《六零女配赚钱攻略》来自www.wshlou.com 六零女配赚钱攻略 作者:颜少之 简介: 她只想攻略我的钱包怎么办?! 八大队二队只有少得可怜的十来户人,于家是其中之一。 挖地,手刨,辛苦了几年,末了,欠生产队一大笔钱。 回家还住着四面漏风的茅草屋,家徒四壁。 这是于悦穿越到六十年代的活写照,贫苦——让她感觉灵魂都在颤栗。 毕竟,一个哑巴孤女,逢末世,殁于末世…哦,差点殁,能站在生机盎然的土地上,谁不兴奋得颤抖呢? 虽然她是小说的女主……的邻居。 种田文中,她家穷——缺吃缺穿缺钱缺票。 她父病——需要一大笔钱医治。 第1章 ◎绿皮火车◎ 一九六五年。 大暑过后,炎热之极。 蓉城火车北站的一列绿皮火车停在铁轨上,正在侯客。 站台上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于悦被人潮裹挟着往8号车厢门移动,她双手将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护在胸前,又将腰侧的竹筒放在帆布包上面。 这样的天气出门是最辛苦不过,可是她有不得不出门。 毕竟,待在家里,是不能凑出给爸爸治病的钱。 她拿出帆布包里同样发白的手帕,擦擦汗,继续随着人群进了8号硬座车厢。 进了车厢,满是嘈杂的声音,大人的吼叫声,小孩子的哭声,高温将本来就不好的污浊空气发酵,那气味…… 啧啧,真是妙不可言。 车厢上部专门用来放行李的架子被占用的满满当当,甚至有人直接躺到行李架上,她只能将帆布包塞到座位底下。 她的座位临近过道,旁边是一位大娘穿着老式斜襟褂子,穿着一双黑色布鞋,而她本来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于悦确认了是自己的位置没错,板着脸开口道:“大娘,这是我的位置。” 老大娘不情不愿往里挪了挪,抬眼看了看她。一个穿着格子衬衣,上衣扎进了裤子,肩上斜挎着一个竹筒——这不伦不类的打扮像是不好惹,脸看着倒是嫩得很。 老大娘一时拿不准对方的性情,不敢耍横,她拉着孙子往里靠,撇嘴不满地说:“我孙子占不了多大的地儿。” 于悦看了下十多岁的男孩,没再吭声。 运气还算不错,现在的年代有票有座位号你也不一定能坐到自己的位置。人家都花了钱的,凭什么就不能坐?你要讲理,是讲不清的。 坐下后,弯下腰,从褪色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粗粮饼,抱着一个输液的玻璃瓶子,揭开橡皮塞,轻轻地抿了一小口,解决了午饭。一旁的男孩子在歪着头看她,探头看她将玻璃瓶子放回包里。 输液的玻璃瓶子是她找卫生所的人换的,一分钱能换三个。她没有多余的钱,用一碗花生换了十个。 对面的两人斯文秀气,靠窗户的女人手里还拿了一本初中语文书,戴着一副眼镜,温尔文雅,一看就是学校里的教师。男人手里拿着搪瓷盅盅,两人对衣着简朴,漂亮白皙的姑娘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旁边那一对婆孙就算了,于悦懒得理。 将腰侧的竹筒放到身上,双手环抱着,靠着椅背准备睡一会儿。她凌晨两三点就起床了,快中午了才坐上车,这时候困得很。 闭眼前,她看到视角对角线处,间隔了两排座位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像是空间太狭窄,那条穿着黑色长裤的腿,闲闲地靠着对座的椅子旁边,手上拿着一个机械闹钟,也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那专注的模样,与车内的喧嚣和燥热迥异,自成一个世界。 于悦环视了一圈,这次车上的人不算太多,只有零星几人坐在走廊边,不是那么乱,她放心地合上眼睡觉。 “呜——” 绿皮火车的汽鸣声响起,往湘省驶去。 也不知道行驶了多久,天色渐渐转黑,远处的群山渐隐入黑幕中。 。 “你在做什么?”一道冷冽的男音。 “哐当”一声,玻璃瓶掉在铁皮地上破碎的声音。 睡梦中的人被这突兀的声音吵醒,伸长脖子朝着发声处瞄去,更有人,站起来,走近了看。 一个腰背挺拔的蓝衣少年手正握着一个十来岁男孩的手腕,而地上则是碎掉的玻璃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油香,有人深呼吸了两鼻子。 我滴个乖乖呀!这地上的是菜籽油啊!看样子没有六两也有八两吧! 立马就有人惊呼:这可是一个工人几个月的量啊!一个工人一个月也就配二两油,算下来,一顿菜就只有几滴。夸别人家媳妇一月下来用不了二两油,是真夸对方贤惠的。 这么多油给贤惠的媳妇,要用一年的吧。这一年的油就这样撒了多可惜,当即就有人捂住胸口难过了起来。 再看那男孩子试图挣开蓝衣少年的手,但明显是徒劳,他看着老大娘大叫:“痛啊,奶,救我——” 老大娘见到孙儿被抓,着急得不得了,上前两只手掰开少年的手,见没有效果,张着嘴就要“啊呜”咬下去,军裤少年拉着男孩的手用力拽了一下,放开了手。 男孩子被松了手,急忙跑到老大娘怀里寻求庇护,杀猪一般哭叫了出来。 老大娘听着孙子的哭叫没在意,他孙子要东西的时候就是这么哭的,今天只是比平常大了点声。现在是要对方不乱说话要紧,她叉着腰指着少年骂道:“你不要乱说话。我孙子可没有偷油。说不定是你准备偷油,被我孙子发现了,你想倒打一耙!” “我偷油?”少年的短发直愣愣地竖着,让他的五官看起来硬朗又凶狠,举起手臂,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小野狼,“你怀疑我偷油?这样,我住在湘省家属军区大院,下了车以后,你可以跟着我去看看。作为军人家属,我会不会偷油?” “我……我一个老太婆怎么敢跟你个陌生人走?”老大娘悄悄退缩了一步。 “你一个老太婆还怕我把你卖了?”少年的嘴角扯过一丝冷笑,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钱包,凑到嘴边,叼了几张纸币出来,将钱包放到兜里。一手挥着纸币:“有谁看到真正的小偷,说出来,我就给他一张。” 本就安静的车厢里,落针可闻。 大家望着少年手中的钱,一张大团结啊! 红色的大团结像烟火一样,在众人心里炸开了。 老大娘看着少年手中一张张的十元,她一年也挣不了那么多,她很想说,我可以自己举报自己吗? “找公安!” “再不济,我就不信车上的人都睡了,总有人看见的吧?” 那蓝衣少年坦坦荡荡,倒是老大娘看上去像是强词夺理。 而且,能一下子拿出十元钱的人,会去偷油?不信,有人摇头。 看着众人一脸不信地看着她,老大娘心虚了,斜着三角眼解释道:“我孙子他就只是想闻闻,三个月没有闻过菜籽油气味了。就鼻子馋油了。乖孙,把手给奶看,他有没有把手给你拧坏,坏了叫他赔。唉,我可怜的金孙哦,我金家五代单传,他赔得起不——” 先别说那男孩深更半夜的掏人家的包,就只为了闻闻菜籽油的气味这件事没人信。老大娘倒打一耙的本事也不小。 老小都是无赖。 “偷人家的油,扭送到公安那去!”有人出声,明显不相信这个说辞。 “这孩子人还这么小。” 于悦上完厕所过来就看到这番景象,有人试图偷她的东西,被抓了个现行不承认,油瓶被打翻了。 老太太见于悦过来了,脸上一喜,只要事主不追究事情就好办了。她对着小姑娘讨好地说道:“小姑娘,你的油瓶不小心被打翻了,没事吧?是不小心的。” 于悦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一瓶油,一块多钱,十斤大米呢,能没事? 众人只见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眉目灵秀,皮肤白白净净的,穿着格子衬衫和黑裤子,前面梳着刘海,扎着两个辫子的小姑娘娇娇弱弱站在那里。 孤身一人,看样子就很好说话。 车厢内的声音小了一些,有人叹息,看来这小姑娘很难讨回公道了啊! “我看到是那老太太先去把帆布袋的拉链拉开,那小孩才去拿油瓶的。”一道男音起,是睡在行李架上的一个男人。 蓝衣少年从手中抽出一张钱给他,中年男人拿着十元钱双手合十非常高兴地感谢了对方,然后将钱揣在胸前内衣的兜里。这兜是他媳妇给缝的,让他藏钱的,可惜他一直没有能用上。如今兜里有十元钱了,回家好交代了,家里的婆娘娃儿可以添身新衣了吃一顿肉,自己也能吃点肉解解馋。 中年男人咂咂嘴巴,还有剩余的,就用来买粮吧! 于悦皱眉看着地上一滩油,皱起俩眉头,这菜籽油可是准备用来换钱给爸爸看病的。 白日里看书的女老师,看见对面小姑娘脸色瓷白,在车厢里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那么可怜无助,当即开口道:“就算不是偷,打坏人家的东西,也得赔。这是小学生也知道的道理。” 老大娘缩了缩肩膀,避开地上的油,无赖地坐在地上撒泼:“不关我的事,本来我孙子只是想闻闻。是他——”老大娘枯瘦的食指指着少年:“被他吓一下,瓶子就滑下去,摔坏了。要赔只能他赔!何况,我孙子还这么小,他才十一岁……” 蓝衣少年:“做贼心虚。” 于悦冷笑:“十一岁?正好,我知道有个地方叫少年犯管教所,他这个年龄刚好能进去了。大娘可能不知道少年犯管教所是什么地方,我直说,就是少年监狱。没有满十八岁的未成年犯罪者能进去了。” 男孩被吓到了哭声也小了一些,拉着奶奶的手臂,“奶,我不要去监狱!” 老大娘没有想到这个长得白白的文静小姑娘,看上去好说话的小姑娘,谁知道是个硬茬子,油盐不进。她不懂那个什么少……管……所,但听上去就觉得很可怕,她的金孙怎么能进监狱去?她家往上数三代也没有谁进过牢房啊! 想到这里,老大娘捞起前襟,拉出一个绳子,带出一个小袋子,拿出五角钱说:“我就赔你这么多。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我就说今早出门的时候听到乌鸦在叫……” 于悦没接,说了句:“不够。大娘,这菜籽油要票的,八毛一斤。我这瓶油有八两,需要六角四分钱。我就亏一点,不给你算瓶子钱了。不要票,你给我八毛钱。” 老大娘心里骂骂咧咧,心不甘情不愿地再拿了三角钱出来,凑够八毛,于悦这才接过收起。 男孩子的哭声又大了起来,“奶,我手疼。” 于悦在旁边看到,男孩子的手松松的在手腕上,像是脱臼了。 “哪里疼?”于悦一手捏住男孩子的手臂,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一用力,一声轻微的声音过后,她放了手。 老大娘还没有来得及阻止于悦,生怕金孙被她捏个好歹出来,盯着男孩子问:“哪里疼?” 男孩子看着手,“好像不疼了。” “唉,不会是想讹人吧!” …… “还是先将地上的玻璃渣打扫了吧,还有油也要擦掉。免得刺到别人,将人滑倒了。”女教师旁边的男人说道。 很快有人从包里拿出了旧布,准备去攒地上的油,女教师说道:“这油是脏的,不能吃。可别吃坏了肚子。” “你们可不能动这油。这油是我出钱买了的。是我的。”说着老大娘从斜襟里掏出一块脏布,蹲下去攒油。 老大娘攒好了油,又从座位底下拿了一块油布,将帕子包了起来。 可能有人叫了乘务员,他过来后首先呵斥众人不要围观,其次让人清理了地上的东西。 乘务员弄清楚事情原委后,征询了少年的意见,让老大娘和少年换了位置。 “等等,你们的票呢?”乘务员问老大娘。 老大娘还没坐定,闻言掏出了一张票给乘务员看,乘务员认真地看了看:“还有你这孙子的票呢?” “他还是个小孩子,要什么票?”老大娘的三角眼躲躲闪闪,“他和我一起坐,只占一个人的位置。” “不小了,你孙子需要一个半价票。”乘务员看了老大娘的票,核算了一下,“你得补三元五角五分钱。” 老大娘直呼晦气,对着乘务员她不敢狡辩,乖乖地掏出了钱补上了票,对乘务员说道:“买了票,我孙子有位置坐了吧?” “你看看哪里有空位就坐那里!”乘务员冷声说道,刚才的事她听说了。火车上事多,一个见财起意的小偷,这样的事她见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管不了,便假装不知道。 众人一听,赶紧回自己的位置坐好,不要被人占了位置。 老大娘看了周围一圈,位置已经满了。无奈地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孙子坐,自己站着。嘴里还埋怨着,现在的人真是不知道敬老爱老,就这么忍心看着自己一个老人站着。 小男孩理所当然地坐着,没管他奶。 “少年人,不错!”女教师的丈夫为少年竖起了大拇指。 于悦觉得自己总该说些什么,毕竟人家都为自己仗义了,“那个,刚才谢谢你……” 少年不在意地摆摆手。 少年看她低着头,浓密又细长的睫毛,随着话音如同小扇子一样扑扇扑扇,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挺直背,补充道:“不谢!” 自此一路,于悦再没见他说过话。军区大院的少年,都是这么有个性么? 这次,于悦看他规矩地收着腿,没有将长腿伸向对面。看来,教师的威慑力不只在课堂啊,于悦想。 经过这番闹腾,大家都没有了睡意。女教师和于悦和聊起了天,互相问了下来自哪里,要去哪里,家里有多少人…… 其间,少年离开了一会儿,女教师低头悄声问:“小姑娘,你那里还有没有菜籽油,咱们能不能换一些?” 于悦点点头,拿出了一瓶装得满满的油瓶,还有一包菌干。 女教师拐了一下旁边的男人,他朝裤兜里摸了摸,摸出一个钱包。 “菌干是家里的长辈到山上采的,一包有一斤一元钱,留到过年的时候吃也没有问题。” 女教师接过,闻了闻干菌的香味,朝男人点点头。 男人会意,看到周边没有人注意他们,挑出一元八角钱和一张布票一张,“小姑娘,不好意思,我没有油票,要不我用布票,你看行吗?” 于悦点头,“行!” 交易迅速完成,双方看了下四周没人看过来,藏好东西后,低头很有默契地佯装睡觉。 于悦很开心,今天收获二元六角和一些布票,虽然离给爸爸看病的钱差得还很远,但出门的第一天就有收获,不能不说很高兴。 卫生所的卫生员说她爸的病不好治,要想治好,差不多要一百元。 一百元啊! 2.6/100,进度条已经开启,给自己加油! 只是,想到书中自己的命运,于悦不免又有些担忧。 第2章 ◎蹭车◎ 于悦是从未来穿书过来的。 生下来就没有听觉的她,本是聋哑学校的学生,还没有等到毕业,世界便在一场奇怪的暴雨后,开始出现僵尸。 同学一个个离她而去,身边的朋友也是一个个走了……只有她,从小就孤独,也不怕末世的绝望,顽强地生存了下来。 她苦苦撑着,她不想死,她想活着,多看看这个世界。 她靠着这个信念在末世苦苦挣扎了十年后,不知何故穿到自己看过的一本小说里。 书中的于悦,爸爸生了病,无钱医治,作为唯一未嫁的女儿,她接受了有钱的追求者。先答应了对方订婚要求,拿到十元钱,去卫生所医治。 可杯水车薪的十元钱怎么够?于悦为了凑够她爸结婚的钱,十六岁就出嫁了。 结婚后才知,男人喜欢家暴,从结婚后一个月不到的第一次家暴,到后来的三天一小打,五天一顿大打,难听的丑话脏话更是每天不绝于耳。 她身上的伤就没有完全愈合过,旧疤加上新伤,她羞于出门。婆婆倒是轻言细语地劝她,谁家的日子都是这样过的,让她在家待着好好养伤。她自己也怕爸妈担心,加重爸爸的病情,一直缄默着。 就这样忍气吞声,于悦也没捱多久,三年时间不到,家暴加上三次小产,二十岁不到就香消玉殒了。 狗屁婆婆,事事装好人,棍子没打在她身上,她是不知道痛的。至于那家暴男,于悦扯了一个冷笑,僵尸她都敢打,还会怕他? 但现在首当其冲要做的,不是报仇,而是救她爸爸,且绝对不是出卖自己的方式! 穿越过来的第七天,她终于想到办法,另寻出路,想到了湘省,曾经被于悦救过的一个贵人。 她这次到湘省,就是朝贵人借钱的。只要她借到钱,她爸有了治病的钱,她就可以摆脱小说中嫁给家暴男的命运了。 只是那本小说是在末世里偶得的,残缺不全。 比如她现在经历的这一段,就是小说里没有的。至于为什么没有?因为她不是小说里的女主啊,她和小说女主同住一村,勉强摆脱了路人甲的身份,算是一个边缘女配吧! 要凭借小说得到剧情提示,于悦抬头望向车厢顶部:不见天日呢! 一切都慢慢摸索着前行就好! 眼下,先凑钱给爸爸治病。 于悦闭上眼,细心地规划这次赚钱的事情。 这个世界与自己以往所处的世界很相似。她会读唇语,曾在那些年岁较大的人口中“听”到过,也从书中看到过,对于这个特殊时代的描述。 绝大多数物品受计划调控,用票购买。有职业的工人,教师,军人等没有固定工资和票券,而绝大多数的农民靠集体种地拿工分,到年底凭工分分粮分钱。 农民和有职业人的收入不能比,这也是作为农n代的于悦到城里来的原因。家里一年的收入不过二三十元钱,调料诸如油盐酱醋,还有穿衣,人情往来,头疼脑热的开销全部要从这二三十元钱里出。 本已是入不敷出,若是碰上不好的年景,能有饭吃就不错了,队上年底是没有多余的钱分给社员的。 所以,大家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九分钱来花。 在生产队里,除了家家户户养的鸡,下的蛋能换到钱,基本没有其他来源能挣钱。只能到城里来寻找机会。 帆布包里装了一些从家里带的土特产,不知道能否卖掉?本来在家乡的供销社也能卖掉,但是价格实在太低,于悦带了一些出来,试着能否卖一个更好些的价格。能多凑些钱总是好的。 听说有黑市,六十年代虽然没有摄像头,但是红袖章是无处不在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天还没有完全亮,于悦想着再睡一会儿就到站了。这一睡,就睡过头了,她是被脚边的不知谁的行李碰触给惊醒的。 “终点站到了。” 揉揉惺忪的眼,于悦看到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有人临走时提醒了她一下。 倒是好心。 “糟了,没有车就麻烦了。”于悦连忙拎着包,匆匆下车。 出了车厢,早晨外面的空气可真新鲜和凉爽。坐了两天的火车她有些累,她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也没细看白墙上的红色标语,快步出站。 看着前面长腿长脚,背脊笔直,走得飞快的人,努力追上,叫道:“同志,等等!” 闫炎停下来,转身看着跑过来的女孩,刚才还在车上睡得宁静温软的人,此时因为跑得太急脸色泛着红晕,两个麻花辫搭在肩上,一对乌黑的眼眸莹莹有光,格子衫套在黑裤里,显出生气勃勃的英气。 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于悦提着帆布包急走,差点没碰上突然停下来的人。她将帆布包往旁边地方一放,喘了两口气,看着眼前这个眉目俊朗,五官立体的少年人,说道:“听说你是住在湘省总军区大院家属院,我干爹干妈也住在那里。对了,我干爹他姓杨,叫杨福元。” “哦~~”闫炎淡淡地说。 “同志,你是要回家吗?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军区大院吗?”于悦适时地露出柔弱,小声地说道。 “你就这么敢和一个陌生人走?”少年微挑剑眉,微冷的问道。 “你是个好人啊!还帮我抓过小偷。”于悦不要钱的发着好人卡,“再说了,军区大院里会有坏人吗?你是坏人吗?” 经历过末世,于悦并不傻,基本的好人坏人她还是能分清的。况且,现下治安良好,闫炎出生军区大院帮她抓小偷,综合看,人品并没有问题。 少年嘴角微微上扬,明显被取悦到了,提起地上她的帆布包,说道:“怎么杨叔没来接你?” 可能是太阳底下晒着了,于悦脸红了,“不想每次都麻烦干爹。” “我知道,你不怕。”闫炎说道:“你还会接骨。既然你是杨叔的干女儿——” “于悦同志,你不怕我的话,咱们一起回吧!正好今天我爸那边派了车过来。我叫闫炎。” 于悦低眉谢过,这正是她的目的。 如果她提着一个几十斤的帆布包,再去倒车,很累不说,关键是要花钱啊!嘴上乖点,发好人卡是不需要钱的。 有位伟人说过:“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 换成她的状况就是:“不管什么方法,能省钱的就是好方法。” 至于在火车上为什么没有说自己的目的地,也是怕引起别人误会,尤其是那老大娘,要是哭骂着让退了油钱,也不好收场。 至于这个闫炎,她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也不可能真的就跟人走。闫炎,在军区家属院可是个有名的人物。连她这个只去过湘省几次的人都听说了。 闫炎从小就是个刺头,他妈在文工团,从小也没有这么拘束着他。他从小就淘气,大约是属于那种猫狗都嫌弃的,他还喜欢打斗。 家属院的大人们碍于他爸的名声,对于他经常把别家的玻璃打碎这些小事就忍了。 可同样是调皮的小孩子怎么可能忍得了?小打小闹大家也没说什么,毕竟家里都有军人。打个小架,就当是活动筋骨,锻炼身体,没准还长个儿。 最夸张的一次是,他被家属院里八成以上的男生围追堵截,其中不乏有比他大的男孩。那一次,阎炎开始被打得头破血流,可执拗的阎炎怎么会认输,他一人揍倒了十几个男孩子,才和他们一起瘫倒在地。 最后结果,闫连志赔偿了医药费,闫妈也吓傻了,生怕儿子被打傻了,从此更多的是把他拘在家里。 自此以后,没人再挑衅闫炎这个“小霸王”了。 后来,长大了一些,他不爱打架了,倒是喜欢成天在家捣鼓一些机械玩意,闫家的什么手表,闹钟,自行车……但凡他看到的,都被拆过。这让闫连志很是头疼。 现在看起来,这小孩是被关久了吧?一会儿好,一会儿让人捉摸不定的。 不过不怕,这个多金的热血少年,她瞄定了! 少年睨了眼叽叽喳喳,身形却像纸片一样的姑娘,弯下腰左右手各拎了一个包,走得很快,于悦差不多小跑才能赶上,走到一棵大树下,将帆布包放在地上,说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找车。” 说完,离开了。 于悦没有手表,不知道几点,看太阳已经出来,肚子里也开始咕咕叫,应该也不早了。 抬手遮住阳光,她看到他走到路边停放着吉普车的地方。透过窗户,和吉普车里的人说了几句,然后跳上车,几分钟,吉普车开了过来,停在树荫边。 闫炎下车将于悦的行李提上放在后排,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于悦上车,少年上车坐在她旁边,关上车门。 “王叔,咱们去吃饭。” “去国营饭店吧!” 于悦瞠目,竟没有问自己的意见:我没钱,我可以跟着蹭饭吗? 王荣春奉命来接人,不知道随同领导儿子的女同志是谁,看那模样俏丽但很瘦的姑娘,他琢磨着不会是谁将乡下亲戚招来,给谁家儿子介绍的对象吧? 穿着虽然寒酸了些,长相倒是个不错的。 高高的吉普车上,于悦端正地坐着,有些心神不宁。书中对这个闫炎,是有描述的。 闫家,是男主的亲戚。男主出生贫寒,三代贫农,早就是一名军人。而比男主小五岁的闫炎始终一事无成,成天就喜欢捣鼓各种机器,二十多岁了,在他爹的安排下,勉强上了班。可是班没上两年,人就不知怎么的失踪了。 失去儿子的闫师长偶然看到自强不息的男主,从此将他当成亲儿子来扶持,男主后来成了首长。成了首长的男主,一路为女主披荆斩棘,扶助女主打下了一片商业帝国,两人一路荣光,享有最为精彩纷呈的人生。 而男配闫炎同志,默默献祭了自己所有的资源。 都是夭折的命运啊,于悦为彼此鞠了一把同情的泪。 车子停在国营饭店门口。 “王叔,下来一起吃个饭呗?”车停住,闫炎和于悦跳下车,闫炎朝车里喊道。 “不了,我刚吃过。你们慢慢吃,我在车里等你们就好。”王荣春拒绝了。领导待他很好,他也公私分明。 国营饭店,末世的时候,她“听”过年龄大的人说起过,那是他们那一辈人向往的地方。这个地方,不但需要钱,还需要票,且饭店里的服务员总是趾高气扬,对客人爱理不理,鼻孔朝天的模样。 于悦是穿书以后,第一次来国营饭店。 “红烧肉,腊味合蒸,麻辣仔鸡各一份,两碗米饭。” 胖胖的服务员接过闫炎手中的钱和票,无比温柔的回了一句:“马上就好。待会儿人多,要不,您先去找个位置坐下。右边靠窗的位置很好,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 站在后面的于悦目瞪口呆,这就是传说中的态度不好吗?态度好得很啊! 然后看桌服务员一眼不眨,柔情似水的看着闫炎,再看他侧颜,墨眉斜飞,凤眸深邃,鼻梁挺拔,于悦若有所思。 啊——无论何时,美好的容颜在哪里都能吃香! 这是颠不破的真理! 服务员甚至都没有问他语录! 于悦摆摆头,自己先去占位。 闫炎很快就端菜上桌。 三个肉菜,好丰盛! 这是于悦穿书而来,见到的最好的一餐了。 她喉咙动了动,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艰难地说道:“闫炎同志,你一个人吃得完这么多吗?” 闫炎俊朗的脸庞露出了一丝惊讶,片刻后说道:“我从不吃独食,一起吃吧!” 看着一盘盘的肉,于悦在估算它们的价格,这样折算成钱,她离一百目标又近了多少。 闫炎最后端来了两大碗垒得尖尖的饭,说道:“吃吧!” 于悦讪讪地说:“我没有粮票。”她知道这个年代的人,即便是女儿回娘家,那也是要自带粮食的。 闫炎不在意地说:“没有就没有,先吃吧!” 肉菜实在是太诱人,挣扎了一番,于悦决定从胃,挣钱的机会…再找吧!毕竟第一天就有了2.6元呢! 颜色红亮的红烧肉,尝了一口,满口油脂又不腻。 麻辣仔鸡,果然是在湘省,这菜够辣! 腊味合蒸:腊肉,腊鱼和腊鸡,这个季节也有腊肉! 肠肥肚圆之后,她掏出一元钱放在闫炎面前,“闫炎同志,我没有粮票,你看这一元钱够不够饭菜钱?” 拿出钱的时候,于悦心里在喋血,好不容易才赚到的2.6元,这一下就要去掉1元,还剩1.6元。 一元钱啊,呜呜呜呜呜…… 对面的男孩,你不要收。 少年见到面前的钱,将其推回到于悦面前,黑着脸说道:“和我一起吃饭,怎么能让女人付钱?” 于悦又推让了一番,看他拒绝的表情不似作伪,与过年时候接红包的假意推让姿势完全不一样,便愉快地将一元钱收了起来。 大男子主义好啊! 能保住一元钱,好开心! 不过她也没打算白吃,自己再用其他食物回报就是,反正她有宝贝竹筒,吃多少,也还得起! 只要不用出现钱还就好说! 两人一起出门时,闫炎被人拍了一肩膀,“大炎!” 第3章 ◎铁哥们儿◎ 闫炎回头,给了对方一个拳头,“茄子!” 二十来岁的男人个头看上去还没有阎炎高,被闫炎一拳打得蹲在地上,“大炎,你这铁砂拳还是这么厉害。” “当然,你来这里做什么?”闫炎直起腰站起来,居高临下的姿势像是在审查犯人。 董奇挠挠头,终于可以站起来了,面对闫炎的冷眼,抽了抽眼角:“我过来买些东西,经过国营饭店,恰好看到你了,就想着打个招呼。” “吃过没有?”国人惯有的招呼方式。 “吃过了。”董奇看着一旁漂亮的姑娘,好奇地问道:“我叫董奇,你是……” “我叫于悦,喜悦的悦。”于悦揶揄道:“董棋同志?那你下棋是不是很厉害?” 董奇忸怩地笑:“我不会下棋。我的那个奇,是神奇的奇。”怕于悦又误会,他解释道:“奇怪的奇。” “对了,你要去买什么呢?”于悦关心地说道,她不放过任何一个商机。 “我媳妇刚生了,我妈叫我出来买点红糖。” “恭喜啊!这么年轻就当爸爸了。”于悦见他两手空空,关切地问道:“买到没?” 其实,于悦更好奇,闫炎和董奇的关系,他们关系的亲疏决定了她是否能在董奇身上做一笔交易。 董奇站起来摊开手,失望地说道:“没有。本来就是出来碰碰运气,我没有红糖票。对了,大炎,你有红糖票吗?” “只有女人才喜欢吃糖,我要那票做什么?” 董奇失望地再次蹲下。 “你要多少?” “你有?”董奇立马站起来,眼神灼灼地看着于悦,“我要两斤,两斤没有,一斤也行……其实半斤也行。” “你和闫炎是?” “哦,我们两个是同学,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不过,我上学得晚,比他晚了几年。”董奇悄悄地看了一眼闫炎,补充道:“还是铁哥们!” 于悦:“多铁?” “那得看废铁多少钱一斤。”闫炎双手插兜,闲闲地说。 于悦捧腹大笑:“我恰好有两斤。” 董奇愣住,“两斤废铁?” “两斤红糖。” 董奇反应过来,眉飞眼笑乐道:“于悦,你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于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可别害我,现在可不准能这样迷信。” “那是,这……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董奇做势要掏钱。 闫炎拦住他,低声说道:“这里人多,车上说。” 爱打架的小霸王还挺细心! 车子停在路边,路上的车很少,随意停放很是方便。 上了车,于悦从帆布包里拿出两包用黄纸包着,麻绳系住的红糖, “你拿去吧。” 董奇接过,再次感谢,顺口问道:“这……多少钱?” 于悦:“不用钱,红糖也不值什么钱。” 闫炎看她两眼咪咪笑,像图书里画的小狐狸似的。 “这可不行,我妈说了,一斤红糖票就得两块多钱呢!我这兜里只有三块钱。等回家让我妈补齐。对了,大炎,你要回家呀,顺路送我一趟呗,提着红糖我不放心。” “去去去,就这点出息?两斤红糖,你还怕别人抢了你?”闫炎脸上露出几分不屑。 “那是,你不知道现在糖票有多难换!”董奇叹了口气。他想早点回去,从早上出来,找了几个熟识的人也没有换到合适的票,没有红糖蛋,他担心媳妇没奶喂儿子了。 “要不是我自行车坏了,今天我也不会蹭你的车。”董奇说着,摸了摸吉普色的军绿内壁,吉普车可真好啊!同学之中,只有眼前这位同学才有这样的待遇。他今天运气好能蹭车,若是大炎同意的话! 同学那么多年,他也算了解大炎一点,这人可真不好说话,做事全凭心情。 董奇悄悄地看了眼大炎,嗯,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你自行车坏了?好,王叔,我们先送董奇回家,然后再回来。”闫炎说道。 董奇扒着司机椅背,给王叔指路,“就那毛巾厂方向。” 于悦听到毛巾厂,难不成董奇是毛巾厂的? 闫炎说完话以后就不再说话,掏出他的机械闹钟继续捣鼓。这次离得近,于悦看清楚了,闹钟被拆开了,露出内部的齿轮,看闫炎的专注样子,应该是在思索怎么装上去。 前世和现世都是女孩子的于悦,对于机械类的东西不感冒,扭过头,看向窗外。 离开了写着红色标语的白墙,穿着工装和骑着自行车的人已经不多了。远处可见绿油油的稻田,一片连着一片。通过半开的车窗,从稻田里吹来的风带着一股稻花的清香,令人惬意。 董奇在新鲜感过了以后,就觉得无聊。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一拳头打在……机械闹钟上? 闫炎忍不住恼怒地看着对方,“我马上就能调好了,你打断了我的思路。”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董奇瑟缩着肩膀小声说。大家都知道大炎喜欢拆东西,如果有人打扰他,他脾气极大,说不好是要揍人的。 “董奇,你别管他,大炎他每次都这样说。其实,他压根就只会拆,不会修!”王荣春在驾驶的座位上说道。领导儿子的脾气他知道,他可不希望两在人打架。闫炎那个大块头,一会儿把车打坏他就交不了差了。 “谁说我修不好?”闫炎怒目瞪视他的背影,怏怏不乐地低下头,继续捣鼓手上的闹钟。 董奇明显是个不喜欢安静的人,憋了几分钟忍不住了。 “唉,话说大炎啊,要不你还是从了你爸,赶紧去部队吧?进了部队,就凭闫师长的人脉,你只要在部队老实混个几年,团长营长还不轻轻松松的就到手了?”董奇说,“我要是你,一定马上去部队。” “滚滚滚,谁要靠老爸升官发财?”闫炎很是不屑:“我不靠他,我靠自己还不行了?” “行行行!可有山不靠,自己去打拼多累啊!我以后还不是接我爸爸的班?要我自己去找工作,毛巾厂的临时工工位都轮不到我。” 董奇自认为虽然没有大炎聪明,但他识时务啊!有舒适的工作不做,难道自己还能有本事回乡下随爷爷种田啊!他回去看过爷爷的生产队,一生产队的人从年初做到年末,少有休息的时候,一年下来一家子也就二三十元钱。不如工人一个月挣得多。 不好的年份里,甚至还会出现倒分红,赚的工分越多你要付给生产队的钱越多。 他也算是大炎的发小,这话是真心话,他是希望老同学以后有个很好的前途。 用他妈的话说,和大炎的关系这么好,以后大炎好了,不定哪天也能帮衬下自家。 “你一天到晚尽捣鼓这些没用的东西,对你有什么好处。”董奇说:“而且,你能修好吗?” “我不能?我就不信我今天修不好这闹钟了。我就告诉你们了,如果今天修不好这闹钟,我就不回家了!” “别啊,大炎,咱们打赌,你若是今天修不好这闹钟,就进部队怎么样?”董奇说。 闫炎嘴角撇了一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刘小伟打赌骗我去部队的事情,我就知道你们在捣鬼。不过又怎么样?去一趟就去一趟,看吧,我又回来了。这次,倒是把你们的心养大了,想让我直接进部队。说吧,我爸他给你你们什么好处?” “让你们这样费劲脑汁来骗我?” 闫炎说着,长腿一伸,于悦觉得这吉普车空间变得逼仄了一些。 车里一下就安静了。 董奇尴尬地咳了一声:“大炎,我们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怎么可能为好处出卖朋友?” 王荣春也劝道:“大炎,叔也是真心觉得你在部队里比较好。你看,就凭你从小就打架厉害的本事,这在部队里也是如鱼得水,所向无敌啊!” 王荣春跟着闫师长已经十年了,可以说是看着闫炎长大的。军区大院里的男孩子最后的出路,几乎都是在部队里。可闫炎这个孩子,从小就有主见,犟脾气,偏偏他爸爸也是这样。两个人一个往东,另一个必定是要往西的。 劝他进部队的事情,好多人,好多理由都用过了,但是这孩子始终就是听不进去,不愿意。 “不要再劝了,再劝我就要跳车了。” 董奇:…… 王荣春:…… 辛晓倒是想着两人再劝劝,看闫炎会不会真跳车。 王荣春以为在漂亮的姑娘面前,大炎总会给点面子,至少不会立刻拒绝。谁知这孩子还是这么坚决抵制。哎,还没开窍啊! 这孩子是该进部队锻炼一下了,想当初自己在部队里一憋了三年,看食堂里养的猪都是清秀的。 大炎果然是没有被部队生活毒打过。 …… 董奇的家在湘省市区的西边,街道两边的树很小,房子很新。 砖瓦房真好啊!家乡的茅草屋,每每大风的时候,都能在老屋前看到诸如“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的情景。 于悦滴下一滴伤心的泪。 董奇的爹娘听到外面的响动都出来迎接了,街坊邻居听到有车响动的也看过来了,不下车好似不礼貌,于悦随着大家下了车。 王荣春下车打了个招呼又重新上车,他要看好车,现在的车可是宝贝。 于悦背着帆布包下了车,闫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装了什么好东西了? 感觉到他的眼神,于悦假装不知。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不过就是想卖点东西,换点钱。……虽然这样的行为看上去挺厚脸皮的,但又怎么样呢?这,要是在乡下,脸皮后也挣不来钱啊! 在外面就是好,脸皮厚,不定就有挣钱的机会。 她自己有金手指,所以货源不断不愁。还好她有金手指,不然,两包红糖,她是万万拿不出来的。 她随时都背在身上的竹筒就是她的金手指,这竹筒是她的宝贝。像聚宝盆一样,放进去的什么样的东西就能长出同样的东西。遗憾的是每天只能操作一次。这个金手指竹筒就是她敢来湘省的倚仗。 比如,油瓶里的菜籽油就是她用竹筒长出来的。可惜,在乡下,菜籽油卖不出去,不管是村里还是镇上,基本都是认识的人,她敢卖给谁?只要有人问,她解释不清楚油的来源,被当成**抓起来算小事,不定就被当成妖怪给烧了。 竹筒是她在末世里偶得的,靠着它,她得以在末世中生存。不想,穿书的时候,随她来了。 所以,这真的是一本残缺不全的小说吗,书中世界吗? 不管怎么样,比她先前的世界好太多了,她要好好地在这里生活。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新年了~~新年快乐,常欢乐,多顺遂哦~~~ 第4章 ◎两斤红糖◎ 闫炎坐下来,就像被钉在板凳上一样,修长的手指摆弄机械闹钟,什么都不理。午后的阳光罩在他身上,光华在闹钟的表面反射出来,深邃而沉静,自成世界。 像是感觉到注视,闫炎抬起头,漆黑的瞳仁看向身侧的人,不疾不徐地吩咐道:“让茄子给我找个钳子过来。” 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咫尺之间,于悦看着面前的人专注于自己的世界,不明白小说中,为什么就是那样的结局——失踪了呢? 也许是因为他不是男主,需要他的牺牲,成全男主,让其得到更好的资源? 于悦迷惑,现实与小说仿佛混沌一片,陷入谜团,让人不得其解。 自己的金手指不会最终也会成为女主的吧?于悦皱起了眉头,忽然紧张起来,抱住自己怀中的竹筒,有点心慌。 房间里付婶听了儿子的话,心里盘算着该给于悦多少钱,这小姑娘既然是从家里能拿得出来的东西,也不是多贵吧?要不,就按供销社的价格给?可小姑娘又和首长的儿子过来的,这就不好办了。 突然外面一声炸响: “成了!” 于悦看过去,原来是闫炎将机械闹钟修好了,正举着闹钟兴奋,少年得意,神采风扬。 看来闫炎是真喜欢捣鼓机械的东西,就是不知道自己的竹筒能不能复制一些机械类的东西,卖给他也好。他家里应该很有钱吧?能有司机接送的儿子的父母,收入怎么也不会低的吧。 “唉,茄子,坏掉的是那辆自行车吗?”兴奋的闫炎指着靠在墙边一辆旧旧的自行车,对着董奇说道。 “是,那自行车坏了,准备拿去修。”付婶说道。 “我先看看。”说着闫炎起身,一个箭步奔到自行车旁,推倒自行车跃跃欲试。 付婶走了两步,停了下来,看着自行车,眼里有些复杂,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那边,回来的董奇进屋看过儿子后,抱着儿子出来,把红糖塞给了他妈,“妈,我儿子饿了——” 付婶先看了看孙子。 于悦好奇地上前看襁褓中的小奶娃,白白胖胖的,头上一层黑绒绒的胎发,闭着眼睛,乖极了。 在末世中没有新生儿诞生,在生产队里也有新生儿,瘦瘦弱弱的,和眼前的小奶娃不能比。 于悦想抱,但不敢抱,垂手在一旁夸奖:“长得真好!” 付婶对着于悦笑了一下,转头瞪了儿子一眼,收起了红糖,他还不知道儿子的想法? “不是十点才吃过吗?怎么样也得过四个小时才吃,现在几点了?” “两点了。” 付婶白了白儿子。 董奇:“差五十九分…两点。妈,这不是要奶孩子吗?饿得快。” 付婶戳了戳儿子的头,有意显摆一下:“儿女都是债,这就去给你媳妇儿做红糖炖鸡蛋。” 于悦拎着包到厨房,“付婶,我来给你烧火。” 付婶正好和她商量红糖钱,应了一声“好”。 进了厨房,其实不用于悦烧火,煮鸡蛋而已,在蜂窝煤炉灶上就行。付婶一面熟练地提下水壶架上锅,一面从柜子里拿了两个鸡蛋出来。 于悦看到柜子里的篮子里,少说也有二十个鸡蛋。 我的个乖乖哦! 董家真有钱。 在乡下,家家户户都是用鸡蛋去换盐,火柴……不说平常人家舍不得吃,就是有人坐月子了,那婆婆肯给一碗软和的大米饭,就是好婆婆了。 谁能这样,为着媳妇坐月子,就屯了这么多鸡蛋? 媳妇不被骂死,婆婆也要被暗里数落不会过日子。 不过,这是好事! 董家经济实力雄厚! 她的东西就更容易出手! 等着水开的功夫,付婶和她聊了起来,问她从哪里过来,家中有哪些人。 于悦也在盘算,该拿些什么东西出来好?那边,付婶已经煮好鸡蛋,放上满满一勺红糖。她端了碗递给于悦,主人家热情,自己可不能不客气。 一个鸡蛋六分钱,两个鸡蛋一斤米。 推开热气腾腾的糖水蛋,于悦说自己刚吃过饭,不饿。 付婶也就是客气两句,将在门口张望的傻儿子招呼过来,让她将煮鸡蛋端给儿媳妇。 回头正看到于悦拉开带的包,拿出了一包菌干出来,拉链并未拉上,付婶看到里面有油瓶。 油?! 付婶有些惊讶。 “阿姨,也是凑巧,我刚从老家过来,碰到董家添丁。我手上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这包菌干是我爸妈从山上采下来,晾干的。味道挺好,你给嫂子炖汤的时候,放一些,汤会很香。” 付婶接过菌干,闻了闻,再瞥了下帆布包里的几瓶油,脸就有些崩不住了。回头看了门口没人,小声地说道:“小悦啊,你怎么带了这么多油?你爸妈也是放心,就不怕路上碰坏吗?” 于悦见她有了兴趣,半垂着头笑道:“不怕,我路上小心着呢!这不,这些瓶子都有草编护着,摔不坏。” 除了火车上那瓶被抽出来的。 “那么远?”付婶吃了一惊,上下仔细打量了一回小姑娘,才发现她瘦得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样子,还有拿着油瓶的胳膊,还没有她刚出生的大孙子的粗。 她突然就想到了小姑娘的不容易,那些油和干菌是带过来换东西的吧?就像她老家里的亲戚,回回她回去就拿着舍不得吃的细粮和她换钱和票。 还好自家都是工人,缺不了吃的,但也没了压价的心了。 担心一会儿傻儿子进来打岔,她长话短说道:“小悦啊,你也不是外人。付婶就问你,这油……你卖不卖?你知道,我家才添了喜事,这不得请亲戚朋友过来吃顿饭?这没有油,怎么做菜?” 于悦顺水推舟地说道,“这油是我帮村里的长辈们带着的,他们知道我要进城,让我帮忙给换了。”“他们的日子不好过,把嘴上的口粮省下来,也是手里需用钱。” 两人都说开了,后面的话就好说了。 最后,于悦以每斤一元五角不要票卖了包里的四瓶油,卖了三袋菌干。 收到付婶九元钱,至于红糖的钱,于悦坚决不收,说是本来就是过来贺喜的。 付婶:“你还有没有其他东西要换?要不,我去问问街坊邻居有需要的不?” “没有多少了,还得留一些给亲戚送过去。”于悦笑着婉拒。人生地不熟,她不敢确定其他人是不是都像付婶这样可靠。 这边交接完成,于悦拎着包出了厨房,和王叔说了声,将帆布包放到车上。 再回来坐下,还好,过了不到一刻钟,闫炎将自行车修好了。 “留下来吃饭吧!”付婶见自行车修好了,心里也高兴。又省了几块钱,可以给儿媳妇多买些鸡蛋,把乖孙养得更胖一些。 闫炎摆摆手,“不用了,付婶。我先走了。” 闫炎要走,于悦紧随其后,付婶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送人送到车上,车子开动时,董奇向车里后排丢了东西,对着于悦说道:“于悦同志,你过来看我儿子就很好了,不能再让你破费了,红糖我收下了,钱和票也请你一定收下。” 闫炎好奇地捡起来看,随意地说道:“两块钱?还有票?买红糖的?” “哦,你收下!”闫炎把钱和票塞到于悦手上。 于悦收好,闫炎那个随手就能慷慨出十元钱的人,自然是瞧不上这个小钱的。 回程的路上大家都没有说话,闫炎好似累了,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睡着了。 那边,付婶对儿子说:“瞧瞧,大炎还是不错的。不想去当兵,去帮人修自行车也能挣钱。你不知道,前些天你爸推车到县里去,人家说要两块钱才能修好。” 董奇:“妈,大炎的爸爸是大官,他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去修自行车?” 付婶撇嘴,“修自行车有什么不好?嫌弃自行车,可以修吉普车,汽车啊!不行还可以修那什么箭?” “火箭!” “可不能小瞧了修理工。你大舅在的钢铁厂里,那八级修理工,一个月一百二十多元钱呢!” 。 于悦坐着吉普车开进了军区大院的门,门卫哨兵认得王荣春,朝着车子敬了个礼就直接放行了。 “闫炎同志,今天劳烦你和司机送我。一盒我自己做的肉干你一定请收下。”下了车,于悦接过闫炎递过来的包,留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唉,唉,唉——”闫炎对着于悦的背影吼道。 只是前方瘦弱的人影消失的太快,好似没有听到闫炎的话。 此时已经有几个军人家属看过来了,闫炎不好去追,看着座位上的铝制饭盒发愣。王荣春帮他提了行礼,看到他不动,推了推他,“大炎,要我帮你送上去吗?” 闫炎拿起座位上的铝盒,打开一看,是一盒子肉干。别说,红油肉干,一看就很有食欲,突然觉得肚子饿了。闫炎捻了一根,尝尝,辣辣的,味道还不赖。 他接过小王荣春手中的行李,说了声:“不用!这个肉干挺好吃,王叔,你拿回去吃?” 王荣春摆摆手,“不用。我不爱吃辣的。” 闫炎却是不忙着走,他饶着吉普车走了两圈,看得王荣春心里直发麻:这个小霸王不是想拆车了吧?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领导的这个儿子拆过的东西不计其数。 想到这里,王荣春连忙跳进驾驶室,发动汽车,“闫炎,再见!我得赶紧回去交车了!” 闫炎退开,看着吉普车屁股冲出一团气。 他的确是想拆车来着,可这不是还没有动手嘛!今天有是拆闹钟,又是修理自行车的,暂时也不会对这车动手。 王叔着实太紧张了! 回到家,没人,闫炎将行李放在房间,铝盒放在桌子上,端上盆子,拿着帕子,先去澡堂冲个澡。 那边,于悦坐着顺风车进了最后一排的家属区。 整个军区大院建起来没有几年,最后一排一共住了三家,中间那户便是杨家。 路上碰见杨家的邻居在门口择菜,于悦认识,干妈让叫她:“张婶。”张婶是隔壁张家的亲戚,因着隔壁两口都在上班,没空照顾家里的小孩,便接了女方家的一个亲戚过来帮忙买菜做饭。 “张婶。”于悦打了声招呼,准备大踏一步从地上的菜前饶过去。 “小悦,你又来了啊!”张婶看着绑着两个麻花辫的年轻姑娘,身材略微比去年着肉了一些,热情地招呼,“嗐,不慌嘛,在婶这儿坐坐,聊会儿天再走。” 于悦不准备停下来,印象中这位张婶有事没事的老找她说话,话里话外都在推销自己家的小儿子。小说中的于悦是不爱说话的,张婶她说什么她就听着,倒是让张婶觉得这姑娘也乖巧得很。 可于悦知道并不是。 “不了,张婶,有空我再找你聊。” 这句话让张婶笑了起来,转而打量起于悦手中的帆布包,帆布包眼熟,是军区发放给家属用的。张婶看着于悦褪色的衣服,猜里面是乡下的一些不值钱的东西。 第5章 ◎豆腐鱼丸◎ 摆脱了张婶,于悦循着记忆叩了门。 门从里面打开,站着一位全身着绿色军装的青头小伙,长得白白净净,掀着眼皮看见于悦,不说不理。 于悦侧着身子进门,开门的人叫杨强,干妈给她介绍过的。 房子的格局是三室一厅带着厨房。 进了门,杨强坐在客厅靠墙的椅子上,架着二郎腿,冷冷地看着她。 杨强的眼神,冷淡中带着鄙夷,鄙夷中带着凉薄,上下打量了她的衣着,后来又是盯着她的帆布包看了一会儿。 于悦将帆布包放在地上,在另一张凳子上坐下。 杨强就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农家来的于悦,冷眼冷语让第一次到杨家的于悦很是惶恐。临走时,还做着鬼脸恐吓:“下次你要是敢再来,我就让闫炎打你。” 杨强的口中,闫炎是大院里的小霸王。 杨强第一次到大院里就被他打过,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肿的,过了一个月才消下去。 在杨强的认知中,闫炎是大院里最可怕的存在。 而于悦的记忆中,杨强是最可怕的,这大院里居然有比杨强还可怕的人,她自然是怕的。这也是她宁愿选择嫁人给爸爸凑药费,也不愿意到湘省来找干爹干妈借钱的原因。 杨强此时翘着二郎腿,上面的一条腿一摇一甩,脸上做出凶狠的表情说:“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让你别来吗?” 于悦才不会怕他,但也不想和他多说话,直视着他的眼睛,毫不示弱。 有的人,不过是纸老虎, 杨强的身板单薄得像弱鸡。于悦很是鄙视,这样的身材在末世,连她也打不过,还敢在她面前叫嚣。 看着于悦没回答,杨强踹了旁边的帆布包一脚。 于悦很是生气正想起身抬脚发威时,门口有钥匙扭动的声音。 杨强一个健步弹射起来,飞快地跑到门边,打开门,接过短发妇人手中的一篮子菜,满脸堆笑地说道:“婶婶回来了啊?” 李长英四十多岁了,因为生活优裕,也没有儿子媳妇孙子缠绕,日子过得惬意,脸上就显得年轻,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她看着屋里新来的人,目光中充满了慈爱和高兴。 于悦随后,规规矩矩地说:“干妈好!” “哎呦呦,我就说今早听到有喜鹊叫,原来是我的乖女儿回来了。”李长英说着就走到于悦身边,拉着她的手嗔怪道:“怎么事先也不打个招呼,好让你干爹去接你。让我瞧瞧,你一个人过来,累着没有?路上害怕不?” 于悦默默地听她说完,乖巧地回答道:“我就是想干妈了,想过来看看。就不麻烦干爹了。在火车上碰到了闫炎,搭他的顺风车过来的。一点也不累的。” “一家人,说什么麻烦。”李长英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再这样见外,干妈可是要生气了。上次,要不是碰上你,你干爹人早就没了。你是杨家的大恩人,以后万不能说这样伤干妈心的话。闫家小子还不错,知道把干女儿给我送过来。” 于悦甜甜地笑着应“好!”。 “早不知道你来,干妈今天就只抢到一条鱼,肉也没有买着。哎呦——”李长英一手撑着腰呼痛,“卖鱼那里地滑,闪着了腰。” 于悦柔声说:“鱼就是肉,有鱼吃已经是很好了。干妈,你坐着,好好休息,今天我来做菜。” “你是客人,哪里能让你动手。你就在这儿坐着,等干妈给你做道……豆腐鱼?”李长英说着,捞起搭在椅背上的围腰,准备系好。 于悦抢过围腰,将她摁在凳子上,撅起嘴巴佯装生气道:“干妈,你就这样把我当客人了?那以后我可不敢来了。” “好好好!女儿长大了,能干了。我也享上福了!干妈心里高兴,这顿饭就你来做!你放心,干妈绝不插手!”李长英拍着于悦的肩膀欣慰地说道,“你坐了那么久的车,不忙,先去澡堂洗洗,凉快凉快。” “嗯,好!”于悦莞尔。 杨强在一旁看到于悦狗腿的模样,差点没把白眼翻上天,嘟囔着说:“什么喜鹊,一来就让婶婶腰受伤,晦气——” 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果然很清爽。 于悦将一篮子菜提到厨房,厨房是修好房子后再搭建的,穿过客厅,在正房的最后面,是个长长的条形房间。 军区大院家家户户烧的基本都是蜂窝煤,杨家也不例外。蜂窝煤灶和灶台连在一起,此时是燃着的,不需要发火,倒是省事了。 李长英到底是不放心,扶着腰还是进厨房了,看着于悦娴熟的模样,放下心来:“你这孩子,怎么来了也不把行李放到自己的房间去?不是早说了,那间房间就是你的。” 于悦看了看自己身后,与厨房连接的房间,干妈指的是那间。 “晚上咱们就不做饭了,我让杨强到食堂里去打些米饭,你只管做菜。” 于悦点点头,取出竹篮里的菜,有鲤鱼一条,豆腐一块,小葱和青菜各有一些,黄瓜两根、 于悦决定做鱼丸汤。 鲤鱼是剖好洗好的,这年头卖鱼的是不给做这些的,也不知道干妈是让谁打理好的。 将鲤鱼摊在菜板上,用菜刀从脊背像鱼肚方向片下鱼肉,如此几番,片了一大碗无刺的鱼肉。将这些鱼肉剁细了,剁绒了放在碗里。豆腐也是剁细了,一起放在鱼肉里。 鱼头和鱼刺做辣的,用来辣蒸就好,剁椒鱼头在湘省可是出名了的。 调料整齐地放在橱柜里,于悦拿出来,码好鱼头和鱼刺。 再往鱼绒里加入适量的盐和面粉。 将鱼绒倒在一个干净的盆子里,方便稍后的操作。 将蜂窝煤灶下面掩住灶眼的盖子取下,将上面的水烧开后,将水罐在保温瓶里。再将一口铝锅放在灶上,加上一些水烧着。 于悦抓起鱼茸,摔在盆里,连续的摔过三十次左右,鱼肉很有弹性很粘了,继续摔。 待到锅里的水开了,将摔好的鱼肉放入手心,从虎口处挤出鱼丸,一个一个的进入滚烫的锅中。待鱼丸全部进入锅里。 鱼丸变白,浮上来时,香味四溢。 最后洗好的青菜放*入锅里一锅煮。 最后将锅提下来,汤和菜一起足足小半锅。 剁椒鱼头蒸够一刻钟就好了,于悦将鱼头蒸好,算算时间,干爹他们快回来。 果然,鱼头将将蒸好,人就回来了。 于悦正用铲子铲了热油淋在蒸好的鱼头上,嗞啦一声,一股蒜香混合着辣椒的香味升腾而起,香味浓郁。 “——今天吃什么好香!”杨福元一进厨房,就闻到浓郁的香味,看到了盘中红绿辣椒相间的蒸鱼头,“小悦来了啊?一来就给干爹做好吃的!这剁椒鱼头又好看又香,今天你干爹可是有口福了。” 杨福元出生在湘省,十多岁就到部队了,嗓门特别大。 于悦掩口胡芦,叫了声“干爹”。 杨福元回答一声“嗯,来了就好!”,端着汤锅出去。 于悦解下围腰,从帆布包取了自己带的铝盒和筷子。 李长英看到了,瞪她道:“小悦,你这是做什么?一家人吃饭,你还要自带碗筷。” 于悦解释道:“我爸爸的病得的不好,我怕万一……” “哪里有什么万一,你从小就没有和他一起住。怕什么!”李长英说,“再说,又不是什么大病,乡下人没见识,听到个咳嗽也是大惊小怪。” 杨福元咳了一声,李长英横了他一眼:“没说你。”又微笑着对于悦说,“小悦,我是说那些愚昧的人。” “嗯,我知道。不过,还是小心一点好。”于悦坚持。 杨强手里提着饭和馒头,端了两碗菜,摆在桌上,一份油汪汪的红烧肉,一份青绿的辣椒炒肉。 于悦用橱柜里最大的碗盛了一碗鱼丸汤,锅里还剩二分之一。 “这么多?”李长英见了,“我给闫师长家端一碗去,让他们羡慕羡慕我女儿有多能干!” “你呀!就喜欢显摆!”杨福元嘴里虽是责怪的话,口气却是愉快的:“快去,快回!我看女儿蒸的这鱼头不错,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长英很快就带着空碗回来了,杨福元背着手问她:“怎么样?老闫家的菜全是从食堂里端的吧?” 李长英很是不屑:“是啊!食堂里打的雪豆炖猪蹄,我看动都没动。一家人在抢着一个铝盒里的肉干吃,那样子像多少天没吃过肉一样。啧啧,……” 于悦接过李长英的碗,很快重新盛了一碗鱼丸汤出来摆在桌上。 李长英招呼她坐下吃。 “这老闫厉害,儿子不争气有什么用?找了多少人劝他儿子到部队里去了,谁知那孩子脾气倔得很,死活不去。如果是我的儿子,我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李长英说道。 “你真舍得?”杨福元反问? 李长英:“……” 大家一下不说话了,客厅里的气氛一下低迷起来。 于悦猜他们肯定舍不得,两口这么多年都没有自己的孩子,如果有了亲儿子,指不定得宠溺成什么样子。 “干爹,干妈,你们尝尝我做的鱼丸怎么样?”于悦主动说话,引开话题。 那边杨福元夹了一个鱼丸,咬了一口吃掉,鼓着眼懊悔地说道:“长英,你真不该去显摆。这么好吃的鱼丸,真是便宜了老闫!” “这鱼头更好吃,香辣。来,小悦,你来吃鱼唇,这可是鱼头最好吃的部分。”李长英尝了一块鱼肉,赞不绝口,用公筷给于悦挑了鱼唇。 “这个鱼云也好吃。干妈,你尝尝。”于悦用公筷挑起鳃盖,在下方找到白色半透明胶状的肉,挑到李长英的碗里。 嫩滑,软脆,像是炖烂的软骨。 “果然好吃,小悦你不但会做鱼,还会吃鱼。”李长英夸道。 “不过就是多花些心思。”于悦谦虚道。 “有心才是最难得。”杨福元夸道,“你们娘俩吃鱼头,我呀,就喜欢用馒头蘸着汤汁吃!” 于悦再夹丸子的时候,一双筷子像是不经意地将她手中的鱼丸打掉了,顺着看过去,杨强剜了她一眼。 不就是不想让我吃肉嘛?我就吃! 又没吃你的! 于悦连续夹了三个肉丸。 杨强:…… 杨强看到他们你来我往,听到他们你夸我奖,像是真正的一家人,而自己,像是个寄人篱下的局外人,心里难受。 默默地吃了好多鱼丸。 “嗝——” 那一家三口看过来,杨强觉得自己像是多余的,这就很尴尬。 吃过饭,于悦提着空水桶去提水,碰见张婶洗碗。 “小悦,今天来,你干妈给你什么好吃的了?就给你吃鱼啊?”张婶说。 “张婶,鱼丸很好吃的。”于悦笑眯眯的说道。 “呦,小悦你喜欢吃鱼啊?你不知道,我家附近有一条好大的河,里面鱼多得都跳起来了。”张婶夸张地比划着说:“跳得有那么高!” “我小儿子最会逮鱼了。”张婶盯着于悦,将她从头看到脚,小姑娘比去年更加活泼了,十分满意地说:“你如果嫁到我家啊!保管你天天能吃到鱼。” 于悦:…… 于悦:“张婶,你的碗要倒了。” 张婶连忙手忙脚乱地扶住叠得很高的碗。 于悦提着水桶离开,“张婶,我先走了。” 张婶一拍脑袋,懊悔道:“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聊天了,还没有问过她带的什么东西。” 张婶看着能干的姑娘,端着一锅碗筷,步伐稳健,寻思着得找个时机好好地和她说说自己的小儿子。 第6章 ◎想得很美◎ 晚上,客厅里,杨强坐在杨福元对面。 杨福元呵斥:“不要抖腿,眼睛不要斜着看人。当初要不是你斜眼看人,现在已经进部队了!” 即使于悦在场,杨福元也压制不了自己的怒气,可见积怨已久。 杨强正琢磨着怎么向他大伯开口,求工作的事情,闻言心里默默地讽刺了下大伯,不是因为大伯官职太小了,人家不理,硬是让人给挤下来的么?唉,不然以自己的能耐,现在至少也该是个营长。现在万般不是,还是当初大伯不争气啊! 杨强放下二郎腿,并拢双脚,规矩地做好,开口道: “大伯,我妈说我不小了。” 杨福元看着这个亲侄儿,年龄是不小了,明年就二十岁了。他明白自己的弟弟把他送过来的目的,一是想要找个工作,二是想要找个媳妇。 侄儿每年都到这里待一段时间,人也大了,成天在大院里四处走动,也没有哪家相上他。至于工作的事情,大院里有不少家属等着安排工作,他只是一个副团长,哪里有本事给侄儿安排工作?有这本事,自己就先把自己媳妇的工作安排了。 弟弟每年送侄儿过来,但也没有点破。看样子,侄儿是等不得了。等不得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权利小,人微言轻,还敢谋私? 自家侄儿的事自己也办不好,杨福元只觉焦眉愁眼:“是不小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让大伯娘给你留意留意。” 对象的事,杨强和家里人也是商量过的,听到大伯这样问,他心里多了些期盼: “大伯,我妈说,这大院里的姑娘就很好,姑娘要有正式工作,人要勤快,能吃苦耐劳,能做家务。” “我爸说,姑娘的爸是团长以上的官就行,以后能帮我找个好工作的,家里最好不要彩礼的。” “我奶说,姑娘人不能丑了,高一些,结实一些,好生养,才能生七八个孩子……” “我哥嫂说,对兄弟姊妹要好,要孝顺长辈,以后我爸妈哥嫂过来住了,他们是不会做饭洗衣的……” “我觉得,要漂亮一些,毕竟是我天天对着看。” 李长英拿了干净的床单被褥,准备去隔壁铺上,经过客厅,听到杨强的话。 李长英:…… 李长英:真敢想!不如你搬到月亮上去和嫦娥住。 李长英扫了眼心比天高的杨强,说道:“你觉得这大院里,谁能当你对象?” 杨强歪着头,想了一下后认真说道: “我觉得嘛,李团长家的女儿勤快,可是长得不太好看; 刘营长的二女儿漂亮,勤快,可是刘营长只是个营长; 张团长的三个女儿都高,可是人不漂亮,也有些懒,听说家里的油瓶倒了也不会扶一下,不行; 闫师长家条件好,可惜他没有女儿……” 杨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唉,大院里的姑娘,她们昨就不能十全十美呢?” 李长英笑了,对着丈夫说道:“小强的观察里真是好!不去当侦察兵可惜了。” 好笑,无业无钱无相貌无长处的四无人员,默默地将军区大院里的适龄姑娘,长短处全部打听好了。 就像一个站在餐厅外面,对里面的饭菜评头论足,各种花式批评。 杨福元也蒙了,再次上下打量了下亲侄儿。他忽然有些不自在,这个侄儿或者说弟弟一家,心里其实是嫌弃自己的。在家里的时候,又是怎么评论自己的? 李长英说:“福元,要不,晚上你带小强到河边上去散步,看看今晚有没有月亮?” 痴心妄想,不如水中捞月。 说着李长英抱着床单被褥离开,留下杨强不解地看着他大伯。 闫炎经过杨家,错过了门,倒退着走回到敞开的大门,在门上敲了两下,伸着头问: “杨叔,于悦在么?” 杨福元缓过神来,说:“在,大炎你进来坐!” 杨强看到闫炎,条件反射般握紧了手,趁他还没有注意到自己,弓着腰悄咪地退到自己的房间。 杨福元回头对着李长英刚进的屋子,说:“小悦,大炎找你。” 于悦正在看李长英拿来的床单,被褥,蓝白格子纹路,她摸着软和的棉布: “这颜色适合夏天,真清爽。” “有人找你,你去看看,床单铺好了,我把枕头先装起来。” 闻言出来,看到闫炎站在门口,也没有进来。见到她,闫炎将身后的铝盒还给她,神态间带着几分随意:“肉干很好吃,谢谢!” 盒子塞到于悦的手里,人就潇洒地离开了。 于悦:…… 就这样?只有一个饭盒? 杨福元从书中抬起头来,惊诧地问:“刚才是大炎吧?我怎么好似听他说‘谢谢?’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吧?” 于悦解释说,今天是搭着闫炎的车回来的,拿了些特产谢谢他。 杨福元更觉得不可思议了,“那孩子不愿和大院里的孩子一起玩耍,也不爱搭理人。倒是……” 于悦打住:“我不是大院里的。而且,我先拎出干爹你的身份,他才愿意让我搭车的。” “算了,大炎那孩子脾气有些古怪,别欺负你就行。如果他欺负你,你给我说,我找他爸去。小悦,过来,陪干爹聊聊天。”杨福元饭后惬意地坐在椅子上,“有些老人啊,喜欢讲古。我呢,就喜欢听一些家长里短。你给我讲讲你们老家的事。” 李长英抱着枕头走出来,“我也爱听。小悦,你先进来,咱们先把床铺好了,再讲给你干爹听。” 于悦应了声好,回屋时看见客厅隔壁的房间小开着,杨强一双阴郁的眼睛盯着自己。 陪着李长英两口说了一会儿话。 李长英:“孩子今天刚来,坐车怪累的,先让她去休息。” 于悦回房间拿了洗脸帕牙刷和开脚的帕子,到外面压水井的地方洗脸刷牙洗脚。 这里用水很方便,不像在乡下,村里只有一口井。早上人多的时候,得排队挑水。至于夏天里洗脸洗脚洗衣,村民们更习惯到河边上去。 压水泵里压出的水是凉凉的,冰在脸上很舒服。 洗漱好,于悦将自己的竹筒一并洗了。洗得干净了,回房还要拿一个干净的帕子擦干,要不然,第二天一竹筒的臭水,那才让人哭晕过去。 擦干净竹筒,于悦从包里拿出一个油瓶,里面装了大约一斤的菜籽油,两袋菌干和一瓶辣椒酱。出去的时候,杨强也出来了,看着她手里的油瓶莫名。 “干妈,这是我们生产队种的油菜籽,您尝尝味道。” 李长英欢喜的接过,左看右看,拧开了瓶子的橡皮塞闻了闻,“真香啊!干妈仿佛看到了一片片的金黄的油菜田。” 闻过了,塞好瓶塞,还给于悦,语气柔和地说道:“可是呢,干妈不能收。这一瓶油,你家里可是要用一年的吧?干妈怎么能让我的宝贝干女儿一年没有油吃呢?这菌干和辣椒酱干妈收下了。” 于悦清脆地回到:“干妈,你收下吧!家里还有油,不骗你。去年油菜籽丰收了,我家分了三瓶这样的油呢!” 李长英佯装怒道:“你哄我呢,你干爹一年就得一瓶油。快,收回去。” 于悦怎么会容许她拒绝,:“干妈,真是有那么多。我家人多的嘛,何况,这是我妈的心意。我妈说了,要是你干妈不收,你就赶紧收拾东西回家!” 于悦撒娇道:“我可是立了军令状的哦!” 李长英看了一下老杨,老杨朝她点点头。 她也眼馋油得很,毕竟现在没有军队里发到每个人手上都是有定额的。想多买都没有办法。乡下里,也只有年底才能得些钱,不然收了方家的油,给于家钱和票也好。两不吃亏。 收油的恩惠,自家是可以回报的,那么就大方地收下吧! 杨福元觉得于悦做事情妥帖。原本自己是有心好好贴补小姑娘的,让她生活过得好一些的。这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做事情如此稳妥贴心。得了一点自家一点好处,就想着回报。即便自家日子过得还不错,但他仍然觉得这一瓶油,可是珍贵! 杨福元斜睨了一眼自己的亲侄儿。相比之下,侄儿家就做得太差了。一年有半年多的时间待在这里,每次空手过来,走的时候手脚不空。 唉,这人和人啊,真的是不能比啊!要不是自己弟弟家的,早就由着妻子把人赶出去了。 于悦的这种做法才是人情交集中的长久之道,自己这个侄儿呀,像他爹妈,性子太自私,只想着自己怎么得里,这辈子也就这样到头了。 别看军区好似一个纪律严明的地方,但这里,人的眼睛是最尖利的,你做了什么,没有做什么,不用太久,就会将你看得清清楚楚。 于悦这样小事做得好的人,才能做大事。毕竟,大事,都是由小事叠加起来的。好感,也是这么累积起来的。 于悦,如果是个男娃娃就好了!不然,一定能闯出一番天地出来。 于悦送出了东西,心里安心不少。让她在别人家白吃白住,总觉得自己要矮人家一截似的不自在。 于悦拿起客厅里桌上的铝盒,哦,里面有货? 第7章 ◎行走的废物兜◎ 于悦拿了铝饭盒回房间,关上门,摇了一摇。 嘿嘿,果然有货。 于悦拉开了墙上的绳索,电灯亮了。她揭开饭盒,当当当,里面有五元钱,和票若干。她忍不住亲了下饭盒,实在是……穿书以来,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钱和票,有五元就有五十元,有五十就会有一百……哇哦,爸爸的病有钱医治了! 这种先送货,后收款的售卖方式也是不错的嘛!为自己的小机灵点赞! 在房间里数了数收获,来湘省的第一天,她收获十八元六角钱。 18.6/100,进度条又前进了一点了,开心! 还有布票两市尺,工业券四张……一张油票,油票有什么用?她自己有油,不需要票。 于悦挑出那张油票,小方形的正中间印着……壹市分?芝麻油。 芝麻油是个好东西,比菜籽油贵。但是壹市分是多少?按照这个年代的计量单位,斤,两,钱,分,厘。每个相邻的计数单位十进制,那么壹市分=0.01两。 0.01两? 0.01两=0.5g?怎么卖?怎么买? 将布票和钱收好,于悦整理了下床铺,躺在上面,发呆地看着屋顶。 现在的人大多数是很淳朴的,当然,火车上遇到的那对祖孙除外。其他人在得到别人的东西以后,都会拿出等值的,或大于东西价值的钱财出来回报。这点已经证实了,毕竟,这不是在末世,现在所有的道德观念都是正常的。 于悦没有不好意思收钱财的想法,毕竟以合法的手段,谋求自己的利益,这有什么好羞愧的? 如果家里生病的亲人因为没有钱医治而病世,那才是对后辈的羞辱。 于悦翻了个身,没想到闫炎出手还挺大方的,那自己要不要再卖他点东西?嘿嘿,这不是肯定的嘛! 另一间房子里,杨福元两口躺在床上,李长英拿着一把蒲扇给丈夫扇风。 她小声地说道:“杨强这孩子,成日在大院里晃,也不是个办法啊!前些天,隔壁嫂子还问我,小悦过来是不是和他相看?你看,邻居都误会了。这孩子,眼光高,咱们也给他找不到合适的对象。找个和合适的,以后还要落得埋怨。” 杨福元想到先前,侄儿提出的择偶标准,叹了一口气:“他找对象的事,咱们确实帮不上忙。” “这里给他找不到合适的事情,要不,你还是送他回去吧。回家去挣工分,磨一磨,吃吃哭苦,不要再眼高手低,心比天高。在这里闲着,反倒是害了他。你看,小悦过来,一次比一次懂事。” “你喜欢这个侄子,不想让他受苦,可也要看看那孩子是什么想法。别说那孩子,可能你二弟也是有心将他送过来当儿子。可是,你也得看看,这孩子能指望得上吗?” 杨福元也知道这个侄子太不争气,满脸苦闷,垂头道:“再过一阵吧,让我想想。” “你得快点,别让他回去晚了,耽误秋收了。”李长英也不好催得太紧,毕竟,那是杨家的事。说到底,自己也是个外人。 一早,窗外朦朦亮,于悦从床上爬了起来,拉开灯盏。 将放在枕边的竹筒拿出来,正正地放在窗边的桌上,揭开盖子,里面空空如也。取出包里的玻璃瓶,瓶底还有一层油。 双手捧住瓶子,往竹筒里滴了一滴油,放下玻璃瓶。再看竹筒里,满满的一竹筒清亮的菜籽油。闻一闻,浓郁的油香。 再取出铝制饭盒,将玻璃瓶放在里面,小心翼翼地将竹筒里的油倒进玻璃瓶。 一滴不漏,颇有些卖油翁的熟练。 这是她现在每天要做的事情,从最开始的不可思议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但每天这个时候,于悦的心里是感激的,做完这些,她会在心里感动,感激上天的赐福。 遗憾的是竹筒太小了,也就是能够容纳一斤多一点的米,勉强够一个人吃。当然,从经济的角度来讲,不划算。目前为止,竹筒用来生油最划算。 将玻璃瓶放回到帆布包里,竹筒盖上盖子,于悦将它背在身上。玻璃瓶放在房间里不太稳妥,她怕杨强过来翻找。 但一时,也没有合适的办法。 出门的时候,杨福元从外面回来,手上端着粥和馒头。 “小悦,两个馒头一碗粥,够你吃么?我给你放在厨房,你一会儿吃啊。” 于悦点点头,“够了,干爹。” 说完,她端着盆子去洗脸刷牙,回来后,碰上正要出去的杨长福,给了她票和钱。 “小悦,你干妈的腰有些不舒服。待会儿,让你杨强哥带着你去买菜,好不好?我已经给他说过了。你想吃什么就买点什么。” 于悦接过他手中的票和钱,爽朗地答应:“好。” 于悦到厨房端吃的,一碗粥,馒头只有一个,其他人都吃过了,空碗都在桌上摆着。外面有客厅关门的声音,于悦眼神暗了暗。 吃过早餐,于悦利落地收拾干净。 杨强到厨房里一晃,不耐烦地说道:“这么慢,还要不要出去买菜?你不知道这是城里吗?不早点去排队,你想买什么回来?西北风吗?” 于悦扫他一眼,自顾自地提了篮子,到干妈的房里打了声招呼:“干妈,你感觉好一些没有我准备出去买菜了,你想吃点什么? 李长英坐在床上,笑着说:“好多了。小悦,辛苦你了,还劳动你去买菜侍候我们。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吧,干妈不挑。” “好,那我看着办吧。”于悦退出了房门,轻悄悄地关上了门。 李长英看着,愈发满意。 于悦出门,杨强跟在后面,也不到前面给她指路。于悦也不问他,出了军区大院的门,朝着有人提着菜篮子的方向走就是了。 杨强见她的方向没错,再过一会儿就要到供销社门口了,他三步两小跑到于悦前面: “前面左拐。” 左拐的方向像是公园。 看到于悦不相信他的样子,杨强梗着脖子说:“没错,公园里有条小路,穿过去就到供销社了,那条路要近一些。”说着,率先左拐过去,看到后面的人跟着拐过来,舒了一口气。 走到林子里了,杨强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突然问: “昨天大炎给你什么东西了?” 于悦停下步子,冷冷地说:“关你何事?” 杨强盯着于悦,那眼神就像一条阴毒的蛇,盯的人夏日里也起鸡皮疙瘩: “你别以为攀上了大炎,我就不敢打你。” “你可以试试!”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过就是在想我大伯把你当亲生女儿么?”杨强鄙视道:“你以为你是谁?乡下来的土丫头,你还真想山鸡变凤凰啊?下辈子吧!” 真是自己心里想什么,就以为别人都是那样的心思龌龊,于悦懒得理她,抬头望天。 “我大伯只想收我做儿子,你这个臭丫头,哪里来的就滚回那里去吧!早点走,不然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杨强放出狠话,额头青筋暴起,拳头在空中挥舞着指向身材单薄的于悦,“把我大伯早上给你的钱和票都拿给我。” 于悦佯装害怕,弱弱地说:“这钱可是大伯给我买菜的钱,给你了,中午和晚上吃什么呀?还有,干妈扭伤了腰,我要照顾她,一时半会走不了啊!” 杨强伸出手,冷笑着说道:“吃什么?你不是挺能耐的?饭菜做的隔壁婶子都流口水了。我管你做什么菜?钱票都给我,赶紧的。” 至于她不走,等自己拿了钱票,于悦空着手回去,交代不了,大伯和大伯娘自然会赶她走。哼—— 于悦淡淡地说:“你让我去捡剩菜剩叶煮来吃?杨强,你是猪吗?猪才是这样吃的。” 还未待杨强回答,于悦以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杨强,你瞧不起我,你大伯又瞧得上你?我还会做菜煮饭,你呢?你不过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不会洗衣做饭洗碗,不会手艺没有工作不能养家,不中看也不中用!” “你乱说!不是的!”杨强气极了,却找不到理由反驳她说的话。他也不明白自己会做什么? 于悦反问:“你看,你都十九岁了吧?大院里谁家的孩子到了十九岁还没有工作的?” “谁会收废物做儿子你大伯要是有这个心,早就给你安排工作了,哼,大院的人都在笑话你做白日梦,你不知道?” 杨强先是一怔,随即反驳道:“昨天我大伯还问我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 于悦追问:“呵呵,那他最后给你说了哪家姑娘了吗?” 杨强嘴巴张了张,想到昨天说的话:“…没,我没看上大院里的姑娘。” “呵呵,那你大伯有没有说谁家的姑娘看上你了?”于悦看着愣住的杨强,朝他背后扫了一眼,讥讽道:“看嘛,我就说,你都快二十了。要手艺没手艺,要工作没工作,要相貌没相貌,一无是处,谁看得上你?!你这个人只会占地方,还不能装东西,简直就是个行走的废物兜。” 杨强被他这番话气得急火攻心,红着眼睛地指着于悦,挥舞着拳头就要落下。于悦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拔腿就跑,方向是杨强的左前方。 “你别走,你这个贱货!”杨强嘴里骂着,脚也不停地追着。 于悦边逃边嚷道:“你不能抢我的钱和票啊!这是干爹给的买菜钱!” 杨强才不管于悦说的是什么,现在他只想抓住她狠狠打一顿,让她不敢留在杨家。 眼看就要抓住了,于悦嚷嚷的声音更大了:“抢钱啦——” “蟑螂,你给我住手!”林间闪出了一个穿着白色的背心的人,挡在了于悦和杨强之间。 “大…大炎!”杨强硬生生地刹住脚,却还是迎来了一个拳头。 接着是另一个拳头。 于悦闪在一边看,呵,好对称的熊猫眼。她刚刚看到闫炎穿着背心往公园这边跑来,料想他是在公园里晨跑。自第一次见面,看见他抓小偷,他就笃定这是个内心很有正义感的人,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去当军人。 又一个拳头,好多拳头打在杨强的肚子上,他疼得弓下了腰。 于悦在一旁抽冷气,力气很大的嘛。第一次见面把人家小偷手给弄脱臼了,第二次一个拳头将茄子打得直不起来,这一次…无数的拳头挥向杨强,打得好! 杨强蹲在地上,就差跪地求饶了:“大炎,你听到她说的话了吗?她说我……” 闫炎不耐烦地截断了他的话,“我听到了,你想抢她的钱。” “你第一次到大院里来就想抢人家小女孩手里的饼干。蟑螂,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改啊?还是这么欠抽!” 杨强想解释,但闫炎不听。 “再让我遇到,就不是挨打这么简单了。我会把你送去游街!”说完,闫炎就跑了。 “闫炎同志,谢谢你,你是锄强扶弱的好同志。”反正好话不要钱,于悦吼得大声。 也不知他听到了没有,背影越来越远了。 杨强脸上的熊猫眼瞒不住,回家被杨福元一问,他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是有人要抢于悦的买菜钱,我看不过,上前打了那人。坏人打跑了,我也受伤了。” 编得真好,可惜于悦不客气,对着杨福元夫妻一五一十地说了事情的经过。当然,她激怒杨强的话她是不会说的。 杨福元黑脸了,这个亲侄儿不但心高想吃天鹅肉,还满口胡话。 李长英倒是幸灾乐祸,杨强在丈夫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怕是留不住了。果然晚上她提了一嘴,丈夫同意送走杨强了。杨福元这次下了决心,请了假,亲自买了票,将人送到车站。 书中,杨强不让于悦待在干爹家,这次,杨强不能待在干爹家了。 守垒成功! 世界,终于清静了。 第8章 ◎被罚◎ 李长英要去大院里的卫生所看看腰好全了没,于悦怕有人路上碰着她,和她一起去。 卫生所是用一套房子改的,就在家属院中部的位置。 里面就一人,李长英让干女儿认人:“这是张姨。” 于悦乖巧地招呼:“张姨好!” 张卫生员看着大大方方的姑娘,长得白净,五官出众,夸奖道:“这是小悦吧,常听你干妈念你,果然是个好的。看这模样,这落落大方的样子,可把这院里的姑娘都比下去了。” 李长英躺在床上等检查,听了这话也高兴:“可别夸她了。” 张卫生员说:“怎么不夸,我听她普通话也说的好,一点也不像有的人说的‘**’。” 检查完李长英,张卫生员扶着李长英起来:“你这腰没什么大问题,但是轻易地就扭着了,说明你的筋路还是有些问题的,倒是有些像一些怀孕生孩子没保养好的。你没有生养过,更好保养。平时你要多保养保养,别长时间一个动作。” 李长英闻言一愣,随即说道:“我这腰,就是以前年轻的时候,陪着老杨一起风餐露宿的落下的毛病。你不知道,老杨年轻时看林子,东北的林子大冬天的零下几十度,冷的呀……” 张卫生院说道:“咱女人啊不比男人,单说每月的那一次就亏损得很,所以啊身体最是受不得寒。你呀,以后每月提前七天就喝一些生姜红糖水,或者会好一些。” 于悦听张卫生员很有耐心,趁她们停下来,问道:“张姨,我想我一下我爸的病,可以吗?” 张卫生员看看李长英,笑道:“你看,这孩子多有礼貌。小悦,你问吧!不过,没有亲见你爸,所以说得不准确。” 于悦说道:“谢谢张姨了。是这样的,我爸爸咳嗽已经有两年多了。平常也不怎么咳,但若是受累了,或是受寒了,他就会咳,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咳血。” 张卫生员沉思道:“你家平时的饮食如何?” 于悦说:“粗粮掺和着细粮,以粗粮为主,能饱肚子。” 张卫生员问:“你爸他是多久开始咳血的?咳嗽一般是什么时候,早上,中午,还是晚上?” 于悦说:“是近半年才开始咳血的。” “我回家翻翻医书,你爸这种案例我好像看到过。这样,你后天过来找我,不管有没有结果,我给你答复。” “谢谢张姨。” 于悦和李长英回去,早上的碗还没有洗,她端着锅碗瓢盆到压水井旁边洗,杨强被杨福元逼得跟着于悦学习。杨强丧着脸跟在后面,手在脸上遮遮挡挡,试图遮住一对熊猫眼。 才刚刚才放下一堆锅碗瓢盆,杨强就闪到她后面了。于悦不明所以,后方闫炎像风一般飞蹿过去。 后面一个长得和大炎三分像的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把菜刀,追了过去,又是一阵风。 大清早的,这是在在闹哪门?还用上了兵器! 闫连志一路追,一路喊:“龟儿子!有本事你给老子站到,不许动。” 闫连志曾在川省部队待过几年,急了的时候,也能像爆出几句粗鲁的川话。 闫炎果然站住了,回头说:“爸,我是龟儿子,你是老乌龟么?” 闫连志气得要吐血,提速再追,一口作气准备捉住儿子,*谁知他又跑了。 闫连志叉着腰喘气,这龟…这个逆子! 直到于悦洗完了碗,这两父子已经绕着家属院大约跑了十来圈。 而杨强,全程看着人家跑来跑去,说是过来帮忙着洗碗,结果,光顾着看戏了。于悦洗完锅碗,“杨强,锅碗端回去。” 杨强怕她又告状,端起锅碗跟在后面。 。 闫家。 “你给老子跪到门口去!”闫连志非常生气,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跳了起来。 “老闫——”闫妈田丽华开口,她皮肤雪白,身段柔美,声音娇弱的女人。很难想象,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恍然一看面容身段还还似少女模样。 “儿子不要面子,你不要面子?出去跪,外面的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跪下!”闫连志声如洪钟地喝道。 闫连志在部队多年,拿出在部队上的铁面手段出来,无人敢说话。 田丽华急急地到门口关上门,闫炎梗着脖子直直立着。 “不跪是吧?不跪就挨打,你选一个!” 闫炎依旧不屈膝盖。 “好,你不跪就挨打!别怪老子打得痛!” 闫连志说着解下皮带,皮带带着铁扣打在身上,挨打的闫炎身子不动。 “你知不知道,今天你犯了多大的错?” “本事长大了,是不是?敢动你老子的枪了!” …… 一句呵斥配上一鞭,闫连志也不知道自己打了儿子多少下了。 “老闫——”最后闫妈田丽华拉住了,“别打了,你看将孩子打成什么样子了?” 老闫看儿子背上的白色衬衣颜色加深了,却倔强地不吭声。 “哼,不给他教训,他以为什么东西都能碰的? 老闫想到桌子上被拆得七零八碎的枪,就觉得头疼:“胆子越来越肥了,敢把枪拆了?!” 田丽华柔声说道:“拆都拆了,你让他给你合上不就行了?” “合上?这又不是自行车!”老闫平时在娇妻面前是无比顺从的,但今次不一样,是大事。家里,小事妻子做主,大事他做主。 “爸,我觉得我可以装上去。”闫炎说道。 他有把握,不然他也不敢动他爹的枪。他想了很久了,不然,也不至于他爸爸的枪每天都带回来,他今天才动手。他当然知道枪的重要。 老闫颓废地坐在椅子上,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呢? 枪是什么?是一个军人的第二条生命。 如果将这堆零件交上去?他这辈子的路就走到尽头了。 “没有装上去之前不准吃饭。”老闫下了命令,出门上班了。 田丽华急忙上前将儿子搀扶住,闫炎一个趔趄,她差点没有扶住,“你怎么这么倔?跪一下又不会少肉。给你爸服个软又怎么了?” “呀!衣服上到处都是血!”田丽华惊叫起来,“儿子,到医务室敷点药吧?” “不用!过几天就好了!”闫炎呲牙咧嘴地说道。 “这次的确是惹到你爸爸了,打得有点狠。但你也不对,爸爸的手枪怎么能碰呢?擦枪走火把你伤着了怎么办?” 田丽华心疼地将儿子扶到凳子上做好,闫炎咬着牙,忍着痛,额头上已经有汗珠了。 田丽华见他的样子,更加心疼了:“你爸不让你吃饭,待会妈妈给你拿点饼干来。” 顿了顿补充道:“你爸没让你吃饼干,算不得违抗你爸爸的命令,对不对?” 闫炎看着她,点点头。 不过眼下,他还是先将手枪装好,这是他高兴做的事,可是用结实的一顿打换来的机会。 田丽华将饼干带给儿子,儿子正在专心致志的做事情,没空理她。她放下饼干就离开了。 快到中午了,闫炎没吃早饭,肚子在咕噜噜地想。看到饼干,他想到于悦铝盒里的肉干,香辣的肉干,拌着饭,那天他吃了三碗饭。 闫炎舔了下嘴唇,低头继续做事。 于悦还不知道有人在惦念她的肉干。她打算在湘省最多待十天,十天时间,不管她又没有换到钱,她都该回去了。因为就要秋收了。 在这之前,她准备将芝麻油兑换了。毕竟芝麻油可是比菜籽油贵呢! 即便是卖不出什么东西,看看六十年代的湘省,长长见识也是极好的! 上次有杨强在,她没准备好,况且供销社里是没有芝麻油卖的,她打听好了,百货大楼里有。 1965年,**才刚过去没有几年。 街上的许多人,脸上还有菜色,可见大家肚子是空的。这点,于悦深有体会,末世不用说,常常吃不到东西那是常事。刚穿过来的那会儿,缺少油水,感觉多少东西都填不满肚子似的。当然,事实上也没有多少东西可吃的。 直到她发现了竹筒的妙用后,这情况才好了不少。她挑选了一款现行条件下,性价比最高的东西——菜籽油来复制。至少,她做饭做菜的时候可以多放一些油,肚子里油水多了,人就容易有饱腹感了。 于悦是满足了,感谢老天让她穿过来,不但不用在末世里继续担心受怕,还可以有吃的。 她的小竹筒用得好,自家的吃的问题自然不用愁。在解决了最基本的吃饭问题后,她满心以为好日子就会这样一直下去,谁知道她爸又生病了,严重的时候还咳血了。 看病需要钱。在乡下,她不敢倒卖东西,甚至不敢将东西交到供销社去卖,小地方人都是认识的,她解释不清楚东西的来源,是不敢到供销社换东西的。 只有在遥远的湘省,不定会有办法。 鉴于竹筒太小,可以施展的空间并不大。卖油的事情不着急,这得靠缘分。 不是她不努力,实在是如果被抓了,于悦不敢想她爸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所以,一切还是稳妥起见吧! 这次过来,还可以看看有什么比菜籽油性价比更高的东西可以交给竹筒复制。 湘省的百货大楼有三层,百货、日化、服装、鞋帽、针织、钟表、自行车等商品,种类很是齐全。 于悦先是拿了那一分芝麻票,去一楼买芝麻油。 售货员冷着脸说:“‘为人民服务’,同志,你买什么?” 于悦将票递出去,答:“‘愚公移山’,同志我买芝麻油。” “‘伟人万岁’,两分钱。” 于悦交了钱,售货员将票夹好,顺着铁丝滑向另外一头。 售货员叫她拿出一个装油的容器。售货员用棉纱布给她挤了十二滴芝麻油。真是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售货员把小油瓶递给于悦,同时说了一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于悦卡住,只知道伸手接瓶子,不料售货员果断把油瓶收回,厉声重复了一遍。 旁边有人看不过,小声提示。 于悦大声回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售货员朝一旁提示的人翻了个白眼,才将油瓶给于悦。 于悦暗中冷汗,可怕,太可怕了!售货员的那一张冷脸堪比僵尸。她不由地想,要是帅气的闫炎过来,售货员是不是也是这副嘴脸。 于悦再没敢问全程无笑脸,看上去很忙的售货员,为什么是十二滴?她护着小小的玻璃瓶挤出了人群,这可是珍贵的芝麻油。她爸的医药费和营养品,大半都是要从这里出。 巧妇不再为无米之炊皱眉头了。 买了油,于悦没有去看其他商品,看了也买不起,还有售货员的问话太可怕了,她下次一定得是带上**才敢进来。 想到家中还在等钱治病的爸爸,她出了百货大楼,往邮局方向走去。 今天早上,干妈得知她要去街上转转,给了她五元钱和两张工业券,一些布票。有了这五元钱,她手里就有二十三元六角了。 23.6/100,耶! 她出门的时候,家里真正是没有钱了,连路费都是借的,除了买票的钱,那是多一分都没有。 她汇了二十元回家,随后再从挎包里拿出作业本和笔,写了一封信,一是报平安,二是让爸赶紧先去治病。 最后花了四分钱买了一个信封,一张邮票,装好放进绿色的邮筒。一颗心也飞了回去,希望爸爸的病早日能够治好。 而远在川省的于悦爹妈,此时也正在牵挂女儿。 “火明,你说幺女到她干妈那里了吧?别路上走丢了吧?”方玉珍中午下了工,和丈夫吃饭时说道。 “昨会呢?幺女十五岁了,是高中生了,她那么聪明的,昨个会走掉呢?”于火明安慰自己的婆娘。 “我是担心她出了火车站,不晓得路。”方玉珍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幺女长了嘴喃,她又不是哑巴,晓得问路。” “唉,就是没有多余的钱了。她要边走边问,不晓得她干妈家离车站远不?这次累到幺女了。”方玉珍心疼女儿。 “唉,都是我这个病!”于火明叹了口气,随即开始咳嗽。 “幺女说了,喊你情绪要稳定,不要操心。”方玉珍有些自责,反过来安慰丈夫:“你放宽心,幺女肯定到了。在她干妈家,每天都有肉吃,不要我们担心——” 第9章 ◎女孩的心思◎ 下午,李长英散步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姑娘,带到于悦的房间。 “悦悦,这是前院王姨家的二女儿,比你大两岁,叫崔秀美,你叫她美美姐就好了。” 于悦看到一个比她高一些的姑娘,留着齐耳短发,脸盘圆圆的,笑起来一对酒窝很好看。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大院的女子,她从善如流善如流,对着人叫了声:“美美姐。” 崔秀美咧嘴一笑,爽朗而清脆地应了。 “你王姨家今天来客人了,家里住不下,秀美姐这几日晚上和你一起住,行不?” 这个时代的人情味重,亲戚喜欢相互走动,并且因为距离太远,往往会住上几天。 于悦自然是不会说什么的,她自己还是寄人篱下的。 崔秀美拉着于悦的手,在掌心里放了两颗大白兔奶糖:“小悦妹妹,我喜欢这个甜甜的味道,你也喜欢吧?” 李长英见两人相处的还好,出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崔秀美是吃过饭过来的,于悦突然有了一个同龄人作伴,倍觉开心。俩人端着洗脸盆一起到压水泵处洗脸,洗脚。而崔秀美性格很好,不因为自己是大院子弟就盛气凌人看不起乡下的人,亲热地跟在于悦旁边叽叽喳喳。 崔秀美脚上穿的是白色凉鞋,于悦在一旁压水,看她耍水耍得十分快乐。 一群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经过,看到崔秀美玩得开心,也三三五五的全部加入。她们统一的穿着凉鞋,在水下耍得高兴。 “秀美,你过来看,我妈刚给我买的红色凉鞋。”说着,扎着两根发辫的的女孩翘起了脚,“看,好看吧?” 一双黑脚配一双红色的凉鞋,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好看!我妈说红色的凉鞋太贵了,就给我买一双白色的,可真难看。还是红色好看!”另一个女孩子附和,“欣欣,你妈对你可真好。” 两根发辫的欣欣得意地说:“那是,我在家里最小啊!” “我也是最小的,可我妈就是不给我买红色的,说红色的凉鞋要贵五角钱,不划算。” “哎呦,你们就知足吧!有凉鞋穿就不错了,你们不知道,乡下的孩子别说穿凉鞋了,见也没有见过。”一个经过压水泵的妇人说道。 “也是哦——”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于悦,只她的脚上是黑布鞋。 于悦把压水泵的杆子一丢一方,端着自己的盆走了。 惯得你们! 不就是一双凉鞋吗? 姑奶奶我这布鞋可比你们这些塑料鞋好多了! “唉,小悦——”崔秀美跑开同伴追过去。 看着她离去,女生们小声地说道:“她不会是生气了吧?” “气就气呗,她又不是咱们院子里的。”红色凉鞋的欣欣眼里带着几分不屑,说道。 她看着那个叫于悦的,搭着接送大炎的车回来的。后来,又听杨强说大炎去找过她。对着于悦离去的背影,叶欣欣眼里闪过鄙夷之色。 大院里谁不知道男生中,闫炎家里的条件最好?他爸在这里的级别不说最高,也是第二了,才三十多岁就是首长了,大家都在猜,依照这样下去,不到五十岁就能是首长级别了;闫炎的妈是文工团的团长,闫炎的一个舅舅在京市,听说能力不小…… 闫家的条件是大院里一等一的,且闫炎人长得好,多少家有适龄姑娘的人,都盯着闫家呢。就连叶欣欣自己的妈也时常提点自己,要和大炎走近一些,一个大院里的情谊,总比其他什么都强吧? 这个叫于悦的,倒是个会投机取巧的。和那个杨强一样,一来就盯上大院里条件最好的。 真是卑鄙,仗着自己长得好看,一来就扒着闫炎献媚。 叶欣欣翻了个白眼。 ……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崔秀美似乎特别兴奋,对着于悦问长问短,问生产队里的事情,问平常家里的生活。 于悦都一一回答了,也问了她不少湘省城里有哪些厂,哪些厂效益好。 本来她以为崔秀美不过随便问问,哪知她突然说了句震惊了于悦: “我觉得下乡建设特别好!我就想下乡,听了你的话,我觉得农村真的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真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愿意为了建设祖国大好河山,奉献自己的青春。” 于悦像被雷劈了,黑夜里虽然看不清这个傻姑娘的样子,但从她激昂的声音中能听出她的期待和热情。 城里一旦有了工作,每个月有钱有票,结婚的时候还分房。这傻姑娘家是怎么教她的,要下乡去吃苦? 她兀自想像,这个十六岁的姑娘,下乡十三年,回来的时候已经二十九了。 这真的是妥妥地奉献了自己的青春啊! 。 早上,崔秀美起床就回家了,虽然李长英招呼她吃了早饭再走。不过,她妈反复叮嘱了,不能在杨家吃饭。 回到家,表妹一家正围坐在桌子前喝粥吃馒头。 她妈看她精神状态不错,给她使了个眼神让她先吃饭,等一会儿再去洗漱。 “表姐,快,坐我旁边,这馒头很好吃,我妈半夜就起来做了。你尝尝,是不是比食堂里的好吃?”崔秀丽招呼。 崔妈妈没吭声,心里想着,能不好吃?她买的两斤富强粉都给造没了,食堂里的面粉可没这么好。 “好,好吃!真香啊!舅妈你手真巧!这次多在这里待几天吧!”崔秀美回答。 “好呢!” 还真不客气,崔妈妈心里一阵埋怨,只早餐就得用掉两斤富强粉,一天还不知道花销多少?唉,谁让女儿单纯,没有心机,对谁都好。 “我妈做的包子才是最最好吃!不然,让我妈明天给你做包子吃?”崔秀丽憨直地说道。 “不好吧——” 崔妈妈真高兴女儿长进了,谁知道她又听到一句: “太早起来了,舅妈太辛苦了。明天还是在食堂里端馒头吃吧!” 崔妈妈气得倒仰。 吃过饭,崔妈妈将女儿拉到一旁,上下打量她:“美美,你昨晚睡好了没有?” “妈,我睡得很好。” “不过,我看小悦妹妹的背心好多洞,我想把我的背心送两件给她?” “傻孩子,你穿过的背心怎么能送人?这是姑娘家自己的东西。你不用担心那么多,你杨姨肯定会给她准备的。” “可是……” “没有可是了,人家把你房间霸占了,你也不长个心眼,成天还竟是想着别人。”崔妈妈觉得很操心,她有时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凡事都替女儿想周到了,才把女儿养得心思单纯。 “对了,妈!你让爸下班的时候带报纸回来看看,我看最近有什么消息没有?咱们这里,什么时候又组织知青下乡啊?”崔秀美眼神亮晶晶,很是盼望。 崔妈妈吓得脚一颤,赶紧扯开话题,“你给那小姑娘说了,你要送背心给她了?” “没说。” “你呀,凡事不要心直口快了,说出去的话,许出去的事,你办不到,人家就会埋怨你。你表妹昨晚还在问你爸工作的事情呢!就因为前年你爸喝多了,说是把她当亲女儿看待,以后她的工作和你的一样。”崔妈妈夹紧了眉头,烦躁得很。 “那好啊,让她和我一起去下乡搞建设!”崔秀美高兴得说,“我正愁没有人和我一起,我要组建一个‘扶贫突击队’!” “你以为你表妹和你一样傻啊!”唉,怎么又扯回这个话题了呢?“奶糖你给那小姑娘了没有?” “给了。” “她说什么了没有?” “说了,她说谢谢了!” “她没有给你点什么?”崔妈妈不甘心地问。 “给我什么呀?”崔秀美不满地说:“妈,小悦妹妹那边生产队可艰苦了,村里只有十户人,青壮年又少,一年到头食不果腹的,哪里还有什么东西送人啊!” “表姐——”外面,崔秀丽在喊人了,“刚吃完饭,咱们出去走走。” 崔妈妈半点都不开心,每次小姑子一来,就打听大院里的适龄青年,谁家爸官大,谁家孩子耳根子软,每次还拾掇她带着侄女去闫家坐坐,非亲非故的,坐什么坐?自家男人虽说只是三团的指导员,但行的直坐得端,万万不能让人误会自家想走后门……那小姑子还有她女儿,真是,烦都烦死了。 再看比侄女还大的女儿,半点就没有开窍。 还一心想下乡! “你表姐今天和我一起上街,帮我提点东西。”不高兴藏在心里,出来时,崔妈妈脸上已经是带着笑了。 “舅妈,我也去帮你提。” 崔妈妈的笑容僵住了。 第10章 ◎逮住一只羊使劲薅◎ 今日,李长英觉得腰已经好了,没有什么不舒服了。为了庆祝即将要离开的侄儿,她特意起了个早,买了半斤肉和辣椒回来。于悦笑着将她推出了厨房。 杨强自诩高贵的半个大院子弟,是决计不会凑到厨房里的。不过此时他在客厅垂着头,像是在为自己的离开哀悼。 于悦将肉切好,选了最嫩最好的瘦肉切了一个肉条。 没错,她打算做个肉干,像过家家一样。 没有卤料,用一些糖和盐,酱油,胡椒,蒜码味,因为只有一根肉条,对味道的控制要特别精准。 等其他肉和菜切好,将锅放到煤炉上,热锅凉油。这次,放的是少许芝麻油,将肉条炸熟放到竹筒里。 这才将肉片放到锅里,炒到五成熟放辣椒,调味道。一道香喷喷的辣椒小炒肉就出锅了。 除了小炒肉,再用一个小碟子放了一小盘肉干。 不用说,这又是杨福元和李长英喜欢的下饭菜,杨强也吃了三碗饭。最后,盘子里的油也没有被放过,被杨福元裹着馒头吃了。 “小悦,你干脆留下来,当我的亲女儿算了。”李长英实心诚意地说道:“干妈真是舍不得让你回去。” “就是,小悦,你不知道,隔壁的张婶已经在门口瞧过几次了,说谁家做菜这么香。” 不回去是不可能的,未来的十多年,还是躲在乡下最安全。 “对了,干爹,你那里有不要的旧报纸吗?”于悦问。 “没有,你要这个做什么?我不大看报纸。”杨福元问。 “哦,没有就算了。我是想着看看报纸上都写了什么?”于悦答。没有报纸就算了,改天她到废品收购站找一些。想让别人觉得她家的钱来的都是合理的,光靠干爹干妈还不够,她得想办法,让自己有一个光明正大的收入来源。 听末世里的人们讲古时说,那个年代,有邻居家的女儿文章写得好,投稿给报社一年也能有不少钱——比出工挣工分可是多很多。投稿是个不错的选择,有稿费。不过,她从来没有投过稿,不知道这件事是否可行,就琢磨着,先看看报纸上的文章,先学学别人是怎么写的。 吃过饭,于悦收拾碗筷出去洗。 碰到一起端着碗去洗的张婶,她伸长了脖子看锅里的碗,也没能看到什么。 “小悦啊,今天你干妈给你做的啥好吃的,闻着都让人馋嘴。”张婶想到自己在厨房做菜时,隔壁飘过来的香味,忍不住咽了一口水。 “辣椒肉干和辣椒小炒肉。” 张婶追问:“我在这里几年,从来没有闻到过隔壁有这么香的菜,今天是你做的菜吧?” 于悦抿嘴笑了笑。 张婶看到,眼神越发慈爱起来,正要说点什么,又有一家人提着碗筷过来。 “小悦,你这次在干妈家要待多久啊?”张婶问,盘算着自己得找个时机,好好和小姑娘说道说道。 杨家,杨福元两口聊天。 李长英说道:“小悦人是不错,油没有用多少,同样多的肉,炒出来的肉看上去就是要多。菜也做得好,做得香。” “这女娃要真是我女儿就好了。” “她过几天就要走了,可惜啊。下次再吃到也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 “等她走的时候,咱们多给点钱,给她傍身,她爸不是生病了吗?小悦有孝心也懂事,从不提她爸生病的事。咱多少给点,她家的负担也轻一些。” “是啊,给多少好呢?” “给个二十吧,另外看还有什么票给她准备一些。咱们这边花钱的地方也多。” “好。生产队里一个壮年除去吃喝,也就能存二十来块了。” 于悦洗好了碗,将东西归置在厨房,发现干妈和干爹两人已经出去散步了。 正好,她将肉干装在铝盒里。竹筒里的肉干倒出来能有大半铝盒。 她带着铝盒出门,洗碗的时候看到闫家两口出去散步了,啧啧,儿子都那么大了,闫家夫妻二人还亲热地手牵手去散步,感情真好。 而闫炎早晚都会跑步,于悦敲了敲门,没注意到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她。 等了好久,才有人来开门。闫炎看着于悦,依旧是帮着两个麻花辫,一双杏眼带着狡黠。灵动地朝他身后扫了一圈,从背后拿出一个的铝制饭盒。 闫炎眸子黑漆漆地盯着她,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什么事?” 他最讨厌自己拆解东西的时候被打扰。 于悦并没觉得自己不被待见,毕竟,上门推销产品,哪里还能指望别人笑脸相迎? 她轻快一笑道:“闫炎同志,我这不是收了你的钱和票吗?你给得太多了,所以我再送一些过来。” 闫炎倚靠在门框边,几乎堵住了门,他双手环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会觉得多?” 于悦摇摇头,又点点头,黑亮的眼珠带着黠慧,笑着说:“三斤猪肉两元多做一斤肉干,再加上油,调料,和我的高超的厨艺……你觉得呢?” 问题抛回给闫炎,他自然觉得自己给的价格合理。如果价格合理的话……这小丫头真是过来免费送肉干的吗? 于悦开口解释:“闫炎同志,感谢你两次帮我解围。我再过几日就要回家了,你怕是以后难以吃到这么美味的肉干了。所以,今日给你送一些过来。” 不卑不亢,略带些自傲的口气。闫炎盯着于悦,她瘦瘦的,个头也不高,清脆的话音和大方的神态,不似大院里其他姑娘的扭捏。 “你要回去了?”语气中带着漫不经心,好似在说今天天气还不错。 于悦看到少年上身只穿了将白色背心,光着的膀子能看到许多肌肉,在客厅的光线下显出健壮。与之相比,杨强就是个白斩鸡,苍白瘦弱,弱鸡一枚。 不得不说,俊俏少年,已经初初展露自己不俗的容貌和身材了。 于悦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少年眉眼间有些冷,全然不见白天里被他爸追着时的狼狈。她一时不明白对方的想法。 “是,我得回去了,我爸生病了,我得回去照顾。还有,马上就要秋收了,生产队里不能缺人。” 闫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随意地说道:“你们队上的猪肉很多吗?” 于悦一时愣住,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她以为他是军区家属大院的纨绔子弟,从不关注食物来源。 她猜到会有人好奇地问,所以不敢在外售卖,但没有想到是眼前的人。于悦突然觉得有些冒冷汗,如果闫炎去告她,再一查肉的来源还有油…… 大意了! “是啊,秋收前后的样子队里会杀一次猪,给大家贴秋膘。”于悦故意说得很模糊。 “哦——”闫炎似乎听进了她磕磕绊绊的解释。 于悦松了一口气,生怕他再问,那你这次的肉又是从哪里来的?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于悦决定以后不做闫炎的生意了,总不能逮住一只羊使劲薅吧。 这人看似散漫,但心思缜密。 队上的大婶都不会像他这样刁钻的。 “你拿个碗给我,我把肉干倒出来。” 闫炎去了厨房,拿出一个铝盒出来,于悦将肉干倒进去,盖好盖子,准备撤了。 “等等——”闫炎走过来,“摊开手。” 于悦傻傻摊开手。 “回你的生产队,好好干活。别以为只有自己聪明。” 于悦带着饭盒傻傻地走了,还没回过神,闫炎给了她十元钱! 十元钱!!! 可以买近百斤粮食,十多斤猪肉! 十多斤猪肉啊!对于一年也不能吃到一斤猪肉的她,是多么幸福啊! 于悦感受到一种真实的,由金钱带来的幸福感! 至于闫炎批评她的话,她故意无视了。在生产队里好好干活,可挣不了给爸爸看病的钱。如果她这趟不出来,哪里能挣到这么多钱? 凭想象吗?不可能! : 但她还是怕了闫炎的聪敏,反过来想想。一个能将精密机器拆了有复原的人,会是笨蛋?大脑会是简单的?看来以后与闫炎同志打交道,要更加的小心谨慎。 上次寄了二十元回去,小金库现在又有了13.5元。 13.5/80! 心里暗暗地对闫炎同志的慷慨比心! 收好钱,于悦往回走。 一个皮肤微黑的姑娘伸着手臂挡住她的去路,盯着她手中的铝制饭盒,嘴角下弯: “捡到钱了,这么高兴。” 于悦惊,这都晓得? “你又去找大炎了?你送什么给他了?” 前面的小姑娘虎着眼,凶着脸,吼着她。 于悦翻了个白眼,看惯了僵尸的她,我好怕哦! 她扬起手中的铝制饭盒,愉快地说:“你猜?”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大炎的主意,你休想!” 于悦才得了巨资,心里高兴,故意逗她,两只大眼像小鹿露出像被人发现秘密般的惊讶,细着嗓子柔柔弱弱,“你……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我打他主意?他长得那么好,又厉害,可比我们乡下只知道地里刨食的男娃强多了。” 说完,还捂了半边脸,无比娇羞。 “就你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我还能不晓得?”叶欣欣很是不喜她这狡猾狐媚样。 啊?还跟踪我?这事情有点严重。 可不能让人发现自己与闫炎同志的交易了。听爷爷说,割资本主义尾巴,会把人逮起来游街。可不能让人捉住了,赶紧回去洗饭盒毁灭证据。 惹不起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于悦飞身绕过叶欣欣,遁了。 留下叶欣欣一人气得跺脚离开:“懦夫!” 离开的两人都没有察觉,站在他们后面,将她们的敌视看了个全的闫炎。 第11章 ◎超高的期望值◎ 于悦背上挎包,包里装着她的油瓶,用网兜拎着铝制饭盒,看上去就像是和同学要去郊游的样子。 她想清楚了,再过四天她就要走了,怎么样今天也要出去试探一下,卖点东西换成钱总是好的。大不了,她去离军区大院远一些的地方。 总待在干妈家里,也等不来机会呀! 她向崔秀美打听过了,毛巾厂离这里最远。毛巾厂,不就是茄子他上班的地方么?是挺远的。不过,看茄子一家的经济状况,毛巾厂的效益应该是不错的。 有钱正好,于悦拍了拍自己的挎包,去坐车。 挎包和帆布包都是干妈给的,虽然旧了,但没有人嫌弃,这年头,出门有个包背,都已经是很洋气的事情,她还挑剔什么?她拎着包从生产队出发的时候,可是收获了不少人艳羡的目光的。无他,他们自己出门时,只能扛个麻布口袋。 公交车可不比闫炎坐的吉普车,一摇一晃不说,路上随时停车,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才到毛巾厂门口。 下了车,她差点没有吐了,扶着厂门口右侧的梧桐树,缓了好一阵才好。抹了抹胸口,顺了顺气,她抬眼看去,毛巾厂门口只有稀疏的人群。 望了望日头,太阳才出来,最多也就十点过。 她放弃了在门口逮人,因为门口没有多少人,门卫那里一眼就能看到她在此处徘徊,不定还会出来赶人。 绕道毛巾厂背后,后面开了道小门,有系着围腰的人进进出出,想必是通往食堂的门,方便食堂的人员送菜。 周围还有提着篮子的人,偶尔有系着围裙的人和他们攀谈,像是食堂里的员工。 于悦抓住机会,和一个刚卖了一篮子鸡蛋准备离开的人低声说话。 “大姐,我这里有辣肉条,你要不?” 提着空篮子的女人看了一眼于悦,拉着她到墙边,小声说道。 “细妹子,你第一次出来吧?” 于悦点点头。 “给我看看你说的辣肉干。” 于悦拿出铝制饭盒,揭开了,“大姐,我这可是足足有一斤肉干,三斤肉才做一斤肉干,还用了芝麻油。” “多少钱?” “你如果能要完这所有的,就给五元钱,要三张票,什么票都行,除了粮票。” 只见妇人掂了掂饭盒,不紧不慢地说:“就算你用三斤肉做的肉干,也就是两元一角钱,你卖五元,太贵了。”“这样,我给你两元五角钱,你卖给我。” 两元五角,真的是去买肉来做,还得自己贴肉票。这个*价格,还不够成本。 于悦摇摇头:“大嫂,你给的价格不够成本啊!” 妇人见她不肯,也没强求,拎着篮子就走了。 于悦没在一处停留,怕人察觉。 闫炎同志给的价格,无意中推高了她对肉干的期望,可妇人给二元五角钱的价格,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定价多少合适呢? 唉—— 首先得有人要买,才能谈价格。 最后,于悦还是找了系围腰的人,卖了肉干,和一瓶芝麻油。 总共四元钱和两张票。 回程的路上,不由得有些哀伤,生意真是不好做啊!像是闫炎那样的好同志大方又安全的人可真不容易碰上啊! 想到那一双狭长的凤眼里藏着的锐利,唉,闫炎同志的生意,以后也不能做啊! 沧海一声叹啊—— 路上,她打听了废品站的地址,中途下了车。 废品站的大爷在一株伞形的大树下,优哉游哉地拿把蒲扇,在摇椅上扇着。看到有人来了,也不管,虚着眼瞄了一下。 于悦走过去,大爷开口了:“书两分钱一本,报纸一分钱一斤。书在左边屋子,报纸在右边屋子。一小时后价格翻倍。” “啊?还限时?”于悦不解。 “免得给我翻坏了。” “大爷,我轻点翻。” “好,你这个细妹子长得乖,就不给你限时了。” “谢谢大爷!”于悦甜甜一笑。 来都来了,于悦顺便到左边屋子翻看,倒真的让她翻出了几本关于写作指导的书,再到右边的屋子找了些近期的报纸。 挑挑拣拣,最后买了十斤斤报纸五本书,付过钱,自己在墙角找了两根绳子,绑结实了,拎着走。 转头碰到一个熟人。 “于悦。” “茄子!” “买了这么多书?”茄子说。 “嗯,这里的书多好挑选,不比我们乡下。对了,你也过来挑书的吗?”于悦眨眨眼,打趣道:“想不到你这么爱看书。” 茄子突然就胀红了脸,“不是,不是。这不,孩子满月了,我要去丈母娘家去请她们吃喜酒。每次过去,我都习惯带些报纸过去。” “哦。”看到茄子脸红,于悦突然想起来了,这报纸…还有一个用途,就是裁小了,放在厕所里用的。 现在买卫生纸也是需要票的,不但要票,还要钱。如今,大家都是一顿节约一粒米的,自然不能将钱花在出口上。在家里,一家人用的是废纸,卫生纸是在干爹家才能用得上的。生产队里,听说还有人用最原始的,篾条片片…… “哦,那你先挑着,我先走了。”茄子都已是孩子他爸了,还脸红,于悦憋着不笑,左拎一包,右拎一包,飞快地离开。 “欸——” 于悦紧急刹车,转头看这个董家大主顾,“有事?” “你帮我给大炎说声,明天中午我去找他?” “什么事?”于悦心里有些盼望。 “也没啥事。就是我想大炎认识的人不是多吗?请他帮我找张手表票,我想买只手表。” “手表啊?”于悦失望地说道,“可真是个金贵的东西。” “是啊,不然也不会找大炎。他能量大!算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是我亲自去说比较有诚意。” 手里的东西很沉,于悦心里却很高兴。她今天又得了四元钱,除去刚花掉的两角钱,手里有17.3元钱了,17.3/80! 给家里汇的20元,应该收到了吧?爸爸该是去看病了吧?希望自己回去的时候,爸爸的病能好一些。 想到一家人马上就能在田地里热火朝天地收割金黄的稻谷,于悦仿佛闻到稻子的香气,顿觉心旷神怡,手上的东西都轻了很多。 心怀美好期盼的于悦没有想到,远在川省的家人拿到钱以后,并未能够给她爸治病。 。 今天晚上崔秀美过来得有些,于悦已经上床了,以为她不会再来了。门口响起叩门声,于悦趿拉着鞋起身去开灯开门。 崔秀美好似很兴奋,语调也比往常高一些:“你知道吗?大炎大前天一整天都没有出门!” 于悦:…… 哦,拆二哈又找到东西可以拆的啦?是什么呢这么有难度,一天还不能搞定。收音机?电话?不知道大炎家安电话了没有? 没有察觉对方的走神,崔秀美自顾自地说道:“你不知道,大炎从小就是大院里的小霸王。” 于悦默:我知道。 崔秀美惊奇的声音说道:“他没有一天在家里能待得住的。可是他竟然一天没有出门?” 于悦:观察得可真仔细。 于悦说:“美美姐,你一天到晚的都盯着人家呀!” 可别发现她去敲人家门的事情。 “那自然不是!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是叶欣欣,就是那个穿红凉鞋的,她喜欢小霸王,对他关注得很。她家离大门近,进出的人都知道,她说一天没有见到小霸王了。” “小霸王在大院里这么受欢迎啊?”于悦好奇地问。 “那当然!他长得好看,爸爸又是师长,好多女生都喜欢他呢!”崔秀美继续说:“不然,大院里的男生为什么会讨厌他,要揍他?” “太遭女生喜欢了呗!” “大院里的男生都讨厌他啊?”于悦说。 拆二哈沉浸于自己的机械大业,无心理会世俗的人情交往,最后成为独孤求败,哈哈哈哈哈哈,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也不是,他有几个铁哥们儿,可是听大炎的话了。说起来,大炎这人是不错的,他那几个铁哥们儿有事,大炎总是去帮忙。你还不知道,他们那几个家里的收音机坏了,都是找大炎修的。他也从来不收钱。” 是么?这不是他喜欢做的事吗? 于悦想到茄子托他的事,手表? 手表! 除了需要票,价格也不便宜,如果竹筒能复制手表的话?那她不是可以赚许多钱?黑夜中,于悦眉毛弯弯,眼睛晶晶亮,像是黑暗中天空闪烁的星星。 。 崔秀美回到家里,只剩下母女两人在家。 “妈,堂妹他们人呢?回家去了?”崔秀美四处张望。 “他们哪次来不住够一个月?一家子早早吃过饭出去了,说是看钢铁厂那边的招工公告。” 崔妈妈摆好碗筷,母女俩一起慢慢地吃饭。 “妈,我看小悦妹妹买了好些报旧纸。问她说是要看的,唉。妈,卫生所的张姨不是说姑娘家不能用旧报纸吗?不然会对身体不好,以后身体会难受。”崔秀美有些难过地看着她妈,“妈,要不,我们拿些卫生纸给小悦妹妹吧!” 崔妈妈高兴女儿总算有些观察力了,看来总不能将她拘束在眼前。女儿也不是笨的,接触一下不同的人,就能看到一些大不同,这不,最近她天天听女儿提起她的小悦妹妹。 “傻孩子,哪里有抱着一摞卫生纸送给人家的?你让人家大姑娘的脸往哪儿搁?” 崔秀美显然没想到这遭,但一想到自己抱着一摞卫生纸,小悦妹妹接过。大庭广众之下,那画面真是太美。 崔妈妈看到女儿僵住,明白她是在思考了,笑着引导她:“等你小悦妹妹要走的时候,咱们送一些票给她,不就行了吗?临走之前,小姐妹送给她的东西,她也不好拒绝,对不对?” “还是妈想的周到!”崔秀美歪着脑袋拍马屁。 崔妈妈慈爱地看着女儿,能和女儿好好相处,让女儿学会多多思考,她舍些票又怎么了?这么多年,她舍的钱和票还少吗? 崔妈妈目光冷冷地看向门口,小姑子一家出门的方向,走的时候说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向自己借了钱和票。 说是借,可哪一次还过? 第12章 ◎以后你服谁?◎ 黑蓝色的天空中,一轮圆月,星辉撒在军区大院。 大院里的灯已经全部熄灭了。 除了闫家。 已经是夜半三更了,闫家的电灯依然耀眼地亮着。 灯光下,书桌后的椅子上。 一个短发少年,双目紧紧盯着手中的零件,一手拿着小小的螺丝刀,将零件拧紧。光洁的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了,旁边一双白皙的双手如惊醒了般,赶紧拿着蒲扇,轻轻地摇着。 寝室的门被轻轻的推开,闫连志端着瓷盅盅进来,看到眉头微微皱起的儿子,难得的放低了声音说道: “合不上就合不上吧?只要你毕业了愿意去部队,这关我就给你过了。” 少年一手按住枪膛,一手固定好螺丝,抬头看了一眼他爸,随即将视线专注在螺丝上,嘴里说着:“最多再有半小时,就能合上。” 闫连志揭开瓷盅盅,喝了一口浓茶,余光扫了桌上画满图的纸,眼角带上了细纹。 “怎么只顾着自己喝茶,也不给儿子倒杯水?”田丽华倒是有些不满,轻轻地责怪丈夫。 “他这不是马上就要弄好吗?我怕他喝了浓茶不好睡。”对着娇妻,闫连志很是耐心地解释自己的“深谋远虑”。 “怪不得儿子不和你亲。” 娇妻的声音柔媚,灯下的模样一如初见她时那么惊艳,闫连志宠溺地说道:“你赶紧去睡吧,这里有我在。不然,明天,你又得懊悔脸上的黑眼圈了。” “黑眼圈?我有黑眼圈了吗!”田丽华吃惊地说,双手摸向眼角。 “没有,没有,你再不去睡,就会有了。”闫连志轻缓地拍了拍娇妻的背,取下她手中的蒲扇,“去吧!” “那你好好地看着儿子。” 闫连志坐在妻子坐过的凳子上,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全神贯注的热情。他就不明白,为什么儿子对去部队,当一名军人那么抗拒? 明明他早晚的锻炼身体,都风雨无阻的坚持了,教他的军体拳,他也一声不吭地学下来了,也不是不能吃苦啊? 难道真的是和自己不亲的缘故?闫连志的记忆回到十多年前。 那时,他还不是师长,只是一个营长。 那时,时局不稳,他需要带兵驻守在外。而妻子的身体不太好,带不住好动的儿子。夫妻俩商量,将儿子放到乡下的闫父家。 乡下孩子多,男孩子也能玩在一起。闫连志有四个兄弟,都已经娶妻生子,家里大大小小有七八个男孩子。 刚开始的时候,夫妻俩总会一两个月去看一次。后来,升职了,事情也多了,回去的时间一月变三月,三月变半年,最后一次回去的时候,夫妻俩已经有一年没有回去过了。 闫连志记得那次是经过老家附近,临时起意去看看儿子的。可他看到怎样的一个儿子? 瘦高的儿子被四五个比他大的男孩子围着打,还有三四个小一点的孩子拿着石头砸。闫连志一下就怒了,嘶吼着拉出儿子。 瘦高的儿子满脸是伤,青一坨,紫一坨,嘴角还有血,手臂无力地垂着,像是脱臼了。看着他的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 闫连志不会去质问爹娘,那一天,他问了几个兄弟。 兄弟不说话,几个嫂子弟妹倒是叽叽喳喳地数落自己的儿子是多么的凶狠,如何不友爱表弟表妹,表哥们一时气愤不过,这才打了人。 “男娃娃嘛,打着打着就长大了。大哥你小的时候,不也是经常打兄弟?瞧,现在感情不也挺好?” 面对兄弟媳妇的狡辩,闫连志指着儿子身上破旧的单衣说:“这怎么回事?我寄回来的军棉大衣怎么都穿在你们的儿子们身上?” 兄弟们噤若寒蝉,不敢开腔。 兄弟媳妇倒是齐齐上阵:“这不,孩子爱打架嘛,容易撕坏衣裳。打架也是运动,暖和嘛,穿厚了出汗,容易感冒。” 闫连志不想和他们说话,他接好了儿子的肩膀,找了村长和村里的长辈,对着父母,按照村里的规矩来赡养老人。 临走时,去收拾儿子的衣物。儿子是住在放锄头的杂物间,一张几个板子搭起的床,大冬天的,床上没有一床厚被子,只有几件破旧的衣服。 闫连志捏紧了拳头,头也不回地带着儿子走了。 几个兄弟媳妇留不住人,在后面捶胸顿足,遗憾一个月二十元钱没有了,还有好衣好物都没有了。 闫连志冷哼,惯得你们心大了。 儿子回来后,夫妻俩用了好久的时间,才将他养好,只是脾气有些倔,坚决不去老家,不去看爷爷奶奶,不去看叔叔伯伯。 本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儿子已经好了,但没想到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执拗,说不进部队就不进部队。 “好了!” 闫连志见儿子仰着头,洋洋得意。他接过,拉上套筒…… 闫炎拿出一张白色的帕子,将桌上的工具细细地檫赶干净了用帕子包好,一件一件地放进工具箱里。 “不错,不错,都合上了!部队里,恐怕没人有这本事,我儿子没说的,这个——”闫连志极少表扬儿子,今天真是得意了。 “来,坐下,咱们父子俩好久没有说过话了,趁着现在没人,咱好好说说?” 少年却不领情,扬着眉毛道:“爸,这么晚了,你还不去睡?你就不怕我妈待会儿做噩梦了?” “说什么呢!”闫连志老脸一红。不过他是谁?身居高位这么些年,立马就能调整自己的情绪:“咳……你,儿子,这么些年,我就想问问你,你为什么就不想当一名军人呢?” “你有正义感。体格健康,勇猛善战……到了部队,一定能做个好战士,以后也一定能做个好军官。” “爸,你是想说我爱打架吧?”闫炎看向门口,看到外面挂的军衣,顿了一下:“我听外面有动静,我妈真的做噩梦了,你还不去陪她?” 闫连志气,每次提到这个事,都被儿子打岔过去。 罢了,罢了,再找机会劝吧! 闫连志回到房间,田丽华果然醒了,问他:“合上了吗?” “合上了。” 田丽华松了一口气,“总算好了。” 闫连志在旁边躺下,望着屋顶,“丽华,你说儿子怎么就不愿当一名荣耀的军人呢?” 田丽华模糊的声音传来,“他何止不愿当军人,你没看到他,连军装都不愿穿吗?你让他去部队,这辈子怕都不可能。” “也不知道以后服谁。” …… 第13章 ◎呆木鱼◎ 于悦要离开湘省的倒数第三天。 一早,就下起了雨,于悦没有出去,心里担心起家乡是不是下雨了。稻子快要成熟了,如果这时雨大,会影响收成的。这会让原本就一无所有的自家,雪上加霜的。 于悦一人对着雨帘发呆。 担心也没有用,于悦准备再做两天,将手上的货出完,带着钱钱愉快地回家。 崔秀美打着伞过来找她,手里拎着布包,看到李长英,亲热地叫了声:“李姨。”李长英拎着篮子,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小姐妹好好玩,我出去买菜。美美今天就在这里吃中饭吧?” “谢谢李姨,中午我妈说给我蒸大鱼头。”崔秀美婉拒道。 “你妈蒸的鱼头好吃!”说完,李长英拎着篮子,打着伞出去了。 崔秀美她四下打量了家里没其他人后,小声说道: “悦悦,你会做小衣么?” 因为这几天共卧一床的友谊,崔秀美又是个没有城府的性子,两人感情很是好,称呼也亲昵了起来。 “不会。” 像是在意料之中,崔秀美立马好为人师地说:“我教你!” 于悦是真不会,虽说她是哑女的时候学过缝纫,会做一些市场上常见的手工艺术品。却是不会做这种小衣,因为她没有布。她身上穿的,还是她妈给的背心,穿了好几年了,背心上已经有了小洞了。还好,小衣平时都晾晒在厨房旁边,也没有人注意,才不会觉得羞。 她倒是想买些布,这不手上刚有些布票,还没有来得及。 房间内的光线有些暗,但在客厅里就刚刚好,反正其他人也不在。 崔秀美从布袋中取出针线,和衣料。看裁好的布料,这小衣的样式更倾向于后来的无袖t恤,与自己身上穿的差不多。 崔秀美递了针线给她:“你会针线的吧?” 于悦点头接过,沿着边缘缝制。 “你这针脚很细很密很好,我妈看见了,一定得夸你!唉,又得批评我。” 于悦笑笑,她还记得自己曾经学到过的东西,真好。 一件小衣,不过一个小时就缝好了,摸着很柔软。 “这是细平布,喜欢吗?”崔秀美笑着问道。 于悦点点头,将小衣递给她,“摸着很舒服。” “喜欢就送给你!”崔秀美没有收小衣。 于悦囧,是崔秀美发现她穿的内衣上有洞了吗不? “你等等!”于悦跑到房间,拿了一罐辣椒酱,两袋菌干:“自家做的辣椒酱,你拿回去尝尝。菌干用来炖汤好喝。” 崔秀美接了,没有推辞。她家的亲戚时常拿这东西过来,自家地里种的辣椒,剁了放些盐就是一罐。只是菌干还有些稀奇。 雨还没有停,崔秀美收起布袋,带上辣椒罐,撑起伞,跑回了家。 崔妈妈买菜回来,见女儿也回来了,拉着她问,“怎么样,今天当崔老师的感觉如何?” 崔秀美歪着头想了想,说:“还不错!” 崔妈妈刮了她一鼻子。 “对了,悦悦送了我一瓶辣椒酱还有两袋菌干,我放在厨房的桌子上了。” “嗯,与人交往有来有往。你送了她东西,她也送你,你这个朋友倒是不错,你学着点。”崔妈妈满意地说道。 其实,女儿不一定是非要去杨家去住。不过是她担心女儿大大咧咧的性子又没有盘算,心里担心她以后嫁人吃亏。正巧听说杨家的干女儿从乡下来了,就想着让女儿和大院以外的人相处一下,让她知道穷苦的人是怎么过日子。 不要一天到晚还是那么没心没肺的,现在自家还能护着,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办? 女儿倒是真的看到人家困难了,回家就嚷着要送衣服过去。还好,自己好好劝道,又问仔细了,这才有做小衣的事情。 杨家干女儿也是个大方的,送一件小衣给一罐辣椒酱和两袋菌干,出手还挺豪爽的。 唉,女儿什么时候像人家那样,这么懂事就好了! 崔妈妈走到厨房,放下菜篮,看见放菜板的桌子上有一罐辣椒酱和两袋菌干。想起李长英讲她干女儿做菜很是好吃,她好奇地伸手拧开罐子,凑近看了。 辣椒酱上面全是油,油汪汪的覆满了瓶子。 还有菜籽油的香味,她多少年没有吃过加了油的辣椒酱了? 崔妈妈盖上盖子。 还有旁边两袋大包的菌干,倒是个实心的孩子! 崔妈妈忽然觉得,只给那孩子一件小衣,似乎太寒碜了。 还有两天就要走了,于悦觉得不能再耽搁了。 今天她打算换个思路,换个地方。 她给李长英打了招呼,中午不回去吃饭了。 于悦到了钟表厂附近的时候,还很早,还有人匆匆忙忙地从其他地方赶过来上班。当她围着厂区外围转了五圈以后,终于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门口的看门大爷叫住了她,“细妹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于悦垂着头,抬起时,脸上有泪痕,还带着忧伤,说道“爷爷,我这是到钟表厂来看看。我爷爷她像您这个年纪了,身体不好出不了门。他年轻时候,因为结婚女方家要一块手表,他拿不出来,所以孤身了一辈子。临终前,就想看看手表是什么样子的。” 看门大爷似乎被她的话语打动了,脸上有同情的模样,但一细想,他说:“你爷爷没结婚,哪来的你?” 于悦的眼泪掉下来:“我爸是被人丢在路边,被我爷爷给捡到的。我爷爷一辈子省吃俭用,养大了我爸,给他娶亲,这才有了我。我爷爷他,一辈子就这么个心愿……” 看门大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细妹子,你有手表票吗?” 这孙女对爷爷是孝顺的,讨人喜欢! 于悦摇摇头说:“没有。” 看门大爷建议道:“那就难办了。要不,你去亲戚那里借个给你爷爷看看?” “我家的亲戚都是贫下中农,买不起手表。” “这可难办了。”看门大爷也摇摇头,忽然想到:“你可以去百货大楼看,柜台上有卖手表的。你看了,再回去给你爷爷讲?” “我爷爷没有摸过手表,他想摸摸手表是什么感觉。柜台的售货员不准人摸手表。” 看门大爷点点头,“这倒是,摸坏了,谁也赔不起。” 于悦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看门大爷:“爷爷,你是个好人,谢谢你!这里装的是肉干,请你尝点儿。” 看门大爷摆手,“我不能拿你的东西。” 于悦塞到他手里,“这个肉干是我爷爷喜欢吃的,不过,他现在吃不下了。爷爷,你吃吧,我看着你吃,好像看到我爷爷在吃。” 看门大爷眼中已经有泪花了,多么孝顺的乖孙女啊!怎么就不是自家的呢? “细妹子,你下午三点过来,我让你摸摸手表,你回去好告诉你爷爷!” 于悦含泪谢过,说自己三点一定来! …… 于悦没有手表,她不知道现在距离三点还有多久。她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蹲着。 也不知等了多久,看到厂里的工人下班,又看到厂里的工人陆续上班。最后,好不容易碰见一个戴着手表的路人,问了下时间,那人看了看手表,傲慢地说:“两点一刻。” 又饶着钟表厂走了两圈的时候,看门大爷招呼住了她。 于悦跟着他进了门卫室。 大爷慈祥地看着她,说道:“细妹子,你是个孝顺的!运气也不错,今天厂里面刚好有两只‘上海牌’半钢手表拿过来给厂里学习,我借了一只,给你看一会儿。” 说着大爷从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霍然一只男式机械手表。 于悦轻声问道:“爷爷,我可以摸摸看吗?” 大爷说:“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小心,可别摔坏了。” 于悦答应,颤巍巍地伸出手,无比庄重地拿出盒子里的手表,触手冰凉。她将手表放在掌心,无比虔诚地合住手,用心感应这冰凉触感。 “黄厂长,您又来指导工作了啊?”门口有人打招呼。 “指导什么工作,我就随便来看看。”等招呼的人过去,黄大爷看于悦已经放下手表。 “黄爷爷,谢谢您!”于悦郑重地给他鞠了一躬。 “谢什么!”黄大爷盖上手表的盒子,从兜里掏出五元钱,“你做的肉干真是好吃,你是个孝顺的,你爷爷是有福的。” 于悦不肯收,蹦跳着出了门,“爷爷,您喜欢就好!” 黄大爷看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笑道,“这孩子!”他也不多耽搁了,出门叫了人进来看着门,他拿着手表往厂长办公室走去。 于悦出了厂区的门,将挎着的竹筒往身前挪了挪,感受到肩膀上微微有些加重的重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努力镇定,可越是想要平安地离开,就越是不能。 从钟表厂到公交车站,需要穿过一条巷子。巷子里有几个青年,手上带着红袖章。于悦攥紧了手中的带子。 她只知道竹筒里有复制出来的手表,想来不会是一只,如果被红袖章抓住检查,她要怎么交代这几只手表的来历? 眼看就要靠近对方了,她只觉得头皮发麻。 “哪里来的傻子?” 两个红袖章看见一个长得很标致的小姑娘,裂着嘴唇,突出的上牙暴露在外,眼睛瞪大偏头看着他们,眉毛上挑,还用食指抠牙。 红袖章被她的傻样吓到了,侧着身子让她过。 “不对,她如果是个傻的,她家里的人怎么会放心放她出来!” “同志,你先不要走!” 于悦恍若未闻,加速走到巷口,眼看红袖章就要追上。 “呆木鱼,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急得你爸妈都出来找你了!”伴随着声音,于悦看到红袖章身后,恍如天神一样突然出现的闫炎同志。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十二章为全新的章节,原来的十二章是现在的13章。 嘿嘿,最近修文,将情节顺一下…… 感谢宝子们的支持啦~~ 谢谢! 第14章 ◎五个舅子的大主顾◎ 于悦被闫炎簇拥着出了巷子,红袖章没有再追上来,他们倒是没有怀疑两人,毕竟男的俊,女的美,一看就像是一家人。 再说,谁会查一个傻子啊?傻子才会。 “你不进文工团演话剧是可惜了,浪费了你这演技。”出了红袖章的视线,闫炎放开了揽在她肩膀上的手。 刚度过了一难,于悦有心情说话了:“闫炎同志,瞧你这话说的,是我不愿意吗?你去劝文工团招我啊!” “啧啧,牙尖嘴利,我怎么听说杨叔的干女儿是乖巧又懂事的。” 于悦双眼无辜地抬头看他,十六岁的少年眉眼染笑,黑黝黝的眸子里竟是戏谑。 “我是啊!” 闫炎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少女嫣然含笑的眼绚丽夺目,耀眼似天空的繁星镶嵌在黑夜之幕。静静地挺立,浑身充满自信又笃定。 闫炎捏了捏鼻子:“嬲腮。” “什么?”于悦没有听清楚。 “湘话,意思是伶牙俐齿又蛮不讲理。”闫炎收回视线,耳朵微微红:“夸你,演技好,还一副心安理得的自信。” 于悦歪着头看着他,睫毛轻颤,怀疑:“我怎么觉得你在损我?” 于悦谢道:“不过还是要谢谢你——闫炎同志!你真是一个大好人!”刚才红袖章叫她“站住”的时候,她的脚还是抖的。 怕呀! 有进步!从好人升级到大好人了!闫炎垂眸。 “不谢,你到大院里来,就是大院的客人。我有责任负责你的安全。”闫炎潇洒的一笑置之。 不知道第一次来大院就被闫炎揍得鼻青脸肿的张强听到这话作何感想。 “闫炎同志,你喜欢吃辣肉干吗?”于悦说着,冷不丁看到闫炎严厉的审视眼神,急忙改口道:“我…没有肉干了,我的意思是,年底生产队杀猪的时候会有。你如果想吃的话…我寄给你。” “不用。”闫炎觉得这个姑娘怎么一点危险意识也没有?第一次还不认识就敢搭陌生人的车,还有,她到大院里一下就拿了那么多肉干,就不怕别人质疑吗? 真是,漂亮的女人都像她妈一样,心那么大吗? 冷冰冰的拒绝,让于悦觉得好尴尬,心想,美美说得果然很对,闫炎翻脸很快,随意得很,凡事看心情。她就不知道闫炎同志专门突然就变脸了,还说自己演戏,让他去演还差不多。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这里!”茄子在前面挥挥手,招呼两人。 “茄子!”于悦回应地挥挥手,她可记得董家殷实得很,“这么巧?” “是呀!我二舅子要订亲了,女方提出要一只手表。他没有票,我到钟表厂这边来看看。”说着他瞄了一眼两手空空的阎炎,仍旧怀着期望地问,“有吗?” 阎炎两手拍拍裤兜,一摊。 “我就知道,唉!买不到手表,我媳妇她一定不让我抱儿子。”茄子有些垂头丧气,不过,很快他就两眼灼灼地盯着于悦:“于悦同志,上次我没有红糖票,你有红糖;那这次你是不是有手表?” 于悦:…… 她吐了一口气:“你以为我是什么?” 茄子失望地转过头放眼看前方:“这次不是红糖的事情,是手表。要是你能变出手表来,那……你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了。” “只是没有买到手表,大炎就不能拆手表了呢!” 闫炎踹了他一脚:“长本事了,还会激将法了!” “茄子,你一共有几个舅子啊?”于悦好奇了。 茄子掰手指算:“大舅子,二舅子,三舅子,四舅子……一共五个。” 五个舅子喃!那茄子可是个大主顾呢! 于悦同情地看着他,伸出手来,笑眯眯地说:“茄子,我们可以做朋友!” 茄子不解:“朋友?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啊?……不是,这和我有几个舅子什么关系。” 于悦抿着嘴笑不回答,闫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茄子。 闫炎和茄子还要去借票,于悦和他们分开去等车回家。 回到大院的时候,李长英已经在家了,隔壁的张婶也在。 “小悦,张婶说有事和你说。” 于悦洗了把脸,坐下,张婶示意她坐在旁边,于悦挨着李长英坐。两个人,谁亲谁疏她还能分不清。 张婶见她坐在一旁,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想到即将要说的事,她不在意地冲于悦笑了笑。 “小悦啊,婶给你说门亲事,怎么样?”张婶说着,自顾自地往从裤包里掏出一个口袋,口袋里又掏出了一个手帕,手帕打开,里面一张一寸的照片。 李长英一懵,没想到张婶说的是这件事。心里埋怨张婶怎么不提前和自己通气。 “小悦啊,你这孩子讨人喜欢得很。”张婶说:“你看,若是你能嫁到婶家,婶一定像对待亲女儿一样待你……” 于悦心头“咯噔”一下,扫了一眼照片,脸上表情不变,说道:“张婶,我年纪还小,现在先不想找对象。” 李长英也说道:“张嫂啊,孩子年纪太小了,才刚刚满十五岁,太小了啊。何况小悦她家里还有病人,家里正需要她的时候……” 张婶怀疑李长英说的病人是瞎扯的,家里有病人要照顾,需要她,于悦怎么还可能跑到湘省。这病人的事情,就是李长英编的。编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李长英想于悦嫁个那个侄儿杨强? 杨强什么都不会,还不如她儿子,至少还能挣工分养活自己呢! 李长英这个什么干妈哦!竟不想干女儿好! 张婶压下不满,但语气中带了些急促:“不是,长英啊,小点没有关系,两个孩子可以先订亲嘛!我那个小儿子今年也才二十一,还是*小。” 李长英暗地里讽刺,二十一岁了,还小?也不知有什么问题了,还没有娶媳妇。 “不是我不同意啊,张嫂。说到底,小悦只是我的干女儿,她过来是作客。她的婚事,还是她亲爹妈给她订,我一个干妈怎么能做得了主?” 这倒是真的,张婶说,“小悦,现在都是新社会了,外面不是提倡婚姻自由嘛?你能给自己做主!” 说着硬是把自己小儿子照片拿出来,夸得一番天花乱坠。 等她口干舌燥了,于悦这才缓缓地说道:“张婶,我爸真是生病了,工分也挣不了。我的婚事,我妈早就给我说过了,要我以后找个能照顾我爸的,能照顾家里的。” 张婶有些不赞同地看着于悦,“你这孩子,你妈这是要卖了你,你这就同意了?” 于悦点头。 张婶一言难尽,于悦这孩子长得漂亮,人又勤快,做得饭菜也好吃,也孝顺。可就这孝顺啊,注定成不了自己的儿媳妇。她是不会让儿子上门当人家的女婿的。 张婶叹了口气,拉着于悦的和蔼地说道:“你这孩子,是个好的。我看了那么多姑娘,最满意你,可惜啊,可惜——没有缘分欸!” 感叹着于悦不容易的同时,倒是真心关心起她来了,“你呀,以后也多想着自己点儿,别因为你爸的病,就让你妈把你给卖了。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婶年纪大了,见得也多了。” 最后,张婶哀叹着离开,是十分的不舍于悦啊! 张婶走了,于悦心里松了一口气。别说她还小,就算是真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她也不会嫁给一个一面都没有见过的人。 。 李长英把她叫到自己的房里。两人坐在床沿上,李长英拉着她的手,将买好的车票递到她手里,说:“张婶的那个儿子,你不喜欢,我就给你推了。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急着要回去呢?在干妈这里也没有好好耍几天。” 于悦捏着车票,“干妈,我已经来了好多天了,白吃白住好多天,已经让你和干爹破费许多了。” 干爹干妈的确对她好,别人亲女儿回娘家都是要自带口粮的。她一个干女儿还在人家这里待了许久。他们是大方的。 “傻孩子,你这样说,就见外了。”李长英另拿出一个帕子,摊开,有二十元钱和一些布票和工业券,“这你也收着,干妈和干爹也不能帮助你太多,你先收下。” 于悦叠好帕子,她知道现在自己是拒绝不了的,“干妈,这是我向你和干爹借的,以后我有能力了,就还给你们!” 李长英笑笑,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好孩子,你只要有这份心就好了。” 李长英又从衣柜里拿出几套旧衣服和几本书,“这些衣服你要是不嫌弃,就带回去。” 衣服有八成新,好几件,想到生产队里大家平时都是打着补丁的衣服,于悦收下谢过。 “书是别人不要的。前几天听你讲,你邻居是学医的?你带给他看正合适。”李长英补充道。 “好,那就谢谢干妈了。干妈真是细心,这书缠了好多绳子,一点儿也不会散掉。”于悦抚摸着一摞书说道。 “傻孩子,和干妈客气什么?”李长英抚摸着于悦的头发,说道。 “干妈,我从家里走的时候,有人托我买些东西,明天我要去趟百货大楼。”于悦拿着东西离开,回头说了一声:“对了,干妈,你的**借给我看看。” 于悦借口收拾东西,回到房间,关上了门。坐在床边,小心地取下身上背的竹筒,揭开盖子。 一只手表,两只手表,三只手表。 三只手表! 上海牌半钢手表! 于悦看着床上三只手表,手感冰冷,她的心里却是热烈的,在这最热的季节,她感觉炽烈! 开心的同时,于悦觉得有些担心,这三只手表要怎么出手,怎么变现?今天红袖章拦路的事有点吓到她了。 于悦将手表收起来,夏天穿的单薄,随身不好携带,放在帆布包里她一晚上都在呢,干爹干妈也不会进她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 ps:嬲腮的读音是:nia(第4声)sai(第一声),意思是不错。 比如:这个美女很嬲腮。翻译就是这个美女很漂亮,很不错。 第15章 ◎麻辣鸡肉◎ 一夜好梦,于悦醒来时,崔秀丽还在甜蜜的梦乡里。 早饭也没用,于悦背着挎包出发了,她只带了一只手表在身上,另外两只她藏好了。 **,昨晚她和崔秀美对话过了,今天不用害怕售货员了。 这次因为有钱有票,她今天在百货大楼买的稍微多了一些,买了平阳细布好做内里的衣服,吃的她有糖票和饼干票,虽然不多只有一两,但对她来说足够了。 望着柜台上琳琅满目的食物,于悦心里默默计算。 等轮到她时,售货员看着她穿着的男式衬衣,眼皮子一撩,冷冷的说道:“为人民服务,同志,你买什么? 于悦速速回答:“你办事,我放心,我要冰糖,白糖,硬糖,饼干,总共一两。” 各买一些,真是不多,硬糖就一个,饼干一个。售货员称来称去,算来算去,开单,那白眼球快翻到天上去了。伟人语录更是不停地输出,于悦带了书,一千个不怕。 买好了零零碎碎的糖果,她往那边人少的钟表柜台挪步。远远看见闫炎和茄子在柜台边看着,售货员满脸笑容地为他们介绍。 这是?已经找到票券了?于悦心里一紧,再没有和闫炎交易安全可靠的了。 “同志,帮您留一个表,我们这里没有这样的规矩。这个月上海手表降了二十元,柜台里就剩一只了。昨天就有好几位同志过来看了,说是这两天就把钱凑够过来买。” 瞧瞧,什么是差别待遇?哼! 茄子急了,偏头问闫炎“大炎,怎么办?咱们找不到票,这里只有一只上海手表了。我二舅子等着手表去提亲?” 闻言,于悦放心了。 闫炎指着售货员背后,浅浅地建议:“还能怎么办?没有手表,这里有钟,让你二舅子送过去。” “送钟?”茄子脸上的表情像染坊似的难看起来, 这是去结亲还是结仇? 换了个方向,花了2分钱买了一张蜡光纸。 再到钟表柜台前时,茄子还在柜台边,眼睛盯着柜台里面,恋恋不舍。闫炎在一旁,看着她过来。 这人,陪着朋友还挺有耐心。丝毫没觉察到,她转方向的时候,闫炎就看到她了。 于悦靠近柜台,看了上海手表的标价。 “你们都在这儿呀?“于悦说道。 闫炎向她点头,茄子哭丧着脸转头,无精打采地和她打招呼。 “走,看也没用!”闫炎拉着茄子出去。 茄子十步九回头。 于悦心里嘀咕,这人,对自己的舅子可真上心。 两人迈步出去,于悦跟在后面,拿出刚买的蜡光纸,将手表放在里面,包好。取下手中的橡皮筋套在口子上。 “等等——”在门外道路边追上两个要拐弯的人。 “给。”想了一分钟,于悦最终还是决定交给闫炎。 闫炎收到于悦给的用湖蓝色纸包起来的小礼包时,愣住。 “闫炎同志,谢谢你昨天帮我解围,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请你明天中午以后再打开。” 看到于悦朝自己眨眼,闫炎挑眉:“这么神秘?是什么?情书?” 闫炎在学校里收到过不少秋波,但情书,他一封也没有收到过。是怕他去告状么?不该啊,他只是人冷了一些,告状的事情从来也没有过。实在不该因为他打架厉害了一些,就不给情书啊!他还想留一封作为少年时代的美好回忆呢! 于悦翻了个白眼,“情书不应该放到信封里吗?你想得倒美!” 闫炎捏了捏手中的蜡光纸,眼睛一眯,怎么他和茄子也弄不到的东西,她会有?还这么大方地就送出来了。东西揣在兜里,他抬眼问:“什么时候回?” “明天一早的火车。” 于悦还有其他事情,东西交给闫炎她就走了。 看着她急匆匆的离开的窈窕背影,闫炎有些看不不明白了。 “走,茄子,你的手表事情有眉目了!”闫炎舔了下嘴巴,“你舅子不是给你逮了几只鸡吗?咱们给大功臣送点过去。” “真的?!”茄子一跳三尺高,惹得路人看过来,“能买到手表,别说一只鸡,就是两只鸡也没问题。” “切——”闫炎拍了他的头,“你好大方!” 。 卫生所门口,“咚咚咚”。 “进来。” 张卫生员在,见到于悦,热情地招呼她坐下,说:“小悦怎么才来啊?” 于悦没好意思说,我这不是等你把资料查好呗,只笑盈盈地说道:“怕妨碍您看病,对了,这个,张姨您拿去炖汤喝?” 张卫生员没接,虎着脸盯着她说:“咱是军人,不能拿老百姓一针一线。” “张姨,这是我妈在山里面采的菌子,这大山里的东西可不是大家的,也有您的一份。” 张卫生员爽朗地笑了,“你这张小嘴,可真是狡辩,张姨逗你也没吓到。菌子啊,是个好东西啊,里面可是有很多氨基酸和矿物质,能提高免疫力。我不白拿你的,张姨拿东西和你换!” 于悦眼睛滴溜溜地看了室内一圈,点头答应,“好啊,张姨,你这里有不用的输液瓶吗?我就喜欢那个!” “你这孩子,输液瓶不能算。这样,咱们先讲讲你爸的病。”张卫生员说着收起了笑脸,她工作的时候可是严肃的。 去医院最怕什么?最怕医生皱着眉头不说话。 难道是绝症? 于悦小心翼翼地问:“张姨,我爸他得的是肺结核吗?” 在聋哑学校的时候,她学过简单的护理,也到医院里去见习过,“听说”过肺结核的症状,和她爸的比较相符。 “肺结核?”张卫生员疑惑,“你哪里听说的?有医生下定论吗?你爸只是咳嗽,没有其他症状,应该不是。” “我爸在大队的卫生所里看过,他们没有说是肺结核。那是什么呢?”于悦刚舒了一口气,立即,就有一个可怕的猜想,“不会……不会是癌症吧?” 张卫生员摇摇头,“也不像,癌症发作以后,病情迅速恶化,你爸病了这么久,也不像。” “那是什么呢?”两个大病都不是,她放心大半。 “这个,我这几天翻了很多书,也问了我的师兄和师父,他们也不确定。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你爸可能是长期慢性咳嗽,因为人不在这里,也不好找原因。建议你回去带他到医院里,好好地检查一下。”张卫生员抱歉地说道:“小悦,对不住,张姨没能帮上你的忙。” 于悦:“张姨,你帮了忙了。至少有两个病是可以大致排除的,非常感谢您。” “谢什么呢?不用谢。你回去后,注意好好保养一下你爸的身体,我猜他身体缺少营养,你回去后,尽量给他吃一些好的,先养养身体。即便是去医院,医生下药的时候,也要看病人的身体是否能能承受药效,所以不管怎么样,先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你爸这病看起来是个慢性病,后面还有得耗,可能会花不少钱,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吃的方面尽量就地取材,比如泥鳅黄鳝鱼,这些都可以给他吃。还有,辣椒,刺激性的东西少吃。” “情绪也要保持稳定。” “有什么问题,你就给我写信,我的名字叫张佩兰。” 于悦离开的时候,除了输液的玻璃瓶子,张卫生员硬是塞了3元钱给她。于悦推辞不掉,决定以后给张卫生员寄些土特产过来。 今天买东西用掉一些,最后又得到一些,总计15.2元。 15.2/80,目标似乎还很远,于悦有些萎靡。她虽然有金手指在身,好像用处也不大。她想,如果是女主的话,就不一样了。女主重生后,气运超级好,如果是她,手上的手表一定能快速地被换成钱。而不是像她,要不是低于市场价出售,就是被红袖章盯上。 边缘女配啊!加油! 拎着输液瓶回到杨家,将要带走的东西都整理好。别说,还真重。光书和报纸就有二十多斤,还有瓶子,衣服。把帆布包塞得满满的。 “小悦,小悦,咱们今晚有口福了!”干妈过来敲门,手里拎着半只鸡:“刚田丽华给了半只鸡,说是感谢我们上次给的鱼丸。” “田丽华,就是闫炎的妈,在文工团工作的那位。”李长英笑得得意,“还是咱小悦的手艺好。今天的晚饭就叫给你了。” 半只鸡呢! 于悦起身接过,“干妈,这鸡怎么吃?” “你怎么做都好吃!” “那我就做凉拌鸡怎么样?” “好!天热不能留,小悦你全部做了。”李长英心疼干女儿,务必使她在湘省的最后一餐丰盛。且大家都喜欢吃辣,能吃到一个锅里。 半只鸡一起放到大铝锅里,冷水下锅,没有料酒拍入生姜去腥。水开以后,撇去泡沫后,小火慢煮。 半小时后鸡肉熟了,焖二十分钟。 厨房里有黄瓜,豆腐,还有一小把粉丝,豆腐粉丝放到鸡汤里。黄瓜切丝,一会儿和鸡肉一起凉拌。 辣椒面,芝麻,蒜末,葱丝,姜末放在碗里,用热油“哧溜”淋了,扑面而来的香味。于悦咽了咽口水,她从来没有吃到过这样的美味。 鸡肉凉透了鸡皮微微收缩更好吃。 据那些老人们说,斩鸡肉也是有讲究的,要确保每一坨鸡肉里都有皮,有肉,有骨头,才香。 另用一碗放糖和些许醋,酱油,盐,舀一勺鸡汤兑匀了,先将鸡肉凉拌了,最后在将热油淋过的红油浇上去。红亮亮的,于悦挑了一坨放嘴里,“美味啊!”和末世里“听说”的凉拌鸡肉一个味道。 李长英买了馒头回来,看到一小盆红红绿绿的菜,食指大动,尝了一口,伸出拇指:“小悦,你这手艺,比国营饭店的大厨子还厉害。” “对了,这么多,我给闫家送点过去。”说着,分了一碗出来,招呼于悦说:“走,我们一起去。让他们羡慕死我有个这么能干的女儿!” 闫家的饭菜也刚摆上:一大盆炖的鸡肉,盆里一层的黄油,两个人的碗里一人一个馒头。 “来来来,老闫,给你们加个菜,尝尝我女儿做的凉拌鸡肉。”闫杨两家也算认识多年,并不生疏,李长英直接将大碗放在父子两人的中间。 “丽华人呢?怎么就你们父子俩?”李长英说道。 “团里有事,刚把人叫走。对了,你干女儿叫小悦吧?”老闫中气十足,说话的声音很是浑厚。 李长英热情的介绍:“是啊,这菜就是她做的,你们尝尝。” 老闫打落了儿子伸手就要抓的手,自己用筷子夹了一坨,边吃边赞:“好吃!我就像回来了四川,到了四川老乡的家里做客,这菜,地道,好吃!” “小悦,是吧?坐啊,来,坐下一起吃!”闫连志看向儿子,“去,拿筷子和碗去。” 见闫炎真的起身往厨房去,于悦拒绝:“闫叔,不用了,我回去吃。” “小悦啊,到闫叔这里就不要客气了。怎么,你也是嫌弃大炎做的鸡汤难喝,是吧?” “也”字用得很妙啊,闫炎眼神哀怨地看向他爹。 “不,不是,家里也有,这大热天的放不住,我们先回去吃饭了。老闫,你们慢慢吃啊!” 两人走后,父子俩迅速拿起筷子,目标那碗凉拌鸡肉。 “臭小子,你不要抢,先给你妈留点起来——” 【作者有话说】 修一下~~~ 第16章 ◎送你个铲铲◎ 晚上,崔秀美过来了,这是两人在湘省的最后一晚了 两人盘腿坐在床上,崔秀美依依不舍。她手里拿着个布袋,递过来:“给。” “什么啊?”于悦打开来看,一把修长的崭新铲铲,很袖珍就是了。她估摸着,自己的竹筒能够放下它。 “这个军用铲铲,我求了我爸好久,他才给我。”崔秀美实在不忍释手,“本来我是想自己用,可是一直没有下乡的机会,送过你了。” 于悦看她别过眼,唉,这傻姑娘是多么的想下乡啊! 她把玩着袖珍铲铲,敲敲铲子身上,“咚—咚咚—”很厚重的节奏:“我在小小的花园里挖呀挖呀挖……”铲子小归小,用料却不含糊。上山的时候方便携带,又很实用:“谢谢了!” “你一定要好好地爱惜它!”崔秀美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让它替我实现我的下乡梦。” “嗯,我一定会的!”于悦保证,“我带它到山上去挖宝去,等挖到宝藏了,我给你寄过来。” 崔秀美破涕为笑,鼻泡泡都吹出来了,尴尬的转身揩净。 “其实,在生产队里的生活,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美好。”眼前的傻姑娘一心想下乡,可下乡的生活哪里有那么美好? 先说最现实的干活问题,下乡是为了什么?许多人怀着满腔热情参加农业生产运动,要实现自己心中的理想和信念,甘愿在艰苦的条件下劳动和生活。 可面对贫瘠的土地,落后的生产工具,一切都是要靠双手,真的是双手拿着锄头,一锄头一锄头的松土,挖坑,播种,收获…… “就比如我所在的生产队,一头牛也没有,春耕的时候,全靠队员用锄头挖出来的。全生产队的壮劳力要做一个月,才能完成春耕,那就是拿人当牛使啊!每天下工回家,整个人就像是跑了十个万米,还不用说大战红五月的时候,烈日当空,田坝上没有遮挡,从凌晨干到深夜……” 崔秀美默了,正当于悦以为她听进去时,她开口了:“小悦妹妹,你也是要参加这样的劳动,是吗?” “是啊,农忙的时候,只要不是躺在床上,每个人都要出工的。” 这次,崔秀美过了良久才开口:“悦悦,你们那里的条件的确是艰苦。没有牛,也是个大问题,不过,总是能想办法解决劳动力的问题。” 于悦乘胜追击,再次劝道:“还有食物。生产队的人,一年四季少有休息的时候,到了年底分粮的时候,却只能将粮食大半部分换成粗粮。这样,来年的时候,才能够填饱肚子。像在大院里,每天都能吃到馒头,是不可能的。生产队里的面叫灰面——是整个麦粒一起碾碎,壳也混在面粉里面,碾出来的面粉颜色是灰的,所以叫灰面。” “灰面的口感比富强粉差多了,就这样,社员们都觉得是美味了。不过,他们通常不能这样奢侈地只吃灰面,灰面里面会加上其他的碾碎的粗粮,一起做馍馍。这样的馍馍,口感就更差了,还会卡嗓子。” 崔秀美的目光里,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夏天的时候,大人去上工,半大的孩子就四处去摘苕尖——一种野菜的嫩芽,用来和粗粮一起煮菜稀饭;冬天的时候,每天都吃萝卜,吃得你想吐……” “生产队后面不是有山吗?可以到里面去找吃的啊?”崔秀美不解的问。 “平时,大人们要上工,谁也不敢放小孩子们上山,毕竟是大山,里面什么猛禽都有,孩子被叼走了谁家也不能接受啊?” “那你的菌干是?”崔秀美问。 “是下雨的时候,社员不能出工,大家结伴而行,到山上采摘的。”于悦说,“山上好东西多,但也要不是人人都有本事能得到的。” “还是劳动力不足的问题。所以啊,国家提倡知青下乡是对的,就是要解决农村劳动力不足的问题。” 于悦看着崔秀美很了解农村,问道:“美美,你真厉害,分析问题很中肯啊!” “那是!”崔秀美很骄傲,“我可是经常看报,听广播,关注这方面的消息!” 于悦不知道的是,今天她这一番话,非但没有打消崔秀美下乡的念头,反倒助长了她下乡的决心。更没有想到,日后,崔秀美在生产队的一番努力和举措,让生产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末了,崔秀美送了十多张卫生票给她,“卫生院里的张姨说,咱们女孩子,一定要注意健康,尤其是生理期的时候,不然以后会很难受的……如果票不够,你给我写信,我寄给你。” 于悦感动地抱抱她。 末世的时候,卫生巾是没有了的,有也是稀缺资源,她是得不到的。最怕生理期招来僵尸,没有合适的东西处理,最后还是“听说”了老人们用古老的方法,烧一堆火,取了灰烬,放在细长的布袋里。 即便现在,记忆中她妈妈教的,也是用的这种方法。 崔秀美是第一个关注到她不便的人,于悦也是眼眶湿热。 “美美,你等我给你寄好东西来!”于悦放开崔秀美,扬了杨手中的铲铲。 第二天,早上五点。 斜背着竹筒,手拎着帆布包,踏着晨曦,迎着朝阳,于悦坐上了干爹为她派的车。 “小悦,干爹今天没有空送你。你路上自己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小心啊!”李长英在窗外说。 “干妈,谢谢你们对我此行的招待!”车子启动,于悦朝窗外挥手。 车后面的人渐渐变小,于悦收回目光,扭正身体坐好。 副驾驶伸过来一个信封,于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拿好!” 于悦心里一紧,小心接过,借着外面的光,拆了信封,看到里面有十张大团结,还有各种票券,她不满地说道:“你不遵守约定。” 闫炎听了,反手伸过来:“你不要?那还给我。” 于悦身子往后缩,将信封往怀里紧,声音不觉大了一些:“想得美。” 副驾驶上的人嘴角微微上扬。 车子停在火车站外,闫炎推门下车,打开后座,拎下行李,疾步往前。 于悦依旧小跑着才能跟上他,一路上了停靠的绿皮车厢,“多少号车厢?” “7号29座。” 这次,行李放在了座位的顶上。 “好了,我走了,自己注意安全。” 于悦靠窗坐下,看到外面那个穿着军裤和浅蓝衬衣的人,腰背挺拔,大步朝出站口的方向走去。仿佛感应到她的注视,他转头朝窗户处看了一眼,这姑娘,穿的还是来的时候那件男式格子衫。 少年五官深邃,眉目俊朗。 于悦暗想,怪不得能吸引那么多女孩子的目光。 可,终究是不一样。 他,在大院;我,得回我的生产队。 于悦摇摇头,明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离开了火车站,看时间还早,闫炎先是去国营饭店吃了早饭。想到还需要一些工具,他让司机王叔先回去,自己去找一些。 等回到大院已经是快中午,茄子在门口焦急等待,见到从外面进来的闫炎,脸上一喜:“大炎,鸡肉吃了,手表呢?” 闫炎想到昨天晚餐的凉拌鸡肉,嘴角往上翘了翘,挥手让茄子跟上。茄子小跑着跟在旁边,闫炎进屋,他献媚地说道:“我就知道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在大炎你的手上解决。” “闭嘴!” 茄子识时务地闭嘴,去抑制不住的高兴,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进了门,张望着看到大炎的爸妈都不在,他坦然地坐在沙发上说:“叔叔阿姨都去上班了啊?” “现在几点?” “我没表。”茄子后知后觉地看客厅挂着的大钟,“差一刻钟十二点。” “十二点再和我说话。”说完,大炎就进了自己的屋子,将新买的工具和旧工具一起整理好,往桌上铺了一张白色的桌布,掏出那个湖蓝色的礼品放在平时拆东西的布上。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湖蓝色的玻光纸上,折射出耀眼的光。 闫炎想起那个姑娘,双目灼灼灵动像宝石一样镶嵌在小巧精致的脸上,那样耀眼,还敢装成傻子。 耀眼? 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坐在火车上,朝阳洒在她头上,身上,折射出五彩的光晕,衬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的确耀眼!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茄子迫不及待地跑了进来,看到闫炎手中的表,扑上来抢。 闫炎举高了手中的表,盯着茄子问:“于悦什么时候知道你要买手表的?” 茄子给岳母家买旧报纸碰到于悦,还挺尴尬的,所以他印象深刻:“四天前,我在废品收购站碰到她,顺口提了一嘴。” 茄子拿到手表,到客厅里去宝贝一下。 闫炎起身去客厅,看向茄子手中的手表,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照得手表耀眼得很。 耀眼? 一个从生产队里出来的乡下姑娘,怎么能有如此本事?手里有大院的人也搞不到的上海手表,还有那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装了不少的东西:油,红糖,肉干……甚至还有手表。胆子也不小,对着蛮横不讲理的叶欣欣,也不怕。 闫炎想得专注又认真。 突然心里一紧,这样出色又这么巧的救了杨叔,突兀地出现在军区家属大院,她,不会是敌特吧?!!!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贰拾圆整◎ 八月末,处暑过了几日,天气依然热。不过,已经有风了。 “二十四节气中,就属处暑的风最柔和了。”村里的老人这样说。 在川省,有早熟的水稻已经可以收割了。 方家最小的男丁,十岁的于小勇下了午学,一溜烟跑回家里,放下书包,就忙着去田坝里帮着家里的大人割谷子。 “勇娃子,你是逃学过来的?”有长辈训斥道:“逃学要不得!” 小小少年弯腰割了一把稻谷,轻手轻脚地先将稻谷的的头放在地里,这才鼓着眼睛分辨说:“我才不是逃学,我只是听到放学的铃响了,跑得最快。” “勇娃子,你这么小就上坝了!” “不欸——”于小勇,三姐让他在家勤快点多帮忙,说回来的时候给她带好吃的!于小勇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巴,弓下腰,卖力干活。 “小勇能干!要不你来帮婶家割?我做红烧鱼给你吃?” “呦喂——许二嫂,你们一家子的女人,澡都洗不来,逮个铲铲的鱼哦。等过两天,幺哥先教你洗澡!”男人的玩笑引来一帮子人起哄。 许家两兄弟,老二前几年闹饥荒饿死了,许家只有许老大是男的。出来挣工分的基本都是女人,经常被人讥笑,家里没男人。 “走,现在就去,我看哪个龟儿子不敢去!”许二嫂是个泼辣的,一手叉腰,另一只拿着镰指着隔着个田坎的汉子,“幺儿不去。” 上身只穿着背心的汉子怂了,他是不敢,流氓罪是要被抓住游街的:“记分员过来了,赶紧割!” 于小勇不听他们的闲话,盯着自脚下的几溜稻谷,一路割着往前走。 抬头期盼自家熊孩子来帮忙的父母们,羡慕得说:“于家连个小孩子都这么勤快,怪不得一个外来户能在这里安家立户。都是勤快人喃!” “哪个说都勤快!我看啊,幺妹就是个懒的,都已经是大姑娘家家了,还不到田坝里来做活路。” “幺妹多大?比我家娟儿要小三岁,今年也该有十五了。”许二嫂带着得意的表情说:“娟儿可是从十岁就能上坝挣工分的。” “不说了,我先回家煮饭了,不然等会儿娟儿她们回家没有饭吃。”许二嫂眼睛四处看,看到记分员到另一处去了,赶紧开溜。 “真是同人不同命。”许家邻居看到娟儿在另一处田里头也不抬地卖力干活,说道:“娟儿怕是能挣满工分哦!还是于幺妹命好,她爸妈舍得让她不下田,心疼这个幺女得很!” “不晓得他们家怎么想的!自己还病着,又养个这么懒的娃,以后找婆家怕是不容易。” “就是,这大半个上午都没有看到人。” “不是幺妹不上坝,我听说幺妹去湘省她干妈家了。刚我看到邮递员过来,说是给他们送汇单。我多嘴问了一句,听说幺妹在汇了二十块钱回来!” “二十块钱?!” 像枚炸弹,瞬间炸得众人各怀心思。 “幺妹还是能干,救了一个贵人,去一趟就能得不少钱呢。” “是呢,幺妹命好,碰到一个贵人,屋头遇到啥子事了也有一个借处。” “幺妹这次寄了这么多钱回来,火明的病能医好了吧?” “二十块钱,怕是不够哦。” …… 村里下工的钟响了,弯腰的社员们纷纷直起腰板,伸伸腰杆,拔腿回家。秋收抢收,大家早晨四五点就起床上坝了,忙碌了好几个小时,除了累也是饿。这时候已经是饥肠辘辘,前胸贴后背了。 许婵娟今天四点过就起床上坝了,社员的话她听了个全。但此时,她顾不得羡慕,直起腰拔腿就往家跑,中午短短的时间里她要洗一家人的衣服,还有做饭…… 社员们一溜烟地跑了,只留村长抱着白底红字的大瓷缸在背后大喊:“社员同志们,吃完饭早点来。趁天气好,咱们赶紧将粮食收起来,一颗粮食一口饭啊,想想以前吃不饱饭的时候……” 最后还加了句口号:“秋收有我,有我必胜!” 方玉珍的娘家在田坝里的七人也陆续出来了,汇集在回家的小道上,兴冲冲地往家走。 许婵娟刚迈腿到院子里,就看见妹妹许思兰一脚将洗衣盆踹了。 许思兰见她回来了,抱怨:“绢儿,我昨天换下来的衣服,你怎么还没有洗?你让我明天穿什么?” 许婵娟一边道歉,一边弓着腰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放到盆里:“昨天四点多就出工了,晚上十一点过才睡,没来得及洗。我……马上就去给你洗。你放心,现在洗了,明天一早就能干。” 许思兰跺脚:“我看你就是懒,不*想洗。我一会儿就告诉爸去。” 许婵娟端起盆准备出去洗衣,厨房里许二婶又叫了:“绢儿,快过来做饭。” 许婵娟抬起的脚,不知道往哪边走,她妈走了过来:“娟儿,先去厨房帮你二婶做饭,吃过饭去洗衣服。” 许婵娟苦笑道:“妈,中午不休息,我下午撑不住。” 吴素琼低声说道:“娟儿,就坚持坚持,好不好?妈妈是后妈,你就多做点,体谅体谅妈妈。” 自己的亲妈求自己了,许婵娟无话可说,放下盆子,向还没有冒着炊烟的低矮厨房走去。 与此同时,外面有两三个妇人走在另一边,往许家隔壁,于家走去。 “二嫂,咱们两个过去要钱,被他们兄弟俩晓得了,得不得揍我们?” 刘二嫂斜眼看这个既想贪婪又怕锄头的弟妹:“怕,咱们就回去。” 刘三嫂讪讪地笑,“不怕!哪能给二嫂拖后腿呢。我这……不是怕于火明的病传染给我们吗?” 刘二嫂不走了,停下来意味深长地盯着她:“你会怕?” 。 “火明,咱们明天就去医院。”方玉珍推开门,对着坐在床边的丈夫,高兴地说道。 “咳……咳……” “嗐,怪我,刚才开门急了一些。”方玉珍开心地看着丈夫,坐在她旁边,手放在背上给他顺气:“刚刚邮递员给了一张汇单,是幺女汇过来的。有二十块钱呢!” 丈夫不咳嗽了,方玉珍缓缓地说道:“幺女是越长越懂事能干了,自己一个人就敢去湘省,钱还真让她借到了。咱们呀,明天就去医院,你这病啊,早医早好!” “这是穷人家的娃早当家,幺女借钱不容易,要是钱花掉了,我这病还是没好,不是人才两空?我这身体还能抗,去医院的事情再推推吧!”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于火明又开始咳了。 方玉珍举高了手,想像以前一样捶丈夫的背,又听见他咳嗽了。举高的手轻轻地放下,继续给他顺气:“幺女这样孝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听咱娘俩的,早点把病治好,咱一家子一起还债。等还完了债,咱家以后的日子啊,只会越来越好!” “咱还欠了那么多钱,还有生产队的钱也欠着……” “哎呀,你一天到晚就是想得太多!安心养病!来,我给你看看这张汇款单。”说着,方玉珍拿出了刚刚收到的汇单。 于火明拿着汇单,仔细端详。 他进过扫盲班,还很认真地学过,所以也是认识字的。 贰拾圆整。 于火明觉得眼里热热的。 “你先看着,我去做饭,下午我给村长请个假。咱明天赶紧去医院,等你看了病,拿了药,我也能安心上坝了。”方玉珍放轻手脚推了门出去。 舀米,今天是个好日子,方玉珍粗粮加得少,细粮加得多一些。 哼着小调,她洗赶紧粮食,煮上。 “玉珍,屋头有人不——” 第18章 ◎老子也想吃肉◎ 听到外面有人叫自己,方玉珍将沥好的米粒放到甄里,朝灶膛里塞了一杆柴,拍拍身上的灰尘,大声应道:“在呢——” 两个妇人走进了院子,方玉珍正好出来。 “刘二嫂,刘三嫂,稀客,来,到屋里坐。”方玉珍热情地招呼。 “不了,不了,我们就在外面坐。”两位妇人剜了一眼里面,刘大嫂拒绝道:“玉珍,我们就在外面说。” “好,外面敞亮。我去抬两个凳子出来。”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们把事情说完就走。”刘三嫂拉着方玉珍的袖子,不让她进屋。 “是这样子的,今天我们来,是有事和你说。”刘大嫂开口说:“玉珍,我问你个事,你今天是不是收到一个汇单,有二十块钱?” 邮递员进村的事情有几个人知道,在这个十多户人的小村子,这点事情,不到一个小时就可以传遍整个村子。 方玉珍狐疑地点点头,这两嫂子过来借钱?可平时两家没啥来往啊,再说家里现在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她打定主意,不能将自家男人看病的钱借出去了。 “玉珍,你看,这秋收已经开始了,你晓得,咱们村人少地多,不吃点肉,这苦秋根本熬不过去。”刘大嫂悄摸着看方玉珍的表情,见她没变脸,继续说:“我这不是听说你这边手里宽敞了,就想着之前欠我家的十块钱……要不先还了?” 刘三嫂也点点头,附和着说:“玉珍,要不顺便把我家的十块钱也还了?家里的两个孩子马上就要开学了,到处都需用钱。” “还钱?”方玉珍觉得莫名,不由地提高了嗓门:“我家啥时候欠你们钱了?” 刘三嫂:“就是,就是你公公还在的时候,借的。” “我公公?我公公昨会借你们钱?无凭无据的别乱说。”方玉珍更不明白了:“还有,别以为我公公人没了,你们就胡乱说?我要找村长做主的!” 刘三嫂:“我昨可能乱说呢?是吧,二嫂?” 刘二嫂被弟妹暗暗拉了一下,没动。 “口说无凭!”方玉珍说:“不然你们去问我公公去。” 问她公公?哪里问?地下去问吗? 刘三嫂本来就是个沉不住气的,怒气一下就被激了出来,打着嗓门吼道:“方玉珍,你啥子意思?欠钱不还麦?” 方玉珍抱手:“没说不还啊?哪个欠你的,你找哪个去。” “不是哦,我公公走的时候,你还没进刘家的门吧?他昨个会欠你的钱?我看你,就是想钱想疯了吧?死人都不放过。” 或是头上太阳太烈了,刘二嫂满脸通红:“我没有进门,刘家人在啊!你公公欠刘家人的钱,现在我是刘家人,过来要债,天经地义!你不还钱,就不怕天打雷劈啊!” 方玉珍:“哪个借的钱,你喊哪个来要!” 两人剑拔弩张,谁也不肯松口。 于火明被外面的争吵声吵到了,扶着门框出来看怎么回事。 刘三嫂指着于火明说:“于火明,你说,你爹是不是欠我们刘家20块钱?” 于火明一手扶门,一手捂胸,缓缓说道:“哪个龟儿子给你说我爹欠你20块钱?” 刘三嫂攥紧了手,梗着脖子说:“……我男人说的!” 于火明红着眼睛说:“那你喊他过来,我于家不得欠你们刘家的!相反,你刘家还欠我们于家一条命!” “好,火明,等他们两兄弟有空了再过来找你。”刘二嫂说完,拉着刘三嫂离开。 出门走了一段路,刘三嫂有些忐忑地问:“二嫂,你说,这事昨办?我们这样出来要钱,他们两兄弟晓得了,得不得发火?” 刘大嫂停下脚步,反问一句:“你不是想把钱要回来麦,还怕他们发什么火?” 刘三嫂踟蹰不前,犹豫道:“听于火明的口气,这钱好像不似那么简单还有,他说我们家欠了他们家一条人命,昨回事?二嫂,你进门比我早,是晓得的吧?” 刘二嫂还真晓得事情的始末,她和刘家老大认识得早,他们家的事情,自己是一清二楚。不过,她不会多嘴。 “走吧,忙了大半天,你还没有累?赶紧回去吃饭。” “饿了饿了,早就饿了。二嫂,你说今天的事要不要给妈说?”刘三嫂小心地问。 “你想说就说。” 方玉珍懒得理会刘家两嫂子,这些天秋收任务紧,忙得脱了一层皮,20元到手的喜悦已经被冲得只剩疲惫了。就连于火明不愿意去看病,她也不想劝了,没精力了。 而那边,刘家二嫂的小儿子馋肉馋得不行,闹着再不卖肉他就不上学了。刘二嫂愁的抓耳挠腮,家里哪里有钱去买肉,她也想吃,这不得等到秋收以后,分粮杀猪的时候吗? 无奈儿子闹得厉害,她哄着说:“要不等下工了,让你爸去给你抓点泥鳅煮着吃?那也是肉。” 儿子在地上打滚拒绝,“泥鳅肉一股土腥味,难吃得要死。我不吃,我就要吃肉,不给肉吃,大后天我就不去上学。” “吃,你就知道吃!有本事自己挣工分买肉去!”刘老太太可没有给孙子面子,训斥道,“我一天忙到黑都没有吃到肉。” 刘三嫂不敢和婆婆顶嘴,扶起儿子等他老子回来商量。心里暗暗埋怨,二嫂生的儿子多,死老太婆不稀罕后出来的孙子。 刘三嫂抹着眼泪劝儿子:“奶奶不心疼,妈心疼。你再等几天,妈很快就想法给你买。” 晚上,刘三嫂躺在床上,想着儿子白日里委屈的样子,再想到二嫂刚生下儿子的时候,婆婆是天天抱着给最好吃的,她心里不平,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 推了推旁边已经开始打呼噜的男人,“刘老三,你儿子想吃肉。” “老子还想吃肉呢!”被推醒的人,烦躁地回应。 “你不是说,于家欠我们的钱吗?于幺妹汇了二十块钱回来,咱们去把钱要回来,不就有钱买肉了吗?” “那钱你就别想了。” 等刘三嫂想再问时,男人的呼噜声又响起来了。 有钱也不晓得拿,这到底是昨回事啊! 刘三嫂郁闷地翻过身,背对着男人。 。 搭车到了镇上已经是下午了,离村子还有十里地。 运气算是不错,有经过村子的牛车,于悦花了两分钱,就坐上去了。路过和湘省差距极远的小镇供销社,她觉得还是先回家重要。 坐在牛车上,看着田里黄橙橙的稻谷,闻着谷香,看着一地的粮食,让人心安。 到分叉路时,牛车要到别村去。她从牛车上下来,拎着包,自己走回去。 生产队在离山下,越是往里走,人越来越少。队里十户人家,劳动力也就六七十人。 在村口碰到一位妇人,看着她鼓鼓囊囊的帆布包,笑着说“小悦,你回来了?给家里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于悦嘴角带着笑,回道:“何二婶,包里装着我干爹干妈不要的旧衣服,他们扔了也是浪费,索性都给我带回来了。” “旧衣服啊,怪不得这么鼓呢!城里人条件好有布票有工资,每年都能做新衣服。你也是运气好,家里有了这门亲,衣服是不愁了。” 于悦抿抿嘴,“是啊,干爹干妈都很大方。” “你也是,出门一趟,话也多了,性格也开朗了,这个好!”何二婶是个爱说话的,“你呀,出去这么久了,赶紧回吧!你爸还在家等着你呢!” 何二婶说完,自己先走了。 爸还在家? 于悦心里纳闷,不是寄了钱回,还写信让他去看病吗? 心里藏着事情,于悦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第19章 ◎胆子很大呀◎ 于悦走近自家的篱笆院子时,看到隔壁提着满满一篮子草的村花——许婵娟,回来了。 一套洗得看不出颜色的衣裤,穿在身上露出了小腿肚和半截手臂。双肩如削,身材瘦削,但面容秀美清丽,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十分美丽。 只是雪白的皮肤像是少了滋养,显得有些苍白异常。 四目相对,于悦看她眼神迷蒙,开口说:“下工了啊?” 许婵娟说话时,声音软弱无力,像是末世中饿了许久的人:“嗯。回来了啊?” “给。”左右没人,于悦走近,悄悄地递给了她两块大白兔奶糖。 大白兔奶糖,里面有糖,有奶。 许婵娟看到奶糖,想到曾经,许思兰在她面前炫耀,说是爸从供销社专程带给她补身体的。今天下午上工时,眼前阵阵发黑,镰刀几次差点割在身上。 大白兔奶糖啊! 她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于悦的手心,吞咽了一口水,几番挣扎后说:“幺妹,我不要。” 她拿了人家的东西,用什么还啊?就像许家养育了她,她这辈子都还不清。 “赶紧收着,不要让别人看到。”于悦悄咪咪地说,硬是将糖塞到了她手心。 看着她将糖藏进篮子里的猪草里离去。 略有些佝偻的背影,真是让人想不到,她就是原书中的女主啊! 女主在没有觉醒,没有遇到男主之前,日子惨淡。 许婵娟原名陈婵娟,十岁时,父亲摔下了山崖,连尸首都没有找到。而后不到三月,母亲吴素琼就带着她改嫁到了许家,进了许家,连姓都改了,陈婵娟变成了许婵娟。 许家有两个兄弟,吴素琼嫁的是老婆病逝的许老大。许老大的前妻给他留了个女儿,比许婵娟小两岁,叫许思兰。 许婵娟作为继女,在许家小心翼翼地做人,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 因为许思兰总觉得许婵娟的妈抢走了她爸,在许家二媳妇的拾掇下,常常欺负女主。女主在许家,穿的是许思兰不要的衣服,吃的是最差的,做的却不少:除了每天挣工分,回家洗衣做饭喂鸡喂猪割草…… 那是一个任劳任怨啊! 可就这样,许家人对她依然不满。 自己在她穷困时,表达一些善意,只希望日后强大的女主不要欺负自己就行。 自家也是篱笆院子,于悦推开柴门而入,院子里静悄悄,倒是隔壁又开始鸡飞狗跳了。 “许!婵!娟!你怎么才回来,肚子都饿扁了,还不做饭!” 许婵娟细细而卑微的声音传来:“我,我这是下工回来顺路割了些猪草。” “你不知道先回家做饭吗?一大家子等着吃呢!”许思兰滔滔不绝的骂声连绵不断…… 啧啧,一大家子就等着女主给做吃的,这样欺负女主,胆子很大呀。 于悦真是有些迫不及待地看着女主觉醒和反击了。 骂声实在太难听,不听也罢。 于悦进屋,推开了爸妈的房间。 “爸——” 床上躺着一个人,大热的天还盖着被子,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搭在被子外。脸上瘦得颧骨已经凸出来了,一双无神的眼,看着站在门口的女儿。 “幺妹,你不要进来。”于火明只说了一句,就开始铺天盖地地咳起来。 “爸,你昨没有去医院呢?我不是汇了钱回来吗?”看着比自己离开时更加瘦弱的人,于悦一阵心疼。 上辈子,她是孤儿,这辈子,爸妈都疼爱她。她怎么样也要想办法医好爸爸,让一家人齐齐整整的。 “看,看过了……”又咳了起来。 “爸,你先别说话,我去给你倒水。” 房间里的柜子上,有个竹编保温瓶,已经是许多年前的老物了。于悦倒了一碗水,想了一下,回头将帆布包里的冰糖拿了一些出来,取出一块,溶在水里。待水凉到能入口时,她一手扶起于火明,将枕头垫在他后背,一手端水放到他嘴边。 “爸,你不要说话,慢慢喝,喝完了躺着。不能激动,不然要咳。” 于火明喝了一碗冰糖水,觉得肺里面要舒坦一些了,捂着胸口说:“幺妹,你先出去,听话。” 于悦出去了,他爸现在情绪不能波动,否则会咳。为什么没有去医院的事情,她还是等她妈回来的时候再问吧! 在聋哑学校的时候,为了提高他们以后进入社会的谋生技能,开设了很多技能课,诸如护理、按摩、烹饪、缝纫、美容、美发、陶艺等等。 所以,基本的护理病人知识她是懂的。 病人情绪容易波动,不利于他们的康复,凡事在没有大错的情况下,尽量顺着他们。张姨也和她讲过这个道理。 还是到厨房里给爸熬一些粥吧。 厨房四周,泥墙砌成的房屋,麦草铺的屋顶,墙上挂的是爷爷用竹子编制的各种形状的筲箕……最值钱的恐怕就是吃饭的这张八仙桌了吧?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桌子表面的漆已经看不出颜色了。 虽不是家徒四壁,但也无限接近了 大概这就是穿越女配的命运了,开局穷锉难。 米缸里底部倒是还有些玉米细粒,一个布袋放在里面,装着不多的米。一堆红薯在米缸边上。这样的粮食可真让人犯愁,就是在外做了一天工的人勉强能饱腹,但是病人也不能吃得这么粗糙且没有营养啊! 后院里的鸡棚,养着两只母鸡,于悦手从木栅栏里伸进去,摸到一颗温热的鸡蛋。 有了! 将鸡蛋磕开,打到碗里,用筷子搅一搅,加些清水进去,蒸出来更嫩,加些菜籽油进去会更香,加一些芝麻油更有营养。 灶台边的清油瓶早已见底,于悦从包里拿了一瓶将其灌满。 锅里煮上掺杂了米粒的玉米粒儿粥,放上竹编的蒸格蒸鸡蛋。 在川省农村,屋前屋后都是竹林,家家户户基本都用竹做的东西,从扫地的簸箕,背在背上的背篓,到喝水的杯子,都可以用竹制品。 环保是真环保,穷也是真的穷。 桉树叶在灶膛里熊熊燃烧着,散发出一股香香的气味。 院子靠墙的角落里,方玉珍种了一些藿香和葱,掐一把最嫩的尖,剁得细细的,等鸡蛋出锅的时候洒上去。 藿香,健脾和胃,诸多功效,是个好物。 下工的铃铛声响起,她妈快回来了。锅边冒出了腾腾的热气,她埋了火,等锅里的粥再焖一会儿。 将铝盒里的肉干装在碗里,于悦用竹筒再复制了一铝盒的肉干,一会儿给爷爷那边送过去。 蒸鸡蛋端出锅的时候,方玉珍回来了。远远地看见自家的烟囱在冒烟,算算时间,就料到是女儿回来了。不过,忙了一天的她实在是太累了,回来就伸着脚,瘫坐在厨房的椅子上,动也不想动。 “妈,你先坐一会儿,我把蒸鸡蛋给爸端过去,过来就开饭。” “蒸鸡蛋?”方玉珍顾不得累了,拧着眉头说:“鸡蛋咱得攒着换钱,给你爸看病。” 看到女儿端着金黄嫩滑的鸡蛋羹,又大度地摆摆手,“算了,吃就吃了吧!看病的钱再想办法。” “还有,你不要进那屋,鸡蛋羹给我,我端给你爸。” “妈——”于悦跺脚。 方玉珍接过碗,瞪了瞪女儿,“听话,你还年轻,得了你爸的病可不是开玩笑的。” 于悦眨了眨眼:“妈,你就不怕?” “我一把年纪了,什么都不怕。” 于悦看着方玉珍的背影,忽然就红了眼眶,咬紧嘴唇,暗暗决心:不论怎么样,一定要治好爸爸! 于悦摆好了饭菜,方玉珍出来看到桌子上有肉干,“你干妈给你的啊?唉,他们给的东西太好太多了,咱们怎么还得起。” 方玉珍原本是个很开朗的人,这两年被自家男人的病折磨得,笑容也少了许多。 “妈,你不要担心。欠他们的,等我以后还就是了。”于悦说:“对了,妈,我不是汇了二十块钱回来了吗?怎么没送爸去看病?” 方玉珍喝了两口粥,吃了两筷子肉干,精神也好了许多,“这二十块钱,准备还债。” “生产队的钱都欠了那么久了,也不急着这一时吧!妈,要不,明天送爸去县里的医院吧,大队上的卫生所,爸也去了两年了,还没有医好。”于悦说道,“县里的医生看过的病人多一些,经验更丰富,咱把爸送过去。” 方玉珍夹菜的筷子顿了顿:“大队上的卫生所可以赊账,账挂在队上。县里面的医院得用现钱,咱们现在哪里还有钱。” 说着,放下了筷子,看着洪亮亮的肉干“要不,这肉干,咱拿去换点儿钱?” “你不怕割资本主义尾巴啊?”于悦不赞同,“妈,你就放心地吃吧!现在天气还很热,留不住。看病的钱你不用担心,这次回来,我还带了钱的,你猜多少?” 方玉珍想到女儿先前已经拿过二十块钱回来了,这次,还能借多少? “五块?” “妈,你大胆地猜!” “十块?” “五十块!” “五十块?!”方玉珍抚着额头,惆怅地说道:“一共借了七十,咱们怎么还得起?” “也不全是借的。你忘了我带走的干菌和辣椒酱了啊?” “这有什么关系?” “妈,我带了十包干菌,卖了二十块。还有,我做的辣椒酱三瓶,味道好极了,我用它做了肉干,除去成本,赚了十块,这就得了三十块。干妈借了二十块,这次回来就带了五十块。” “你……你这么大胆,就不怕被抓起来吗?” 方玉珍这几年看多了,性子也变得胆小了。 “我这不好好地回来了?”于悦宽慰道:“妈,你放心,都是认识的人,可靠的很。你女儿也不是傻的,对吧?” 女儿完好无损地在面前,方玉珍放下担心,问道:“那干菌能卖两块钱一包?在这儿,一毛钱一包也卖不出去。” 山里到处都是,只要勤快一些,下雨后去捡来晒干就是。 “湘省的人钱多。”不期然的,于悦的脑中冒出了闫炎的脸庞。 是的,钱多多! “那可太好了!你爸的病有治的了,这次,妈就听你的,咱们把你爸送到县里去!” “嗯!快快地治好!妈,吃过饭,你去给队长请假!” “好!” 第20章 ◎人家又不是瓜呢◎ 在秋收的时候请假不容易,村长听了方玉珍的要求很为难: “大家都在抢秋收呢!前阵子你家幺妹就请假我已经是很为难了,现在你家里就只有你一个劳动力了,大伙儿可是看着呢。谁家没有点事呢,不都是忍着先忙秋收的事。而且这万一要是下起了暴雨,一年的收成不就打水漂了?这个口子,我不能开。” 村长婆娘也劝道:“玉珍啊,就算是给你放假了。火明现在还躺在床上,你昨个把他送到医院里去?你还能背着他?你一个人,又能背多远?万一路上有个岔子,你找哪个帮你?” 这……倒真是个问题。男人现在虚弱得很,别一个不小心,摔了,就在路上断气了。 “现在幺妹回来了,带了好东西回来吧?”村长婆娘说:“嫂子不是打听。你先把火明养一养,等他能走了,咱这秋收结束了,也能腾出人手来,实在不行,到别村去借个牛车,将人拉到县里去。” “人太虚了,路上颠簸不得!”村长附和他婆娘的话。 方玉珍担心这一养,养不好不说,病情加重了怎么办?先前是没钱看不起病,现在有钱了,还要再等吗? “要不,先在卫生所拿点药,只要不咳就行,等秋收过后再去?”方玉珍回家问女儿。 于悦也同意,觉得立马送他爸去医院是有些心急了,先不说其他,交通就是个问题。她说了张卫生员的话,就像重病的人不能贸然手术一样,虚弱的爸爸一样经受不住医生下的重药。这段时间,就让她好好提高一下家里的生活质量,让爸爸先补充一下营养。先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这中间有任何的不适,就送他去医院。 方玉珍说:“幺妹,今天晚上你还是去你外婆那里。你爸的病没好,你就不要待在家里。” 虽然她听了幺女说的丈夫可能不是肺结核那种传染病,心里放心一大截。可是终究因为没有确诊,她觉得心里还是不踏实。 “好,那我每天回来给你们做饭。”于悦顺着她妈的意,正好,她也要去找外爷。 方玉珍收拾碗筷的时候,看到灶台边的瓶子,清油瓶已经满了,又新增加了一个瓶子。她拿起来揭开闻了闻,浓郁的芝麻香。心里既高兴又惆怅,这债是越来越多了。 于悦的外爷家——方玉珍的娘家就在这个村里。十户人的小村,三五分钟就走到了。 秋收很忙很累,吃过饭收拾好,其他人早早就去睡了,只有方老爷子睡得晚一些。 方老爷子给她开了门,于悦拿着铝盒,给爷爷展示肉干。 “外爷,我做的,你尝一点。” “不了,你留着自己吃。明天给小勇吃。” “尝一点嘛!他的那份我给他留着的。” 方老爷子最终拒绝不了外孙女的好意,尝了一口:“好吃,好吃!幺妹能干!” “外爷才厉害,用竹子什么都能编!外婆呢?” “你外婆她睡了,你也洗洗,赶紧去睡吧。”方老爷子将铝盒放在水缸里冰着。 于悦在这边有一间小小的屋子,挨着外爷和外婆的。 她也是困了一天,上下眼皮在打架了,和爷爷打了声招呼就回屋睡了。 第二天一早,于悦刚刚起床,正在刷牙,于小勇就跑过来,摇头晃脑地凑上来问:“三姐,你回来了啊?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 于悦吐掉口中的泡沫,问:“你挣了多少工分?” 于小勇:“不知道,平均下来,每天总是有两三个工分吧?” 于悦瞪他一眼:“这你也好意思要吃的?” 于小勇分辨说:“我每天还要上学的呀!” 于悦:“你可骗不了我,上学不过就是这两三天的事。平常你一天才挣五个积分啊?羞不羞啊,你还是不是男子汉?” 于小勇垂下眼角,不满地嘀咕,三姐是猴子吗?这都能算出来。 “想要好吃的,也未必不可以。”于悦刷好了牙,从兜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摊在手心。 “三姐!”于小勇惊喜,伸手要抓时,就见她合上了手,他不满地喊道:“三姐!” “今天放学以后,去捉泥鳅,捉够一桶,有奖励!” “好呢,保证完成任务!” “回来,先把这奶糖拿去。” 家里其他人今天四五点就去上工去了,留下外公外婆和姐弟两人。 外婆已经将饭做好了。早上是不需要炒菜的,家里有咸菜泡椒,装一盘子出来就够一大家人吃了。不过今天不一样了,有于悦的肉干加菜,瞬间早餐的档次就提高了。 等下工的铃声响起,于悦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端着外婆做好的粥。 方玉珍早上没空做饭,于火明躺在床上不能做饭。于悦在端回的菜粥里加了些红糖和芝麻油,暂且这样,勉强给父母加一些营养吧! 吃完饭,于悦和方玉珍一起上坝,对于末世待久了的人,看到满眼的粮食,眼里的无餍足是藏不住的。 于悦拿着镰刀走向稻田,就像饿极了的人扑向面包。 “幺妹,那么卖力,你不累唆?”刘三嫂早就注意到于悦了,埋着头,割着稻子,一路飞奔,边上的人都被她远远地抛下,像个超人。 “不累。”于悦擦了擦头上的汗,埋头又开始割。她和方玉珍一个组,今天分的是一个大田,有一亩二分田。她妈是四五点就上坝了,就这样,经过于悦一上午的穷追猛赶,倒下的稻子和其他组里一样多了。方玉珍才被女儿支回去做饭。 刘三嫂和刘二嫂对望一眼,这是在湘省补好了?这哼哧哼哧干了一上午还精力十足啊! 刘二嫂说:“幺妹,你干妈这次拿了不少东西给你吧钱也没少拿吧?” 作为末世哑女,于悦对于资产和隐私是有很高的警觉性,遂头也不抬地说:“昨可能呢?人家又不是瓜呢。” 刘二嫂两人见打听不到消息,回去吃午饭了。 见到两人走了,于悦这才直起腰身捶捶背,唉——纵然她热爱这片庄稼,无奈身体状况现在还跟不上高强度的劳动。 还得加强锻炼和营养啊! 走远的两人蹲在分派给自己的任务田里嘀咕。 刘三嫂最近也从自家男人那里打听到了,方玉珍的公公打猎受伤了,刘家两兄弟一人出了十元钱借给他。 虽然没有从那嘴紧的于幺妹那里打听到她带了多少钱回来,但总归是能还上刘家的钱的。借钱不还算什么事?刘三嫂忿忿。 现在大家都累,等秋收以后,她一定把钱要回来,方玉珍敢不还,她撕烂她的嘴,扯光她的头发!! 不要以为方家是坐地户自己就怕了,刘家也是,还有自己的娘家,加在一起,还怕打不过方家十来口人? 她还敢说找村长,找就找,方玉珍不找,她也要找村长评理,欠钱不还还有理了! 。 于悦也终于体会到方玉珍下工以后就啥也不想动的累了。整个人摊在椅子上,连眼珠子都不想动了。吃了两颗奶糖,勉强才恢复一点。 “三姐——”于小勇提着桶兴冲冲地冲过来,邀功献宠地说:“我捉到了泥鳅,好多,有半桶。” “好去舀点清水在桶里,让泥鳅吐沙,过几天就煮给你吃。” “我才不吃泥鳅,难吃!”嘴里嫌弃,但还是乖乖按照姐姐的话,将泥鳅养在清水里。做活了活,他去向三姐邀功,又得到两块奶糖,就喜滋滋地跑了。 泥鳅暂时不能吃,第二天一早,于悦上坝劳动了一会儿,便和方玉珍打了招呼,去镇上买些肉。 来得早,可以排在前面。 猪蹄不要肉票,一毛钱一斤,于悦暗暗记下来,等他爹多养一段时间可以吃肥肉的时候,就买些。她买了四两细嫩的腰柳肉,两根不要票的棒骨。一共用了三毛钱。 回到家时,方外婆将将生好火。于悦晃了晃手中的大骨,“外婆,我来做饭。你再去歇会儿。” 方外婆看着外孙女手上的肉和骨头,“钱留在手里,给你爸治病,不能乱花。” “外婆,我没有乱花。爸爸的病是要养。这不我买了骨头和肉就是要给他补补的。” “那你拿过去煮。” “外婆,大家吃大家香嘛——” 方外婆拗不过外孙女,把柴火放进灶膛里,拍拍手:“我管不了你,我先去喂鸡了。” 于悦偷笑,外婆关心她和她家,她知道。外婆外爷可从来没有打听她去湘省得了多少钱,更没有说给他们一些。外婆家仁义,她可不能吃独食。 粮食已经下锅,她揭开锅盖铲了下锅底,以免粘锅。 腰柳肉是猪身上最嫩的一部分,她最乖那买肉的售货员才肯给她的。 腰柳肉切条切丁,再剁成肉沫。于悦闪到门后面,将一小撮肉沫放到竹筒里,顷刻间,竹筒里的肉就满了。 只留一小撮放到碗里,盖上盖子,放到厨房不起眼的角落里用水冰*着。剩余的肉沫全倒进锅里,小火慢煮。 “三姐,你做的什么,好香啊?我像是闻到了肉味。”于小勇打着呵欠走进厨房,鼻子动了动,“三姐,就是肉味,你买肉啦?” “狗鼻子!赶紧去给我掐一把小葱进来。” “好呢!”有肉吃,于小勇跑得很快。香葱拿过来了,又赶紧去洗脸刷牙。 等瘦肉粥差不多好的时候,放些盐和香油,最后来一把小香葱,完美! 香油和肉,于悦放到了自己睡的房间,倒不是她吝啬。是东西太多了,她不好解释。 于小勇飞速地又跑到厨房,站到锅边不肯走。于悦用个小盆舀了大半盆瘦肉粥,让他给爸妈送过去后回来吃饭。 方外婆喂完了鸡,扫了地,进来了。 “幺妹,你手巧,做的饭香,我在外面都闻到了。” 于悦乖巧地笑着说:“外婆,喜欢的话,待会儿就多吃点!” 第21章 ◎瘦肉粥◎ 天水村坐落在鹤歇山下,生产队里总共就十户人。大部分人家都是七八口人,多得十来口人也是有的,人多粮食就不够。几乎每家每户都是吃粗粮,玉米,红薯,糙米,至于大白米饭,平常人家一年也难得吃几次,想只吃大米饭饱肚子那更是不可能。有那人多又自私的人家,为着一顿大白米饭能打破头。 加上常驻在方家的于家姐弟,方家十一口人,只有五个壮劳力,条件是蛮艰苦。和村里绝大部分人家一样,一年之中也只有生产队的两次杀猪才能吃到肉。分的肉也不多,平均下来,一人能吃到的肉,不超过五片。 一年吃不到五片肉啊! 不过,对于于悦来说,有饭吃,能吃饱饭,那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方家最高一辈的是方外婆和方外爷。 两个老人的下面有三兄弟。 于悦的大舅和大舅妈,他们的三个女儿已经出嫁了。 于悦的三舅和三舅妈,以及他们的一儿一女。 于悦的四舅是老来子,目前二十一了,还没有结婚 于悦的妈妈是老二,嫁给了本村的于家。 方爷爷有先见之明一早就把家给分了,他一碗水端平,连已经出嫁的方玉珍也有一份。这也就是姐弟俩还能住在方家的原因。 村里的人开始觉得方爷爷脑袋真是方脑壳,怎么会在壮年的时候就想着分家,一大家人热热闹闹的不好吗?后来家里兄弟姐妹小辈多起来,成天为了鸡毛蒜皮的事闹得不可开交时,又开始羡慕放老爷子的清静了。 不过,人老了,把持着家里的大小事惯了,轻易也不愿意分家。 吵就吵吧,谁家还没有一本难念的经? 方老爷子六十多岁了,常年在地里劳作的他身体很好,带着一帮儿子媳妇进来就声如洪钟地说:“老婆子,你今天做傻子好吃的了?我在三里地外就闻到咱家的肉味儿了。” 方家虽是分家了,不过,农忙的时候却是在一起吃的。儿子媳妇们农忙腾不出手来做饭,做爹妈的,又怎么会看着他们挨饿。 方外婆脸带笑意,嘴里却是不饶人,“我还不晓得你是狗变的,十里外你闻得到肉气味儿不?” 方老爷子嘿嘿的笑着,也不反驳。 人多力量大,厨房里坐不下这么多人,男人们将桌椅放在院子里,舅妈们带着儿女舀饭上桌。方外婆从坛子里取了一海碗泡菜,放在桌子中间。 一个泡菜坛快见底了,人多,泡菜消耗得也快。 “哎呦,里面真有肉!”于悦的堂妹方敏玉端着饭碗,闻一闻,看一看,惊喜! 众人齐齐看向手中的碗,红色的是红薯,黄色的是玉米粉,白色的是大米,红黄白之间密布着土黄色的肉粒。很有默契地齐齐咽了一口水。 “是有肉,你三姐一早就去供销社买肉了。”方外婆说,她可得提点大家,今天是谁花的钱。别人的好要记着回报,好日子才能长久。 一人端着一碗瘦肉粥,低头快速地刨,整个院子里只听见“呼呼呼”,粥入喉咙的声音。一碗不够,再来一碗。。 方外婆只吃了一碗,绒绒的瘦肉粥,她多少年没有吃到过了。外孙女做事,真是有心。 两碗瘦肉粥下肚,大舅妈觉得肚子滚圆,一早起来劳动的疲倦感消失殆尽:“幺妹,今天你不要洗碗,我和你三舅妈洗!” 三舅妈也附和:“对,幺妹,你去耍一会儿吧。灶台上的事你不要管了。” 方外婆看见儿媳妇这样懂事,心下满意。总不能让外孙女既出钱又出力吧! 于悦乐得甩手,比起做洗刷刷这些没有技术含量,没有成就感的事情,她更愿意做菜,上坝干活儿! 女人们洗碗,男人们也不闲,在方老爷子的带领下去自留地里忙活。 “老头子,泡菜要没的了,挖点生姜回来泡!”方外婆在背后提醒。 于悦拿着大棒骨准备回去炖给她爸喝汤,方外婆用碗给她装了两个鸡蛋,“拿回去,给你爸补补。” 一旁正在洗碗的两个儿媳妇看见一愣,见到婆婆看过来,忙低下头。分了家,各家都养了两只鸡,方外婆自己也养了两只。 “幺妹,你今天花钱买肉给大家吃,外婆都记在心里。这两个鸡蛋,你就不要推了。” 方悦接过,看到两个舅妈偷眼看过来,没说话。她也没推辞,端着碗离开回家。 大棒骨真是被剔得很干净啊,丁点儿肉也没有。 方玉珍嫌弃地说:“拿给狗吃,狗都不吃。” 于火明:…… 他听女儿说,这是要炖给他补身体的。 “妈,咱们的弯刀在哪里?我把它宰开,好炖。” “在米缸底下,你别把刀口宰豁了,用刀背宰。算了,我来宰——”方玉珍做惯了农活,力气大。哼哧哼哧就按照女儿的要求,敲破了大骨。 骨头丢在锅里,加上冷水,等水开了,撇去浮沫,放姜葱,小火慢熬。 这个季节田里没有萝卜,不然大棒骨炖萝卜也好吃。 自留地里只有一些黄瓜,辣椒,豇豆,都是已经有些焉了。 “妈,咱家还有豆子麦?” “黄豆,红豆都有一些,你拿来干嘛?” “你拿点黄豆来,用来和骨头一起炖。” 柴火锅没有大院里的蜂窝煤灶方便,总得要人看守。 …… 每天四五点上坝,深夜才能入睡的日子,终于在白露到来的时候,结束了。 于悦担心,每天家人们都有肉吃会不会长胖,会不会被人看出来。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是多余的,秋收实在是太苦,每天每人吃进肚里的那不到一两的肉,也只能缓解秋收的劳累。 不过,即便这样,还是有人看出了不同。 下工路上,就有人拦住问:“咦,我看你都没瘦,你外婆给你啥好吃的了?” 于悦笑呵呵地回:“吃肉了。” 旁边的人惊讶地看过来,于家的生活条件啥时候这么好了? 方玉珍心里一紧,全家人是被禁口过的,自然不会说每天吃肉的事,幺妹可不能虚荣炫耀,漏了自己的底。毕竟,自家还欠着生产队的钱。别人知道自家有钱吃肉,却不还生产队的钱,会跑过来戳脊梁骨的。 “幺婆婆,你没有看到我每天都提桶挖泥鳅啊!” 幺婆婆嘴一撇,她年轻时坐月子家里没钱买肉,她男人就去挖泥鳅,吃了三个月。这一辈子她都不想再吃那玩意儿了,她嫌弃地弯下三角眼:“泥鳅?你能吃得下?” “幺婆婆,你不吃泥鳅吃肉啊?难怪我看你也没有瘦。”于悦笑着说,一脸天真。 众人的视线转向幺婆婆,怀疑地看着她。 幺婆婆心里紧了一下,双手摸了摸布满皱纹的脸,三角眼里布满了紧张,不会是她儿子悄悄去打猎的事被发现了吧?唉,只怪两家住得太近。她赶紧找了一个借口溜了:“我哪里有这个福气哦!我还要去割猪草。” 看着小脚老婆婆蹒跚又快速地走的样子,于悦将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在背后喊:“幺婆婆,我看到绢儿姐才割了一背篼猪草。” 幺婆婆一听,差点崴了脚。 …… 不管怎么样,秋收最忙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剩下就是晾晒,交公粮了。这就轻松多了,下午上工回来,于悦给她爸炖着大骨头汤,边琢磨着,琢磨贴秋膘的事情。 院子里进来了三个妇人。 于悦看她们气势汹汹不打招呼,就粗暴地掀开篱笆门闯了进来,就知道来者不善。 果然,刘三嫂杀气腾腾地喝问:“方玉珍,你给老子出来!” 于悦盖好锅盖,跑出来问:“刘三婶,刘二婶,刘幺奶,啥子事喊我妈?她不在,你们进来坐一会儿,她马上就回来。” “啥子事,你妈她晓得。欠债不还这么多年,她还有脸嗦?”刘三嫂声音很大,旁边的邻居已经在院子边看了。 “哦,那你们着急的话,我现在就出去找人。你们等一哈哈儿,我去去就回。”说着,于悦不等她们回答,就跑出了门,直奔村长家。 刘家逼债,这个桥段小说里有,因为他们逼债,加上于火明需要用钱,于悦就草草地把自己嫁了。 刘家,也算造成于悦悲剧的间接凶手。 何况,那算什么债?于家没有上门去质问他刘家,她们倒是厚脸皮过来了。 于悦前腿迈进村长家,方玉珍后脚就回来了,看到自己的男人扶着墙,也不知道刘家几个女人说了什么,自家男人面红耳赤地在咳嗽。眼看这一阵,每天都有肉吃,男人病养得不错,已经不怎么咳了。 但今天又被几个女人惹的又咳了,她气就不打一错来。 同样是住家户,她还不知道刘家是什么人?竟把好不容易将养好一点的病人硬逼出来盘问。胸中的怒火压抑不住,腾腾腾地往上冒,气冲冲地指着刘三嫂就骂:“龟儿子刘三碗,你好想男人安?想,你去找你自家的啊?跑过来找我男人算啥子?” 刘三嫂最烦别人叫她“刘三碗”,因为她家里穷,从小没有怎么吃过白米饭。以致于第一次到夫家相亲,就吃了三大碗米饭,叫人背地里笑了好久,这绰号就留下了。 被戳到短处,刘三碗很暴躁,“方!玉!珍!我又没有吃你家的饭,你管我吃三碗还是四碗,关你锤子事!” “那你跑到这儿来做啥?真是起了打猫儿心肠,跑来找火明?就你这鬼样自,我家火明昨会要你?全生产队全公社的女人都死光了,也不得找你!” “你——”被方玉珍一阵抢白,刘三碗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你你你个不停。 方玉珍边给于火明顺气,边接过话题:“你,你什么你,你给老子滚。把我男人气病了,别说你刘三碗,刘三十碗你都赔不起!” 刘三碗骂不过,气得拿起墙角木棍准备开打。 一旁的刘二嫂拉住她,说道:“玉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就算骂过刘三碗…刘三嫂,也是要还钱的。不如我们进屋,好好说。” “好好说?说个屁!我不在家,你们逼我男人出来的时候,昨个不好好说?是你们先不讲理噻,我才不讲理的!” 这是事实,刘二嫂不好反驳。 “玉珍啊,上一辈的事,你不清楚。欠钱的事情,你家火明是晓得喃,不信你问他。那二十块的事是真的,咱们进去说?免得邻居过来看到不安逸。”刘幺奶比方外婆要小一些,体型也微胖,看上去一副慈祥的样子。 一个村里,谁还不知道谁啊,方玉珍并没有被她的这副伪善迷惑住,不客气地说:“刘幺奶,不是我不相信你刘家没有20块钱,就是有——” “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哪家人在你家借到过钱。” “当初,你弟妹生娃娃大出血,你亲弟弟跑过来借五块钱,你都没有借。” “人命关天,还是亲弟弟你都没有借钱,你还借钱给于家?” 方玉珍冷哼:“我不信,除非是刘家做了啥子对不起于家的事!” 听到这话,刘幺奶眼皮一跳,心虚地说道:“这不是钱已经借给火明他爹了,哪里有钱再给弟弟。说到我弟弟那婆娘,也是苦命的。就是因为我没得出息把钱借给了于家,没钱去医院,人就这么没了——” 刘幺奶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越觉得自己理直气壮,拍着大腿嚎道:“我也是等这么多年才上门来要债,够厚道了噻?你赶紧还了我那二十块钱,我好给我弟妹买点纸钱烧给她赔罪——” “刘幺奶,既然你口口声声地说我于家欠你二十块钱,不如趁现在村干部都在,你把当年借钱的事情从来到尾说一下,如果是我于家欠你钱,立马还给你,绝不拖欠!” 刘幺奶看到于悦身后,是村长,队长,书记,他们背后是方家一大群人,再后面就是看热闹的社员了。 乌泱泱的一群人。 这…是要公审? 第22章 ◎做事梭边边,吃饭垒尖尖◎ 于悦到村长家的时候,碰巧书记队长村长都在一起开会,听到于家有事,就一起过去了。公社要评选“先进生产队”,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事。 当即三人一起过来了,路上碰到方家的人,听说了就跑回家把全家人一起喊过来。 乡下平常没啥事儿,吵个架大家自然是要一起看看热闹的。 这不,就来了许多人。 刘家婆媳三人看到这么多人,顿觉头皮发麻。刘幺奶瞪了一眼三媳妇,责怪她的意思明显。 刘三碗觉得莫名其妙,欠债要钱,昨就惹婆婆不高兴了?婆婆是怕村长他们,还是怕方家的人?有理走遍天下,她才不怕。 刘三碗挺直了腰背,对着方玉珍说:“你公公生病的时候,刘家兄弟一人出了十元,你不能不认。” 方外婆对着刘三碗说:“大人的事,刘三碗,你这个小辈子家家不要管。喊你大人出来说。吴鸡婆,你自己说,当年是昨回事火明他爹为啥会受伤,你刘家为啥会拿二十块钱出来!” 刘幺奶=吴鸡婆?于悦捂着嘴,她不能笑场,以免给外婆泄了气势。 面对当年骂遍全村无敌手的方外婆,吴鸡婆缩了缩肩膀,有些心虚地说道:“为啥子?你女婿姓于,他家的事他还不一清二楚?” 方外婆环视了周围一圈,高声说道:“都是祖祖辈辈住在善水村的人,哪个还不晓得你刘家当初是村子里最穷的。可能还不止是这个村,全公社就数你家最穷。没的钱买布,出个门都要换着衣服穿,大家伙说是不是?” 年纪大一些的老人都纷纷点头称是。 吴鸡婆老脸一红,恨不得钻进墙角的柴火堆躲起来。 刘二嫂和刘三碗也觉得不自在。 “于家人迁来了以后,就不一样了。他们勤快,踏实,最主要的是还能打猎。三不五天的就打些猎物回来,或者拿去卖,或者自己吃。你们眼红了,吴鸡婆你带起你两个懒索索的儿,喊人家火明他爹教你儿子打猎。是吧,火明?” 方玉珍已经抬了一个凳子给于火明坐,并站在他旁边。 于火明怕咳嗽,捂着胸口缓缓说:“我爹开始不同意,他说这两个男娃娃不行,跑又跑不动,做事又是毛躁躁的,实在不适合打猎。” 这倒是事实,村里的妇人点头。刘家那两个娃儿,小时候就晓得欺负比他小的,抢人家手上吃的东西。为此,妇人们不知多少次带着家里的孩子去刘家告状。 村里的男人也觉得是:“刘家两个儿子,二不跨五的样子,做事梭边边,吃饭还垒尖尖。” 于火明缓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后来,刘家又上门来求。我爹想着刚来善水村,也不好得罪人。就答应,先带着两人去山里转转。那段时间,他们两兄弟也确实勤快一些了,跟着我爹每天往山里跑,跑了一个月。” 方外婆插口问道:“那一个月,打的猎物算谁的?” 于火明陷入回忆:“我爹想着他们不会打猎,家里又穷,没有啥子肉吃,就把打来的东西都给他们了。” 方外婆又问:“一天能打多少?” 于火明说:“一天有时一只野鸡,或者一只兔子,有一次运气好,捉了一只小野猪,分了半只给两兄弟。反正没有哪天是空手的。” “哎呦,怪不得,有一阵子,天天都能闻到刘家传的肉香。” “我还看到吴鸡婆到街上卖野鸡野兔,还有野猪肉。” “啊呦,一个月,这要卖好多强哦?” “这于家就是白白送钱给刘家两兄弟。” …… 众人满脸寻味地看着吴鸡婆,得了人家那么多好处,借二十块钱还要人家还?啧啧啧,这啥子人哦~~ 吴鸡婆被看得躲在两个儿媳后面。 刘三碗:…… 刘三碗垂死挣扎说:“打猎是打猎的,借的是借的,不一样。昨能一起算喃?” 方外婆不理刘三碗,看着刘幺奶:“吴鸡婆,刚火明说的没错吧?那些肉,你到底卖了好多钱?” “……就十块钱。”吴鸡婆诺诺说道。 “我信你个锤子!不算其他,就那半只野猪,就算小野猪,也能卖个二十块钱噻?你把我们当成瓜皮来豁嗦?”方玉珍气愤地说。 吴鸡婆耷拉着眼皮,胡搅着说:“…可能就二三十块钱的样子。我两个儿子出力不算钱哇?” “吴鸡婆,日你个仙人板板乱说!以前于家没来的时候,昨个没看到你儿子进山提东西回来?火明他爹走了后,你两个儿子又昨个没有给你打东西回来?你两个儿子出个锤子力!”方外婆六十出头了,头上已经有些许的白发了,但是战斗力还是杠杠的,她咆哮着说:“你莫要给老子再开黄腔,说!到底卖了好多钱?” “吃了一些,卖的就……就五十来块钱。”面对方外婆的疾声厉色,吴鸡婆怂了。 “五十多块?”周遭一下安静,连村长在内的几个村干部都齐齐吸了一口气。白得五十多块和许多肉,那刘家怎么好意思让于家还二十块钱。还有,刘家一个月就攒了五十多块钱,那于家打猎许久,得有多少钱啊? 几位村干部四顾看了整个院子,没看出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那么,于家的钱呢? “火明,你爹是昨个受伤的?”方玉珍问道,公公的事情她了解不多,因为那时她刚与于火明相看。未婚女子心思比较羞涩含蓄,人家提一嘴男方都会脸红的年代,她更不可能去打听男方的家事。只见过于火明人不错,方外婆给她说于家人品不错,她就没有再继续问其他了。 “本来我爹的意思是,带他们兄弟去山上一个月就够了。因为我爹他觉得,这兄弟俩对于学习打猎的事情不上心,只满足于捡现成的。捡现成,这倒也就罢了。万一碰上凶猛的野物,你贪心又不懂如何躲避,那才是最危险的事情。”于火明说:“可是刘家又带着兄弟俩上门来了,说是兄弟俩没学会,让我爹再带他们一个月。” 众人:刘家可真是贪心啊!白得了五十多块钱还不够! 于悦端了一碗温温的糖水,递给他爸喝。 于火明喝完了水,继续说道:“最后,两家协商,我爸同意再带他们兄弟俩七天。可就在最后一天的时候,出了事。” “猎户有个祖宗传下的规矩‘怀孕的野兽不能打’。凑巧那天,我爹发现了一只笨拙的野猪,肚子还大着,我爹带着兄弟俩准备绕道而行。谁知,尝到猪肉能卖好价钱的兄弟俩不同意,非要将那头野猪打了。他们兄弟俩假装和我爹走,随后又找了个借口,悄悄地往回走。” “等我爹发觉不对,去追两兄弟时,已经晚了。野猪被激怒,恶凶凶地朝着兄弟俩撞来。我爹心善,不能眼睁睁看着量兄弟出事。他引开野猪,让两兄弟在旁边配合。他说怀孕的母猪容易累,三个人,一人引一个方向,把母猪耗累倒了,他们就安全了。谁知——” 于火明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他们两兄弟见母猪去追我爹,自己就跑了。” 于悦见她爸表情哀萋地说:“我爹一人抗不住,被野猪撞到了胸,伤了肺。花光了积蓄,也没有医治完好,一到晚上,或是冬天,他就不停地咳嗽。过了半年不到,人就没了。” “方老爷子这样子去的啊?我记得哪个给我说,方老爷子当初是肺痨喃?”人群中有人说话,他们都离于火明比较远,怕这个肺痨把他们传染。因为听说于火明的病就是他爹传染的。 “从来没有哪个医生说过我爹是肺痨哈!”于火明辩解。 “哪个打脑壳的再乱说,看我不撕烂他的嘴!”方玉珍怒气汹汹地说。 于火明咳咳咳的样子实在是可怕,他爹不是。万一他是呢?大家还是小心一点。 不过,刘家那两兄弟实在是……龟儿子不听话,把火明他爹害死了,那才是打脑壳的!众人往人群里找,没找到两兄弟,龟儿子怂包! “那刘家说借的二十块钱是昨回事呢?”村长婆娘出口,要不是为了评选“先进村集体”,她真想喊自家男人把那两个不尊师重道的忤逆子给赶出村去。心里不高兴,村长婆娘语气也不好,“吴鸡婆,你说!” “过了几天我发觉儿子没有上山去,就问儿子昨回事。儿子一说于老爷子出事了,我们就赶紧去看他,带了二十块钱,老爷子不收。最后他婆娘出来说收了,就当她们家借两兄弟的,一人十块钱。”吴鸡婆说。 村长婆娘:“你有那么好心?你拿钱过去,是想人家好了再带你儿子上山吧?” 吴鸡婆:“不是,我是真心想方老爷子好起来的。” 村长婆娘嘲讽地说道:“好起来好带你儿子上山吧?真是,为了你两个儿子,人家方老爷子赔了一条命。你们不感恩不说,看到人死了,得不到好处了,就想扑上去咬一口。好歹还是你儿子的师父哦,昨个不晓得尊师重道哦!” 刘三碗想说借的就是借的钱,不能这么赖账,不要说其他事。但方家两个妯娌就在一旁盯着她,她不敢说话,怂了。 于火明冷冷地说:“我爹不是刘家兄弟的师父!他们也没有拜过师。” 哎呦喂,师父都没拜,就白得人家那么多东西。 好意思! 众人看吴鸡婆的眼神就更是鄙视,不屑了。 “既然没有拜过师,这事就更好办了!”村长说:“吴幺奶,于火明,你们把账算清楚就行。今天当着大家伙儿的面。” 于悦想过去说话,方玉珍拉住了她,不许她说话。女娃娃不能太彪悍,以后名声不好。 “说清楚就说清楚,刚大家都听着呢!你刘家拿了我于家的东西去卖,五十多块钱,零头给你抹了,我给你算五十块。还有其他吃过的野鸡野兔肉,我们于家大度,就当喂狗了。”方玉珍怕今天于火明说话多了,又要咳嗽,自己就主动站出来说了,反正孩子都这么大了,也不怕别人说自己泼辣了:“除去你刘家拿来的二十块钱,你刘家补我三十块钱就行。” 吴鸡婆:…… 刘二嫂:…… 刘三碗:…… 三人傻眼了,明明是过来要债的,昨到了最后变成欠债的了? “你这个瘟丧婆娘,天天屋头事不做,就跑出来瞎说话。”刘老三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扯到刘三碗的衣服往家走。 村长的话从背后传来:“刘老三,你耳朵硬也要赶紧还钱,还不出来就扣工分,这马上要分粮了,分不到粮食,你们莫怪我。不要想麻爪麻爪就过去了。” 热闹看完了,众人也散了,于悦扶着他爸进屋。方外婆宽慰了几句,就带着人回去了。天色不早了,还没有做饭。回家还有得忙。 “这下好了,恶人有恶报。火明,你就放开心,不要担心钱的事情,咱们早点去医院看好病。明天我就去打听一下,哪个村的牛车要去公社。” “是啊,爸,早点医好你的病。咱们以后有钱了,把房子修一修,一家子都和和美美的……”于悦说。 现在的房子,院子虽然很大,加上厨房只有两间房,以后她和弟弟回来就有地方住了。 于火明哀伤的情绪还没有完全缓和过来,他黯然道:“原本你爷爷是打算修好几间房子的,不然也不会弄了这么大的地基。只是他没有料到,他走得那么突然。” “爸爸,你不要担心。爷爷没有实现的愿望,我们来帮他实现。” “是,火明。我们多修几间,三间?不够,女儿们回来要有住的,一个孩子至少得一间,以后还有孙子……六间,七间,咱们修八间怎么样?” “妈,我同意!咱们明年就修!”于悦赞同。不但要修,还要快。要在那十年最难过是时间之前就修好! “妈,咱修一间房子要多少钱?” “咱修土房子,上面盖茅草,花不了多少钱,再请你舅舅他们过来帮忙,就土砖费些功夫,可能要买一些,一间房得要十多块钱样子。” 于悦盘算了一下,自家盖房肯定不得要茅草屋顶。茅草屋顶每年都要翻新,家里爹身体不好小勇太小,都不适合上房,不如用瓦片,虽然贵点,但是省事。这样算下来,费用上就要高一些,一间房得要30块钱吧,八间房,240块钱,在加上家具,可能要500块钱。 500块,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给自己定个目标吧,一年时间小金库存500元,至于身上的钱,专款专用给爸爸看病,补营养。 那么,现在小金库是0/500,农村可不比湘省那样的城市,再怎么样都有赚钱的机会,于悦一时愁闷起来。 第二天,下了小雨,不用出工。 于悦和外婆商量,“外婆,我准备做一锅烧泥鳅。咱家里有啥,笋?啊,就没啦?如果能有豆腐就好了,豆腐煮在里面好吃。” 方外婆说:“豆腐,这有啥子金贵?你要多少,外婆明天去买。” “咱家人多,我想买五块豆腐。”于悦拿出一块钱,方外婆不收,“这些天你每天都在煮肉粥,外婆没吃吗?收回去。再说人家不收钱,拿东西去换。” “外婆,你每天给了我两个鸡蛋呢!” “那是给你爸的。” 于悦:…… “三姐,三姐,有你的信!”方敏玉跑进厨房来,“快点,邮递员在你家等着。” 于悦快步走回去,到门口时,邮递员骑着自行车在旁边等着,看着出来的白净姑娘:“你就是于悦?” 于悦应“是”。 “有你一封信,从湘省过来的。你先在这里签个字。” 第23章 ◎脸大如你◎ 于悦取了信,方敏玉好奇地伸着脖子过来看,“三姐,谁写给你的啊?” 于悦头也没抬:“湘省的朋友吧!” 方敏玉双手合十,崇拜地说:“三姐好厉害,有朋友给你写信。” 刚才邮递员过来,邻居也看见了,许思兰蹦跳着过来看热闹,高声说: “三姐,你把信拆了读给我们听噻。” 于悦对于许思兰的话有些愕然。 别人的私有物品,不知道啥叫隐私和所有权么? 大家年纪差不多,于悦不会惯着她,对于许思兰的话她无视。她抿嘴对方敏玉笑笑:“敏玉以后也会有更多的朋友的。” 方敏玉看着远方,沮丧着脸:“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咱们镇上,会认识新朋友吗?” 许思兰丝毫没有被冷落的尴尬,接嘴说:“三姐,你把你的朋友都介绍个我吧,我帮你给他们写信。敏玉太小了,万一交到坏朋友不好。” 脸大如你! 于悦依旧不睬她,只看着方敏玉,头发剪得像个小男生,问道:“敏玉怎么突然就不想上学了呢?才刚刚读初一呢。” 方敏玉闻言白了一下脸,抬头时脸上已经带上笑容了:“三姐,我喜欢做农活,不喜欢读书。” 于悦笑盈盈地盯着她的眼睛:“可我记得,咱家敏玉的成绩很好的呀。初一上学期的时候考了班上第一名呢!现在家里的堂屋里还贴着你的奖状。” 方敏玉的脸上划过一抹难过,随即像个没事人一样:“可我现在觉得上坝挣工分更有意思,三姐还不知道吧,我一天可以拿7个工分。” 一旁许思兰不甘心被冷落,冷哼说:“傻子才会喜欢上坝挣工分。你不就是想处对象了,不想上学。哪个还不晓得嗦!” 方敏玉听了这话急了,回嘴说:“龟儿子想处对象不读书。三姐,我不是。我真的是想上坝挣工分。” 许思兰嗤笑:“傻子。” 同样是傻子的于悦:…… 于悦终于理许思兰了,问:“思兰,你上学期是第几名啊?” 许思兰捂脸而逃,她想说自己也是第一名,嗯,倒数第一名。 于悦看着遁走的许思兰很是开心许思兰不过比自己小三月而已,不知道复读几次,现在也才是初二,还敢笑自己傻子。 笑啊,大家互相嘲笑啊! 于悦对着方敏玉是微笑的:“敏玉考第一真厉害!三姐奖励你吃好吃的!”说着,给了她五颗奶糖。 “对了,三姐那里有书和报纸,你空的时候自己拿过去看。” “好啊,三姐要是不嫌弃我烦,我改天就过来借!放心,我一定好好保管好。” 方敏玉不愿说就不说吧,等哪天有空了,自己亲自到学校里了解下,是什么情况。昨天她并没有通知会计,但看到方敏玉领着会计过来的。敏玉她是有心的。 还有几个舅舅,昨天在人群中各占一脚,镇守着场子呢! “三姐,你忙去吧!我去自留地里帮帮忙。”说着方敏玉就跑走了。 方家的人,真是团结。 拿着信回到自己的屋子*,拆开信看。信是崔秀美写来的,问她到家后家里怎么样,秋收忙不忙?累不累?需要什么她寄过来。 真是个热心可爱的小姐姐呢! 不过,于悦不急着回信,等过段时间有空了,她上山去找找,看有什么能寄给她的。总不能辜负她送的铲子吧! 想到铲子,她灵光一闪,这铲子能放进竹筒,复制一把出来吧!今天的份额还没有用,正好! 翻出了帆布包里的铲子,于悦火速地复制了一把。这一把,可以送给女主,嘿嘿,让女主欠着自己的情呗。未来的首长夫人呢,以后再想讨好就轮不到自己了。 再有一把送给爱上山的方玉珍,等爸爸好了以后也是需要一把的吧,还有方敏玉,于小勇,几个舅舅…… 两把一模一样的铲子出现在面前,于悦弹了一下,“咚”沉重的声音一模一样,是好货! 嘻嘻,等爷爷回来的时候请他帮自己镶个把手。 唉,还是军区大院好啊,能找到这样一把小巧的好铲子。 在部队里好啊,每月能有固定收入,即便没有在部队里,城镇居民每月也是能凭本领粮的。只有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难得有歇息的日子,还吃得最差。人啊,还是得努力! 想到这些,于悦又想到自己带回的书和报纸,回来就农忙,原先计划的学习写作投稿计划一个也没有做。今天雨天看书正好,她拿出一本书《写作规范》,坐在窗前一张小小的木桌边,静静地在窗边光线最好的地方看着。 书很教条,于悦看得很是吃力,不得其法。拿出买的报纸出来,花了半小时看完,然而看完就看完了,什么印象也没有,也不知道要写什么。 哑女的时候,她也没有发表过文章,最多的,就是在无聊的时候,看看闲书,和同学一起逗逗溜到校园里的流浪猫。 她不是学霸啊,也不是学渣,普普通通地在他们中间游走。 可是也没有其他途径能赚钱了,外面的工作机会少得可怜,即使有些许的岗位,还有接班制度,就没有多少工作机会能外流出来。偶尔的招工信息还没出来,就被内定了。 想到家里还要盖房的事情,这不努力学习也不行啊!她曾经“听说”过的一件事。某人有个邻居,读了高中,数学物理化学理科成绩非常拔尖,可就是英语和语文很拉跨。本来可以考清北的,就因为差劲的英语和语文,老师估算只能勉强考一本,还是最差的一本。 孩子的爸妈不甘心啊!咨询了很多名师,最后得出一个办法:抄!抄写优秀的作文,抄写英语单词,抄写英语课本,美文……最后,人家果然考上了清北。 于悦觉得自己可以试试这个方法——抄。 万一呢,万一对自己也是有用的呢?总是要试一试的。 她翻出往日的作业本,看到哪里有征稿启事,就抄同类型的文章。也许笨办法是最有效的办法呢?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雨滴打在窗前一棵柑子树上,又从鸽蛋般大小的果子上滑落下去。 趴在木桌上的人沉溺在奋笔疾书中,不可自拔。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3-0321:03:46~2024-03-0421:0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绫罗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十八个心眼子◎ 湘省,军区大院今天是一个艳阳天。 大院外面,一帮少男少女穿着军装骑着自行车,浑身洋溢着青春活力,嘻嘻哈哈,生机勃勃。在最前面的,骑得最快的,相貌最正最凌厉最像军人的便是闫炎。 偏偏他不是军人,身上穿的也只是平常的白衬衣,黑长裤。 这会儿,大家到大门口,都下了车,很自觉地推车进去。几个要好的玩伴冲上来,左右两边和他并齐,打趣他。 “大炎,你就为啥不参军呢?等高中毕业以后参军,做新中国最有文化的军人,多牛!” “是啊!大炎,你不是怕去军队里吃苦吧?怕自己坚持不下来,当逃兵?” “哈哈哈哈哈哈,不得了,了不得了!大炎要当逃兵了。” 闫炎斜背着书包,没理会同伴起哄的声音,他漫不经心地抬了抬头,看看天。 众人不解,疑惑地看看天:天色蓝蓝,什么都没有呀? “‘逃兵’?不,不,不,我是不可能当逃兵的。” “那你为啥不想当兵?难不成你想你一旅指导员的儿子一样,想进厂当工人?” “大炎不会想当工人的,他成绩那么好,一定是想考那京市的大学,和那谁谁谁,朝朝暮暮勤相对。”有人挤眉弄眼地说。 最后说话的矮个子少年叫郑江平,与闫炎是同班同学,又同是大院子弟。他口中的某某某,是曾经在这里工作的某首长的孙女。 首长的孙女来过湘省不少时间,她长相不说了,比大院的女孩子都漂亮。且人家的爷爷是首长,爸爸也是在京市军区里不小的官,听说母亲也是很厉害的人。 这么好条件的女孩子谁家不喜欢,就连自己的父母也念叨着儿子能和人家处好关系,可是人家不理别人,就只和大炎说话。 大炎这个向来对女孩冷漠的少年,也不拒绝和那女孩的说话。 要说两人不是都有意,谁信啊! 当然不同的声音还是有的,叶欣欣站出来:“胡说,那是大炎人好,帮助娜娜尽早融入咱们军区大院。” “切~~”一片不信的声音。 “哼!”见大家不信,叶欣欣气得直跺脚。 “大炎说是,我们就信。大炎,你说啊——” 快到家门口了,闫炎才难得理会他们的瞎起哄。他有自己的烦心事。 一帮人七嘴八舌地吵闹着,闫炎烦躁得很,剑眉紧蹙,额头青筋隐现,“没影子的事不要乱说,不要坏了人家女孩子的名声。都回吧!” “看吧,这就维护上了。” 叶欣欣:…… 一帮少男少女各回各家。 闫炎把车停在门口,郑江平跟过来:“大炎,昨回事,你这样子,看着心里有啥事呢?” 闫炎也没进屋,背靠在墙上,有些苦恼地说:“你说,如果你和另外一个人隔得太远,但你又想知道她的情况,该怎么办?” 郑江平嬉笑他,说:“大炎,你是掉入了爱情的大海里了吧。糊涂,糊涂了啊!这么简单的事情也问我。这办法有三:一,你主动写信给她,嘘寒问暖,这就是所谓的日久生情;二,找她身边你认识的人,让她在旁边‘煽风点火’,尽说你的好话;三,常常给她打电话,感动她。” 这三个方法闫炎不是没想过,但不可行。给女生写信?他可从来没有过。于悦身边也没有他认识的人。给她打电话更不可能,难道他还能在电话里质问对方:于悦,你是敌特吗? 闫炎烦恼地挠头,如果于悦是男生就好了,两人直接打一架,你不说是吧?打到她哭爹叫娘,说清楚为止! 一旁的郑江平看闫炎为了爱情这么苦恼,倒是有几分真心地同情他了:“大炎,你在想想她附近就真没有你认识的人了?或者远一点也行,京市你就不认识其他人,你舅舅不是在那边?” “还有啊,追女孩子,嘴巴一定要甜,嘘寒问暖少不了的。你不懂的话,我那里有一本书借给你看……只要你借我五块钱。或者我把我的秘籍‘爱情三十六计’五块钱卖给你!” 这哪里跟哪里啊! “没有!不要!” 不对!他记得爸爸提过,老家的村里,有一个人去川省当兵了。就不知道离于悦那里远不远。 对了,于悦到底住哪里呢?大炎忽又来了精神,推着自行车朝外走去,书包都没有换下来。留下郑江平在后面追着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大炎,你要想清楚,只要五块钱!五块钱,不欺你……” … 李长英收到闫炎给她提来的一只鸡,还觉得莫名其妙。这又没啥事的,闫师长的儿子是怎么了? “李姨,这不是上次吃你家的凉拌鸡肉好吃吗?我妈也喜欢,还说我不会做菜,这不,我过来学了。李姨,你这样子,是不愿意教我吗?”闫炎一脸认真地问。 “哪能呢!上次是我干女儿做的,我这不是不会。你要是不嫌弃,就过来看我做。” 闫炎真的挽着袖子,在一边帮忙剁鸡。 李长英说:“你这孩子,倒是个孝顺的。可惜啊,我是个没福气的。也没有儿女在身边。” 闫炎笑着说:“要不您收我做干儿子?” 李长英:“我哪里敢收闫师长的儿子做干儿子。你爸不得拿着菜刀砍我啊!” 闫炎呵呵,他爸拿着菜刀追着他打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啊。 “今天咋这么热闹,大炎,你过了啊?”杨福元回来了,今天在军区有事,耽误了久一些,肚子有些饿了。回来,将帽子一揭,直往厨房里奔。 “是呀,杨叔,我过来当勤务兵。” 李长英笑:“这孩子,提了一只鸡,说是过来学凉拌鸡肉,这不,刚刚拌好,你尝尝味道。” 杨福元没客气,拿着筷子夹了一坨鸡肉,放入口中嚼。 “怎么样?”李长英问。 “有点儿咸。” 李长英纳闷:“小悦说这道菜的味道要稍稍重一些。大炎,你尝尝。” 闫炎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这哪里是一点儿咸,明明就是齁咸齁咸的。味道没有之前于悦做的味道,闫炎回味,她做的凉拌鸡肉,里面能尝到辣,微酸甜的复合味,恰到好处的咸香,以及红亮亮的视觉享受。 李长英自己也尝了一口,是咸了:“算了,咸了能留,就这样吃吧!还好有一半鸡肉还没有拌,大炎,你自己来拌,照着我的盐少放些就对了。” 闫炎看着黑乎乎明显是酱油放多了的菜,照着来的话做出来的菜会不会很丑? 闫炎一边剁鸡一边问:“杨叔,于悦是怎么认识你们的呀?她救你的时候才十岁吧,那么小。她真那么能干?” 杨福元重复不知说了多少遍的被救的事:“那时,我还是奉命到川省去调查一个手下的兵。我记得是个冬天,调查完后我往回走。可能是那几天马不停蹄没有好好休息,引发了身体旧疾。倒在路上,连身上带的药都没来得及吃。” “这时,小姑娘就像天神一样来到我身边。帮我拿药,放在我嘴里。我这才缓过劲来。不然啊,那么冷的天,我要是晕倒在小路上,过几个小时人就没了。我给她钱她不要,见她年纪小小的,眼神又清明,就和她家大人商量了,收了她做干女儿。” “那么巧?于悦恰好就在身边?就那么巧,她就有药?” 杨福元说:“是巧啊,我那时一天没有吃饭,把病累发了,小姑娘就来了。她就是我命中的贵人啊!药是我身上的,那是我还撑着一口气,没有完全晕过去。让小悦帮我把要拿出来喂我的。” 李长英说:“乱说什么天神贵人的话,大炎,别把你杨叔的话放在心上。” “李姨,我不会乱说的。鸡肉拌好了,你们尝一下。”闫炎不满意,瞧着白白的鸡肉,并没有红亮亮的那么勾人,至于味道—— “大炎不错,比你李姨拌的好吃。赶紧端回去给你爸妈尝尝。” “那我端回去了?盆子我明天还回来。”闫炎端着盆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转身:“对了,李姨,你那里有于悦的地址吗?她上次走的时候有东西落在车上了,我给她寄过去。” “你拿过来我寄过去就行。哪能麻烦你。”李长英说。 闫炎说:“一点点小东西而已,我寄过去就行。正好我问她凉拌鸡肉怎么做。” “那行,你等着,我给你抄一份。” 等闫炎拿着纸条走了,夫妻俩坐下来吃饭,李长英说:“我看大炎是不是想和小悦处对象,又是送鸡,又说要做干儿子。” 杨福元夹了一口菜:“你想多了,我看这孩子就是喜欢吃的。田团长不就是喜欢精巧的食物吗?这孩子随她妈。” 李长英摇头,“不像,我看大炎更像他爸。当初追求田丽华的时候,花了多少心血,找了多少人?我看大炎这孩子,脾气更像他爸!追求对象时,起码有十八个心眼子。” “你以为师长人人能当啊?还不晓得他爹有多少个心眼子。他家啊,得是竹筛子做锅盖。” “我干女儿被看重,我高兴!两个孩子的事,随他们去吧。” 李长英酸酸地说:“我知道。不然还能怎么样?小悦毕竟不是我亲生的孩子。” 第25章 ◎麻辣泥鳅◎ 外面的雨一直下,屋内的人一直不停歇的在写,只听到雨声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又四下溅开。 于悦抄写了大半天报纸,站起来伸伸懒腰,扭扭屁股,甩甩胳膊。深感作家这碗饭真不是谁都能吃的,就这半天时间,比她四点起床上坝干活到晚上还累。 不过,也是有收获,她记住了几个成语,几句优美的句子。 “三姐,外婆叫你,去做泥鳅。”于小勇在门口喊话。 糟,她突然忘记今天要做耙泥鳅的事情了。 于悦一拍脑袋,忘记了!打开窗户,看到双手叠在头上遮雨的弟弟,说:“告诉外婆,我这就过来。” 于悦撑着一把伞到了方家,甩甩水,将雨伞放在屋檐下。方外婆给她看了簸箕里五块白嫩的豆腐,还有方外爷在自留地旁边摘了十来个土耳瓜(佛手瓜)。 土耳瓜是一种很神奇的藤萝植物,不但藤上结果,也在地下结果。摘掉瓜果以后,只要不砍掉藤,第二年它又发芽,同时,地底下长着块茎,也可以吃,味道美味类似于山药。 方外婆说:“**的那几年,土耳瓜地底下的块茎被挖来吃了。咱家现在的土耳瓜,也才重新栽种不过三年。再等它多长长,时间越久,块茎越大,味道越好。” 于悦抓住想溜走的小勇:“好!去把泥鳅处理干净,我一会儿来做。” 于小勇看见两桶泥鳅,为难道:“三姐,泥鳅啊滑不溜手的不好剖。前几天爸吃的少,我勉强可以上阵,这么两桶,我弄不好。” 于悦摆摆手:“这有什么难的?撒盐,用盆子盖在桶上,不要让它们跳出来,等没有动静了,就好办了。” 于小勇扭扭捏捏不想动。 “你不杀泥鳅,待会儿可不许吃啊!”于悦瞪了他一眼。 “不吃就不吃,这玩意儿,也就鸡和猪才吃。” 方爷爷过来抬手就在他头上嗑了一下,“懒货!”他左右各拎一只水桶对着外孙女说:“不用盐,我有办法。” “老头子,不要的头和内脏留住,下午煮了喂鸡肯下蛋。” 方敏玉跑来帮忙:“三姐,我做点什么?” “你去拿点辣椒要干的和青辣椒都要,一把就够了。还有葱,姜,蒜,香菜,都准备一些。” 于悦自己,想将土耳瓜削皮,方外婆抢过去削,“土耳瓜的汁液伤手,外婆来削。” 算了,切豆腐吧,这活儿可太轻省了。 于悦盘算了下,菜有些多,找了一个装米汤的大盆一会儿好盛菜。 方老爷子将打整好的泥鳅提过来了,于悦看了,好家伙,有大半桶,“外爷,这泥鳅有好多斤?” “怕是有十多斤哦!” 十多斤,加上菜,得有一锅呢!这样好,贴秋膘嘛,肉就是要多! 方敏玉烧火,于悦上灶。 “外婆,你是不放心我做菜喃?你在边上看着,我紧张,待会盐放多了怎么办?”于悦撒娇着把要帮忙的外婆推出厨房。 热锅凉油,方敏玉看着于悦拿着油瓶往锅边饶了一圈,咋舌:“三姐,你倒这么多油,外婆会不高兴的。”平常做菜,方敏玉看她妈是小心翼翼控制着油瓶只滴一滴油,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三滴。 于悦吐吐舌头,外婆才不会不高兴的。难得在一起吃饭,外婆不是那吝啬的,再说她会给外婆补上的。 现在是分家了,平常都是各煮各的菜,各吃各的,只有像农忙,过节的时候,一家人才会聚在一起。做父母的,怎么会对儿女吝啬? 就算是倒了一圈的油,在于悦煎了二十多条泥鳅以后,油就没有了。 “敏玉,你去问问外婆,家里还有没有花椒?”于悦说。 趁方敏玉出去,于悦回房拿了一整瓶的油,一股脑儿地倒在锅里。又火速地在火膛里加了一堆易燃的草,再将泥鳅放入油锅。 泥鳅在油锅里翻滚。 于小勇跑进来:“三姐,好香啊,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于悦白了弟弟一眼:“泥鳅,你说过你不吃,待会儿,你可别下筷子啊!” “不下就不下。”一溜烟又跑了。 泥鳅煎好,于悦用大碗留了一碗起来。方敏玉跑回来,摊手:“三姐,这点花椒够不够?” 于悦看到一张巴掌大的报纸里,就一小撮,她接过,说:“我想起来了,我屋里还有一些。”再出来,一张书页大小的纸里包了许多的花椒。 “敏玉,火烧大些!” 锅底里的油烧热,放入生姜,蒜,干辣椒,青辣椒,再放入半碗辣椒酱到锅里翻炒后,加入小半锅水,煮开,将泥鳅一股脑地倒入。煮了十分钟,再放入切好的土耳瓜,盖上盖子。 锅边热气腾腾。 方敏玉只觉辣味和肉香味浓烈地直往鼻子里钻,她深深地吸了几口,香啊~~她非常期待今天的午餐。 等土耳瓜煮好的时候,揭开锅盖,放入盐和花椒粉,再将煮泥鳅和土耳瓜舀在盆子里,一个盆不够,方敏玉回家拿了一个装米汤的盆子。 锅里留汤,切好的豆腐放进去,小火慢煮。 “呦,幺妹做的菜好香啊!”两个舅妈抱着甄子饭过来了。今天中午方外婆的厨房出菜,两个舅妈各出了些米管饭。一家出点儿东西,就是俗称的——打平伙。 方敏玉疑心是今天她三姐放了许多油,才这么香的。 白白的豆腐煮的软嫩,轻轻的舀起来放进盆里,最后撒上葱。 干辣椒和青辣椒本来是要用油呛出香味的,于悦怕油太多浮在汤上面,太招眼了。 老天爷赏脸,要吃饭的时候,雨收天晴。 两盆有红有白有绿的菜放在桌子中间,十分好看。 今天方玉珍难得的也在,见人都坐好了,招呼女儿也坐,“妈,你先吃,我先把爸的那份煮上,你先吃。” “我来煮就是了。” 于悦:“妈,我煮的更好吃。” 方玉珍看看桌上的菜,女儿做的比她好,这是真的,方玉珍坐下先吃,方敏玉依旧到厨房帮忙烧火。 白味的泥鳅不需要花椒和辣椒,于悦放了刚特意留下的土耳瓜和豆腐,做好盛出来也是一小盆,够于火明吃两顿了。 “小勇,过来给爸端过去。” “我要吃饭。”小勇不乐意。 于悦看到他面前一堆骨头,问他“你不是不吃泥鳅的吗?” 于小勇腆着脸:“这不是三姐做的好吃的嘛,又麻又辣!我差点把舌头都吞进去了。我都忘了它是泥鳅,以为它是肉。” “厚脸皮!本来就是肉,赶紧去,再端一碗饭过去。喜欢吃,下次三姐再给你做!”于悦说。 其他人没有主动说自己去送饭,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做儿子该做的。就算小勇不去,他们也是要教育他的。 小勇还没有回来,倒是另有人过来了。 许婵娟在方家门口徘徊。她奶奶看到小勇端回去的煮泥鳅,里面有豆腐,她就让自己出来到方家要点菜回去。许婵娟不好意思空口白牙的去要人家东西,可看她妈那为难的脸色,哀求她的眼神,她实在拒绝不了。 “唉——”谁都知道家家的粮食珍贵,就算是找别人有事,都要刻意避开吃饭的时间。不然,被对方讲出去,还不晓得背后要挨别人多少吐沫星子,戳多少脊梁骨。 但自己如果空着手回去,家里又该是怎样的鸡飞狗跳,她妈吴素琼又该想怎么样伤心地对着她抹眼泪了……算了,为了家里和平,为了吴素琼高兴,她今天就不要脸豁出去了。 她鼓足了勇气,轻轻地推开了半掩的门,年久的木头门“咯吱”一响,许婵娟看到方家一家子摆成两桌吃饭,倒不是像别家男人一桌,女人一桌,两桌人也是男男女女没有分开。 方家一家子听到门响,转过头看到许婵娟。于悦看到她穿的依旧是那套短短脚的旧衣,别说,这一身蓝色的衣服穿在女主身上,还真好看。有点像是少数民族的阔衣阔裤,映衬的那张漂亮的脸庞更白了。 “娟儿姐,过来坐下吃饭。尝尝我做的耙泥鳅。”说着,于悦就站起了声,让了位置。 有人热情招呼,许婵娟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尴尬了,摆手说:“不不不,三妹,你吃你喃,我一会儿回去就吃。” 方外婆看着她手里的碗,站起来说话:“你们先吃。我和绢儿说两句。” 于悦弯着腰夹了满满一碗泥鳅后,迈步跟着她们两人去厨房。厨房里,于悦对着许婵娟,笑得很灿烂:“娟儿姐,过来尝尝我做的泥鳅,可好吃了。” 许婵娟不好意思,摆摆头红着脸对方外婆说:“方大奶,我奶奶她说她今天想吃泥鳅了。我现在去田里挖来不及了,能在你家这儿先借点泥鳅回去煮不?我下午去挖来还给你。” 于悦说:“糟糕,今天我做的菜,泥鳅都做完了。” 方外婆拿过许婵娟手中的碗,走了出去:“这有啥子,外面桌子上还多。娟儿,你在这儿等到,我去给你舀。” 【作者有话说】 馋了馋了,石锅耙泥鳅~~~ 第26章 ◎八百年前的事你都记得到◎ 凳子都挪到院子里去了,两人只能站着。 于悦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递给她,软语求道:“绢儿姐,你尝尝我做的泥鳅好不好吃嘛?有啥子做得不好的,你给我提!” 许婵娟心里一暖,还有人求她吃东西。刚刚她在院子里就看到了,红亮红亮的汤色,她还是小时候在家里见到爸爸做过,一看就知道要放不少油的,味道好极了。 许婵娟夹了一条耙软的泥鳅,于悦赶紧从储柜里拿一个干净的碗给她接住。 泥鳅不是很大,许婵娟顺着泥鳅的那一根骨头,将肉嗦了下来,麻辣鲜香的嫩肉在嘴里炸开,可真是美味。亲爸爸做的菜也没有这么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儿!”于悦将碗里泥鳅全部夹到她碗里。 许婵娟不假装客气,全部吃掉了,实在是她肚子太饿了,这么些年,就没有吃到过这么有油水的东西。 方外婆端了一碗菜进来,许婵娟接过,感激地说:“谢谢方大奶!” 方外婆放下碗就出去了,留下小姐妹说自己的话。 “三妹,菜做得很好吃!我没什么意见能提的。”许婵娟说:“不过,我奶奶口味重,我能不能在里面加点盐。” 于悦眨眨眼,瞬间懂了,拎出盐缸说:“绢儿姐,咱家盐多,你随便放!” 许婵娟舀了满满两勺盐放到碗里,用筷子搅拌均匀了,尝了一尝,满意地说道“这就是我奶喜欢的味道。” 于悦忍住笑,将人送出门口,许婵娟说:“三妹,你等我捉了泥鳅还给你。” 于悦点头:“好啊,到时候我再做给娟儿姐吃。” 许婵娟走了,她知道方家人在村里名声很好,和许思兰一样大的三妹不知道比许思兰懂事多少。许思兰,自她到许家后,就没有见她做过饭,更不用说像三妹做的那么美味的菜了。倒是整天嫌这辛苦嫌那脏,把自己看作是城里人。 送走许婵娟,于悦坐下来继续吃,大家吃得都差不多了,盆里的,明显是大家留给她的。 “这绢儿,也命苦。许家把她当成不要钱的长工,她娘不护她,。看她和她娘过来有八九年了吧,还没有穿过新衣服,唉——”方外婆感叹着说。 大舅妈雷秀群说:“就是,她身上那身衣服,我看是许思兰穿过的吧?穿在身上,膝盖都要露出来了。这女娃娃命苦,以后的婚事怕是要被她奶卖了。去年过年的时候,就听到她在和别人打听彩礼的事。” “唉,各人有各人的命。”二舅妈张若男说,“这命里头有富贵就有富贵。绢儿她到了许家,就该听人家的话。她奶想把她嫁到那里,她就该受着,她命就这样。” 看侄女惊诧地看着她,张若男更觉自己说的对了:“像娟儿克死了她爹,就证明她是个没福气的娃。敏玉,幺妹,你们以后都要听大人的。不然,以后婚事都不好找,像娟儿,背着个克父的名声,她奶也只能把她嫁远了。” 啊呸!听锤子话,听话不出门,不去湘省的话,于悦想,自己恐怕也得背个克父的名声吧! 唉,敏玉有个这样的妈还真是…… 听听,听听,这是作为女人说的话不?你就不是女人? 方外婆不喜欢听老三媳妇这样的话,当年她就没看上张若男这个小家子做派。不是三儿子喜欢,非要娶张若男过门,她当时真想毁了这门亲。当下转过头不听她说话,问另一桌的女儿: “玉珍啊,火明的事你也不要急。我去给你问了牛车的事。赵林那边村长说了,他能拉火明去镇上,要等七八天,等粮食再晒两个太阳,上完粮以后就行。如果急的话,今天就去给他说一声,明天早上就可以用牛车。”方外婆说。 方老爷子瞪大了眼睛:“赵林的村长,儿子叫赵志全的?以前你和他还看过人?他龟儿子又跑出来跳了?不行,不能用他的牛车。” 方外婆:“八百年前的事你都记得到!又不是他的牛车,是生产队的!” 方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就是不行!” “又不是你坐,你吼个铲铲!”方外婆也火了,牛车哪里是好借的,这死老头还和她犟。别看方外婆平时很温和,也很能谅解别人,但是真把她惹着了,那可不是轻易能够抚慰好的。相当年,方外婆可是能对着人家户,从早骂到晚的狠角色。 方老爷子也是有脾气的:“你等到,总有一天,咱们村也有牛,不需要去借赵老头子家的!” 方外婆不甘示弱:“等,等到黄花菜都凉了。你喊你女婿躺在床上等到麦?” 养牛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先不说队上买得起不,就是哪个队的牛要生小牛了,提前就被人预定了。毕竟,一头牛能当几个壮丁,平时还能拉粮拉人的牛,人人都稀罕着呢! 方老爷子也没有门路,在没有找到牛之前,不能让老伴离了心。 方老爷子委屈着脸,声音都低了:“你为了他,居然还不安逸我?” “你——”方老爷子出这招,方外婆就没法了,但还是有点不舒服,气鼓气涨地解释道:“赵志全是他兄弟的儿,不关他的事。” “他们还不是一家人。”方老爷子喃喃自语。 “方老头,你再说,今天晚上就跟你儿子睡一屋去!” 众吃瓜子孙:…… 老太太你是认真的么? “妈,幺妹在家每天给他爸做吃的,火明最近都不咋咳了。上粮是大事,肯定要等人家不用牛了才好。”方玉珍说。 方外婆被转移了视线,安慰女儿说:“火明那个病也不是大病,你也不要担心。这不慢慢就养好了?不过,还是要去大医院检查一下,图个安心!” 大舅妈雷秀群也说:“是啊玉珍,你看先前幺妹给你汇了二十,现在刘家还得还你三十,这就五十了。有了这五十,做啥不够?钱是不缺的,早点把病医好!” 方玉珍皱着眉头,“刘家那三十怕是不好拿出来哦!” 方老爷子一拍桌子,声音洪亮地说:“他敢不拿!你几个兄弟是吃素的嗦!” 雷秀群说:“他不拿,咱们还可以找村长!不拿钱,喊村长安排他们一家担粪!” 挑粪是辛苦活,和其他的活工分也一样,大家都不愿意做。村长一般会分给刺头做。 “嗯,好,等明天我先去要一回账!” “好,我陪你一起!” … 许婵娟端着碗回去,还没到厨房。 “许婵娟,先给我尝尝味道。”许思兰从房里打眼看到她回来了,“蹬蹬蹬”就跑过来。 许婵娟垂眸看见了她脚上的黑色小皮鞋,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许思兰得意地说:“好看吧?这是爸特意托人给我买回来的,从省里的百货大楼带回来的哦——” 许思兰的爸爸,许婵娟的继父,是个售票员,在车站上班。是村里唯一一个有班上的人。也是许幺奶的底气。她家只有大儿子一个男人怎么样?那是村里所有的男人都比不上的。嫁到她许家来是福气,这也是她对许婵娟母女颐气指使的原因。 收回了腿,许思兰弯着要徒手要去夹肉吃,许婵娟紧张了一下,还好,许思兰收回了手:“不能像个乡巴佬一样抓来吃,吃菜要用筷子。不过,这是泥鳅,没啥好吃的,我不稀罕。” 午饭因为许婵娟出去了,许二婶煮了一些茄子。见人回来了,许二婶丢下火钳,“可累死我了,天天上坝,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要煮饭。绢儿,摆好桌子再叫我。”伸着懒腰出去了。 这口气,好像别人没有上坝一样,许婵娟眼露厌色。吴素琼走进来正好看见,朝女儿使眼色,让她不要耍脾气。 继父不在,五个女人一桌子。 许幺奶率先将筷子伸向那碗泥鳅,掀了个底*朝天,纳闷:“咦,咋没的豆腐呢?”筷子一甩,责怪道:“绢儿,咋没豆腐呢?你没说我要的是豆腐啊?” 拿起空碗去要人家的菜,还挑三拣四的要吃人家豆腐!好大的脸! 许婵娟小声说:“我去的时候,方家的菜里就只剩泥鳅了。” 老太太气发不出来,看到桌上的另一个煮茄子,嫌弃地夹了块土耳瓜放嘴里,急忙呸了出来:“方老婆子是打死卖盐的,抢了人家的盐缸还是咋地?这么咸!” 最后的结果就是,她们三个吃煮茄子,许婵娟母女两人吃从方家端回来的菜。 吃完饭,许婵娟在厨房洗碗,吴素琼在旁边。 许婵娟说:“妈,方家做的泥鳅好吃吧?” 吴素琼点点头,“好吃。”又不高兴地说,“方家咋那么抠门,豆腐也不给,给点菜还放得齁咸齁咸的,你奶你妹她们都吃不下去。” 许婵娟无语:“妈,我们上门去要东西,本来就不对!” “有啥子嘛!就一点泥鳅,豆腐也舍不得。” 许婵娟试图纠正她妈的思想:“妈,你来许家这么多年。许家可送过菜到方家去?不说方家了,就是隔壁邻居家有没有送过?” 吴素琼扁扁嘴:“大家的菜都一样的,送什么送?” 许婵娟:…… 那你还有脸想人家的? 许婵娟不想人家的,因为她晓得,得了人家的好处,不知道会付出多少的代价。比如她母亲嫁到许家来,看似占了许家的好处。可有谁知道,许家的那几个女人就是在等着她们斥候,她们有多难侍候?常常听到长辈说,以前在地主家做活的辛苦。可是辛苦总有工钱,在许家,就是一辈子不要钱的长工。 第27章 ◎天黑了,她的脸更黑◎ 收拾好厨房,雷秀群提议到刘家要债,“饭要趁热吃,铁要趁热打!” “你大嫂说得对!走,咱们一起去!”方外婆说,“玉珍,你不晓得吴鸡婆那抠门样子。你要在这儿等,等八百年她都不可能自己跑过来还钱给你。” “好!” 张若男打了一个呵欠,“你们去嘛,我就不跟到去了,免得吴鸡婆说我们方家仗着人多欺负她。” 方外婆懒得离她,张若男回房睡觉,于悦说她也要跟着去。 头上有月亮照着,倒是能看清楚路,方外婆身体硬朗,不用人扶着。到了刘家,门口就是一片黑暗了。 方玉珍在门口大喊:“有人么?” 屋内无人响应,柴门紧闭。 方玉珍说:“没的人在家?” 方外婆说:“咋会?我才不相信吴鸡婆这个时候还去上坝,全家都出去了嗦?”她带着女儿媳妇直接推开了柴门,让雷秀群去捶堂屋门。 “吴鸡婆肯定是晓得我们要来,装疯迷窍的不答应。”雷秀群说着,用力捶门,还没有人应门。 捶累了,她用脚踹。 屋子里面,几个摸黑掰玉米的人终于受不了了。 可惜家里的男人都不在,吴鸡婆的两个儿子吃过饭就不晓得到哪里去野了。留下家里一窝子的女人。 吴鸡婆对两个竖着耳朵听外面动静的儿媳妇说:“你们说咋办?再这么下去,门要被她们踢烂了。” 话音一落,又是“砰”的一声,吴鸡婆缩了下肩膀,看到三儿媳妇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手上的玉米棒子直直地向她扔了过去:“都是你惹出来的,你给我想办法!” 刘三碗觉得冤枉:“妈,不是你同意去于家要债的吗?你还一路去了。咋能怪我呢?” 吴鸡婆横她一眼,“不怪你怪哪个?你看你二嫂就不会挑事,你和她一样老老实实的不行哇?你去于家一闹,我们刘家就欠人家三十块钱!三十块钱呢!这得把你娶三回了!赶紧,去把你的私房钱拿出来。” 刘三碗很无辜:“妈,我哪里有啥子私房钱,我没得!” 吴鸡婆:“别以为我不晓得他们两兄弟去哪里了?卖黄鳝的钱呢?” 刘三碗:…… 刘三碗:“妈,总不能只有我出喃?当初于老爷子救的是两兄弟,还有,买东西的钱不是大家用的嘛,凭啥子就只我们吃呢?他们两兄弟提回来的肉你也吃过吧?不行,一家出十块!” 刘二嫂斜睨了眼这笨蛋弟妹,出这事儿的时候,她还没有进门一句话就推了。最后还把自己给带上了。 猪队友! 吴鸡婆说:“那好,你们两家一人出十元,赶紧去拿钱。” … 雷秀群的脚刚刚提起,准备踹下去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于悦扶住她,好险,才没有摔倒下去。 吴鸡婆打开了门,就开始上下左右地检查门框。 于悦看着,这么晚了,这个老太太还能看得清? 方外婆不客气的骂:“你家鸡公都死了好多年了,咋呢?你不开门是有野男人了?还要赔你的门,赔个铲铲。吴鸡婆,你不要在那儿装疯迷窍的。” 吴鸡婆在黑夜中的脸更黑了,冷眼冷语得说:“啥子事?” “啥子事?你是聋的还是瞎的?我懒得和你扯,还钱——”方外婆摊手。 “关你啥子事?我欠的又不是你于家的。” 方外婆收回手,招呼女儿,然后对吴鸡婆说:“说的是,你未必然是自己还钱嗦,你还不得找你儿媳妇?我替我女儿要债,天经地义!” 这话说得,吴鸡婆招呼两个儿媳妇拿钱出来,两个儿媳妇各拿了几张钱出来,给方玉珍。 方外婆不让女儿接:“乌漆墨黑的,哪个晓得你们拿的是好多钱?吴鸡婆,把你的灯点起!” 吴鸡婆抱手:“没得灯。” “幺妹,你回去喊外爷把煤油灯给你。” 于悦蹬蹬蹬,踏着月色回家拿了煤油灯,嗯,还有火柴。看吴鸡婆那抠门架势,肯定得说,自己火柴刚刚用完。 煤油灯下,方外婆点了一遍钱,“吴鸡婆,咋才二十喃?” “你等到!”吴鸡婆回屋,一会儿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是个小小的输液瓶,目测能装200毫升的液体。 “这里面装的是蜂蜜,你拿去,咱们就算清账。” 方外婆说:“清个屁,我都不晓得你从哪里弄的东西,万一里面有毒呢?就算是蜂蜜,你这点点儿少,能值十块钱?吴鸡婆,你当我是憨憨嗦?拿起滚,老子不要,老子只要钱!” 于悦却是想要蜂蜜,蜂蜜呢,她如果有一瓶,以后就有无数瓶,蜂蜜容易出手,一是因为是甜食,二是因为可以说是山里的东西。无数瓶蜂蜜可以带来无数的钱,想想心里就觉得很美! 看到方外婆拒绝,于悦是有些着急。 吴鸡婆说:“蜂蜜可是好东西,这一瓶,还是我刚从娘家分回来的。这样吧,我给你算五块钱,行不,抵五块钱的债。” 方外婆不同意:“我看你今天是没有睡醒呢,五块钱,五角钱还差不多!” 吴鸡婆见劝不动方外婆,转头向方玉珍说:“我听说蜂蜜治咳嗽的,玉珍,你真不要啊?说不定,你家男人喝了这个就好了!” 说得方玉珍蠢蠢欲动。 “你当你这个是仙丹嗦,吃了还要成仙?”方外婆说。“一块钱,最多一块钱。你拿到供销社收购站去,就你这点,五角钱都卖不到。” 是卖不到!供销社盘问来源那关就过不了。 吴鸡婆说:“一块就一块吧!玉珍,你可要记到我刘家的情。” 方外婆讽刺道:“吴鸡婆,不要在这儿巾巾网网的。于老爷子为你的两个儿子,连命都送出去了,你们哪个记到他的情了?还来逼他儿子要钱!记你的情,你还是去地下找你的鸡公问他还差不多!” “还有九块钱,拿来!” 吴鸡婆支支吾吾:“玉珍,再缓缓?我现在手里没钱了,等……过段时间等我手上宽裕了再给你。” 方玉珍:“大娘,过段时间是好久?你晓得喃,等上完粮我就要送火明去看病。这人在外面,花起钱来也没个定数,手头有钱,心里要踏实些。” 吴鸡婆说:“我明年还给你行不” 方外婆说:“不行!最迟分粮的时候就要还!然后带着人走了。 回到家,于悦对方玉珍说:“妈,那蜂蜜给我看看,行不?” 方玉珍高兴,今天收了二十块钱,还有一瓶蜂蜜。都是意外之财,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抑制不住:“行,咋不行喃!等你爸好了,带你到山上去割,你爸呀,可是割蜜的一把好手呢!” 于悦抱着蜂蜜瓶子更高兴,她会有好多的蜂蜜,好多的钱钱…… “妈,我给你和爸兑点来喝。”于悦跑到厨房,将蜂蜜倒了一些到竹筒里,顷刻间,蜜香四溢,鼻尖充斥着百花的香味,令人心醉神迷。 拿出三个竹子盅盅,每一个都倒上蜂蜜。 昏暗的煤油灯下,蜂蜜呈现出琥珀色的流体状态,于悦忍不住舔了舔独属于自己的那份,甜蜜充斥在口腔中——这才是甜甜蜜蜜的生活味道! 这是她从前世到现在,尝到过的最美味道! 有了蜂蜜,各种曾“听说”过的甜品都可以尝试了。嘻嘻,明天就问问外婆有没有红豆…… 第28章 ◎别人家的狗子◎ 雨过天晴,艳阳高照。 一挑一挑的稻谷从粮仓里抬出来,平坦而敞亮地晒在田埂的竹垫上,村民们挑着一担担沉重的稻谷,一个个脸庞被晒得通红,却没有丝毫的不情愿。反而是看着铺满晒坝满是金黄的稻谷,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空旷的稻田里,现在尽是草垛。天气晴了,也需要晒晒,晒干了,再分给各家各户。生产队里绝大部分房子都是用草垛代替瓦片的。 于悦和许婵娟分成了一小组。 许婵娟干活那叫一个快,抱着几个草垛子放在地上,手一扶,脚一踢,一个穿着裙子的稻草人稳稳地立在地上。 “娟儿姐,你休息一下吧!看你满头大汗的。”于悦看到许多人忙碌了一阵后,就坐在田坎上摇着草帽休息。抢秋收的时候大家确实是累坏了,现在记分员对他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你休息一下就行了,我不累。” 于悦看她额头上密密的汗,不像是热的,就拉着她在田坎上坐下来,“你这是咋了?咋像是在冒虚汗喃?” 许婵娟苍白着脸说:“没的啥子,就是那个来了。” 于悦想说,你身体本来就虚弱,大姨妈来了就要在家好好休息。但想到,许婵娟家里的情况,终究是没有开口。 休息了一会儿,许婵娟觉得好一点儿,准备去将剩下的草垛晒好。于悦按住她的肩膀:“你不要动,我去晒。” 等晒好草垛,于悦准备回去,却看到许婵娟背着旁边的背篓,要去割草。 于悦在心里嘀咕,许家这是改姓周了?真是比周扒皮还要能扒皮! 于悦能帮她的不多,但对于许婵娟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她割完草,经过方家的时候,被于悦招了过去,给她喝了一碗浓浓的红糖水,给了一包红糖。 “娟儿姐,红糖你煮姜丝喝。你不好煮的话,拿到我这边煮。” 许婵娟捂着暖暖的小腹,现在那里已经没有胀痛感了。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还了三妹的情,她不想欠别人的情。 人情债,最难还! … 稻谷经过接连两个晴天暴晒,已经差不多了。林村长背着一只手,弯下腰,捡了几颗稻谷,碾碎了。 旁边一位老人和他做了同样的动作,“成旭,晒干了。这样子,可以上粮了。” 天水村没有牛,每年上粮的时候是让人犯愁的时候。全靠村民挑到公社让刚忙完秋收的村民又受累一场,十里地喃!而且即便村里的壮年全部挑担,也是不够的。 林成旭作为天水村的村长,每到这个时候都会舍了老脸去借了一头牛回来。即便这样,一辆牛车还是不够。村里有几架独轮鸡公车勉强凑合着一起运粮,也只能这样了。 独轮鸡公车不稳,推起来费神费力。村长安排两个人轮换着推,一家出一个人。于家是方玉珍,许家,于悦看了眼人群,那在阳光下白得耀眼的不是许婵娟又是谁? 于悦是跟着去镇上看热闹的,方敏玉也在旁边,两人一左一右给方玉珍当左右护法。 和许婵娟同一辆车的是个中年男人,看见许婵娟左倒右歪,快撑不住了,就主动替下她来。许婵娟松了口气,她运气好,最近碰上的都是好人。 送粮的队伍缓慢前行,林成旭也不急,反正他们都是最后的,谁让他们村没有牛喃! 一行人到粮站门口时,前面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们村。 “妈,我带敏玉去镇上看看。” 好几个生产队的小镇,自然不会小了。加上这些天过来上粮的人又多,街上很多人,供销社门口也有很多人。 经过学校的时候,方敏玉回头看了好几次,眼里的留恋之色挥之不去。 “敏玉,咱们进去看看?” 方敏玉:“不了,我们还是去看看其他地方吧?” 于悦说:“去嘛,去嘛,你就不想去看看你的老师同学,你曾经学习过的地方?对了,敏玉,你们的班主任姓什么?” 方敏玉有些骄傲地说:“姓常,常老师,人可好了。她还夸我作文写得好!” 这个年代,是没有守门人的。两人长驱直入,走到一排教室边。有位老者拿着铃铛摇想,四下的学生赶紧收起皮筋,跳绳,一窝蜂地往教师内奔去。 教室内,上一堂课的老师也出来了。 “常老师好!”方敏玉说。 于悦看到一位女老师手臂下夹着书本,正在拍手上的灰尘:“常老师好!您是方敏玉的班主任吧?” “唉,是喃。”常老师说话很温柔。她身形不高,是个四十多岁的和蔼教师。 于悦:“敏玉,你到操场里走走,我和常老师说说话。” “常老师,不知道您现在方便吗?能耽误你几分钟吗?” 常老师微笑着说:“你是?” 于悦:“我是敏玉的三姐。不知道敏玉怎么就突然不想上学了,问她她也不肯说。” 常老师说:“走,咱们也到操场走走,边走边聊。” 操场上,有一个群学生正在上体育课,方敏玉在一旁羡慕地看着。 常老师收回视线:“敏玉这孩子呀,成绩好,上学期考的是全班第一。人也乖巧,各科的老师都很喜欢她。其实,对于她的退学,我也不是很赞同。但是,上学期末,敏玉妈妈过来,亲自说敏玉不念书了。我也是劝了很久,可敏玉妈妈就是不松口。” 于悦说:“常老师,敏玉妈妈来学校退学的事情,我们并不清楚。这样,我回去以后会劝一劝。只是我不知道,如果家里同意了,敏玉这学期还能过来上学吗?” 常老师微笑着说:“当然同意了。这么优秀的孩子,哪个老师不喜欢呢?” 原来问题是在张若男身上。只是,两人打交道仅限于厨房,听她的话只知道她是个思想比较陈旧的人,听她的名字父母也是个重男轻女的,难道是张若男重男轻女,不要女儿去读书了? …… 告别了常老师,两人去供销社。于悦豪气地花了五角钱买了好些铅笔和本子还有用来兑钢笔水的颜料。 方敏玉说:“三姐,你给小勇买了这么多东西,他什么时候才能用完?” 于悦说:“谁要给他买?我这是庆祝你重新上学,给你买的!” “给我买的?”方敏玉显示疑惑,后来惊喜:“我要上学了?常老师同意我上学了?” 于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退学的事,前因后果,好好的给我说一遍。” 方敏玉见三姐知道了,以为老师给她说了,也就没再隐瞒,说了事情的经过。 “敏玉,你上学的事情,回去我会给长辈们说。但是,你自己也要和你妈妈争取,知道吗?你妈妈——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有对有错。不要因为自己一时的懦弱,用自己的前程去为别人的错误买单。你要勇敢,为自己的前程争取!好吗?” 方敏玉点点头,好似听明白了,一路不语。 经过国营饭店,于悦见到里面已经有好多人了,咽了一口水,路过。 公社还有肉联厂,不过听说收不到多少猪。 走到粮站门口是时候,排队交粮的队伍短了一半,估摸着怎么也要等下午才能轮到自己。 于悦说:“妈,你去那边阴凉的地方歇会儿吧,我来守着。” 方玉珍问:“你们吃了没有?” 于悦说:“还没有,我们站在这里吃也是一样的。” 知道今天上粮,多半是不能回去吃中午饭了,早上方玉珍做了几个灰面馍馍,这会吃正好。 灰面馍馍颜色不好看,口感也不好,于悦一口馍馍一口水,总算咽下去一个了。 方敏玉带的也是灰面馍馍,于悦看着队伍里大家吃的都差不多,村长和大队长吃得也和他们一样,且习以为常的样子。 …… 站在太阳下,可真是热得要命,把头上的帽子揭下来扇风,扇的也竟是热风。等到下午四点过,总算轮到本生产队。 林成旭和大队长立即上前给收粮的干事说好话。 林成旭笑得额头上的褶子像天水村前的河流那么蜿蜒:“李干事啊,咱们村没有牛,土地全靠社员手刨锄挖,比用牛犁出的地精细多了。你闻,这稻谷多香啊。” 李干事低头闻下手中的稻谷:“真没闻出来。不过,没有牛,你们村的确是很辛苦,这粮食晒得也干,上等——” “谢谢!谢谢!”林成旭和大队长感激地说,招呼社员们将粮食送进仓库。 …… 总算是能回家歇息了,于悦精疲力竭地回到家,打了一盆水,在房间里擦干净身上,才觉得爽利了。 桌子上一封信,寄件人写的闫炎。 收到闫炎同志的信,于悦觉得还真意外。 拆开信,称呼是规规矩矩的“于悦同志,你好!” 接下来问她:“你今天心情怎么样?吃的是什么?有什么开心的事情能分享一下吗?……” 这是那个一心沉浸在拆世界里的人写的信? 于悦托腮想着,难道是闫炎同志知道她的好处,从她这里能拿到表了,能给他提供更多能拆的资源?所以口气这般关心讨好? 把她整蒙了。要不是刚硬遒劲的字迹,于悦都怀疑人是被换了。 通篇都是问候关切的话,闫炎同志写这封信有啥目的?总不能是看上她了吧?嗯,虽然自己长得也不赖,不排除这个可能。 于悦想到对方曾经审视的目光,告诫的语气,以及叫她“呆木鱼”时调侃的语气,怎么都和看上对不上号。 何况她还听说,闫炎同志有个偷偷喜欢的人。 别人家的二哈,她不稀罕。不对,也稀罕,稀罕……他的钱包! 于悦想到自己目前进度为0的500目标——0/500,惆怅了。 第29章 ◎许久未见,心里甚为挂念◎ 清晨,和风吹过军区大院的红旗。 军区大院修起来没有几年,还没有自己的附属学校。从大院到学校,有三里路。闫炎蹬着家里的二八大杠去学校。 “大炎——”发小郑江平奋力瞪着自行车追上来,腿不够长,二八大杠的脚踏板他还不能完全踩到底。 只能扭来扭去变化着踩脚踏板的姿势,惹人发笑。旁边走路的人没笑,他们想有这样的姿势还做不到——没有自行车! 自行车那是高档凭,这附近,也就军区大院的子弟能有。 路人看向扭来扭去骑车的人,果然是一身军装。 闫炎没有减速,郑江平追上来后,挤眉弄眼地问:“怎么样,书上说的可有效果?那边给你回话没有?” 闫炎想到那《爱情三十六计》中的第一招,“嘘寒问暖,让对方觉得你很关心她,她就会对你放下防备,从而对你吐露真情。” 吐露真情?不费一兵一卒,让对方主动说出真相?这招好! 他照做了,一句一句地将关心的话抄到信里了,至于效果?他还不知道。他甚至留了他爸的电话,万一于悦想清楚了,愿意主动自首呢? 不过到现在,回音是没有的。 闫炎摇摇头。 郑江平侧头看大炎,眉目俊朗,眉目深邃,这样的少年放在武侠小说里,妥妥的大侠啊,大侠到哪里都招人喜欢,美女们从来都是自动贴上来的,到了大炎这里怎么就失灵呢? 郑江平继续支招:“那肯定是距离太远了,对方看不到你的雄性魅力。不要担心,还有其他招数。要不你用另外一招‘投其所好’!对方喜欢什么,你就给她什么?让她心生喜悦,拜倒在你的三尺剑下!” 郑江平说得激动了,右手食指和中指比了一个舞台戏剧动作,直指闫炎脚下。可惜他忘了自己正在骑车,忘了自己腿短的事实,一个失衡,自行车带着他歪到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前面一溜的自行车超过他,哈哈大笑,“郑江平,我这有二六式的,你骑不?” 郑江平爬起来,扶起自行车,吐了一口水:“娘们儿才骑女人的车!” 上课铃还没有敲响,高三九班的教室乱哄哄,像无数只蜜蜂嗡嗡嗡。讲台上一个男生用黑板刷敲了敲桌子,大声地说:“大家安静!安静!安静!听我给大家念一封信!”另一只手臂高高地挥动,手上有一封信。 下面的人依旧不理睬,男生将手做成喇叭状,吼道:“大炎的信,大炎的信!” 扔书的男生停下了,另一个忘了躲避的男生被打中头,他捂着头转过来看讲台。 台上的男生左摇右晃地开始念:“闫炎同志!自上次一别,许久未见,心里甚为挂念……哎呦,是情书啊!” 台下唏嘘声一片。 “矮冬瓜,你在干嘛!” 台上的男生看到闫炎过来了,连忙背过手,将信藏在背后,嬉笑着说:“没,没干嘛!” “拿来!” 矮冬瓜把信递过去,从另一侧跑,可没有跑开,被闫炎追上,左勾拳右勾拳一顿输出。 矮冬瓜在地上求饶,“闫炎,闫大侠饶命!老师,老师就要来了,大侠没有必要为了我被记过……” 闫炎放开他的衣领,说:“记过?语文老师不是被你们斗下乡了吗?我看这下谁来救你!” 闫炎收回了信,在讲台上说:“大家看,这是我舅舅给我的信,从京市来的。矮冬瓜要是胡乱造谣,我打断他的腿。看在同学的份上,我就放过他这一次,如果再有下一次,再私拆别人信件,我就带他去公安局。” 门口,数学老师咳了一声,他也不敢管太多,语文老师就是前车之鉴。 现在大家上学虽然兴致都不高,老师也不会多管,但对于自己喜欢的数学课和物理课,闫炎听得还是很认真。 同桌郑江平觉得无聊,凑过来,“大炎,本子上你画的是什么呀?怪好看的。” 作业本上,各种几何图形叠加起来,像一个展翅欲飞的机械鸟。 “可以飞吗?” “认真听讲!” … 下午放学,又是一群青春少男少女骑着自行车回大院。 李长英看着他们,眼里抑制不住的喜欢,唉,如果自己的儿子是其中一员,该多好啊! 李长英招呼为首的:“大炎,过来。姨和你说说话!” 闫炎下车推着自行车,两人走到一边:“李姨,啥事儿?” 李长英说:“也没什么,我就想问问你,小悦给你回信没有?” 闫炎说:“没呢!她收到东西就行,干嘛要给我回信?” 李长英愣了一下,说:“你不是问她凉拌鸡肉的做法吗?她不回信你咋晓得?” 闫炎懊悔地拍拍脑袋:“我忘问她了。要不李姨给小悦写信的时候,顺便帮我问问。” 李长英笑道:“你这孩子。我和小悦没有书信往来。” 没有书信往来?那于悦怎么打听军区的情况,还是她有其他途径?于悦好似和崔家崔秀美关系不错,难道是她? 崔秀美能告诉她什么?闫炎没注意到,自己心里竟然还有些被舍弃的愤愤不平感。 闫炎推车到家门口,看见门开着,按了两下铃铛,里面传来他爸浑厚高兴的声音:“按什么铃铛,门开着,回来就进来!” 客厅里穿着军装的人见到闫炎,立刻就站了起来,伸出手向他走过来。 闫炎眼神一冷,直直地往他旁边走去,取下书包,往旁边凳子上一放。 “闫炎,你的礼貌呢?”闫连志严厉地说:“怎么对待客人的?” 闫炎转过来,漫不经心地握住那一只还尬在空气中的手说:“客人,你好!” 闫连志说:“闫村的顾绍忠顾哥都不认识了?粮食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顾绍忠国字脸,浓眉大眼,加上一身军装,一身正气。如果于悦在的话,她就知道这是书中的男主了。 顾绍忠不在意的笑笑:“闫叔,是我不好!这么些年,从来没有登门拜访过,闫炎他不记得我是应该的。” 闫炎抬眉,眼里带着几分调侃:“怎么会?我就算忘了我爸也不能忘记顾哥啊!顾哥,这么多年不见,你已经是军人了,听说你在川省,具体在哪个地方啊?” 顾绍忠说:“有些偏僻,闫炎可能没有听过。是在川省和滇省交界处,一个叫邛县的山区。” “那个地方啊——”闫炎说,“我没去过,听说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对了,你弟弟顾绍安现在在哪里?” 顾绍忠说:“他在老家,现在生产队上坝挣工分。” 闫炎问:“哦,怎么没有去参军呢?” 闫连志说:“你以为人人都能进部队啊?这得看个人条件,你奶家里那么多孩子,一个也不合格,全都被刷下来了。” 这倒是,当时为了入伍的事,奶奶到家里来让儿子给子孙门疏通疏通关系,送他们去军队。可闫连志就是没有松口,说什么一切都按照规定来,不能走后门。气得奶奶他们说不认这个儿子要断绝关系,田丽华笑得可开心了。 闫炎说:“有空叫绍安哥过来耍耍啊?这么些年没有见过面,我还怪想他的。” 顾绍忠觉得闫炎今天说话有些怪里怪气,又不知道哪里怪了,只点头应了:“好!我回去的时候一定转达。” 闫炎说:“顾哥入伍有六年了吧?想必军拳打得更好了,不如,我们出去比划比划?” “好!” 男人,就不能像女人一样坐着话家常。打打闹闹,更能增进了解。 闫连志知道因为儿子小时候在她奶家不愉快,导致儿子与那边的人一直是冷冷淡淡的。现在见到他愿意亲近闫家村的人,心里高兴。 “去吧,今天都出去拉练了,操练场没人。” 两人奔到操场一角,互相行了个男人的开场礼。 第一回合,闫炎主动进攻,找准一处,拼命痛击。顾绍忠防守为主,挨了几拳。 第二回合,顾绍忠化被动为主动,力量放在腿脚,闫炎挨了几脚。 …… 最后,两人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头上大汗淋漓,没有伤。 闫炎说:“输了!可真痛快啊!好久没有这么打过了!” 顾绍忠说:“不,我输了。你比我小四岁,只输了几个回合,是我输了。” 闫炎也不争辩,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舒坦地倒在地上说:“要是有酒就更痛快了。” 顾绍忠说:“酒?军队里都很少有酒,那玩意儿用粮食造的,还有很多人吃不饱饭。就是有,咱们也不要喝。” 闫炎偏头看他,裂开嘴笑:“你和你弟弟倒是不同。先前,我在闫村的时候,多亏你救我,把我背到卫生所,止血,上药。守着我……” 闫炎看着顾绍忠的眼睛,说:“我谢谢你,顾哥!那次你若没有救我,我恐怕早已没命了。” 顾绍忠摇摇头:“闫炎,说什么呢!没有我,还有其他人,闫家村那么多人,总有人会带你去医治的。何况,你奶他们还在村里。” 闫炎并不想提他奶,他从包里拿出所有的钱,放到顾绍忠那边地上:“顾哥,这钱你收下。当初,你救我的时候,花了十块钱,这是我所有的钱,我这个人,是懂知恩图报的。” 顾绍忠不收,将钱放在两人之间的草地上,问:“闫炎,谁给你说我当时花了十块钱的?” 闫炎扯了一根狗尾巴草,放到嘴里说:“你弟弟说的啊!对了,请你帮我转告他,他当时要我守的诺言,我可一直守着。” “什么诺言?” “既然是守诺,那肯定不能说的。” 顾绍忠说:“钱,你收回去。我当时就只花了一块多钱,不是十块钱。” “你不收,我心里不安。” 顾绍忠挑了一块三毛钱,揣到口袋里,“好了,我收了。” “顾哥,你还是一起收了吧。既然你在邛县,我请你帮我办个事。”闫炎说。 呆木鱼,我请一个人“照看”你,可好? 【作者有话说】 闫炎:那一刻,我心里万分紧张,以为是媳妇给我的信被拆了…… 第30章 ◎顺着她,顺着她◎ 于悦回家眯了一会儿,就找到敏玉。两人一起找到在堂屋里搓玉米的方家老两口,点了一把火,将张若男去学校退学的事情全部说了。 方老爷子生气地说:“这群泼猴管不了了,还是分家分早了啊!”当即让敏玉找回三儿子。 方外婆质问:“老三,你晓不晓得敏玉退学的事?” 方永华放下装满衣服的盆子,说:“退学的事,不是敏玉自己提的麦?这中间还有啥子事?” 方外婆气得拍了桌子:“敏玉成绩那么好,她会自己退学?你龟儿子一天到晚鬼迷日眼的,连自己的婆娘做的事都不晓得!敏玉老师说,是你婆娘亲自去给人家说的要退学喃!*” 雷秀群拿着一件衣服,装模作样地坐在堂屋外面缝补。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心安理得——家里的事,她没有不能听的。 方永华挠挠头:“妈,退都退了。这事儿就算了吧!” 这下,方老爷子也生气了,怒不可遏地骂道:“老子咋会有你这个蠢儿子。滚,滚去把你婆娘喊过来。” 人很快就喊过来了,张若男揉揉眼睛,声音中还透露出一种刚睡醒的慵懒:“妈,你找我啥事?” 方外婆看到她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更气:“这都几点了,你咋还不煮饭?” 张若男顺顺头发,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永华他洗完衣服就煮饭,耽搁不了好久。” 本来,与儿子已经分家了,他们咋过,过成什么样都是他们的事,方外婆是不想插手的。但是,自家娶回了一个祖宗,她心里就是不高兴。 看到这样懒米懒眼的儿媳,她想发火:“张若男,我问你,是你去给敏玉老师说,她要退学?” 张若男说:“是啊,是我去的。这事儿是得我去说才能成。” 听这理所当然的口气!方外婆看看三儿子,看看三儿媳,气得不想说话了。懒就懒吧,还憨的不懂事:儿女不读书,能有啥出息! 方老爷子心疼老伴费心费力地为孙女操心,他疾言厉色地说:“不管你们之前咋想的,明天,老三,明天你就亲自送敏玉去学校!以前,你们小的时候,我任你们读书,读到你们不想读为止。现在,你们也不能让敏玉退学,除非是她自己不想读的!” 方外婆强调:“咱方家不做让孩子休学的事情。这是家规!” 这倒是,雷秀群听过。不过,自己男人读到小学五年级就不想读了,方老爷子拿着鞭子打也没用。听说方老三还要差一些,读到三年级就没有读了,宁愿下地干活儿。 张若男却是不在意,她不耐烦地说:“爸,女娃娃读那么多书有啥用?玉珍她读完初中了又咋样?还不是上坝做活,回家伺候男人。还有那些下乡来的女知青,她们不是有知识有文化?一样到咱这个儿来做农民?论种地,还不如咱农民种得好喃!” 方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不过他是公公,不好和儿媳妇吵。 于悦想还好她妈不在,不然非得和三舅妈干一架。 雷秀群在门外伸长脖子说:“若男,话也不能这么说呀!该读书还是要读,西西要不是初中毕业,她现在也做不了生产队的记分员。你看公社的哪个干事不是读了书的?” 西西是雷秀群的大女,是她的骄傲。嫁出去不久以后,在夫家的生产队就当了记分员,每天轻轻松松拿工分,偶尔过年过节还会有东西领。 “西西还不是靠她男人,要不是她公公是会计,她能当记分员。要我说啊,如果爸能让我当记分员,我立马啥话都不说,马上去学校读书。”张若男将话顶了回去。 雷秀群鄙视说:“都老疙瘩了,你看学校还要不要你?”对于张若男说她女儿靠男人,她不高兴。女儿读了十年书的辛苦,自己挣钱供女儿读书的辛苦,就被张若男“靠男人”三个字抹杀了。就很让人不忿! “还有幺妹,咱家文化最高的吧?高中生!现在还不是上坝干活?过两年,还不得找个男人嫁了?要我说啊,当初就不该念那么多书。像娟儿一样,多好!早早上坝,早早给家里减轻负担。反正幺妹长的也漂亮,以后不愁找个好婆家。” 三舅妈这是一个也不放过呀! 于悦十分不喜她的这番言论,扫了一眼三舅舅面前的洗衣盆:“三舅妈,你还别不信!我这辈子呀,不敢说捅破天的大话,但本事还是有的,我定要比咱们村所有的男人活得好。咱们走着瞧!” 男主能耐本事大过天可不在这个村,女主以后是首长夫人,可她是和男人比呀!嘿嘿,于悦窃笑。 张若男明显不信“幺妹,咱们村连头牛都没有,你就吹上了。” 偏了,歪楼了,于悦想到今天的目的是要让敏玉上学,不是比本事大小。顺着张若男的毛撸才是正道: “三舅妈,我觉得你说也有一些道理。咱们就得靠男人!没必要把自己累得死去活来。你看,衣服脏了,男人也能洗吧?肚子饿了,男人也能煮饭吧?包包里没有钱了,男人该给吧……不过呢,人家男人凭啥子要给你这些?” “三舅妈长得好看,三舅舅心甘情愿为你做这些事。你貌美如花,这是我们没有办法学的。” 张若男闻言,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嗔了一眼目不转睛盯着她的男人。 看道三舅妈似乎听进去一些了,于悦继续说道:“可别人不一定有美貌啊!这怎么办?要让男人俯首称臣,那总得有能拿出手的本钱,让男人心甘情愿地为咱们女人做事为咱们掏钱,是吧?学识,本事……这些都能是咱们的本钱。不过这些东西,你不去学,它也不会自己跑到你脑袋里。所以,还是得去学校。” 张若男像是听进去了,“是哦,敏玉像她西西姐,把初中读完,以后给他找个家里有靠山的男人。不定,敏玉也能当个记分员。” 方敏玉脸红了。 于悦鼓励:“三舅妈,咱们也不能止步于记分员。大胆一点,只有有本事,还有更多的好职业等着我们挑。” 雷秀群补充:“对,还能进厂,听说厂里招人得是初中毕业才行……” 张若男若有所思,“嗯,肉联厂就不错。每天都能看到肉。” 看到吃不到更难受。不过还好,又回到正题了。 方老爷子虽然不喜这番话,但好在最终孙女能上学,结果算是喜人。 “老三,那你明天送敏玉去学校?” 方永华转头看张若男,见她点头了,他才说:“好,爸,我明天就去。” 耙耳朵!雷秀群腹诽。但转瞬,又有些羡慕张若男了。 “爸妈,这上学就要交学费啊,我手里没有钱了,能不能向你们借一些啊?”张若男说。 雷秀群狐疑:“去年底,你们领了十九块三毛钱,怎么现在就用完了?” 公公婆婆的钱就是大家的钱,可不能让张若男一人借了过去。 张若男说:“养孩子费钱啊!” 方外婆说:“借钱可以,这马上要年底了,等领了钱就得还给我们。” 雷秀群说:“就是,若男你要想想爸妈年纪大了,存点儿钱不容易。毕竟四弟还没有结婚喃!” 敏玉怯弱又期待的眼神,方外婆有些不忍:“借钱可以,写个借条给我,最迟分粮的时候还!” 张若男不干,黑字白纸落到纸上就是把柄:“妈——,我还不起,敏玉读书就不能挣工分了。我哪里来的钱给她念书,她不去念书算了。” 方外婆发火了,这瓜批媳妇就是想白吃:“我和你爹两个人,以前那么老火,咬着牙也供了你们。老三你们两口才养两个,就养不起了?话我放在这儿,你们不供敏玉读书,我们老两口供,你们就不要在方家了。张若男你滚回你娘家去,我方家丢不起这个人!” “老三你舍不得你婆娘,一起滚出去,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要赶儿子出去,可见是气到了。张若男也不敢真的走了,离婚回家,她丢不起这个人。 张若男走到方外婆面前,笑着说:“妈,我就是说笑的,敏玉是我女儿,我还想以后她出息了,对我好。哪里能不供她?我们供,明天就喊永华送她去学校。” 方外婆说:“以后再有这样的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方永华急了:“妈!” 方外婆烦了:“好了,好了。连说也说不得了,白养你这个儿子了。赶紧走,眼不见,心不烦。” “妈,那我先回屋了,前段时间秋收累惨了,我这还没有缓过劲来。”说着张若男就走了,看男人还没跟上,转头说:“永华,快跟我回去煮饭了。” 方永华屁颠屁颠地端起盆子跟上。 看到张若男屁股一扭一扭地离开,雷秀群在门口白眼,老三家的婆娘倒是会勾人又会哄人。自己要是能学到一点,也不至于成天忙到晚,男人还不看自己一眼。 敏玉上学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方外婆看着笑眯了孙女,招招手:“敏玉,到奶奶这儿来。” 方敏玉蹦跳着过去,甜甜地叫:“奶奶,谢谢你!” 方外婆说:“可不能只谢奶奶一个人。这事儿,要不是你三姐回来说,奶都不知道。你呀,退学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让你妈就给你决定了!我看,就是个傻的~~” 方敏玉转向于悦:“三姐,谢谢你!我以后有钱了,给你花!” 雷秀群在门口逗她:“敏玉,给我花吗?” 【作者有话说】 闫炎: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 于悦捂耳:老掉牙的话,不听不听不听…… ps:替换了原来的那一章节,做一下章节调整。 第31章 ◎说话就像放屁◎ 方外婆越发不喜张若男了,初到家里还乖觉得好,分家以后,被儿子纵容得无法无天了。 “敏玉,以后你妈要是再不准你读书,你到奶这里来。奶收拾她!” 方敏玉抿着嘴笑:“好,谢谢奶奶。” 于悦拉着方敏玉的手,“走,去我那儿!敏玉,三姐有好东西给你!” 于悦的屋子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一张椅子。 全是不是到多少年的,除了写字的桌子。 “你坐!” 方敏玉坐下。 于悦拉开桌子的抽屉,一叠作业本放在正中间,旁边是笔。 取出作业本和笔,她说:“给你。” 于悦做这一切的时候,方敏玉默不作声地看着,视线放在作业本上的那只笔上,眼神就像方永华看张若男一般。 “啪”竟有一颗豆大的眼泪掉在作业本上,“啪啪啪”随即,无数颗眼泪滴下来。 “三姐,你是怎么知道的?”怎么知道我没有钢笔的?方敏玉哽咽着说话。 于悦抓起她的手,翻转过来。拇指和食指之间,有蓝色墨水的染过的痕迹。 方敏玉这么多年一直委屈着,没有向任何人诉说过自己的委屈。今天,突然有人理解她,支持她,解决了她的困难,她心里的话再也抑制不住了: “我妈,三年级,老师说要钢笔。我不敢和我妈提要买钢笔的事情,怕我一提要求,她就让我退学。她常常和我说,女娃娃读书没有用,不如将来找个好男人嫁了。我不敢说需要钱买作业本,买铅笔,买钢笔。没有作业本,我就背书,捡别人用完的在背面写,铅笔就捡别人断掉的笔芯,镶在细枝上用……” 于悦轻轻地问:“你怨你妈吗?” “不怨。我妈说,生我的时候,她疼了好久,差点没命。我感谢她生下我,给了我生命,还让我上学。” 于悦:“所以,你妈妈不让你上学,你就同意了?” 方敏玉啜泣:“嗯。我没有笔,没有作业本,有同学取笑我,我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 于悦居高临下地揽住她的肩,柔柔地拍她的背。 方敏玉“呜呜呜”哭着点头,“三姐,我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还上?” 于悦放开她,正视着她的眼睛说:“能!你好好学习就行。对了,三姐有事情让你做的。墙角那一堆报纸,你看到没有?去拿三张过来。” 报纸拿过来了,指着报纸上用铅笔画圈标记的地方,于悦说:“你把这些抄在本子上,一周抄三张报纸。” 方敏玉挂着泪花点头,“三姐,我能做到。” “本子抄完了,和三姐讲,以后缺什么三姐买给你。” “嗯,三姐需要我做什么,请三姐告诉我。” …… 于火明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这段时间将养的不错,他每天能在院子里走上下午各走一个小时了。 方玉珍在一旁摘南瓜,今年的南瓜丰收了,有七八个。看着女儿进来,她问,“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 于悦给她说了敏玉读书的事情。 “敏玉那孩子,是能读书的,不该让她妈给耽误了。这事儿,你做得好!” 方玉珍拿了一个南瓜出来,问她意见:“今晚吃这个吧!” 南瓜很多,金黄色的表皮,一刀下去还不能切开。切了几刀剖成两个半圆,捧起来闻一闻,甜香甜香的,像哈密瓜的气味。 于悦说:“妈,今天我们吃南瓜粥怎么样?” 方玉珍赞成:“好,正好合你爸的胃口。也不用特别给他另起锅灶了。” “爸爸养身体,不能只吃素。妈,我今早去供销社买了两个猪脚在水缸里冰着呢,一会儿给爸炖来吃。” “好不容易秋收才忙过,你早上也不多睡一会儿。”许玉珍心疼女儿。 于悦邀功:“我做梦做到猪蹄要飞走了,就赶紧起床去供销社抢了。还真让我抢到两根!” 南瓜粥里放了许多蜂蜜,于悦端了一盆给外婆和外爷。 方老爷子端着外孙女给的一碗粥,喝了一口说:“今年南瓜可真是甜啊!” 方外婆说:“是甜喃!幺妹放了糖在里面吧?” 于悦:“放了一点蜂蜜在里面,好喝吧?” 方外婆说:“好喝。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就那么一点蜂蜜,给你爸爸喝就好。” “这十块钱,你收下!你们明天去医院,外婆外爷年纪大了,帮不上什么忙,你们路上注意点儿。” “外婆——”于悦笑眯眯地收下钱说,“外婆,你等我从县里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方老爷子在一旁说:“给你外婆带,就不给你外公带?” 于悦就喜欢看外婆外爷打趣:“带!带!都带!” 吃过饭,方玉珍一边叠衣服一边忧愁地说:“这次去县城,不知道要待多久?” 于火明宽慰她:“要不了多久的。去了看医生怎么说,要是不能治,咱就回来。” 方玉珍瞪他:“什么不能治?瞎说!赶紧治好了,咱们还可以回来过中秋!” 于悦在外婆家吃过饭,收拾好东西,早早地睡了,明天还要早起。 … 顾绍忠谢绝闫师长的挽留,准备现在就回家。 “我和战友约好的,他19:30从湘省出发,我搭他的车到县城。” 闫连志说:“既然约定好,就要遵守约定,我也不留你。现在还有半个小时,我收拾点东西,你帮我带给闫炎奶奶和他叔叔婶婶。” 田丽华刚好在食堂买了馒头和菜回家,闻言道:“人小顾还有半小时就到约定时间了,哪里有时间等你收拾?” 还叔叔婶婶呢!田丽华有些不高兴,闫家的叔叔婶婶怎么对待儿子的,她现在还记着呢。 闫连志不好意思地说:“是,是我考虑不周。过段时间我不那么忙了,亲自回去一趟,我这也是许多年没有回去了。” 田丽华:…… 我是那个意思吗? 闫连志说:“丽华,赶紧包几个馒头,让小顾路上吃。儿子,你也别吃了,送一下你顾哥。” … 闫连志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他手中的电筒也已经快没电了。 敲了门,是他妈过来的,等他进来,关上了门,陈桃花关切地问:“吃过了吗?” “吃过了。妈,你去吧绍安叫起来。”借着电筒最后昏黄的光,顾绍忠一屁股坐在灶火前的椅子上,说。 陈桃花说:“这么晚了,你好好休息一下,有事明天再说吧?你弟弟他今天去了趟对象家,回来得也晚。” 顾绍忠坚持:“妈,不说清楚我今天睡不着。” 陈桃花见儿子说得郑重,只得将家里的煤油灯点燃,然后去叫小儿子。 陈桃花叫来了儿子,将煤油灯放在灶台上,打了一个呵欠,搬了一张矮凳坐下。一会儿,顾绍安揉着惺忪的眼出来,“哥,啥子事喊我?” 昏暗的煤油灯下,顾绍忠略有些黯哑的声音传出来:“绍安,我问你,你问闫炎要了一个什么承诺?” “承诺?”顾绍安还在迷糊中,“啥承诺?我这多少年没有见过他了。” “小时候的承诺。”顾绍忠说,“闫炎让我转告你,你曾经向他要的承诺,他还一直记着。” “一直记着?”顾绍安突然一激灵,“天,大炎现在不会还没有去当兵吧?” “当兵?与当兵有关?绍安,你说清楚。” 顾绍安听到他哥声音中透着严厉,顾绍安捏着鼻子说道:“哥,那不是小时候开玩笑的事了。就是,就是小时候小孩子一起玩,闫炎输了,答应我以后不去当兵。” “都是小孩子的事情,没想到他会当真。嘿嘿,现在还记着。” 顾绍忠喝道:“绍安,你不要嬉皮笑脸!你要晓得,闫师长一直在为闫炎不进部队而烦恼,到处求人劝说?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是在犯蠢!” 顾绍安对上他哥冰冷的眼神,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一顿心惊肉跳:“我…我咋知道闫炎还记得小时候说的话?” 顾绍忠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说话就像放屁,说过就忘?你这样子,幸好没有去当兵打仗,不然,不晓得要死好多回!” 陈桃花吓到了:“大儿啊,那现在咋办?闫师长晓得这个事了不?” “应该是不晓得。”顾绍忠说,“如果晓得了,估计早就上门来了。” 陈桃花松了一口气:“不晓得就好。那现在咋办?” 顾绍安肩膀松懈下来:“哥,反正闫师长也不晓得。你去和闫炎悄悄说声对不起,那承诺的事情是小时候开玩笑的,让他不要当真就行了。反正你以前还救过他,你的话他总归是要听的。咱就不和闫师长说了,行不?” 陈桃花:“救?大儿,这又是咋回事?” 顾绍忠说:“不是我救他,我只是送他去卫生所。” 顾绍安嘟哝:“你还给了出了医药费。” 顾绍忠说:“钱,人家已经一分不少地还给我了。顾绍安,你不要扯其他没用的,明天一早,你就和我一起去闫师长家,好好地道歉!”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替换成其他内容了。28章也有修改~~有兴趣的宝子可以往前看~~~~ 第32章 ◎整锤子◎ 顾绍安后退一步,眼里露出惊惧之色,“哥,我不去。” 陈桃花说:“大儿,师长是个啥官?” 顾绍忠说:“妈,师长再上一级就是首长了。” 陈桃花倒吸一口气。首长下一级的师长啊?一辈子能遇见一个就烧高香了。可是,小儿子这做的什么事?生生磨灭了大儿子的这份恩情。也让自家失了攀附的希望。 顾绍忠对弟弟说:“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去解决,男子汉要有担当!” 顾绍安说:“我明天答应对象,要请她去县城看电影。我们约好了,你教过我的,要说话算话。” 顾绍忠怒目圆睁,额上青筋暴起:“你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是吧?妈,刀呢?我砍死这个没有担当的弟弟。” 大儿只是当了排长就这么凶,那师长不是更厉害,不是要拿着枪随便崩人? 陈桃花有些怕,她说:“大儿,要不,你去闫师长那儿,替你弟弟道个歉,行不?你弟弟他最远去的地方是县城,去省城他害怕。” 弟弟不懂事,娘又溺爱他,闫家那边又不能不给交待,顾绍忠左右为难: “妈,你不要包庇他。他犯的错误,当然要他去解决。成天躲在爸妈的后面,顾绍安,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顾绍安平日在家接触的都是庄户人家,平时接触到最大的官就是村长大队长了?师长那样的高官他是怕的,尤其是他本来就错了,他心里没底、发怵。 他哥不维护他,他心里生气委屈:“哥,你是我亲哥,还是闫炎的亲哥!我看你就是想拿我去讨好人家闫师长,以后好当官!” 顾绍忠笔直地站着:“心思龌龊!我顾绍忠是什么人?怎么会拿自家亲弟弟去换前程?顾绍安,我是为你好,才让你去道歉。你信不信闫师长要是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过来剥掉你的皮?” “明天一早,把自己收拾整齐了,头发梳好了,和我一道去省城!” 顾绍安求救的目光看向他娘:“妈——” 顾绍忠鄙视地看着他弟弟:“明天你要是敢不去,也行?我就把你做的事情说给你对象家听。还有,你给人家闫炎说医药费十块,你为什么要撒谎?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我看你怎么办!” 顾绍忠说完,就提着行李包回自己的屋了。 顾绍安早就后悔当年逼迫闫炎承诺的事情了,这么些年闫炎没有回村,他心存侥幸,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揭穿了,他不敢想象闫师长知道后的反应,不能承受师长的震怒,他哀求的眼神对着她娘:“妈,我明天不想去啊!闫师长他真的会剥了我的皮的!” 陈桃花也担心,但好歹是过了半辈子的人,见识也多了:“儿啊,有你哥在,他会护着你!” 顾绍安不确定地说:“妈,你看他今天这样对我,哪里是要护着我的样子?” 陈桃花说:“你是他亲弟弟,他不护你护谁?想想你哥比你大,他还没有对象,不是由着你先找对象?还有,你谈对象要的钱,不是你哥每月汇给你的?不是亲哥,谁管你?” 陈桃花顿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心疼小儿子,犹豫着说:“你实在害怕的话,到了那边,就就把这事儿往大家伙儿面前说,闫师长一个大官要面子,不能在那么多人面前打你。” 母子俩在厨房商量着,顾绍忠回了屋子,一时又睡不着了。 顾绍忠躺在床上,想到闫师长对他说的话:“小顾啊!闫炎的脾气倔得很,说不进部队就不进。这么多年了,我找了多少人,他同学,师长,长辈,朋友……凡事我能找的都找了,大家伙也尽力了。你说,这么些年,部队上的军体拳我也教他了,他的行为作息我也是按照军人的要求培养他的,他也做到了。虽然闫炎不是军人,但他这些年,做得可一点也不比军人差,可他不知怎么就是不进部队。油盐不进,我愁得头发都白了。” 顾绍忠翻了一个身,惆怅地想,原来闫炎不进部队的症结在这里。不知道闫师长知道是自己弟弟的错,该发多大的火。 不管怎么大的火,该承受的就承受,顾绍忠想,自己绝不当逃兵。 … 方家,雷秀群是半天没睡着,想着今天张若男对她的炫耀,还有方永华的殷勤表现。越想越觉得不爽。凭啥子,她和张若男两个女人,嫁的是两兄弟,这待遇差别咋就那么大? “永刚,我问你,你们男的是不是都喜欢温柔的婆娘?” “批话,哪个喜欢家里有个疯批婆娘天天吵?” 雷秀群:“……” 果然! 雷秀群不高兴了,恨不得拉起男人就吵一架,又想到她妈的话。隔壁梅花性子好说话细声细气,嫁了人夫家对她好,家里的活儿都是男人干。谆谆教导她:女人要温柔,男人才会对她好,才能有求必应。千万不要吵架! 眼前张若男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三弟对她多好,还帮她洗衣!在张若男面前,三弟就是个耙耳朵! 那侧那人像是说话间来了兴致,转过身来,双手伸到了女人的背心里摩挲。 “整不?”男人的声音。 “整锤子!”这男人一回来吃过饭就躺床上,啥子都不帮她。雷秀群恨不得将这个不心疼婆娘的男人踢下床去。 “真不整?那我睡了。”竟就这样翻身背对着她了。 好气!就不能哄哄婆娘! 雷秀群想半天还是想不开,为啥子人家张若男啥子家务都不做,自己从早做到晚男人还不心疼她。 她推了推睡得像猪一样的男人,“娃她老汉,你说为啥子永华对张若男那么好,欠她的麦?” 男人朦脓的声音:“我咋晓得?” “你不晓得,我今天看到三弟给张若男洗里面穿的小衣和裤儿了,啧啧啧……” “你说像张若男那样妖里妖气的,男的都喜欢?要不明天我就学学她?”雷秀群想到张若男一扭一扭走路的样子。 男人没有回答,呼噜声响起。 … 早上,顾绍忠拒绝了她娘给的一只鸡:“妈,我是军人。提一只鸡送给闫师长,你是要让我犯错误吗?” 顾绍安跟在他哥的后面,垂头丧气的样子像一只斗败的大公鸡,绝望地抬起头看着他哥的背影,垂死挣扎:“哥,可以不去吗?” 顾绍忠停下来,转身冷冷地盯着他,不说话。 “走,当我没求你。”面对他哥的冷漠,顾绍安阿q了一下:“我还不信闫师长会崩了我。” 。 今天是周日,孩子不上学,大人不上班。 田丽华说:“等我一会儿,我今天带你们两爷们出去吃席。” 闫连志习惯地捧媳妇的场,翻看着报纸说:“今天是你哪个姐妹家有喜了?是张家那位要娶儿媳妇了?” 田丽华对闫连志一笑,说:“猜对了。老闫,说明你还是关心我的。” 闫炎说:“无聊,我不去。” 田丽华说:“葛师傅也要去。” 葛师傅是车队里的名人。因为到现在为止,就没有他修不了的车,从自行车到拖拉机到汽车,凡事名字沾车的,就没有他不会的。部队上的车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通常就是找他。 一九五四年的时候,闫连志奉命抓捕即将要逃跑的敌人。拉着士兵的汽车在中途抛瞄了,十几辆车上总共有一千多人没有人能修好。最后还是这位葛师傅挺身而出,不到一个小时修好了所有的车。闫连志才能及时地抓获敌人。 闫炎惊喜:“真的?那我也去。” 田丽华看闫连志,闫连志放下报纸看妻子揶揄儿子。 闫炎急不可耐地说:“妈,那我们现在就去。” “等会儿,我还没有擦脸。” 又过了一刻钟,闫炎催促,“妈,还没有擦好吗?” “擦好了,我在试哪件衣服合适。” 半小时过去了,“妈,你好了吗?” “我穿上鞋就可以了。” “儿子,你别不耐烦。对待女士穿衣打扮逛街这件事,你要好好和你爸爸学,要有耐心有爱心。不然,以后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好了。”田丽华揶揄儿子。 闫炎起身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女人真是麻烦。” 田丽华踩踩脚跟,回道:“没有女人,才更麻烦!” 终于在一个小时后,一家三口出发了。闫连志骑了一辆自行车载着妻子,闫炎一人独自骑着她妈的二六式自行车。 路上遇到不少大院的人打招呼: “闫师长,这是要出去了?” “田团长,今天气色这么好!” “大炎,你怎么是气呼呼的?” … 除了大院门一会儿了,田丽华在后面拉着丈夫的衣服说:“糟糕,老闫,我忘了买个喜盆带过去。” 闫连志不在意地说:“忘了就忘了,咱们现在先去供销社买还来得及。你带了工业券没有?” “带了,带了。” 三人改道去供销社,田丽华照旧是东挑西拣一番,老闫则很有耐心地陪在一旁帮她出主意。 闫炎抬头看屋顶,吐了一口气:“女人,你的名字叫麻烦。” 第33章 ◎你的命值五毛钱◎ 葛邑今天来张家吃席,相比吃席,他更愿意过来见见老朋友。 张家门口,有许多人在等着看新娘。葛邑不是年轻小伙了,岁月沉淀,少了看热闹的心情。沿着马路,他走到一条大路上,摸摸上衣的口袋,拿出一根烟点上。 葛邑站在路边,吐出一个烟圈,舒服地喟叹:还是现在的生活好!能吃饱肚子,还能有烟抽。所以啊,这人专心地练就一个本事,受益就不浅了。自己从一个普通的小兵,农家弟子,能抓住机会使自己及家人衣食无忧,他觉得很满足。 远处有一辆大车经过,距离自己有三百米的样子。 葛邑眯着眼睛看向前方,侧着耳朵仔细倾听,“车子三年左右,淌过河,车况约有五年。唉,怎么这么不爱惜车!” 一辆解放牌汽车驶过,扬起一路尘土,葛邑心疼地跺脚,扔掉了烫手的烟。 两辆自行车骑过来停下,葛邑主动上前打招呼:“闫师长,你们这是一家三口齐齐上阵啊!” 只见闫连志瞪着眼睛:“葛师傅,你今天不叫我‘老闫’,我还就挡住你,不让你去吃席了。” 闫炎:“葛叔。” 葛邑笑着看着闫炎:“小伙子精神气很足啊!” 后面传来一串串“叮铃叮铃”,是新郎骑着自行车载着新娘到了,后面跟着一长串穿着军装送亲队伍。绿色军装配大红花,喜庆极了。 “老闫,人家新郎娶亲回来了,你还不让开?” 主人家拿出瓜子花生开撒,许多人上前抢,新娘子在一众少女的簇拥下,羞答答地进了门。 葛邑在背后说,“真是热闹!老闫,再过几年大炎结婚了,要比这更热闹!” “咱们把全院的人都请了,葛师傅你以后可得早来!”田丽华微笑着说,“对吧,老闫。” “那是!” 闫炎闲闲地说:“结婚的事还早呢,不如做好眼前的事。葛说,你就教我修车呗?” 葛邑和老闫交换了一个眼神,“大炎,这不是我教不教的问题。是你答应不答应的问题。还是原来的条件,你答应了,我就教你。” 闫炎看看葛邑有看看他爹,“你们是一伙的。” 葛邑哈哈大笑:“我和你爹什么时候不是一伙的?” 老闫也笑:“是啊,想当年,咱们配合得多好,一起剿灭……” 田丽华在一旁说:“先停好车,你们再慢慢聊。*” … 顾绍忠两兄弟到大院时,已经过了中午,顾绍忠拿出了自己的军人证件登记,门卫放他们进去。两人到闫家门口,发现门是关着的,敲了几声也没有人开门。邻居过来说,出去吃席了,可能还要过一会儿才回来。 “你在门口等着,我出去买点吃的。如果闫师长他们回来了,你就先进去道歉,我很快就过来。” 顾绍安拉着他哥的衣袖说:“哥,我和你一起去。” 顾绍忠瞪他一眼说:“道歉要有诚意,就在这儿不许走。” 人生地不熟,顾绍安也不敢走了,只有老老实实地等在门口。一个人不免就想得有些多,他想到了闫炎小时候在闫家村,被欺负的件件事情。 军区大院里,红旗高高地在空中迎风飘扬。 顾绍安收回视线,心里一凛。明明是烈日当空,他却是觉得有些冷。他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后悔,悔意滔天,只觉后背全是冷汗。 顾绍安突然想到他娘的话,四下无人,他立马跪在了闫家门口装鹌鹑。 他这一跪倒是心安了,大院里的人却被吓了一大跳。 “你这孩子,怎么了?跑到闫师长家门口跪什么呢?” “这,到底是出了啥事了?” “你这个小伙子,倒是说话呀?遇到啥事了,说出来,我们帮你想办法啊?” … 闫炎一家三口回来的时候,就见到门口围满了人。 “出什么事了?怎么都在呢?”闫连志的声音浑厚,人群散开一条道。 李长英在一旁说:“闫师长啊,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一个小子,就跪在你家门口。问他,啥也不说。” 闫连志带着微笑问:“小伙子,你先起来,现在地主土绅也没有了。你有什么困难,起来说,这里是军区大院,可不兴地主奴隶那一套。” 顾绍安早从这些人的问候中看出眼前这位就是闫师长了,闫师长笑起来让人觉得他很关心自己。可是他听说越是这样的人越要小心,她娘说了,若是闫师看到他就打他一顿,自己挨一顿打,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如果闫师长对自己笑,语气还很温和,那么就要小心了。这种人是笑面虎,惯会装好人,背地整人最厉害,他们杀人可是一眼不眨的。 闫师长笑得这么软和,是娘说的笑面虎没错了。他的官位这么高,要是他悄悄将自己杀了埋了,他娘恐怕连尸体都找不到。 顾绍安越想越怕,只觉额头上也冒了冷汗。他闭上眼睛,猛嗑了一个头,嘴里同时大喊:“闫师长不要杀我啊!不要杀我啊!”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齐齐看向闫连志,面上的表情惊疑:闫师长做了什么事,让小伙子怕成这样! 闫炎说一脸鄙视地说:“顾绍安,你倒是说说,你犯了什么罪,会觉得我爸一定要杀你?你犯的,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 顾绍安愣住了,不知道怎么样回答。 “弟弟,你在乱说什么?” 顾绍安看见哥哥焦急的眼神,心里安定了一些。 “什么人到军区大院里来闹事?”这是卫兵过来了,近前来,先向闫连志敬了一个礼,为首的说道:“闫师长,我们不知道这人进来是闹事的。我们这就将他带走。” 闫连志说:“不用。这位同志说我要杀他,我得弄清楚了,这里面是有什么冤案。” 顾绍忠鞠躬说:“闫师长,是我不好。本来我是带我弟弟过来道歉的,没想到他自作主张,跪在了您家门口,惹出了这样大的乱子来。”他转头看弟弟,“绍安,你还不站起来?闫师长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又转头看向闫连志,“闫师长,这里人多,咱们能不能进屋说?” 闫连志正色道:“这里人多,都是大院家属或子弟,大院发生的事情,他们有权利知道事情的始末。我闫连志从军这么多年,自问没有拿过老百姓一针一线,没有做过对不起老百姓的事情。更没有杀过一个无辜的人。今天,你弟弟在这里,口口声声地说我要杀他,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 “咱们不能冤枉了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李长英附和着说:“是啊,这哪里来的小伙子,咱们就随随便便的冤枉人,乱说闫师长要杀人呢?这要是传出去,还以为咱们军区大院随便欺负人,这可不行。” 崔秀美妈妈也说:“先让人起来,咱们这儿可不兴什么跪礼。” 闫炎说:“顾绍安,我爹又不是你爷爷,你这样跪着磕头是讨不到红包的。” 顾绍忠见事情越发敛不住了,他抬脚踢了踢弟弟,吼道:“还不站起来,说清楚,不要让人误会了!其实我弟弟就是要了闫炎一个诺言,这事儿是他做得不对。他胆子小,以为闫师长……” 闫连志:“你让他自己亲口说。” 没奈何,顾绍安只有站起来,战战兢兢地抖着腿,弓着腰,结结巴巴地说了:“我在闫家村,和闫师长同一个村。闫炎小时候在闫家村,我们一起玩耍。我小时候不懂事,让闫师长的儿子承诺,不参军……” 闫连志眼睛一眯,他没想到儿子不参军的症结在这里,在闫家村: “说清楚,你是怎么让他承诺的?为什么让他承诺?” 闫连志中气十足的呵斥让顾绍安吓了一条,他不敢隐瞒:“那时,闫炎在闫家村摔伤了,流了好多血,我很害怕。他让我回去叫我哥来帮他,我就趁机让他承诺。” 闫连志看了看顾绍安:“你比你哥小两岁,今年十七岁?你比闫炎小一岁,怎么想到让他许下这个承诺的?这个承诺对你有什么好处?” 顾绍安说:“我……我那时听说闫家村只招一个人入伍,我想……闫炎那么厉害,我怕他入伍了,我哥就不能入伍了。” 顾绍忠脸带愧疚地看着弟弟:“闫炎当时那么小,他还不到入伍年龄。” 闫炎咬了咬牙,眼神狠厉:“你胡说!是有人给你钱,让你这么做的吧?还有,我从高田坝上摔下来,是你骗我过去,推我下去的。” 顾绍安听到闫炎的话,耳边好似一声惊雷,昔日的悔事被揭开。他彻底失去平静,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知道?” 闫炎说:“你管我怎么知道。她们给了你多少钱?” 顾绍安咕哝:“五……五毛钱钱。” 五毛钱?!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堂堂闫师长的儿子,一条命就值五毛钱?! 田丽华惊呼一声,晕倒过去。 【作者有话说】 于悦弯腰捧腹:大炎,你好不值钱…… 第34章 ◎我好羡慕他◎ 玉露生凉,白月如钩。 今天的军区家属大院注定是热闹的,白日里发生在闫家门前的事,勾起了许多人的八卦之心,纷纷在猜想闫师长的儿子当初在闫家村过得到底是有多悲惨。村里的人都过来负荆请罪了。 杨福元白天在值班,李长英在门口瞧了多少遍,人还没有回来。这心里有话,不能和人讲,巴心巴肝的难受。 等杨福元下了班到家门口,李长英赶紧关上门,拉他坐在椅子上,神神秘秘地和他讲了闫家的事。 “你不知道呀!老闫真是疼田丽华得很,今天田丽华一晕,老闫连忙就将人抱到卫生所,那紧张的模样,啧啧啧。老闫当初要是能分一分心在他儿子身上,将儿子待在身边,也就不会有今天的这事了。他儿子当初差点死,老闫最后就这样轻飘飘地放过了顾家两兄弟,让他们走了。”李长英酸溜溜地说:“这女人啊,就是要长得好,娇气一点,才会被捧在掌心宠。” 杨福元听了,沉吟半天,说道:“老闫当时为什么把孩子接回来?孩子刚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李长英说:“听田丽华说孩子的爷奶年纪大了,带不了孩子了。大炎刚回来那会儿,瘦得一根竹竿似的,见到人也不说话。我记得,叶家女儿拿糖给他,他还给打掉在地上。” 杨福元沉声说:“我记得去澡堂的时候,看到那孩子脱了衣服,满身是伤。新伤叠着旧伤,刚来的新兵也没有伤成那样的。” 李长英吃惊:“这没听你说过,你这意思是伤他的人是闫家?” 杨福元说:“闫炎没了,谁得到的好处最多,那就是谁干的。” 李长英默然一会儿:“闫师长没有了,他年纪不小了,势必要从侄儿男女中选一个,那得到好处的就是……” 想到一种可能:“老闫家这么狠?!” 杨福元笑了:“这算什么?书上戏里不是经常有的事情。不过,大炎倒是个好的,这么重诺!” 李长英:“不过大炎这苦就白受了么?” 杨福元沉默片刻,说:“老闫还能怎么样?这事背后明显是老宅那边的人做的。他还能打破砂锅问到底,将顾家小子拉去公审啊?最后结果是有了,他老闫家还有名声么?大炎回来后,老闫对他也不差。这次的事情,老闫肯定会补偿他儿子。” 李长英想,是这么个理儿,老闫还真不能做什么,“你说大炎当时那么小,那边这么就想要他的命?那么歹毒,还逼人承诺,断了孩子的前途。” 李长英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担忧神色:“老杨,你这么一说,我担心邛县那边……” 杨福元说:“不用担心,那边没事。” … 闫炎觉得今天大家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三分欲言又止带着几分惊讶。 闫炎有些不大自在:“难道我今天又比昨天帅了三分?” 还没有走出大院,就被曹姨拦住:“大炎,你吃过饭没有?食堂里的馒头不好吃,曹姨今天做了鲜肉包子可香了,你拿去吃。”他的手上硬是被塞了两个大包子。 叶欣欣看着他的神色更是怪异,看了他整整一分钟后扔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溜了:“大炎,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闫炎:“……”并不需要。 到了学校,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把将书包塞到抽屉里,“咦”,居然塞不进去。侧头看了,里面竟是满满的零食,饼干,各种糖,笔记本……甚至还有一张小纸条。 “闫炎同学,加油!”紧随其后的郑江平一把抢过来看了,念了。 再抬头扫了一圈,各个女生看见他,或是拿书遮住眼,或是红了脸,送了许多秋天的菠菜。 郑江平口水直流:“大炎,我好羡慕你。” 矮冬瓜过来拍拍他的肩:“大炎,我不知道你的童年这么凄惨,怪不的你有时倔得像牛,不怪你,你能长大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大炎,我决定以后不欺负你了。” 闫炎撩着眼皮看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谁欺负谁了?” 在学校里,平时对他不太友好的同学,今天主动来说话了:“矮冬瓜,赶紧滚,谁敢欺负大炎,就是与我过不去。” “大炎,你说我上次借的一块钱不用还,我信了。”郑江平始终挂念着欠钱的事情。 “大炎,借五角不用还的钱给我。” “大炎,借一块不用还的钱给我。” “大炎,借两块不用还的钱给我。” “滚滚滚。”闫炎吼道了,“借了我钱的,全部还给我!三天之内,不然放学等着我揍。” “大炎,你不能这样,你不是最重诺的吗?”教室里一片哀嚎。 闫炎举起拳头:“是,我重诺。不还钱,一定挨我揍,绝不食言!” 下午回了家,他爹出奇地,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儿子,坐。”闫连志拍拍身旁的位置。 闫炎心神不宁地坐下,今天大家都太奇怪了,是同情他的遭遇吗?大可不必,他现在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 “我想了想,你想掰葛师傅为师的事情,我同意了。” 闫炎:“……”幸福来得太突然。 闫炎小心翼翼地问:“爸,还有其他附加条件吗?” 闫连志:“没有。以后你跟着葛师傅,凡事都要听他的。还有,他有时候会带你出车,你的功课……” 闫炎起身,立正:“我保证期末第一!” 闫连志起身回房去看妻子。 田丽华坐在床上,轻蔑地说:“怎么,儿子这就原谅你老闫家了?还真好哄。” 闫连志:“丽华,不要闹了吧!大家都知道老闫家做的丑事,又有什么好呢?” 田丽华说:“哼!” 闫连志拉起她的手,放在心口:“丽华,别生气了好不好?气坏了,心疼的还不是我?你说,要怎么做,你才高兴?” 田丽华默不作声,抽回了手。 闫连志看着她,不说话。 良久,田丽华开口了:“要我原谅,也可以。以后你的工资分一半给儿子。” 闫连志为难:“我工资一半给你,一半给儿子。我一个大男人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说出去别人笑话呀!” 田丽华:“我每月给你两元钱。” 看到老闫沉默,田丽华高兴了:让你贴补老宅那些没良心的,看你现在还能不能贴补! 第35章 ◎你分点蜂蜜给我◎ 外面的鸡叫了,方玉珍从被窝里坐起来,看到木窗外东边已有脸色,便开始悉悉索索地穿衣。 旁边于火明听到动静,要跟着起来。方玉珍把他摁了下去,“天凉了,早上有些凉,你再睡一会儿,我把饭做好了再叫你。” 于火明没有拒绝,继续躺下睡了。对他来说,休息好,早点养好病才是最重要的。 方玉珍到了厨房,摸到洋火,抽出一根火柴,“嚓”点亮了灶间的煤油灯。煤油灯是女儿带回来的,说是湘省那边用的是电灯,煤油灯用不上了。 那边的日子倒是好,不用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劳作,可惜幺妹没有投生在那处。 方玉珍叹了口气,从米缸里舀了一碗多的米。将米下锅的时候,大门外有动静,一会儿,女儿进了厨房。 方玉珍的铲子被女儿接过去:“妈,我来做饭,你去忙其他的。” “好,你一会儿给你爸蒸两个鸡蛋。” 方玉珍进屋叫丈夫起床:“差不多了,起来洗把脸吃饭,咱们也该出发了。” 丈夫慢慢地穿衣,方玉珍拿出昨天收拾好的布包:“这出门在外,不必在家里,什么都不方便。还是多带一些吧。” 她将两人喝水的竹筒带上“等会儿还得拿几个碗。” 方玉珍看到女儿给丈夫准备的蒸蛋,嫩黄嫩黄的,上面还撒了一些葱。另外的一道菜是土豆泥。秋收前,生产队里按人头分了二十斤土豆,她早就吃够了。但女儿做的,又是另外一个味道。她竟然吃出了肉味,方玉珍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吃肉想疯了吧。 于悦说:“妈。这土豆泥我做的多,一会儿咱们带着,中午可以吃一些。” 方玉珍说:“好,到县里去,吃也是个问题。咱们没有粮票。” 于悦眨眨眼:“妈,我有的。” 三个人在煤油灯下吃完饭后,东边更亮了。 方外婆过来,让女儿女婿赶紧走了,她来洗碗喂鸡锁门。 早晨的空气冷冽,方玉珍于听到火明咳了两嗓子,紧张地问:“没事吧?”于火明摆摆手,跟着母女俩走出村口,去往公社的路上等牛车。 朦胧中,一辆牛车带着水汽赶过来了,“吁——”牛车停在了三人的面前。 爽朗的一个声音:“天水村方家的吧?姐玉珍?我认得你。” 方玉珍应了声:“是呀,你是赵村长吧?” “是咧,玉珍姐,你们上来吧!我叫赵志全,你叫我的名字或者小赵就行。”赵村长是个爽朗的人,牛车开动,他就口无遮拦地说:“我可先说清楚啊,妹子你们千万不要给我任何东西。咱赵家和方家呀,从祖祖辈关系就好。这不,还差点成亲家……” 方玉珍:“……”他爹听到这话,不得跑到赵村去找说法? 于火明说:“志全啊,今天辛苦你了。等我这病好了,再好生感谢你。” 赵志全:“大哥,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吧?这女娃娃长得好,是你的女儿吧?” 于悦开心一笑;“赵叔好!” “长得乖的女娃娃还怪懂事的——” “唉唉唉——,牛车——” 牛车转弯的时候,后面的有个人边喊着边跑过来。 林成旭气踹嘘嘘地跑过来,“赵志全,真是你啊!” 方玉珍一家也纷纷打招呼:“林幺哥”“林幺伯” “欸!”林成旭答应:“赵志全,你们是要去公社麦?我正好搭个车。” “上来呗!”赵志全说:“林村长,这么早,你去公社做啥子?” “公社通知我今天去开会,你不去麦?”林村长得意地说:“你忘了?幸亏今天遇到我提醒你,不然你们三队又要遭批评!” “林村长,我谢谢你的好意了!”赵志全说:“这次开会倒真没我的事。难道你真不晓得为啥子喊你去开会,不喊我?” 林成旭得意地说:“那肯定是表扬我们二队,你不晓得哇?我们上粮的时候,人家干事说我们生产队的粮食是上等。这会,还有说?肯定是表扬我的!唉,我又得捧一个搪瓷盅盅回来了,小赵啊,你不晓得。我在公社已经领过一个了,再领一个,我都不好意思了!” 赵志全看到他得意的样子,忍不住打击:“我说林大村长,你…每次去公社都走路哇?” 林成旭说:“是呀,艰苦朴素是美德!” 赵志全说:“林大村长说得对!我就晓得,咱们大队,就你们二队没的牛,没的自行车……你们都是艰苦朴素的好榜样!你去公社,一定要喊书记给你颁个‘艰苦朴素’奖状!” 林成旭恨得咬牙切齿:“你们就是占着人多,壮劳力多!要是我们二队也像赵林一样有一百多户人,哼,哼,哼哼!那我们二队肯定比你们牛。你们三队不就是只有一辆自行车,这也值得你吹!,以后我们二队超过你们一倍!” “嘿,林大村长,我可等着你们超过我们哈!”赵志全没话题一转,继续说道:“林大村长,你真不晓得今天喊你去开啥子会啊?” 林成旭盯着赵志全背影:“你小子晓得?” “当然晓得!再过几天书记要去县上汇报工作,可是啊,咱们大队,有些小队交的粮食实在是太少了。这不好看啊!”赵志全转头来语重声长地说:“老林啊!你要做好受批评的准备啊!” 林成旭不相信:“你打胡乱说的嗦!” 赵志全不干了:“我哪里乱说了,明明是书记亲口对我说的!” 林成旭说:“呦,你跟书记关系这么好嗦?” 赵志全骄傲地说:“那是,吴书记是我婆娘的大爷!” “是,该你懂得多!”林成旭拍拍赵志全的后背说:“小赵,改天我们两兄弟好好聊聊!” “林叔,你是我叔,咋能说两兄弟呢?”赵志全说:“我晓得你们二队穷,改天,我请你到三队来,咱们叔侄好好喝两盅!” “一言为定,龟儿子不去!” 往公社走的得近了,路上三不五时的有人背着背篓,提着篮子。这么早,带着沉沉的东西,总不能是去收购站卖东西吧?收购站也还没有上班呢?于悦企图从两位村长那里发现些端倪,可他们默不作声。 天水村到公社有十里路,走路很慢,坐牛车也慢,但不累人。 东方一道红的时候,牛车到了公社,林成旭先在公社门口下车,几人下了车。 “道谢了!”几人对赵志全感谢,尤其是方玉珍:“赵村长,以后有空到我家来耍!” 赵志全应了声,“好!你们就在这儿等车吧,我去供销社买点肉!” 很久没有吃过肉的林成旭:…… 他们二队真的比人家三队差多了啊!先不说别的,交通工具就是巨大的差异,0和2的差别。 “那我先去公社了,你们慢慢等。”林成旭昨天给方玉珍开了证明,知道他们今天要去县城,“火明,早点医好病!早点下田坝,咱们村早晚超过他们三队!” “好!” 从公社到县城的车每天8点发一班,于悦悄悄看了下挎包里的手表,还有一刻钟。 “爸,你这样站着累不累?” “不累,最近觉得身体好多了。我觉得没有必要去县城了。”于火明迟疑着说,“要不,咱就在公社找卫生员看看?” 方玉珍坚决不同意,“来都来了,火明,咱们看一下放心!”她拍了拍自己提的布包,“钱够的,火明你不要担心!” “好吧!” 人走了,方玉珍感叹:“赵村长说得对,咱们村还是太穷了,一个自行车也没的。要咱家有一辆就好了,旧的也行。” 于火明说:“那自行车听说要票,还有一百多块钱,哪里是那么好弄的。村长那么能耐的,都弄不到一辆,何况咱家?” … 汽车一会儿就到了,公社这里是第二个站,车上的人并不多,空位置还很多。前面,方玉珍牵着于火明上了车,找了个位置坐下。于悦在后面,跟着一个背篓的人上车,坐在她旁边。看她将背上的背篓取下,轻轻地放在地上,将背篓里寸长的干草抚平,盖住漏出的鸡蛋。 这么多鸡蛋,不知道怎么卖出去?是黑市么?于悦很想打听,但车上的人陆续地上了,她谨慎地收起了念头。 车子到了县城,离医院还有距离…没有公交车。邛县名字没取好,如果叫富县的话,公交车就有了。好在车站离医院并不远,一刻钟的距离。 进了医院,于悦咨询了护士挂号,挂哪个科。医院里的人多,已经没号了,于悦加钱才要到一个号。因为是加的号,要等到前面的病人看完了才行,也不知道等多久。 “在医生门口等着。” 里面有长板凳,于悦让爹娘去坐着。 “幺妹,这挂号多少钱啊?”方玉珍问。 “七毛钱。” 方玉珍说:“七毛钱啊?够买一斤肉了。怪不得大家都不愿意来医院,这啥都没做,一斤肉就没了。” “治好病最要紧。”于悦站在一旁说,“爸,你饿不?” “不饿,早上才吃过蒸蛋的。” 于悦看见于火明捂着肚子:“爸,你肚子不舒服吗?” “有一点,没事。” 方玉珍说:“火明,看你紧张的,这肚子都不舒服了。” 于悦想到,自己以前碰到大考的时候,自己也紧张得胃难受,吃不下东西。想到这里,她宽解地说:“爸,不用紧张,一会儿就能看到医生了。咱有病治病,没病也不成日担惊受怕了,对不对?” 于火明点点头,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 “幺妹,你过来带妈去解手。”方玉珍说,“火明,你在这儿坐着,我一会儿就过来。” 还没到厕所,方玉珍将女儿拉到没有人的角落,“幺妹,我把钱给你,等会儿要交钱你就去交。” 于悦:“妈,不用了,外婆给了我二十块钱。” “你拿着,妈懂的没有你多,算术也没有你好。” “好吧!” 有两个护士往这么走过来,于悦赶紧收了钱放好。 “今天医院里怎么这么多人?” “你不知道,沈医生今天上班,他是在京市进修过的专家。那医术可是一流的,这不就很多人慕名而来吗?” 两个护士走过去了,方玉珍问:“幺妹,咱们挂的医生姓什么?” “姓沈。”“这可太好了。” 于悦取了爹娘的竹筒,到水房里打了一些开水,等水凉得差不多老,倒了点蜂蜜进去。 “哎呦,女娃娃有蜂蜜啊,倒点给老婆子吧!我女儿刚刚才生了娃娃没得奶,你分点蜂蜜给我嘛?”水房旁边,有个大娘说。 于悦不喜欢她理所当然要东西的口气,淡淡地说:“大娘,你拿碗过来。蜂蜜只能给你女儿吃,刚出生的娃娃吃不得,你要记到。” “好好好!谢谢你!” 于悦给她倒了半碗,体谅她一份爱女之心。 第36章 ◎什么?要动手术!◎ 于火明喝了蜂蜜水,肚子还是疼。起身四处走走,肚子疼的更厉害了些。 方玉珍见他额头满是细细的汗,以为是吓着了,正要安慰他。 “于火明,于火明在吗?”护士在喊,方玉珍立即送他进去,护士拦住他:“家属不能进去。” 于火明被带进去检查了,方玉珍在廊道上走来走去,把于悦转得头晕。 “于火明家属,于火明家属。”护士出来唤人。 于悦凑上前去,“在在在,我是我爸的女儿。” 护士“噗”地笑出了声,抬头看她。 小姑娘白白的,脸很嫩,在这里等着他爹,倒是个乖巧的女儿。 “病人是急性胆结石,需要动手术,你们先去办理一下入院手续。” 于悦接过住院通知书一看,59元的手术费和七天12元的住院费,问:“护士姐姐,我爸他怎么突然急性胆结石了?先前没觉得有症状啊?” 护士说:“你还懂挺多!他刚才腹部疼,沈医生给他检查了——急性胆结石。” 于悦说:“好,谢谢护士姐姐,我这就去缴费。对了,我爸他没有肺结核吧?” “我们抽了血检测,明天出结果。” 方玉珍吓得脸都白了,愣呆呆地问,“幺妹,啥是胆结石?咋是胆结石呢?这马上就要动手术吗” 于悦说:“妈,胆结石不是大手术,你不要担心。咱听医生的安排吧,我先去办手续,爸出来了,你们在凳子上等我。” 住进了病房,面对母亲的惴惴不安,于悦说:“医生说了,胆结石就是胆囊里长石头了。那牛的胆囊里长石头叫牛黄,是宝。人的胆囊里长石头了,得取出来,有害。” “同样是石头,差别咋就这么大呢?”方玉珍缓和了一点,说。 “爸,你之前疼过吗?”于悦问。 “以前疼过,但没有这次这么厉害!” 手术室准备好了,护士确定于火明中午没有吃过东西后,被推进手术室。 “妈,你不要担心,胆结石是小手术,对身体伤害极小。几天就可以恢复,不然医生咋只开了七天住院单?” 方玉珍这才松了一口气。 “妈,你去把我们的铝饭盒拿过来吧,一会儿等爸出来了,我就去国营饭店买些粥过来。”于悦支开方玉珍,有事给她做,心里没有那么焦虑。 胆结石手术很快,一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灭了。 护士拿着托盘端出来给两人看:“看,这是病人体内的结石。” 于悦看了,大大小小十几颗。 “还好手术及时,胆结石没有穿孔。沈医生医术高明,取出了石头,保住了胃。等病人康复以后,还和正常人一样。” 方玉珍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还好三人做了充分的准备,衣服什么的都带得齐,于悦盘算了土豆泥是不够的,手术后的病人需要吃一些软和的食物。土豆泥软和,但凉了就不容易消化。 “妈,我先出去买点吃的。” 县城里,也只有国营饭店有吃的了,于悦过去,看看只有最后一份米饭了,豆腐肉丸子只有半份。 这还是她问清楚地址后,百米冲刺跑过去的。 想想,他爹刚动了手术,汽车站离医院说远不远,但要一个刚动过手术的人走过去,那也是困难的。还得有个合适的交通工具回村。 除了吃的,于悦到供销社买了两个盆子,幸好她有工业券。 在供销社,于悦碰到一个在供销社工作的同学——陈小雪。和她一样,读完高二就没读了,不同的是,自己是家中无钱无力供她上学了,陈小雪是要退学回去接班。平时两人的关系还不错,毕业了,没怎么联系,突然见到两人都有些激动。 买好了东西,陈小雪拉她到一旁说话。 于悦说:“小雪,你对顾客可真有耐心。” “那是,别人挣钱也不容易,我自然得耐心点对他们,让他们选到满意的物品。等明年我就能凭上奖了。”陈小雪看看周围,放低了声音小声地说,“小悦,你以后要买什么就找我,有时候,还能省些钱。” “好,那你就不要嫌我麻烦你哦!”有好友在这里大行方便之门,于悦决定以后常常找她了。 “对了,廖东在打听你的消息。”陈小雪挤眉弄眼地说:“我看他是对你有意思。听说他和你一个公社?看他打扮,家里条件还不错,你不考虑考虑?” 渣男终于要出现了?于悦轻蔑地说:“哼,他是哪根葱?不稀罕他。” “不稀罕就不稀罕,咱小悦长得漂亮,以后嫁到县城来。” 于悦有种被催婚的既视感,羞涩得说:“我还小,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陈小雪最后说:“于悦,你爸在医院要动手术,肯定不好买吃的,要不,你在我家里住?” 于悦看着她的眼睛:“小雪,你说的是真的?不怕我麻烦你?” 陈小雪说:“蒸的?还煮的喃!好姐妹,没啥好客套的,今晚你就过来,我下班就去医院找你!” 于悦开心地笑了,向陈小雪眨眼睛:“好姐妹,谢谢了!不过,不用打扰了,我在医院里和我妈得轮换来。” 陈小雪愿意带她到家去是一回事,但她的家人兄弟姐妹哥嫂愿意吗?于悦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入住,为陈小雪的家人带来不愉快。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在末世里,只有极其少数的人能经得住这种考验。考验过了又怎么样呢?看着亲人朋友死去,这才是巨大的悲伤。 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于悦更愿意在朋友关系中彼此能获得安慰和友情。 。 病房里,方玉珍看着脸色苍白的男人,刚动了手术,麻药没有散掉,他还睡着。 家里的顶梁柱啊,这一病就病了几年,家里的钱早就用光了,生产队还欠着钱,女儿也因为没有钱而退学了,不过她懂事,从不抱怨。 方玉珍心里*期盼着,火明啊,你赶紧好起来,撑起这个家吧!我太累了啊! 床上的男人眼睛动了动,方玉珍赶紧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看到男人睁眼了,她关切地问:“怎么样?好点了吗?” 护士等人醒了,就是麻药过效了,伤口会疼。 “还行,只有一点疼。” 看男人说得真,方玉珍舒了一口气:“护士说,沈医生医术高明,切的口很小,你过几天就能回去了。” 于火明看看病房,点点头说,“嗯,早点回去好。花钱不说,回去你们也能住得舒服一点。” 方玉珍说:“这次得亏幺妹,到湘省拿了不少钱回来。不然呀,我这心里可真没底。” 于火明说:“嗯,幺妹长大了,能耐了。就是我这做爸的亏待她了,她连学都没有上完。等我出院了,手里没钱的话,向老爷子借点钱,先让幺妹把学上完。” “好!” 病房的门开开合合,于悦钻了进来,一边手里拎着网兜装着饭盒,一边手里拿着两个瓷盆。 “爸,妈,我今天碰到我同学了,晚上我就住她那里去。” 一间病房本来就小,里有三个床位,晚上陪护只能用凳子拼着睡。显而易见晚上会很是不舒服。 于火明担心地说:“会不会太麻烦你同学?” 于悦说:“不会的,她有自己的房间。爸,你不用担心,好好养病。” 方玉珍起身接过女儿手上的盆子说:“幺妹,一个盆子就够了,买两个费钱了,这还得要工业券的吧?” 于悦说:“妈,券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家里只有一个木盆,这两个瓷盆咱回家的时候可以带回去,不浪费。还有人家护士姐姐说了,要讲卫生。咱们洗脸盆和洗脚盆要分开用,免得细菌传染了。爸刚动了手术,要特别注意,不要感染到伤口了。” 听到是护士的交代,方玉珍不反驳了,“这到医院就是花钱,哪儿哪儿都要钱。” 于悦笑笑,没有反驳,乖巧地听着,将米饭分成两份放在带来的碗中,再将铝饭盒里的豆腐肉丸子,还有用开水烫过的土豆泥一起摆在病房的椅子上。 把旁边看护的家属看得直咽口水。 方玉珍手中被女儿塞了一双筷子:“妈,咱们吃吧。”她拿着筷子,只挑米饭。 “妈,你吃吧!爸的那份豆腐丸子我留着呢!”然后女儿悄悄地在她耳边说:“饼干还有,你放心吃。” 算了,债多不愁,方玉珍抛下心中的烦恼,端起饭碗,大口吃菜! 两人吃完饭,于火明因为还没有排气不能吃东西,一时之间,病房里安静极了。 挨着的病床上是个老太太,看着人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羡慕极了。 “你们两口福气好啊,这女娃娃长得又乖,人又懂事。以后,你们的夫妻以后的福气还长着呢!” 好话谁不爱听,方玉珍心里暖乎乎的,“幺妹确实是我两夫妻的夫妻。大娘,我男人这病能治啊,还是多亏我她。幺妹特别孝顺,就是我们两个拖累她了。” 方玉珍和老太太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互相夸赞。 “对了,你男人动了手术,你找医生给他开营养品,就可以不用票买麦乳精了。麦乳精可是个好东西啊,补人得很,外面好多人托关系都买不到……” 于悦在旁一听,“麦乳精?妈,那是好东西啊!” 吃过饭,于悦就去找护士,开了两瓶。 护士叮嘱病人家属:“刚动过手术的人,饮食需要清淡,最好先吃一些流食,粥类的东西。” 于火明看到女儿拿的两瓶麦乳精,“这么金贵的东西很贵吧?我不吃,你和你妈辛苦了,你们吃吧!” 于火明知道女儿是心疼自己,他也心疼她们啊! 父母慈子女孝,羡煞了旁边的老太太。 这家子都是好人! “爸,喝了这个麦乳精,身体好得快!”没有搪瓷盅盅,于悦用铝制饭盒给泡了大半盒子。 方玉珍也劝:“快喝,好得快,好了咱就能快快地回家去了。” 为了早日康复,早日回家,于火明喝了。 “你们也喝!不然我不喝。” 于悦笑开怀了,没想到她爹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第37章 ◎黑市不是你玩耍的地方◎ 她爸住院这几天,于悦需要在国营饭店打饭,一家三口的饭菜,粮票快没有了,她想要不先去陈小雪那里借一些? 方玉珍说:“幺妹,你出去的时候,看看哪里能不能买个旧的小木凳过来。到时候去车站的路上,你爸可以歇歇。” “旧凳子?好!”这倒是个好主意,走走停停也就从医院走到车站了。虽然这方法不怎么样,但也算省钱,很接地气了。 淘旧物当然是去废品收购站,这事于悦熟。先去供销社找好友,陈小雪拎起自己的斜挎包,背上。 “去废品收购站?正好,我和你同走一截。别这么看我,我没有逃班,王姐前几天请假,我帮她顶的,今天她还我。” 于悦看看她挽着自己的手,酷酷地说道:“你误会了,我不是看你逃班没。是看你都没上学了,还背着书包——装学生。” 陈小雪嘟着嘴说:“不行啊?我就喜欢这样装嫩,我这么做又没犯错,你让红袖章来抓我啊!抓我啊——” 说着放开手,跑了起来。 “喂,别撞到了——” 提醒还是慢了一步,于悦歪过头不忍看人车相撞的惨剧。 “喂!你怎么走路的!撞坏了我的车,你赔得起吗?!”这嚣张跋扈的声音有点耳熟,于悦快快向前跑,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许思兰,你撞到人了还有理了!” 于悦边说边将陈小雪扶起来,捡起从挎包里漏出的细白布和挎包,帮她拍衣服上的灰尘,问:“撞到哪里了?” 许思兰扶着自行车,色厉内荏说道:“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哈,不要想着讹人!我这自行车前面被你撞歪了,你得赔!” 于悦见到陈小雪摇摇头,放心下来。 她饶着自行车走了一圈:“许思兰,你可以啊,专门逃学到县城里来撞人了?” 许思兰得意地说:“胡说,今天老师开会,只上半天学,我爸让我到县城买东西来了。还给我借了脸车,让我随便逛逛。现在车被你同学撞坏了,让你同学赔我!” 车龙头偏了是事实,自己乱跑是事实,陈小雪尬在原地。她的工作是家里花了三百元钱买来的,现在都还没有还清,她在家里吃住,每个月的工资全部上缴,一分也没有能留在手里的。她拿什么赔? 于悦收到好友求救的目光,径直走到车前,两腿夹住轮胎,双手握住车龙头,用力掰了掰。 “好了!” 许思兰左右晃动把手,看方向果然正了。 “别以为这样就行了,我怎么知道自行车以后还会不会出问题?还得赔钱,赔我一块钱,不对,赔我五块钱!” 于悦看着许思兰转动的眼珠打量陈小雪,就知道她不安好心:“赔你?那也行!那好,走,跟我们去医院一趟,也不知道我同学撞坏了没有?她现在可是供销社的售货员,你撞坏了可是要赔的!” 许思兰说:“三姐,咱们不是一个生产队的啊?你到底是哪边的,不帮我?” 于悦抱手,斜睨着她:“我帮理不帮亲。就算是帮亲也轮不到你,你哪根葱?” 许思兰恍然大悟:“哼,我晓得了!于悦你就是嫉妒我有自行车骑,不安好心!” 于悦:“……”这哪里和哪里,也能联在一起。(晋江) 见到于悦没有吭声,许思兰觉得自己猜对了:“没有骑过自行车吧那你就好好看看,这可是专门给女生骑的二六式女式自行车。” 于悦:“你爸给你买的?怎么给你买辆旧车?” 终究还不是厚脸皮的婶子,许思兰脸一红,嘟哝说:“我爸给我借的。” 于悦冷哼。 许思兰傲慢地说:“借的又怎么样?你连借的地方都没有!” 于悦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我是没有借,我买新的。买新的,老子瞧不起你这个二手货!” 许思兰歪着脑袋上上下下打量了于悦:不合身的白衬衣,洗白了的黑裤子,只有脚上那双凉鞋是她的吧?不对,从湘省回来才有的,她干妈给的吧? “你全身上下哪个是你买的?你能买新车?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笑哦!于悦,你能买新车,我到河里给你抓一百斤鱼!” 于悦呵呵两声,“许思兰,你说的哈!我买了新车,你给我抓一百斤鱼!小雪,你听到了哈,给我们做个见证。” 许思兰鼻孔朝天:“于悦,你还真看得起自己!” 于悦:“当然!你未必然是看不起自己麦?” 许思兰:“你!好,这个赌我赢定了!”扔下一句话,气呼呼地骑着自行车走了。 于悦看着她走,这个瓜娃子还没有意识到,没有期限的赌约,任何平常人都能赢她。 陈小雪上来挽住于悦,轻声地说了声:“谢谢!小悦。你现在胆子怎么这么大了?以前,老师让你起来回答问题,你的声音像蚊子一样。” 于悦:“在乡下,人和人隔着个田坝,你不大声说话,别人听不到,久而久之,胆子就大了。” 倒是你,一点也没学会其他售货员的趾高气扬。这样,就很好。 …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一个脸上被挡住半边的人,鬼鬼祟祟出现在某条街道上,沿着墙角,由西往东过去。 “站到!” 人影没有停,反而疾步向前。 “女娃娃,你做啥子!前面不是你该去的。”一根棍子从侧边伸出来,拦在人影身前。 人影站住,侧过身对着拦路的壮汉:“大哥,我要去黑市。” 程大被吓了一跳,眼前的人用两张手帕打结捂住了半个脸,眉毛涂得乌七八黑还连在一起了,脸上露出的地方涂着黑碳,衣服是反面正穿,这奇形怪状的模样……到底是想引人注目,还是引人注目! 见惯了“女娃娃,黑市不是你玩耍的地方。” “大哥,求你了,我爸爸生病了,走不动路,我要去黑市换点儿东西。” 程大再次看了看她奇怪的装扮,想她说的应该是实情,因为他守黑市这么久,第一次见到有人如此怪异。还是个女娃娃! 他心里不免有些同情:“女娃娃,你跟我过来。” 程大左看右看,再没有人,往前走了几步,右拐,弯进一个巷子。巷子口有个人靠着墙,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程大径直走了进去,后面的人紧紧跟上。 巷子里稀稀落落的几个人,没有传说中黑市的热闹,也没有黑市中的交易。 程大带着人到巷子中间,无人的地方,停下来,问:“女娃娃,你要换什么?” “一辆自行车,二八杠的。” 程大今晚第三次看向对方,女娃娃一副纯真的表情:“口气不小,你知道二八杠自行车值多少钱吗?” “知道。” 呵呵,笃定的语气。 程大定了定,又问:“你,用什么来换?” 只见她从随身携带的布包了取出一个帕子。 程大心想,她的帕子可真多。别是女娃娃拿金银首饰出来换吧?这个东西不好变现,不好隐藏,容易砸在手里。可这女娃娃一心想给她爹弄个车子,自己拒绝了她,她该伤心了。自己家有个差不多大的妹子,所以对于这个女娃娃,他是心存怜悯的。所以,待会儿,自己拒绝的时候尽量说委婉些。 思索间,帕子已经打开。 手表! 程大迫不及待地摸出电筒照看。 手表可是紧俏货,三个月钱,就好几个老主顾找他,让他弄点手表过来,最好是新的上海手表,他们的买家都等着呢!可他也为难啊!手表这玩意儿没有自行车适用,他也不敢囤货啊!真需要的时候,他就为难了。 旧表倒是弄到一只,但人家指明要新的。他联系了附近几个县城的,都说没货。省城那边倒是有,但价格贵得离谱。他拿过来也没有赚头,就放弃了。 这女娃娃拿出的货?程大小心地一手拿着手表,一手拿着电筒,认真照。 很新,像是刚出厂的。 没有刮痕,保管得很好。 最后他拿起手表放在耳边听了一下。 满意却不露声色。 程大用电筒划了几下,巷子里的人立即分散成两批,一批往巷口走去,一批往巷尾走去。 程大看对方没有被这阵势吓到,倒是有些佩服了。他妹子可是连夜路也不敢走的,这个女娃敢独自出来闯夜市,胆大得很。 “女娃娃,既然你晓得自行车的价格,那你也应该晓得,就凭你这一个旧表,是换不到的。” “呃,我晓得。我还有一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不过——”女娃顿了一下:“除了自行车,我还要十斤粮票、十张工业券,和你手中的电筒。” “还有一个?一模一样?”一只新手表已经让程大很吃惊了,她居然还有一个,什么来路?比他的路子还广,程大警惕起来,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黑市的?” 他就见女娃清脆地说:“我看到红袖章朝这里跑,等他们走了后,我就过来了。” 程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的背后还有打鸟的。 两只手表?程大很像问她的来源,但他实在不愿像自己妹妹那样的人在外被欺负。 “好,妹子是要自行车,还是要票和钱自己去买?” “要票和钱。” 程大说:“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说完,程大手放在嘴里,吹了一个口哨,立马有两个人跑过来。 这一笔,能赚不少,程大想快快地收了手表,办事效率自然高起来。他与来人耳语一番,两人又急匆匆地跑了。 不到一刻钟,这笔交易完成。 于悦回到招待所,关上门,心里还砰砰跳个不停,一个人夜闯黑市,她的胆子变大了。 拉开电灯,坐在床上,她仔细看了今天的收获:一张自行车票,二十斤粮票、十张工业券,一百三十元钱,电筒一只,还有两节新电池。 于悦记得她要走的时候,那位黑市壮士殷殷叮嘱:“方悦,你以后来了直接找我。我叫程大,你报上我的名字,巷门口的人会直接带你过来。记得,一定要记得~~” 方悦是自己临时想的化名。 至于为什么要自己买自行车,因为听说自行车得登记上牌。如果没有被“上牌”或被“砸钢印”,被查到,说不清楚拿不出购买凭证的话,车子会被没收的。于悦不要这种不踏实和提心吊胆。 收好了票和钱,于悦将自己的脸洗干净。还好楼下的灯光暗,她又是用手遮住眉毛侧着身子打招呼的,楼下的招待员才没有发觉她的异常。 第38章 ◎你看我长得像肉颗颗不◎ 夕阳西下,下工的锣声敲响,社员们把镰刀交还给队长登记,甩着手往家里走。 方老爷子看到家里的烟囱冒出了烟,便又加快了步伐,将几个儿子甩在身后,快快走了。回到家,老伴正在做饭,菜籽油倒在锅里,下了青绿色的胡豆正在炒。 方老爷子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在灶膛面前,给老伴烧火。 几个儿女结婚后就分家了,唯一没结婚的四儿子也不愿和他们一起过,说是要自己一个人烧锅。 一个人烧锅?好,好得很!少煮一个人的饭,老伴少洗一个人的碗筷,四儿子乐意,方老爷子高兴! “老婆子,胡豆饭好吃。里面再加点肉颗颗,就更好吃了。” “你想得美喃!还想吃肉,你看我长得像肉颗颗不?”方外婆瞄了老伴一眼,看他没吭声,想到他做一天工也累了,又缓和些语气说道:“晓得你喜欢吃胡豆饭,今天这饭我多放了油,你一会儿吃着就香了。” 方老爷子咧嘴一笑,刚要说话,外面外孙的嚎叫由远及近—— “外婆外爷——” 方外婆拿着铲子,于小勇就扑到她怀里了,哭着喊:“外婆,他们说我爸爸死了,哇啊——” 方外婆一手举着铲子,另一只手搂住外孙,安慰他。“小勇,你不要怕,他们是乱说的。你爸妈和姐姐不是到医院去了吗?人好好的。” 于小勇哽咽:“好好的,他咋还不回来。他们说有人看到我姐买了白布,要给我爸带孝。” 这还说得有鼻子有眼了,方老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站了起来,问:“哪个说的?” “狗儿子,林老五,陈黑狗,他们都在说。” 方外婆放下铲子,拉着外孙,“走,我们去问他们!” 吵架的事情,方老爷子不擅长,他还是守着灶膛,等老伴凯旋回来饿了正好吃饭。其他几个屋子里的儿子媳妇听到方外婆的话也没在意,骂架,就没有人能赢过方外婆。因此,该做饭的做饭,想休息的就回屋躺着。 方外婆出门就骂:“哪个龟儿子打嫩尖尖的咒我女婿?你个仙人板板……” “狗儿子,不准跑,你过来,给我说清楚,哪个给你说的小勇他爸不在的,安?” 十来岁的“狗儿子”被方外婆抓住隔壁,没拌饭,只有细细的说,“林老五说的。” 方外婆凶巴巴地对一旁准备跑掉的两人说:“林老五,陈黑狗,你们两个过来!” 村子本来就只有十来户人,方外婆这一吼,好多人都出来看了。村长黑着脸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揪着他的耳朵说:“哪个喊你乱说话的?你给我说!” 林老五踮着脚就着他爸的手企图减轻痛苦,但他爸下的是狠手,他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是,是思兰姐说的,她说的。” 方外婆看了看四周,很快就眼尖的发现在人群里躲躲闪闪的人:“许思兰,许思兰,你出来!” 许思兰怂着肩膀走出来,弱弱地叫了声:“大奶。” 方外婆看了一眼站在她旁边的后妈,问:“许老大,我问你。小勇他爸不在的事是你说的?” 许思兰点点头。 方外婆眼里闪过一抹不爽,说:“你是亲眼看到小勇他爸不在的?” 许思兰说:“那倒没有。” 方外婆双眼一闭一睁,“你听到小悦说的?” 许思兰说:“没有。” “没有亲眼看到的事情,没有亲耳听到的事情,你就乱猜?胡乱编造?你这个女娃娃,你以为自己是阎王爷嗦?还定人生死!” “就是,她要是那么有本事,咋不在阎王殿里把她妈的名字勾了,喊她还魂呢?”人群中有人嘀咕。 许思兰分辨:“我……我碰到三姐,她包里的白布掉出来了。要不是她爸死了,她买白布做啥子?” “你头上还有朵白花花,你全家都死了麦?带白花花!”跟来的雷秀群给婆婆妈助威,“许思兰,没有亲眼看到的事,你就乱编造,你起的啥子心哦?!” 许思兰不敢说话,低着头掰弄指头。 吴素琼在一旁解释:“秀群,娃还小,不懂事,你们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雷秀群说:“说得轻巧,她好小呢?十五六岁了,还小!小也不该乱说人家,小不该由大人教麦?生产队哪个娃娃像她这样乱说的?” 吴素琼一副苦瓜脸,说道:“嫂子,这不是思兰娘去得早,没人教吗?我也不好多说啥子。” 许思兰听见提到她妈,瞪了吴素琼一眼。 方外婆见许思兰没有丝毫悔改的样子,对吴素琼说道:“娃娃要管好。我话先放在这儿,她咒我女婿不好,火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来找你们算账!” 许思兰有些气恼,小声地说:“他本来就有病。” 方外婆直愣愣地盯着她:“你说啥子?你再说一回呢?信不信,我到你爸单位去说他女儿造谣生事?” 刚准备上前理论的许思兰奶奶:“……”惹不起。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一串悦耳的铃铛声响起来,人群闪开一条道,林成旭就看见于悦骑着一辆崭新的二八大杠过来了。 幸亏于悦腿脚长,能驾驭得住这么高大的车。饶是如此,林成旭也是惊讶:“幺妹,哪里来的新自行车?哪个这么大方把新买的自行车借给你骑?” 于悦:“幺伯,我家买的,可不是借的。” 许思兰看着于悦神采飞扬的样子,觉得刺眼。她央求了她爸好久,才借到一辆自行车骑一会儿,这于悦的爸还在医院里,就给她弄了一辆新自行车! 崭新的二八大杠,还有于悦得意的神情,气得她心口疼。 “于家的自行车!” 人群哗动,随即以于悦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围着她看热闹。不能冲过去,于悦只好停下来。 于小勇惊喜地说:“三姐,这真的是咱家的车吗?”“三姐,我可以摸摸吗?”俨然不见之前伤心的样子。 于悦架好自行车,取下挂在前面的一个装铝盒的网兜,提着走向方外婆:“外婆,我爸没事,后天就能回来。这铝盒里的菜,你拿回去炖了,咱们晚上吃。我现在先去三队,还得麻烦下赵村长后天到公社去接我爸。我先去说一声。” 方外婆接过,连连说了三声:“好好好。” 许思兰正在恨恨地看自行车闪亮的光圈,就听耳边响起于悦的话,“许思兰,可是你亲口说的,我若是能买上自行车,你就去逮一百斤鱼给我。你可得赶紧去,我是等着呢——” 众人的视线看向许思兰,还有这回事?即便经过村里的那条大河里有鱼,社员们也不会去公社告状打鱼的事情。可是一百斤鱼,谁能一下打起来?村里的捕鱼最好手陈黑狗他爸也不能办到啊! 许思兰没能顶住众人看好戏的眼神,捂脸跑了。 吴素琼急急跟在继女后面,也跑了。 于悦在后面大声说,“许思兰,我爸回来就要吃鱼,你要赶紧点!” 于小勇摸着车上金光闪闪的“凤凰”标致,其他人也想上手,于小勇一把拍掉了他们的手:“林老二,陈黑狗,你们说过我爸的坏话,我不准你们摸我家的新车!” 被嫌弃的林老二和陈黑狗难过地靠边,陈老三和张老二喜滋滋地走上去,讨好地问:“小勇哥,我可以摸摸吗?” 于小勇很有大哥的气势,鼓着眼说:“摊开手,我看看你们的手干净不?” 两人乖巧地摊开手。 “陈老三,你的手太脏了,不准摸。。张老二,你的手赶紧,可以摸。”于小勇想了想“张老二,你只准摸三下,轻点摸哈,不要把车摸坏了。” 围观的众人:“……” 其实他们也很想的。 “那个,幺妹,以后我能借你的车骑吗?”曹老大搓着手过来问。 于悦笑眯眯得回答:“可以的呀,曹大哥。” “那我也可以?”“我也可以?”“我也可以?”…… 都是期待的眼神,于悦不停地点头。村里面互相借东西是常见的事,她不是小气的人,自然是一一同意。 何况,家里修房的事,还要靠大家。 村长林成旭最后开口:“那啥,幺妹,下次去公社,我能借你的车用下不?” 于悦说:“幺伯,你用车过来说一下就行。” 张会计在一旁打趣说:“成旭,你会骑车不?” 林成旭说:“不会骑,我扶也要把这个自行车扶到公社去,让那些干事看看,咱们二队也是有自行车!” 张会计竖起拇指:“幺妹,你就是我们村的能人,是这个!” 林成旭说:“对,咱们天水村的骄傲!” 于悦谦虚地说:“两位请不要给我带高帽子,小辈我受不起啊!” 张会计说:“受得起受得起,咱们生产队的发展就靠你了。” 林成旭哈哈地笑:“幺妹,要是你想做村长,我就把这位置让给你。只要你能带领咱村进步发展。” 于悦连连后退,摆手拒绝:“两位长辈可不要开玩笑了。我要走了,我还得去三队一趟,走了,走了,大家再见!” 于悦骑着自行车,狼狈逃离。 第39章 ◎黄豆炖猪蹄◎ 于悦骑着自行车要走,林成旭在后面说:“幺妹,你等下,我跟你一起去三队。” 于悦捏着刹车停下来,一只脚踏在地上,一只脚在脚踏板上,说: “幺伯,你坐上来,我载你!” 等林成旭在后座上坐稳以后,于悦收起踏在地上的脚,飞快地蹬起来,车轮转得飞快。林成旭紧张地抓住后座,紧张得后背僵硬。 于小勇觉得三姐帅气极了,等他爸这次回来了,他要快快地学会骑车。 二队和三队相隔三里路,于悦一路风驰电掣,十来分钟就到了。 于悦看到林村长站在地上,还觉得脚有些不稳,但脸上硬是一脸严肃地崩着子…嗯,村长的脸面保住了。 “赵村长,在不?” 于悦是在林村长的指引下将车直接骑到赵家门口。百十户人家的三队和只有十户人家的二队是不一样的,房屋密集,人口众多。他们一路骑行过来,不少人停下来看稀奇。 这里至少有十来户人家房屋是小瓦盖的,甚至有两户人家是青砖小瓦房。赵村长家就是这两户人家之一。 与其他家不同的是,林村长家的院子不是篱笆围起来的,是用土砖围起来的。虽说土砖不值钱,可是费工夫啊。二队人不多,都忙着地里的活,土砖用来建主屋就不错了,哪有多余的精力砌院子。何况林村长家院子还这么大,费的功夫就更多了。 于悦羡慕地看着。 “来了,来了。” 开门的是一位三十多的妇人,于悦琢磨着应该是村长婆娘,但又怕叫错,不敢贸然开口。 “秀兰,你男人在不?”林成旭说。 吴秀兰不确定地问:“在,在,和我大爷正在说话。林叔,这个长得这么乖的女娃娃是你女儿哇?” 林成旭哈哈大笑:“于幺妹是我女儿就好了,这么能干的女儿,我睡着都要笑醒。” “幺婶,我叫于悦。上次麻烦幺伯送我爸去镇上,这次还得麻烦他后天去镇上接我爸回来,不晓得他有空么?” 是于家?吴秀兰记得那天她男人回来的时候,她从牛车上的草垛里捡到一包硬糖。男人不晓得是哪个放的,但那天他就只送过于家的人和林成旭。林成旭坐过他多少次牛车也没有这样的事情,那糖就是于家放的。 想到这里,吴秀兰拉过于悦:“说啥子麻烦?都是一个大队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不得不说,村长婆娘就是会说话。 林成旭插了一句,问:“你大爷?是公社那个吴书记?” 吴秀兰点头,“是呀,来一会儿了。” 说着屋里的两人出来了,林成旭看到吴书记,也顾不得前几天才在公社受过他批评,正要说话,吴书记先开口了: “老林,我晓得你要说牛的事情。畜牧站是有一头牛要生崽了,但不可能分给你们二队。不是公社要给你们穿小鞋,你想一下,分给全公社交粮最少的生产队,你让其他队咋想?” 林成旭满脸郁闷,畜牧站的母牛不多,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又要等多久了。他实在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别扭地说道:“吴书记啊,这,公社有什么条件,说出来,咱们二队也能争取争取。万一争取到了呢?” 吴书记也知道二队的情况,可他也无能为力:“分牛这事是看哪个对交的粮食最多,你们人少田也少,这次怕是没有机会了,下次吧!” 这是事实。人少劳动力少开荒就少,田少产量就少,产量少争取不到能替换劳动力的牛,开荒就少……这是一个死循环啊!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林成旭还是不死心。 吴书记静默了片刻,开口说:“其他的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也难。上面刚下指示,说要加大猪肉供应,公社下一步的目标就是鼓励各生产队多养猪。如果你们二队这次养猪的数量达到公社前三名,这牛,还是考虑给一头给你们的。” 林成旭觉得有一线希望,忙问:“吴书记,今年第三名养了多少头猪?” “六十头!” 林成旭吓了个倒仰,他们村养了五头,人家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好好努力!”吴书记拍拍林成旭的肩膀,“等你们生产队的好消息!” 赵志全送吴书记出门,回来对林成旭说:“门口那辆自行车是你骑来的?不错呢!” 林成旭此时一心想着养猪的事情,没有炫耀的心思,等于悦说完了事情,就回了。 路上,于悦安慰他:“幺伯,不要难过,办法总是有的嘛!” 林成旭在后座说道:“欸,幺妹啊,你看这事整的。前几天在公社开会的时候,公社的干事就说了,今年咱们二队交的粮食最少,今年养的猪全部上缴,咱们二队啊,过年没有肉吃啰~~” 于悦:“……”第一次光明正大吃免费肉的机会就飞了,不能啊! 于悦急眼了:“幺伯,不能这样啊!辛苦一年,盼望一年的肉飞了,村民们该多失望呀!不能让大家失望,我这里倒是有个办法,你要不先听听?” 林成旭:“幺妹,你展开说说看喃。” … 方家,自方外婆回来说了外孙家买了新自行车,方家所有人就在院子里等着。 方老爷子将小桌子摆在院子正中,自己坐在竹编的藤椅上,长长的烟杆尽头的烟袋锅泛着红色,他吧嗒吧嗒地吸着。 张若男端着一个装满饭菜的大碗,边刨边说:“妈,幺妹哪里来的钱买车?” 方外婆瞪了她一眼:“哪里来的钱?总不会是我给的钱。”方外婆看不上三媳妇的算计,偏又是个笨的,心思都摆在面子上了,生怕别人不晓得! 雷秀群还正在洗菜,将洗菜水泼到门口的树下,借着说:“就是,若男。就算爸妈给她出了钱,还能*给她出自行车票啊?” 方外婆靠在门栏上,说:“你们别乱猜了,家里统共也没有五十块钱,还能给买车?也不关心幺妹她爸,尽去看自行车了。” 俩妯娌对视了一眼,这是老太婆的家底?两人心虚地闭上了嘴。 方永康倒是发表意见了:“看幺妹那高兴的模样,姐夫肯定是没啥问题的。不是说后天就要出院了吗?” 两妯娌附和:“就是,玉珍瞧着也不像是苦命的。火明也不是短命鬼。” 方外婆没吭声。 “妈,以后咱能借幺妹的车来骑不?”方永华和婆娘一样端着碗出来了,他期待地问。 方永刚被雷秀群吵醒听说了自行车的事,立马起床打着呵欠和家人们闲聊:“幺妹都同意借给外人骑了,还会不给自家人骑,你们把幺妹想成什么人了?” 张若男看老四方永康也端着碗出来了,好奇地问:“老四,你今天吃的啥子菜哦?” 方永康将碗放低:“土豆和饭一起煮,饭菜一锅,还有汤,省柴火!我可是会过日子的!” 雷秀群嫌弃:“你可真懒!人家说懒人吃箜饭,你这个是箜饭都懒得做!不得行哦,永康,你这样,好久才能娶得到婆娘哦!” 方永康说:“咋娶不到呢?大嫂借点钱给我,我明天就去提亲。” 张若男说:“老四,这次你可以骑着自行车去你前对象的村里洋盘了,把幺妹的自行车骑过去提亲,保准成!” 想到这种可能,方永康眼露欣喜之色,碗里没有油的饭菜突然香了起来。 “叮铃叮铃——”一串银铃声音传过来,随即一辆崭新的自行车骑进来。 “跳!”于悦一声令下,于小勇从后座上跳了下来,险些摔倒在地。 “幺妹回来了啊!”张若男和雷秀群脸上带着热切。 “嗯。”于悦架好车,方家三兄弟两妯娌,张若男的一对儿女立即围上去看。 “外孙回来了,我就摆饭啰!”方外婆进屋端饭。 于悦跟在后面,看到今晚的饭,“外婆,你帮我拿点青海椒,我调个蘸料!” 辣椒酱和切碎的青椒拌匀在一起,撒点花椒粉,淋上一点香油,满满一碗放在盛着黄豆炖猪蹄的碗旁边,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增。一旁还有胡豆饭,青绿的胡豆很是好看。 看过自行车的张若男正想和于悦商量借车的事,就看见小桌上的菜,口水欲滴地说:“妈,我们打平伙吃嘛!” 方外婆嫌弃地看了她碗里的土豆箜饭,“你先吃饭的时候咋不喊我呢?现在想打平伙,晚了!” 张若男说:“妈,你这就不对了。给外孙吃肉,自己的亲孙连汤都喝不到一口。” 方外婆反问:“外孙女给的肉,亲孙子给啥了?” 张若男脸上一点也没有羞愧,“这不,亲孙子还小嘛。”说着看准了那块最大炖得最耙的猪蹄,伸长手准备夹夹起来。 “啪!”方外婆拍了她手,“有没的规矩!你公公婆婆还没有动筷子!” “妈,我舀点海椒来吃,行不?”方永康看着泛油的辣椒蘸料流口水,自从秋收以后没在爹娘这儿吃过饭,他就没有吃过油了。 方老爷子:“出息!” 【作者有话说】 箜饭:先在锅里用水将米烧开,当米粒到6成熟,还没完全膨胀开来的时候,用筲箕给滤干,滤出来的就是米汤,然后将辅材在锅里煸炒一番以后,作为垫底,将控干水分的半熟米饭平铺到辅材上面,然后盖上锅盖密封后上火,用米饭将辅材密封在锅里,加热过程中,辅材的香味释放出来,然后被逼进覆盖在上面的米饭中,最终成为成品。 甜菠萝糯米饭就是箜饭的一种,流口水…… 第40章 ◎听风就是雨要不得◎ 老廖肉联厂的同事,今天收到了大学儿子寄来的当地特产,同事嘚瑟的。 “老廖,你也别酸。你儿子不是明年就要考大学了吗?你得意的时间还长。” 老廖想到上一周儿子回来的时候,问他能考上大学不?儿子闪躲的眼神让他不安。 大学?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大学哪里是那么好考的。 他爱面子,在同事面前不会说自己儿子的不是,何况万一儿子走了狗屎运考上呢?他笑道:“借你吉言,借你吉言。” 回家的路上,老廖愉快地哼着歌,好似儿子已经胜券在握了。 老廖家里。 赵英今天收拾儿子房间的时候,看到抽屉里揉成一团的试卷,她小心翼翼地展平了。她识字不多,但上面红艳艳的“27”的数字,她还是认识的。再看看抽屉里其他纸团,全部展开了看,统一没有超过30分。 她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儿子放学的时候,成天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门,家里人都以为他是个好学的,轻易不敢进房间打扰。 赵英把试卷都展开,坐在凳子上发愁,不知道该不该给孩子他爸看。 老廖吹着口哨到家的时候,看到婆娘在发愣,家里冷锅冷灶,顿时停止了哼唱,马着脸说:“咋,赵英你还想把你男人饿死,再改嫁哇?” 赵英急忙站起来,低着头说:“不是不是,我是想着今天周末儿子要回来,给他做什么吃的。” 提到儿子,老廖的脸色才好看一些:“知道儿子要回来,还不赶紧去做?一天到晚苦着个脸给谁看?你男人还没死!!” 赵英干笑着离开,到了厨房,立马拉下脸来。 今天不但儿子要回来,公公婆婆也要过来,为儿子做饭菜她是心甘情愿的,但想到挑剔的公公婆婆,赵英觉得头疼,通常公婆还会将儿女们一起带来。 她累不说,这一大桌人的饭菜得多少粮食,一年下来吃得她很心疼。何况儿子还在上学,虽说考大学指望不上了,但是他还要处对象还要结婚,这哪里哪里不是需要钱? … 赵英在厨房里忙活了两个多小时,听着外面几个妯娌陪着公婆吃瓜子却没有进来帮忙的意思,心里满是气恨只能忍下。 待饭菜好了,她端出去,几个妯娌进假模假样地说了句:“嫂子辛苦了。”而公公婆婆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丈夫却喜欢这样的热闹,觉得现在一月他请兄弟姊妹聚一次,在这吃不饱是他的本事。他享受着他们的奉承,心里很得意。 “这是廖东哥的试卷吗?”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拿着一摞试卷,“廖东哥,你考了‘27’分啊?” 廖东脸色一白,迅速地看了他爸的脸,起身过来抢,“不是,这不是我的。” 赵英心里“咯噔”一下,刚忙着做饭,整理好的试卷她忘了藏起来。 “咋不是你的呢?这里写着你的名字廖——东!这里面好多卷子哦!分数没得比30大的数。”七岁的小男孩已经上小学了,认识一些字了,也知道考试了,“妈,你说廖东哥成绩不好,刚刚你又说他能考上大学,成绩不好能考上大学吗?” 小男孩歪着头,一脸天真地看着他妈。小男孩的妈红着脸,左右找词。 “赵英!”老廖发火了,白天在单位的时候,他还幻想着儿子能考上大学,好好地孝顺他。天还没有黑,梦就被戳破,他心里恼怒,拍着桌子吼道,“你在家啥子事都不做,儿子的成绩掉了这么多,你还不晓得。你想爪子!你是想耽误了儿子的前程唛?你这个瓜婆娘!” 赵英的嘴唇动了动,肩膀本能地瑟缩起来,她不敢说话,不敢辩解,她熟知丈夫脾气,她如果敢说话,只会激怒他。 她以为只要躲避就能逃过这次责难,但她显然低估了丈夫这次的愤怒。 老廖这次真是气坏了,双眼冒火地瞪着赵英,手里也不停,将屁股底下的条凳抽出来,向她砸去。 赵英慌忙躲闪,险险避开。凳子撞在她身后的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没打到人,老廖将桌上的碗筷一股脑扔过去,这次赵英没有避开,碗砸在她身上头上,她只觉额头上一痛,一道温热的液体糊住了眼睛。赵英伸手一摸,满手的血。 “啊——”小男孩的惊叫声:“打死人了——”立即被他妈捂住嘴。 老太太不高兴地说:“好了,别吓到孩子。赵英,你还不去捡些柴灰糊住,在这儿吓人?!” 再没有人为她说一句话,其他人扭过头,假装没有看到。赵英按住额头,心里百般难受地去了厨房。 堂屋里,老廖余怒未消,想打儿子一顿下不了手,踱步走来走去。 “好了,转得老太婆头晕。学堂里有几个人能考上大学?东东考不上大学,就早点给他打算。该找门路让他上班就赶紧找,还有早点物色个合适的对象,赶紧结婚了。不要再耽搁时间。” 廖东吓得发抖的身体总算稳住了,他心里甚至暗暗喜悦。本来这高中他念得就辛苦,但面对爸爸的期望又不敢讲退学的事。要不是之前学校里有他心心念念的人在,他怕是撑不下去。而现在,终于解脱了。 不但解脱,他心里期盼的那件事情,终于就要能实现了么?! 他得好好计划一下,让她对自己刮目相看。 … 于悦带着方外婆装的得满满的铝制饭盒,到了医院。 “爸,和赵村长说好了,明天下午他在公社等我们。爸一下车就能有车坐。” 于火明:“那好,我现在一口气能走十来分钟了。明天就带着你买的旧板凳,咱们早早去车站。” “爸,不用。我骑车过来的!你看窗外!” 于火明和方玉珍齐齐看出去,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停在窗外,方玉珍笑着问:“幺妹,小雪借给你的车唛?小雪可真大方,才买的新车吧就借给你。” “妈,那车是咱家的。我买的!”于悦豪气地说。 方玉珍看到小悦自豪的模样,静默了半响,说:“小悦,咱们欠你干妈他们太多了。” 于悦由着他们误会:“妈,你不知道,军区大院里凡是要去上学的,都有一辆自己的车。” 方玉珍:“你干妈他们没有孩子,可是疼爱你的很。你的东西都比照着他们那儿的小孩给你配着,以后你可是要好好孝顺他们。” 于悦一个劲地点头。 于火明:“小悦,自行车放在外面是不是不安全?晚上让人偷了怎么办?” 于悦:“有锁,下午我把自行车存到车棚里,不会掉的。对了,妈,你到县城来还没有出去过,一会儿我载你出去转转?” 方玉珍推辞:“我不去了,这回是陪你爸看病的,以后等你爸好了,有的是机会。” 于悦:“妈,机会就在面前。好不容易来一趟。” 于悦劝不了她妈,最后一个人出去,她今天想去买报纸,川省蓉城自己的报纸。 在招待所里,她写了一篇文章寄到湘市去投稿。可后来一想,她对川省的人事更熟悉一些,恐怕投稿当地,中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所以她今天去邮局买了一份最新的报纸,同时又去收购站买了些旧报纸和书。 只花了两角钱,但对一直没有找到稳定收入来源的于悦来说,还是有些心疼。 钱=粮食=安全保障 她很苦恼,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途径赚钱。黑市她近期是不敢去的,刚在那里做了一笔大生意,她怕被人盯上。 最后于悦去了趟供销社,买了三尺不用票的“瑕疵布”,赵小雪执意不收她的钱,于悦硬塞了钱给她。 第二天下午,办理好出院手续,就去了车站。买了车票,找到要回家的那辆车,看到车里面的人已经坐满了。三人有些发愁。 这时,来了一名司机,上车在驾驶室左看右看了一会儿,开了前门下车。车里的人看到司机上了另一辆车,“是不是这辆车不发车哦?” 后面的人看到司机上车后,又有人上了后面那辆,“糟了,肯定是发后面的车。” 有人按耐不住下了车,跑向后面的车。有一就有二,呼啦啦的一车人几乎全部跑光。 车子空了,三人上了车,找了车子靠前不容易颠簸位置坐下。自行车于悦放车上了,多买了一人的票就行。 这时候,基本能进车门的东西都可以上车,什么鸡鸭鹅牲畜,有些偏远的线路,听说山羊也可以上车。 方玉珍看着空荡荡的车不安:“幺妹,咱们是不坐错了。是不是后面的那辆车?要不,咱们去后面那辆?” 于悦:“没错,买票的时候我问了售票员发车的车牌号,就咱坐的这辆没错。” 方玉珍着急也没用,只能坐着不动。 一会儿,呼啦啦,人群一窝蜂地又跑进来,有人哀叹自己没位置了。方玉珍问站在近前的人怎么回事? “嗐!司机只是到后面的车里去拿陶瓷盅盅!还以为他要开后面的车。”末了,又感叹:“这听风就是雨要不得!” 于悦抿嘴轻笑,深藏功与名。 三个人到了公社下车,果然看到赵村长的牛车就停在学校门口。接到了三人,就赶着牛车回了。 回到家,大家都统一口径,没有给两位老人说做手术的事情,反正于火明的身体再过一个月怎么样都能养好身体了。 秋耕要开始了,接下来要点麦子,于悦每天按时上下工,累且开心着。 才刚下工还没有到家,就碰见弟弟。 “三姐,有人找你。”于小勇手上拿着一个弹弓,嘴里不知道包着什么东西嘟哝着说:“在尼姑庵后面等你。” “谁找我?你嘴里吃的是什么,唉,不要疯跑。” 话没说完,于小勇捂着嘴巴一溜烟跑了。 【作者有话说】 于悦:撒个花椒求收藏~~~ 第41章 ◎吃个爆栗子◎ 于悦下工以后,喜欢背着背篓去山里转悠,盼望运气好一点,能打到野鸡野兔什么的。可惜和她想法的人太多,最后大家都是空手而归。 她每次只能背着一背篓的柴火回家,至于野物?梦里头啥子都有。 如果碰到有鲜嫩的野菜,会挖一些回去,比如鱼腥草。鱼腥草是书面的叫法,当地人叫折耳根。今天,于悦就准备挖一些。据说,这是天然的消炎药,正适合于爸吃。 有时候,她也会和许婵娟一起,不过女主现在还没有觉醒,还没有脱离苦海,每次都是急急忙忙捡一背篓柴火,匆匆忙忙的回去给全家人做饭。 欸,许家一窝子的女人什么事情都靠女主。 今天下工的时候,许婵娟就被她妈吴素琼叫回去了,看来今天得独自一人了。 找了一处折耳根多的地儿,于悦拿出崔秀美送给她的小铁铲,开挖!铁铲只有巴掌大小,用来撬折耳根很合适。 小铁铲的手柄是方老爷子削一段木头给镶好的,于悦原本想给方老爷子两个,被拒绝了:“幺妹,你收好你的小铲子,可别让人看到了眼红。前几年大炼钢的时候,各家各户只要有铁的东西都被拿去炼了,现在买这些东西可不容易,要工业券。这军用的铁铲好用,外爷不贪心,咱方家只要一个就行。” 这番话打消了于悦给每个舅舅人手一把的念头,不过,她送了一把给许婵娟。她看到许婵娟挖野菜的时候会背着人用,等要下山的时候,又将其藏起来了。也不知道她藏在哪里。 “哟,幺妹,你这个小铲铲还好用呢!幺奶没有用过,你把铲铲给我用下呢?来,正好你人大了力气大,你用幺奶的竹片,好用的很。”吴鸡婆在一旁说。 于悦看到她用长竹片撬着,旁边已经断了几根竹片片了,无奈地说:“刘幺奶,我突然想起你还有十块钱没有还给我妈,你现在要还吗?” 吴鸡婆立马提着篮子瞬移:“大人的事,小孩子家家不要管。” 于悦:“……”刚才谁说我人大了有力气? 吴鸡婆身后是鹤歇山。 鹤歇山并不是单独的一座山,这里的山是一座座,绵延起伏不绝,在邛县内的这片山叫鹤歇山。到了滇省那处,是什么叫法,就不得而知了。 鹤歇山里有珍贵的药材林木,珍禽野兽。 曾经勇闯鹤歇山的于老爷子没了,村民们便不敢往深山里走。 于悦挖了一些折耳根,又更往里面走了一些。 明天就是秋分了,于悦想往山里面走走,看看有什么可以用来做粑粑的馅料。 越往山里走,人越少,越安静,于悦听到脚踩在枯叶上的嘎吱嘎吱声。偶有几只受惊的小鸟飞起,愈加显得苍凉。 忽然不知从何处蹿出一只野猫,于悦吓了一大跳。那只野猫好似不怕人,盯了于悦几秒才跳开。有那么一瞬,于悦觉得这只猫是通人性的。 前方有一株野生板栗树,走近了看,包裹着板栗的青色刺还稚嫩,还没有成熟。板栗可是养脾胃的好东西,于父吃了可是极好的。可惜树上的果实离成熟还早,于悦砸吧着嘴遗憾离开。 野物没有碰上,她不敢再往里走了,村民们的经验教训可是用血的代价换来的。往回走的时候,碰到有竹林,小铲子拿出来,在林子下面挖了些秋笋。笋子烧肉很好吃,可惜没有肉。 今年秋收没有杀猪分肉可真是遗憾。于悦担心,生产队养的猪太少,到了过年的时候还是没有肉吃,也不知林村长听了自己的建议没有。 下山时顺便捡了一背篼柴火,回家。 优哉游哉的样子,丝毫不知道山下有人等得心急如焚。 … 二队的村子后面有一个尼姑庵,就在进山的小道旁边,水平面20米左右。 廖东在这里等了快一个小时了,心里猜测小屁孩是不是没有把话带到?他第五十九次向进山小道看过去,依旧没有看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一会儿过来,他还能说几句话?为了这次的见面,他足足准备了一周,甚至上周就将他爸的手表借来戴上了。 当他第六十次向进山小道看过去时,看到了一抹跳动的人影,随着女孩的走近,他的心“怦怦”跳个不停。他往自行车边又靠近了一些,确保来人一到,就能看到自行车和他。 只是人走近了,他很失望。对方倒是兴致勃勃地和他打招呼:“东哥,你在这里干嘛?” 廖东丧丧地和对方打招呼:“兰兰啊,我在这里等我未来的对象。” “未来的对象?你傻呀,这时候谁还进山啊?难道是…”难道是他终于决定放弃了那人??准备换个对象?瞧瞧,今天穿得这么郑重其事的。 许思兰停下来,拉着自己垂在肩膀上鞭子,忸怩地说:“东哥也真是,也不让事先通知我一下,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吧?” 廖东:“???!!!” 廖东不知道许思兰在自恋什么,正要解释。这时看到山上下来的人,他激动地挥手喊道:“于悦!” 原来不是她有意放他鸽子,而是她进山了,不知道他在等她。廖东对着于悦笑,灿烂的像夏天里的向日葵对着太阳。 就很刺眼。 于悦下山就看到一个身着中山服,上胸的衣袋里别了一支钢笔的青年。 于悦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白白胖胖的人,廖东家里一定是有好多肉吃的! 廖东热情的说:“于悦,现在六点零九分了,你一定口渴了吧?来,我这里有北冰洋汽水,你一定没喝过吧,过来尝尝味道。” 不是,等等,六点零九分了与喝汽水有什么关系?刚还看到他抬手看了下表,这骚包的表现欲。 于悦看了看旁边嘟着嘴,一脸不高兴的许思兰,心里高兴了。 不过,她没有接廖东的饮料。这年头,随便吃拿异性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被人说是处对象,极易被人定性,麻烦得很。原书的剧情由于她的到来而改变了,她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廖东的渣男属性会变吗? 廖东长相普通,唉,在军区大院里看惯了闫炎那个绝世俊男,其他的男性一时还真入不了眼。 还有他那手表,松松垮垮的戴在手上,一眼就能让人瞧见不是自己的,是偷了家中长辈的手表出来显摆的吧。 于悦不接饮料,廖东的手尴尬地悬在空气中,许思兰主动接过汽水:“东哥,北冰洋汽水好喝,给我喝吧!” 许思兰倒是难得的体贴。 别人的事情,于悦懒得管。她虽然和廖东是同学,可在学校里也没和他说过几次话。现在更是无话可说,越过他,她往山下走去。 背后廖东扶着自行车跟在后面,突兀地说道:“我爸爸在公社肉联厂工作,最迟明年我也会有工作的。” 于悦:“???!!!” 她转头看过去,廖东和许思兰跟在后面。这就很好,这次廖东不来纠缠她了,最好和渣女绑得牢牢的,谁也分不开的那种。 不过,拜托,你两人处个对象,就往里面走一点,我被迫做电灯泡算怎么回事? “你看,咱们通信这么久了,你也足够了解我了,咱们今天就把这事儿给定下来吧!”后面廖东继续说:“以后你就再也不用担心做上坝辛苦了,嫁给我!以后吃国家粮。” “廖东,你先别说了吧!前面有人,人家会害羞的。先前在信里不就说好了吗?有事先通信。不如,下次先约个时间,找个合适的时候,两个人坐下来慢慢地谈。” 许思兰的声音有些恼怒,于悦能想象到许思兰的心情,当着别人的面谈情说爱,这…真的是太尴尬了。 多难为情啊! 后面的廖东像是听进去了,不过声音里明显的不高兴,鼻子里拱出两句:“我今天是特意请了半天假过来的,为的就是给你一个惊喜。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 身后铃铛声响起,于悦侧身让开,后面的廖东冲上来,回头哀怨地开了一眼。 于悦还没有走,许思兰又甩开膀子飞快地追在自行车后面,口里喊着:“东哥,等等我——”越过于悦,回头瞪了一眼。 这一个两个的,不是脑壳有毛病吧!看我好欺负吗? 于悦不甘示弱,在后面高呼:“许思兰,别忘了还我的鱼——” 那么大声许思兰肯定是听到了,但她明显假装自己没听到,反正于家今天是没有收到鱼。 没有鱼也是要吃饭的,青椒切圈放在茄子里蒸,再放些辣椒酱和蒜,油,就是妥妥的一道下饭菜。 没有肉,辣椒就是穷人家的肉。 好吃,于小勇吃了三碗饭。 自于火明在医院确认没有患上肺结核以后,姐弟俩就回家吃饭了。 四个人,两个菜,还有方外婆送过来的大米,难得的,于家吃了一顿纯干大白米饭。 “如果每天都能吃到大米饭就好了!” “你想的美!”方玉珍给儿子一颗爆栗子。 第42章 ◎好工作,卖给你◎ 天水村最近有点热闹。 方家几兄弟下午下了工,就将二八大杠扶出来学。 “大哥,你给我扶稳了,不然我害怕。”方永康才刚接触自行车,二十一岁的小伙子脸上有些担心。 “扶稳了,你放心骑吧!” 旁边有很多围观的社员:“永康啊,你学会了可以教下我么?” 自己家的车,怎么可以给别人做教学?什么都不会,万一摔坏了,谁出钱修啊,何况,就想缝补衣服一样,即便修好了会有一个疤的,多让人心疼啊! “老四,你可以自己骑了。”方大哥的声音远远地从后面传来。 方永康正在想拒绝的理由,没有想到大哥已经放手了,心里一紧张,自行车失去了平衡,东歪西歪,还好他周围的人扶住了他。 方永康心有余悸,慢慢地下了车,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太鸡儿吓人了。” “吓啥子!你站起来都比他高。” “我是怕摔坏了,幺妹找我赔,我咋赔得起!”方永康后怕地说。 “老四,你豁人家哦!你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这几年存下的钱起码有这么多!”有人比伸出一只手,摇了摇。 “钱就是我的命,我不得好好揣到。”方永康说。 “还命!锤子哦,你不结婚嗦?” “就是,结婚了,你的命就是你婆娘的了!哈哈哈哈哈…”有人起哄。 “老四,你现在说话硬气得很,我看你以后耳朵得有好耙!” 方永康陷入了沉思。 … “三姐三姐,我给你说个事儿!” 许思兰满头是汗地追上背着背篓的于悦,看到阳光下,皮肤白皙怎么也晒不黑的人,还有那一双像是会说话的眼睛,许思兰就恨不得上前抠瞎她。 就是这一双杏花眼,勾得廖东都想跑到天水村了,还巴巴地给她找了份工作。许思兰恨恨地想。 想到那日在尼姑庵附近碰到廖东,她就很气。明明廖东的爸和自己的爸同是有工作的人,两人才是门当户对的,可廖东偏偏就是喜欢于悦。说是到天水村来玩玩,谁知道是来找于悦? 要不是自己反应快,哄了廖东回去,指不定后面还发生什么事呢?廖东就算回到了公社,心里还是想着于悦这个狐狸精,巴巴地让他爹妈求人给狐狸精找工作。 她还能不知道廖东的想法?不过是看狐狸精年龄还小,想把她弄到公社两个人朝夕相处。 许思兰就气!伸出手来拉她,黑白对比真是不要太明显。 老天真是不公! 自己一个夏天都没有上坝干活,还是这么黑。于悦那脸蛋,做了一个夏天的农活,还是白嫩白嫩的,像是新剥壳的鸡蛋。 许思兰恨得咬牙切齿。 许思兰拉着她的手,这手软软的。赵姨肯定不会喜欢这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狐狸精! 将于悦拉到一个少有人走的的小道上:“问你个事,你想去公社上班不?” 于悦用看二百五的眼神地看她,“就问满生产队的人,哪个不想的?要是厂里给你奶发工资,她怕是拄着拐杖也要去的吧?” 许思兰尴尬地装作不在意,“话是这么说,可人家招工也是有条件的。是这样的,粮站有个临时工,你正好有初中毕业证,够资格。”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知道,你是说我是傻的,是吧?这么好的机会自己不去。”许思兰拉近于悦,靠近了一点,小声说道:“你知道我奶那人,我去了肉联厂她指不定多高兴。可是,就算我有了工作,我挣得钱也是要一分不剩的交给她。还有,你晓得我后妈,我爸的钱是要交给她的,以后我有工作了,我爸说也是要交钱给我后妈的。毕竟,再过两年我也要结婚了,是外人。” “怎么样,肉联厂临时工,一个月也有十二元钱呢,还有粮票,肉票。一年的工资不要票一百四十四元,这份好工作卖给你。” 现在是一九六五年,有一份工作是好,可以平安无忧地度过未来十多年最艰难的日子。 “这个临时工是做什么事情的?”于悦问道,“要是杀猪的活儿,我可干不了。” “具体嘛,我同学说的也不是很清楚。既然招的是女工,肯定是女人能干下的活儿。”许思兰打着哈哈说:“主席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你怕啥?” 其实,许思兰知道廖东找的工作是仓库管理员,工作简单轻松。不过,许思兰不愿意这么快就说出来,就想狐狸精受一下折磨,精神的折磨也好。 于悦是真不愿意做杀猪的活儿,不是怕脏怕累,而是在末世砍惯了僵尸,她怕自己表现得太凶悍,惹人怀疑。还有,钱也是个问题,她手里已经没有多少了。即便是有,她大咧咧地拿出来,不是让人怀疑。别人都知道家里还欠着生产队的工分,哪里还会有钱? 工作好,但以现在的境况,她去不了,只能望洋兴叹。 沉默片刻,她说:“钱太多了,我家拿不出来。我谢谢你告诉我啊。不如,你去问问别人。” 正在后悔要钱太少的许思兰闻言:“……” 完不成廖东给的任务,拿不到他的好处啊!许思兰急忙劝道:“要不,我再去问问我同学,看看是个什么工种,还有,这钱能不能少一些?” 又缓了缓语气,满是诚恳地说道:“三姐,你先不忙拒绝。回去问问家里,万一他们有钱呢?你爸妈那么宠你,说不定就凑出钱来了呢?这样吧,等一个星期,你再来回我话。最多一周,不要太久了,我怕我同学家将工作卖给其他人了。他可是看着我的面子上才让我先问你的。” 于悦点点头,她也想万一呢?万一她写的文章被亲爱的编辑大人看重,这不就有钱了?以后,不就能名正言顺的拿东西出来了吗? 锦衣夜行别人看不见不说,关键是明明资源丰富,家人们却不能名正言顺地吃好喝好穿好,实在让人揪心。 不过一百四十四元,着实太多了些! 于悦最近去公社将回给崔秀美的信寄出去,现下没有合适的特产寄给她,表达了遗憾的想法。 出了邮局碰见了廖东,廖东看她的眼神里透着热切。 于悦心想,看不出廖东还是个花心的,已经准备和许思兰处对象了,还想来招惹她。这人不但家暴,还是个花心的。 于悦很狠狠地瞪了回去。 廖东看到于悦鄙视的眼神,心里莫名慌了。明明他昨天才收到她的信,心中她说了多少甜言蜜语,并说愿意嫁给她。怎么一见面,她就这样? 要不是他爸在旁边,廖东都想冲过去问了。 不行,必须当面说清楚!廖东暗暗决定明天好好去找于悦聊聊。最好是当着她邻居的面,把处对象的事情给定了。不怕她反悔,自己的手里可是有证据的! … 这天周末,于悦下工交就被廖东拦住了:“于悦,你答应我的事情不能反悔!” 于悦取下颈上的毛巾,擦擦头上的汗,*不解地说:“我怎么不知道我答应你什么事了?”她看到周围好些人已经停下往这边看过来,不太明白廖东想做什么?挑人正多的时候,是想闹事吗? 廖东看了看越来越多的人,清了下嗓子说:“于悦,你不承认?那你可别怪我今天不给你面子了。” “我的面子需要你给?”于悦眼里的凉薄,使得旁边的廖东,从头凉到脚,难道她在信里只是哄骗自己?其实心里,她只是想要自己的钱财,压根也没想着和自己处对象? 他红着眼,质问道:“于悦,你是在信里答应我,愿意和我处对象的!” “信?!我可从来没有给你写过信。不但没有给你写过信,我没有给任何一个男生写过信。” 一瞬间,廖东觉得被欺骗,捉弄的难过。只觉自己满腔的热情被浇了一盆冷水,心里是浓浓的委屈和愤怒。 他从挎包里取出一叠信,扬了扬,“于悦,你敢说,这些都不是你写给我的信?” “廖东,你怎么来了。” 看到许思兰,廖东像是遇到救星,“许思兰,你来得正好,于悦她不承认这些信是她写的。这里的每一封信都是你给我的,亲口说——是于悦给我的。” “我们通信有一年多了,信里面你也答应要和我处对象!况且,我送了那么多粮票,肉票给你,你怎么就能翻脸不认账?”廖东有些激动。 于悦才觉得莫名其妙,“你别随便拿一些信出来就说是我写的!” 廖东说:“原来许思兰说你性格内向害羞,不愿意当面承认我是你对象,只愿在信里说事,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说着,他拿出一封信,“看,这是你最近写给我的,上面亲口说同意做我对象。还要求我给你找份工作。你别不承认,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于悦没接,“看信封上的字和我的字有两三分相似,但绝不是我写的。你不用给我看了。” 一众人看看廖东,又看看于悦,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 “今天的事情必须说清楚,我没有给你写过信,就算是这事明天说也是没有做过。不如现在说清楚。”于悦说。 于悦记得小说里并没有这处廖东拿信出来的事,可如果廖东手上的信是真的,自己又没写过,那写信的就另有其人了。 于悦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许思兰,察觉到于悦的眼神,许思兰不由地扭开了头。 “这事儿说不清楚,咱们去找村长。”于悦说道。 一定要把事情澄清,现在可是六十年代,一个人的名声何其重要?一不小心被**抓起来,人微言轻的她连个说理的地儿都没有。 廖东也想坐实了这事儿,毕竟他手上是有证据的。 “刚看到林村长一下工就回去了。”人群中有人说。 于悦抬脚出发,许思兰想拉住她,廖东拉住许思兰。许思兰无奈,想着信上的字,和于悦的字是相似的。她也是下过功夫临摹的,放心一些。 三人率先去村子中央的村长家。村里平时事不多,一有热闹大家都喜欢看的,三人到了村长家时,三人的后面已经是有一串的人了。 第43章 ◎欠我的,小本子上都记着呢◎ 村长婆娘看到一群人在门口,头大了,心里暗忖这又是来找什么事?还专挑人多的时候。 这么多人全进来,还不将她院子里的菜踩坏?她将人拦在门外,“在这儿等着,我让人出来。” 社员怕村长婆娘不高兴,给村长吹风,给自家穿小鞋,不敢踏步进院子里去。 一会儿,村长洗了一把脸,背着手出来,“什么事?” 许思兰上前,就要说事。 村长厌烦她奶成天挑事,更厌烦她孙女才刚长大,又要学会挑事,指了指于悦:“你来说。” 于悦和客观地将今日碰到廖东以后的事情说了,末了还加上一句:“幺伯,天上掉下一口锅,就扣在我头上。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啊!我从来就没有收到过信,也没有和他通过信。还说给了我很多粮票,肉票。” 廖东补充说:“于悦,我不用你还钱和票,只要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听完事情的经过,尤其听到粮票和肉票,还有“许多”的字眼,围观的社员看了看廖东。这小子,看上去是有钱的样子,莫不是傻的吧?人都没有见到,就把东西给了。 他们以看二傻的眼光看着于悦,这个更傻!人家说了给她工作,于悦竟然拒绝和人处对象。这个年头把这么好的对象往外推,于家这个丫头看着聪明,其实是个瓜的? 多珍贵的钱和票啊,人群中的适婚女孩羡慕地看着于悦。 村长听完,这才注意到旁边衣装得体的廖东,听说他的父母在肉联厂工作。于悦这女娃是傻的还是昨的,人家认定你就认定你了,你这有国家口粮吃还要在地里干啥活呢?! 看这个事弄得,就是有人借于悦的名字和别人处对象,没想到男的会到村里了,结果这事情就露了出来。村长扫了一眼一旁的许思兰,看那女娃盯着公社那小伙子的样子,能瞒得过吃盐比别人吃饭还多的村长?事情再清楚不过了,但过场还是要走的。 许家是怎么教孩子的,这事弄得大了,还干出冒名顶替的事了。 他打量了廖东:“信呢?” 廖东将信给了村长,村长抽出来,以他初小的水平看完了一封信。看着许思兰问道:“信是从你的手中交给廖东的是吧?” 许思兰点头。 村长继续问道:“信是从于悦手上拿到的?” 许思兰再次点头。 “于悦,你过来写几个字。”村长将信封给于悦,自己拿着信,“在那洗衣台上写,廖东,把你的钢笔拿给她。” 于悦将信封铺在石料做成的洗衣台上,一手握着钢笔,像个等待老师听写的学生。 “廖东,见字如面。不知道你最近过得好不好,我过得不是十分好,我妈老是嫌弃我吃得太多,其实我每顿都没有吃饱……” 村长将信纸和于悦刚写下来的字平放在一起,让大家看。 廖东看到,信纸上的字小而散,信封上的字圆且有笔力。 许思兰也看到了,惊异地说:“于悦,你故意将字写的不同的,是不是?” 于悦睨她一眼,不回答。 “就是,于悦,你拿了人家的钱,买了自行车,又吃肉,有一天,我看到你出门的时候,嘴巴上的油都没擦干净。” “你天天在家吃好的,骗得了哪个?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说话的是刘芸,于悦看到了,这是给好朋友“伸张正义”来了? “哪家秋收不贴秋膘的?你是看到幺妹吃肉了啊?那你看到别个去挖泥鳅没的?!”雷秀群一手叉腰,食指指着刘芸质问。 “就是!小娃娃不要张嘴就乱说哈,乱说话小心遭雷劈!”看热闹的张若男发声了。 于悦抿嘴,许思兰你有狐朋狗友,我也是有后援团的! “就是买肉了,我看到于悦提肉回来的!” “你眼睛好尖哦,幺妹买一两肉都被你看到了,我就是不晓得,幺妹揣在包里,你都能看见?你天天跟到幺妹,想做啥子?刘芸,你爸晚上去捉黄鳝卖的事,你就以为人家看不到哇?”雷秀群持续发力。 雷秀群的话一出,众人心思各异地看着刘芸。 “刘芸,你给老子滚回来,人家的事,要你管?!”刘三恼怒的叫女儿回来,上次婆娘找于悦麻烦,自家就出脱三十。他是不敢惹于家的人了。 “刘三,你抓黄鳝卖的事,等会就到队上来说清楚!说不清楚,就把你送到公社去!”三队穷,本来社员们暗地里挣钱的事情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天有廖东这个外人在,林队长不得不表态,还得很严厉! 那些刚起心准备效仿刘三的人,听队长这么一说,顿时收起了心思。 刘三气急了,伸出大巴掌重重地拍了下女儿的头:“都是你这个赔钱货惹的事!” 瞬时,刘芸只觉得头脑里嗡嗡一片,狠狠地看着于悦。接收到刘芸的眼神,于悦摊摊手,一副关我何事的无奈。 “请村长叔为我做公道!” 听着廖东的话,林村长缓过神来。廖东,冲着他能在找到肉联厂找到工作这点,这人是有身份的,不能得罪。 村长婆娘在一旁听着,她讨厌为村里招来事情的许思兰,再看她,心里不免带着些厌恶。 村长咳了一下喉咙,沉声说道:“许思兰,事实就在面前,你的字和心中一模一样,这信就是你写的。你说,你为何要借于悦的名字和廖东通信?你图什么?” 许思兰看锅已经砸到自己的身上,当然不承认:“不可能,刚写的字我少了笔画的。” 然后她后知后觉地捂上了自己的嘴。 社员全体:…… 许思兰目光闪烁地看了看廖东,小声说道:“我没有。” 一众社员齐齐发出心领神会的“呃——” 狡辩已无用,众目睽睽之下,许思兰觉得自己像被抓来游行的人一样难堪,她“哇”地一声哭起来,“东哥,我做你对象,好不好?”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廖东就呕,许思兰吞了他的东西不说,还假装成心上人写信给自己。廖东看着许思兰黑黄的脸,想到自己这一年斟字酌句的信都被这人看了,就想吐。 他左看一下哭得狼狈丑陋的许思兰,右看一下皮肤白皙,神态自若的许思兰,坚决地拒绝说:“不,我不要和癞蛤蟆处对象。” “哇——”这次许思兰真是伤心地哭起来了。 吴素琼从人群中挤进来,低着头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对,没有好好管好孩子。我道歉,思兰还这么小,大家能不能原谅她一次?” 村长婆娘想快快了了这件事,免得以后有什么麻烦,她不耐地对吴素琼说:“我们原谅她有啥子用,你要对廖东说啊。看人家原谅不原谅?” 廖东没等吴素琼说话,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开口说:“先还回我拿出的钱和票再说。” “从1964年10月到上个月,我每月都在信封里放了五斤粮票,五两肉票。刚好一年,一共60斤粮票,6斤肉票;还有每三个月我就会给一元钱,一共四元钱。” 廖东将小本子给村长看,吴素琼快要晕过去了,她哪里有钱和票?许家的钱,她从来沾不上手的。 吴素琼诺诺地说:“这钱,能不能…?” “不能!必须马上还!”觉得受到了愚弄的廖东说。 “我不管,你是我妈,你就得给我还钱!” 吴素琼表情复杂,不知道该高兴继女终于叫出了第一声妈,还是该难过自己背上一大笔债。她条件反射般地说:“好,还,妈帮你还…” 吴素琼面带哭笑地向村长开口:“林幺哥啊,村里能不能先借点儿钱,等思兰他爸回来的时候还?” “不行!你说你还的,怎么现在又让我爸还!” 纵然是见多了各种泼妇骂街,无理取闹,林村长还是被许思兰的无理吓得猝不及防。 不怪人家廖东嫌弃,就问:谁不嫌弃?! “好好好!妈还!”吴素琼安抚了许思兰,继续问:“村长,我能用工分抵吗?” 这种事,一般是不可以的。不过,谁让廖东有后台呢?村长只想公正地解决了此事,送走这尊大佛。 钱可以借,但是票……村长和廖东协商用钱代替票。最后,吴素琼心疼地在生产队的欠条上按上手印。 八十元钱啊!吴素琼捂着胸口想,只有婵娟她爸在的时候,她才见到过这么多钱。 廖东拿着钱装在挎包里,临走时,他阴沉着脸低声对于悦说:“于悦,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早晚,你都会成为我的婆娘!” 说完,廖东自以为潇洒地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可惜,那些适婚的姑娘们对他挺失望的——处个对象,还能将开销记在小本子上,谁敢嫁啊? 人群要散去,村长大声说:“趁各家各户都有人在,咱们通知一下,明天下午,咱们开个会!记到了哈,明天下午,下工一会,在保管室门口,开个会!” 姐妹 第44章 ◎救or不救?◎ 事情澄清了,人群散去。 于悦背着背篼往家走,便望见匆匆赶来的方外婆和方敏玉。 方外婆先是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旋即抬头问道:“怎么回事?陈五妹跑过来给我说,你和许思兰到村长家去了。” 于悦见到奶奶急切的样子,微笑着安慰道:“没事了,外婆。”回家的路上,将事情完整地讲给她听。 方外婆边听边骂:“许思兰像她妈一样,不是个好东西。那个坏种,没想到她在背后败坏你的名声。你等着,外婆撕烂她的嘴。” 于悦目光阴沁沁地盯着前面疾走的许思兰,手一伸,拉回冲动的外婆,淡淡地说:“外婆,犯不着为别人生气。一条狗而已,它咬了你一口,难道咱们还能咬过去。” “幺妹,打坏了她,外婆赔!”方外婆看着前面离去的许思兰母女,不太甘心地说。 “不需要外婆打她,会有人收拾她…”于悦眯着眼睛笑了,嘴角的幸灾乐祸,让旁边的方敏玉心里疑惑,还有谁能修理许思兰? “敏玉,最近学习怎么样?”于悦偏头,和善地问道,先前的阴郁全然不见,瞬间化为知心大姐姐,让人如沐春风。 “最近的考试,我是班上第一名,年纪第三名。老师说只要我期末考试也是这么好的成绩,就要奖励我一支钢笔。等我拿到钢笔后,三姐,我送给你!还有你让我抄写的报纸,我抄好了,写了有五个本子,语文老师说我的作文写得好,再加把劲,就能试着去发表了…” 听了妹妹噼里啪啦、有条不紊的汇报,于悦扬起头,伸出右手大拇指赞道:“敏玉真棒!晚上三姐给你做麻辣土豆条!” 方敏玉激动地欢呼,三姐做的土豆好吃,油放得足,她怎么也吃不够。三姐好能干,什么都会。她要向三姐多多学习,以后做像三姐一样能干的人! 一不小心,于悦又吃撑了,实在是油煎土豆条拌着折耳根,加麻加辣的味道太上头了,太下饭了! 外面下着雨,地面泥泞得很,不能出去消食。她拿着报纸在灯下抄写,没道理敏玉写的作文都要发表了,自己还一无所获吧! 她投了三次稿到湘省,石沉大海;川省的报刊她投过两次,毫无音讯。她嘴里念着魔咒:“我要废寝忘食,专心致志,孜孜不倦,手不释卷,悬梁刺股,夜以继日,通宵达旦… 窗前,煤油灯下,她一笔一笔地写着,屋里只听到沙沙的读书声。 良久…… 于悦捂住打呵欠的嘴巴,“不行了,不行了,我要睡觉了,不然我这卡姿兰大眼睛就不美丽了…” 收拾好桌面,她钻进被窝,温暖,真舒服! 这才是生活,于悦迷迷糊糊的想。 窗外的雨,哗啦啦,下得更大了。 许婵娟是被冻醒的。 确切地说,是又冷又饿,她难受地捂着不舒服的腹部。坐了起来,摸索着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重新搭在身上,试图退掉一点寒意。屋子里很黑很黑,巴掌大的窗户外,雨水正滴滴答答地从檐口上掉下来。 她靠墙坐着,下巴磕在屈起的膝盖上,想着白天里发生的事情。 开始,她不知道家里的那个继妹为什么哭着回来,一回来就发脾气乱砸东西。后来,在许二婶和许奶的询问下,她知道了事情的原因和经过。 许思兰真是又又又刷新了她的认知,敢冒用别人的名字骗钱财,胆子大得都越出生产队范围了。还是外面的人好,果真不惯着她,该赔钱就赔钱,毫不含糊。 许婵娟听说继妹被人教训需要赔钱的时候,乐得差点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 开心没多久,吴素琼过来安慰继妹了,让她不要难过,一切都有她这个当妈的在。许思兰却是不领情,讥讽地说:“叫你一声,你就真当你是我妈了啊?想当我妈,那你利索点儿,早点把欠生产队的钱还上。有个欠钱的妈,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吴素琼脸上的担心和难过,使得许婵娟难过悲伤,她想抚平她妈妈脸上的褶皱。如果可以,她想来还这笔钱,让妈妈少操心。 可是凭什么?她许思兰造的孽,打的锅,凭什么要她们母女去赔偿,来补锅? 凭许思兰对自己不好吗? 凭自己与她毫无血缘关系吗? 凭许思兰无耻的做事方式吗? 许婵娟不过就提了一句用工分来抵钱,那许奶奶,许二婶,许思兰就不干了,许二婶跳出来说:“不行!” 许奶更是说:“你们母女吃我们许家的,穿我们许家的,用我们许家的,哪里有那么大的脸来说用工分抵?” 许婵娟笑了,要不是怕母亲难过,她一定会让全村的人来看,找村长来评理:这八十块到底是谁欠下的? 她不能说,怕母亲伤心,她只分辨了一句:“我们母女挣的工分足够我们吃饭!” 这一句话就不得了,许婵娟哭着说自己骂她是吃白饭的,许二婶指责说仗势欺人,许奶说自己要翻天了… 最后,她被勒令不准吃饭,中午和晚上都不许吃。 到了晚上,做完家务她已是筋疲力尽,准备睡觉的时候,许思兰说她晚上冷,许二婶过来抱走了她的被子。 现在,寒露已过,晚上一下雨就冷得很,何况她的那个来了,两顿没吃饭,觉得身子更虚了。 许婵娟起来,摸索着去墙角的竹柜边,将冬天的厚衣服拿出来,盖了两件冬衣在身上,感觉勉强好些了。躺下的时候,她仍然在想,她妈为什么要嫁给许家?为什么要讨好许家,许家男人就那么好吗?值得她这样委屈?这样付出? 思索无果。 最后,她终于在浓浓的委屈和不解中睡了。 外面,下了一整夜的雨。 第二天,是一个艳阳天。 在许思兰不情不愿的眼神中,刘幺奶大发慈悲地解除了对许婵娟的禁食:“好好听你妈的话!” 许婵娟向她妈传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吴素琼一如既往苦着脸笑。 用过早饭,许婵娟去上工,中午回来的时候,吴素琼在厨房里找到女儿:“娟儿,你晓得刘家几兄弟挖黄鳝卖的事唛?” 许婵娟面无表情,“不晓得。” “听说他们挖黄鳝卖了不少钱。”吴素琼接过女儿手中的刷把,接着洗锅,“娟儿,你晓得咱家欠了生产队八十块钱,我想着,能不能…” “妈,你想都不要想!这被逮到是要去游街的!我就你一个妈,我不想你出事!”许婵娟急切地打断她娘的话,鼻孔深深的一哼,“她许思兰欠下的债,为啥子要让你去冒风险还债?” “娟儿——娟儿,你妹妹她昨天叫我‘妈’了。”吴素琼声音低低,言语里充满了期盼:“我这个当妈的,能不给女儿还债吗?你让我去吧。” “就凭许思兰做的事,算什么女儿?哪个女儿这样对妈的?”望着吴素琼,母亲开始掉眼泪了,许婵娟转了一下口气,和缓地说道,“妈,妈,我是说,你为许思兰这样冒风险,她,不值得!” “值得的!娟儿,你有爸爸妈妈,别人也不会笑你。不像妈一样,小时候早早没了爹娘,别人说我是野孩子,拿石头砸我。你看,娘头上一处没长头发的头皮,就是被人砸坏的。” 许婵娟红了眼睛,伸手拍拍吴素琼的背,颤声说:“妈,我知道,我知道了,挖黄鳝去卖的事交给我。” 吴素琼放下手中的东西,拍拍她的手,哽咽:“娟儿,妈的好孩子…” … 下午,林成旭敲着锣通知大家下工以后去保管室门口开会,口里高喊:“赶紧到保管室门口,要开会了。全部到场,一个也不能少!” “村长,开啥会喃?” “养猪动员大会。” “哦——”四周一众发出心领神会的叹声。 “我说陈老大,你这声叹气啥子意思?我给你说养猪思想不积极,年底扣你工分。” “林村长,林大村长,我不是不积极啊!是养不起啊,你看我家六个兄弟姊妹,自家的肚子都吃不饱,哪里还有喂猪的?” 陈老大的无奈,众人深有体会,这才刚用粗粮填饱肚子,家里哪还有多余的喂猪? 周围社员的惋惜轻叹,落在林成旭的耳中,恍如篱笆墙上扯下的刺条打在他身上,让老村长痛且着急:大伙儿不想养猪,难道村里明年还不能有牛吗? 林成旭缓缓地向保管室走去,往向那废旧的土砖搭起的台子,台上大队长在振臂高呼: “猪多肥多粮多,大家一定要多多养猪啊!” 台下,好些个社员是群情激动,感慨激昂地表示自己要养猪! 整理好自己,又是一个精神的老头儿,林成旭向台上走去,为社员打气。 于悦道的时候,保管室门口已经站满了人了。她四下张望,并未看到许婵娟,找到吴素琼问,她支支吾吾没说清楚。 不怪于悦关注许婵娟,书中女主掉落河中就是最近的事情,具体是哪一天,她就不知道了。或者因为她的到来,改变了时间也不一定。毕竟,最近变化的事情太多了。 其实于悦自己是纠结的,她不知道是否该救掉入河中的女主。原书中记录的是男主救起了女主,然后女主就重生了。可如果换成是自己去救,那女主还能不能重生呢? 她怕影响女主重生,但书中女主因为这次落水,使得本来就宫寒的女主在后来受了不少罪。 救or不救? 于悦纠结,抓耳挠腮,想不出两全的办法。 第45章 ◎女主重生◎ 村长的锣声敲起,通知大家去开会,许婵娟立即想到社员们全部到保管室门口去了,她去抓黄鳝就没有人看到。 回家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背上背篼,她跑到人最少的进山小道的田边。袖子挽得高高的,脚步放轻,缓缓走动,若是瞅见田里有黄鳝,便悄声蹲下,伸出手掌,去抓。 她没有抓黄鳝的经验,偶尔见到一两条黄鳝,便徒手去抓。在被黄鳝咬了一次后,她终于捉到第一只黄鳝。 恐怕是方法不对,眼看着夕阳已经落山,远处的田里一层腰带似的薄雾,许婵娟将黄鳝放在随身携带的竹篮里,用树叶掩盖住了,向河边走去。 得学下别人是怎么捉黄鳝的,她记得有一次晚上出去的时候,看到刘老三腰里绑着个葫芦样的竹篓,手里拿着一个比剪刀长的竹剪,竹剪上有波浪形的齿。 磨刀不费砍柴工,得,还得有工具。 许婵娟想着回去,今晚就做一个大竹剪,再便一个葫芦竹篓,明天一定就等捉到黄鳝。她信心满满。 村子的侧边有一条河,流经生产队的这段叫南河坝,由西往东,蜿蜒前行。 许婵娟走到河段最窄的位置,这也是村里疼平常爱过来洗衣洗菜的地方。她蹲在河边的阶梯上,捏了一坨河边的泥巴放在手心使劲地搓。今天用手捉了黄鳝,手上的腥味很重,得好好去掉。 脚下清澈的河水被搅混了,等到再返清凉时,许婵娟看着水中的人影。她眨眨眼,这小脸可真是太瘦了! 就在她自我陶醉够了准备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砰”一声,水面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看到河边人倒下去的身影,一名少女加速跑了过来。她着急地看向周围,没有可以用的树干,遂毫不犹豫,一个跃身跳到了河里。 不过几个呼吸,于悦抓住了胡乱扑腾的人,将她举高一些,使得许婵娟脱离水面。 “咳咳咳……” 片刻,两人坐在河边,于悦提议:“咱得赶紧回去换衣服,不要感冒了。” “没捉到黄鳝,回去没有饭吃。” 清冷不带感情的声音传到于悦的耳朵里,让她觉得女主是重生了。 可那张冷白的脸庞上,那对勾人的桃花眼恹恹的,此时没有神采。若是重生,那眼神应该是晶亮,且充满希望的才对嘛。 “走”,于悦拍怕手,拉起地上的木头人,“咱们去山里生一堆火,再逮只小野鸡,烤鸡肉吃。” 上山的路上,许婵娟挣脱了被于悦拉着的手,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盒火柴。 “运气真好,咱们正好生火。”于悦雀跃地说。 生好了火,烤干衣服,许婵娟站起来说:“三妹,你捡了许多干柴,我也不能不做事。我去林子间转转,运气好的话,碰到一只野鸡,咱们烧着吃。” “好,娟儿你去吧。我回去带点调料过来,顺便给我妈说一声。对了,要不要给你妈说一声?” 冷冰冰的两个字落到于悦的耳朵里,“不用。” 目送于悦离去后,许婵娟轻闭了双眼。想到刚刚落水时,她昏迷的片刻,脑海里所接收到的大量诡异信息。 头仍然疼痛,像无数根针刺。 少顷,疼痛减弱,脑海里无数的画面,逐渐清晰。 吐出一口浊气,她缓缓睁开眼。 她好像还是她,但又好像不是。 脑海里的古怪信息,给她展示了自己的一生,悲惨的一生。 因为她二十五岁了还被留在许家,她成了老姑娘,已经很多人说闲话了。许家奶奶一面嫌弃她,一面又舍不得她出嫁。 一次在她去公社买盐的时候,被人打晕,醒来后,人已经在一处陌生的地方。她被关起来了,门外面的老太婆说自己是她的孙媳妇。 从不不可能从的,在被饿了七天以后,她昏迷了。 十几年后,还没有孩子的她,受不了婆婆的辱骂,“丈夫”的毒打,她终于逃了。 那时,她是黑户口,没有户口本,没有身份证,找工也是不容易。只能像男人一样做一些最辛苦的活,她把自己当成男人,四处打工,不嫌辛苦不嫌脏不嫌累,总算勉强能吃饱。 她什么活儿都做过,只要能生存。 她像老鼠一样,活在城市的最角落,最后死在出租屋里。 孑然一生。 那样的人生有什么活头?许婵娟捏紧了拳头。 恍惚耳边有几脚,许婵娟回过神,便听到周围有蛙鸣虫鸣。 夕阳只有一小半残阳,落在山间。山下的村庄,青烟升起,不远处,有一只野猫大摇大摆地走近,经过她时,对她“瞄”了一声。 许婵娟忽然觉得,这是一种很奇妙很新鲜的感觉,因为之前她从没有停下来,听听大自然的声音。 好像是新生般的体验。 “咕咕~~”一只毛色鲜亮的野鸡从山中飞了出来,扑腾着翅膀卡在了密密的竹林间,动惮不得。 “咕噜咕噜~”许婵娟捂住了叫唤的肚子,起身向山鸡走去。 … 于悦回村的时候,刚好散会,她被老村长逮住: “幺妹,你觉得我今天讲得好不好?” “好!好!好!”于悦一键三连赞。 林成旭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当然,没有人会否定自己:“我也觉得自己讲得好。不过啊,可惜啊你提议的在山里养猪的事情被否决了…唉,幺妹,你不要跑啊,你还没有说你要养几条猪——” “幺伯,等我想好了就告诉你!” “欸——,欸——”林成旭无奈地看着远去的背影,羡慕地说,“还是年青人腿脚好啊,跑得真快!” 刚进院子,隔壁许思兰砸东西发火的声音又传来了:“饭咋还没有做好?许婵娟,许婵娟去哪里了?她怎么还没有给我洗鞋子?” 啧啧,这大小姐脾气,看女主回来后得不得惯着你。 于悦钻到厨房,取了辣椒粉,花椒粉和盐和在一起,算作简易版的椒盐。她对许婵娟说的烤鸡的事情充满信心,女主说: “要有鸡!” 老天爷必定是要给的。 包好调料,揣上电筒,后面再背个背篼,于火明在院子里看到女儿这么晚了还出去有些不放心。 “爸,没事的!我不跑远,就在尼姑庵上面一点点。” 在医院动了手术回来后,于爸爸的身体好了很多,最重要的是心态好起来了,每天也不用整日躺在床上了,这使得方玉珍脸上每天充满了笑容,好日子有盼头了。 于悦一蹦一跳地上了山,想到烤鸡的美味,她馋了。小手搓着,雀跃地可走到火堆前时,傻傻地愣住了,她并没有看见有鸡,别说鸡了,她连一根鸡毛都没看到。 怎么回事? 女主并没有重生??? 完了完了,我做错事了!我有罪,我忏悔! 于悦伸出手掌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就不该多事,让女主继续置身苦海。 最让人难受的是,她没有鸡肉吃啊,嘤嘤嘤… “你打自己干嘛?是因为没有鸡肉吃吗?” 轻柔的声音落入耳中,于悦抬头看向对方,那对桃花眼很有神采地向她眨眼,悦耳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 “我做了叫花鸡,现在差不多好了,咱们把它挖起来吃掉!” “叫花鸡???” “叫花子吃的鸡,你看我们像不像叫花子?开玩笑啦,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叫花子。” 于悦觉得许婵娟眼里有些狡黠,不过一闪而过。既然有鸡吃,她还想什么呢? “娟儿姐怎么会是叫花子?你要是叫花子,我就是叫花子的跟班。嘿嘿…” 叫花鸡被扒去了外层泥土后,香气立马四散,再配上椒盐,于悦觉得就是人间最美味。她舔舔嘴唇,突然想到女主应该很久没有吃过肉了吧?这突然吃肉,会不会拉肚子? 察觉到于悦的视线,许婵娟抬头望她:“干嘛这样看我,你手里不是有吗?哦,对了,这鸡皮是美颜的好东*西,你全部都吃了吧!” 于悦:“……” 不讲武德,明明是嫌弃鸡皮油脂太重,吃了拉肚子,全部都推给我吃。 于悦撅着嘴,手指轻拈了一块鸡皮蘸上多多的椒盐,放到嘴里,“哇哦,满口的油脂香,美味美味!” “三姐,娟儿姐,你们在吃什么好吃的,老远我就闻到香味了……”山下,于小勇正从尼姑庵方向上来。 于悦的视线放在那座尼姑奄上,它孤零零地立在前方,有些突兀。她托着腮,状似无意地说道:“娟儿,你说,那尼姑奄里,会不会藏有宝贝?” “你觉得呢?” “好啊,你们果然在这里吃独食!竟然不叫我,哼!呜呜呜呜呜,怎么一堆骨头,就只剩鸡皮了?” “你再批话多,这点鸡皮也没有了哈!” 于小勇急忙用两手指夹了鸡肉放到嘴里,一面嘟哝,“三姐,你太没有姐弟爱了,吃独食。吃独食,长不高!” 看到三姐手举得高高,于小勇急忙护住脑袋投降,“三姐三姐住手!住手!” 许婵娟看着姐弟玩闹,心里一酸,羡慕极了。 第46章 ◎吃了雷公的胆,天不怕地不怕◎ 吃完鸡肉,熄灭了火堆,于悦惯性地摸了摸腰侧,没有?! 她低头看向身体两侧,没有?! 地上,没有?! 家里?从早上背上后,她一整天都不可能取下竹筒,包括上工的时候。 怎么会没有?!于悦急得魂飞魄散。 许婵娟见她脑门子上冒汗了,关切地问:“三妹,你在找什么?” “竹筒,平时我背着的那个竹筒。娟儿姐,你有没有看到过?” “就那破旧的喝水玩意儿?三姐,就你把它当成宝,舍不得放下。要我说,早该换一个了。掉了正好,让爷爷给你再做一个不就好了?” 于悦气得抬手就给了于小勇一爆栗子,第一次对弟弟爆了粗口:“你懂个屁。” “这里没有,会不会先前掉到河里去了?” “有可能,我去看看!”说着,于悦没有半分踌躇地甩下了两人,往河边奔去。 “三姐,等等我——” 于悦跑到河边,到了先前下水的地方,地上,土阶梯上……都没有。 …这就没有了?难道金手指是有时效性的?于悦颓废地坐在地上,口里喃喃:“完了,我的宝贝不见了。” 心里郁闷地想,是不是她主动出手,妨碍了男女主的姻缘,天道惩罚她失去至宝? 可是,救人不是应该受嘉奖吗?老天爷你是不是弄错了? 于悦欲哭无泪。 “什么完了?三妹,你以后会有比这更好的宝贝的!”许婵娟安慰说。 于悦缓缓抬头,失魂落魄地望着许婵娟:“娟儿姐?真的吗?” 许婵娟点点头,“真的!比真金还真!” 噢耶!得到女主的金口玉言了! 于悦跳起来,激动地抱住许婵娟,“承蒙吉言,娟儿姐,你就是我的亲姐。” 一旁的于小勇看不懂自家三姐的疯言疯语,对着两人的背影,小大人似的摇摇头,小声嘟哝,“家里还是得有个稳重的男人才行啊!” 他挺直了腰杆。 天幕已微黑,三人沿着河道搜索了一公里,也没有发现竹筒,结伴回家。 这一晚上,于悦以为自己痛失至宝,一定会睡不着,谁知…一觉睡到天明… 一晚上隔壁都没有动静,于悦疑惑了,这女主到底是重生了没有啊?如果没有重生,那她的运气怎么那么好,想生火烤衣服就捡到火柴,想吃鸡,就有鸡… 没错,女主的金手指就是气运,超级好的运气,出门捡钱,上山捡野物,到黑市碰不到红袖章……到了后期就更夸张了,改革开放后,做生意从来没有失败过,于悦甚至怀疑,女主就是首富。 咬咬手指,女主是气运满满,自己是霉运满满。从出生就是哑巴,孤儿,后来还碰到末世… 唉,不能和女主相比的。 好在,女主说了,“她会有比竹筒更好的东西!” 她就很期待! 吃完饭,于悦按时去上工。我爱种田,种田有粮食吃,种田使我快乐! 中午下工的时候,于悦挽着许婵娟的胳膊回去,走到门口,看到许思兰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 准确地说,是个军人。 国字脸,浓眉、大眼,长得一脸正气,配着一身板正的军装,精神得很。这一路从村口走来,也不知招了多少婶婶和小姑娘的眼睛。 “三姐,顾大哥找你——”许思兰说。 顾绍忠看看两人,说道:“不知哪位是于悦同志。” 于悦注意到他的眼神明显地在许婵娟的脸上停留更久,忍不住放下挽着许婵娟的手,说:“我是。” 顾绍忠认真地说:“于悦同志,湘省有位同志托我给你带些东西。他说,看到东西你就知道他是谁了。”说着,他又解释说:“是受人之托,不是我给你的。” 听着这画蛇添足的解释,于悦暗笑,男主这是怕女主误会吧?早早地解释清楚,还有许思兰,你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你未来的姐夫,礼貌吗? 于悦接过顾绍忠手上的布包,笑哈哈地回:“顾同志,谢谢你!进来喝一杯水?” 顾绍忠再次看向许婵娟的眼神没能逃过于悦的眼,“还有,娟儿姐,你也进来呗,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三人进了院子,许思兰厚脸皮不请自来地跟着。 于悦在前面领着路,心里想着,因为自己的插手,男主没有能英雄救美,不过看情形,男主还是惦记上了女主。 这该死的一见钟情,该死的官配,真让人羡慕啊! 顾绍忠没有进屋,就在院子里坐着。 于火明和方玉珍看家里来了客人,听说是湘省来的,连忙进屋烧水泡上了女儿带回来的茶。于火明更是亲自双手奉上,方玉珍说杀鸡留顾绍忠用饭。 顾绍忠被于氏夫妻的热情吓到了,有些不知所措,解释说:“叔和婶不要客气,我就是个传话送信的,真的不用这么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对了,你姓顾是吧?” “是,婶,我叫顾绍忠。” “顾绍忠同志啊,你处对象没有?” 这是乡下长辈对优质青年的例行审问,方玉珍这方面是充分地继承了方外婆的优良传统。 顾绍忠看了一眼站在于悦背后,一脸苍白的女孩儿,说:“还没有。” 方玉珍高兴地直拍大腿“没有啊?没有好啊!咱们村的女娃娃全部都好,那婶看着有好的,就给你说一个?” 难得的,顾绍忠点点头,“那就谢谢婶了!”说着,他就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面对眼睛眨得快要抽筋的亲娘,于悦假装看不懂她的暗示,起身送客:“哦,要走了,那好。顾同志,你慢走。” 走到门口的顾绍忠转身过来,小声地对于悦说:“闫炎让我看看,你这边有什么困难的,就说。布袋里有我的地址和电话,有事闫炎过不来,你就找我。” 方玉珍看到女儿一蹦一跳的女儿叹气,这孩子,咋就没开窍呢? 许思兰倒是好奇地打听,“三姐,刚顾大哥悄悄给你说什么呀?” 于悦讨厌这见风使舵的许思兰,用得着自己的时候叫“三姐”,用不着的时候直接叫自己的名字。 于悦故意逗她:“他说啊,刚才那个头上扎花的是谁呀,一直缠着他,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讨厌的女娃娃!” “你骗我!”许思兰瞪大眼睛不信。 “切,爱信不信。” “哼!于悦,你别以为顾大哥就看上你了,哼!” “他看上我做什么?许思兰,你想想什么时候把鱼抓给我吧!你晓得食言而肥不?我看你要变成大胖子。”于悦对着许思兰做鬼脸。 许思兰看见城里的姑娘比乡下的要多一些肉,但绝对和胖扯不上关系,还大胖子?她想到先前尼姑庵里供奉的弥勒佛,她才不要做那样的大胖子! 许思兰说不过,气得跺脚走了。 捣蛋鬼走了,于悦一手拎着布袋,一手拉着许思兰进屋,兴奋地说:“我有个好东西给你!” 打开布袋,里面是一个搪瓷盅盅,上面写着“妇女能顶半边天”,字的上面有红星闪闪。 揭开陶瓷盅盅,里面是猪肉。 于悦:“……”招呼也不打一声,也不怕肉变化。然后抬头看许婵娟,眼神哀怨,你家男人这什么做事方式啊? “昨天谢谢你!”许婵娟说,“以后有什么我能帮你的,你尽管开口。” “我就想问问,我的竹筒没了,真的能有个比它还好的东西代替吗?” “当然是!” … 顾绍忠出了门,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在湘省的时候,他被闫炎一脸郑重地交代了,到邛县后找到于悦这个人,好好地观察她。顾绍忠觉得,这个于悦一定是闫炎心中很重要的人。不然,也不会在他到了邛县以后,闫炎又写信来叮嘱,一定要上门去一趟,并汇了钱和票,让他买一些东西。 这于悦得多被闫炎看重啊! 他家还欠着闫炎一条命,顾绍忠不敢怠慢,刚有了假期,他立马请假过来了。 今天看了于悦果然是长得好,他没多看,毕竟是闫炎的对象。倒是那个于悦叫“娟儿姐”的,皮肤白得不太正常,柔柔弱弱的,站在那里,让人说话都不敢大声。 … 隔壁又有动静了,是许思兰在指责许婵娟的衣服问题,于悦好奇,靠着两家隔着的篱笆墙,从缝隙里窥视。 那边,许婵娟刚将于悦给的东西放好,打了一盆水到院子里洗手。她就被许思兰拦住,打翻了洗脸盆,指着她的鼻子骂: “许婵娟,你故意穿这么短小的衣服裤子,就是为了勾引人的吧?” 于悦回忆起女主的穿着,短小的绿色衣裤,露出雪白的手臂和小腿,别说,真好看。她看到男主盯着看了好几次。许思兰这样,是吃醋了呀? 好笑,一个恶毒女配,怕自己领饭盒不够快,蹦跶到女主面前作死。真是吃了雷公的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成天作。 没有再听到许婵娟说话的声音,倒是许二婶催促许婵娟赶紧出去捉黄鳝。许婵娟蹦跶了一会儿,就不再发声了。 第47章 ◎反了,反了,造反了◎ 于悦睁开眼睛,听到外面方敏玉在敲门,“三姐三姐,娟儿姐姐家吵起来了。” “吵起来了?这是要分家了?”于悦记得女主重生后,没过多久,就分家了,不过是在男主的帮助下。可这次,女主和男主还没有因水定情,两人还是陌生的关系,能分得了吗? 于悦有些踌躇。 女主的金手指了得,她气运很好,除了不能作用于家人以外,无论是她对别人的好意或是恶意,都会作用。 这也是自己反复向她确认,自己能不能得到比竹筒好的东西的原因。 所以,女主的事情得上心。她的忙,一定要帮! “等我,我马上就去。”于悦迅速穿好衣服,“敏玉,找了村长会计吗?估计没有,你赶紧跑一趟,就说娟儿姐姐被许家人快打死了,让他们赶紧去。” 方敏玉奉于悦的话为圣旨,不问为什么,赶紧跑去村长家。 这边于悦到了许家,她并没有显得突兀,因为已经有很多人站在许家院子里看了。 许二婶颧骨高耸,声音拔尖地说着:“吴素琼,你是死的唛?不过来收拾你女,你看她说话笑人不?她说思兰不去挣工分他就不去,她拿啥子给我的思兰比?” 吴素琼在许婵娟旁边,小声地说:“娟儿,你是思兰的姐姐,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说她?赶紧去给她道歉!说声对不起。” 许二婶刻薄地说道:“光说声对不起可不行,她分明是瞧不起我家思兰。她吃在许家,住在许家,还这么凶的对我家思兰,我不要她住在我家了,我要她出去,滚回她原来的家。” 这两母女,能赶走一个是一个,许二婶恶狠狠地想。 吴素琼一愣,原本的苦瓜脸上更苦了,“她二婶,娟儿还这么小,还没说婆家,你把她赶出去,她能去哪里?” “我管她去哪里?我又不是她妈!” 吴素琼呆立着,手足无措,只能转向女儿:“娟儿,你就道个歉吧?服个软吧!” 许婵娟抿着嘴,不说话。她心里也慌,被许家赶出去,她哪里还有地方住还有她脑袋里想到的,再过一两年,外面的形势更是不好,她一个女子,能去哪里呢? 在外面虽然不好,但好过在许家,许奶奶会把她卖到那样的人家,一女几夫,那才是真正的可怕! 于悦见到许婵娟攥紧了手,眼里幽深而冰冷。 老天爷,既然是自己破坏了男女主的感情线,让男主不能帮助她,那么现在,自己就帮助女主遂了心愿,希望老天爷看在自己将功补过的份上,早些将宝贝还给自己啊! 不就吵架嘛,于悦咬咬牙,一脸无畏地走到许二婶跟前,嘲讽道: “许二婶,不是你说的吗?许婵娟十岁就下地挣工分?” “她不会念书,不挣工分,还能做什么?她能有思兰能干?” 于悦铿锵有力地说:“论学习成绩,上学的时候,娟儿姐姐年年第一。 论能力,娟儿姐姐每天都能拿九个工分,许思兰这么大,可是一个工分也没拿。 论相貌,娟儿姐姐肤白貌美眼睛大。 就问:许思兰哪一点比得过娟儿姐姐?” 许二婶没有生育,一向示许思兰为自己的亲女儿。现在亲女儿被别人比下去,心中升起一种无力感和愤怒,恼羞成怒之余,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辩解反驳。 “幺妹,许家的事,你就少说两句吧!” 竟然是吴素琼在说话,帮外人不帮亲女儿,也是够够的了。 于悦看到许思兰眼里带笑,得意地看着许婵娟,似乎在说:“看吧,你妈都不维护你!” 于悦:“……”吴素琼真是猪队友! 于悦面色霎时苍白下来,饱含热泪,委屈地似乎随时会哭出来,“吴嬢,我为娟儿姐鸣不平。明明娟儿姐那么那么的优秀、出色、漂亮、勤劳,可为什么还要被曲解呢?这不公平!” “是啊,娟儿上坝的时候从不偷懒,下工也不忙着回家,还要割猪草。” “是啊!许家家里的大肥猪。就是娟儿喂出来吧!一年一头,还能干!” “是啊,我看她在河边洗衣服,那么一大盆,一大家子的吧!” “就是,从来没有看到许思兰上坝,没有看到她洗衣服。” “就是,两个女娃娃年纪相差不大吧,许思兰咋就这么懒呢?” …… 庄户人家说话声音本来就大,就算他们自以为小声,那是他们自以为。 许二婶听到这些抬高许婵娟,贬低许思兰的话,对着许婵娟,眼里的厌恶更是不加掩饰,像是淬了毒。 哪里是长辈看小辈的眼神? 许婵娟觉得自己前世真是瞎了眼一样的不知,工作以后,还给许家寄钱。 “许婵娟,你是忘恩负义了吧?许家把你养大,你居然这样说许家女!” 于悦努力吸引炮火,让女主看到她的好心和不容易:“许二婶,话是我说的。当然,我也不是乱说,我这是摆事实,讲道理。” 许婵娟冰着脸说:“没错,二婶,三妹说的正是我想说的。如果你觉得我在许家是白吃白住,那我就走吧,离开你们许家。我自己养活自己!” 许幺奶恶狠狠的抄起墙角的木棍朝着许婵娟打过来。 吴素琼摆桌苦瓜脸,没有阻止。 平时许婵娟在家里也时时需要她这个做妈的哄着,劝着,才肯听话,做事。 她说得多了,也累了。许幺奶打她一顿也好,让她知道,这家里谁是真正为她好。 许婵娟可没这么好脾气,尤其是知道许家就是把她当做不要钱的长工来看后,更是不会傻傻地任他们打。 许奶奶追着许婵娟打,许婵娟在人群里穿梭。许奶奶累得气踹嘘嘘,也没有将人逮到。 “反了,反了!许婵娟要造反了!她想累死我这个当奶奶的。”自从那对母女来到许家后,许要买就没有上坝,家里的家务也没沾手,腿杆儿远不如年轻的许婵娟。没追几圈,就停下来,叉着腰大口喘气。 众人:“……”许幺奶这战斗力不行啊! 第48章 “许幺奶,反正你不喜欢娟儿姐,不如,就让她走呗。你不顾她,就等她饿死算了!”方外婆过来助阵了,她早看不惯许家人逮着那对可怜的母女欺。 许幺奶恶狠狠地瞪吴素琼,眼里的意思清晰明了:看你养的啥子女儿! “不可能,我许家把她养大,现在她翅膀硬了,拍拍手就走了?我许家的粮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许幺奶吐了一摊口水,凶悍地说:“要想走?可以。先把这些年你吃的你用的还回来!” 说到底就是想要钱,不然,许幺奶也不会想将许婵娟卖了。不过,只说钱,还好办!不管怎么样,女主离开许家的心愿一定要帮她完成。自己先前犯了错,改了女主的感情线,现在再不弥补,她怕找到女主记恨,她可再没有另一个宝贝竹筒为她挡灾了。 于悦:“许幺奶,你要好多钱才肯放娟儿姐走?” 许幺奶浑浊的眼球快速转起来,抬手招亲孙女到身边,两人嘀咕盘算着,等了一会儿,说,“一年算一百块钱,这八年多时间,算我们养了她九年,思兰算出来了,九百块钱。” “什么?”于悦只觉一口老血梗在喉间,这老虔婆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什么?”众人被吓得倒仰,你看我,我看你,就问,这村里哪户人家能有九百块钱? 许婵娟虽然已经明白了许幺奶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但听她说的这话,这八九年的相处,她的付出,竟然像擦灰尘一样,轻轻地被她拂去了,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她喉咙哽咽,对着众人,说: “各位长辈,各位哥哥姐姐妹妹弟弟,如你们所见。我十岁到许家,到了许家,第二天就被退了学。 上坝挣工分,没有一天停歇过,没有一天请过假。 下工割草,煮饭,洗全家人的衣服,从来没有偷懒。 我从十五岁起每天能拿九工分,十五岁之前每天能拿七工分,这么多工分,我还不能养活自己?” 许幺奶厚着脸皮耍赖:“反正你不拿九百块钱出来,就别想走!什么时候拿钱出来了,你就可以离开许家。” “我没有钱,到了许家以后,就没有摸到过钱。” 一个咬定要九百,一个没有钱,事情陷入僵局。 吴素琼靠近女儿,微微扬起的脸上出现哀求之色,说:“娟儿,别闹了,赶紧给你奶二婶和妹妹道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一直以来在许家的委屈、痛苦和她昨日脑中的不公、绝望情绪,全部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 “回去?回去给许家做牛做马,还要每年倒贴一百块钱吗? 妈,爸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能做个美好的女子吧? 可现在,妈,你看看我的手,多厚的茧?多粗糙? 妈,许家不是我想要的家,也不是我的家。 你让我走吧!” 吴素琼脸色大变,不能接受,遂抱着她哭:“娟儿啊,离开了许家,你能去哪里?” 在许婵娟的脑海里,许家就是狼窝: “我去哪里也比待在许家好啊!” 于悦:“娟儿姐,如果你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你可以先住在我家,和我一起住。至于许家不放人,你可以去找许叔呀!许叔在单位上班,他一定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于悦将“单位”两字咬得很重。 许婵娟秒懂,她侧身对许幺奶说,“许奶奶,你要是不同意,我去找许叔,我相信许叔一定是明理的,他一定会放我离开!” 许幺奶气得咬牙切齿,她还不知道这个继孙女话语中的威胁?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不同意她离开,她就去儿子单位上闹。 她唯一的儿子啊! 村里唯一在县城里有工作的男人! 村里最出息的男人! 她的骄傲! 她不能让人破坏了儿子的前程,可是又实在不愿意就这样空手放她离开,“吃是你挣的,但你住的是许家的房子,你不能不给钱!” “好!就不知道我住的那间巴掌大,还没有床的柴房,许奶奶觉得要收多少钱合适?” 本来要狮子大开口的许幺奶被这话一顶,看到方外婆鄙视的眼神,原本要张口要的数字变成了:“一个月一块钱,一年12块,九年是,思兰,多少钱来着?” 许思兰掰着手指,半天没算出来,脸涨的通红。 “许幺奶,你要收我108块钱,我是不同意的。我觉得,我还是去找许叔说清楚。”说着拔腿就要走,神色决绝。 “站到!”许幺奶轻蔑地看了许婵娟一眼,轻蔑地说:“一百块钱,你拿来,我就让你走。” “八十,许思兰欠生产队的钱,我来还。我和许家,两清!”许婵娟说,她以后很长一段日子都会在村里,不能太过份,让村里人觉得自己无情无义以后得路就不好走了。 许幺奶狠狠地看着她,“我同意了,你以后不再是许家的人了。许家的东西没有一样是你的,你休想带走一样!” 许二婶面目狰狞地说:“许婵娟,你离开了许家可不要后悔!” 许思兰落井下石地说:“许婵娟,以后你没的吃了,没的地方睡,可不要又想着回来。对了,你现在身上穿的,还是我的衣服,你给我脱下来。” 许婵娟脸色大变,双眼爆红,她明白许思兰这是要在众人面前羞辱她,她咬紧牙关, “我以后就算讨饭也不会到你们许家门口!” “娟儿姐,你和我体型差不多,我那里有衣服,你带你去换。”于悦说。 … “时间到了,大家赶紧去上工,再不去要扣工分!”林村长大着嗓子吼道。 村里多久才有热闹看啊!不过,还是上工重要,众人依依不舍地离开许家院子。 换好衣服的许婵娟再到许家院子,只剩下许家人和村长和会计了。 许婵娟将换下的衣服扔给许思兰,对着吴素琼说:“妈,你还要在许家吗?” 吴素琼点头,哀苦地说:“妈不在这里,能到哪里去?” “妈,你要是和我一起,我们母女还不能养活自己吗?” 吴素琼:“妈已经嫁人了,当然要在夫家。娟儿,你一心要离开许家,以后你的事,妈怕是帮不上你的忙。” “知道了。”许婵娟回头看了一圈许家几人,试图从他们脸上找出一丝内疚或者是不舍的情绪,最终徒劳无功。 八年多时间啊,八年多的奉献,还是暖不了这些人的石头心。 许婵娟觉得很悲哀,是不是自己做人太失败?她只觉得心里像是破了一个洞,许家的人和她娘化着一股股簌簌的寒风,直往她身上钻。 忽然,她的手被抓起,一股温热的力量自手到心,温暖了她,一道温暖的声音传了过来, “娟儿姐,走,到我家去,以后你就住我家,咱们是亲姐妹!” 许婵娟抬头对着于悦微微笑,眼泪却是盈满了眼眶,泣不成声地说:“谢谢你,三妹!” 又转身深深地对着村长和会计鞠了一躬:“林幺伯,张大伯,谢谢你们今天过来见证我离开许家。” 林村长:“不说那些了,你看你今天还能去上工不?不能的话,就请一天假。” 张会计:“欸,以后你好好过日子吧!有啥困难到大队部来。” 许婵娟想到以后是为自己挣工分了,双眼望向东方的日红日,心中充满了斗志:“林幺伯,我可以上工的。” “好!好!”许家人在,作为村长,林成旭不能说太多:“那赶紧去吧!” 第49章 ◎金手指它来了◎ 于悦又收到一封信。 来自川省某刊的编辑部! 这是…我的文章终于要发表了吗? 我有稿费了! 我能靠一只笔过上美好的生活了。 于悦高兴的都快蹦起来了。 “三姐,你这是,有人给你说亲了?这么高兴!” 被亲弟弟气倒了,送了他一颗爆栗子。 “三姐,你手上拿的什么信?是你湘省的朋友写给你的吗?”方敏玉望着于悦手中的信说。 “不是哦,三姐告诉你,这封信代表着你三姐我高光人生的开启……” 不懂就问,方敏玉抬头睁大眼睛好奇地问:“三姐,啥是‘高光’……” 于悦正要解释,被追上来的方永康拦住说话:“幺妹,明天下工的时候把你的自行车借给我骑下,行不?” “四舅,你会骑了啊?不怕摔倒了啊?”于小勇从于悦身后窜出一个脑袋问。 “你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娃娃,懂啥子?四舅不是怕摔倒,四舅是珍惜咱家的东西,是…惜物! 于小勇锲而不舍,勤奋好问:“四舅,你明天要取哪儿呢?是不是要去你对象家?” “大人的事,小孩子家家少管!” 于小勇捂着脑袋,今天的爆栗子吃得有点多,嘟嘴不满地说:“四舅,你不能打我的头,以后我变笨了怎么办?” “你自己笨还能怪道我头上?” “四舅,车就在外婆的屋里,你给她说声就可以了。” 送走了四舅,于悦迫不及待地回家拆信。 许婵娟也在…不对,现在女主到公社去改回自己的姓了,叫“赵婵娟”。现在和于悦同住一屋,在方外婆留给女儿的房子里住着。 于悦进门就闻到一股香味,再看桌上被打理得干干净净,书本堆放的整整齐齐。窗户边还有一束黄色的野花,插在干净的玻璃瓶中,使得蓬荜生辉。 赵婵娟安静地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轻轻地翻动书页。 一股岁月静好的气息充盈在茅草屋内。 于悦放轻了脚步,轻轻地坐在旁边,赵婵娟抬头看到,点头打了一个招呼。 撕开封口,抖开薄薄的一张信纸,于悦怀着激动亢奋的心情一目十行扫视。 “于悦小友,你好! 你所寄来的稿件我们已经收到。 十分感谢……但您的文风与我们的杂志风格不同……请小友知悉。 虽然我们没有采纳校友的稿件,但我们编辑部综合认为,小友的字写得很不错。 建议小友往书法方面发展…” 哦豁~~被拒绝了! 大约是编辑看她这么努力地投稿,出于礼貌给她回了这封信?还是编辑部综合认为,看来是所有的编辑全部收到过她的稿件了。 “建议往书法方面发展”——这就很尴尬了,是编辑们一致认为自己在文学创作发面没有天赋和前途吗? 放下信纸,于悦失望极了,自从她救起女主以后,事情就没有顺过,连宝贝也掉了,这是怎么回事。 窗外柑橘树的青果已经开始变黄了,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吃了吧,于悦呆望了片刻,决定再出去找找。 其实这些天,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曾骑着自行车沿河找了十多里。 出去的时候,正碰到有人在骑车。于悦不是吝啬的人,家里的自行车只要是空闲着,总会有人来借,不管是谁,她全部爽快地答应了的。 “幺妹,要出去割草了啊?” 打招呼的是陈家人,陈家一向会打渔,昨天还送来了两条鱼。 不过现在于悦的调料用一点少一点,鱼暂时被养在水缸里,她省不得用有限的调料了。 “是哎,我去割些草来喂猪。” 于家没有养猪,方外婆养了一只,虽然方外婆强调不用她割猪草,但于悦一有空就去了。外婆对她好,她愿意帮着做事。 草装满了一背篓,于悦百无聊赖地拿着一根竹棍打打河边上的树,万一挂在树上了呢? 收获是有的,她从树上挑了一个石头珠子。黑黑的石头珠子并不显眼,奇怪的是这个石头上有九个洞。 这倒是有趣了,九个洞的石头?什么意思?九天玄女?还是九尾狐狸含恨九泉?不得不说,于悦最近坚持不懈的抄写报纸,别的不说,词汇量倒是丰富起来了。这想象力,这随手拈来的功夫。 于悦喃喃自语,这么奇怪的石头,能发生什么神奇的事情么? 若有所思的于悦没有注意到,某一个石洞中钻出了一个小虫子,在她握住石头的掌心咬了一口。等她注意到疼痛时,掌心的血已经浸到石头上了。 于悦一恍惚,就来到一处空间。 她看到自己所站的位置是一块黑土地,“这上面可以种任何植物。”有一个声音传入耳中,于悦问:“这是哪里?有人吗?” “等你解锁了这九方格,你就有答案了。” 这句声音出现后,以后无论于悦再怎么呼喊,都没有声音了。 于悦心念一转,就从空间中出来了,手心的九孔黑石头已经不见。 想到那片黑土地,再想到听到的话语,她坐在地上缓了缓激动的心情。最后还是决定,心动不如行动,她要试一试。 拿出铁铲,将河边一棵大树旁边连理生出来的小树挖了起来。不到膝盖高的小树很快就被她种到了空间的黑土地里。 树是农村里常见的构叶树,树叶可以喂猪,猪吃了肯长肉。 为了试验空间是否和其他传说中的空间一样,新鲜的食物放进去,是否能够永远保持最初的形态,于悦丢了从背篼里抓了一把猪草丢了进去做试验。 “外婆,你那里还有黄豆吗?”于悦回到家,就找到方外婆。 “有,家里还有几斤,你等着,我给你拿。” 接过外婆的一小口袋黄豆,于悦高兴地跑回于家,外婆不问她拿这么多黄豆做什么,就喜欢这种被宠爱的感觉。 于爸在院子里喂鸡,于妈在厨房,于悦跑到爸妈的房间里,关上门,就进了空间。 地上的猪草已经干枯便黄了可以作柴了,构叶树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鲜活的模样。保存食物不可行,这*片土地只能种植了。 种豆很简单,一铲铲下去,斜着弯一弯,土地上出现一个洞,两三颗黄豆下去,再垂直方向拔出铲铲,黄豆就种好了。 空间土地很松软,基本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撬动。 种完了黄豆,于悦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糟糕!自己在空间里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外面天黑了吧?爸妈会不会起疑 不敢再耽搁,心念一动,于悦出了空间。 厨房里,方玉珍的饭还没有蒸熟。于悦清楚的记得,自己刚进厨房的时候,她妈刚蒸上饭。 于悦到灶台前,摸了摸盖子,滚烫滚烫的,她急忙放开手,问“妈,今晚吃什么菜?” “昨天生产队分了半担萝卜,吃萝卜。 唉,这一个冬天都要吃萝卜了!” 听到方玉珍的叹气,于悦有些不安,挠头问:“妈,我没有和你商量,就让娟儿姐到咱家来,你生气不?” “气啥?你爸病得重的那会儿,我也担心,他如果去了,就留下咱们娘仨,那日子就没法过了。那会儿没钱看病,就盼望着有人能伸把手。你娟儿姐也可怜,那么小就没爸了。我能体谅她的心情,咱能帮就帮吧!” “我去喊小勇和娟儿姐过来吃饭了。”于悦不忍看她娘落泪,找了个借口溜出去。 院子里于爸看到女儿一阵风地就跑了,放下扫帚,站了良久。 女儿和儿子现在还住在丈母娘家,家里还没有给孩子的房间,作为父亲,还要女儿操心他的病,他真是没用。 他现在手术虽然好了,但这一年半载的还不能下地,作为丈夫,他不能帮助妻子分担劳务,真是家里的累赘啊! 第50章 吃完早饭,于家几人各做各的事情。 于小勇去上学,于爸在家收拾,方玉珍,赵婵娟和于悦三人去上工。 路上,于悦闪着一双晶亮的眼睛,问赵婵娟:“娟儿姐,你说,如果我家要养猪的话,你觉得可行吗?” 赵婵娟不解地问:“三妹,怎么会这么问我呢?你不是应该和方嬢和于叔商量吗?” 于悦嘿嘿两声,这不是因为你是女主,你金口玉言,气运加身,想做的事情一定能做好的嘛!被你赐福的人也能有好运的嘛! “是这样的,村长最近不是一直在宣传养猪好嘛!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爸的身体不是太好,短时间内还不能上坝,我家里又欠了生产队一屁股债。这老是欠着债,心里也不踏实。我就是想着,如果家里能养几头猪,也就能挣工分了。养猪毕竟比上坝要轻松些,这样我爸手里有事情做着,他就不用成天长吁短叹了。” “养猪的事情是挺适合于叔的,就是要辛苦你每天准备猪草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和你一起准备的!”赵婵娟抬手制止了于悦想要劝说的话,说:“于叔和于嬢收留我,我也得做些事情回报,才会心安。” … 吴素琼喂完了鸡,饭也没顾得上吃,急急忙忙地跑向保管室领工具。路上,看到前面说说笑笑的三人,硬生生的止住脚步,跟在后面。 前面的三人,有说有笑,时不时的爽朗的笑声飘进耳朵,让她觉得心酸,难过,还有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嫉恨。 女儿怎么就不理解她呢? 她那么自私地离开了许家,就不知道自己要做多少活儿吗? 自己鸡叫就要起床生火做饭,烧水给她们洗脸;然后喂鸡,洗碗,忙得有时候像今天,来不及吃饭就得上工。 中午下工回去,做饭,洗碗,洗衣。 下午同样的做饭,洗碗,煮猪食,喂猪,打整猪圈。 家里养了一头猪,她白天里还得挤出时间打猪食,屋檐下的柴火也不多了,她还得过几天去捡柴… 每天这么多的事情,让她差点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一个亲生女儿。 亲生女儿将她置入到这样腰都弯不起的日子! “娟儿——” 赵婵娟一回头就看到她妈脸上挂着的,一惯苦涩的脸。 “娟儿,你在外面终究不好,还是回许家吧!有妈在,妈能给你遮风挡雨。” 遮风挡雨?小时候在亲生父亲的身边,自己的确能得到庇护。,到了许家,许家人施舍般地给自己一个杂物间住,还需要付出所有的精力作他们的奴隶。 吴素琼,自己的亲妈,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 赵婵娟直直地看着她,深黑的眼珠一动不动,仿佛在质问, “妈,爸留下的钱呢?” 原本她不知道爸爸留下三百块钱的事情,直到她…重生,前世的许思兰曾无比傲慢地对她说:“哼,你知道你妈有多不在乎你?她在乎的是许家,你爸留下的三百元钱,你妈一句话也没说,给我爸买工作了。你就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 吴素琼浑身一颤,狼狈不堪地避开了女儿的眼,支支吾吾地说:“钱,什么钱?你爸什么都没有留下。” 赵婵娟只觉这样的母亲陌生,她心里像被割了一刀,前世那一刀又一刀的疼痛叠加起来,她眼里发热,眼泪冲出眼眶:“爸留下的三百块钱,不然,许叔的工作是怎么来的?” 吴素琼不知道女儿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她不敢面对,只有低头跑开。撞到了一脸鬼祟的吴鸡婆,“哎呦,吴素琼,你把腰杆给我撞坏了,是要赔医药费的哈!” 赵婵娟背过身,微仰气头,将眼中的泪逼回。 方玉珍不知道许家还有这样的事情,暗骂那一家子不是东西,得了人家父亲的钱和好处,又不好好对待人家女儿。 于悦则是什么也没有说,陪着赵婵娟慢慢走。 今天是压秋红苕。红苕产量好,且淀粉含量重,用来饱腹是最好不过的。 需要将尝尝的红苕藤剪成小段,在剪掉叶子,再将小段小段的红苕藤埋在土里就行。 “来来来,大家听我说!”林村长拍着手,示意大家安静,“准备养猪的排个代表站一排。” 骚动之后,于悦发觉和自己站一排的只有三个人,其中还包括村长家和会计家。 林成旭也看到了,脸黑成锅底,感情前段时间的养猪动员大会白开了?自己的口舌白费了? “不养猪的站一排。” 哗啦啦,不养猪的是最长的一排。 林成旭:“……” 林成旭耐着性子劝:“给你们说多少遍了‘猪多肥多粮多’!” “村长,你说得好听!那猪光吃猪草,它不长肉,一年到头忙活半天,也得不到好啊!” “就是,万一养死了,还要倒扣工分,不划算啊!” … 猪养死了,倒扣工分,这事是县里面规定的,谁也做不了主啊!林成旭其实也很烦难。 林成旭:“幺妹,你家养几头猪?” 于悦:“…还没定。” 林成旭看到在不养猪的队伍中排第一的人:“吴素琼,许家咋又不养猪了呢?” 吴素琼:“家里事多,没得一个帮衬的,忙不过来。” 林成旭看了一眼赵婵娟,许家的事他听婆娘叨得多,大致知道。 “那先这样吧,不养猪的,今天去挑粪。” 不管大家的怨念,林成旭宣布开工。他很是心酸,今年养猪的比去年还少,天水村啥时候才能有牛。不行,他得想想办法。 说到挑粪,于悦想到空间里种下的黄豆和构叶树苗,糟糕,她甚至还没有浇水。 作为主动报名的养猪人,于家今天受到了特别的优待,被分派的活计是剪红苕藤,还能坐着干活。这真是大优待。 不过,于悦收到的眼神里,除了小一些的人露出羡慕的眼神,其他都是以看二傻的眼睛看她,她甚至听到:“等养不好猪就有她哭的了。” 昨天上了一天的工,又点了几斤黄豆,于悦觉得累得腰有些直不起来了,还好今天有个轻松的活。 于悦在树荫下干活儿,看到赵婵娟挑了慢慢一担粪,那模样是干惯了这些苦力活儿的。吴素琼还真是一点也不心疼女儿。 亲妈不心疼,正是自己表现爱心的时候。 “娟儿姐,要不你和我一起养猪呗?”趁赵婵娟停下来换肩膀的时候,于悦上去建议。 对着帮了她许多的于悦,她不好意思再占便宜,“三妹,等我有自己的房子以后,我再养猪。” “房子?那还不简单?”缺的是房子吗?缺的是一起养猪发家致富的机会!于悦拉住赵婵娟,悄声嘀咕起来。 第51章 ◎干女儿◎ 村民不领情,养猪的事情执行不下去,林成旭蹲坐在保管室门口,成日长吁短叹。 张会计在旁边,旱烟都快抽不下去了:“老林,你还在为养猪的事情发愁?咋呢?今天看你去曹家了,你没有说动他们唛?” “曹家说,他们人少没得人打猪草!” “陈家呢?他家人多,总归同意了吧?” “他们说以前养过猪,死过一只猪,家里还赔了工分的,不敢再养了。” “刘家呢?” “吴鸡婆说她儿子媳妇身体不好,能坚持每天上坝没倒下就不错了。” 林成旭知道刘家记恨着上次于家的事情,埋怨村干部没有出面帮她。可她也不想想,她两个儿子捉黄鳝卖的事情,自己当着外人的面给遮掩过去的人情。 呔!吴鸡婆头发长,见识短,只看得到面前三米远。 张会计磕了磕烟锅,“方家呢?” “方老爷子说两人年纪大了,管不了儿女的事了。” “你没说知青要来帮忙?” “说了,村里的人比啥子还精,说城里来的人能干啥活路?” … 天水村总共十户人,两人一会儿就将大家的想法摸了个遍。 林成旭皱着眉头,心梗。 “老张,你家养几头?” 张会计说:“我婆娘说养一头。” 林成旭暗自鄙视老张狐狸一样狡猾,嘴里却是劝道:“老张,你是村干部,得起好带头作用啊!” “老林,你晓得养猪是女人的事情,只要你去把我婆娘的思想工作做通,你说养几头我没话说!” 林成旭一噎,鄙视这个老搭档。他一个大老爷们去做张嫂子工作?他怕是嫌村里的长舌妇没有话题嗦。 为了村里有牛,林成旭扯下脸皮豁出去:“改天我喊我婆娘和你婆娘摆哈!” “于家答应养几头?” “于家幺妹算是答应,方玉珍也没有反对,具体几头还没说。我要趁热打铁,赶紧把这事给敲定了!”说着,林成旭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 张会计在后头说:“你有空到公社去争取下,看能不能给养猪户争取些好处。” 林成旭一个趔趄,好悬没摔倒。 他敢去公社说这事,公社干部就敢撤他的职业。 我t难! … 于悦正在做菜,青椒煎红苕尖。 养猪户分到了一些红苕藤藤。她将粗壮的部分剪段,一部分交给方玉珍和赵婵娟种在自留地里。一部份她趁着没人,将其种在了空间。 红苕藤藤嫩嫩的部分可以用来煎海椒,十分下饭。 于爸不能吃太辣的食物,她清炒了一个苕尖。 主食是土豆稀饭,汤是不用的。 饭好,菜好,于悦将小木桌提到院子里打开,再将饭菜端上。 于小勇掐着饭点回家,看了看桌上的菜,脸色和菜色差不多。 “爱吃不吃,不吃就去做作业!” 于悦的话十分有杀伤力,于小勇乖乖地去洗手。 方玉珍和赵婵娟,两人各背着一背篓的干柴回来了。柴很沉,压得两人微微弯了腰。 于悦担心女主有太累,迎面看见她笑意晏晏,十分开心的模样,只觉一双桃花眼更勾人更好看了。 救命,男主赶快过来收她! 看到于悦望过来,赵婵娟说,“天气快冷了,多捡些柴火冬天好过。” 方玉珍说:“娟儿就是太懂事了!” 放下背篼,两人去洗手。 饭桌上,自然讨论起养猪的问题,方玉珍的观点是养一头猪,于悦的观点是养三头猪。 方玉珍担心女儿不懂养猪,一腔热情地就被村长说动了,“幺妹,到了冬天,割不到多少猪草了,拿什么喂猪?” 于悦建议:“不行的话,咱早点割些猪草,晒干了,冬天再煮给猪吃?” 方玉珍说:“猪不爱吃这些东西,容易掉肉。” 赵婵娟说:“方嬢,你不用担心,我下工回来会多割些猪草回来。冬天的时候,我走远一点,总是能找到猪草的。这不比北方,咱们这里的气候好,冬天绿色的猪草还是很多的。 原来在许家的时候,冬天里,都是我去打猪草的,我知道几个偏僻的地方有。” 方玉珍:“你现在是客人,怎么能这么麻烦你呢?” 赵婵娟:“方嬢这样说就见外了,是要赶我走不?方嬢若是嫌弃我,我一会儿就去和村长说,我去住保管室。” 方玉珍急忙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住保管室?不安全!方嬢说错话了,不是要赶你走。” 于悦看见两个人互相道歉认错,插话道:“爸,妈,我想和娟儿姐一起养猪。娟儿姐能在咱家盖一间房子吗?” 方玉珍和于火明都愣住了,不解地看着赵婵娟。 “方嬢,于叔,如果你们同意的话,盖房的钱我出,盖起的房子,我最多住十二年,十二年以后,到时候房子就是你们的!”赵婵娟解释说,“房子不用立在院子里,我想在挨着后院的外面,砌两间房子。” 方玉珍有些为难:“这后面是公家的,我做不了主啊!” “你们要是同意,村长那边我去说。” 方玉珍和于火明对视了一眼,十多年的夫妻,彼此的想法也是了解的,方玉珍开口了:“娟儿,你要是能说动村长,我们是没有意见的。” 于火明补充:“是啊,娟儿,房子是你的房子,我们可不能占你的便宜。” “我住在这里,两个长辈护住我,哪里是占我的便宜?方嬢于叔,你们两人要是不答应,我就不用去找村长了。”赵婵娟坚持。 “这…” “爸,妈,你们就同意了吧!你们要是不想占便宜,以后娟儿姐出嫁的时候,你们把建房子的钱换成嫁妆补给她不就是了?”于悦说,“要是怕别人说闲话,干脆就收了娟儿姐做干女儿?” 干女儿的话一出口,其他几人愣住了。 于小勇砸吧着嘴说:“好啊,好啊!娟儿姐是我干姐姐!我多一个姐姐给我买好吃的了!” 于悦瞪他,“你想得美!你干姐姐还没同意呢。” 赵婵娟红了脸,放下筷子站起来朝着于父于母跪下,直着上身恭谨地说:“方嬢和于叔要是不嫌弃,我就厚着脸皮求你们收我为干女儿。你们放心,以后我会像亲女儿一样侍奉你们!” 说完不等两人反对,就迅速地弯腰磕了三个响头。 方玉珍急忙搀扶起她,咧着嘴笑:“你这孩子,干女儿就干女儿。有你这么漂亮、能干、勤快、懂事的女儿,我们高兴得很,不用磕头。” 于爸也是附和:“欸,今天没有准备什么东西给你,过几天干妈干爸再把礼补上。” 于悦蹦起来说,“等几天,咱们请上方外婆他们吃一顿,一起做个见证。” 于小勇两眼放光:“咦,有好吃的了!爸妈,你们再多收几个干儿子吧!” 毫不意外,于小勇头上又遭了一颗爆栗子。 “啥子事,这么高兴哦!我看小勇都跳起来了!”林成旭和他婆娘一起过来了。 “幺伯,幺婶,过来坐。”于悦抬了自己坐过的凳子,赵婵娟也抬了凳子请两人坐。 “你们还在吃饭,我们站到就是了。”村长婆娘王秀说。 “我们吃完了,你们住吧!小勇,收拾碗筷,去洗了。”于火明放下碗筷,吩咐儿子。 林成旭赞道:“火明,你倒是不重男轻女,好!” 于火明笑笑:“屋头又没得金山银山留给他,重男轻女做啥子。” 林成旭坐下,招呼于火明坐旁边,开门见山地问:“火明,你家准备养几头猪喃?” “一头!” 第52章 ◎青豆烧兔子◎ “啥子?你要喂六头猪?玉珍,你咋想的哦?”方外婆咋一听到女儿的话,衣服也不晾了,拉着女儿进屋说话。 “妈,我这不是收了赵婵娟做干女儿吗?她说冬天头帮到割猪草喂猪。” “安?你收了个干女儿?” 方外婆觉得今年女儿家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孙女一个人出省借钱,女婿动手术,女儿收留娟儿,要养猪…还是六头! “你还有啥子事一起给我说了,我还受得住!” 方玉珍小心翼翼地看了她娘一眼,想到早说晚说反正都要说,不如现在就说: “妈,我准备修房子了。” 饶是方外婆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吓了一跳,她气恼地盯着女儿说:“你屋头啥子家务,你不晓得嗦?你修房子不得花钱啊?生产队的钱还没有还吧?火明他现在还不能上坝吧?咱方家可不能做寅吃卯粮的事!” 被亲娘数落,方玉珍也没生气,她耐心地给方外婆解释道:“妈,娟儿修两间,钱她自己出。我想着,幺妹和小勇也大了,不能老是住你这边,我也修两间。另外,再修两个猪圈,后院子就算围起来了。” “妈,你不要担心。我算了,土砖先在村里借点,以后再还,木头找村长批点,也花不到好多钱。就是修猪圈需要点红砖…手头的钱够!” 方外婆叹了口气:“你想好就对,我老了,也管不到你们了。” 方玉珍见她娘焉焉的,又说:“妈,这不是火明暂时也没得事做,他一个大男人一天到晚在家,他心头能舒服?这不是给他找点轻省的活路,他心情好,恢复得也快。” 方外婆想了半天,“修房子的事,哪天开始?我喊你几个兄弟过来帮忙。养猪的事情,我怕是帮不到啥子忙了。你要仔细点,养死了六头猪,你一家人得白挣好多年工分,可不是开玩笑的。” 亲娘支持,方玉珍高兴,“妈,再过半个月开工,等房子修好了,我接你过来住。” 只修了两间,哪里有自己住的地方,方外婆嘴唇动了动没说话,最后点点头。 “妈,那我去自留地了。幺妹上山捡柴了,等到了冬天,要好多柴煮猪食。” … 山下的草好些枯萎了,鹤歇山上仍然是草木葳蕤。 一棵不知道几人才能合抱的大树下,一个装满柴火的背篼,和一个手里拎着一只死兔的二八少女。 “如果空间能一直保持食物的新鲜度就好了!”高挑的少女喃喃自语,不无遗憾地说,“那么,这兔子就可以到黑市去卖了。” 一瞬,少女不见了,树下,只留下一个空背篼,一只死掉的兔子。 于悦进了空间,黑土地上豆杆上已是饱满的豆荚,被重新种植过几次的红苕藤爬满地,最初栽种的构叶树已经两米高了,粗壮的枝叉上满是宽大的绿叶。 三天前,她在山中找到的三株芭蕉小苗已经接近一米高了。 还有她从外婆那里讨要的花椒颗粒,种在地里,现在长出了三厘米高的小苗了。 还有从家里搜刮出来的南瓜,冬瓜,包括山上捡到的几颗毛茸茸的不明种子,全部种在了黑土地上,并且他们全部已经发芽了。 一共种了七种植物。 它们长得这么快,红苕腾腾下的红苕甚至都能吃了,这是可以光明正大拿出去的。 从末世穿过来,拥有了空间,听到植物生长的声音,在她失去宝贝竹筒后,第一次有了小富婆的感觉。 有了这个空间,她再也不怕饿死了,再也不愁吃了。 出了空间,她将兔子放进背篼,边下山边捡柴,大多放进空间,少部分放在背篼里。柴火放在空间不怕它变坏,可以放心大胆地放。 经过一片竹林,于悦顿住了脚,灵光一闪,我可以种竹子啊!竹笋自由什么的,立马就能实现! 想到就做,于悦拿出了小铲铲,大汗淋漓后,艰难地铲了一小丛竹兜。 看四周无人,迅速地闪进空间,种上! 整理好了背篼,于悦这才下山。 快到家门口时,右舍的门开了。 左邻是曾经的女主家,右舍是曹家。曹家只有一个独子,或者是因为一个孩子负担小的缘故,曹家的院子是用土砖砌的,不像别家的篱笆墙院子,根本挡不住人。 这倒是稀奇了,曹家两口平常下工以后就大门紧闭,他们不爱和别人打交道。 二十二岁的曹立春出来就见到邻居在门口张望,皱着眉头道:“幺妹,女娃娃家不要到处乱看。你爪子?” “我看稀奇不可以唛!今天你家居然开门了。咦,你回来了啊?你现在是光脚板儿医生了哇?” 曹立春:“…” 曹立春背一挺,郑重地说道:“我是赤脚医生,不是光脚板医生哈!” 于悦嘿嘿两声,低低说道:“还不是一个意思。” 看到曹立春瞪她,立马转了一个话题:“那啥,曹立春你现在是医生了哈。我家要养猪了,以后我养的猪生病了,你要帮我看哈!” 曹立春咽下一口老血,吼道:“幺妹!我是医人的,我不是兽医!” 于悦瞪圆眼睛:“凶啥子嘛你凶!” 曹立春看她因着走路导致的新陈代谢加快,使得白嫩的脸变得红润,像雨后的桃子,而幽黑的眼珠更像颗的宝石。 什么时候幺妹变得这般好看了?他有些不自在地转开了视线。 “那…你给我的书,我看到了,谢谢你啊!” 于悦抱着手,傲慢地说:“你拿什么谢啊?” “你…你要什么?”曹立春觉得脸上发热。 “不就是让你以后帮我看看猪吗?别推三阻四的就行。” “噢。”曹立春的语气里有种叫失望情绪。 “对了,你为什么老关着门?金屋藏娇啊?” 扑面而来的温热使得曹立春好一阵恍惚,待回过神来后,他急急摆手,“没,没有。我就是喜欢关在家里看书。” “哦,那我走了,今天给你说的事,你要记得哦!”说完,于悦回家。 “好——” “立春,回来吃饭了。”屋内,曹母叫人了。 坐在桌边,曹立春说了一句:“妈,我看了幺妹送给我的书,很有用。我是不是要送点啥子给她?” “她家要盖房了,家里还有不少土砖,到时候喊你爸给她搬过去。” … 于火明看到女儿对他挤眉弄眼,让他进屋。 “爸,我碰到一只笨兔子,自己撞死在树上了。”厨房里,于火明听见女儿这样说,也愣住了:他和他爹打猎这么多年,咋没有碰上过? 那当然是于悦早上问过赵婵娟想吃肉不?所以她上山就神奇地碰见了一只自杀的兔子。 “爸,我在山上一处找到一片豆子,我拔了一些回来。”揭开背篼上层的掩护,于悦倒出了青绿的豆杆。 密密的豆杆叠在地上,于火明欣喜地说:“这至少能剥十多斤豆子!” “爸爸,还有,我放在尼姑庵后面。” “这么多豆子?”于火明迟疑了,“这是不是别人种的哦?咱们去给人家拔了,别个得不得伤心哦!” 于悦看到她爸纠结的样子,小声说:“爸,实话告诉你吧!这豆子就是我种的!我没想到居然长得这么好!” “你种的啊?幺妹能干!”于火明放心了,“那晚上我和你妈去背回来!” “背啥子?”方玉珍回来了,看到地上那么多青杆杆豆子兴奋了,再听说是幺妹自己找地种的,就更心安了。 “我先去找爸妈来帮到剥!” 方外婆来了,见到这么多豆杆子,再听到说还有许多时,高兴得合不拢嘴,双手合十道:“感谢老天爷!老天爷这是看到你们想修房子,在给你们想办法凑钱呢!赶紧剥出来,我明天一早给你拿去卖了。” 看到众人担心地看着她:“不要怕,我有门路,是打批发给人家。不过价格就是要便宜一点点。” 众人舒了一口气。 “还有一只兔子!今晚吃青豆烧兔!”于悦宣布。 “幺妹,马上要修房子了,兔子还是卖了修房子吧!”方外婆说。 女主要吃肉,于悦怎么敢阻拦,她撒娇说:“肉还会有的,外婆,咱们先吃了吧,再说,还有那么多豆子呢!” 于火明想到女儿嘴馋了,该吃就吃,大不了他从明天起教女儿挖几个陷阱捕猎。以后捕到的再拿去卖就是了。 方玉珍想着家里好久没有吃过肉了,给于火明补身子。 于是一番劝道下来,晚上顺利地做了青豆烧兔子。 于小勇挽起袖子,率先拿着兔头啃,“哧溜哧溜”用力地吮吸着。 “吃饭不要有声音!”方玉珍一筷头敲在儿子头上。 于小勇委屈地向于火明告状:“爸,你看妈打我。” “打得好!”于火明夹了一筷子青豆,放到嘴里,香! 赵婵娟夹了几颗青豆细细地嚼,青豆的清香味充斥在口腔,她觉得眼眶发热。大约是亲爸离开以后,她就再没有吃到过青豆了。如今,刚认了干爹干娘,她又吃到了。 方外婆连连称赞,青豆煮得耙,她咬得动。 方老爷子眯着眼睛说:“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第53章 ◎葛朗台四舅◎ 于家建房开工的那日,村里绝大数会修房的男丁过来帮忙了。以致于第一天就挖了两间屋的地基。 又因为于悦空间里三分之二的青豆卖了二十七元钱,方玉珍决定再多建一间房,过年的时候女儿回娘家可以住几日。 方玉珍拿着锄头一起挖,看着势头,最多一个月,房子就能建起来。她擦了一把汗,挥舞着锄头,用力挖下去。 “来来来,大家先歇歇,喝点南瓜汤。” 帮忙的男人们看到于家幺妹和于小勇抬着一个钢精锅出来,锅里里面金黄浓稠的南瓜依稀可见。 放下锅,于悦拿着长勺,盛了一碗又一碗的南瓜汤。 “幺妹,你这南瓜是放糖了哇?咋这么甜?”有人问。 “没放糖。”于悦解释。 空间出品,必属精品! “幺妹,还有不?我再吃一碗!” “有有有!” 于悦低头舀南瓜,一边的陈家兄弟闲话:“喝了三碗南瓜,肚子都填饱了,今天回去可以不用吃饭了,又省了一顿。” 生产队里多年的习俗是谁家有事,别家就去帮忙。等到别家有事的时候,其他家又去帮忙。被帮忙的主人家是不用管饭。 于家厚道,煮了浓稠的南瓜汤来款待大家。前面又有于家幺妹大方地借自行车给大伙儿的事情,村民对于家的印象更好了,干活更卖力了。 第二天,不会修房的男丁也过来了,笑嘻嘻地对于火明说:“明哥,听说你家南瓜汤好吃!我虽然不会修房,但是打点下手还是行的。只要给我喝点南瓜汤就行!” 于悦:南瓜的魅力这么大?!!! 本来干到6:30就该收工了,大伙儿硬是干到7:00,方玉珍于火明又是一番感激地送走了村民。 于悦叫住了要走的方永康,“四舅,借点钱给我呗。” 方永康捂住口袋,防卫性的后退:“没钱,借不了。” 从来没有人能从他这里借到过钱。 他没有,没有没有! “四舅,你的动作出卖了你。干脆点,借一百块钱给我,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一定跑快点帮忙!”于悦说。实在是她不想屋顶盖茅草,最近就没有入账,手中的钱十分不趁手。 “我哪里有那么多!”方永康嘀咕。 “那九十?八十也行。”于悦一面看四舅的脸色,一面试探:“不行六十也行,五十!五十!不能再少了!不然房子就盖不起来了! 还有!我把自行车借过给你好多回!” 真是拿人家的手软,就不该贪小便宜,吃大亏! 方永康犹犹豫豫地说:“我还不是帮你修房子了。看在你借自行车给我的份上,我可以借五十给你,不过要收利息。” “利息?”于悦扬眉,鄙视道:“方永康,你真是我的亲舅舅!” “亲侄女,明算账!”方永康梗着脖子说。 于悦转念一想,不给点好处的话,这抠门的四舅是决计不借的, “要不,我给你两斤黄豆?” “十斤!”方永康加价。 “三斤?” “九斤!” 讨价还价的两人,最后以于悦用五斤黄豆为利息,借了方永康五十元钱。 “黄豆等修好房子再给你!” “好,你不能给你外婆说哈!”幺妹的话,他还是信的,毕竟幺妹是村里唯一有自行车的人! 赵婵娟给了她六十元钱,于悦收下了,合着方永康的五十元,一共一百一十元钱。于悦将钱交给了于爸,让他去找村长批条子拉砖买瓦。 赵婵娟的厨房里需要红砖砌灶台。 养猪的房子里的猪圈得是结实的红砖砌的,土砖容易被猪撞到。撞倒土砖房是小事,压倒猪猪就出大事了。这也是村长能爽快批条子买砖瓦的原因。 这猪就住上砖房了,比自己的房子还好,于悦惆怅了。 惆怅的于悦收到了方外婆送来的爱心柑橘。 “幺妹,只红了这一个,赶紧尝尝甜不甜!” “外婆,你先吃,人家都是老人家先吃好的,我要做个孝顺的好孩子!”幺妹推辞着说。 “幺妹,你这一阵子瘦了。”方外婆心疼地拉着于悦地手说:“快吃,等下一个柑橘红了,外婆一定吃。” 一个柑橘而已,以后会有无数的柑橘可以孝敬外婆的。 外婆走了,于悦剥开橘红的皮,掰开一瓣放嘴里,“呀!可真甜呢!” 核不浪费,于悦将其种在了空间里。以后会有无数甜蜜的柑橘! 过了半个月,五间房子修好了,只等盖瓦了。接下来再修两间猪圈,就算好了。 其间,左邻许家来过,表示对于家叮叮当当声音的不满,被方外婆怼了回去: “就下午一两个小时就吵着你们了啊?嫌吵的话,你们搬到山里去住啊!看看山里的虎狼会不会吵到*你们!” 于火明带着于悦去山里下套。 房子修好了,怎么也得请帮忙的人吃上一顿。公社的肉没有票买不了,不去山上弄点硬菜下来,于火明觉得过意不去。 哪怕是一只野鸡也好,总是道肉菜。 靠山吃山,也是于火明能想到的办法了。 中午的时候,一家人在家里剥黄豆。是的,空间里的青豆变成了黄豆,于悦拿了出来。方外婆也不惊诧,“这晒到太阳的地方,豆子就干得快。变成黄豆了也好,等房子修好,咱们做点豆花,请大伙儿好好地吃一顿!” 豆荚在火膛里噼里啪啦,像是小小的鞭炮,听上去一家人觉得喜庆得很。 本来,将成熟的豆杆放在垫子里打,黄豆自然就脱落了。不过,那样不可避免地回让人看到,就不好解释黄豆的来源了。 在院子外面看门的于小勇跑回来,风风火火地说: “三姐,有人找你!就是上次来过的那个军官,他又来了。骑着自行车,龙头上提了个网兜,里面还装着肉。” 哦,男主又来了啊? 既然是顾绍忠,方外婆倒是没有收拾东西。 顾绍忠来了,将网兜里的肉交给方外婆。 “小伙子下次来,可不能这样了!哪有次次都带肉过来的!”方外婆乐呵呵地说。 顾绍忠:“……”这是嫌弃带肉,还是嫌弃每次只带肉? 方玉珍挪开屁股,抽出凳子,热情地将顾绍忠按在凳子上。 方外婆提走了肉,一会儿端了一碗水过来,和蔼地递给顾绍忠:“绍忠啊,一路过来走了不少路,辛苦了吧!” 顾绍忠站起来接过,说“不辛苦不辛苦,我借了战友一辆自行车,蹬着过来的,没走多少路。” 于火明将凳子挪进:“绍忠啊!部队辛苦不辛苦?” 顾绍忠边说边捡起地上的豆杆,帮着剥豆子:“不辛苦,每天按时训练,挺有规律的…” 真是会来事儿! 方外婆满意地拉着女儿出去,顺带叫走了赵婵娟。 于火明聊得正兴高采烈,还要继续说话,抬头冷不丁看见方玉珍在给她使眼色。他不太懂,还是放下手中的豆子,出去了。 “你呀,也不知道给年轻人留个说话的地儿!人家在部队里,好不容易有空,你还不知趣。浪费幺妹她干妈的心意。”于火明出去后,就被婆娘低低地训了。 方玉珍对顾绍忠的人品是信得过的,毕竟她觉得是经过湘省那边考察过的。人不合适,人家也不会往这边送啊! “不,我这不是打听打听…”终于,于火明在婆娘的瞪视下,委屈离开。 只剩下两人了,顾绍忠微微觉得有些不自在,他没有多少和女性独自相处的经验,除了他娘。和她娘独处,貌似也不多。但想到闫炎来信,让他打探的事情,又觉得此刻最好。 顾绍忠清了请嗓子,说: “于悦同志,你通常下工做什么?” 于悦被男主这问话尬住了。其实,男主是想问娟儿姐做什么吧?这不好意思的,转了个弯问她了? “也没什么。下了工,我就和娟儿姐去山里捡柴,割些草,如果有野菜,也会撬一些回来改善下伙食。你不知道吧,我和娟儿姐准备养猪了,六头,养六头!” 顾绍忠:“你说的娟儿姐是?” 于悦内心鄙视,你刚刚不是一直盯着人家看吗?现在就不认识了。 装!你就继续装! 面对未来的首长,她不能在脸上表现出任何的看不起情绪,于悦脸上笑开了,:“娟儿姐就是赵婵娟,她现在住在我家。你不知道娟儿姐有多可怜……” 巴拉巴拉,于悦将赵婵娟的身世全部说了,当然,其中也不乏自己和全家对她的善行。直说的未来首长顾绍忠同志皱起了眉头。 拉拢,男女主都要拉拢! 外面,方外婆假意经过门口,看到两个人一个说得高兴,一个听得认真,心里乐呵呵。 “你喝水吧!”于悦看到顾绍忠端着的碗没动,这是让碗站军姿吗? 顾绍忠回过神来,举着碗,一口气喝完了。水凉了,但放了糖。 放下碗,顾绍忠沉默了好一会儿。 于悦安静地剥着豆子,等他开口。 良久,顾绍忠说话了:“请问,赵婵娟同志有对象吗?” 于悦说:“没有对象。她要是有个真心对她好的对象,也不至于被许家人欺负成这样了。” 顾绍忠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字一顿地说:“那,赵婵娟同志,她愿意和我处对象吗?” 于悦弯着眉眼,说,“顾绍忠同志,这得你自己亲自问!” 顾绍忠也发觉了不妥,眼前的小姑娘自己还没有对象,怎么就能帮人说媒。他胀红着脸告辞。 他只有半天假,得赶紧赶回部队。 方外婆和蔼地送他出了门,看到他红红的脸,很满意。 第54章 ◎六只小黑猪和两个美女◎ 方玉珍回来就见女儿仍旧还在剥豆子,她坐在凳子上拿了一杆黄豆杆继续剥豆子,对着女儿说:“幺妹,这小顾同志人不错。都来两次了,你有啥想法?” 能有啥想法,顾绍忠一不是自己的菜,二是人赵婵娟的,自己也不能有想法啊。 “妈,瞧你说的,井水不犯河水的人,我绝对没有想法。”说着,看了眼正认真剥黄豆的赵婵娟,严正地表明态度:“妈,我不会喜欢顾绍忠同志的。你千万不要乱点鸳鸯谱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于悦头枕着手臂,盯着赵婵娟一会儿收拾桌子,一会儿梳头,一会儿理被子。 这么贤惠美丽的娟儿姐,于悦真不想让她快快地嫁出去。 何况,男主虽好,男主的爸妈甚至是弟弟弟媳都不是什么善类。书中,赵婵娟被顾绍忠从河里救起来,嫁给顾家,就犯了顾妈的忌讳。原本,顾妈是想大儿娶个部队里父母当官的妻子。 赵婵娟一无所有还满身累赘,挡住了顾妈的路,所以赵婵娟出嫁后,好多年都没有好日子过。 赵婵娟被她看得不自在,忍不住说:“三妹,有什么话你就说,这样看着我,怪吓人的。” 于悦抿嘴轻笑:“娟儿姐,你觉得顾绍忠同志怎么样?” 赵婵娟不解地说,“人看上去还不错,他这一个月来看你两次了,每次都不空手。人长得挺正气的,你和他看上去挺登对的。” 女主这是醋了啊?可不能让她误会了。 于悦立即、马上义正严明地发表声明,“娟儿姐,顾绍忠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和他绝对不可能!” “这么好的条件你也看不上,你眼光高。”赵婵娟看了于悦莹润瓷白的脸,和被家人宠爱的一身慵懒的单纯,羡慕地说,“不过,你有这个条件挑。” 于悦看着赵婵娟眼珠滴溜溜地转,“而且啊,顾绍忠同志今天给我说了个事儿!”” 赵婵娟借着外面一点光线,将脱下的衣服叠在枕边后,舒服地躺下身子,闭上眼说道:“你们两个的事儿,我就不听了。” 于悦卖着关子说:“与你有关哦——” 于悦转过身来,侧身对着赵婵娟的耳畔说道:“他说他下次来的时候,想单独和你说说话,问你点儿事!” 未婚的陌生男女单独说什么话?那是俩个小情侣才做的事。赵婵娟觉着三妹靠得太近了,说话时的热气吹得她耳朵发烫。 … “赤脚板儿医生,你今天在啊?咦,你今天不关到门看书啊?”于悦又一次在曹家门口看到曹立春。 瘦高的小伙子,配着一副寸头,很精神,他微笑着说, “本来我想去你家帮忙修房子的,但我不会,怕帮了倒忙。”曹立春拿出了一包东西递给于悦。 于悦看到黄皮纸包的不知名东西,疑惑地问:“什么啊?” 曹立春微笑着的解释:“是甘草,开胃健脾的重要。你给于叔每天一片泡在他喝的水里。” “好!”她拈了一片放在嘴里,细细嚼着,“甜甜的,可真好吃。” “嗯,这是炙甘草,用蜂蜜根据古方炙的。对于于叔那样久病的人比较好。” “蜂蜜炙的?怪不得这么甜。”于悦有些恍惚,如果她的竹筒还在,她要有多少蜂蜜就有多少! 于悦望着曹立春身后,他家院中的柿子树有许多年了吧?高出院墙好多,柿子树上面挂了好多好多黄红的像灯笼一样的柿子。 她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的添了添红唇,馋了。 唉,人家的柿子树啊!张嬢每年留着去换东西的,自己是没想头了。 于悦收回视线转到曹立春脸上,好奇地说:“赤脚板儿医生,你脸咋这么红?” “幺妹,你…你看什么?” 于悦不好意思地再次往他身后的柿子树看去,一眼不眨地说:“春哥,今年你家的柿子结得可真多啊!吃得完吗?” 曹立春顺着她的眼光回望过去,“是挺多的,我妈说,今年走亲戚全靠这些柿子了!” “这么多柿子全走亲戚,呀今年二十一岁了吧?现在当了医生,说媒的把你家门槛踩平没有?赶紧,赶紧,我还等着吃喜糖……” 曹立春喏喏的想解释又说不出话来,清秀的脸这下真的通红了。 “幺妹,幺妹,快点过来,看我给你带啥子好东西过来了!”林村长人还离着十米八米就嚷起来了,兴奋地说:“六只小猪!” 这么快!村长他是掐着她家猪圈建好的时间送过来的?就这么怕自己反悔了?时刻盯着全村的村民动向,这村长真事不好当啊! 林成旭觉得自己是不容易,一早打听好了最近畜牧站母猪产崽情况。这不,等小猪满月,他就迫不及待地和张会计抬了过来,正赶上于家的猪圈修好。 “幺妹,给你家批红砖的时候,我可是一个趔趄都没有打过就给办好了。现在猪儿到了,你可千万不要拉稀摆带,你一定要认真地支持我的工作哈!” 于悦两脚合拢,站定,行了一个军礼:“村长,我保证完成任务!” “好好好!”林成旭眼角又多了几道纹路,他高兴地说,“还是幺妹你觉悟高!这养猪的事情,我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人听我的。多养猪啊,养猪好!。一头猪就是一个小肥料厂,猪多肥多粮多,你养六头猪,就是六个小肥料厂。” 于悦:“……”林村长你别乱喊。 林成旭和张会计弯腰放送扁担,于悦近前看了小黑猪: “幺伯,这猪咋有点小呢?怕是以后不肯长哦——” 林成旭沉声说:“才一个月,你说能有好大呢?” 实际情况是,天水村是没的挑猪的资格。通常是别个养猪大村挑下来,剩下的才是他们八大队二队的份。这话不能对幺妹说,万一她甩手不干,就麻烦了。 “幺伯,我来挑吧,你休息下!”曹立春上来说。 林成旭也没矫情,反正已经到了于家门口了,他不担心猪儿被退回去。 “欸,立春啊!你现在是咱们大队的赤脚医生了,以后呀!咱们村的猪要由啥问题,你要看下啊!”林成旭说。 曹立春:“……”这些人咋就看不清他的身份呢。 曹立春委屈地说:“幺伯,我是医人的,不是兽医。” 林成旭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立春啊,我晓得。这医猪和医人差不多,就是药的份量大些!人家那个九大队的赤脚医生就很好,猪和人他都在医,听说九大队的猪养得多,那个赤脚医生功劳大。他们九大队那么多猪,这三年,就只死过几头。 立春啊!幺伯相信你,你年轻有为,一定比那个老头子厉害。” 曹立春接过林成旭的扁担,于悦也换下了扁担那头的张会计。 路上,曹立春故意弓着腰,让扁担上的重量往他这边倾斜。于悦看见了,不由地感叹,这男人长大了,就是不一样。家里的那个亲弟弟,成天就知道坑自己这个亲姐姐! … 方玉珍看着六头小猪,那是又喜又担心,她忐忑地问女儿: “幺妹,你说咱们能养好吗?” 于悦拍拍胸脯,“妈,你不要担心,再过半年,咱家一定把它们养成一百多斤的大肥猪。” 听了女儿这漫无边际的话,方玉珍更担心了,女儿这是没有养过猪啊!别家辛辛苦苦养了一年多,运气好才能将猪儿平安地养到一百二十来斤。幺妹夸海口说半年养成一百多斤。半年?能养到八十斤她就谢天谢地了! 欸——看到幺妹兴高采烈的样子,方玉珍决定还是先不要打击女儿的信心了。 猪都进圈了,先养着吧! 赵婵娟凑过来趴在猪圈边看,眼睛里的喜欢藏都藏不住,侧头对于悦甜甜地说:“三妹,我现在去打猪草!” “好,咱们兵分两路,看谁打的猪草小猪爱吃!” “好!”赵婵娟应战。 … 于悦背篼里装满了红苕藤,赵婵娟的背篼里装了半背篓的芭蕉芋。 噢,输了。 “芭蕉芋是好东西,人能吃,味道还不错的。”方玉珍赞赏地说。 “嗯,芋头晒干了磨粉,也能放着。我记得小时候,我爸就给我做过,很好吃!”赵婵娟沉溺在往事里,有些悲伤。 于悦赞同地说道:“还有上面红色的花,甜甜的,吮起来也很好吃得。芭蕉芋可是浑身是宝呢!娟儿姐,咱们等哪天有空了,一起去挖。 看谁挖得多。 输的人就负责磨粉。” 方玉珍疑惑:“你们不是挖来喂猪的吗?” 赵婵娟和于悦两头馋猪对视而笑,笑弯了腰。 于悦拿了几颗芋头到没人的房间里,悄悄地种下。 “植物种植达到十种,九宫格解锁一格。新解锁的空间内存放的东西,不变不灭。”依旧是稚气的声音传进于悦的耳蜗。 “不变不灭?”于悦喃喃自语,“不就是传说中的可以存放食物的万能空间?” 划算,女主赢得了比赛没有奖励,自己输了比赛扩大了空间。 赚到了呢! 这下,自己可以放心去黑市了吧?嘿嘿嘿,于悦发出了反派的笑声。 第55章 ◎新房落成◎ 于家的后院大变样。 西侧,新修的四间屋子像是围墙,对面的东侧则是养猪的两间屋,挨着猪圈有半间屋子,用来堆放猪草。连接这半间屋子的是一截土砖围墙连着南边原来的老房子,北边则是围墙和后门,门也换成木门了。 现在的后院关上后院门后,完完整整地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口”字型。 赵婵娟再也不用担心在于家院子里的时候,她妈那双从篱笆墙外盯着她的,那双阴郁的眼神了。 她有两间屋子,西侧四间屋子的其中两间,挨着北侧围墙。 用了她六十块钱,是她自己的屋子,她觉得很值当。于家和方家的人品皆可靠,她信得过。即使以后有什么龌龊,也有村长见证的,何况于家还写了字条给她,说明这两间屋子,她可以住十五年。 一间屋子她用来做厨房,灶台什么的都做好了,两个灶眼,一个放炒菜的大锅,一个放钢精锅。 砌灶台的人问,怎么一家人修两间厨房,被方玉珍说因为养猪多,一个厨房不方便给遮掩过去了。于家没有过问她修厨房做什么,这让她松了口气。 本来她想自己修一处独立的房子,但后来想想,房子修好了,许家人和她娘必定是要三不五时地过来闹。她终究是没有一个安生的时刻。 所以她最后和于家商量了,借他们的地方修房,对外就说是于家的。作为庇护,以后房子算于家的。 这就很讽刺了,她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亲娘。赵婵娟明白,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自己住的房间有二十多平,作为自己一个人的房间,可以说是很大了。她在许家的时候,倒是有房间,巴掌大的地方连张床也没有,还堆放着杂物和许多稻草。有一次,她看见房中有一条蛇,吓得她尖叫。 许幺奶、许二婶说她大惊小怪,吓走了她们的家神。 而她的娘,亲娘啊,不敢上前安慰她一句。 她一直以为她娘是爱她的,不过是因为许家人太凶悍了,不敢明目张胆地护着她而已。 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以为罢了。 赵婵娟的嘴角挂起一抹自嘲,她娘掩做得多好啊,连自己这个亲生女儿都被骗了。 赵婵娟甩甩头,人还是需要钝感力的,太过敏感只会让人痛苦。 她抛开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看着四面空旷的屋子。床需要买,桌子椅子需要买。床是她这些年一只稀奇的。 而桌子和凳子…她前世因为小学没有毕业,离开许家后,只能做一些低贱的,工资很低却很脏很累的活儿,后来得到别人指点后,进了夜校提升自己,找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日子才好一些。 所以要想提高生活质量,知识是必须要装进脑中的,而书桌是必需品。 在面对院子的一面,是有一扇窗户的,这是三妹强烈要求的,也是自己喜欢的。窗明几净,赵婵娟双手触摸着冷冰冰的玻璃窗。这玻璃,怕是不好弄的吧?三妹真厉害,这些玻璃都能搞到。 她盘算了一下,除了家具,还得买一些文具。她看了三妹写的文章,自己也萌生了靠投稿挣钱的念头。 只要她写的文章上了报纸,就没有人嘲笑她没文化了。以后,她再去找小学校长,将小学毕业证拿了,还有初中毕业证。高中毕业证她不敢想,毕竟她只读过夜校。 那是以后未来的事情了,现在的情况是,她要盘算每天的生活每天的开支。以后单独开火,锅碗瓢盆,厨房里整套东西样样都需要钱。 她离开许家的时候,许家人硬是没有让她带走一粒米,一颗菜。就脸村上的工分,许家不许她划走以前的,说是她在许家吃喝住的费用。 许婵娟懒懒地抽回了手,不许就不许吧!她不信,许家得了她的工分,就能将日子过得多红火?而自己,没有那些工分就饿死了吗? 真正让她寒心的是,她娘吴素琼真的就这样看着她净身出户,甚至没有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 相比亲人的冷漠,于家真是太好了么! 收留她,给她吃喝住,眼里嘴里没有半分挤兑。 于家仁义,也不是挟恩图报的,只希望自己以后能够回报。 她和于家说好了,她养两头猪,两头猪的工分算她的。将猪养肥养大,光靠吃草,显然也不行。 赵婵娟思绪纷飞,光靠捉黄鳝卖还不够钱,况且随着天气变冷,黄鳝也不好捉了。还是得到山里看看。 山里危险,赵婵娟咬着嘴唇,自语:“我妈不疼,爹不在的,一条贱命,没有就没有了吧!反正也不会有人心疼。” 明天很忙,于家请帮助修房的人过来吃饭,大约会有三桌人。三妹也是厉害,悄悄地在山里种了些豆子,今晚正好拿出来泡上,明天做成豆花儿摆在桌上体面。 这个时候,就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赵婵娟捏紧了拳头,暗自决心一定要好好攒攒,为未来十多年攒好钱粮。 赵婵娟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于悦从另一个屋子出来。 两人相视而笑,于悦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开心地说道:“娟儿姐,喜欢吗?” 赵婵娟点点头,“喜欢,非常喜欢!” 喜欢新房,还喜欢于家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气氛。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猪圈走去,半边房里堆满了红苕腾腾。 正在用侧刀切猪草的方玉珍看到两个姑娘满面笑容,笑道:“你们两姊妹以后可要好好地喂猪!六头呢!” 两人齐齐而响亮地问答:“好,妈/干妈!” … 于家的新房宴在立冬这一天下午,下工以后。 村民们每家来了两个人作为代表,这年代,要是举家全来吃席,就是不懂事了。 来于家还有一件事,就是看他们养的六只小猪儿。还不够半手臂长的小猪儿,让村民们看得直摇头。 在于家和方家人听不到地方,小声地说,“养猪这么大的事,不该让幺妹胡乱答应啊!” 方外婆、方老爷子和于火明在家忙活了一天,其他人早上,中午下午下工有空的时候帮忙。 第一道菜,豆花儿。每桌上四碗白嫩嫩的豆花儿,吃完锅里还有。这得多少豆子啊!众人边吃边猜测是方家把一整年的豆子都拿出来贡献了吧! 夹上一坨白嫩的豆腐,配上红艳艳的辣椒蘸水,将颤悠悠的豆腐放到嘴里,一下就温暖滋润了干瘪一天的胃。 没错,很多人早饭和午饭都没有吃,就为了下午这顿。 第二道菜,冬瓜烧兔子肉。兔子只有一只,是于火明和于悦上山下套的,不过,这个时候有荤菜就不错了。多少,大家也就不在意了。毕竟,有人一整年都吃不上一次肉。 第三道菜,辣椒煎苕尖。绿油油的很好看。村里人吃苕尖的机会不多,这道菜比较受欢迎。 第四道菜是炒竹笋。新鲜的竹笋,得往山里面才能找到吧!于家人布置这桌菜,可谓是很用心了。村民们边吃边想。 第五道菜是,咦?是芭蕉!剥好的芭蕉被切成一片一片的,在锅里炕干了。别说,还真好吃,甘香甘香的,还甜! 有小孩的人家夹了几片,悄悄地揣在兜里,准备拿回去给孩子吃。 第六道菜,红烧鲤鱼。鱼是方玉珍拿着两个南瓜和五斤黄豆去陈家换的。陈家人今天一早拿了五条大大的鲤鱼过来,可算是极厚道的人家了! 主食是杂粮饭,米饭里面有玉米粒,土豆粒,别说,还怪好吃的。 于火明和方玉珍在桌子中间,于火明清了清嗓子,高声地说:“大伙儿,感谢大家为于家修房的事情出大力!” “今天还有一个喜事宣布!” 众人边吃边听于火明说话,不解还有啥喜事?是幺妹要说亲了?转头看幺妹时,她低头吃得正香。 不像啊! 倒是幺妹旁边的娟儿坐得笔直的,没动筷子。于家不给她吃?村长媳妇暗忖,不像啊!于家不是这样的人家。 “娟儿,你过来——”方玉珍向赵婵娟招手。 赵婵娟哧溜一下跑到夫妻俩的中间。 许二婶悄悄地和许幺奶咬耳朵,“妈,于家两口子要做啥子?” 许幺奶丝毫不顾同桌其他人的眼光,站起来夹了半截鱼往碗里放,这才慢慢地说:“我管他们做啥子?你听到就是。” 说完,拿起自己早先准备好的碗,将半条鱼刨到自带的碗里。然后有刨了豆花,装满自带的碗后,心安理得吃其他菜。 桌上其他人:“……”豆花儿不说了,可以再去舀,不过让主家怎么看自家?过来穷吃恶吃得,是吧? 还有,一桌上就一条鱼,一下就没了半条。 明面上没人说什么,心中暗骂,老不死的! 看到赵婵娟过来后,方玉珍搂住她的肩膀,于火明继续说道:“今天,我宣布,我们夫妻又舔了个女儿,赵婵娟!我干女儿!” 台下林成旭带头鼓掌。 许二婶没鼓掌,她看着三人,呆愣愣的对许幺奶说:“妈,娟儿啥时候又姓赵了?她给方玉珍两口做女儿。” 许幺奶刚把筷子伸向装鱼的盘子,被二媳妇一打岔,最后一坨鱼被人夹走了。当即就不高兴了,“她又不是许家人,你管她那么多做啥子?” “但是……但是……” 许幺奶瞥了二媳妇一眼,相处了这么多年,晓得她怕那女娃娃的彩礼以后她家沾不了手。 “但是啥?人家只收她做干女儿,又不是亲女儿。她亲妈还在我们许家!” 想到那个可以像泥巴一样任意拿捏的吴素琼,许二婶放下心来。 于家统一不收礼钱,村民抚着胀鼓鼓的肚子,赞于家做事大方。 走的时候,方玉珍每家都送了一个大南瓜,大家抱着南瓜谢着走了。 第56章 ◎好担心◎ 天已经黑净了,客人都走光了,劳累了一天,于悦正打算关上后门,突然门缝中伸出一个张开的手掌来。 于悦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叫:“鬼啊~~” 那头停顿了下,气呼呼地说:“什么鬼?我是你四舅!” 于悦放松下来,打开门,小声嘟囔:“吝啬鬼,没错!” 方永康没听清,问:“幺妹,你说啥子?” 于悦掀着眼皮看了他一眼,不耐地说:“我说,大晚上了,你不睡觉的,别影响你侄女睡美容觉啊!过来做什么?” “幺妹,家里还有南瓜不?能给我个南瓜不?”方永康不客气地说。 于悦打了个呵欠说,“可以呀,那五斤豆子就算了么?” 于悦不想种黄豆了,实在是这东西去壳太麻烦,她带杆拿出来的太多黄豆,也不好解释。 方永康收回讨要的手,挠挠头,“那就四斤黄豆呗。” 于悦将他拉到一旁,悄悄说:“四舅,你帮我剥黄豆,十斤黄豆我送你一斤怎么样?” 方永康惊讶:“幺妹,你还有?” 于悦得意地看他一眼,眼神中的肯定不言而喻。 “行啊!” 于悦就喜欢他四舅勤快又想钱的风格! “你在这儿等着。”于悦说完,往新修的屋子里一蹿,再出来时,一个背篓里装得满满的。 她低低地方永康说道:“下面是黄豆杆,你剥好了给我,上面的红苕藤你给外婆喂猪。” 方永康接过背篼,背在背上:“南瓜呢?” “南瓜在最下面。” 方永康耸了耸肩膀,“你这背篼里怕是没有多少豆子哦!” 于悦眼睛滴溜溜转:“这样,你每天晚上天黑了过来背。” “成,我来的时候学狗叫,叫三声你就开门。” 于悦笑了,“四舅,咱村谁家有狗?你是生怕别人不好奇?!” 方永康怂怂地摸了摸鼻子,“那我学猫叫。野猫,咱这儿有野猫。” 于悦:“……” 于悦:“随你!” 方永康走了,于悦闩好门,到空屋子后进空间查看。 自从开了“不变不灭”空间后,她觉得方便多了。 种好以后的果实放在那里,根本就不用担心变质变坏,随时取用。比如她今天给方四舅的南瓜和黄豆就是。 不过,问题还是有的。 种黄豆还好说,但是剥的话就真的太费力气了,她也不可能让方四舅每天剥。时间久了,难免会漏出风声。还有,哪里有一年365天都有黄豆的? 于悦更偏向于种果树。 她摸索出空间种植的时间规律了,虽说不是十分精确,但大致也差不多。 外面一月=种植空间一年 那,一天=十二天。 真真可谓是时间加速器了。 还不止,空间里种植的东西拿出来,好似格外好吃。 且,那种植空间如有神助,播下的种子成活率百分之百。不管什么果核,根本不用催种,种下去就能生长。 种下新的黄豆,于悦环视了空间。芭蕉树的芭蕉一月能有一次出产。距离前次采摘不到十天,现在芭蕉树上又开了一朵巨大的紫花了。树下还长了许多小苗起来。 于悦伸出手掌,张开手指,白皙的手指张开在空中,没有感觉到任何风。 真是奇怪,没有风,没有昆虫授粉,这里的植物还能开花结果。 … 方玉珍看到堆满一个空屋的南瓜,冬瓜,竹笋,红苕藤藤,满带豆荚的豆杆,她心疼女儿每天进山很辛苦。 于火明在一旁说:“几个舅哥他们下工了就帮着打土砖还给村里人,不如叫他们下午过来吃饭吧!这么多菜,吃不完也容易坏。” 方玉珍知道于火明不是小心眼的人,不像其他男人对婆娘贴补娘家有意见,他从来没有。 “好,我一会儿就去给妈说。”方玉珍点头说,“你把笋壳取了,一会儿咱把它切了煮下晾干,等过年的时候女儿回来让她们带些回去。” 方玉珍和于火明一起将笋子抱到土墙下,拍拍手,去厨房看女儿的饭煮好没有。 厨房里,女儿揭开锅盖,用铲子挑起煮红苕,放在碗里,再将一簸箕猪草倒入锅里。 方玉珍对一旁煮猪食的女儿说:“对了,娟儿呢?自她到咱家来,天天下工以后就打猪草捡柴,没得闲的时候。我来煮猪食,你赶紧去找她回来吃饭了,不然别人家还以为咱家是多刻薄人的。” 于悦应了声好,将红苕端着放在桌子上。 家里可不缺红苕,除了生产队分的,她从空间里偷渡了不少出来。 连续一周,每天晚餐都是煮红苕。于悦觉得自己吃够了,很快,她又开始自我检讨了。 自己怎么能这么膨胀呢?在末世的时候,能有吃得,哪怕是变质了的食物也是弥足珍贵的。 于悦洗干净手,跑出去了。 外面,赵婵娟正在骑自行车,后面雷秀群在一旁边择菜,边看着,顺嘴夸道: “娟儿,你厉害哦!昨天看你还不会骑,今天就学会了。” 再抬头时,赵婵娟目视前方,龙头左拐右拐,差点倒掉,还好她反应快,屁股挪下凳子,脚蹬地了。看得雷秀群胆战心惊,可别摔坏了车子, “哎呀,这人真受不起夸啊!” 于悦在旁静静地看赵婵娟表演,女主经历了一世,怎么可能不会骑自行车? “幺妹,幺妹,快点去扶到自行车,可别摔坏了。”雷秀群看到于悦过来,急吼吼地说,“快点,宝贝疙瘩可要看好。” 这年头啊,车比人精贵。 于悦心虚地看了赵婵娟一眼,轻轻吐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她没有生气。 赵婵娟推着自行车过来,她当然不会生气。前世,她三十多岁才学会骑自行车,还是自己买的。现在,她拖于悦的福气,这么早就能摸到这么珍贵的车,她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 只是她不明白,于悦的脸上怎么会有心虚之色? “娟儿姐,咱们明天请假去趟县城怎么样?”于悦屁颠屁颠地跟在赵婵娟后面说道。 去县*城?怎么能耽搁白天上工挣工分呢?这可是关系年底分粮食的事情。本来,自己今年的工分就不多了。 看见赵婵娟脸上露出的犹豫之色,于悦怂恿:“我想去县城收购站,买些旧报纸糊糊墙。顺便去趟…” 于悦挤眉弄眼,话里的不尽之意是晚上她们曾经讨论过的黑市。相信赵婵娟一定能明白的。 赵婵娟的确也猜到了去黑市。她手中没有什么需要出货的东西了,况且她手中为数不多的钱,需要留下添置家具。 可……赵婵娟低头看到了脚上的草鞋。 她是该去趟县城了,她身上穿的,从头到脚,全部是于悦的。 “那好!我们骑自行车去!可以早点去!”于悦快速地说。 “我,不太会骑。” “我会!我载你!”于悦欢喜地说。 停好车,于悦拉着赵婵娟去找村长请假。 村长看着一脸兴奋的两人,忧心忡忡地说:“幺妹啊!你别忘了你还养着六头猪啊!” 村长实在是担心,那本来就比同龄猪小的黑猪儿。 于悦:“幺伯,你关心猪儿也不关心我们这些小辈!不过,你放心,咱家有娟儿姐做养猪技术指导。那小黑猪儿,一天吃三顿,被我爸养得可精细了,你放心,半年后,一定是个六头胖猪儿!” 村长放心了:“你爸以前打猎回来的时候,多的,有时候也养着。” 林成旭放心地让两人走了。 “猪儿一天吃三顿,得不得拉稀哦?”王秀在一旁说。 糟,林成旭又开始担心了。 … 湘省。 下课铃声刚响起第一声,闫炎提起书包就往外冲。 数学老师转身过来,奇怪地说:“咦,风刮到教室里了吗?” 闫炎冲出教室,跑进车棚,开了车锁,蹬着二八杠火速地跑到军区车队。 还好好好,一辆解放牌汽车停在坝子里,后轮缺着一个。地上摆着各种扳手和螺丝。 师父葛邑还没有下班。 闫炎踢好车架,将书包取下来,往车筐里一甩,跑到汽车边,弯腰探头看车底: “师父,你果然在啊!” 葛邑躺在铺了帆布的地上,看到徒弟过来,立即说道: “大炎,来,这车子漏油,你过来找出油点。” 闫炎二话没说,钻道车底,和师父一起忙活起来。 … 一刻钟后,检查出线束插头密封圈漏油,换了密封圈和连接的油管后,解决问题。 两人从车底钻出来,葛邑抬手看了看手表,赞道:“不到半小时,你小子行啊!” 闫炎抱抱拳头,谦逊地说道:“还是师父教导有方。” 然后利落地去换上轮胎,取下千斤顶,收拾后地上的工具和零件。 然后腆着脸看向葛邑:“师父,你看,这次出行的事我能参加吗?” 葛邑马着脸,不为他的殷勤所动:“这次是去滇省,来去要七天,你要上学,怕是不行。” 闫炎立马撒娇:“师父——” “别这样,你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撒娇的样子实在难看。还有你这粗嗓门,你自己听听——”葛邑毫不留情地打击。 “师父,你说过今年要带我跑长途!”献媚没有用,闫炎主动索取当初的承诺。 “你逃学去跑长途,你爸妈能同意?”这个徒弟学东西快,人又聪明,葛邑其实是想带他出去转转的。 “师父,要是我请好假,我爸妈也同意,你就不能反悔啊!”闫炎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师父,你要做好榜样。” 葛邑还能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闫炎:苦涩,断网好久 第57章 ◎十七岁了◎ 赵婵娟是见识过后世的繁华的,所以看到现在县城里低矮的房屋,她觉得有些寒酸。虽是这一世第一次进城,她并没有初次进城的胆怯。 于悦就更不用说了,于爸生病的那一段时间,她在县城里待了好久。 两个漂亮的姑娘站在县城供销社的柜台,完全没有怯意。 “小悦,你好久没有来过了。”陈小雪今天上班,看到老同学,急忙高兴地向她招手,然后低声说:“我这边给你留了一些料子,这几天再没见到你,我可就留不住了!” 柜台下,于悦看到了一些蓝、黑、灰的瑕疵布料。 “老蓝布这颜色,不太适合你的年纪,不过,可以做成袄子穿里面。或者给你家长辈也行。”陈小雪说。她是见过于悦阔绰地买了一辆自行车,以为她不喜欢。 “有劳你了,小雪。我全部都喜欢,你算算多少钱?”于悦摸着布料说。 “老蓝布一共六尺…” “不用细算,小雪,你说总共多少钱就成。” “好,瑕疵布不用票,一共三元二角五分。”陈小雪爽快地说。 付过钱,拿了布料,于悦将她叫了出来,递给她一个上盖的竹篮,“这是我从山里面找的一些山货,你拿回去尝尝。” 陈小雪接过,想着老同学的一点心意她是能接受的,谁知一提,还挺重的。供销社人来人往,她没好揭开看,道了声谢谢,让于悦过一会儿来拿篮子。 供销社上班的人,平时都准备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扁背篼在,以防有好货的时候,自己留着。 在没人的地方,陈小雪揭开了篮子,好家伙,怪不得这么沉呢! 两把金黄的芭蕉旁边是好几根竹笋,下面则是半篮子的黄豆。 这么多东西,尤其是金黄色两把芭蕉,现在的供销社都没有卖。最近,怀孕的嫂子便秘得很,去看了医生,但是她因为怀孕不能用药。医生建议她吃些芭蕉缓解,可是哪里才有芭蕉呢?去买,买是买不到的,可把爸妈给哥嫂愁坏了。 现在好了,困扰一家人的问题解决了,芭蕉有了。 黄豆有了,自己想喝的豆浆它还会远吗? 离开供销社,于悦看着背着背篼的赵婵娟,说道:“娟儿姐,刚才在供销社得的布,你看看你需要的话,就拿去。” 赵婵娟低垂着眉,想了想,自己等会儿卖了黄鳝,付钱给三妹,定不会让她吃亏。 于是,赵婵娟抬头说:“好!” “我要去找个同学,咱们一会儿在废品收购站见?”于悦说。 赵婵娟背了一个背篼,先前的篮子就是放在她背的背篼里。 于悦知道那背篼里有黄鳝,还有从山里挖到的一些东西,她故意这么说,给赵婵娟留空间。 没错,就是这么体贴,每天和女主贴一贴! 当然,于悦这么体贴是有原因的。 她小心地跟在赵婵娟背后,她这是捡漏。 女主锦鲤加身,运气爆棚,跟在她后面,嘿嘿,她的农副产品也能好卖的吧。 赵婵娟走到北街,左右穿梭,到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小巷子的街道还保留着多年前的样子,临街的门面是长长的木头,在上面开了一道狭窄的小门,供人家户日常进出。 赵婵娟望了街边一株巨大的黄桷兰树,没错,就是这街上唯一的一株黄桷兰树没错! 她前世在省城的时候,听说邛县出了个乐善好施的大富豪。因为和自己同一个县,她是认真听了这个富豪的传奇故事,甚至人家门口有什么都仔细听进去了。 倒是便宜了现在重生的她。 赵婵娟看左右没有人在外溜达,就上前轻叩了三下这门。 叩门也是有讲究的,据说这大富翁最不喜张张巴巴的人,如果是霹雳吧啦地对门一阵敲打,肯定是要被人赶走的。 等了一会儿,门没有开。 她又敲了三下。 等了一会儿,门没有开。 她最后敲了三下,心想不是传说有误? 或者,会不会是没人在家? 就在他准备放弃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嘎吱”一阵,古老的木门开了。 赵婵娟立刻转身。 门边是一位四十来岁,一脸凶相的中年男人,长得凶就算了,偏偏还阴沉着脸。 气场如黑老大。 但凡是个普通人都被吓退了。 赵婵娟上前,取下背篼,拿出里面的纸包。 一层层打开以后,一枚完整的人参赫然呈现在眼前。 毕老二瞳仁一缩,门打开了一些,粗嘎的嗓子说道: “进来说。” 进门是长而狭窄的过道,毕老二带着人进了最里面的一间木房,安置好来人后,他走向了另一个房间。 “老大,有人带了个三,说是有四五十年的交情了。” 背对着毕老二,坐在藤椅上的人,并没有说话。 良久,毕老二看到对方比了三根手指, “好,我明白,这就去办。” 毕老二恭谨地退出房间,轻轻地带上门。 那边,赵婵娟在房间里如坐针毡,男人倒的水放在桌上不曾被动过。 先前鼓足的勇气,在忐忑的等待中瘪了下去。脑袋中有千种想法,最后汇聚成一个:那大富豪会不会是黑吃黑的,才积累了那么多的财富? 毕竟,后世那些吹嘘自己白手起家,勤劳创业的富豪们大多都是暴雷了的。 自己今天一个人来,委实是太冒险了。虽然自己不惧死,但也不想死得太冤—被劫财夺命而亡。 也不怎么好听。 好歹自己是重生的,若是被人知道了,有先知的优势却还这么逊,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后悔啊!应该告诉于悦一声的。 就不知道于悦在约定的地方没看到人,会不会告诉公安,让他们找自己。 不知道自己被找到的时候,是不是全尸? … 忽然,门被推开,一声响动,吓得赵婵娟差点从板凳上跳起来。 “女娃娃,三百块钱收了你的货。怎么样?” 面对对方给的直截了当和实在价,赵婵娟迅速刚才的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说:“大哥爽快人,280加十张工业券!” “好!” 直到拿着钱和票出了门,走出了巷子赵婵娟才完全回过神来。 不问货源,不因自己小而压价,直截了当,看来这才是人家能做大的原因。 为自己先前的猜测汗颜。 缓过神以后,赵婵娟才后悔刚才没喝那杯甜水,她看着那男人加的白糖,好多白糖啊! 接下来要买锅,买个大铁锅和钢精锅。 赵婵娟往供销社走,冷不丁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擦身而过的时候她转头,他也转头。 顾绍忠觉得最近引起太好了,好到心想事成—在县城里居然碰到了赵婵娟同志。 “赵同志!” “顾同志!” 像是约好的碰面。 … 没想到男女主已经开始了他们的单独会面,这边,于悦在赵婵娟离开后,在小巷子里卖起了自己的农副产品。 赵婵娟掀起敲过的那家她是不去了,去其他家推销最后卖得还不错。 黄豆销掉三十多斤,芭蕉销售掉五把,南瓜冬瓜若干…销售量很是可观。 至于销售额,于悦捏着手中的七元五角三分钱,还没有票,就很尴尬了。 望了望天,于悦含泪揣好钱。 巷子前面有几个晃动的人影朝她看,那几个人贼眉鼠眼。 就这点钱,还被盯上了? 于悦一口气从巷子的另一头跑出去,还好没有人。 老天爷真偏心啊!女主卖人参得了那么大一笔钱都没被盯上! 还有,为什么女主就能挖到人参,她就不可以? 哎— 生日快到了,她的生日就不能吃到肉么? 同样要过生日的,还有远在湘省的闫炎。 “十七岁生日快乐!儿子!”田丽华说。 闫炎这天在车队和一个挑衅他,和他争着跑长途的人打了一架。因此回家的有些晚,通常这时候家里只有冷饭冷菜等他,没想到今天爸妈还在家。 “儿子,这是送给你的礼物。”田丽华给了儿子一个礼包。 闫炎接过,有点小的纸盒被他拆开,他拎着一条拇指宽绳,绳子挺长。随着他手动,绳子飘起。 闫炎:“……”像小姑娘的红头绳,可它这么长,而且自己是男人! “儿子,这红腰带你当腰带系着,能驱邪避凶。”田丽华解释。 “妈!我有皮带,不需要这个!”闫炎抗议! 田丽华委屈地看着闫连志。 “收着,这是你妈的心意!”闫连志吼儿子。 就知道!这个家里只能是自己委屈。委屈的闫炎将红绳揉了放书包里。 田丽华看儿子不好好对待自己的心意,瞪他。 闫炎受不了她妈要哭不哭的样子,重新将礼物掏出来,用原来的包装盒包好,重新放到书包里。 田丽华这才笑开说道, “儿子,为了庆祝你生日,妈妈今天亲自下厨,做了你爱吃的西红柿炒鸡蛋!你高不高兴?” 说着,田丽华从厨房里端出了菜。 闫炎:我的亲妈哦!你想吃西红柿炒鸡蛋美容,你给我说,我来炒好不好? 闫炎面对他爸压迫的目光,终究将筷子伸向那黑黑的,疑似鸡蛋的菜上并以赴死的决心塞到嘴里,这…是卖盐的卖一赠十了吗? “吃,这是你妈第一次为你下厨!”闫连志看到儿子想吐,不由地趁着妻子进厨房添饭小声许下诺言:“只要你吃完这盘菜,我就准许你这次和葛师父跑长途!” 闫炎能说什么?他求了老爸好多天不行的事,现在曙光在前。 他面带笑容,饱含热泪,吃完。 第58章 ◎服不服?◎ 林成旭愁啊,公社又通知开会了, 这次,他谨慎地问了赵志全,公社通知他们开会了没?得到肯定的答案。并且从赵志全没有炫耀的态度里,他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果然,赵志全告诉他,这次开会,县上的人要过来,重点检查养猪的事情。 养猪?作为全公社养猪头数最少得生产队,要去开这样的会,林成旭不开心了。 王秀看到自己男人在面前踱来踱去,忍不住出声道:“你不去就不去,队上不能只你一个人操心,你让老狐狸去不就行了?” 林成旭:“他一个人去也不成呀,万一他一个没注意,给咱队里揽上事儿怎么办?” “也是!”王秀低头继续搓衣服,一会儿抬起头说:“不就是养猪的事?这不简单,你就说于家三口人,养了六头猪。你看全公社有哪家这么厉害?这还不是你宣传有功!” 林成旭双手击掌,恍然大悟:“你说得对!明天开会我就把幺妹带上,她就是咱们村的骄傲!我看这次公社不得批评我了… 对了,她今天请假了,我去看看她回家没!” “现在正是吃响午饭的时候,你跑过去干嘛,让人看到什么样子。”王秀说。 “那你还不赶紧去煮!”林成旭没好气地说。 李秀白了他一眼:“我不是在给你洗衣服?你喊你儿子去煮,一下工就往屋子里钻,活该我一辈子煮给他吃唛?” 林成旭横了她一眼,小声说:“他不是才结婚?” “我不惯他!他舍不得让自己婆娘做饭,他就自己出来做!不然等会儿,我做了他们休想吃!” 于悦不知道村长的想法,此时她正和赵婵娟在离开废品收购站。 两人买了不少旧报纸,准备用来糊墙,还淘了些书。于悦屡败屡战,依然没有放弃写作的事情,令她惊讶的是,赵婵娟也买了不少,同样是关于写作的。 难道赵婵娟也准备写作,这可是书中没有的事情。于悦好奇的翻了翻对方的书…就比她选的书都好。 除了正常的书,于悦还偷偷地偷渡了一些违禁的书,字画,反正这些书在不久的将来就回被烧掉或者是毁掉,她收起来觉得毫无压力。 就是——有空间的感觉挺爽的! 出了门,赵婵娟还有些遗憾, “那些桌椅看着挺好的,修修还能用。” 于悦将报纸绑在前面的架子上,抿笑:“不好拿回去啊,要不,咱们下次到公社看看。” “咚,咚,咚——” 县城钟楼的钟已经敲响了两下,于悦揉了揉肚子,先前她吃了一个饭团垫肚子,现在也饿了。临走的时候,方玉珍给了两人一人一个饭团,除此以外她还吃了几颗芭蕉。可是今天骑车到县城,运动量大,现在有些饿了。 不过,她已经没有粮票了,只有回家吃。 赵婵娟取下背篼,接过了于悦扶着的车龙头,“我来骑吧,来的时候就是你载我了。” 于悦不像雷秀群舅妈那样没见识,她背上背篼。背篼有些重,有布,有热水瓶,钢精锅,有陶瓷盅盅…还有一口大锅。 跳上自行车,于悦骄傲地想,自己是给未来首长夫人背过锅的人! 回村的田坝上,有人正挑着粪桶在路边休息,也有人寻一切缝隙偷工,借机尿遁的许二婶就是其一。 看到从村外方向回来的两个女娃娃,许二婶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想要把背篼看穿,最后徒劳无功地只看见一只铁锅,她酸溜溜地说: “呦,幺妹,锅坏了哇?这新锅要好多钱哦,还要不少工业券吧?哎呀—— 幺妹,你就是命好!爹妈都疼爱你,还有外地的干爹干妈给你寄钱和票。不像有些人啊—— 不像有些白眼狼啊!白吃白喝我许家那么多年,翅膀硬了,就飞了哦~~~” 边说边阴阳怪气的打量赵婵娟。 赵婵娟缓缓地驾好车,走到路边粪桶边,抄起瓜瓢舀了一瓢水,扑了过去。 说得正起劲的许二婶,还来不及合上的嘴巴……就遭了个满贯。 于悦看着旁边粪桶,里面虽然是河水,但那桶的确是装过粪的啊! 这这…赵婵娟好威猛。 “你不是管得宽唛?这路过的粪味,你尝尝合格不?”赵婵娟冷冷的说。 许二婶“啊呜”一声,冲上去撕扯。 于悦将自行车推离远了战场,她很不看好许二婶。要知道女主第一世是吃了苦,但她学会的东西可是不少的。 散打,就是其中之一。 于悦在车架上坐着,虽然还差点瓜子,她看得也是津津有味。 挑着粪桶的方永康就傻了:无妄之灾啊无妄之灾!自己挑的这担水都被打翻了。随后是庆幸,还好不是粪水。 这粪水要洒了多可惜啊!!! 赵婵娟专门挑着许二婶不能见光的部位打,许二婶痛得嗷嗷大叫,偏偏还不能掀起来给旁人看。 还真不能怪别人,许二婶平日里欺负惯了赵婵娟,现谁相信她是真的被打了,况且,也没有证据。 大伙儿不过以为是,许二婶换套路了,改污蔑娟儿了? 赵婵娟胜利离开,谦卑的垂眸,深藏功与名。 回到于家,在自己的厨房里,赵婵娟安上了锅,将暖水瓶放在还没有柜子的厨房地上。饭桌也没有,环视四周,就是什么也没有! 不过不用着急,她等会儿等天黑了,到村里会木工手艺的人家里去定。 她有钱了。 这厨房最多再过一个月就能用起来。 于悦被突然来的村长吓一跳,刚要解释今天打架的事情与自己没关系,就听见村长严肃地说:“幺妹,作为八大队二队优秀的养猪能手,你明天跟我去公社开会。” “啥?优秀养猪能手?”于悦解释,“幺伯,我不优秀,我不是。割猪草娟儿姐是主力,养猪我爸妈是能手,不关我事!” 林成旭盯着于悦,小姑娘天天上坝也没怎么变黑,模样也出挑,又有文化,一定能舌灿莲花将那几个平时不给他脸面的干事吓退! 不对,劝退,劝他们不要为难八大队二队。 这么个漂亮的女娃娃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好意思说! 林成旭为自己的“美人计谋”得意,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黑,脸皮厚,别人看不出他脸红:“幺妹,你勇气可嘉,担得起这个名头。” 说完,也不等于悦解释,立马就走,好似再晚一点就走不了似的。 到了门口,他转头叮嘱:“明天七点,咱就出发,骑上你的自行车。 我知道你载不动我,我就在一边走! 不急,咱们留的时间够。” 于悦捂嘴笑:“幺伯,我载得动你,咱们八点出发?” “嗯,好!”林成旭背着手离开,心里乐开了花,他还没有坐过自行车呢。 … 湘省军区车队。 闫炎单脚蹬地,掀着眼皮看向握住他车龙头,阻止他离开的人。 “大炎,你敢不敢和我比一场?”肖阳直视对面坐在车垫上的人说。 闫炎冷哼:“你谁呀?我为什么要和你比?” 不认识他?肖阳眼里带着几分阴郁,阴沉地说:“可我认识你!湘省军区大院最大的高官——闫师长的儿子,竟然到车队来抢名额?” 闫炎漫不经心低说:“七天前,组装配件我得第一名,你算老几?我凭自己的本事得来的名额,葛邑师父认可的,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要不是你爸是闫师长,葛师父会给你这个名额?你本不是车队里的人,莫名其妙空降,我不服!”肖阳暗自用力,企图将自行车和车上的人推后。 但却是徒劳。 闫炎一只脚蹬地,用力向前,肖阳力有不逮,退了几步。 “你如果不能打赢我,我就去举报葛师父!”肖阳咬牙说道。 闫炎抬起头,四目相对,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坚持。 忽然,闫炎笑了:“不过就是想打架吧?我奉陪!” 说着,下车,自行车随意一丢,肖阳急忙让开,倒下的自行车险些砸到他。 闫炎脱掉外衣,将里面白色的袖子抹到手臂上,露出健壮有力,钢筋铁骨般的臂膀。 肖阳也不示弱,军衣外套一脱,紧了紧皮带,弓下腰背。 肖阳左脚朝前一踢,开始先发制人攻击。 闫炎竖起双拳,侧伸避过,同时右拳出去。 …… 双方打得难解难分,突然,肖阳右拳一个虚晃,却是伸出左腿对着闫炎双腿之间,带着一股破风之力,狠狠地猛踢过来。 赶来的葛邑和士兵们,看着这阴狠地招数,不由地吸了口气。 好在,闫炎猛退几步,避开了这阴损的招数。 接下来,闫炎捏紧了拳头,对着肖阳的胸口一阵猛击,是那种狂野之极的态势。 肖阳招架不住,被打到在地之后,举手投降。 闫炎单手扣住肖阳脖子,嘶吼:“服不服?” 肖阳全然没有刚才挑衅的嚣张,小声地说:“服。” “还告不告?” “不告!” 闫炎放开了他,一旁几个和肖阳平日里走的人赶紧扶起,肖阳拒绝了几人的搀扶,独自离开。 出了大门,进了一条小路,几个贼眉鼠眼的人跟上他,悄声说话: “肖老大,怎么办?大炎这是卡了你的名额,这次去不了滇省,转不了货,那手表的事情……” 肖阳吐了一口血水,低沉地说道:“这次我本来也没打算去,葛邑要去,在他眼皮子下做不了事。我只是不服!” “只要咱们让葛邑下台,不就有机会了?” “葛邑怎么可能离开车队,他后面还有师长。”有人担心。 “那就先扳倒闫连志!”肖阳发着痕说道。 肖阳眼睛狭长,像极了蛇的眼睛,狠辣的样子使得旁边的一个小喽啰身体颤抖了一下。不由地想,连救命恩人都不放过的人,自己跟着他,会有前途吗? 第59章 林成旭坐在后座上,一手紧紧地抓住后驾,偏偏腰背是挺得笔直。他第一次坐自行车,不能让旁人看出他的怯意来。 “叮铃铃——” 赵志全摇着铃铛冲上来,笑话一脸僵硬的林成旭, “我说林叔,你放松点儿,看着前方就没那么怕了。咦,骑车的是个女娃娃?呦喂,是于家幺妹哦——”又对林成旭说:“我就说林村长你买不起车嘛,怎么?你们二队那么多男人还比不过一个女娃娃唛?” 于悦和赵志全打了招呼,一时不知道赵志全是在表扬她还是贬损她。 林成旭伸手指着赵志全:“小赵,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的自行车是你大伯给你买的,是吧?你就是拿人家的东西光鲜自己的面子。” “那又咋样?我大伯一辈子没结过人,没儿没女的,我就是他儿子。儿子拿老子的东西,天经地义!”赵志全冲了上来,超到车前面去了。 “幺妹,冲上去,让他好看!”老林也不是没有脾气的! 于悦边冲边想,赵志全的大伯,不就是外婆的绯闻男友吗?不晓得为啥一辈子没娶亲,能给侄儿买自行车,年轻时能力也不差的吧? 赵志全和于悦你追我赶,终究是因为于悦还载着一个人,落后了。 到万盛公社门口,林成旭颤悠悠地下了车,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坐自行车,就遇到这么生猛的比拼。 不过,感觉还不错,比他走路快多了。 “村长,你先过去,我锁好车就来。”于悦说,在公社里,她不能太随意。 反正这里也不大,林成旭告诉她方向后,自己先找熟悉的人探听消息了。 于悦独自跑向厕所,今早赵婵娟凉拌的嫩姜很好吃,她喝了三碗稀饭,这下就忍不住了。 外面有压水井,于悦压水洗干净手,看到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手里举着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女人左顾右看。 不认识,对方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于悦快步离开。 万盛公社的会议室与其说是会议室,不如说是教室。讲台的位置一张大一些的桌子和一张椅子,一排排的桌椅整齐地排着,后面有一个半人高的木柜,摆放着一个有些跳漆的暖水瓶,大约是供开会的人倒水用。 “幺妹,这儿!” 于悦看到林成旭在向她招手,挪了过去。 于悦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回忆,对此,她充满了好奇,扭着头四处看。会议室里六排八横坐。大家都在找熟人说话,闹哄哄的纷纷猜测这次开会做什么。 “村长,咱公社多少个大队,多少小队啊?” “咱万盛公社一共九个大队,每个大队最少有三个小队,最多的有五个小队。算下来,整个公社有四十一个小队。” “哦——今天全部的队长都过来了啊!不对,大队长还没有位置。”于悦正疑惑,就看到后来的人抬着凳子,从外面进来了。 “村长,平常开会也是这么多人啊?”于悦问。 林成旭摇摇头说:“没,基本上都是通知大队长开会的。很少这么多人。” 啊?今天是有大事了? 忽然,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齐齐地看向前方讲台。 “矮胖的事姚社长,旁边的那个瘦高的是马副社长。”林成旭悄悄的对于悦说。 矮胖的姚社长坐在台前的椅子上,瘦高的马副社长说话了:“九大队,大队长过来,你来给大家讲一下,你们村为什么养了那么多的猪,养猪的经验是什么?大家欢迎!” 一双双火热的眼睛盯着秦村长登上了讲台……发表了半小时的心得体会,在众人羡慕的掌声中回到了座位。 听着众位村长噼里啪啦的掌声,秦村长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故作谦虚地拱手谢谢大家。 林成旭羡慕啊!啥时候他能像秦村长一样,在领导们的面前长长脸。 “八大队二队村长在不在?”马副社长说。 林成旭站起来了,难道惊喜来得这么快? 马副社长马着脸说:“你,上台来说一下,为什么全公社就你们队养猪最少?” 林成旭惊喜地表情就那么僵了一下,在别人的哄笑中上了台,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似的半垂着头,呐呐地说道: “社长,我们队人户少。” 马副社长毫不客气地指出:“人家九大队五队和你差不多人户,养猪比你们多一倍!” 林成旭试图狡辩:“社长,我们壮劳力一百人不到。” 马副社长气红了脸:“明明是你宣传工作不到位!” 林成旭说:“社长,你冤枉我了。我宣传了,这不,我们队的于幺妹家,她家只有四个人。于火明生病了不能下田,于小勇年龄小,还在读书。家里只有于幺妹和她妈两个劳动力。在我的宣传下,于幺妹现在养了六头猪!” 林成旭强调:“两个劳动力要上坝挣工分,家里还养了六头猪。我敢说,咱们全公社就只有这么一个。” 马副社长扫了下面一圈,问:“当真没有么?” 底下没有人说话。 门口有一道掌声响起。 姚社长见到来人后急忙起身站起来到门口迎接,马副社长紧随其后。 “叶县长,您来了!”姚社长恭谨地将叶县长引到先前自己坐的椅子边,“您请坐!” 叶县长摆摆手,对着台下说道:“于幺妹今天来了吗?” “来了。” 叶县长看着落落大方上台的小姑娘,满意地点点头:“巾帼不让须眉啊!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于悦站在林成旭旁边,朗声回答:“叶县长,您好!我叫于悦。业精于勤的于,喜悦的悦。” 叶县长和蔼地笑了:“这名字取得好!业精于勤,才能有喜悦之色。于悦同志,你给大家讲讲,你是怎么样业精于勤的?” 来之前于悦就想到可能会有人问这个问题了,所以这时回答她毫不慌张: “如果叶县长您指的是养猪技术的话,我实在惭愧,因为六只小猪仔被我领养还不足一个月。但如果说是养猪的决定的话,我就大胆地说几句。 伟人说‘团结就是力量’! 在村里,我和小姐妹一起去割喂猪的草;我爸爸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做重活,负责煮猪食,喂猪;我妈负责打扫卫生;养猪的知识则是从我外婆那里得来的;还有如果小猪生病,我邻居正好是赤脚医生,能帮忙给小猪看病。 正是有这许多人的帮忙,我才大胆地向村长申请养六头猪!” “嗯,说得好!‘团结就是力量!’”叶县长带头鼓掌。 台下掌声雷动,最用力鼓掌的就属林成旭,自己村的幺妹受了表扬,四舍五入就算自己被表扬了,他觉得很光荣。 “叶县长,请您喝茶!” 于悦看到先前在压水井旁边看到的女子端茶给县长了,此时,这个女子换了一声军装,仔细一看,腰身还略微地收了一些。 叶县长没接,他身后的文书接了过去。 女子低低地说:“陶瓷盅盅是新买的,洗得很干净。” 倒是细心。* 文书将陶瓷盅盅放在桌案上,依旧端正地站在县长后面。 “于悦同志的团结精神,该嘉奖啊!可不能冷落了有上进心的同志。” 姚社长急忙上前说:“是,是,是,我们一会儿就给于悦同志颁奖。” 叶县长很忙,讲了十几分钟以后就散会了。 在外面的走廊上,叶县长叮嘱于悦:“于悦同志啊!如果以后遇到什么问题,就找你们姚社长,如果他不能解决,你就让他找我。” 叶县长走了,于悦,林成旭和秦村长被叫进了办公室。 “老秦,好好努力!”姚社长给秦村长颁发了一张奖状。 “于悦同志,你要更加的努力!叶县长说下次过来就要去你家看你养的猪,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给我!”姚社长语重心长地说。 他去县里开会的时候,几乎都是副县长主持会议,姚见到叶县长可不容易。要是于悦养好了猪,那就是机会! 于悦郑重地点头,一副定不负所托的庄重严肃。 “这是你的奖品。”姚社长将写着“妇女能顶半天”的陶瓷盅盅交到她手里,另外还有一把镰刀。 这是让她好好割猪草的意思?于悦有点尬。 一旁的秦村长想着贫瘠的八大队二队都能得到两样奖品,自己的大队可是万盛公社养猪第一大队,那奖品不知该多丰厚。他想如果是有陶瓷盅盅的话,他就把搪瓷盅盅给小队长,他要镰刀,毕竟他还没有镰刀这个奖品。 可是直等到马副社长让他们回去,他也没有收到任何奖品。 在外面看热闹的赵志全,看看两手都不空的于悦,再看看只有一个卷筒的秦村长。 九大队也有比他们八大队差的时候啊? “哈哈哈哈哈哈,老秦,努力啊!加油啊!”终于把这话还给老秦了,心里爽得一塌糊涂。 一旁的林成旭倒是沉默了,他想着叶县长要到村里的事情,无论怎么样,于悦家的猪一定要养好,一定。 第60章 ◎遇见◎ 国道上一列由十几辆军车组成的车队有序地行驶着,两旁的树木飞驰而过。 “王哥是老司机了吧,这车开得不急不缓的。以前,我每次坐车都要晕车,现在坐了一天的车,还一点也不头晕。” “王哥可是开了七年的车了,开车技术和修车技术都没得说。他可是葛师傅手下第一人,没有能超过他。不然也不能让他走在最后,押队呀!哪里是一般司机能做的事情!” “别说了。”说话的人手肘被拐了一下,被旁边的人示意看闫炎方向。 “噢—”明白。 葛师父新收的徒弟——闫师长的儿子啊!葛师父在车队里以严厉著称,但自从闫炎来后,葛师傅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也不吝啬他的赞美了。 什么我的关门弟子悟性最高! 大炎是我见最聪明的孩子! 大炎再学一年就可以超过我。 要不是眼见葛师父还是那张老疙瘩脸没变过,不然大家都以为车队给他们换师父了。 不然是大炎给师父灌迷魂汤了? 几人转头看挨近驾驶室车厢处,闭着眼睛的人墨眉斜飞,刚毅俊朗,一头短发直愣愣地竖着。 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走讨好路线的,再说,葛师父也不吃这套啊!车队里刚开始不是也没有人给葛师傅献殷勤,端茶倒水捶腿,可葛师父愣是不理人家,还将人罚去扫厕所。 难道是—— 几人对视一眼,又齐齐地叹了声气。 还是有后台好啊! 闭目养神中的闫炎突然睁开眼,扫视了一圈坐在车厢里的大约五十人,眼神瞬间锐利森冷。 他立刻站起身来,顾不得整理衣装,倏地扑倒车厢与司机室的连接处。 司机室里只有老王一人。 闫炎转到车厢左侧,尽量地靠近边缘,看行进的轮胎。 车厢里的人被闫炎奔来跑去的动作搞迷糊了,有几个好奇地人站在闫炎旁边,趴着边缘,顺着他的眼光看。 看什么呢,没什么好看的呀? 闫炎凝重的表情,却让他们觉得事情不简单。 “你们看,驾驶室左边的前轮在闪!”闫炎说。 好奇的邓向对比了左前轮和右前轮,发现左前轮晃得厉害,突然想到了前几年的一起车祸。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后轮突然脱落,脱落的轮胎打到了路边正在开会的人群,造成三十四人受伤,五人死亡的惨剧。 这是葛师父讲的,强调跑车前,良好车况的重要性。 前方是山林,车子要进山,现在轮胎左摇右晃,如果轮胎在半山腰或是更高处脱落,邓向环视了车厢里的五十来个人,脸上惨无人色… “我去叫王哥停车!” “不行,车子的速度太快,司机不能回头分散注意力。”闫炎说。 “王哥旁边怎么就没有一个副驾驶!”先前大家在捧王哥技术好,现在又埋怨王哥持才傲物,拒绝副驾驶了。 两人说话并不小声,很快,全车的人都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了,一个个脸色不好地躁动起来。 “大家稍安勿躁!这样,我有个办法!”闫炎高声说道,“我跳车下去,跑到车头前方,让王哥停车!”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外面风呼呼吹过的声音。 “不行,我入伍当兵有三年了,比你这个编外人员更有资格。”邓向是这车士兵的临时排长,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下车,然后叫停王哥。” “先不忙,咱们敲一下驾驶室,让王哥觉得不对劲,或者,他就慢下来?”闫炎提议。 “好!”高速行驶的车上跳车,这是万不得已的事情,毕竟这摔断腿的风险太大。如果能有其他方法避免,那可就太好了。 有几人猛拍玻璃窗户,司机好似没听到,车速不曾有丝毫减弱。 “轮胎晃得更厉害了,好像马上就要掉了!”一直关注轮胎的人吼道。 “砸玻璃!”闫炎果断地地说。 徒手是砸不了玻璃的,闫炎到行李袋中翻出了一把扳手,扳手是小号的,这时候也只能试试了。 一面小心翼翼地防止砸出的玻璃渣渣伤害到司机,一边要用力。 闫炎用了几分钟砸开了玻璃。 脑后有风,还不小!王清摸了摸后脑勺,减慢了车速。 “王哥,停车,停车!”几个人对着破损的驾驶室吼叫。 “有人叫我?”前方道路变窄,车队也过去了一会儿了,王清头也不回地说:“什么事?听不清,大声点!” “车轮比先前晃动的更厉害了。” “车速慢了,我下车!”邓向不等其他人说话,扒着车厢边缘,猛烈一跳。双脚着地以后,跟着车飞速地往前跑。 终于,他跑到车头处—— 王清看到前面有人,急急刹车,好险,车子停了下来。 车厢里的人只觉车子剧烈一抖,车厢斜着了,好在,车子终于停下来了,他们安全了! 所有人都在后怕。 王清从歪斜着的驾驶室跳了下来,看到滚落到远处的轮胎,作为老司机的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狗日的,哪个龟儿子干的事!仙人板板,做这么伤天理的事,龟儿子要下十八层地狱!” 车子在出发前他是仔细检查过几遍的,不可能有问题,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回答他的,是车后面五十个人的欢呼,劫后余生的庆幸! 五十多个人,将车子移到旁边不挡道的地方,同时将轮胎找了回来。 半个小时候,前面车队全部开回来了,所有人一起下车询问是怎么一回事。葛邑得知事情的原委后,脸色黑沉得能滴水, “就地停顿,十五辆车子全部检查后才能再出发!” 脱落的轮胎很快被上好,葛邑亲自检查了,没有其他原因,排除了其他状况,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人为。 有人将固件螺丝拧松了,还是在车队检查过车况以后。 太阳将要落山,今天检查不完所有的车,不能冒风险前行。 闫炎被许多知情人围住: “大炎,你是怎么知道轮胎有问题的?” “听,听轮胎在地上行驶的声音。”闫炎靠在一颗大树后,嘴里叼着根草,漫不经心地说。 “这也可以?我怎么就听不出来呢?” “是啊!要不是大炎指给我看两个轮胎的区别,我都不知道轮胎在晃呢!” “大炎,葛师父都没有检查出问题,你比葛师父还厉害呢!” 闫炎为葛邑辩解:“师父如果在这辆车上,也一定能发现问题的。” “那不一定,出发前,葛师父不是检查过每一辆车吗?” 闫炎吐出嘴里的草,冷眸微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围观的人听了,有人交头接耳,有人不语,有人看着周围的战友…… 闫炎休息得差不多了,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向一脸郁色的葛邑走去。 “大炎,这次你做得不错!”葛邑拍拍闫炎的肩膀。 “都是师父教得好!” 葛邑背着手看向前方一片山林,低声说:“这事,你怎么看?” 闫炎状似懒洋洋地说道:“人这么多,咱们还要仔细留意。还有湘省那边也不能疏忽。” “好!这事先放开。本来打算今晚到邛县军区歇脚,现在看来不行了。这么多人的肚子问题要解决啊,大炎,你看怎么办?” 闫炎跑到人群集中处,放声吼叫:“有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附近有什么村子吗?” 几百个人,真有人知道。 “咱们背后的山叫鹤歇山,这个公社叫万盛公社。我家就在这附近。”竟然是王清出来说话。 “邛县的万盛公社?”闫炎喃喃自语:“那只木鱼好似就在这里。这么近,不去查访一下‘敌特’,说不过去呀!” 想到顾绍忠在信里给自己描述的情形,能让顾绍忠那样正值的人称赞,看来木鱼是很厉害啊!那只木鱼在天水村很惬意啊,如鱼得水啊! “师父,咱们身上只有一点干粮了,我和王哥带些兄弟去找些吃的。” … 天水村的于悦不知道即将有访客到来。 此刻,她正在调着辣椒酱,对着方敏玉说:“嗯,花椒要多一些,足够麻辣,蘸水才香!” 前天晚上,方外婆过来看猪儿。她就扭着方外婆说:“外婆,我想吃豆花了。” 一向宠爱孙女的方外婆还能怎么办? “幺妹乖,外婆明天就去换些黄豆回来,给你做豆花。” 于悦就带着方外婆到了自己存放黄豆杆的地方,撒着娇说:“外婆,有这么多豆子,明天我请假,我们一起做豆花儿,还要做豆腐干!” 方外婆惊呆地看着外孙女的库存,也不多问。但随即让她捂好了,千万不要声张:“幺妹,你还小,你不知道有些人,最见不得别人有,看到别人的东西,就想尽歪招的去抢,抢不到就糟蹋掉。 你这里这么多东西,不能让别人看见了,你舅舅舅妈也不行!” 于是,方外婆第二天白天拉着方老爷子,在于家的新房里剥了一天的豆子。 到了今天,趁着儿子儿媳出去上工,悄悄地将自家磨子搬到女儿家,和女婿一家磨了大半日的豆子。 太阳西下,豆花儿快好了吧? 第61章 ◎豆花饭◎ 闫炎带着三人离开了大部队后,直奔万盛公社。 公社离大伙儿驻扎的地方不远,不到一刻钟便到了。 这么多人一下子到了地方上,不去给人家社长打声招呼,似乎不太礼貌。 一行人到的时候,公社的大门是敞开着的,四人径直走了进去。 闫炎指了指一边的厕所说,“你们先去问问,我去解决一下。” 王清几人径直走进一间最近的办公室,伸出手来在门上叩了几下,里面传出一道不耐的女声,“下班了,有事明天来。” 明天?明天我们就走了。 王清挠挠头,高声地朝里面喊话:“我们是湘省的,过来打个招呼。” 过了一会儿,就在王清决定等闫炎一起过来商量时。 咯吱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姑娘。 她皮肤很白,黑色的直发俏皮地在肩头卷曲,身上是一套淡蓝色的连衣裙。 王清鼓起勇气抬头看脸,白白的脸庞,细长的眼角小面一双大眼睛,嘴巴还怪红怪好看的。 当兵去三年,母猪赛貂蝉。 王清明显激动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同志,我是湘省车队的驾驶员,路过这里…” 王清看对方的同时,对面的杨凤也在上下打量他。 矮矮的个子,黑黑的脸,身上的衣服还散发出汗臭味。他旁边的两个男人同样差不多。 不是什么好的,比老马就年轻一点。 觉得对方不好,杨凤没了耐心,她挑了挑眉,闲散地说道:“嗯,路过的车队,是吧?知道了,你们不用过来报备。” 杨凤刚准备转身离开,眼角看到旁边有一高大的身影在洗手,从侧面看他鼻梁挺拔如峰,仿佛刀刻一般,五官深邃,英朗俊挺。洗完手后,他取出上衣袋里的帕子,静静地擦。 就觉得很矜贵。 在邛县,杨凤还没有看到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不由地打听起来, “你说你们是湘省过来的车队?是军车吗?” “欸,是军车!” “那人是谁?” 王清侧头就看到了闫炎,咧嘴一笑:“你说那个啊,闫师长的儿子,不跟着车队一起的。他很厉害的,要不是他,我们一车五十多个人就全军覆没了,现在我们都喊闫炎是‘老大’,没有老大就没有我们的命啊…” 八百年没有看到过美女似的,王清对于美女的问题是有问必答,答得还很详细。 男子走近,那过于高峻的身材,让杨凤觉得有几分压迫力。 “不要打探军中的事情,否则就将你逮捕起来,再审问一下,是不是敌特!” 高大的身材,犀利的眼神,迫得杨凤后退。 “老大,这位姑娘是公社里的干事,你对人小姑娘这么凶。”王清起了护花之心。 闫炎盯着她的红唇,“小姑娘,你问过她多少岁?” 杨凤看到了闫炎眼里的轻视,分辨道:“闫炎同志,我叫杨凤,是万盛公社的宣传干事,今年十九岁。” 闫炎戏谑地说:“不到二十岁啊?哦,杨姐姐,我们可以见见社长吗?” 杨凤不知道这个看起来高大,健壮的男人比自己还小,心里不爽也没办法,谁让人家后台硬?她按住不耐,领着人去了办公室。 马副社长热情地接待了几人,一番寒暄,知道对方明天走后,就热情地说:“你们难得来这里一趟,来者是客。闫炎要是不嫌弃的话,咱就去我们公社最富裕的九大队三队去参观一下。” 说是参观,其实就是请吃饭。 闫炎还没来得及说话,杨凤插话道:“马社长,我问了他们的驻扎地,听起来离八大队二队听近的,不如,安排他们去那里?” 马副社长虽然有些不解,还是同意了杨凤的话。在外人面前,他从来不拆她的台。 “不用了,我们自己去就行。我顺便有事找找老朋友聊天。”闫炎拒绝道。 “那可太巧了,闫炎在这里还有故人。”马副社长说,“不如一起邀上,请到我家,喝杯薄酒?” 闫炎再三拒绝后,马副社长将自己的自行车借给他用。 “马社长,我家在二大队三队,我叫王清。杨凤同志知道的。”王清说着脸还红了,不过他太黑,众人没有看出来。 杨凤暗自翻了个白眼,谁记得你的名字? 等人走后,杨凤和马副社长回到了办公室。 马副社长拉着杨凤的手说:“你怎么将人支使到八大队二队去了,那个天水村只有十来户人家,村子又穷,怎么能够体面地招待客人?” 杨凤抽出手,轻昂着头说:“那不正是你献殷勤的时候吗?可别忘了,姚社长可是交代过,让你盯着于家养猪的事!” 马副社长一双眼睛阴恻恻地盯着杨凤,双手放在她的肩头,黑着脸说:“杨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刚才你可是一直盯着那小子看。你要是敢给我带绿帽子,我就把你杀了,把你全家都杀了。” 杨凤的肩膀被捏得发痛,她拼命地挤出几滴眼泪,沙哑地说道:“马天友,你以为我是为哪个盯到他?你晓不晓得那小子的爹是师长?他喊我是‘姐姐’,是姐姐,你没听到唛? 马天友,你的良心都喂狗了啊?我巴心巴肝地对你,这样没名没分地跟到你这个有妇之夫,你还这样对我!” 杨凤说越说越委屈,眼泪真的是稀里哇啦地流了满面。 马天友着急地搂住她,哄着:“哎呦,我的心肝哦,你这一哭,我心都碎了哦!是你说你不能生的唛,我这不是等到家里的黄脸婆生了儿子就离婚娶你唛? 快了,啊快了。我看到黄脸婆昨天吃饭的时候吐了。” 杨凤被他哄住了,破涕为笑,“那你还不准备去天水村?巴结好了师长的儿子,你还怕没有肉吃?” 听了这话,马天友皱着了眉,“不是说那娃他爹是湘省的?这也管不了咱们这儿川省的事啊!” 杨凤伸出细长的手指戳了戳马天友额头,嗔道:“我说你憨,你还不信。官场上,哪个不是官官相护的?人家在湘省做官,未必然就认不到川省做官的人唛?那小娃儿不是说他在这里有故友唛?咱们赶紧去,拉好关系再说。” 马天友顿时松开眉头的纠结,一拍大腿:“还是我的心肝好,聪明!拉好了关系,我这次一定能把身上这个‘副’字去掉!” 杨凤:“???!!!!” 出息!就想着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一辈子? … 出了门,王清对闫炎说:“老大,你跟我到家里去。我家不远,离这儿就五里地。” 闫炎摆手拒绝,“我刚说的去故友那里不是开玩笑的。” “那好,老大,你骑车去,我近,走路就行。” 闫炎没有拒绝,他刚打听了天水村离这里有十里路,何况,他有个预感,见到那只木鱼,他肯定收获不小。 自行车还是必备的。 闫炎带了一个人,王清带了一个人,方向不同,各分两路。 … 于悦在门口看到闫炎觉得挺意外的。 “怎么,不欢迎?”闫炎双手握着车把手,挑着眉说。 呦,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财神爷驾到了! “欢迎,贵客原道,我举双手双脚欢迎。”于悦笑眯眯的说道。 闫炎唇角向上弯了一下,看到才两个多月不见的瘦弱小姑娘,好像长胖了一点, “木鱼,你怎么晒得这么黑了?” 于悦迅速地摸了一下脸,紧张地说,“不是吧?我上坝的时候帽子戴得可严实了!” 方玉珍在家里半天不见女儿进门,出来看到两个小伙儿,其中一个扶着自行车的,精神得很, “哟,这两个是哪里来的贵客?幺妹,怎么不请人进来?” 闫炎自我介绍:“这位方姨,您好!我是从湘省来的…” 又是湘省来的? 方玉珍瞟了女儿一样,难道是女儿看不上上次来的顾绍忠,湘省那边的干妈又给女儿重新物色的? 乖乖个熊,可真伤心,这次还来俩?!!! 于悦:???!!! “哎呀,你们两个小伙子今天来得巧,尝尝于悦外婆做的豆花,可不要嫌弃没有肉啊——”说着,方玉珍瞪了女儿一样,客人都到门口了,哪能这么不懂事的堵在门口! 于悦双手一摊,很无辜地侧着身子,让两人进门。 厨房太小,于火明夫妻将吃饭的桌子摆在了后院。 闫炎看于悦一家子热情地摆桌子张罗,而于悦一会儿拿碗筷一会儿拿菜,跑前跑后,就是一个活泼的农家女,怎么看也不像“敌特”啊? 如果说于悦是“敌特”,那于家和方家也逃不脱嫌隙。 方外婆是个疼爱女儿和孙女的老太太,方老爷子是个明理的长辈,木鱼的爹娘就是一个很平常普通的百姓,夫妻两人善良得很,甚至还收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干女儿在家… 家里喂了六只猪,一家子都被绊住了,哪里像有时间四处打探消息的样子? 难道自己搞错了? 闫炎不客气地和小兵张力一同坐下,挑了一筷子嫩豆花,蘸了方外婆力荐的外孙女做的蘸料后,颤巍巍的将豆花放进嘴里。 于悦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吃下去,期待地问:“好吃吧?” 对于几天没有吃过热和食物的人,这坨麻辣豆花一入肠胃,闫炎觉得瞬间整个人都被慰藉到了。 “好吃!好吃!”他迅速地又挑了面前碗里的豆花,蘸水,放入嘴里。 再迅速地刨了一口饭。 暖心暖胃! 于悦点赞,“闫炎同志,你是懂吃得。这豆花就要和米饭一起吃才香!” 闫炎点头,他嘴里塞满了东西,没空说哈。 方玉珍满意地点头,喜欢吃豆花就好,不然一家人吃不到一个锅里,结婚后,多难受啊! 同闫炎一起来的张大力庆幸自己跟对人了,这热饭热菜还有于家的热情,他好久没有体会过了。 闫炎刚吃完三碗饭,三碗豆花,听到前面院子里有车铃铛的响声。 “我去看看,是哪个——”方玉珍按住要起身的方外婆,“妈,你今天辛苦一天了,慢慢吃。” 第62章 ◎志在必得◎ 杨凤还没进村的时候就跳下了自行车,她不能让别人对她的作风闲言闲语。毕竟,马天友是个男人,还是个已婚男人。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不过想找个好男人,怎么就那么难? 还好,她没有泄气。这不,今天就碰到一个?至于对方比她小?杨凤不在意,愣头青没有尝过美好的滋味,就一根筋。等她让他尝到甜头后,他一定离不开她。这方面,她经验丰富。 杨凤略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撑起那军绿色的衬衣波澜,复又挺直了胸,走在前面,志在必得。 “马社长,你说于幺妹的六头猪能养大么?”杨凤说。 马天友正看着杨凤丰满的臀部,和摆动的腰肢,想着这妞比她家的黄脸婆可够味多了。咋一听到问话,没反应过来。 “呃?” 杨凤回头看见马天友色迷迷的样子,还能不知道对方的想法?虽然厌恶老男人露骨的目光,但这不也正好说明她魅力非凡吗?拿下那愣头青可是手到擒来。 老男人的眼光还没有挪开,她得意地攥着两根鞭子,说道, “我说于幺妹会养猪吗?” 别说,还是年轻的姑娘好看啊!马天友咽了一口水,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了,有这时间,找个地方两人单独待在一起不好吗? “马社长!”杨凤重重地咳了一下。 马天友这才发觉旁边有人来了,忙收起了憧憬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认真地走路。 “你们是哪个?找哪个哦?”乡下看到有陌生人来皆会主动打招呼,并热切地尽己所能提供帮助。即便是造人讨厌如吴鸡婆对外来的人也不例外。 “大娘,我们找于幺妹,你能给我指下路不?”马天友和善地问。 杨凤尖声尖气地说:“大娘,这位可是我们万胜公社的马社长。” 马社长,可是个当官的! 吴鸡婆悄眼上下打量了两人,特别是瞄到自行车上挂的网兜,“呦喂,马社长啊!你们找于幺妹啊!她——” 吴鸡婆话里有话,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杨凤犯疑。 “大娘,你有啥话就直说,这为马社长可是我们公社出名的清官,最是会为老百姓着想。”杨凤鼓励着说。 吴鸡婆一双豆眼瞄了下四周,见没人,就凑到杨凤跟前,悄声地说:“于幺妹作风不正!她年纪轻轻就买了自行车,哪里来的钱?还有啊,最近老是有男人来找她,今天又来了两个。我看她有问题。” 马天友是知道今天闫师长的儿子要过来找她的,他笑了笑,没把吴鸡婆的话放心里。 杨凤倒是有些兴趣,于幺妹前几天在公社可是出尽风头,引得县长亲自说嘉奖她,还要再到村里来看。这要不是于幺妹长得漂亮,或是私下里与县长说了什么话,怎么会如此? 杨凤留了个心眼,从网兜里拿出一块油纸包。 吴鸡婆正要接过,却看到杨凤打开油纸,取出里面一块饼干递给吴鸡婆。 吴鸡婆嫌她小气,又舍不得这一块饼干,终究是接过去了。 “大娘,我在公社上班,以后村里有啥子事,你就过来给我说声。我是公社的杨干事。”杨凤又取了一块饼干递给吴鸡婆,低声说:“尤其是于家的事。” 吴鸡婆见还有饼干,欢喜的接过,并答应。 于悦不知道杨凤找人监视她,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 吴鸡婆收好饼干,高兴地在前面给二人带路。杨凤则是默默地离她远些,实在是,吴鸡婆一张嘴,太臭了。 三人来到于家门口,马天友觉得自己身份高,不能像个粗人一样大吼。他将车铃铛刨得叮当响,等着里面的人出来迎接自己。 方玉珍从后院出来开门,看到吴鸡婆带着的两人觉得奇怪,她没有见过。 “方玉珍,这两位是公社来的大官,你可要好生接待。”吴鸡婆一双豆眼闪着精光,可算是逮住机会浅浅地出一口气了。 方玉珍看吴鸡婆小人得志的丑样不喜,不过,她不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老百姓怕见官,也尊重当官的,方玉珍略有些谦卑地说: “两位,请到里面坐。” 马天友谢过并介绍了自己和杨凤。 杨凤也没有怎么客气地进了门。吴鸡婆想要进去,被守在门口的方玉珍拦在门外。 马天友将车上挂着的网兜取下来递给方玉珍:“我知道今天你家有贵客,把这些饼干摆上给客人吃吧。” 方玉珍推开,“今天家里正好磨了豆子,做了豆花儿招待客人。况且是自家的客人,怎么能让马社长破费。” 方玉珍执意不要东西,马天友觉得推来推去不好看,说先放在这里。 方玉珍满脸堆着质朴的笑容领着两人去后院。 杨凤走在后面,悄悄地摸出镜子,迅速地照了下自己,还是美美的,发型没有乱。再挺挺胸,等会儿务必让人清楚地看到成熟女人与黄毛丫头的区别。 后院里,闫炎正在与方外婆商量买下剩下豆花的事情。 “吃点豆花,咋还能收你的钱,见外了。”方外婆的声音。 “这是给士兵吃的,给公家的,当然要给钱。”闫炎坚持。 “人民士兵保家卫国,保护老百姓,更不能收了。”方外婆分毫不听。 于悦仰头,悄悄地向闫炎眨了眨眼,闫炎不说话了。 少女秋水盈盈的眸子泛着晶亮,皮肤细腻白嫩,五官精致,简直不像是乡间农户养出的姑娘。 而眉目俊朗的少年此时专注地着盯着于悦幺妹柳眉下的杏目,微微颔首。 两人之间有种别人插不进去的默契。 杨凤看得这一幕,气得咬牙切齿,讥讽她年纪大的少年,转眼就接受村姑的示好。还有那于幺妹,下里巴人的村姑,狐狸精,这么小就会勾引男人。 心情不高兴,说话就有些尖声尖气:“于家这可真是大公无私,自己嘴里的口粮省下来给别人吃。这是要找女婿上门吗?” 方玉珍虽然是有这个意思,但被人点破,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对着公社的两个干部,她不好像对吴鸡婆那样吵回去,红着脸不好说什么。 于火明和方老爷子作为男人就更不好说了。 于悦没开腔。觉得没啥,比起末世饭也吃不上,被别人挤兑几句真的是无伤大雅的,甚至都算不上事。 闫炎肚子吃得饱饱的,胃里暖暖的,可有了怼人的心情了,牙尖舌怪地说: “其他公社的干部也像你这样牙尖嘴利?喜欢给人家做媒,我还不晓得你们万盛公社还开设了媒婆服务?啧啧啧,万盛公社做得真是好,应该让其他地方学习学习啊?” “学啥子哦!误会,误会哈,闫炎同志。”马天友急忙出来和稀泥,开玩笑,被师长的儿子挑刺,那是好事的吗?他本来是求官的,别拍马屁不成,拍到马腿上,被蹶了就惨了, “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看看于悦同志养的猪。这事可是县长亲自嘱咐的,不敢懈怠啊!” 闫炎:…… 不是来看我的? 于悦:闫炎同志原来你是猪啊! 于悦对于公社的这两个干事有些不喜,一个莫名其妙地针对她,另一个是讨好闫炎的嘴脸。两个都难看。 “你们聊,我去厨房帮外婆收拾一下。”说着,于悦就迫不及待地拔腿离开了。 于悦走后,杨凤和颜悦色地对着闫炎建议,“闫炎同志,我看于家吃得东西不多,要不,请马社长找下村长,看谁家有多余的粮食和菜,给车队捐献一些出来?”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马上去找村长。”马天友拍腿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马天友不知道路,于火明和方老爷子前面领路。 方玉珍发觉自己没有倒水,急忙跑开找水。 留下杨凤和闫炎、张大力三人。 杨凤没话找话,“闫炎同志,你旁边的这位是……” 张大力听到美女主动问起他,急忙滔滔不绝地自我介绍起来。 杨凤一边忍着一边腹诽。 方外婆在厨房里,和赵婵娟一起将豆花捞在筲箕里滤一下水,准备让客人走的时候带上。 “好像有点少,咱家里人吃得话得吃几天。可外面的小同志说了,车队拢共有两百多人呢!”方外婆对进来的外孙女说。 “不够也没办法,要不屋里还有些南瓜,让他们一起带过去?”于悦建议,反正她想吃南瓜随时都可以种。 于悦站在门槛内朝着外面院子喊了一声,“闫炎同志,请你过来,和你说个事儿!” 杨凤刚和闫炎说上话,听到这么一喊,当下又不太高兴。这狐狸精,一定是看上闫炎同志了,见不得女同志和他说话。 闫炎进了*厨房,方外婆给他说了情况。 闫炎看了下豆花儿,滤过水的豆花看上去比在锅里更少了,满满一筲箕,闫炎盘算了一下,省着够十来个人吃。 “我那里还有南瓜,要不你一起带过去?”于悦建议说。 “有多少?”闫炎问。 “二十来个,一人两碗汤,够两百多人喝。”于悦说。 “那好!” 趁方外婆不注意,闫炎给了于悦十块钱。 十块钱啊!于悦好久没有看到过这么大方的金主了,果然只有闫炎最好,于悦忍不住痛哭流涕。 “我觉得不能每个人吃到豆花儿,不好。我家里还有豆子,要不今晚泡上,明天一早起来磨,明天早上车队的士兵们能吃到热腾腾的豆腐脑儿。”于悦忍不住想继续做买卖,实在是,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金主爸爸。能抱一次大腿,就要多抱一会儿。 “豆腐脑儿?” “就是嫩豆花儿,加上辣椒酱和调料,很好吃的!”于悦也想吃,她还没有吃过,想到嫩嫩的豆腐脑儿,忍不住吞咽了一口水。 闫炎看到她馋嘴的样子,笑了, “行,做这个需要多久?” “三个多小时吧,你放心,明天保准八点之前就做好,你们带人来拿就是。” “好!” 马社长找了村长,林成旭挨家挨户问了,村里人听到是“捐”,统一回复,没有多余的粮食。最后,林成旭不好让社长空手而归,主动贡献了一小袋红苕。 因为带了东西,于悦将自家的自行车贡献出来。 回车队的路上,闫炎问张大力:“一般人家的大豆多吗?” 张大力回答:“家里新开出的荒地,一时种不了什么,就会总些豆子养地。谁家里开荒的人多,家里的豆子就多。” 第63章 ◎受伤◎ 有人找到葛邑。 “葛师傅,邓向他的腿像是受伤了,现在疼得不行。”来人说。 葛邑沉默不语,迅速地收了手上的活计,从车底下梭了出来,来不及擦手,“走,去看看。” 该不是跳车的时候,伤到脚了吧? 葛邑有种不好的预感,原本明天就能到达的行程已经要延期一天了,可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这趟出行真是多灾多难,回去一定要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在捣乱,葛邑有些烦躁地想。 邓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挽着裤脚,一名随行的军医此正在给他检查脚腿,看到来人,他招呼了声: “葛师傅!”邓向好似强忍住疼痛,声音低低的。 “疼就不要说话了。”葛邑蹲下看着他的腿,比一般军人好似要瘦一些,腿上一条暗褐色的疤痕,是陈年旧伤。除此,他也看不出什么来,侧头问旁边的军医: “郑大夫,邓向的腿怎么样?没什么大问题吧?” 郑大夫皱着眉头,“邓向同志说腿疼,可我这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邓向像是忍不住了,哼哼唧唧的声音更大了。 “会不会伤到骨头了?”有人问。 郑大夫摆摆头,“依我二十多年的行医经验来看,不像。” 大伙儿看邓向疼得的确是很痛苦,他额头上甚至都冒汗了,有人忍不住嘀咕,是不是郑大夫医术不行,没看出问题来? “我行医三十多年,伤没伤到骨头还看不出来?要是不信我,你们带他去附近的卫生所看看。”郑大夫收拾好东西,略微带着怒气走了。 郑大夫比自己进入部队还早,可不能得罪,葛邑使了个眼色,有人跟上郑大夫脚步。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这公社的卫生所已经关门,郑大夫不理邓向,唯一的办法就是拉着。葛邑不会为了邓向一个人,让十五辆车的人呆坐在这里。 他脱下军衣,盖在邓向的腿上,“腿受伤了,要做好保暖。” 邓向揭下衣服还给葛邑被拒绝了,葛邑按住衣服,叮嘱:“好好养着。” 葛邑起身看四周,各个小队已经挖好了灶口,钢筋锅立在石头搭起的临时灶台上。火也已经生起,动作快的,已经能看到钢精锅里的水沸腾了。小队长们吆喝大家拿上自己的水壶,排队灌水。 有人接上了水,掏出挎包里的油纸,打开油纸后,里面有两个表面已经干了的馒头。拧开军用水壶,倒一些水在干得起壳的馒头上,软化一下,放在嘴里啃。 现在天气冷了还好,天气热的时候,这馒头干粮是会发馊发臭的。 “葛师父,来吃烤红苕,我从家里带过来的。”王清捧着一个红苕跑过来,他左手倒右手地换着红苕,实在是太烫了。 葛邑其实也饿了,不过王清从家里带来的东西,部队是没有额外补助给他的。他即便饿了,也不会吃他们自己的东西,“不了,你自己吃吧!” 王清也没强求,捧着烫烫的红苕回了自己的小队。 “看吧,我给说了你不听,葛师傅是不吃我们的东西的。” 王清憨厚地笑了,葛师傅的不吃别人东西的脾气他当然是知道的。不过,葛师傅吃不吃是一回事,自己送不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其实他回去也只拿到一小口袋红苕,就这小袋红苕还是他给了爹娘钱的。粮食在哪里都是珍贵的。 葛邑背着手踱来踱去,望着徒弟闫炎离去的方向。 一串悦耳的叮铃铃声音传了出来。 闫炎双脚往地上一撑,稳稳地刹住车停在了葛邑的前面, “师父,我带了好东西回来了!” 葛邑早看见徒弟车架前面搭着的大口袋了,还有他手上的桶,他忙提着桶:“单手骑车,你也不怕摔!” 闫炎听着师父责怪的话,却是知道他在关心自己,咧嘴一笑:“师父,我带了豆腐和南瓜回来!” “这到是好,不过你这么一点还不够大家一人吃一口的。”葛邑说。 “师父,张大力的那自行车上还有这么多呢!南瓜煮上,一个人至少能喝上一碗呐!” 看着少年一脸的兴奋,葛邑知道他又补贴了不少, “你小子,你妈给你的零花钱又花出去不少吧?” 闫炎打着哈哈说:“我第一次和大伙儿出来,有机会请师父您和大家伙儿,也是我的荣幸。” 闫炎和张大力将得来的东西和大家一传,于是,有的人去打水,有的人去削南瓜皮,所有人都不亦乐乎。 忙且开心着。 … 第二天,天还未亮,于悦朦胧中听到外面有开关门的声音,她知道是方外婆起床了。于悦咬咬牙,为着早点能买上家具住上独立的房间。 旁边,赵婵娟也起来了,悉悉索索地穿着衣服。 “娟儿姐,你再睡会儿吧,还早。” “不早了,我起来也能帮点忙。”赵婵娟话不多,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后,穿好衣服迅速地下床。 于悦也不怠慢,收拾好自己,拿着电筒照着路,和赵婵娟一起到了自己家里。 果然看见方玉珍和方外婆已经开始在磨豆子了,于悦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洗过手,接过方玉珍手中的磨子手,推动磨子。 赵婵娟接过方外婆手中舀豆子的活儿。 方外婆不放心地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两人配合得好,豆子磨得也洗,这才放心的走去厨房。厨房里的事情也多,抱柴烧热水,等会儿豆浆要倒锅里先煮熟。 “我看家里的竹笋多,要不咱再炒个笋子?”方玉珍昨晚听女儿说了,闫炎同志给钱的事情。她觉得对方给的有些多,钱退回去人家不收,那就多做些菜给对方。不然,钱拿在手里,觉得不踏实。 “好,我看可以!” 方玉珍舀了几瓢水放到锅里,一会儿好煮下竹笋,去去苦味。然后,她背着背篼,去那空房间里捡些竹笋,背到厨房里来剥。 刚放下背篼,就听见前院有“笃笃笃”的敲门声。 这么早,会是谁? 第64章 ◎谈情伤钱◎ “方嬢,今天家里的柿子掉了几个,我捡了起来。看到你厨房的灯在亮,顺便就给你带过来了。” 方玉珍看着小伙子手里一手三个完好的柿子,哪里是刚掉下来的,分明是他找的措辞,她爽快地收下了。邻里之间,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倒不怕没有回报的机会。正好,女儿喜欢吃柿子得很。 “立春啊,谢谢你了,方嬢就收下了啊!”方玉珍乐呵呵地说,“立春,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曹立春:“我起来跑两圈,锻炼下腿力,以后行医跑得动。” 是了,赤脚医生。 方玉珍低头看,现在他还穿着鞋子呐。 回去将柿子给方外婆看了,老年人胃口不好,不喜欢吃柿子,倒是建议她放起来,“不能空肚子吃这东西,你把它收起来,等吃过饭了再给幺妹。” 方玉珍自然照办。 刚煮好一锅笋子,于悦提了一桶磨好的豆浆过来。 “这豆子好啊,吃了豆花儿,豆渣可以用来喂猪儿。”方玉珍说。 “豆渣还可以吃,要是没有猪儿的话,豆渣做饼还是很好吃!这猪儿啊,比人吃得都还精贵!”方外婆说。 “那就是祖宗啊,不得侍候好!幺妹就是憨胆大!”方玉珍摇摇头说。 “嘿嘿,妈,以后你吃猪肉的时候可别嫌弃!”于悦说。 “等猪儿长大,是要上交的,你以为你能吃到啥?毛都吃不到。” 于悦:!!! 始料未及! 那我养猪做什么?! 方玉珍也有满意的地方:“养猪也有好处,我看那六头猪儿拉得可不少,等它们再长大一些,那粪都能当一个人的工分了。” 于悦备受打击,不听,提着桶继续磨豆子。 刚开始磨了一会儿,就被人接手过去了——闫炎带着九来个人过来了。 于是,三个人轮流磨豆子,三个人在厨房里做豆花,赵婵娟的厨房也被征用出来做豆花了。 方外婆成了总指挥,笑呵呵地教小伙子们怎么过滤豆渣,怎么点豆花儿。 方玉珍见自己无事,便去削南瓜,准备煮一锅当早餐。 于悦和赵婵娟成无事的人了,又不好再回去睡觉,干脆去切猪草,顺便摘些苕尖下来,一会儿炒着吃。 早上毕竟那么十多个人呢! 于悦摘苕尖,闫炎凑过来看,拈了一根尝尝的红苕藤问她:“这不是给猪吃的吗?你怎么还打算炒着来吃?” “等会我炒好了,不吃的才是猪!” 闫炎歪着头看她:“木鱼,你这样,还让人聊天。” 于悦白眼看他,瞧不起我农家菜,还指望我和你好好聊天?尬死你! 赵婵娟羡慕地看着,这两个人虽然在相互刺,但看得出来,双方都没啥心眼,感情好着呢!她切够了早上够猪儿吃的猪草,端着簸箕就走了,不好意思做电灯泡打扰他们。 “会挑水吗?”于悦问。 闫炎挑眉,“看不起谁呢?” 天还没亮,不过有电筒,两人一前一后到井边。 闫炎先拉起一桶水,倒如挑来的桶里,再放绳,拉另一桶水。 娴熟的模样。 今天做豆腐脑儿,需要的水多,两人往返四趟挑够了水。 “喂,木鱼,你们家真有钱,修了房子,又养了猪。” 于悦:“你爸一个月的工资就够干完这些了,你一年可以修十二个这样的房子。我家呢,是借了钱修房的,六头猪儿呢,是生产队发的。唉,别看我家养了这么多猪,可是可怜啊!我连猪肉都吃不成,只能天天对着它们流口水。” 于悦的可怜样儿逗乐了闫炎,他突然想到了她在湘省差点被红袖章捉住,装傻子的样子,“其实,我挺喜欢你们家的。昨天我就在想,我如果是你们家中的一份子就好了。” “你?你想做我爸妈的干儿子啊?”于悦摇摇头,“你还是打住吧!我爸妈肯定不敢收。” 闫炎作西施捧心状,伤心地说:“老天啊,怎么能这样啊?让我们做不成兄妹,我这心痛死了,不如,让我去了吧…” 于悦哈哈大笑,没想到闫炎还有搞笑的一面。随即想到他亲娘是搞文艺的,闫炎耳濡目染,会话剧也就不奇怪了。 “你家的饭菜真好吃,昨晚吃的豆花儿实在是太美味了。不过可惜,我今天就要走了,怎么办?”闫炎好苦恼。 “豆花儿是没法寄给你,以后我给你寄豆腐干怎么样?五香豆腐干,麻辣豆腐干…”于悦说。 “真的?不骗我?” “真的!不是煮的。” 第一锅豆腐脑儿快好了,方外婆过来招呼外孙女去做调料。 于悦先在小锅里炒了一些黄豆,如果能用油炸一下就更好了,唉—— 盐,青椒,红辣椒酱,花椒粉拌在一起。 调料有限,于悦加重了花椒粉的量。 赵婵娟拔了一些薄荷草和香葱,于悦将他们都切细了备用。 方外婆递过来一碗豆腐脑儿,于悦放入了拌好的红辣椒酱,在上面放了些许薄荷草和香葱。 闫炎看到清清白白的豆腐脑儿,被红红绿绿的调料点缀着,十分好看。 “给你,尊贵的客人尝尝咱们这个的咸口豆腐脑儿。”闫炎推辞,“先给外婆吃。” 今天闫炎带的人,跟着于悦称呼方外婆为外婆。 方外婆说:“小伙子,你吃。外婆吃的要清淡一些。” 闫炎不再推辞,接过于悦递过来的勺子,略微搅拌了一下,舀了一勺“哧溜”吸进嘴里,入口即化。 闫炎火速地吃完了一碗。 “怎么样?”于悦热切地问。 “又麻又辣!”闫炎抬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 “我是问你好吃不?” “好吃,好吃极了,辣得过瘾,麻得也过瘾!”闫炎赞道,“胃里也舒服得很!” 方外婆招呼劳动的小伙子们轮流过来吃,小伙子们一人吃了两大斗碗,外加一碗南瓜汤。满足地摸肚子,说:“这是我们进部队后吃得最喜欢的一顿饭了!” 听得方外婆笑得合不拢嘴。 最后闫炎和其他小伙子提了四桶豆腐脑儿,两桶南瓜汤走。用的是他们自己带来的桶,自行车也留下了,他们这是不来了啊! 方外婆依依不舍地和闫炎他们挥手告别。 于悦摸着裤兜里闫炎付的菜钱二十块,觉得踏实极了。 还好没有同意闫炎做爸妈的干儿子! 谈什么兄妹情?多伤钱啊! 第65章 ◎豆腐渣脑壳◎ 杨凤一早到办公室就马着脸,办公室里任谁都能看出她的不高兴。大家看见她和马副社长走得近,也就没人惹她。 杨凤不高兴,她很不高兴。 昨天在于家,闫家那小子闫炎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她那么努力的讨好他,他却三番五次地给她下脸,从头到尾无视自己。本来以为他不好意思,好不容易人少终于有了相处的机会,他人跑了。 是,于家的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皮肤白了一些呗。可那干瘪的身材有啥子好看的? 真是年少不知事,以后会有得后悔。 那个叫什么……力的倒是识货,一双眼睛巴巴地看着她,就没有挪开过,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可那个什么力也不照照镜子,他什么身份,也敢和闫师长的儿子抢女人? 看,还是成熟的男人懂得她的好,她才到办公室不到一小时,马天友已经假装在门口溜达,实际上是看她,别以为她不知道。不过,男人嘛,不能让他得寸进尺了,就得晾他一会儿,否则他就不珍惜你了。 杨凤瞪了瞪眼,上班时间,好歹收敛一些。 马天友被瞪得莫名其妙。姚社长今早一来听说了车队滞留在公社的事情,准备过去看看。他不好明目张胆地让杨凤跟着,几次到门口暗示她出来,她不出来,还瞪自己? 不去算了,姚社长还等着自己呢,大家都忙,马天友可没有那么多闲心在这儿磨着呢,扭头就去找姚社长。 两个社长各自骑着自行车,才离开公社不足五十米,就听见后面有女同志喊:“社长。” 马天友扭头一看,是杨凤,一面挥手,一面跑上来。 这会儿追过来干啥子,早先招呼的时候不理我。马天友看着她前面一荡一荡的两坨,终究是招呼着社长停下来等她。 杨凤终于追上来了,她累得气踹嘘嘘,弓着腰大口喘气。 马天友无奈地看着她,真是…… “姚社长,我想起来昨天有个事情,还没有来得及给您汇报。那个湘省的车队停在咱们这儿。里面有个人是湘省军区闫师长的儿子,叫闫炎。” 师长?姚社长的心猛烈一跳。随即侧目看了一眼马天友,这小子没给自己汇报啊? 马天友被姚社长一看,心虚地转了头。不告诉给社长是他和杨凤商量好的,毕竟姚社长要是和人搭上,还有他马天友什么事?他不明白杨凤怎么突然就把这事儿给说出来了。 杨凤觉得马天友没有心,自己一心给他筹谋前途,他倒是好,悄摸摸的就和姚社长溜了。要不是她听说了,要不是她说出了闫炎的身份。 哼…… “既然杨凤同志对车队的事情这么清楚,那就和我们一起过去吧!”姚社长面色如常地说:“小马,你年轻,力气大,就载着人,咱赶紧过去。” 说完,率先骑车走了。 感觉到姚社长的不悦,马天友赶忙让杨凤上车,忽然他觉得腰上一阵痛,他叹了口气,低低地说:“这里有人,你收敛点儿!” 杨凤见到果然有人过来,拧了腰间一坨软肉,恨恨地转了个圈才放手。 马天友痛得龇牙咧嘴不敢出声。 … 闫炎和车队的同志提着东西到了大伙儿扎营的地方时,天已经大亮了。 收拾帐篷的王清看到他们回来了,急呼呼地跑过来问:“大炎,好东西到了吧?” 闫炎嘴角下弯,那是! 张大力更是喜不自胜地说:“王哥,这可是豆腐脑儿!” “豆腐脑儿和豆花儿什么区别?”有人问。 王清解释说:“豆腐脑儿比豆花儿更嫩,更好吃!小时候我就馋那豆腐脑儿呀,可家里不做怎么办?我妈就找了磨豆腐的人家要了些豆腐渣,压碎了,拌点辣椒给我吃。” “所以我读书不行啊,脑袋里装得尽是豆腐渣!” 一阵哄笑。 更多人围上来,打望着桶里。 白花花的豆腐脑儿,随着桶晃着,鲜嫩地冒着热气儿。众人齐齐地吞了一口水,接下他们肩膀上的桶,热情地说,“我来,我来挑吧,你们都累着了。” 挑桶的人看着他们的馋样,顺势将桶放在地上。 “擦擦你们的口水吧,滴到桶里谁吃啊?”葛邑到了,上前拍拍闫炎的肩膀,“你这傻孩子,这么多东西,得花不少吧?” 闫炎嘿嘿没说话。 “王清,你先去把邓向的饭盒拿出来,先给他打些过去。”葛邑对王清说。 “好呢!”王清爽快地答道,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闫炎小声地和葛邑说:“师父,等会吃过饭,把王清送到这里的卫生所看看?” 葛邑想说郑大夫觉得没问题,但想想邓向在喊痛,真不送他到卫生所看看,别人还以为他没人情味。 葛邑皱皱眉说:“去吧,吃过饭就给送过去。” “大炎,辣椒酱忘拿了。”张大力跑过来说。 “忘了就忘了吧!”大炎说,想想觉得还是有辣椒酱好吃,于悦调的蘸水味道很不错:“你让不吃辣椒的先吃豆腐脑儿,我去拿,正好自行车还没有还回去。” “我也和你去!”郑大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我就好那一口辣椒,没这东西,我觉得龙肉海参都没味儿。” “郑大夫,亏你还是大夫,你不是时常告诫我们要少吃辣椒,避免上火吗?” “那是你们!小伙子火气旺,是该少吃一些辣椒。” “上来吧,郑大夫!”闫炎骑着自行车停在郑大夫旁边。 … 眼看前面就是军队驻扎地了,杨凤从挎包里摸出镜子照照。镜子放到挎包里后,摸出梳子,将两个麻花辫的发尾梳了梳。 姚社长一行三人到了车队后,葛邑和姚社长两人像是老相识般,进行了长达两分钟的商业互捧。 杨凤对此无兴趣,不过就是一个修车师傅吧,肩膀上都没啥徽章。 她看四周有不少人看着她,被闫炎无视的自傲情绪又上来了,人群中没有看到他。她招来了人群中昨天的熟识面孔,问:“你知道闫炎同志去哪里了吗?” 在杨凤刚来时,张大力就看到她了。他不敢上前,直到杨凤向他招手时,他才紧张地走上前去,红着脸问:“杨凤同志,什么事?” 待听清楚了她的问题后,张大力告诉了她闫炎的行踪。 没见到人,可真遗憾! 杨凤烦躁地离开,跟在马天友后面。 张大力的队友倒是一窝蜂地过来围着他,“刚那个漂亮姑娘过来,你们说什么了啊?” “没说什么。”张大力不想让战友们打趣。 “行啊,大力,你这是想媳妇了啊!” 张大力被说中了心事,脸更红了。 “大力啊,那姑娘有没有对象啊?” “你可要打听清楚呐,咱们下午可是就要走了。人姑娘记得你是谁?” “就是,大力,最好你能问到地址,好联系啊!” 张大力愣住了,他没问。不行,他得去问问。 张大力还没去,闫炎回来了,带着于悦。原来在他们走后,方外婆发现了没有带走的辣椒酱,让于悦骑车给人送去。快到公社的时候,于悦碰上了闫炎。 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刺得杨凤不舒服。她低头敛去眼中的不悦,再抬头时满面欢笑地与闫炎打招呼, “闫炎同志,你好!咱们又见面了。” 闫炎点了头算是答复,转身扭头让人提着辣椒酱分发。 葛邑笑呵呵地说:“姚社长,马社长,来来来,尝尝今早新鲜出炉的豆腐脑儿。” 姚社长看着有些眼熟的于悦,疑惑道:“这位漂亮的小姑娘是咱们公社于家的?” 于悦上前来对着姚社长鞠了一躬,“是的,姚社长,我叫于悦,业精于勤的于,喜悦的悦。” 这么有趣的自我介绍,姚社长一下就想起来了,赶忙问:“你家的猪喂好了?” 正在哼哧哼哧吃着于家豆腐脑的众人抬头,一脸茫然。 于悦莞尔一笑,“喂好了,六只猪儿吃得哼哧哼哧的,可好了。” 姚社长高兴:“你呀养好了猪儿,县里盼着你做个好榜样。争取明年年中出栏一批大肥猪,让咱们公社脸上有空。” 于悦保证:“姚社长您放心,我做饭不错,做的猪食更不错。养的猪儿又肥又壮。” 一旁的闫炎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脸,“肥了吗?壮了吗?” 姚社长拒绝了葛邑吃豆腐脑儿的邀请,开玩笑,他自己没拿东西过来,怎么好意思还吃车队的东西。不过,还好,东西是于家出的,四舍五入就算公社出的,他面子上也过得去。 “我这会儿下乡去督促养猪的事情,葛师父,你就原谅我先告辞了。有什么事什么困难吩咐老马和小杨去做就行。” 姚社长独自骑着自行车离开。 杨凤恨恨地盯着于悦姣好的侧颜,咬牙切齿地腹诽:狐狸精,勾得连姚社长都青眼看她了。 葛邑再三声明这里没有什么事情了,马天友快中午时带着杨凤离开。 十五辆车组成的车队下午离开了万胜公社,疾驰的汽车前行,只留下一路飞扬的尘土。 于悦在姚社长离开后,走了。面对杨凤敌意的目光,她实在觉得莫名其妙。两人没有交集,她仇视自己做什么? 难道杨凤不会养猪,她嫉妒自己是养猪达人? 第66章 ◎内里奸◎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今天是不用出工的一天。 赵婵娟走到厨房准备做早餐,厨房里的东西齐活了。光挂在墙上的筲箕大大小就有三个,碗柜上立着她找木匠做的甄子。 和大腿差不多高的饭桌放在靠门的那一侧,配了四个小木凳。够她在家吃饭用了。 还有一个两层的洗脸架,放了两个盆子。一个瓷瓶用来洗脸,一个木盆用来泡脚。她是寒凉体质,上辈子看了中医,老大夫让她每晚睡觉前多多地泡脚驱寒。这在许家是不可能做的事情,但现在她自己生活了,就不能委屈自己了。 赵婵娟打开碗柜,里面十个吃饭用的小土碗,五个装菜的大碗,加上两个小木盆,足够她用了。 供销社里花花绿绿的瓷碗需要票,她没有票,觉土碗也不错。 想她前世在外打工,租的房子里,厨房也是要和别人合用的,虽然一切很简陋,比不上后世的现代化灶具,但这个厨房是自己独自拥有的呀,还有一间寝室,这就是自己的家啊。 赵婵娟觉得很幸福。 “咕,咕咕——”肚子在叫了。 碗柜里放着几个小布袋,分别装着,黄豆,红豆,绿豆,大米,小米,麦子,六样东西。是方嬢代表于家送的,祝她搬新家,也祝她以后得日子六六大顺。 碗柜最下面放着的两个南瓜是于悦送的,柑橘是方外婆送的。 好像缺了些什么?赵婵娟捂着胸口,她亲娘对她的无视。无视好,最好永远不要想起她。 赵婵娟挽起袖子,准备熬一些粥,这样可以很省事的吃一天。 南瓜切了三分之一去皮洗净切块,小米和大米各一把洗净,一起放进钢精锅里。她坐到灶膛前,从身后抓一起一把竹叶塞进灶下,划了一根火柴点燃竹叶。 赵婵娟就正式开锅了。 稀饭煮好,她盛了一碗出来,凉在饭桌上。 赵婵娟坐在小木凳上,看着南瓜稀饭微微出神。 真没想到,自己这一世勇敢一点,刚一点就能过上这样美好的生活。上一世,真是,自己够傻了。 怪自己看不透想不通,许家怎么是好人,还有她娘,她是万万没有想到看上去柔柔软软的吴素琼会那么狠心。 “笃笃笃——”后院的敲门声,赵婵娟的厨房离后院最近,听得最真切。 这么早,会是谁? 大清早的,跑到后院来敲门。 后院已经用泥砖全封闭了,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情况,院子里的人也看不到外面大的情况。 隔绝一切窥视,就很好! 赵婵娟走到后门,取下门闩,一张苦瓜脸映入眼前。 “娟儿,昨天我看到青山村的王木匠送来了两张床到于家。娟儿,你这是住上了于家的新房,睡上了新床?” “妈,你是来祝福我的吗?那你咋两人空空的呐?”赵婵娟并不以为她妈是好心的。 吴素琼沉默了半响,张口说:“…娟儿,你让妈进去说话,看看你的新房子,好不?” 赵婵娟半倚在只开了一丝缝的门上,纹丝不动,“不好。房子是于叔方嬢修的,你要看,就去前门,正大光明地问人家同意不同意。你要是想看新房,让许家把我赵家的三百块钱吐出来啊。拿着三百块钱,你想修什么样的房子没有?干嘛要看许家脸色?” 而不是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悄悄咪咪的避开主人。 吴素琼被赵婵娟的话堵住,差点说不出话,于是她开始苦哀地卖惨:“娟儿…,你是在怪妈么?” 又是这副样子,对许家顺从隐忍,对自己就是使劲打压,从小到大就是。 赵婵娟经历了一世,已经看透吴素琼,再不会顺着她,她点点头毫不客气地说:“是!你要是不嫁许家,或者找一户厚道人家,或者在家里好好地守着爸爸留下的东西。日子何至于过得这么艰难?” “手上没有一分钱的滋味好受吗?” “做不完的活儿,不累吗?” “吃不饱饭,心里不慌吗?” “吴素琼,你就那么想男人?非要把你前夫留给你的钱,巴巴地送给人家。把你和你女儿送到人家当不要钱的长工吗?” 吴素琼被赵婵娟这番言论惊得目瞪口呆,愣愣地盯着女人,她甚至忘了哭:。 等她反应过来,女儿对她的指责时,气得浑身啰嗦:女儿一直是这么看她的吗?? 赵婵娟说出了上辈子埋在心头几十年没有说出的话,终于掰开了压在心头几十年的石头,觉得心里畅快极了。 怪不得方外婆那么喜欢吵架,实在是吐出了心中的怨气,心里舒服极了。 心里舒服极了的赵婵娟看吴素琼在门口恨恨地看她,当即关上了,闩门,回去喝稀饭。 自己上赶着为许家做牛做马,可别拉上我! 大门关上,吴素琼听到里面还有闩门的声音,女儿这是和她离心了,她捞起围腰擦了擦眼角,走了。 饭桌上,许二婶语带讽刺地说, “咋个儿?你去看你的女,她还没有留你吃早饭?” “哎呦呦,这眼睛还红了,不晓得的,还以为我许家给你气受了,你哭给哪个看哦?” 许幺奶三角眼斜着看了下大儿媳,不耐烦地说:“要哭就滚出去哭,一点福气都被你这个瘟丧脸哭没的了。” 吴素琼吸了吸鼻子,悄悄地看了一旁的丈夫,见他马着脸。 许二婶不嫌事多的挑拨:“呦,昨天晚上悄悄话还没有说够啊?吃饭的时候还抛着媚眼。” 许亚强抬头,恨恨地瞪了吴素琼一眼。这后娶的妻子越来越不懂看脸色了,要不是…哼,他才不得稀罕碰这个黄脸婆。 吴素琼不敢看了,赶紧低头刨稀饭。 今天因为许亚强在家的缘故,早饭丰富了一下,稀饭是用大米熬的,红苕只加了一点点。 “爸,你给我买辆自行车吧!”许思兰嘟着嘴说,“隔壁于悦都有一辆自行车了,我也想要一辆!” 许亚强眉头皱了起来:“于家有自行车了?”他一个上班人士都没有的东西,他于家凭什么有? “是呀。他家什么条件?一天三顿啃红苕吃的,怎么可能买的起自行车。我看,多半是她在那个什么省的干爹给她买的。就是运气好,救了人家而已。哼,能多长久,我看这一辆车就要断亲了。”许幺奶说。 许二婶添风加醋地说:“就是,于家*最近还修了好几间房,喂了六头猪。” 没有听到答复的许思兰不高兴了,大声地说:“爸,自行车——” 许亚**躁地说。“什么自行车,你爸我都是走路回家的。我都没有自行车,你要什么自行车!自行车不要票,不要钱?我哪里给你找?再哭就滚出去!” 许亚强想到隔壁经济状况超过他,心里就不舒服。 许思兰这些年几乎就没有被骂过,这会被他爸一骂,受不了,摔了碗丢下筷子就往外跑。 吴素琼看着屋子里没有人去劝,她也不想动,许亚强难得回家一次,她想陪着。 许幺奶却是不放过她,双眼一瞪,十分不满地说:“怎么?男人回来了,就不管女儿了啊?!” 吴素琼只得放下筷子,灰溜溜地出去安慰。 厨房里,许亚强问她娘:“妈,养猪挣的工分多么?” 许幺奶说:“多,咋不多呢!猪粪算工分,猪长肉了又算工分,双份的工分!” 许亚强小心翼翼地建议:“妈,那要不咱们也养?” 许幺奶看着于家的粪坑眼热,有了猪粪,自家自留地的粮食长得也好,还不用说有工分。她一拍大腿,赞成儿子的话:“养!咱家一窝子的女人,不养猪还想懒死吗?养,咱们非但要养,还要比于家要养的多,养八头!” 许亚强不知道养猪的辛苦和不容易,欢喜若狂地赞同! “妈,等养猪得了工分,咱们换钱。我再去跑跑关系,这样说不定明年我就能升上去了。” 许二婶看着欢天喜地的两人,却高兴不起来。许亚强不知道养猪的难处,许幺奶只知道养猪的好处,一旦开始做事,这两个都不上手做事的人能干嘛? 家务活可以丢给吴素琼做,可做完家务活吴素琼还有时间割草,煮猪草吗?那这些活儿不都得掉到自己的头上? 可是八头猪呐,不得累死她! 都怪吴素琼那个蠢货,把好好的劳力往外推。 == 万一吴素琼是故意将女儿往外推的呢? 哼,这内里奸的吴素琼。 这养猪的活儿还是你来吧! 早上,早在后门被敲响的时候,于悦就已经醒了。她起身开门,但晚了赵婵娟一步,不过,她在后面听到了赵婵娟怼吴素琼的话。 女主成长的比她预想中的要快。 小说中,女主被男主救起后重生,她也很快和男主结婚。不过因为男主的军衔不够,不能带她随军。在男主家的女主可是被婆婆和弟妹磋磨了几年,其间,女主对吴素琼可好了,宁愿自己饿着也要将手中少少的钱和物寄给吴素琼。 直到女主和男主一起在部队后。女主的自信才和事业一起长起来。 所以,这是好事? 第67章 ◎男子汉气概◎ 院子里种了两棵柑橘树,是方老太让儿子在山里找的。 “山里面的树,味道可能不好,等明年开春的时候,让你大舅舅从院子里削一根枝条,接一下,以后果子的味道就好了。” 老人家心细周到地叮嘱。 于悦觉得好,院子里的果子可以作为遮掩,以后她自己的柑橘拿出来就合理了。 柑橘树有成人的手臂粗细,一人多高,估计明年就能结果了,也不知道舅舅去山里找了多久。 “三姐,你的信!”小勇举着两封信跑进来,“娟儿姐呢?另外一封是她的。” 许婵娟从屋子里出来,望向小勇,疑惑地问:“有我的信?” 于悦看到是编辑部来信,麻木地撕开信封,掏出里面的信,一目十行。 “娟儿姐,我的文章被编辑采纳了,终于!”于悦看着许婵娟,挥舞着信,高兴地说。 “恭喜。”许婵娟笑着说,“我写的文章也被编辑采纳了。” “多少稿费?” “五元。” 于悦哀嚎,“我的怎么只有二元五角?” 失落归失落,于悦自知不能和锦鲤女主相比,迅速地就调整了心情,乐颠颠地去找爸妈分享好消息。 方玉珍和于火明高兴得合不上嘴,尤其是方玉珍,她放下手里的伙计,迫不及待的去了娘家。于是,不到一刻钟,村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于悦的文章上报了。 于悦看许婵娟依旧对她微微笑,这就尬了,文章第一的人还没有丝毫骄傲之色,她这个半壶水倒是响叮咚。 下午,方敏玉放学过来,给了于悦一个熊抱,“三姐,你太厉害了。” 吃过晚饭,林村长背着手过来和于悦确认上报的事情,得到肯定的答复,林成旭点点头,“这就好!公社说要再招一名公社秘书,咱们村就推荐你去。” 去公社当干部啊! 方玉珍和于火明喜极而泣,幺妹也不用下田干活了,有了工资,幺妹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于悦也高兴,不只是因为得了钱,而是那种凭自己的能力挣钱的本事。现在听村长这么一说,她就有了进公社的希望。拿国家工资,她的钱和物就有个出处的来源了。 文章发表,有了这个噱头,想进公社就容易了。编辑的信件来的真是很及时啊! 天黑净了,西面的房间里,还有昏暗的光芒。 于悦回屋看见,知道是赵婵娟在挑灯夜战,估计是今天的五元激励到她了。 到了信中所写的文章刊登的那日,于悦和赵婵娟双双请假去公社买报纸。 于悦决定把话挑明,昨天村长过来说公社干事的事情,村长嗓门那么大,赵婵娟肯定听到了:“娟儿姐,你想不想当公社干事?” 赵婵娟看着万盛公社办公所在的方向,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呢?自己上辈子没进去看过。 “娟儿姐,村长说咱公社要招一名公社秘书,不然,你去试试?”于悦说。女主是锦鲤体质,心想事成,她要是去公社当干事,自己无论如何是挣不过她的。 “村长推荐了你,公社只要一个人,我看好你。”赵婵娟轻轻地说,“你去当干事,我在村里也挺好。” “娟儿姐,我也看好你。咱们让村长推荐咱两人去,怎么样?”于悦说:“虽说是招一人,但说不定有人干不久呢?” 赵婵娟笑:“哪里有那么巧的事?何况村长也不会听我的……” 于悦:“‘无巧不成书’,再说了,咱们可以先想着,不定哪天就心想事成了呢?至于村长,那就简单了,咱们一起去他家,给他这样说……” 赵婵娟被于悦说心动了,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如果能去公社做些轻省的活儿,养好身体,就不会再重复上辈子的苦了。 公社的邮局并没有多少报纸,两人只买到一份。看着自己的文章在报纸上那么不显眼的地方变作铅字落在上面,两人差点没有激动地抱在一起。 邮局的干事看出两人的异样,询问了缘由。 “不得了,咱们公社有人写的文章上报纸了”精神矍铄的老者扶了下眼镜说:“不过按规矩只能卖你们一份,要不,明天你们再过来一趟,如果还有剩下的,我给你们留着。” 两人道谢,留下买报的钱。 转身离开,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从门口进来,是杨凤。于悦不喜她,拉着赵婵娟从旁边走过。 杨凤本来是不用亲自到邮局的,不过这些天,她心里莫名地在期待什么。到了邮局,刚才和于悦说话的老者将一封信递给她。 “有你一封信,从湘省军区过来的。” 杨凤接过,满心的笑从心里溢出嘴巴,这就是她自己亲自过来取信的原因。公社有马天友在,她不想让他知道谁给自己写信了。 杨凤兴奋地越过了于悦两人。 于悦悄声对赵婵娟说:“你看她能在公社干得久不?” 赵婵娟摇摇头,她不知道。 于悦却是故意曲解:“承你吉言,她的职位就是我的了。” 赵婵娟:“……” 杨凤将信揣在随身背着的军绿色包里,回到办公室自己的位置上。 下班了,同事手肘拐了她一下:“风儿啊,什么事这么高兴?今天看你一整天都合不上嘴。” 杨凤:“没什么事,就是高兴咱公社今天的收成好吗?等过年肉票不是要多发一些,能过个好年。” 另外一个干事信了,她也期待今年能过个好年。能结结实实地吃一顿肉。 杨凤的家离公社远,她在离公社最近的一个生产队的一户人家中租了个房间。这户人家只有一个不太说话的寡妇和一个八岁的女儿,家庭成员简单,没有那么多事,她住着也自在。 杨凤疾步走回去的时候,寡妇还没有回来,她打开门,直接走到自己租住的房间,掏出钥匙打开门,从里面闩上门。 坐在床边,抚摸着自己因疾步行走而发烫的脸。 她就知道,没有男人能逃出自己的魅力,何况那还是个少年,真是少年慕艾的时候。少年在写信的时候,一定在想着自己。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镜子看,脸上一片红霞飞,她害羞地扑上镜子,垂目看到自己高耸的衣服,又得意地昂起了头。 哼,自己这成熟的模样岂是那些黄毛丫头能比的? 拍拍胸口,平静了一会儿,她正准备取下随身挎包时,发现枕头下伸出半张小纸。抽出纸条,里面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破坏生产,调到县城。” 杨凤起来,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异常。她扑向窗户,她记得走之前……忘了别上了,现在,窗户的插销完全到孔里了,用力推,推不开。 “妈,我把柴火放在窗户下。” 寡妇母子回来了,她急忙走出房门,奔到小男孩跟前。 “黑狗儿,你今天看到哪个到我屋头没?” 农村人习惯取贱名,好养活。 黑狗儿退后两步,和杨凤保持距离,他不喜欢这个穿着花哨,走路扭来扭去的女人。 “没看到,哪个能进你屋,你不是锁着门?” 黑狗儿觉得还是自己的妈好,要不是她每个月给妈钱,减轻一点家里的负担,他才不愿意这女人住在自家。花里胡哨不说,经常对着外面的男人笑,怪不得张婆婆说这女人不正经。 杨凤看黑狗儿不像说谎的样子,怏怏不乐地回了屋。再次看了纸条,“破坏生产,调到县城。”她决定照做,毕竟第一次按照纸条上的说法做了,她就当上公社干事了。 这次……县城,杨凤想去,离开这个穷公社,还有马天友的丑样她真是看够了。 破坏……就是不知道怎么做,不过不着急。 想通了,她就觉得无所谓了,只要能有更好的出路,她就觉得值。 想到这里,她捞起穿上的挎包,拿出里面的信,贴在脸上。今天真是值得庆贺的一天,前途可期,心仪的少年又给她来信了。 按下迫切的心情,她从窗前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把刀,轻轻地裁开了信封,缓缓地抽出里面的信纸。 有一种气味…嗯…男人的气味。 杨凤陶醉般深吸了口气,展开信纸。 呃,钢笔字不是很周正,杨凤想这一定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赶紧将信写好给我,来不及慢慢写。 粗狂也是一种男子气概。 “杨凤同志,展信好!” “自从那一天见到你后,回部队我想了很久……我的家里情况是这样……希望我们能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 落款位置写着:王清 信纸飘飘荡荡落下,杨凤失落地跌坐在床沿上,半天说不出话。 一张黑脸浮现在眼前,杨凤拿起枕头狠命地扔出去,咬牙切齿地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像是要把浮现在眼前的那张黑脸砸碎。 她无力地摊在床上,眼泪溢出眼眶:“我怎么就这么命苦?我看上的人不看我一眼,我不喜欢的人巴巴地跑过来。” 她想到马天友,她都不嫌弃他有妇之夫了,可他还是不和家里的黄脸婆离婚娶她。杨凤翻了个身,自己还比不上他家里的黄脸婆? 再想到王清的矮、穷、锉,没错,就是穷。部队里的司机又怎么样?一份工资要供四个弟弟妹妹还有一对父母,又能剩下多少给自己?自己就算不嫌弃王清的人才差,但也不能无偿地帮她养弟弟妹妹啊! 她哪里有这么好心,自己的弟弟妹妹不养,养别人家的?不然她也不会从家里跑出来? 自己怎么就这么命苦?就没有一个条件好的人看上自己? 脑海里不期然浮现出闫炎的脸庞。 算了,他看不上自己就算了。 自己还是靠自己吧! 她将枕头下的纸条抽出来,再看了一遍,捡起地上的信来,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第68章 ◎不牺牲,我们共赢◎ 大中午,午觉都不让睡,从县里开会回来的姚社长立马召集所有干事开会。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如何提高群众的养猪积极性,如何才能让社员们积极踊跃地养猪。 “这快过年了,去年咱们公社上交的猪肉就少,我看今年上交的头数也不多。总不能明年也差吧?连续三年掉车尾,我这还能上县里去开会吗?所以,从现在开始,咱们公社的头等大事就是-------养猪。” 姚社长的话一落下,底下就开始讨论。 叫苦怨地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是大家没有做好宣传工作啊。而是困难如山大,人都吃不饱,哪里有多余的粮食喂猪?养不好是其次,关键是养死了谁担责啊? 众人的话,姚社长听在耳朵里,他皱着眉头。 “问题是有,但是应该想办法解决。比如担心猪生病,这个可以找畜牧站,畜牧站是后盾,请群众放心,宣传队的干部要好好给群众说。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 万盛公社的宣传队只有杨凤一个人,姚社长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眉头皱的更紧了。 杨凤旁边的赵干事手肘撞了撞她,杨凤这才回神来,茫然地看着姚社长。 姚社长很生气她的工作态度,但不得不沉下脸重申:“杨凤同志,开会的时候要认真,养猪工作做不下去,你作为宣传干事责任最大。一会儿散会后你去畜牧站,还有,你每天至少要去三个村做好养猪宣传。” 看到杨凤被批评,其他几个干事悄悄地讥笑。杨凤偷奸耍滑惯了,有什么困难的活就推给她们,平时有马天友罩着,她们不敢多说。现在杨凤被批评,她们心里乐了。 面对严厉的姚社长,杨凤点头。 姚社长看到杨凤敷衍的样子,叩了叩桌面:“杨凤同志,重要的事情不但要记在脑袋里,还要记在本子上。” 马天友也瞪了一眼杨凤,平时仗着自己的庇护做事敷衍就算了,怎么在姚社长面前候还敢不上心?这不是让自己以后难做事? 接到马天友的暗示,杨凤赶紧找本子,手忙脚乱地前后翻找。 姚社长让大家继续讨论,起身离开座位,眼神示意马天友出来。 “宣传科是你管的,如果你管不好,要不换人,要不你自己亲自上。自己斟酌。” 马天友听出姚社长话里的严肃和重视,开玩笑,他副社长当得好好的,怎么会想去做宣传干事? 他微微屈身,郑重地保证:“姚社长,您放心。我一定管好手底下的人,协助您的工作。如果再过一个月杨凤不行,咱就换人。” 马天友最近不敢和杨凤走得太近,一是老婆好像发现了什么,最近对他冷眼冷语;二是杨凤心大了,竟然想着让他离婚。 他不过就是逢场作戏,你不打扰我不打扰家庭,谁知杨凤贪心的想要更多,那就不怪他心狠了。 姚社长得了保证,点点头,重回会议室。 会议很快结束,姚社长要大家除了作好群众的工作,还要求大家作为干部要以身作则发挥干部的带头作用,让家属先行发展。 杨凤被分派了每天三个村的宣传走访任务,心里叫苦不迭,本想找马天友诉诉苦,安排别人去。谁知道没见到人,问别人才知道出去了。 没办法,她只得单枪匹马地背着挎包先去畜牧站。 … 接连七天,每天早上都开会,杨凤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这懒觉也没得睡了。 早会上,她得发言,就昨天的工作向大家汇报,然后再将今天的工作计划陈述给大家,最后让大家讨论。 杨凤有些受不了,且不说白天她跑三个村子有多劳累不说,就这早会上大家的喋喋不休批评-哦,建议,就让人受不了。 让她有种站在公社外面台子上被批斗的感觉。 凭什么?凭什么她一个人受这罪? 讲完今天要做的事情,杨凤咬咬牙说:“姚社长,听说天水村的于家养了六头猪。不如,请于家出来给大家伙儿宣传宣传,毕竟,现身说法群众最喜欢听。” 姚社长若有所思,片刻后点点头:“正好我看到天水村的村长递了公社秘书候选人名单,其中就有于悦。让她先来公社做事,咱们先考察考察也行。马天友,一会儿散会后你去趟天水村,将人找来。” 杨凤笑不起来了,她是想让于悦过来帮她,没想过给她显能耐的机会啊。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散会以后,杨凤去骑车,正碰上风风火火坐上自行车准备离开的马天友。 她张开双臂,拦住人,双眼冰冷地看着马天友:“我这些天每天跑三个村,早上都快起不来了。马天友,你把车骑走了,是让我走路去三个村吗?” 马天友下车,低头踢下脚架,稳住自行车,将车留下,避开杨凤迈腿走开。 “马天友,你什么意思?”杨凤拉住他的后衣摆,“穿上裤子就不认得人了,是吧?” 马天友走不掉,惊慌地看了四周,看到无人注意这边后,才低声说:“不是。这不姚社长打了招呼,要注意影响吗?” 杨凤收回手双手抱臂,斜眼看他,然后笑了:“影响?你抱着我‘心肝心肝’上下翻动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要注意影响?” 还真敢说啊! 在床上马天友喜欢杨凤泼辣,不代表在外面他就喜欢。 马天友不着痕迹的退后两步,:“这里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有空的时候另找个地方说话。” 说完,他不管不顾地就跑了。 杨凤在背后嗤笑:男人,就没靠谱的。像她爸,只顾自己一时快活,生了一堆娃丢给母亲也不好好养,只知道和村里的寡妇眉来眼去。 收回视线,迈步走向自行车,她今天还有三个村的任务。没办法,只有等明天,于悦来了,她或者能轻松一些。 … 于悦被马天友找到时,很懵,但随即兴奋起来。 姚社长这是要她先去实习?就不知道有没有实习工资?她其实也没什么办法啊!猪一顿吃得多,就算是人愿意去割草,但只吃草的猪一年也长不了多少啊?这不白费功夫吗? 她和马天友说了能不能带上赵婵娟时,被拒绝了。她怕女主多心自己撇下她,悄悄对赵婵娟说,等见到社长了,一定会举荐她的。 对此,赵婵娟并没有抱多大希望,但也没打击于悦,反而鼓励她好好做事。 于家有自行车,马天友舒了一口气,终于不用走路了。天水车真是好偏僻,连个牛车也没有。他骑着车带上于悦,先将人领到公社介绍一下工作要求。 天水村的社员羡慕地看着于悦远去,从田里直起腰来对于悦的妈说:“玉珍,幺妹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了,你们于家有福气了。” 方玉珍扯了一个笑:“啥子福气哦!这不只是去公社帮忙嘛?又不是真的去当干部。” 村长林成旭高兴地对婆娘说:“我就说幺妹是个能干的娃娃。她能到公社当干部,咱们村的牛就有着落了。” 村长媳妇瞪了他一眼:“牛尾巴都还没有看到,看把你高兴的。” 林成旭看向公社的方向:“我相信幺妹那女娃娃,是个能干的女娃。” 于悦到了公社,马天友给了她一份万盛公社所有生产队的手抄名录,“你抄下来以后还给我。” 接过名录,她扫了几眼,问:“社长,有没有村长的名单。” 马天友想了想,出去找人翻了一份给她。 “今天不早了,你下午就跑一个村吧。” 于悦停笔抬头看她,点头说:“那我可以先回自己村宣传吗?” 马天友同意。 于悦在公社吃顿午饭才离开,不是她贪那一顿饭,而是姚社长热情地拉住了她,她藉此机会说赵婵娟的事。 姚社长充满深意地看了于悦一眼说:“公社秘书只有一个职位,你把人引过来,就不怕她抢了这个职位?” 于悦直了下腰,正气凛然地说:“不管是在公社还是在乡下,当干部还是做农民,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里,绝不抱怨。” 其他干事纷纷朝她看来,目光中有赞许的,也有看傻子的表情。 “很好,不错。”对于心念纯正坚定的人,他是喜欢的。放下筷子,他说:“可赵同志一来,原本可以给你十个工分的,现在就要平分了。你和赵同志每人每天五个工分,一个月一块五毛钱。你能接受吗?” 于悦立马从位置上站起来,对着姚社长鞠躬:“感谢姚社长,我代表赵婵娟同志,感谢您!” 姚社长看她眼神澄清,知道她是喜悦的。不由的更加欣赏,这姑娘真是立身正!大气! “不过,你们中午可以在公社吃饭。”这也是他能为两个姑娘争取的一点好处了。 “谢谢姚社长。”于悦当然没有怨言。她不会贪那些钱,相信赵婵娟也是,毕竟两人都不缺这些,缺的是有个名正言顺将钱拿出来的机会。 而现在,姚社长给了她们机会。 于悦是感激的。 吃过饭,她上自行车回村。 放下自行车,迫不及待地找到赵婵娟。 方玉珍在门口望到女儿回来,正想着问问她去公社的事,可人一溜烟就走了,她没说上话。 赵婵娟刚吃过饭,在床沿边坐着,正在纳鞋垫。听到砰砰的砸门声,放下手中的针线和鞋垫,起身开门。 “好消息!好消息!” 看着好友兴高采烈的样子,赵婵娟被她的笑容感染,脸上笑盈盈地退开让于悦进了门。 “什么好消息?” “姚社长同意你和我一起做事了。” 赵婵娟的笑容滞住:“不是说只有一个职位吗?你为我舍弃了自己的机会?不用这样的——” 于悦摇摇头,拉住她的手坐下,从头到尾讲给她听。 “不,不用舍弃。我们共赢!姚社长说我们现在还在考察期,就是每个月给的不多,你会怪我擅自主张替你答应了吗?” 赵婵娟眼含热泪,她妈都没有为她考虑过的事情,幺妹却是这么周到。 她感动的道:“我知道你是为我身体着想,知道我不能做重活,所以特意给我找了这个轻省的活计。谢谢你,幺妹!” 第69章 ◎来呀,一起伤害啊!◎ 天水村的养猪动员大会在村民下工前30分钟开始,这个时间于悦是和村长记分员商量过的。林成旭对这个宣传活动的是非常赞成的,况且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地里也没有多少活儿了,提前下工耽搁不了多大的事。 天水村就十来户人,在村中空地上开会就容纳的下。有人将锄头放地上,手掌靠在锄柄上,妇女们会利用时间,手里或拿着菜择着,或是手里有针线活。于悦看到大舅妈雷秀群在刮芋头,三舅妈张若男抱着手无聊地四处看。 按照惯例,村长林成旭先讲话。只是,他的话,大家早就听得耳朵起茧子了,大多数人埋下头,专心干手上的活。 林村长也习惯了,村民们没有看他,但不影响他的热情,他的话如村边的河流一样,滔滔不绝。 … “哦,对了,我再强调一下,养一头猪的社员家能有一分的‘饲料田’。好,接下来请公社的临时干事,于悦同志给我们讲一下养猪的好处。” 临时干事?这都是什么称呼啊?于悦尴尬地站到了圈子中央,林村长的旁边。 “首先,我声明,我不是公社干事,临时的也算不上。顶多算个临时工吧!” “我知道各位长辈还忙着回家做饭烧菜休息,我这里就长话短说了吧。尽量不耽搁大家的时间。” “养猪的好处,村长已经说得够多了,大家也是知道的,我也不说了。咱就聊聊大家关心的怎么养猪的问题……” “猪不能只吃草,没有营养。但是粮食呢,大家也不多,够自己吃就是了。正好咱们公社有政策,每养一头猪有一分的饲料田。我这里有个提议,建议大家多种豆子,一来呢豆子可以改善土壤质量,二来呢豆子的营养丰富,咱们吃豆花、豆腐,豆渣就可以留给猪。” “下面,咱们有情赵婵娟同志给大家讲讲怎么科学种豆。” 于悦带头鼓掌,郑重地邀请了赵婵娟。 在稀稀拉拉的掌声和吴素琼惊讶的眼神中,赵婵娟走到于悦旁边,在经过不到一分钟的调整以后,她恢复了常态,镇定自若地开了口。 她说豆子和土地是黄金搭档。讲了豆子为什么不需要化肥的原理;讲了豆子能改善土壤,种过豆子的土地不会那么贫瘠了;还提到了间种;讲了豆制品的营养丰富,对人的身体好处许多…… 大多数时候老百姓按照祖辈留下的规矩接着做,可他们从来不清楚其中的道理,赵婵娟解开了她们心中的疑惑,妇女们停下手中的活儿,侧耳听她说话。 当然,还有作对的。 “你说的那么好听,我们也知道好处。可哪里有那么多豆种啊?”这是许二婶的声音。 赵婵娟扫了她一眼,随即说道:“豆种的问题,大家不要担心。只要在村长那里登记要养猪的,明年开春的时候,就可以在于幺妹那里借豆种。每养一头猪可以借到十斤豆种。豆子可以做豆腐,豆叶可以喂猪,豆杆可以烧,一点儿浪费的都没有。” 这是和幺妹商量好的说辞。 “明年啊?那还是等先把豆子种出来再养猪。”许二婶哈哈大笑。 是啊,要先种豆才有给猪吃的啊!有几个本来意动的人听到这里,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林成旭看到大家没有动静,心里着急,可他不愧为是老干部。面上却是平静,他稳住声线说:“明年养?行,大家可不要后悔,等于悦同志和赵婵娟同志到别村去宣传,那养猪的人就多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公社的母猪就那么多,生的猪崽也不多。到时候别村都把猪崽抢走了,你们想养都养不了了。” 林成旭站得高,看下面更清楚,大家的表情似乎都很纠结。 “要养猪的,腊月二十五可在我这里领一斤豆子回家过年吃。”于悦说,“等过了三十夜,就领不到豆子了。” 大家伙惊讶地看着她,有人觉得于幺妹简直是疯掉了,为了公社一个干事的工作,把自家的豆子拿来送人。 这,明年于家要是没吃的,不饿死人啊! 幺妹还是太年轻了啊,被公社干部一哄,就不顾家里人死活啊? 但,对自家来说,有免费的豆子拿,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幺妹为帮我们村拿出了自家的粮食,是大公无私的,还有很大的风险。”林成旭说,“不管你们做什么决定,幺妹许诺的事,都不能说出去。这是只有我们村才有的好处。” “丑话也要说在前头,别只想拿豆子不想做事,不然,你们拿好多豆子,记分员就会扣你们多少工分。”林成旭最后一句说完,通知散会。 两个妯娌小声地说话,张若男说:“看不出来大姑子家囤的东西还挺多。” 雷秀群说:“没准人家原先打算用来看病的。” 而方老太太跟着于悦进了屋,雷秀群和张若男想跟着被方老太太阻止了。 赵婵娟看着架势,明显是于家有话要说,便打个招呼,自己回了屋子。 方老太太进门也没客气,在灶前的方板凳上坐下,为方玉珍生火做饭。于悦在一旁择菜,等着老太太问话。 果然,老太太拿了一个草把子,点燃塞到火膛里,看着火膛里熊熊燃烧的火焰,放下火钳,说道:“幺妹,今天你给大家开了海口,要是村里每家人都开口,这可是要上百斤的豆子啊,你这要怎么收场?” 于悦垂眨眨眼看着方老太太说:“外婆,除了拿回家的豆荚我其实在山里还存了好些,足够给咱村的人家一家二十斤,还有剩余。” 未来十多年日子不会太好过,她一个人好一家人好难免会遭人怀疑,但是一个村子的人都富有了,不愁吃穿了,自然就没有人来怀疑她家了。 宣传的事情,正好给了她机会,借助这次宣传机会,让全村慢慢好起来。 “啊?”正在淘洗大米的方玉珍停下来,吃惊地看着女儿。 方老太太扭头看向院子,确认大门是关着的没有人听见,这才舒了口气。 方玉珍放下手中的瓜瓢,迫不及待地问女儿了:“幺妹,你把豆子藏在哪里?会不会有人发现?有没有老鼠?我们赶紧、现在就去把它们背回来。” 她没有想到女儿竟然这么能耐,在山里种了这么多豆子。天啊!若是让人发现是女儿种的可怎么办?还有,那么多几百斤豆子会不会让人偷走了。 女儿这心也太大了吧! 于悦:“妈,你不用担心,我放的地方很保密,别人找不到。若是咱家人都背着背篼担着空担进山,村里的人不怀疑,不跟着吗?” 方老太太点点头:“幺妹说的对,不能这么大咧咧的进山。既然幺妹能瞒着村里人的眼睛种下这么多豆子,那她当然也能悄悄地将豆子背回来。” 想到这样的环境只能在深山,方老太太又觉得心疼。 “幺妹,辛苦你了!”方老太太顿了顿,担心地说道:“不过啊,*幺妹,你这样做太冒险了,万一碰上什么猛禽呢?” 经过老太太这么一说,方玉珍觉得后怕起来,她瞪着女儿。 于悦咧嘴而笑:“外婆,你放心,不会的,我找的地方绝对安全。妈,其实我这么做,是想着万一去湘省没凑到给爸爸治病的钱,我就卖了豆子给爸爸凑钱治病……” 孙女儿一片孝心,方老太太不许女儿责怪。 “别瞪幺妹了,她还不是为这个家着想,别看她成天嘻嘻哈哈,其实心里可是细着呢!要不然,报纸上就登上了幺妹写的文章,还给幺妹钱?哎呦,我的幺妹哦,你可真是太体贴人了!”方老太太说完,招呼幺妹到她身边,结结实实地把幺妹抱住,嘴里我的乖乖,我的心肝说个不停。 方玉珍:……她有些嫉妒,她妈对她可没这么亲热过。 方玉珍咳了一声,提醒她妈,灶膛里没火了。 方老太太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外孙女,拿了一个挽好的草把子塞到火膛里,这才继续对于悦说道:“幺妹,虽说你今天讲的话是在做好事,但是咱们做事也不能太出挑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于悦点头应允。她是想着不出挑,所以才为天水村人十年计,让他们在十年内都不愁吃穿。这样,就显不出自家了。现在,公社干事的职位谋取了一半,她倒没有这么着急了。 方老太太很满意外孙女的听话乖巧,她说:“今天幺妹在村里人面前说送豆子的事情,咱们得把这豆子的事情给圆回来。这样吧,玉珍,豆子的事情,就推到秀群娘家去,说她们娘家那里的荒地多,同村的人种的多……我一会回去就给秀群说,对好口径。” 方玉珍点头说好:“反正雷秀群娘家离这里远,村里没有人会过去。” 于、方两家统一了口径,雷秀群和张若男白得了几斤豆子,高兴的合不拢嘴。 第三天一早,于悦和赵婵娟一起到公社开会,并在会议上做了汇报。 姚社长很是满意两人的工作,尤其是听说天水村又要增养十头猪,嘴上合不拢嘴。 “那其他生产队呢?”姚社长盯着杨凤问。 “我走了二十多个生产队了,做好了宣传工作,但群众很抵触,他们回答我说冬天到了,扯不到猪草了。”杨凤不敢正视姚社长的眼睛,苦笑着说。 她真的认真做宣传了,可是收效这么低,甚至可以说为零。因为没有人被她说动。 “你当宣传干事多久了?跑了多少个村?就没有说动一个人?”姚社长恼了:“人家两个小姑娘才做了两天工作,就有七户人家报名要养猪了。杨凤?你不想当宣传干事你就说,不能胜任就把工作挪出来!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 姚社长一直就看不惯杨凤不能踏实工作的样子,整天就知道拿着镜子到处照。以前工作没有量化看不出什么,现在有了对比,显得杨凤一无是处。 杨凤自进公社工作,何时受到过这样重的责骂?还有旁边讥笑的同事,她捂着脸跑了出去。在门口撞到一个人,看对方是个穿着旧衣服的年青农民样,顿时恼了,一个耳刮子打过去:“让你占我便宜。” 年青人莫名其妙地挨了一耳刮子,有些愣住,不过手头上的事情紧急非常,没空理会这个疯女人,他得赶快报告给姚社长。 第70章 ◎尾随被欺负◎ 闯进公社的年青人是与于悦同村的曹立春,本来是赤脚医生,但畜牧站人手不够的时候,曹立春就被大伯塞进了畜牧站。平时作为外派兽医,在乡下走这村看那村的。 他进公社后打听到姚社长正在开会。事情紧急,来不及坐着等散会,他径直到了会议室门口,结果撞见跑出来的杨凤。 即便被打了一巴掌,他也顾不得生气,从打开的大门看到了像教师一样站着的姚社长。 他将双手合在嘴巴上小声地叫:“姚社长?” 姚社长没听见,倒是一旁的马天友看见了,扯了扯姚社长。 姚社长侧头看见他,招呼大家先讨论,随后出了门,对着来人说:“小曹,什么事?” “姚社长,是这样的,三大队一队、三队、五队,有猪儿拉稀。我怀疑是不是着了瘟疫?” “瘟疫?!”刚过来的马天友听到这两个字,有些吓到了,慌忙说:“姚社长,这…怎么办?” 姚社长眉头皱紧了:“你先通知散会,小曹,你到我办公室来。” 他走了两步,叫住马天友:“于悦同志是养猪大户,等会叫她到我办公室来。还有那位叫赵婵娟的同志一起叫上。” 宣传工作不但要宣传好事,政策,也要给群众讲道理,最忌讳以讹传讹。这次如果真有什么事发生,他要考验这两人能不能安抚群众。 于悦和赵婵娟第一次到姚社长的办公室:十多平方的办公室,墙上雪白,布置简陋。一张大大的办工桌和椅子,靠墙一排木椅,木椅前面一张木桌,再没有别的了。 姚社长让几人坐,于悦和赵婵娟坐在长木椅上,双腿并拢。曹立春不好意思和姑娘挤在一张椅子上,还好马天友搬了两个木凳,让他坐。 马天友和曹立春坐木凳上,姚社长让张长明说说详细的事情。 开始,因为有两个漂亮的小姑娘在场,曹立春说的结结巴巴,好在几句以后便顺畅了。 “前天,我去三大队的时候,有个老人家过来找我。他说他家的猪最近几天吃不下去东西,让我去看看。我当时就去看了,老人家在三队,我跟着他一起过去看了。那猪有点焉焉的。我问了他家里人,说是和平常一样的喂法,开始还能吃一桶,第二天吃半桶,第三天就什么也不吃了。老人家担心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我去的时候是中午,他们做好饭了,让他们拿了中午做的馒头。用三合子面做放到面前,那猪也不肯起身吃一口。” “我开了一些健胃消食的药,让老人家灌下去。” “第二天,五队和一队有人找过来,说他家的猪拉肚子了。原来三队的老人家又找过来,说他家的猪吃了药没用,还是不肯吃东西,而且,今天还开始拉稀了。” “我给他们都配了药,可是止不住,今天一早三家人到畜牧站来找我,说那猪拉得都站不稳了。站长也过去看了,他怀疑是瘟疫,因为在这之前,畜牧站有几头猪也是拉稀站不稳了,不过那两头是大猪,站长做主,送到肉联厂杀了……” 曹立春讲完,大家都沉默了。 马天友知道,曹立春的技术不错,从小和他大伯学的技术,初中的时候,他大伯就让他单独出去给猪诊治了。如果曹立春都治不好的话,他们公社其他人也没指望能治好了。 马天友:“三户人,一共多少头猪?” 曹立春:“一家两头,一共六头。” 马天友:“依照你看,这猪还能被治好吗?” 曹立春摇摇头说:“说不准,我没有多大把握,但我会尽量地去试试。” 姚社长站起来,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立春,你努努力!” 曹立春受宠若轻地站起来,向着要社长说:“姚社长,我一定全力以赴!” “对了,曹立春同志,这三家人有没有什么异常?我的意思是,在这事之前家里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比如说有没有陌生人到过出事的人家?”赵婵娟问,“还有畜牧站里面,有多少人接触过那些病猪?” “这个我不知道。最近我一直东家跑西家跑的,很少在站里。”曹立春说,“不过,他们三家人现在都在畜牧站,我去问他们。” “我和你一起去吧!”赵婵娟说。 曹立春偷眼看了看于悦,像是有些失望提出建议的人不是她,跟着一起去站里的人不是她。 于悦没有跟去,是因为她知道依照女主的锦鲤体质,一定能看出什么端倪,她就不去凑热闹了。她还要出去逛逛,哦,不,她还要去做宣传工作。 中午,杨凤回公社吃饭,听说了这事,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去畜牧站,恰好看到那里有病猪。老天都在帮她啊! 略施小计,她就拿到了病猪的米田共,将东西放在了这几天她走访的人家…她忍着恶心的这些天,总算有收获了。 杨凤内心满是快意。 哈哈哈哈哈,发作了吧!万盛公社的猪最好全死掉吧!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这个穷乡僻壤,到县城里去了。 想到这里,难啃的三合一馒头都变得美味了呢! 吃过饭,杨凤照例拿出镜子来,看看自己这些天连续下乡略有些晒黑的脸,有些心疼了。她抬手揉揉脸蛋,哦,手感有些粗糙了。还好,头发依然是乌黑的,可像是少了些什么。 “我前些日子托人从县城里买的红色发卡呢?”想到某种可能,杨凤的心凉凉的。顾不得其他,她收了镜子,放到包里,慌慌张张地去车棚。 还有两天就冬至了,天气冷得很,杨凤握住车把手才想起来自己没带手套。心里有事着急,她也顾不上了冷了,骑着自行车就往昨天去过的五队去。 她放慢了速度,循着记忆往五队骑着去,仔细看了田间小陆两旁是否有她的发卡。可惜,转了一圈也没有收获,她不敢冒险去昨天去过的人家,怕被人逮住现行。 只有悻悻地返回,惴惴不安的继续去另外两个村宣传。 回到公社觉得全身没劲,有人给她打招呼说了什么,她也懒得回答。 等到了下班的时候,木木地回家,打开自己的房门,躺在床上发呆。半天没听到寡妇叫她吃饭,这才想起来,寡妇昨天说带儿子回趟娘家,今天让她自己做饭吃。 忙了一天,说了好久的话,她浑身乏力,本想去厨房舀点水来喝,可刚刚直起腰来,背后竟然有一双大手,狠狠地按倒了她,并捂住她的嘴,随即她便觉得脖子上一片潮湿,腰上更是一片清凉。 刘老三眼睛都绿了,他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未婚妻杨凤了。 本来他去年就想等她回去结婚的,可杨凤就是找借口不回家,害他白白遭人笑话说杨凤不要他了。 今天,他一早就从家里出发了,到万盛公社来杨凤刚走,他在门口蹲了半天,从看门大爷那里打听到杨凤的住处,回公社是看到她正回来。 骑着自行车的女干部,真是太好看了。当时,想着这女人是她的,他的血都沸腾了,他的脑子里全部是是这个念头---今年无论如何都要把人带回家! 村里的张二娃说,无论多不喜欢男人的女人,只要让她生个娃,她就老实的待家里了。 张二娃说他家里漂亮的知青媳妇就这样来的。 刘老三摸着杨凤的柔软细腰,看着像豆腐一样白嫩嫩的后背,这细皮白肉一点儿也不像乡下大热天和男人一样光着黑膀子的妇女。 自己的漂亮婆娘在外面,他怎么能放心? 让漂亮婆娘一个人在外面?自己在乡下打光棍?自己的脑壳难道是让门板压坏了? 刘老三吞咽了一口水,手下的动作越发的粗鲁了。 扯掉碍事的外衣,露出红色的肚兜,衬的皮肤愈发白嫩,刘老三觉得自己不做点什么的话,就要爆了! 粗粝的胡渣在后背上磨来磨去,杨凤不动了。 她没想到,马天友白天对她爱理不理的,装得挺正经,下班了就迫不及待地找过来,还背对着她,玩得挺花的啊! 想到这里,她露出几分不情愿的动作来。 背后的刘老三不知道她的想法,将忸怩的杨凤死死按趴在床上,开始为所欲为。 外面的月光照进来,照在两人身上,又投射到墙上,斑驳的墙面上影子起起伏伏。 … 杨凤越来越感觉不对,趁着男人收拾裤子,转过头来,吓了一跳。 “刘……刘老三?”杨凤看着黑脸的男人,花容失色。 刘老三一惊,回神过来,也察觉不对了。 杨凤今天没见过她,自己刚才那样对她,也没见她反抗。 想到她可能给自己带绿帽子了,刘老三脸色不好看了。 “贱人!”他一个耳光扇过去,“你把老子当成哪个了?你龟儿子在这儿有相好的了?” 一个耳光打过去,看到杨凤脸上肿了起来,刘老三并没有半点内疚之心,另一个耳光又扇了过去:“龟儿子瓜婆娘,你敢背到老子偷男人?怪不得不想回去!” 刚做人的时候,开始害怕杨凤反抗乱叫,他捂住了她的嘴。可后来他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她也不叫,不对,也叫了,叫得销魂的很。 果然,这女人就是个不老实的,刘老三想到自己头上一片绿草原,心里就不得劲,下手就越狠,直把人打晕了才罢休。 这女人是不能留在外面了,得让她回家,反正她在外面挣了钱也没拿过给自己。 提上裤子,刘老三下床翻箱倒柜,找了个旧床单,将柜子里的东西收拾好。看了看窗外,今天已经晚了,明天,明天说啥子都要把婆娘带回去! 晚上,刘老三粗手摩挲着杨凤的脸,随后从上到下,果然杨凤很快就醒过来了。刘老三地看着她,将桌上的饭端给她,笑呵呵地说:“凤儿,刚你累晕了,先吃点东西吧!” 想到昏倒之前发生的事情,杨凤一个寒颤,刘老三居然打她的脸了,她习惯地摸旁边的包掏镜子,可什么也没摸到。 “你在找你的包吗么”刘老三笑嘻嘻地说:“我帮你保管,回去我就还给你。” “回去?” “是啊,你是我的婆娘,你男人我在哪里你就在那里。来,先把饭吃了,咱们还要做事。” 杨凤不知道他说的做事是什么事?但看他色眯眯的样子就知知晓了。她下班就没有吃过东西,又被刘老三翻来覆去的折腾,肚子早饿的受不了了。 她忐忑不安地吃完了一碗饭。 果然,杨凤很快就知道刘老三口中的做事是啥子事了,夫妻之间的敦伦之事。可恶的刘老三让她一个晚上也没睡成觉,还那么粗鲁,不过,她觉得刘老三比马天友要有力! 勉强认了吧。 第71章 ◎大郎,起来喝药◎ “姚社长,是这样的,结婚是大事,两家老人原本看好的日子是后天。所以,你看我就先把杨凤接回去,过些日子,她再过来上班。”刘老三给姚社长散了一根烟,被拒绝了。 被拒绝后的刘老三脸上的笑容不变,他低头哈腰地说,“本来应该给您发喜糖的,但我还没来得及买糖,等回来的时候再给您补上。” 刘老三一身蓝布衣服倒是没有打补丁,但是干净的布料掩饰不住身上的猥琐。 杨凤站在刘老三身后,肩上还是那个工作时背的包,头微微低着,像个小媳妇。 姚社长虽不喜杨凤的工作态度,但她是万盛公社的干事,他还是要略微过问一下的。 姚社长摆摆手表示不用发喜糖了,他对着杨凤说话:“请一个月假回家结婚,这也是你的意思?” 杨凤点点头:“是的,社长,结婚是大事情。去年就说好的,因为忙着工作,所以就把这事给耽误下来了。现在要是再不回去,说不过去。” 杨凤心里想的是,她已经把那把火点上了,现在也燃起来,接下来万盛公社的肥猪养殖计划就要全部泡汤了。正好借着刘老三过来她先离开是最安全的事,人不在,怪不到她头上。 至于刘老三打人的事?杨凤有信心,回去她就能给收拾好他。 她回去过个好年,等这边万盛公社的猪死光了,年后她就能去县里了。想到以后越来越光明的前途,她脸上放光。 马天友听说杨凤走了,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跑去车棚,自行车果然不在。 算了,就当做好事了吧! 马天友苦涩地想:总算摆脱那女人了。太恐怖了,居然还想自己离婚娶她。也不照照镜子,除了年轻还有啥子?不像自己的老婆,给自己生了三个孩子,把家里的老人也照顾的巴适得很! 刘老三的嘴角就没合上过,漂亮的婆娘终于和自己回家了,又得了婆娘丰厚的嫁妆,本以为他从房间里翻出来的钱二十多块钱就很多了,没想到还有一辆自行车。 有了钱,谁还在乎绿帽子的事情?如果带一顶绿帽就有一辆自行车的话,他想多带几顶! 于悦觉得还是女主厉害,铁口铜牙,说杨凤不能留在位置上就是不能。 在众人各怀心事的眼神中,刘老三扶着自行车,带着杨凤离开了。 接下来,于悦很自在,因为冬至要到了。虽然没有羊肉吃,但还有其他好吃的啊! 方外婆做的豆花儿就很好吃! 于悦拿出了十斤豆子给她,请她一起做成豆花,一大家人吃个够。又在镇上买了不少猪蹄,交给妈妈炖着吃。钓鱼能手陈家提了三条大鲤鱼换黄豆,又为家里添了个肉菜。 大米饭还管够! 方玉珍责怪女儿大手大脚,吃了这顿不管下一顿。 于悦开心地说:“妈,我这不是吃上公家饭了吗?还不得请大家吃饭,好好庆祝庆祝,让大家为我高兴!” “高兴归高兴,可你也别这样铺张浪费啊!” “妈,你看小勇今年是不是又长高了一些?” 方玉珍没停下刮鱼鳞的动作,向耍着木棍儿的儿子看过去:“是呢,小勇今年长高了不少!” “妈,吃得好了个儿才能长得高!”于悦说完,背着背篓跑出去,她要采集一些配菜回来。 方玉珍转头看女儿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幺妹今年好像也长高了。” 今年的伙食大半是女儿操办的,的确如方老太太所说,幺妹是家里的大功臣。 幺妹也不小了,该相看了,等晚上和孩子他爸商量商量。 于家的房子修好了,一大家子吃饭时,方玉珍就邀人到家中了。前后门一关,一家子在大堂屋里吃饭,外人也就看不到桌上摆的事啥了。 所以外婆家的磨盘又搬到了于家。 人多,大桌子坐满了人,再加个小桌。 没有酒,气氛照样浓烈,大家吃得热火朝天。 “对了,幺妹,我听说其他村死了几头猪?还有人说可能得猪瘟了,是不是?”雷秀群有些焦急,娘家也养了猪,怕。 张若男的娘家亲戚也托人来问过,她跟着问:“幺妹,你天天去公社,他们说的猪瘟是不是真的啊?” 方玉珍听了,心里更是忐忑不安,自家可是又六头猪啊,如果出问题,这么多天的辛苦和投入进去的粮食可就打水漂了。 紧张。 于悦稳住不露声色的说:“这个事情,赵婵娟同志和咱村的曹立春同志最清楚了。赵婵娟同志就在这里,你们问她。” 大家齐齐看向赵婵娟。 眼里满是疑问。 赵婵娟放下筷子,说:“只要把猪圈看好,不让陌生人靠近,就没事。现在我们是怀疑有人在投毒,不过正在调查中,不用害怕。” “投毒?!”方玉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调查出来是谁了吗?” “还在调查中。”赵婵娟说。其实是调查出来了,现在已经报案了,想来公安局的人正在前去逮人的路上。 吃完饭,男人们提着锄头出去劳动开荒。在农村,勤快的人家一天到晚可没有闲的时候,多做一点,到嘴的粮食就多一点。 女人们则帮忙收拾碗筷、厨房,还有喂猪。 张若男看到那么多香喷喷的豆渣倒在锅里,和着猪草做猪食,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要知道,前一阵子她回去的时候,看着她妈将豆渣拌上干辣椒和盐,当下饭菜。 于家这也太浪费了! 方老太太人精一样的,瞄一眼张若男贪婪的眼神就知道这个三媳妇在想什么? “明天开始,你们吃了晚饭就到你大姑子家来。” 张若男立马放下筷子不认人:“做什么?妈,大姑子今天招待我们吃一顿,就想我们天天来给她喂猪啊?我不干!” “瞧瞧,就你那双眼睛,比针眼还小,生怕就吃一点亏了。你不来就算了,人家又不求你来。”方老太太不惯着儿媳妇,人老了,就要活得舒心自在,她不委屈自己。 转头和大儿媳妇说话:“那,秀群,你过来吧!你小姑子说了,每天过来帮她做豆腐干,一天她给一斤豆子。” “妈——”张若男立马放下手中的碗,走向方老太太,“刚我给你开玩笑的。姑子家的事,我咋会不帮呢?就算是没有这一斤豆子,我也要过来帮忙啊!” 方老太太拍开她的手:“那一会儿我就给玉珍说,说她三弟妹不要豆子,白干活!” “妈——”张若男拉长着声音说:“妈,我不要豆子,嫂子不也不好意思要。嫂子回娘家的时候空着手,就不好看了。” 三儿媳妇心眼最对,方老太太讽刺: “呦喂,给你豆子还委屈你了哦!” 有豆子拿,被婆婆嘲讽几句又怎么啦?张若男脸皮厚,她不在乎,她腆着脸问: “妈,幺妹家哪里来的这么多豆子?又是送给社员的,咱们又隔三岔五的吃豆花儿,居然还没有用完。还要做豆腐?” “你还晓得吃了幺妹他们那么多豆腐?那你嘴巴还不严实一点!再东问西问,以后没得吃了!”说这话的时候,方老太太的表情是严肃的。 婆婆马着脸的时候,张若男也怕,当然,她更怕以后占不了便宜了,她讨好地向方老太太一笑: “妈,我就随便问问,你不说,我就不问了嘛。” 于悦和赵婵娟打扫完堂屋,准备进厨房,在门口被方玉珍挡住了,两人朝里面望了一眼,捂着嘴跑开了。 … 杨凤东窗事发的事情,是于悦去做宣传的时候听养猪户说的。 原来杨凤去畜牧站的时候,偷拿了些治疗猪便秘的药,也就是吃了会拉肚子的药。 她是趁着自己下乡的时候偷往农户家投的,同时一起投到猪圈里的还有畜牧站里的那几头病猪的粪便。 “她是真不嫌脏啊!”于悦听到这里,恶心了一下,并且扩展地想了一下杨凤是将米田共放在什么地方了。还有,她临时去畜牧站拿的,是用什么拿的?手吗? 呕… 养猪户继续讲: 杨凤爱打扮,可是她不小心将自己打发卡掉在了猪圈旁,被农户家中的小女孩捡到了,交给了妈妈。 公安局上门,在杨凤去过的猪圈旁边发现了些微的粉末,后来有发卡佐证,他们就想着去杨凤的村里问问怎么回事。 谁知一去问了,发现本该结婚的杨凤并没有结婚,原因是刘老三最近拉肚子,拉得人都脱相了,没法办酒席。 原来刘老三回家后,怕杨凤跑了,就将她锁在了屋子里。杨凤哪里会甘心自己被关起来?于是,她拿出了先前还没有用完的泻药。 因为不知道分量,就下多了。 人虚脱的走不动路了,更出不了门。 刘老三无父无母,邻居只当他才将新媳妇领回家,舍不得出门。 杨凤巴不得刘老三死,她知道被刘老三缠住,她走到哪里都会被找到,回这穷山沟里。她又怎么会找人给他看病? 只恨不得刘老三立马死掉才好。 公安要是再晚来一步,刘老三就挂了。 看到公安上门的那一刻,刘老三差不多要哭了,可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后,杨凤住的地方被搜查了,公安发现还有没有用完的药,将人带走立案。 养猪户说:“这种害人精,就像戏台里的那啥莲,给她男人吃毒药的那个。” 于悦说:“武大郎和潘金莲。” “就是,我想起来了。那女的就对她男人说‘大郎,喝药。’” 于悦回家在吃饭的时候讲了。 “所以说啊,还是老话说的好!多行不义必自毙!”方老太太说,“这种人,会吃花生米的吧?” 于悦:“我不知道。” 方玉珍更关心瘟疫的事情:“那,猪瘟是假的了?” 于悦:“假的。杨凤投毒的那几头猪比较瘦弱,比较容易被毒到,咱们家的壮,没事。” 杨凤啊,挡谁的路不挡,敢挡女主的路!看,要向自己学习,抱紧女主的金大腿,这不就好好的吗? 杨凤的事情落幕,公社里缺少了一名宣传干事,加上原来要招的公社秘书,现在这两个职位落到于悦和赵婵娟两人头上。 当然,其间也有人不满,被姚社长一句“等谁家养上六头猪再过来反对”给摁了下去。 于悦和赵婵娟两人激动地抱在了一起。 “要好好做事啊!”姚社长笑着说。 “是!一定不辜负姚社长的提拔!” 回到家,于悦就被方玉珍逮住,“幺妹,说了一个月多少钱吗?” 于悦眉眼弯弯:“二十一块钱,还有票。” “这么多?!” 赵婵娟补充说:“姚社长说了,我们前期实习过了,所以直接就给我们算成正式工了。” 方玉珍激动地拍大腿:“咱们公社的社长太好了!” 一旁的于火明说:“轻点拍,痛!” 同样高兴的人还有林成旭,他们村出了两名公社干事,那村里有牛的事他可以向公社再提提了。他可得去打听打听,哪个村的牛产崽了,哪头小牛崽最壮! 社员们吃过晚饭坐在村口,往回看,依然能看见炊烟缭缭。 “这于家日子是好了,家里出了一个女干部。家里的烟囱一直在冒烟。” “能不冒烟吗?于家可是养了六头猪,这煮猪食都要好大一会儿呢!” “欸,那许家不是也养了几头猪吗?怎么不见烟囱冒烟?” “许家,她们养的猪,能和于家比吗?你自己去看看,他们家的猪都养得跟吴素琼一样瘦。” “还是得好好养啊!于家那六头猪,不说别的,光是拉出的粪就得当一个人的工分。” “你这么说,我都有点想养了呢!” “想养也没办法,现在公社都没有猪崽了。” 于家的每个人都带着笑,于悦每天早上和赵婵娟一起骑着自行车去公社,有时,前面载着去上学的于小勇。儿女走后,方玉珍和于火明每天按时上工,下工了,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喂猪。而猪食,方老太太早早地就过来帮忙切好、煮好了。 饭好的时候,儿女们又回来了。 吃过饭,收拾好,方老太太带着两个儿媳妇过来做豆腐,熏豆干。 不管是于家的人,还是方家的人,都觉得这样的日子好极了。每天都能拿到一斤豆子的雷秀群和张若男更是希望这做豆腐干的活儿永远不要停下去。 在这种愉快的氛围下,于悦迎来了自己的生日。 方玉珍本不想张罗:“小孩子过什么生日?” 雷秀群:“幺妹可不是小孩子了,人家现在是公社干部了,可以自己挣钱了!” 张若男:“是啊,幺妹在公社上班了,还没有正式请大家吃过饭。” 方玉珍白眼,说来说去,你们就是想吃我一顿。 不过今年家里修了新房,丈夫的病又好全了,眼下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方玉珍手一台:“请吧,请吧,咱就当团年了。” 欢呼声最高的就属于小勇,他手舞足蹈:“又可以吃肉了!” 第72章 ◎我在这里等你◎ 杨凤被抓后,面对盘问,一开始狡辩。 只说:“王清想和我处对象,可是他爹妈不同意,我恨她爹妈,所以就偷了一点药让他家的猪不好,想让他爹妈难过。” 年轻的公安一愣,杨凤的话不通啊,想嫁到人家家里去,不是应该到长辈面前讨好人家,怎么反着来? 年轻的公安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你觉得狡辩能蒙混过关吗?你如果坦白从宽的话,还能争取到下放的机会,若是你一直狡辩,你恐怕再见父母的机会都没有了。” “说,为什么下毒?” 杨凤愣了一下,她这是已经被判死刑了吗? 想到这里,她冷笑一声:“我已经不能给他们任何好处了,我的父母恐怕是不想见我的。” 年轻公安知道自己经验不足,问错话了,他连忙调转话头问:“那其他两家是怎么回事?人家可没有儿子想娶你。” 杨凤撩了下耳边的碎发,说:“他们说我妖里妖气的,不像是公社干事,他们都骂我了,还不许我报复一下?” 公安:“我们问了,他们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杨凤偏头看着公安:“他们就是这样想的,从他们看我的眼神就知道。” 年轻公安避开她带着钩子的眼神,正声说:“公安办案都要讲究证据,你倒是厉害,仅凭一个眼神就能给对方定罪。” “那你为什么对刘老三下药?他差点因脱水而死,你知道吗?”年长的公安突然问:“你这样枉顾人命,不知道后果吗?” 杨凤轻哼了一声:“他没死算他命大。他癞蛤蟆吃了我这天鹅肉,死了就死了。” 年轻公安说:“你不愿嫁给刘老三,为什么还要收人家的彩礼?刘老三说,你当时离开家到万盛公社去的时候,可是拿走了人家二十块钱当彩礼的。” 杨凤嗤笑着说:“他跑到万盛公社来,拿走我的那些东西可不止二十块。” 面对这样善于狡辩的人,年轻的公安是毫无办法。 “你给刘老三下的药,几乎使他死亡。”年长的公安低沉的说道:“一命赔一命,这是很公正的。” 杨凤瞳孔一缩,所以,她必须是要死吗? 她放下双手交叠的动作,眼神忽然变得柔软:“有些药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停止某种已经不幸开始的事情。有时,我想,人如果不停止自己,就会越陷越深。如果刘老三死了,他就不能再害别人了,不是吗?” “他是有机会的,刘老三现在就已经醒悟*了。他也交代了自己以前做的偷鸡摸狗的事情,并保证以后不再做了。杨凤——”年长的公安再次严肃地问道:“对于你自己的行为,你后悔吗?” 杨凤笑了,目光拉长:“后悔?我更后悔的是自己不够果决,刚开始过上光鲜生活,以前的我的浪费了那么多年的生命。真后悔啊!” 年纪大的公安却是觉得事情不简单:杨凤出生农村,年纪并不大,行事却这么张狂,说话毫无底线。而且,她从万盛公社拿回去的自行车,按照他们的调查结果来看,她平常大手大脚是万万不可能攒不下来钱买自行车的,还有她一个小学没毕业的人能到万盛公社当宣传干事,这事透着蹊跷…… 不行,还得深入调查。 审讯结束,在两名公安离开之前,杨凤问了一句:“我会被判死刑吗?” 没有人回答她,可年轻公安看她的眼神,分明就像是在看死人。 杨凤再次被送到监狱里,坐在干草堆上,她丝毫不怕。她只要耐心地等一等,等万盛公社的猪全部死了,她就能到县城去当干部了。 离闫炎又更近了一步。 是的,到现在,她仍旧没有停止对名利的追求。她笃信上面的人一定会救她的。 欸,只是好遗憾啊!她还没来得及给于悦家下药,想到于悦那张娇嫩的脸,精致的五官,她就恨得牙痒。 更恨得还有,她的亲生父母,真是狠心,到现在也没有来看自己一眼。得了自己的自行车,不知道能够他爹赌几次! 几人欢喜几人愁。 天水村不是所有人家都愿意养猪的,当然也就不是所有人都能领到于悦那一斤豆子的。 领到豆子的欢欢喜喜,想着可以做几斤豆腐,再去镇上买几两肉,加上家里的白菜萝卜一起煮着,一家子热气腾腾地吃着,也算过个肥年了。 不高兴的是隔壁许家,大年三十的清早,方玉珍就听见隔壁摔摔打打,许幺奶在骂吴素琼:“你这个蠢货,今天就给老太婆吃萝卜,你安的什么心?萝卜吃完了,开年吃啥子?” 方玉珍心有余悸,要不是幺妹有法子挣到钱今年于火明的病治好了,家里过年估计也只能吃萝卜了,还得像许家一样省着吃。 她叹了口气,吩咐儿子提着萝卜去河边洗干净。 赵婵娟在一旁听着,越发觉得方嬢人好,舍不得女儿去动手。要知道,女人最要保养好自己,尤其要少沾冷水,不然身体一受寒,像她上辈子那样苦…… 于小勇刚离开,她又听到许幺奶又在骂人:“还不赶紧去把萝卜洗了。” 赵婵娟觉得离开许家无比庆幸,不然今天挨骂的就是她,洗萝卜的事情也会落到自己头上。许家的事情让人烦躁,她起身到后院去,眼不见耳不听,心就安静了。 于家人好,她也不闲着。洒了水在地上,拿了门后的铁扫把将院子里仔仔细细地扫一遍,看到院子里干干净净,人也舒服了。 放扫把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影在门晃来晃去。 于家养了不少猪,加上前段时间放毒事件,赵婵娟不敢掉以轻心。她悄摸着往虚掩的门缝看出去。 是她妈! 在门口走来走去,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瞧着她要走过来,赵婵娟打开了门,她看见吴素琼的眼睛里有喜悦,布满皱纹的眼角弯起,看上去像许幺奶。 自己才离开许家多久,她的脸上又添加了几道皱纹了。 “你等一下。” 赵婵娟关上门,并没有让吴素琼进屋,自己迅速回房拿了一小包豆腐干,这是方嬢给她的,她没有吃完,还剩下一些。 再次打开门,她将纸包递给吴素琼,没等她说话,迅速地关上了门。 既然吴素琼选择了许家,那就不能怪她冷心冷肺。 关上门,她拔下门上的软塞从小孔里看到,吴素琼并没有立刻回去,而知环视了周围没人后,打开纸包,狼吞虎咽,很快就将那包豆腐干吃完。 咦?不拿回去孝顺许家了? 在赵婵娟的印象中,吴素琼从来没有这样吃过独食。看来,许家逼得她太狠了。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顾绍忠拎着大包小包来了一趟。 方玉珍看着大块的肉和各色糕点,高兴的合不上嘴,连说:“太客气了,下次不能这样。” 顾绍忠微笑着说,“这是他和闫炎的一些心意。” 客人带了这么多好吃的,方玉珍自然是烧锅做饭,好好招待。 于悦:“顾大哥这是来看娟儿姐了呀?” 赵婵娟害羞地跑开,顾绍忠追上去,其他人则很知趣的不去打扰。两个人通信那么频繁,顾绍忠休假的时间不多,这次肯定是要谈婚论嫁了。 两人在赵婵娟的屋子里说话,门敞开着。 顾绍忠坐在椅子上,长腿并拢,略为兴奋的脸看着赵婵娟说:“娟儿,你同意我打结婚报告了吧?” 赵婵娟看着他一身军装,笔直坐着的样子,和上辈子一样英俊正气。 可再看他空空如也的手,知道他和上辈子一样,从来不拘小节。上辈子一听他要娶自己,英俊的外貌加上救命之恩,她头脑一热就答应了,这让她后来吃尽了苦头。 她微微抬起下巴看他:“怎么,顾绍忠同志觉得我非你不嫁?我为什么要嫁给你,不如你先说个一二三四,我洗耳恭听。” “我…”顾绍忠愣了下,但不愧是即将当让营长的人物,反应还是敏捷的:“等咱们结婚后,你先到我家住着,我爸妈能照顾你。最多一年,我就能当上营长。等当上营长以后,我就可以申请你随军。” “我的收入,也会给你,毕竟你以后就是我媳妇了,吃住都在家里,钱我就交给你,你看着给爸妈一点儿生活费就行。” “你随军后,咱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岗位给你。你现在是公社秘书,又有不少文章发表,在部队里更能发挥才干。” “我暂时还没有想到其它,如果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上辈子,她没有问,他也没有说。结婚后,她住在婆家,婆婆让她做饭、洗衣、做家务,侍候一家子。弟弟和弟媳时常给她脸色看,说她在家白吃白喝,让她侍候他们月子,让她带娃。一大家子完全就把她当成了老妈子。 一年不到,顾绍忠果然当上了营长,要申请她去随军。可一大家子的人拉着她不让走,说是她自小身体不好,要在家里养好才能去随军。 就这样,她在顾家免费老了没有工资的老妈子。 赵婵娟摇摇头:“怎么能劳烦长辈照顾小辈呢?我不去你家。我就在这里住着就好,等有资格随军了,我再和你一起去。” “何况,我在这里还有工作,有工资,到你家那边反而成了吃闲饭的了,不好。” “另外,酒席也不用办了,省些钱,以后结婚以后花钱的地方多。” 顾绍忠来过于家几次了,知道一家人都很好相处,而且于家这里的确比自家要大。自家的房子小,现在已经没有自己的房间了,如果娟儿过去,还得费力起一间,他不在,这事儿让爸妈来做,又是麻烦事一件。 还有上次他弟弟做的事情让他有些心寒,他怕娟儿被为难。 思考了一下,他点头同意:“好,都依你。我每月自己留五元钱,剩下的钱和票都汇给你。” 赵婵娟眉眼弯弯,满意了,羞涩地说:“好。” 顾绍忠从一旁的包里,取出一摞钱和票,“这是我这些年攒的,虽然不多,请你不要嫌弃。” 赵婵娟接过收好:“你放心,我会让咱们以后得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顾绍忠在于家待到初一就走了,实在是部队上的任务多、时间紧,最重要的,他得赶紧努力将心上人放到身边。 他走的时候,赵婵娟给了他好多豆腐干背上。 “有五香的、麻辣的,你可以留一个月。” 背着未来媳妇沉甸甸的爱,顾绍忠挥手离开了,他心情愉快,脚步轻快。不过,方玉珍还是把自家的自行车推了出来,让小两口多多相处一会儿。 于悦最高兴,她的货又销掉了一些。 送走了顾绍忠,方玉珍期盼地说:“明天初二,你姐他们该回来了吧!” 第73章 ◎于家姐妹◎ 初二这一天于家最热闹。 方玉珍天不亮就起床,将昨晚泡好的豆子洗干净,于悦打着呵欠起来帮忙时,方玉珍和赵婵娟已经在厨房熬豆浆了。 “懒虫,这时候才起来,想你这样,全家都得喝西北风!”方玉珍骂女儿。 赵婵娟捂嘴笑,她过来帮忙的时候,方嬢还让她再去睡会儿的,明明是心疼女儿,却又嘴上不饶人。 “小勇才是懒虫,到现在都还没起床吧?”于悦不服。 方玉珍:“小勇起了,跑去耍了,也不给我搭把手,也是个懒虫。” 赵婵娟:“方嬢,幺妹才不懒,家里一个冬天的柴火全是她捡的。幺妹,你过来烧火,我去掐把香菜。” 方玉珍没吭声。今年养了六头猪,天天煮猪食,要的柴火确实是多。还有腊月到现在,每天都做豆腐,熏豆干,家里的柴火就没断过。难为幺妹又是上班又是要担心家里。 “我还割猪草了!”于悦补充,她将十指张开伸到灶膛口烤火,拉着赵婵娟:“别走啊,吃过饭我去弄香菜、香葱。” 冬天天气冷,离开了灶膛是有些冷,两人在一起嘻嘻哈哈。一会儿开锅了,三个人合力将豆渣分离出来。 于小勇赶回来正好喝豆浆。 “喝完豆浆去自留地把你爸叫回来吃早饭,别东跑西跑了,吃过饭,把鱼打整出来,别一会儿你大姐他们过来了,饭还没做好。” “妈,一会儿你杀鸡吗?”于小勇期待。 “你就知道吃!” 于大姐一家是十点左右到的,带着两个女儿。大姐夫有一副憨厚老实的面孔,背篼里背满了自家种的芋头和菜,手上的篮子里装着一只鹅。 看到老丈人家房子大变样,站在门口愣了好久才被于大姐推了进去。 到了家里,他放下东西,就要去老丈人那里一起干活。 方玉珍没拉住他,于大姐说:“修房子没能帮上忙,妈,你就让他去吧。” 相比于崭新的房子,于大姐更意外的事父母的状态。父亲最近几年身体不好是她知道的。那时候,家里为了父亲的病省吃俭用,每次过年回娘家,母亲穿的总是那件蓝色棉衣。别人每年添新衣,母亲则是每年在衣服上添补丁。 今年,妈妈穿上新棉衣了,还是暗红色的,她脸上透着淡淡的喜悦与满足。父亲也不再弓着腰背,不再三步咳两声了;弟弟也长高了不少。 “妈,怎么修房子也不支个声,我们都没能过来帮忙。”于大姐红着眼睛说,“爸的病是终于好了吗?我刚瞧着他在咱家自留地里。” “好了,好了,全好了。这都对亏幺妹。”方玉珍牵着两个拘束的外孙女说:“手这么冰凉的,冷到了吧?走,外婆给你们做了暖和的新棉袄。” 于大姐眼神复杂地看着母亲将女儿带走。 于二姐是快十一点过来的,顶着个肚子走不快,于二姐夫背上还背了一个小的。于二姐带了一只鸡。 她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和大姐一样,在老家的门口呆愣了,新年的气息贴在门栏上,一切都是那么崭新而不同。 方玉珍听到门口声响,连忙从厨房迎出来,一看到她的身影,脸上的笑容瞬间绽开:“回来啦!还带这么多东西!这又揣上了,鸡就留在家里吃不好?”母亲一边嗔怪着口气,一边赶紧接过她手上的袋子。看到她显然还不忘瞥一眼女儿的肚子,眼中满是关切:“累了吧?快坐,今天有你爱吃的豆花,幺妹做的蘸水可香呢!” 于二姐笑笑:“是公鸡,留在家里费粮食,还不如捉过来孝敬娘。” 二姐夫人也踏实,听到大姐夫上田坝去了,将儿子交给于二姐,自己跟着就去了。 方玉珍很欣慰,两个女婿都是勤快老实的。她对孙儿孙女都是一碗水端平,都有小棉袄穿。 人一多,过年氛围便更浓厚。于火明也过来了,他满脸堆笑,把火盆推给孙儿孙女们,免得冷到。 几个女人在一起边择菜边聊天,一年没见了,说不完的话。话题从娘家的新房开始,两姐妹很高兴,爸妈给他们留了两间房,今年可以带着儿女在娘家多住几天了。爸的病好了,娘家的日子就好起来了。 择好菜,两姐妹带着儿女去去猪圈看了,六头肥肥的猪,可着实让她们惊讶了。 看到方玉珍把一桶一桶的猪食倒进猪槽,几头猪儿哼哧哼哧地跑过来,吃得那个欢啊! 看得几个小家伙直乐,于二姐四岁的儿子挥着手,流着口水兴奋地说:“吃,吃——” 两姐妹还没有看过谁家养这么多猪,猪儿圆滚滚的屁。股挤来挤去,就是肉啊! “呦喂,这猪儿肥的,我都想养了。”于二姐说,“农家一枝花,就靠粪当家。妈,这么多猪,咱家自留地种得好吧!” 方玉珍笑得合不拢嘴:“是啊!这粪啊,都能顶一个壮劳力的工分了。”想到这里,方玉珍就高兴,今年她家的工分可是足足的,分的粮食也多,不怕女儿们一家子过来吃了。 于大姐:“妈,这猪吃的,除了猪草还有啥子,咋长得这么肥?” “猪草加豆渣,一起煮的。” “豆渣?!” “豆渣?!” “幺妹在山里种的豆子,吃都吃不完。这不,腊月到现在,家里天天做豆腐,熏豆干。”方玉珍小声地说:“你们回去的时候,带些豆腐干回去,放个把月没问题。以后要是要吃豆花儿了,就喊你们男人过来背豆子。” “随时想吃都有!” “这……”姐妹俩对视一眼,娘家咋突然变得这么富裕了,要放在去年,她们吃一次豆渣都是困难的。 中午的饭菜极为丰盛,鱼做成了酸菜鱼,土豆烧野鸡,清炒菠菜,南瓜汤,魔芋烧鸭,回锅肉。 有可以吃到饱的豆花和板栗饭。 方玉珍为了好好招待女儿女婿外孙,把压箱底的好货,都拿了出来。 浓浓的年味洋溢在空气中,一股熟悉的饭菜香扑鼻而来,是母亲最拿手的回锅肉的气味。这一刻,两姐妹觉得比什么都安心。 女儿女婿们也没客气,他们很久没有这么放开肚子吃了。豆花去了大半锅,几人才觉得肚子有了饱腹感。 今天干活他们可是卖力了的。 “妈,我不想回家了,就住在外婆家嘛。”外孙女圆鼓着肚子吃。 “我也不回了。” “不回了。” 大人一桌听着童言童语,笑声快要把屋顶掀翻了。 女人们在另一桌照顾桌小孩子。 于大姐:“幺妹,你咋这么能干呢?现在成了公社干部。” 于悦嘿嘿一笑:“运气好!” 于二姐:“可不是运气好,你们又不是不晓得,幺妹从小就聪明。” 吃完午饭,两个姐姐帮忙着收拾桌碗。收拾好,又该做豆腐熏干了,摸着黄橙橙的豆子,两姐妹越发感觉娘家不一样了。有这样的娘家在背后撑着,她们心里踏实。 这次归家,变化可真大。娘家的变化,是她们高兴的。未来,她希望这样的“惊讶”能够更多一点,也美好一点。于家两姐妹暗自下决心,要把这种改变带回自己小家,也让自己的小家幸福起来。 其间有村民拿些自留地里的蔬菜过来,感谢于家给的豆子。顺便请教养猪的方法,还有猪都吃些什么? 方玉珍从不藏私:“冬天里找不到好多吃的,山里头的构叶树的叶子也可以,猪吃了长膘。猪又不挑食,啥子都吃。最重要的是天气冷了,把猪食都煮一下,猪吃了睡得香。睡得好,长得就好!” 大姐二姐两家在娘家待了三天,她们背了一口袋的豆子,带了不少香干走。还带着方玉珍满满的养猪经。 昨天晚上,母亲将两姐妹叫到一起,拿出给他们新年礼物,有为于二姐挑选的宽松孕妇衣,还有几罐自制的腌菜、香干、豆子。母亲还嘱咐着:“拿回去慢慢吃,别舍不得下手,想吃了就回来,妈再给你做!”父亲则默默塞了个红包到两姐妹手里:“明年过年,咱家的人就该更多了吧?”于二姐听了鼻子一酸,却又轻松地笑着答应:“一定的,到时候要你抱呢!” 回望娘家崭新的房子,两姐妹觉得还是要经常回家。勤快点,等过几年,她们的日子也能这样好! 两个女婿也是舍不得走,这几天在老丈人家干活,吃的可是他们这些年吃得最好的饭菜了。盼望着,下次再过来干活。 几个小家伙哭得更是大声,最后于悦给了她们一人一个袋子,小家伙打开看里面装的有花生、板栗、柑橘、芭蕉,立马喜逐颜开,纷纷表示过几天还要到外婆家来。 袋子有些沉,大人们要接过他们也不同意,最后于火明推出自行车,载上几个小子,送他们好长一截路。 随着夜色渐浓,于大姐回到了自己家。她想着父母新年的笑容、厨房的热腾腾肉菜和带回家的许多礼物,心里前所未有地踏实。或许,娘家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不管什么时候回去,都能给你满满的温暖和力量。 今天,隔壁许幺奶家今天有客人,桌子摆在院中。 许亚强抬起筷子,看到桌子上的菜快见底了,又尴尬地收回,站起身来向客人赔礼:“廖大哥,您稍等,我去厨房看看她们烧菜怎么这么慢,我去去就过来。思兰,好好陪你赵姨说话啊!” 他进了厨房看到吴素琼在擦洗灶台,锅里干干净净的,不由怒火中烧,但顾忌到外面的客人,他压低声音问:“怎么就没菜了?你赶紧炒两个鸡蛋出来。” 吴素琼低垂着头:“上次思兰的事情,家里还欠着生产队八十块钱还没还,就篮子里的几个鸡蛋是拿去换钱还债的。” 许亚强脸黑了:“什么思兰欠的,你是想毁她名声吗?有你这么当妈的?果然是后妈心肠歹毒,想让她嫁不出去?明明是你去按的手印,你欠的债不要算到我们许家来。赶紧去炒鸡蛋去。” 见吴素琼还是不动,许亚强举高了手,准备打下去,吴素琼又突然动了,去拿鸡蛋。 “臭娘们。”许亚强骂骂咧咧地走了,出了厨房门又换上了一副笑脸。 “咦,怎么没有看到你另外一个女儿?听说是去公社当干部了?可真是有本事啊!”老廖说,“我那儿子就不成器了,只能我去给他想办法了。” “廖东哥人很好,没有说的不好。”许思兰笑眯眯地说:“廖东哥在学校里就很受欢迎……” “是吗?”老廖不确定地问。眼看儿子今年要毕业了,工作的事情他豁出老脸给他找一个,可媳妇的事情,老廖还是想给儿子找个听话的。 这不,听说公社刚出了两名年轻的女干部,他就带着婆娘过来看看。他家是工人家庭,儿媳妇自然也不能是农民。 老廖的话让许亚强觉得很是尴尬,他恼怒赵婵娟从家里走了,他妈埋怨说家里少了一个劳动力,最主要的是那丫头眼看就能嫁人了,平白无故地家里少了一笔嫁妆,同时还眼红赵婵娟每月拿到的工资。 听说一个月有二十来块,许亚强也觉得眼红。 吴素琼炒好了鸡蛋,四下看着没人,用手捻了一簇放在嘴里,刚出锅的菜有些烫,她也不在意。迅速地吞下去,捞起围裙匆匆擦了下嘴角,端到外面的桌子上。 【作者有话说】 祝各位心爱的宝子们新年快乐!祝宝子们有钱有闲,万事顺心,自己、全家和所有爱的人都身体健康,努力皆有所得! 第74章 ◎不要祸害别人◎ 许亚强恨恨地看着吴素琼,就因为这个瓜婆娘看不好自己的女儿,害他平白无故地损失了一个摇钱树。 想到这里,他踩了吴素琼一脚,看她疼着不敢吭声,许亚强很满意:“去,把你女喊回来,他廖叔有事要问她。” 吴素琼低低地说:“婵娟,她,中午的时候我看见她和于悦背着背篓山上了,可能是去割猪草了。” “给家里割猪草?”许亚强隐约觉得自家是养了猪的。 吴素琼摇摇头。 “你个瓜婆娘,连女儿都管不住。帮人家割猪草,你这个蠢货。”许亚强起身,一脚踹倒了吴素琼。 老廖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心里有些叹息。如果赵婵娟像她妈这样的好脾气就好了,让儿子娶回家。可惜赵婵娟的丢下她妈,想来是个脾气不好的。不过,既然她有工作,让儿子娶回家还是不错。脾气再倔的女人,关在家里多打几次就好了,他倒觉得没什么。 “许婵娟改名赵婵娟了,这些都是小事。最主要的是,她和男人不清不楚的。年前有个当兵的去于家了,说是和赵婵娟谈婚事。”许二婶将头扭向赵英:“赵大姐,你说女儿谈婚论嫁的是不是该和父母说。赵婵娟不,吴嫂从头到尾就不知情,这事儿还是于家说出来,我们才晓得。” 吴素琼从地上爬起来了,听到许二婶说自己,也不开腔。自女儿离开后,她算是彻底看清了许二婶了,她就是想让自己给她做长工。 女儿刚开始离开,她还不觉得什么,可现在,繁重的家务让她觉得累,还有现任丈夫的冷漠暴力,更让她觉得孤单。她有时也很困惑,自己嫁给许亚强到底得到什么? 一个完整的家? “你死人啊!问你咋不说话?”许亚强手又痒了。 “我…我不晓得。”吴素琼小声的说。 客人一直在谈论赵婵娟,许思兰再笨也知道廖家没看上自己,她非常不高兴。 “我知道。那当兵的叫顾绍忠,本来是去于家看于悦的,可不知怎么的,就被赵婵娟缠上了。也不知道于悦和赵婵娟说了什么,最后于家没有追究赵婵娟抢人对象的事。这不,腊月二十九顾绍忠来说两人的亲事,说是顾绍忠回部队就要提交结婚申请了。” 许思兰只顾抹黑赵婵娟,没注意许二婶给她使眼色,等她噼里啪啦炒豆子一样说完,这才想起二婶教过她,不要在外面说别人的坏话,这样女孩子的名声会不好,会被认为是搬弄是非。 但话已出口,她收不回了。 不管,就算她嫁不成廖东,她也不可能让赵婵娟嫁过去。拼了名声不要,她也要阻止这门婚事。 已经说定亲事了啊?那就不好办了。老廖自觉自己是有身份的人,不可能做那抢婚的事情,让人笑话。 算了。 老廖给赵英使了个眼色,该走了:“那啥,小许啊,这不,肉联厂现在缺肉,我得到处去看哪家的猪养肥了。”事实上,肉联厂的领导悄悄给他说了,谁推荐的猪多,谁就有可能再上一个台阶。能当个小领导,这么美的事,是老廖梦寐以求的。 赵英想的不一样,她觉得这家不成,还有另外一家,这不,于悦就在许家隔壁,她打听起来方便。 许二婶眼睛一转,说:“廖大哥啊,这说到猪,隔壁于家可是养了六头猪,听说养的是肥肥的。” 赵英赞许地看着她,这家人倒是机灵的,可惜女儿没工作。 “那好,咱先去找看看。” 许亚强和隔壁没有什么往来,不好意思直接上门,让吴素琼去找村长。 很快,林成旭被找来了,听说肉联厂要收猪,他露出为难的神色,“于家那几头猪才养了四个多月,离出栏还早。” 许二婶:“不是说那边的猪有一百多斤了吗?” 林成旭不敢得罪肉联厂的人:“上个月称重,也才刚刚一百斤。” 老廖想邀功:“一百斤也不小了,这样,再让于家好好养半个月,也该有一百二十斤了,到时候我让肉联厂的人来拉。” 林成旭只得说:“我先去于家问问。” 老廖不喜欢去臭烘烘的猪圈:“你把人叫过来得了。” 很快,方玉珍过来了,她毫不客气地拒绝:“别说半个月没办法将猪养到一百二十斤,就是可以,咱现在也不能上交。为什么呢?一是现在正是长的快的时候,二是公社猪崽没有了,现在交了猪。” 方玉珍说的有理有据,老廖夫妻却认为这乡下妇人是不给自己面子,黑了脸。 现场最高兴的人是许思兰,赵婵娟要结婚了不能和自己争廖东,最具竞争力的于家又不讨廖家喜欢,那么她嫁入廖家的希望又大了一些。 方玉珍不喜欢在许家久留,说完了事情就立刻走了。 老廖气的脸发青:“不想交就不用交了,到时候看你不求到我头上。” 许亚强趁机说道:“廖大哥,不要生气,他于家不愿意,我家也是养了猪的。廖大哥,您要是觉得合适,今天,咱就将猪赶到肉联厂,绝不耽搁一分钟!” 老廖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这次他顾不上臭气,捏着鼻子去许家猪圈看了。 可那瘦瘦的四头猪,瘦得跟没毛的黑羊羔似的,就没几斤肉,怎么可能拉到肉联厂。 许亚强也是第一次进自家的猪圈,他没想到自家的猪这么小,尴尬地将老廖送出去。 老廖一家走后,许亚强黑着脸训了吴素琼一顿:“怎么于家的猪一百斤,咱家的猪才三四十斤?” 看着吴素琼只晓得低头哭不说话,许亚强气不打一处来,踹了他一脚,回屋睡觉。 许思兰觉得无趣,干脆跑出去秀一秀自己的新衣服。 看到于悦和赵婵娟背着慢慢一背篓的猪草回来,她们陈旧的衣服让她觉得愉快。 “幺妹啊,今天廖东父母到我家来相看了,廖东和我的事就已经说定了。”许思兰扬起下巴,“你啊,以后就不要肖想我家廖东了。他不会喜欢你的。” 于悦:??? 能摆脱暴力男一家,于悦求之不得。 于悦笑得很诚恳:“祝你们百年好合。”渣男贱女最好绑死,免得祸害别人。 许思兰主权宣誓结束,又继续炫耀她的新衣服了。 赵婵娟在后面看她像花蝴蝶一样飞走,许家真是好算计,娶了一个不要钱的长工,把自己的女儿养得精贵。 忽然他的手臂被挽住。 “娟儿姐,咱不理会她,谁的日子过得好谁舒服,咱不用和别人攀比。” 自己这哪里是和别人攀比……赵婵娟后知后觉地明白幺妹的好意。 赵婵娟喜欢有来有往:“我今天捡了几个野鸡蛋,晚上煮给你吃。” 于悦将猪草交给方玉珍,自己就回屋了。坐在桌前,她在想下一篇文章写什么,她得赶紧写点儿东西,最晚明年,报社就不收稿了。 一手衬着腮,小嘴咬着笔杆子,她在构思,忽然她听到一个声音: 【养殖技能提升,恭喜你解锁养殖空间。】依旧是稚气的声音。 于悦不知道这小东西是什么,她看不到,只能听到。 “能送小动物吗?” 【不能。】 以后无论于悦怎么问,都没有回复的声音了,真是奇怪又神奇。 总归是好事,年前她给军区大院的干妈、崔秀美家邮递了一些豆腐干、香蕉干、菌干、笋干过去。她想着给闫炎邮递一些肉过去换钱的,可惜没有肉。 现在是瞌睡碰到枕头了,有养殖空间了。 于悦闪到空间里,看见种植空间的旁边又多了好大一块地,再远处就是雾蒙蒙的了,走不进雾里。 养什么呢? 空间里的树可真多:桃树、李树、杏树、梨树、葡萄树、芭蕉树、柑橘树、柿子树。 还有专门给猪准备的构叶树。 以及田坝里常见红薯、黄豆…… 空间不受外界季节的影响,遵循着空间自己的时光流逝方式。 养猪是不可能的,没有猪崽,况且养大了也无法拿出来宰杀啊! 鸡倒是可以。 反正家里喂鸡的事情正好是自己在管。 其他合适的,她暂时想不到。 晚上,趁大家都睡得时候,于悦悄摸着出来,抓了一只母鸡放到空间。想了一下,又把大姐拿来的鹅和二姐拿了的公鸡一并扔到空间里去。 正月初六,雷秀群和张若男过来了,手里挎着个篮子,满脸笑容地问,还要不要做豆腐干了?这次她们从于家拿回去的豆子、板栗、芭蕉、笋干可给他们长脸了。嫂子们都没让她们动手就做好了饭菜,走的时候后盼望着她们常回娘家去呢! “没有豆子了,只有等夏天的时候了。”于悦看两个舅妈对视了一眼,张若男有些犹豫,要不要将篮子里的东西给出来的样子。 “有事吗?没事我要去山上割草了。” 雷秀群倒是利落地掀开篮子,取出里面的东西:“幺妹,我用你给的栗子糕,你尝尝好吃不?” 于悦拿了一块,咬了一小口,“好吃,大舅妈,这个出了板栗,还加了什么啊,好吃!” “加了一些糯米粉。” 有些失望,还要加糯米啊?她没有。 “幺妹,我回娘家给你带了点东西……” 篮子掀开,三截枝条。于悦不解地看她。 “幺妹,这是玫瑰花枝条,我给你说,很香很香的。” 于悦不咸不淡地说:“谢谢三舅妈。” 玫瑰花不适合种在家里,否则容易被人说享乐主义。 但可以种在空间里,以后每天采集一束放在房间里,美美的。物质文明满足了,要发展精神文明。 “大舅妈,三舅妈,我在山里发现了几株板栗树苗,你们要不要拿回家去种。” 雷秀群说:“要啊!那板栗比大米还好吃还能填饱肚子,怎么不要。” 张若男:“这树苗可真大,有三年多了吧! 第75章 ◎扣留◎ 快乐*的时光过得总是很快,正月十五不到,于悦就要去公社上班了。村里的人们在村口,羡慕地看着于悦和赵婵娟蹬着自行车离开。 “山鸡就山鸡,还把自己当凤凰了。” 许思兰冷哼一声,“本来就是,赵婵娟就小学没毕业就去了公社当干部,要说她不是靠着她长得漂亮勾引了公社干部,她能当上?” “思兰!”许二婶出生阻止,走到她身边:“这不该是你说的话。” 许思兰回过神来,她刚才又被嫉妒冲昏头脑了。 “哼!”她跺着脚离开上工的人。 许二婶在后面和村民们解释:“思兰这孩子就是正直,见不得歪门邪道的事情。大家别见怪,思兰她口直。” “咋会!于家做事不地道,把你家婵娟抢过去教坏了,唉,多好的孩子啊……”说着,刘三嫂佯装叹气。 村里人知道刘家和于家的矛盾,更清楚刘家的做事风格,对于刘三嫂的话没听进去。 往公社走的两人不知道村里发生的事情,今天赵婵娟骑车,于悦在身后说:“我好命苦啊!这么冷的天,还要四处奔波去做宣传。” 赵婵娟后背一僵:“那,我和你换换工作?”她能当上公社秘书,全靠幺妹。 背后传来哈哈哈声:“开玩笑的,我就喜欢和人说话,看着生机勃勃的田野。”末世的寂寞,谁懂? 今天,两人带了一网兜柑橘,公社的干事每人两个,两位社长也有。 岑大姐笑着接过了柑橘,夸于悦:“小姑娘能干,种的柑橘这么大一个!” 祝干事早就迫不及待的剥开尝了:“呀,柑橘好甜啊!” 岑大姐看过来:“是吗?” “是啊,岑大姐,你尝尝手里的不就知道了吗?”祝干事说。 听到说甜,岑大姐就更舍不得吃了。婆婆家有一棵柑橘树,不过,每年结的果子又小又酸,入不了口。这两个大大的甜柑橘带回去,够一家人吃两瓣的了。 想到一家人都能吃上水果了,她更舍不得现在吃了。 “谢谢两个小姑娘了。以后,你们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就过来问我,不要客气。” 于悦和赵婵娟高兴的直点头,公社的事务繁杂,她们的确有很多不懂的。有个“老人”给她们指点,可是要轻松不少! “自家种的,请社长尝尝鲜。”姚社长笑着收下,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他看在眼里,小姑娘挺懂事的,知道虚心求教。 他可不是迂腐的人,要求全公社的人员都能无私地帮助对方。古代学生拜老师,是要送上束脩的。这人啊,要想别人能诚心的帮你,首先态度要好,其次,人要大方。虽然现在大家家里都穷,但是,力所能及的诚意还是能奉上一点的。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讲究的是你来我往。小地方上不太能体现这种好处,但却是建立长远关系的重要方法和心态。 小姑娘们是有智慧的,姚社长暗暗点头。 转眼时间到了五月,下个月就要进入大热天了,于悦寄了一批麻辣鸡丝到军区大院,这次闫炎也有。县城供销社的同学陈小雪也有,她亲自带过去的,毕竟这大半年,靠着同学的便利,她买到不少合适的东西。 陈小雪也很喜欢她这位同学,每次帮了一点小忙,对方总是客气地回馈她:水果、干果、干菜,她爸妈哥嫂都是时常夸赞于悦。 于悦今天给方玉珍拿到一块“瑕疵布”。 “这细布柔软,正好给你二姐的娃做小衣。” “妈,你看着办。等你做好了,我就给二姐家送过去。” 于火明从外面回来,将肩膀上的锄头放到墙边,说:“玉珍,咱家的猪可以上卖了,村长今天给我说,有小猪崽了。” “好呢!正好天气热了,大猪不好养。后天,咱明天就把猪给送到收购站去。” 于家的猪要卖了,于火明和三个舅子请了假,帮忙把猪赶到食品收购站。从出门开始,大家就围着看:“火明,你家的大肥猪一头怕有一百七八十斤哦!” “这猪这么肥,等级肯定高得很哦!” “六头大肥猪,得卖个大几百块钱吧!” “发财了哦!” 方玉珍乐呵呵地走在后头,解释说:“这猪养得大,吃的可不少哦。糠、玉米粉、豆渣、红苕,这些都借了不少钱买的,这卖了猪就得还人家的钱。” 于火明:“就是,还了钱也没啥子留的。一家人都侍候着这些祖宗,不容易啊!” 养过猪的,看别人养猪的,都知道养猪不容易,羡慕归羡慕,但真要让自家去养,还是得下好大决心勒紧裤腰带。 早上吃过饭就出发了,到公社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各个单位刚好下班,六头大肥猪呼噜噜走过大街,惹得好些人挺下来看。 方玉珍看到人群中有老廖,肉联厂的,过年的时候就想将她家的猪牵到肉联厂,她没同意。她看到老廖当时就黑了脸,为了避免麻烦,她躲到一边去了,防止他看到找麻烦。 于悦下班了,出来看到爸妈和舅舅们,过来打招呼。 收购站中午是要休息的,一行人就在外面等。于悦和赵婵娟回公社借了热水瓶,给家人们倒上了热水。 方玉珍带了干粮和盅盅,就上热水啃着吃。 随手从背篓里捞出一些猪草,撒在地上给猪拱。 于火明说:“娟儿,幺妹,你们去上班吧,你舅舅他们在就行。” 赵婵娟说:“叔,不用。下午我们请了假的。” 上班时间到,收购站的门打开,出来一个年轻的胖子,看到六头肥猪眼里满是惊讶。 “这几头猪有点大,肉联厂现在正缺肉,你们稍等一下,我让人去通知肉联厂。他们要和我们联合收猪。” 方玉珍心里咯噔一下,肉联厂的人要来? 胖子扫了人群:“请问哪位是于悦同志?请你进来一下。” 方玉珍有些担心:“什么事儿啊?” 胖子笑着说:“没啥,就是问一下于悦同志宣传上面的事情。” 方玉珍想既然已经知道女儿的工作内容了,那就真的是工作上的事了。和收购站的人打好交道,一会儿自家的肥猪儿,等级不定还能提上一级。想到这里,她推了把女儿。 于悦进去,胖子将她领到收购站的一间小屋。于悦看到墙角的竹筐里有不少鸡蛋,想来是收购的吧。胖子将人带到后,就出去了。 意外的,她在里面看到了廖东的爸爸,虽然没见过,但小说中有描述:“个子不高,一脸横肉,嘴角有颗大大的好吃黑痣。” 眼前的人是廖东的爸爸无疑了。 “于悦同志,你好,我是肉联厂的工作人员,同时也是廖东的爸爸。” 于悦:“您好,廖叔。请问找我来什么事吗?” 老廖见于悦不接招,心里有几分不痛快。但他压了下去,于家厉害,能养六头这么大的肥猪,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还有,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凭自己的本事在公社里有工作,如果她能做自家的儿媳妇的话,他就不愁儿子未来了。 “小姑娘啊,我听廖东说,他挺喜欢你的。如果你能和他处对象的话,今天外面的那些猪就是一等猪。” “廖叔,先前廖东来我们村的时候,我已经给他说过了。我和他之间,不可能。” 老廖沉下脸来,“小姑娘,你是看不上廖东,还是看不上廖家?” “廖叔,我还小。” 老廖:“可以先处着” 于悦退后一步:“廖叔,我现在还不想考虑这方面的事情。” 老廖咬牙切齿:“于悦同志,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真以为你这小小的宣传干事能做什么事儿?” 说完,老廖黑着脸走出去。 胖子进来,带她出去。 女儿出来,方玉珍高兴极了,今天自家的猪儿一定能卖个高价。 一会儿,胖子出来,旁边另有一人。方玉珍看,不是老廖,心里放下了心。 这会儿出来的是瘦子收购员,他嘴上叼着烟,耳朵上夹着一根,方永康兄弟看着觉得气派。于火明顿时觉得自家就怎么忘记买烟了? 瘦子拿着卡尺在猪背上一卡,宣布:“三等。” 方玉珍心里一乐,虽然与她心里的一等有差别,但也觉得满足了。 “等等!”瘦子旁边的高个子阻止说:“听说你们是天水村的?” 方永刚弓腰点头:“是,大哥我们是天水村的。我侄女在公社当宣传干事。” 高个子扫了一眼两个姑娘,接着说:“前阵子闹猪瘟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方永刚点头表示知道。 “知道就好,这害了猪瘟的猪,人是不能吃的。吃了会生病,严重的是要人命的!”高个子说,“我们肉联厂不能随便收猪。这些猪儿得赶到厂里,先观察半个月,确定没有猪瘟了,才能收。” 于火明:“同志,您的意思是要等半个月?半个月,这猪不知道要瘦多少。猪瘟的事情我们听说了,害猪瘟的猪那是不吃不喝。可你,这几头猪,吃得挺好,不可能是害猪瘟的猪啊!” 排队的众人看过去,那猪的确是生龙活虎的,刚她的主人扔给他们的猪草他们吃的可欢实了。 “可这害猪瘟的猪不可能长这么肥吧?” 有人小声说。 “规矩就是规矩,这不能变。”高个子说。 方玉珍算是看出来了,这肉联厂的人就是有意为难,猪儿离开了猪圈,再到陌生的环境,就算给好吃的也会瘦下去,更何况这肉联厂的人本就不安好心,再过半月,猪儿都不知道瘦成什么样子了。 “那我们不卖了,先赶回去。”方玉珍咽不下这口气。 于火明也不甘心,让舅子们赶着猪走,大不了,他们麻烦一点,一头猪一头猪的卖,就碰不上肉联厂的人为难了。 “那不行——”高个子伸手拦住,“你们不能走。” “难不成你们肉联厂想像地主一样,想抢群众的东西,强买?”于悦上前,站在高个子面前,和他对峙。 “没有,我们只是怀疑这猪害了猪瘟。你们要是把这些猪赶回去,把一个村的猪都传染了怎么办?” 方玉珍气得抹眼泪,辛辛苦苦大半年,好不容易养肥了猪儿,到头来被刁难,卖也卖不出去,还不能带回去。 几个男人很少见到公社的干事,他们天生就怕当官,此时被拦住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赵婵娟见这边剑拨弩在,她人微言轻说不上话,于是,她悄悄地离开。 第76章 ◎人微言轻◎ “既然你们说我家养的猪有问题,那咱们就叫畜牧站的工作人员过来检验。”于悦说:“还有,不知道肉联厂什么时候开的规矩,我没有听说过。不如,我们一并将肉联厂的领导请来给大伙儿宣传一下政策。我下乡给群众宣讲的时候,也能顺便将肉联厂的政策详详细细地传播给群众。” 于悦面无表情地说:“不然,在场的乡亲们害怕。自己养的猪,不能立马就卖,这心里打鼓呀。以后还敢养猪吗?” 高个子眼皮一跳,他过来为难于悦是老廖私下给他说的,他本以为农村里的小姑娘没有什么见识好糊弄。可这小妮子牙尖嘴利,真要请来了厂里的领导,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高个子看着地上生龙活虎的猪,觉得自己就不该答应老廖。 高个子再看排队的人群,他们的眼里有畏惧之色。 若是让领导知道,是自己的原因让公社的人不敢养猪,高个子简直不知道他的结局。 老廖啊老廖,你可真是害苦了我。 “就算没有害猪瘟,这猪这么大,肚子里的东西就多。除去里面的东西,这猪也达不到三等,最多,最多五等。”高个子试图补救。 于悦:“同志,照您这么说,这猪越大越肥等级越低,那越小越瘦等级越高吗?” 排队群众雪亮的眼睛期待地看着高个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家里有头一百斤重的猪,不就是可以赶来卖了吗? “这……”高个子就想收回自己的话,又小又瘦的猪,尽是骨头,能用来做什么? “这儿可真热闹啊!”浑厚的声音穿过人群。 于悦心中一喜,姚社长到了! “于同志啊!我这来得真是巧,还能看到你家养的六头大肥猪!”姚社长说:“作为公社的宣传干事,你很合格啊!起了很好的带头作用。” 于悦肩膀一松,弱弱地说:“可是,肉联厂的同志说我家的猪害了猪瘟,要将它们拉到肉联厂先关半个月。” “嗯?” 接触到姚社长威严的眼神,高个子只有站出来,小声地说:“姚社长,我这只是怀疑。并不是一定…” 姚社长看到四周聚集的群众有些多,他务必要将这些谣言灭下去,否则会造成很坏的影响: “同志啊!咱不能胡乱说啊!第一,猪瘟的事情本来就莫须有,第二,伟人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畜牧站的同志没有下定论的事情,咱们作为行业外的人士,就更不应该随便乱说。”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们领导对你说的话,不过没关系,我会去肉联厂问清楚的。” 高个子听了,只觉腿发软,完了,完了,他的工作是要保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这几头肥猪怎么可能有病呢?有病长不了这么肥啊!” “孟站长,您亲自过来了。” 原来赵婵娟离开是去搬救兵了,先回公社给姚社长讲明了事情原委,又赶着去畜牧站找人,碰到了曹立春,曹立春又立即找了站长。 “既然您来了,还是亲自做一下检测吧,咱们啊,要给群众一个解释,对不对?” “好好好!” 最后的检测当然是六头肥猪健康。 食品收购站的站长也亲自出来宣布:“一等,五毛四一斤,六头肥猪每头抛掉十斤,平均净重180斤。” 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方玉珍,她今天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 “幺妹,这,这一共多少钱?” “婶,这是五百八十三元二角,还有二十斤肉票,六尺布票,二十斤粮票,您可收好了。”站长亲自拿着一摞钱出来,递给方玉珍。 “谢谢,谢谢~~”方玉珍激动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大姐,您以后还养猪不?”姚社长问。 方玉珍看了看丈夫,大哥,三弟,四弟,猛烈地点头:“养!大半年就能养六头肥猪,我今年养十头肥猪!” 姚社长再问排队群众,“你们养吗?” 看到养猪能挣这么多钱,五百多块钱啊!他们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能挣到这么多钱,没想到别人用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挣到了! 排队群众眼红,齐声说:“养!” 声音震天响! 林成旭听说了卖猪的事情,拍红了大腿,后悔道:“我怎么就没有去呢!唉!看姚社长给咱们撑腰,让肉联厂不敢压我们的称!” 雷秀群听说小姑子挣了五百多块钱,她坐不住了,跑到于家,又是生火又是扫地,非要小姑子教她养猪。 同样震惊的还有张若男。她觉得脏、臭的猪竟然能挣那么多钱,她觉得她以前错了,明明是金猪好不好! 方玉珍家的门槛这些天简直是被人踏平了,不少人问她养猪经验,并且都说要学她,养十头猪。 “十头猪吃的可不少,尤其是长到八十斤以后,你们要算算,猪草啊,粮食啊够不够。只吃草,猪是养不肥的。” 方玉珍的话让大家清醒了一些。 林村长的话让他们更清醒了:“现在咱全公社都积极地养猪,猪崽不够了啊!没有养猪经验的家庭,一次最多养两头猪。” “那于家怎么能养十头猪呢?”许二婶不满意。 “他们家订得早啊!他们有经验啊!何况,这次于家养了两头母猪,等以后大家有经验了,就可以到于家订猪崽了。” “还有一头猪崽三十元钱,养死了,可要赔的。” 林成旭的话,让社员理性地对待养猪这件事了,不是盲目地追着于家了。 于家领了十头猪,那得要三百块钱的成本呢!再加上先前六头猪的一百八十块钱,其实,于家也没挣多少钱。 粮食也得花钱呢,肥猪又不是只吃猪草就能养成的。 天水村的社员从狂热的追捧中冷静下来,最终量力而行,林成旭很欣慰。 于家有一亩田的饲料田,全部种上了豆子。 于家又开始了小猪崽的饲养,一家人脸上整天挂着笑容。虽然不能每天吃肉,但蛋是不缺的。 鸡蛋、鹅蛋、鸭蛋。 于悦下乡宣传的时候,遇到合适的口风严密的人家,就会和人换东西,鸡鸭鹅兔都是她换到空间的养殖的。 养殖空间的时间和种植空间同步,禽类长得是很快,下蛋也很勤,就是耗费也很到。现在种植空间里的东西,除了果树,其他的东西几乎都给这些禽类消耗的差不多了。 偶尔,她也会拿东西到食品收购站去卖,不是镇上的,是县城的。 板栗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了,那是于悦从山里发现的板栗树林,挖回来给大家种的。连隔壁许家也有。 穷和饥饿能让人做很多错事,于悦想着提高一下许家的底线也不错。邻居嘛,你的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但当许幺奶上门想要更多---借钱,方玉珍就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她是见识过许家的贪婪的,她不能向许家开这个口子,更不想有借无还。 当然,对那些真正有困难的人,她还是要借的。 所以,于家在天水村的名声更好了。 赵婵娟收到信了,顾绍忠的结婚报告批准了,六月底他就能过来一趟了。 有了肉,于悦就想到闫炎的钱包了。 不过在做肉干之前,她得把廖家这个麻烦解决了。小说中廖家的丑事最后也是被曝光了,但那时已经是改革开放的事情了,大家知道了,不过就道德上谴责了几句,廖家依然活得富裕潇洒。 如今,于悦已经得罪了廖家,按照廖家的行事在未来的十年中随时都可能给她伤害。这个年代,不需要多,一句谣言告发就能让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于悦不可能给廖家这样的机会。 那么,不如她去做吧。点上煤油灯,她用左手写了一封信,将廖家那些腌臜事情写在笔下。第二天,她在邮局投了出去。 方玉珍给小外孙的小衣做好了,于悦趁下乡的时候去了二姐的村子带过去,顺便给了二姐一篮子鸡蛋和一些水果。于二姐拉着她,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二姐,小时候你带着我,在山里窜来窜去,遇见什么好吃的都会给我吃。现在我长大了,给你的东西也是我能给的,给的起的,你不要觉得歉疚。” “不一样,我给你的只是一些蛇莓果,哪里有这些东西珍贵。” 于悦摸摸小侄儿的头,掰给他一个芭蕉,“二姐,在我的心中,都是一样的。” 于二姐因为肚子大了,只养了一头猪,于悦留了些干菜给她。 二姐夫是个实诚的,非得要捉一只鸡给她,于悦将自行车蹬得像风火轮似的也没避开。收下了那只大公鸡。 罢了,二姐家的公鸡应该没有了,下次给她带两只下蛋的母鸡。 回到家,赵婵娟从背篓里提了一只肥肥的野兔,“这是我碰到的笨兔子,我真的是守株待兔的。” 方玉珍说:“娟儿运气就是好。” 女主,运气能不好? 于悦提了两只肥兔子出来,“和老乡换的。”没说是哪天换的。 方老爷子被请过来,打整了三只兔子,做了顿土豆烧兔子,叫了方家一大家子过来吃肉。一大家子,有肉一起吃,有忙一起帮。 大公鸡于悦将其做成了麻辣鸡丝,寄给闫炎。 第77章 ◎憨娃儿◎ 今天闫炎放学后打了一会儿篮球,出校门有些晚,碰上迎面而来董奇。 “大炎,有你的包裹,我帮你领来了。这次又是啥好东西?” 闫炎肩膀被拍了一掌。 闫炎斜睨了一眼跟上来的董奇,接过包裹说:“我也不知道。” 董奇:“让我猜猜,一定又是吃的,还是好吃的。” “我猜你猜的对。”闫炎低头,包裹上写着发件人的信息。除了那个会搞吃的,还会有谁? “好东西要分享!来,大哥帮你拿!” 闫炎快步往右,闪开茄子伸过来的手,急行回家。 “唉,唉,我说,你这样吃独食是长不高的!” 闫炎低头看见地上长长的影子,脚步更快了,来到一处没有什么人路过的小路,停住。 “大炎,你知道现在各项票都很紧俏,我孩子又小,舅子又多……” 闫炎停下脚步,凝神看他:“说重点!” 董奇怯生生地看他,咬着手指说:“我想向于悦妹子买东西……哦,不是买,是换!” “我帮你问问。” “好好好!我就知道大炎能耐,我那里有瑕疵毛巾、手套什么的,还有钱,就是票不多。想换点儿好吃的,我媳妇想吃,就上次你给我的豆腐干就好,当然有肉是最好的……” 闫炎轻嗤:“想法还挺多的。” “我…这…不是为了家庭的和谐,大炎以后你结婚了就知道了。” “哼。” 闫炎蹲下,拆开了包裹,拿出了一个油纸包,打开层层油纸,不能将小方片豆腐干切开,就直接放在了嘴里,又香又麻,好吃! 董奇凑上来,夹了两片豆腐干,掏出口袋里的油纸,包好! “出息!” “嘿嘿,我媳妇就爱吃这个。” 闫炎给了他五片:“不能再多了。” “还是大炎好。” 放下豆腐干,提出用报纸包裹里的一个包成木乃伊一样的东西,扒开报纸,拧开盖子,闫炎顾不得讲究,正要用手捞。 旁边递来一双筷子,闫炎侧眼看董奇:“准备得倒是挺充分的。” “有备无患嘛。” “嗯,好吃!麻辣鸡丝。”董奇惊呼:“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肉。快,另外一瓶打开。” 另外一瓶是麻辣兔丁。 “太好吃了!”董奇辣的嘴巴都红了,还是停不下来,准备继续时,闫炎挡住了瓶口。 看着董奇佯装无辜的眼神,闫炎盖上盖子:“茄子啊,你这是有预谋的啊!给我准备的是筷子,给自己准备的就是勺子。” “那…那啥,筷子是新买的,勺子是旧的,我用过的,不好意思给你。” “好了,够了。” “我才吃一勺。” “知足常乐。” 闫炎麻利地盖上瓶盖,豆腐干包好放在书包里,搂着两个瓶子。 董奇依依不舍地舔了下勺子:“大炎,你记得一定要和于悦同志说,我就要像你今天一样的东西。条件她提。” 闫炎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董奇挥手告别,走了两步,忽地拍了下脑袋:“大炎,今天听长里的人说,要举行航模大赛。” “航模大赛?你具体说说?” “具体我也不清楚,听同事说的,他家有个亲戚从京市过来,他听说的。要是你想知道,我明天帮你仔细打听。” 看着董奇一双眼睛不停地在自己怀里转,闫炎不露声色:“你好好打听,于悦同志那边,我好好帮你求求。” 董奇的声音一下拔高:“欸,谢谢大炎。” 回到军区大院,碰到有熟悉的人:“大炎,你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哦?” “是辣椒。” 回到家,闫连志已将饭菜打回,田丽华正在抱怨:“老闫,你打那么多饭怎么吃得了,咦,儿子,你拿回来的是什么?” “豆腐干和下饭菜。” “又是你同学那里买的呀?老闫,把豆腐干切一下,先拿两个碟子出来,我把下饭菜盛点出来尝尝。” … “老闫,今天饭打少了。” 闫连志:“……”委屈巴巴地看了下儿子,不敢反对妻子的话。 “爸,你听说航模大赛的事吗?” “航模大赛,没听说。” “儿子,妈妈听你舅舅说过,你要有兴趣,给你舅舅写封信问问。” “好。” 顾绍忠请假准备回去和赵婵娟领结婚证,临行前,他照例找到闫炎:“有什么要我带给于悦同志的?” 闫炎递了一封信给他,“帮我转交一下。” “祝你和赵婵娟同志白头偕老!” “谢谢!” 顾绍忠到达天水村,要和赵婵娟结婚的消息,不到一刻钟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饭桌上,许二婶一边吃着糖,一边惊讶地问吴素琼:“嫂子,你不知道你亲生女儿要结婚了?顾家没有给你彩礼?” 吴素琼掰了一小块杂粮馒头,难耐的吞下:“她是赵家的女儿,我姓吴。” “可她是你亲生女儿,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你就这么大方,一分彩礼也不要。” “我…” “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去帮你要。” “不——”吴素琼的声音有些尖锐。彩礼?她怎么不想要?别说女儿不给她,就算是她要到了,那钱,那东西就能到自己的手里吗?自从女儿离开后,她的日子艰难,什么家务活都自己做,丈夫难得回来一次,也不会给自己脸色。她要为这样的夫家得罪女儿吗?没有得罪女儿,她隔断时间至少可以在女儿那里拿到一些吃的。 “你真是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趁女儿出嫁的时候拿些彩礼,你以后再想从她手里拿钱,就难了啊。我要是你啊,我肯定要去喊娟儿那对象拿个两三百块钱出来,不然,休想娶走我的女儿——” 两三百?吴素琼吸了口气。当初,许亚强娶自己的时候,可是一分钱没出,自己还倒贴六百。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她背着背篓出去割猪草。 一路恍惚,差点割到手指。 再次到于家后院时,她没忍住,叩了门。 打开门的是于悦,吴素琼有些失望。但对方却是大大方方的,抓了一把糖给她。吴素琼犹豫着没有走开。 “娟儿呢,我想和她说说话。” “娟儿姐在堂屋里给长辈们敬酒,婶儿要过去祝贺她吗?” 吴素琼更觉窘迫,她不会说话,双手空空,在众人和村长书记面前,她该怎么祝贺? 可这样走开,她又有些不甘心。 “婶儿,你这是想要彩礼吗?娟儿姐和顾同志自由恋爱结婚,不兴封建家长那套。你要是想要彩礼的话,想想后果,以后你若是在许家待不下去了,娟儿姐还会管你吗?” 吴素琼听着于悦的话有些惊讶,她对面前这个漂亮、机灵的小丫头又喜又恨,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喜的是她家收留了女儿,恨的是让她家让女儿离开她,使得她在许家的日子艰难无比。 “我……”吴素琼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婶儿,你等等。” 吴素琼看见小姑娘跑进屋去,又飞快地跑了出来,手里拿了一个油包纸。 “婶儿,娟儿姐给你准备的。” 吴素琼接过,打开迅速地看了一眼,有瓜子花生葡萄干,另外一个纸包包住是什么,她没有来得及。好似有人来了,她急忙包住,反手塞到了背篼中,用草掩住。 于悦目送吴素琼匆匆离开,疑惑娟儿姐的娘,她这是想瞒天过海?可刚她看见许幺奶站在竹林边往这里瞧着呢,吴婶能躲的过去? “幺妹,你在做啥子,赶紧过来吃饭。” “来了——”于悦闩上院门,跑进厨房。 堂屋里摆了两桌坐不下了,女人小孩坐在厨房吃饭。 “娟儿都要出嫁了,永康的亲事还没有着落。”方老太太叹气。 “妈,你怕啥子,方家的日子越过越好了,还怕四弟找不到媳妇?”方玉珍说。 “就是,婶婶,你不要担心,我前天啊在公社看到你家永康在和一个女子说话,看上去,两人挺好的。那女子还对你家永康笑了。”村长媳妇说。 “真的?”方老太太喜上眉梢。 “婶儿,蒸的煮不了。”村长媳妇哈哈大笑。 方永康到厨房里添饭,被大家盯的发颤,他对着老太太说:“妈,你们这是怎么啦!” 方玉珍:“没事,妈真盘算着等你结婚的时候摆多少桌合适,要准备些啥。” 方永康手一抖,撒了几粒饭出来,他放下勺子,捻起灶台上的饭就往嘴里塞,然后迅速舀满一碗饭,匆匆逃离厨房。 “婶儿,你家永康挺会过日子的啊。”村长媳妇将方永康的行为看在眼里。 “唉,就是太会过日子了,怕娶媳妇花钱,怕娶了媳妇有娃更花钱,所以啊,就这么一个人过着。”方老太太叹气。 “节约是好事。过日子嘛,哪里能铺张浪费,我看永康这样的就挺好,是那些女娃儿不识货。”村长媳妇说。 “那就麻烦你帮着多留意一下。”方老太太不想多说这儿小儿子,怕吓跑媒人。毕竟,哪个小姑娘喜欢把钱袋子藏起来一分不花,还要每天晚上抱着钱袋子睡觉的憨娃儿。 “婶儿,你放心!”村长媳妇今天吃的高兴,看了于家的家什。 乖乖哦,真是不显山露水的,方、于两家的每个人吃肉都客气,这说明什么?平时吃的多! 现在的人最缺什么?吃! 可这样的家底,嫁进来还愁什么吃! 第78章 ◎破碎的梦◎ 赵婵娟结婚,没有大张旗鼓的请客,但村长干部什么的是要请来做见证的。加上于家的人,一共摆了三桌。 吃过晚饭,于悦将闫炎托人带过来的信拆了看。 取出两张薄薄的信纸,她抖了抖,果不其然,钱和票---九张拾元大钞和若干票据。 怎么会这么多? 拿起信纸,一目十行,上面写明了原因。 是董奇需要物资啊。 她盘算着顾绍忠要在天水村停留七天,这期间她准备好东西就好。正好,有客人在这里,家里传出一些肉香也正常。 七天很快过去,于家送走了客人,方家迎来了客人。 陈媒婆是方老太太找的,小儿子给她说了女方的事情以后,她*找人打听了那姑娘,听说是个勤快聪明的,人长得也俊俏。她就找了媒婆上门打探,看女方家里的说法。 陈媒婆做了一辈子的媒婆,口碑很好,到了方家水也没喝一口,坐下来就给方老太太回话了。 “付家那边给话了,他们也不要多,三十块钱的彩礼就够了。” 方老太太没说话,庄户人家平常人家娶媳妇十来块钱就算多了。 “老妹啊,这彩礼要的是比别家多一些,但付家说了,一来是她家闺女勤快,值;二来是家里还有个小子,也是等着姐姐出嫁以后接济一下弟弟结亲;三嘛,他们知道方家宽裕,这不,你女儿六头大肥猪卖了大几百块钱的事情人家听说了。三十块钱相比这几百块来说,少了。” 方玉珍小声说:“那付家倒是会卖女儿。” 方老太太皱眉:“付家这是在算计我么?再说了女儿家已经嫁出去了,另成了一个家,哪里还能往娘家盘东西。” “是,是,老妹说的对。”陈媒婆做媒多年,不说那昧良心的话,尽量按照两家的实际情况老实地讲对方的情况,“付家还有个条件,说是得有三间他们小两口的房子,还要有自己的厨房,方便以后有娃了好住,也方便以后他们过来看孙孙。” “三间房?”方老太太脸色不好看。 家里现在多余的房子就一间,小儿子自己有一间房,那自己老两口要把房子让出来?那自己两夫妻住哪里? 还要厨房,全部给小儿子?自己就没有住的地方了。 方玉珍递了一碗糖水给媒婆,看到老太太愁眉不展:“妈,你也别担心房子的事情。干脆你和爸趁这个机会搬到我家住算了。付家不是说了吗?他们是要过来看孙孙的,有人帮你带孙孙,你还不高兴?” “这事,我和你爸商量下再说。”方老太太对陈媒婆说:“付家还有啥条件吗?” 陈媒婆喝完了水,舒坦地放下碗:“其他的,结婚时一身新衣服,给家里人每人一套新衣服。” 这年头很缺布票,一人一套新衣服,说起来,又是一番花销。 方玉珍揽下来:“这事儿,妈,幺妹有同学能拿到瑕疵布,还有上次卖猪的时候,公社奖励了一些布票,你也不用愁。就当我们给四弟的结婚礼。” 陈媒婆眼看有戏,想着付家果然是把方家给打听好了,提的条件方家都能答应。 “房子的事情,我再想一下。其他的条件都能答应。” 陈媒婆:“结婚是大事,老妹你慢慢想,想好了再托人告诉我。” 方老太太要留媒婆吃饭,事情没办好,陈媒婆是万万不留的,最后她还收下了方老太太送的一小袋花生,客气地送走了人。 晚上,方老太太老两口带着儿子到于家商量。 方永康闷闷地说:“妈,大哥和三哥结婚你都没有离家,现在我结婚了,你就要到二姐家了。咱村的人指不定在后面怎么戳我的脊梁骨,你要这样,我就不结婚了。” “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方老爷子继续说,“我的意思呢,你大哥和三哥结婚的时候,家里都给了彩礼和两间房。你呢,自己出彩礼,房子我们给你结婚用,也不算过份。你哥嫂那里也能说得过去。” 这样的结果,勉强能过的去,方永康低低地同意了。 于火明:“那爸,妈,你们搬过来,像住多久就住多久!” 方老爷子听着女婿斩钉截铁的话就高兴,他当初选女婿没选错:“火明啊,我和老太婆就先住在你这里,麻烦你们一两年,等我钱攒够了以后找村长批地基,院重新修间房子住。” 方玉珍不高兴了:“爸,你这就见外了。你想村里人指点我们啊,房子能给外人住,就容不下自己的爹妈?这后院不是还有地儿?改天找人拾掇一下,咱们再盖间青瓦房!” 姐姐和姐夫如此大方,方永康更不自在了,但付美丽是他好喜欢的人,他咬咬牙,结婚以后,他一定好好和付美丽说,让爸妈搬回来。 … 通过多方面打听,确定航模大赛确有其事,但目前在商讨细节,还没有对外发布细节消息。 但,这个消息让闫炎振奋,他一面等待更多的信息,一面和物理老师翻找往年的资料,一起画图、设计、商讨。 物理许老师又高又瘦,端着个瓷盅盅低头一吹,眼镜上全是白茫茫一片。睁着迷茫的眼睛看不到前路。 “大炎啊,这动力的事情,还需要你去想想办法。” “许老师,这周末我就去我师父那儿。” 对于徒弟要去参赛的事情,葛师傅很上心,给他提供力所能及的最好的资源。 闫炎要做的是飞机模型,第一次做这个东西并不是太容易。几个人反反复复,做出来的成品,总是不不符合。 好不容易解决了机身的平衡问题,随之而来的是动力问题。 除了吃饭睡觉时间,闫炎的一切休息时间都扑在了航模制造上面。 就这么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8月底的时候,航模比赛的消息终于登报了。航模机也进行了最后的对试飞,对比去年的数据,许老师认为能进前三。 “大炎,你可能好好保管好模型啊!” “师父,这可是咱们得心血。说啥我也不能弄丢了是不是?”闫炎回答。 他想找人分享他的喜悦。 爸爸妈妈吗?他们一向不赞成自己做这些,尤其是他爸爸觉得他是不务正业。他是和老闫签订了不平等条约,才换来这个宝贵机会的。 学校里,临近毕业缺课的人更多了。教室里一天总共也就十来个人。他们埋头苦学,准备冲刺大学。其他人则是八仙过海,各展神通,到处找工作。 大院里从小打到大的发小们,闫炎是不给他们看的。 哼,他们除了打架还会做什么? 捧着这些日子的心血,遥望着皎洁的月亮,踏着星光大道,揉了揉朦胧的睡眼,闫炎觉得今天晚上终于可以睡一个舒服的觉了。 月明星稀。 闫炎哼着小调,走进一条深巷子。 “站倒!把你的钱拿出来。” 巷子前方几个蒙面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破布,五颜六色的蒙在脸上,在月光的照耀下很是搞笑。 不像是打劫的,倒像是出来唱戏的。 闫炎站住,长眉一挑,闲闲地说:“你们想要多少?” 两个蒙面人愣住,互相看了一眼,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懵逼。 “有多少拿多少出来!”一个高些的人吼着说。 闫炎没说话,两眼望望天,仿佛没听到对方的话。 “赶紧拿钱出来!”矮个子扬扬手中的木棒说,“不然,你小命可不保。” 闫炎收回视线,盯向两人:“我有钱,可不会给你。” 两个蒙面人傻掉了,还有这样说话的,不知道他们是劫匪吗? 高个子挥棒冲上前,嘴上吼着:“敢耍老子。” 闫炎没动,到高个子接近时,单腿抬起,分别在手肘和肚腹踢了两脚。 然后闪向一边,避开落下的木棒。 矮个子见势有些怕,刚准备跑,转身就看到另一蒙面人,手里的铁棍指着他:“给我上。” “这倒有意思了。”闫炎说,“好久没有动过了。” 他脱了外面的衣服,将模型一裹,衣服放在身后。 捡起地上的木棍,两棍子将矮个子放倒在地呻吟。 和最后一个蒙面人对峙。 四目相对,闫炎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恨意,这恨意有些眼熟。 砰—— 铁棍对木棍,木棍断。 闫炎出腿一扫,将对方扫在地上。 砰—— 闫炎像拳击运动员,一刻不停地击打在对方身上。 脸上更是避之不及,被闫炎揭下蒙面破布。 “肖阳,果然是你!” 咚—— 背后响起重重的跺脚声。 “老大,我们完成任务了,那模型被我们踩了。” 闫炎闻言,放开人奔到外套边,掀开外套,看见的是被脚碾碎的机翼,和满地的碎壳。 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自己,肖阳只觉眼前的人是一匹快要发疯的狼,可怖的看着自己。 “啊————” 一头发疯的狼。 肖阳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双手着地,爬着起来就跑。 至于那两个小弟,往巷子另一头跑了。 好像惹到大麻烦了,肖阳对今天的行动突然就有些后悔了。 第79章 ◎人心不足◎ 很平常的一天,于悦和赵婵娟着自行车一起去上班。 村长媳妇过来找:“幺妹,有你的电话。” “好,谢谢婶。”于悦和赵婵娟说,“娟儿姐,你在村口等我。一会儿接完电话我去找你。” 于悦没想到电话是闫炎打过来的。 “闫炎同志,找我什么事?”听筒放在耳边,于悦问。 就在于悦以为对面没有人时,话筒那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昨天我一夜都没有睡着。” 于悦:??? “我遇见了一件让我很伤心难过的事情。你猜,是什么?” 于悦:……不是,大少爷,你这没头没尾的我怎么猜得到?爸妈位高权重,你什么都不缺。还有什么事能让你伤心难过的事情吗?他就只喜欢拆拆合合的。不对,于悦想到前几天在办公室的报纸上看到的消息。 “难道是你参赛的航模飞机被弄坏了?” “你真是太聪明了。”闫炎没想到相隔这么多公里,于悦也能猜到他做的事情,“所以,你打算怎么安慰我?” “还有什么能比美食更来能治愈心灵的创伤?你放心,我明天就给你寄好吃的!”愉悦满口承诺,对于像闫炎这样的大客户来说,必要时她要提供情绪价值,以维系两人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 “我要吃,上次你给茄子寄的加麻加辣的麻辣兔丁。” 于悦在话语里听出一点酸意,当即爽快地对大金主说:“好,我再给你寄一些。加麻加辣的麻辣鸡丝。” 安抚好闫炎,于悦向村长道过谢,飞奔去村口。 可不要迟到了。 赵婵娟最近很忙,是因为她想帮助本公社一个很偏僻的村子办厂。村民们不敢,基本所有的事情都靠她出面办理。 说到这里于悦就很佩服女主的天生锦鲤体质。 女主第一次独自下乡,就遇到了全公社最胆大的村长。怎么个胆大法?他带领着村里人半夜三更在山里面种油菜籽、种辣椒、种豆子。女主也不知道怎么和村长沟通的,竟然让村长冒着吃花生米的危险,向他吐露了村里守了多年的秘密。 重生过来的女主脑洞大开,想到了某干妈。 女主劝服了村长以集体的名义办厂,将村里的产业合法合规。 “榨油坊他们藏在哪里?”于悦忍不住好奇的问,“这么多年,到那村走亲访友的人也不少吧,就没人能发现一点端倪。这地方藏的可真是隐秘。” “哈哈哈,哈哈哈哈——”赵婵娟笑了,“说来也真是搞笑。哎,在一般人还真是发现不了。,在一般人还真,在一般人还真是发现不了。” “没有了,那陈旧的榨油坊竟然藏在牛圈的后面,牛可是一个村的财富,从来不会放外人进去了,所以到现在也没有人发现。要不是他们带我去,我也不知道。” 于悦笑的前俯后仰。 “哎,别动,稳住,稳住。车要倒了。”车龙头左摇右晃,赵婵娟着急的说。 “好好好——”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两人在公社门口碰到姚社长,他看着两人笑着说:“还是年轻好啊,朝气蓬勃。” “姚社长可是我们见到的最帅的社长了。”于悦回说。 姚社长:“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小悦你这是在埋怨我没有带你们到里省里看更多的人?” 于悦:“怎么会?姚社长,我的一颗红心可是扑在万盛公社,哪里也不去。” 姚社长笑着用手指点点她,“贫嘴。” “小赵,你一会儿到我办公室来。” “好!” 赵婵娟去姚社长的办公室,谈了很久才出来。 于悦看她满脸放光,悄声问:“什么好事?” 赵婵娟有些激动:“办厂的事批下来了。” “那可真是大好事。”于悦真心高兴,食品种类丰富了,有万能的拌酱了。 “你等着!”赵婵娟出去很快就进来,手上抱着一个箱子。 “耽搁大伙儿几分钟,我有个事情要宣布。”赵婵娟看大家停下来看大家,继续说道:“想必大家都知道前阵子金鸡村在申请办厂的事情,现在有结果了,办厂的事情上面批下来了。” “真的?”大伙儿惊讶极了,毕竟这是万盛公社第一个村集体办厂,在这之前,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村子办厂的事情。 “金鸡村的社员做了一批豆豉油辣椒,想让大伙儿帮忙提提意见,看有没有看有哪些可以改进的地方。”赵婵娟说:“但是呢我们作为干部不能群众的一针一线,经过上面开会审批。这第一批豆豉油辣椒大伙儿如果想尝尝并能提出意见的话,就按照1毛5一平的价格卖给大家,不要票。” “张秘书一瓶辣椒油有多少呀?这豆豉辣椒油里面真的有油吗?”有人提问。 “一斤半的米钱,还是不便宜。”有人犹豫。 问的人多,买的人没有。 “一瓶一斤重。” “这样中午的时候开一瓶给大家尝一尝,先尝后买。不过先给说一下,等金鸡村的毯子办下来以后,价格可能就不是这个价格了,恐怕翻一倍都不止。” 等赵婵娟说完,于悦问:“我能买十瓶么?” “买那么多干嘛?” 于悦:“这么便宜的价格又有油,我当然要多囤一些了。而且我四舅要结婚了。这又便宜又好的东西,怎么能错过呢?况且这瓶子也好看,主亲访友的送礼多有面子呀。” 办公室的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以为他们两个关系好,怀疑他们两个人在做戏。目的就是要卖东西。 “娟儿姐,帮我装十瓶,我一会儿请假要走。” “好!” 其他人没买,在观望,等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先尝一下味道再说。毕竟现在的钱,一分钱恨不得掰成八瓣用。 于悦拿出自己的布袋兜住十瓶豆豉辣酱,给书记请了假,骑着自行车回家。 今天是四舅的大日子,女方要上门来看人,双方做最后的商定。 他回去的时候,女方仿佛已经看过三间婚房了,正踱步往于家走。 为什么在于家呢? 为了显得有诚意,房子在女方家要来时全部腾出来做婚房了,方老爷子两口搬到于家来住下了。 于家新修的房子,厨房、堂屋都很宽敞,招待客人,很合适,也显出对女方的尊重。 于悦回家的时候正碰到一群人往自家走,她下车推着自行车走,向方老爷子打招呼。 “爷爷。” “唉,幺妹回来了啊?” “嗯!” 于悦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口的绣花衬托她小脸白亮,分外好看。 付美丽不知一次听方永康说过于幺妹,于家唯一一个在公社上班的人,是于家的骄傲。她看向她头上的花帽子,又将头撇向了一边。 小辈不给我打招呼,作为长辈我是不可能主动给人家打招呼。 她拉了拉她妈的袖子,让她回神,不要老盯着别人的自行车看。 方永康倒是爽朗地说:“幺妹,你车龙头上挂的是啥子?” 于悦:“四舅,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今天是方永康的好日子,她不叫他“吝啬鬼”了,要给面子。 方玉珍两口在家做饭,见到人过来了。端着装满花生和瓜子的碟子出来,热情地招呼大家吃。 付美丽还算矜持,付家小弟就不客气地左右开弓,抓了两把放自己兜里。 “亲家,你女儿的这房子挺大的呀。”付爸看了四周说。 方老爷子说:“嗯,他们今年才刚修的。” “叔,我带你看看。我姐的房子,修的可漂亮了。” “嬢,你也去看看?” “好!”付妈抓了一把瓜子,边走边嗑,回头又叫上女儿和儿子。 付爸本来对方老爷子留下的三间屋挺满意,但现在看了于家的房子,脸色就沉下来了。 “猪——,猪——,吃猪肉。” 付小弟的声音震天响,厨房里的于悦都听见了。 付妈尴尬地拉住儿子,解释说:“孩子耳朵有些不好,常常以为大家听不到他说话,这说话声就有些大。” 付爸也对儿子说:“儿呢,一会儿就有肉吃了,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嗯,嗯,肉!姐,你多要嫁妆,给我买肉吃。” 付美丽:……她就说今天不要带弟弟过来。 怕不是耳朵不好,是脑子不太好哦,跟在后面的陈媒婆腹诽。 于家几人假装没有听到。 方老太太很注重儿子今天的事情,毕竟,儿子要是结婚了,她就可以不管他了,当甩手掌柜了。 一盆白果炖整鸡,用了八个猪蹄做酸辣味的,两条红烧鲤鱼,魔芋烧鸭,韭菜炒鸡蛋,豆花。 自从于悦出豆子,家里只要吃豆花,从来都是管够的。 全部都是硬菜,方老太太诚意很足。 陈媒婆边吃边夸,她还从来没有吃到过这么多肉的席。 付小弟挽起袖子率先就掰了鸡腿,鸡腿带着许多肉,十分之一的鸡全到他手里。 看见他吃完了鸡腿,方永康更是助纣为虐的帮他掰下了另外一只:“小弟喜欢吃你就多吃一点儿,不够的话咱晚上再炖一只。” 方老爷子觑了一眼没眼看的儿子,他还没有享过四儿子的福气。夹了一块豆腐,把心中的怨气给压下去。 付妈脸上带着笑,说:“永康,你家里的鸡养的还挺多的呀。” 方永康:“养的不多,都留着下蛋。今天这个是公鸡肉,是幺妹儿出去换回来的。他在公社上班就是方便,出去的时候看有合适的东西,老乡要是愿意,咱就换回来。这不,就给换了几次公鸡来。除了鸡啊,还有鸭啊,兔啊,鹅啊,笋啊,蘑菇啊,想吃什么幺妹就能换到什么。” 方永康有心在未来丈母娘面表现,他说的自然,丝毫没有理会方老太太给他使眼色,媳妇还没有进门,还不是一家人呢,儿子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万一被人听了去,有人不满怎么办?会不会影响幺妹的工作。 这么多?付妈心里吃了一惊,别是吹牛吧?想吃啥肉都有?什么人家呢! 她面上更是和善了几分:“永康啊,咱家有那么多东西拿出去换啊。” 方永康正要说话,就被方老太太截住了话头,说:“哪能呢!幺妹儿就是好心,这不常常在外面走动嘛,就经常帮着村里人换点东西。就靠我们家,吃饱都困难。哪有那么东西拿出去换啊?” 付妈觉得像是这样,又不像这样,但人家这么说了,她就不好再打探了。不过不怕,以后有女儿在这里,还能看不准方、于两家底细? 还是吃肉要紧,话可以吃完饭再说。 方玉珍瞧见付家一家子都不客气的样子,她没有说话。 也没有其他人说话,想着自家一个月能吃上一回肉,不代表别人家也一样。想到以前自己馋肉的样子,和付家人也差不多。 于悦暗自想着,这鸡肉是不能吃的了。 陈媒婆看付小弟一个人就吃了一半的鸡,两个猪蹄,还有不少的鸭肉。她举起的筷子,不知道往哪里放。 一桌子的肉菜,基本被付家人包了。 就连付美丽,看着吃的斯文,可陈媒婆看她闭着嘴巴,咬的飞快。筷子也没有停歇过。 陈媒婆把筷子伸向豆花儿,这豆花做的好,嫩又不散,还有那蘸料,放了好多油。 这一顿,得把方、于两家一年的肉、蛋和油都吃完了吧? 可真是厚道人家。 陈媒婆想。 主人用心待客,客人自然吃的欢欢喜喜,心满意足。 饭后有水果,柑橘。 付小弟:“妈,我的兜里装不下了,你给我装点。” 付妈答应:“好。美丽,你看好弟弟,我和你爸说几句话就过来。唉,陈大娘,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说。” 女人们在厨房洗碗收拾,雷秀群抱着碗进厨房,不满地说:“妈,你不是说付美丽很勤快吗?怎么今天从过来到现在也没有搭把手呢?你是不是打听错了?” 她担心以后妯娌不好相处。 方老太太将洗好的碗递给女儿:“姑娘家娘家一次上门,怎么可能那么勤快。” 张若男撇撇嘴:“我看这院子里到处都是瓜子壳,花生壳。付家也太不讲究了吧。” 付家今天真是又懒又贪的,还好吃的是大姑子家。 方玉珍:“以后他们要吃你在自家吃,自己还不晓得收拾?咱们就帮着收拾这一两回。没啥。” 张若男还是不高兴,以后就美丽可适合他们住一个院子的。再怎么不讲究?一来还以为是她不爱干净呢。 女人们这边热闹,男人们如方老爷子看着三人出去,不开腔。 方永康的脸上有些焦灼,悄悄地看了付美丽一眼,又平静一些。 方玉珍一众女将收拾好出来的时候,三人才又回来。陈媒婆走在最后面,没有刚到时那么高兴。 听听付家提的条件,能高兴起来吗? 她一个媒人都觉得没脸,做过许多次媒,第一次看到这么贪婪的女方。 唉—— 第80章 ◎反咬一口◎ 送走了未来丈母娘一家,方永康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回来好的,笑嘻嘻的对着老太太说:“啊?这日子就定下来啦。” 家谈事情的时候,只有双方父母,方永康并不知内情。 猝不及防的,他看到了爸妈黑着脸。 方老太太说:“你先把今天的饭钱给你姐。” 方玉珍和老太太通过气,收到老妈的话后就说:“幺妹儿换的鸡,一只两块八毛钱;八只猪蹄一块钱;鸭子一块五毛钱;鲤鱼五角钱。豆花儿就不算你钱了,一共五块八毛钱。四弟给钱。” 方玉珍摊着手要钱。 “不是,二姐。这菜又不是我一个人吃的,我也没吃什么肉啊,怎么就上全部算在我头上呢?”方永康挣扎。 雷秀群:“就是啊四弟,你看这个肉菜全部是你未来的媳妇儿家全部给吃完了,不算在你头上,算在谁头上?” 张若男学舌:“就是,这话是谁说的?‘小弟喜欢吃你就多吃一点儿,不够的话咱晚上再炖一只。’” 嫂子们阴阳怪气的讽刺,方永康只好肉痛的拿出5元8角钱出来给二姐,还有些不甘心的说:“二姐,我是出了钱的。一会儿肉汤要给我留着,我晚上拌饭吃。” 张若男看戏不嫌大的说:“四弟啊,就这样,二姐还没给你算调料钱,这一大家子人帮着你还没算钱呢。你给的钱不过是买鸡,买鸭,买鱼的钱,这里面可没有包括你的肉汤。你要这么算的话,嫂子们还在问你要工钱哦!” 雷秀群:“是哦,你是不是忘了还有瓜子,花生钱还没算呢?还有饭钱。今天虽然全部大米好歹也掺了一些。” 张若男和雷秀群在年底在余家挣了不少钱,一心向着方玉珍说话。他们也没有帮偏忙,其实哪怕四弟给了钱,算起来姑子还是吃亏的。 王永康问:“好了,钱也给了,妈,你总给我说,定的日子是什么时候吧?是我们先先看好的日子,下个月吗?” “日子?付家说了,他们还要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还有女方办席的之前,还要给6只鸡,6只鸭,6只兔,一对鹅。这些都准备好了。就可以选日子了。付家说了想在过年前事情定了。” “啊?!!!”方永康瞠目结舌,舌头打卷:“怎…怎么会这样?一下提这么多要求。我们是什么人家?怎么可能拿出这么多东西来?” 方老太太:“还不是你要,要在你二姐家办。人家看到了幺妹儿的自行车,就扒在窗户上看到了顾家给娟儿的缝纫机。你自己也是一个把不住嘴的,还让人家知道。幺妹儿好换东西。这不人家就狮子大开口了,当我们是冤大头呗。” “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就是把我卖了也换不回这些东西啊?”方永康无力地说。 “付家的人咱们今天也算是见识了。永康,妈这把年纪了见识的也不少。你娶了付家女儿,以后就是不断的麻烦。我和你爸倒也不怕,和你分出来了。你如果能挣那你就去吧。人娶回来,这是你们再过,我和你爸是管不了的。” “我…我明天去看一下,看能不能和付家再商量一下?”方永康很是烦恼,他才刚刚出了5五八角钱。付家时不时来这么一次,他就要出这么多钱。他自己的小罐子能经得住几次花呀? “我先去上坝。”今天为了附加已经请了大半天的假,再怎么耽搁的话,自己的钱怎么够用? 忘记了把永康离去的背影,毕竟还是自己的亲弟弟,方玉珍忍不住说:“那要不咱凑凑?幺妹的那辆自行车先给四弟,等把人娶回来再还给幺妹儿。” “就他们那贪心的样子,自行车去了还能回来吗?”方老太太不高兴的时候,“原本要房子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一家人太贪心了。今天一见没想到贪心成这样子。要把人娶回来,一窝的搅家精,别说你四弟没有好日子过。还不知道把家里搅成什么样子。” “我也不赞成。”方老爷子今天第一次开口,“永康要去就他自个儿去取吧,这事儿我们管不了了。” 气氛有点沉闷。 竟是一家子盼了好久的婚事,本以为今天终于有结果了,谁知—— 晚饭也是闷闷的。 于悦拿出一个玻璃瓶和一个碗。 “外婆,爷爷,你们来尝一下这个好不好吃?” 方老太太说:“这啥东西还油亮油亮的。幺妹儿,你干啥费钱买这些呢?家里有菜。” “外婆你就放心的吃吧,这一瓶儿才一毛五分钱呢。这呀,可是娟儿姐帮助金鸡村办的厂,第一批是让大家尝尝味道,提提意见的。” “啥?办厂?”方老爷子吃惊了。 所有人都看着赵婵娟,期待他出来给大家科普。 赵婵娟大方的给大家讲起了事情的始末。 … 闫炎正在汽配间重新组装飞机模型,今天一早和于悦通了电话,心情开心多了。航模比赛再过半个月就要开始了,他琢磨着抓紧时间,最多一个星期就能把飞机重新修好。 这个 坏的是机身,主体的配件是钢铁结构的,没坏。 他今天请了一天假,连中午饭也没吃,一直泡在汽车队里没离开。 他听见耳边有人说话。 “请问你叫闫炎吗?” 他抬头看向说话的人,两名身穿制服的公安,停下手中的活儿,他站起来说, “我是,两位公安同志有什么事吗?” 一个年轻的公安说:“我们接到举报说有人侵占国家财产。” 公安后面跟着好些个士兵,闻言诧异地看向闫炎。 “侵占国家财产?我没有。”闫炎觉得好笑,谁举报他? 年轻公安说:“没有,那你是不是汽车队的人?” “不是。” 年轻公安严厉的说:“既然不是汽车队的人,那你用汽车队的工具材料这些就属于侵占国家财产。” 现在正是中午时间,大家刚吃过午饭。休息时间看到公安来了,他们也到汽配车间看热闹。 现在听到公安这么说,看闫炎的眼神都变了。 “我没有侵占国家财产。”嗯 年轻公安说:“我们看到的你的行为就是这样的。” “误会,误会。闫炎同志不是这样的人。”葛师父拔开人群,向公安解释。 解了,他朝众人看了一圈,说:“大家很闲,是不是?很闲的话去吧,停在外面的那辆车拆了再重新装上。” “原来真是像举报信的一样,是有人里通外应。” 看着闫炎的士兵转头看向葛邑:“葛师父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啊。” 闫炎:“师傅,你把他们叫走了。我的冤屈就成定局了。都把他们留下来,听一听事情的始末经过。” “好,好好。” “你们怎么就不能听解释呢?闫炎,你怎么就不自己解释一下呢?何必让人冤枉你。”葛邑对着跟来小兵说:“小叶,你去财务室一趟。请会计将闫炎缴费的收据拿过来给公安同志看一下。” “公安同志,请你们稍等片刻。” 士兵们有的就搬了两张椅子过来,让公安同志坐。 看人群中的肖阳,闫炎心里有数了。他不是不想解释。而是想看一下到底是谁在他后面捅刀子。这不拖延一下,是坐拥者就会着急了,这一着急不就露馅儿了吗?这不,肖阳就出来了。 “师父是我的错,让您老人家费心了。” 在外人的面前,葛邑不会批评徒弟。 他瞪了闫炎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小兵很快就带着财务过来了,葛师父迎上去:“莫会计,你亲自来了啊!” 莫会计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葛师傅太客气了,你为咱汽车队引来了这么个无私奉献的人,我自然要向你学习。” 说着他将手中的收据交给葛师傅,葛师傅转手好递给公安。啊? “这120块钱是闫炎同志交给财务的,作为他在汽车队用材料的补偿。” 年轻警官拿到收据,看到上面收款日期--4月1日。 他交给身旁中年警官,警官看看收据,再看看闫炎手中的模型。 中年警官向闫炎伸出了手,“闫炎同志,我们调查清楚了,这举报的事情不真实。谢谢你的配合。” 一场闹剧。 闫炎大方地伸出手,和对方握住,“谢谢您还我清白。” 两名警察离开。 趁着人群还没有解散,葛邑招呼住大家:“大伙儿先不要走,请听我说几句。” “我知道这次举报闫炎同志的人就在咱们当中。”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怀疑对方是举报人。他们不喜欢这样,和这*样的人在一起,随时都会被举报,多没有安全感。最重要的事,今天闫炎能自证清白,可是诬陷容易,谁都不能保证自己被举报了,能有这样的运气。 “大家也不要惊慌,我今天主要说闫炎同志。可能在这里的很多人都不知道,有次外出的时候,他拯救了一车人的性命。” “他听出了行驶的汽车有问题,给大家预警了。最终有惊无险的救下了一百多人的性命。” “可他没有贪功,将荣誉让给了别人。” “中途休息的时候,他自掏腰包,向老乡买了许多吃的,让咱们的人民子弟兵没有饿着。” “大家想想,这样的好同志,他怎么会贪图国家的物资?!” 第81章 ◎没戏◎ 方老太太始终对儿子下不了狠心。儿子也不小了,担心儿子打一辈子的光棍儿。她希望昨天只是付家太冲动了,看到女儿家的好东西也红了。希望付家他们今天能平心静气的和儿子谈谈。 第二天一早就将开始泡豆子,中午的时候磨了出来,吃过饭以后也没有空下来,急忙的将豆花煮出来,就等儿子下午下工去付家的时候带过去。 “那正好昨天昨天他们都只吃肉,没吃到豆花儿,今天正好尝一下。妈亲手做的豆花。” 不着调的儿子一开口,方老太太就想发火:“哟,你真是一个孝顺女婿。有还知道人家只吃肉没吃素。那你知道你爸妈你哥,你姐,你嫂子侄女他们都没吃过肉吗得人家还一早起来帮你,你就不亏心吗?” 方永康低声说:“妈的,结婚以后我和美丽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方老太太低哼一声,“不气我算好的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方永康回来了,像被大太阳晒焉的秧苗,他闷闷的说: “付家说,彩礼要三转一响加一百块钱。” 方老太太气的拍筷子,“付家女儿是金娃娃?这彩礼总共怕是要五百块钱外不知道好多张工业券才能买回来?” 方玉珍也惊讶:“我的个乖乖哦,一个农村女娃娃,昨敢这样开口!” 方老太太觉得事情不太对,忽然他想到什么。她黑着脸,手指着儿子说:“永康,你是不是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事?付家才这么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的?” 方永康立马跪在方老太太面前,认真地说:“妈,我没有做过什么。我连人家的手都没牵过。” “付叔说美丽的弟弟,小时候烧坏了,耳朵不灵光。他们想拿美丽的彩礼换个儿媳妇回来,这,这彩礼就要得多了。”方永康垂着头,不敢正视她娘的怒火。 方老太太也很不解。“她弟只是聋子,又不是傻子,多花几块钱的彩礼也能娶个女儿多的人家,哪里需要要这么多钱?” “美丽她爹妈打听过了,金花弟弟的病可以在省里面的医院医好,就是花钱多了一点,她们才多要了一些的。”方永康说。 方玉珍问:“那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又是昨回事?看病不需要这些。” “自行车是美丽弟弟的对象家要的;缝纫机是美丽娘要的,说是用来做衣服的;手表是美丽爸要的,说是看时间方便;收音机是给美丽弟的,说是医院里的医生建议经常听收音机,有利于恢复听力和练习说话的。”方永康闷声闷气地说。 方老太太听了,是又愤怒又好笑,“付家是逮着我们方家不放了?要这要那的,我们是上辈子欠他们的唛?” 方永康不说话。 方老爷子:“永康,你咋想的?你一个人能挣这么多东西么?” 方永康抬头:“我……” 有颓废的低下头:“不能。” 方老太太说:“先不说钱,就说他们的心?他们心就没有起好!要给自家人治病,我也没啥好说的,该!能治就治!砸锅卖铁的都要治,但是他付家不能逮住你一人让你治啊。又不是你把他弟弟打聋的,凭啥子要给他付医药费呢?还要给钱给彩礼管他娶妻生子?当我们的憨憨唛?哪里有这个道理呢?” “治病这个事呢?亲戚之间能借就借,不是你送上门给人家宰的。” “治病这个事就不说了,他们又要缝纫机又要手表的,一个农村妇女,一个乡巴佬要啥子手表充面子?要啥子缝纫机缝衣服?前面几十年没的这些东西,他们是昨个过来的?安?” “安?我就问,他们要这些东西,起的是啥子心?” 方玉珍也气愤:“没谈婚事前,他们付家没把儿子带去治病。怎么现在逮住四弟,就当她是冤大头了?让四弟出医药费。” 于悦见老太太有些激动,怕不好,上前扶住她。 方玉珍也是快五十的人了,见得自然也多,接口说:“你媳妇有这样的娘家,就算咱全家卖了血让你娶了付美丽,你以为就太平了唛?你看陈老三屋头,一个败家媳妇成天往娘家搬东西,后来,后来昨了,你也看得到。” 昨了?陈老三儿子都结婚了,陈老三干脆离了媳妇,和儿子过。那败家媳妇想回娘家,娘家人不要她,儿子也不要她,现在还自己一个人搭个棚像个乞丐似在村尾过日子。 “那是美丽她爹妈贪财,美丽不是这样的人。”方长春小声说,试图为对象辩解。 “付家能说出这样的话,付美丽就是同意了的。她就是这样的人。”方老太太下了定论,“方家娶儿媳妇,不会亏待她。彩礼就照着村里人的标准来,你要有本事拿得出那么多东西来,也可以自己去娶。” 方永康面容苦涩,别说三转一响加一百元钱,这其中的任何一样他都拿不出来。他没有这个本事。 出了这个事,一家人都没有心情吃饭。方永康吃不下去饭,说“我先回屋了。” 于悦全程无话,虽说长辈们有意让她慢慢知晓这些事情,但是她也不敢发言,默默趴饭。 躺在床上的方长春觉得难过,伤心,从付家提出这个条件后,他就觉得家里不可能答应,回家以后果然也没有条件答应。三大件啊,家里也就这两年日子好些,可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现在听了家里人的话,不过是觉得绝望罢了。 想到美丽漂亮的脸,他觉得心里像被什么揪着一样,痛,除了痛还是痛。 将存钱的盒子抱住,勉强能得一些安稳。 这是一个难眠之夜。 第二天,他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方老太太:“妈,我决定了。这亲我不结了。你看哪天有空,让陈婆婆给付家传个话:咱家穷,拿不出彩礼。” 方老太太拍了拍儿子的背,眼含热泪:“好,儿子。妈给你找个好的。” “妈,我想好了。我要娶就娶个不要彩礼的。” 方老太太:…… 这孩子被打击的太惨了,脑袋傻掉了。 哪有人不要彩礼就把辛苦养大的女儿嫁给他。 要不是自己的亲儿子,方老太太都想骂一句:在想屁吃! 吃完早饭,上工的上工,上班的上班,方老太太切了些草叶子喂鸡。 方永刚推开虚掩的门,进来说:“妈,我去修牛棚了。” 方老太太疑惑的问:“唉,啥?牛棚?咱村儿有牛了?” “快要有牛啦!村长说等牛棚修好,就把牛拉回来。” “修在啥位置?我待会儿去看看。” “就在村委尾,进山的地儿。” 帮老太太收拾好,锁了门,就去看牛棚修的怎么样了。 和她同样好奇的还有几个老太太:“这牛住的地方比人坐的地方好啊,用的还是青转。” “这林成旭修了三间房呢!要的了这么多唛?今年分粮食又要少分好多了吧?” “咱村到底牵了几头牛回来,养的起不?” 林成旭本来是要过来看一下进展的,毕竟,这牛再过一周就要牵回来了,可不能没有牛住的地方。这牛啊,可是他盼望了好久好久的。 还得多亏村里出了两个能干的女娃娃,不然也不知道公社干部什么时候才能想到他们村儿没有牛。 林成旭瞄了眼叽叽喳喳的妇人,她们就是不懂养牛,还好于幺妹提醒了他。要修三间屋,够牛住一间屋,看牛的人住一间,还有一间是放牛料的地方。以后村里要再能多了一头牛。就把牛牛的房间给牛住。这多好呀! 想的周到,要不人家怎么能在公社去当干部呢?只靠他推荐啊,他的脸可没那么大。 一周后,林成旭将牛牵回来了,是刚满月的小牛。牛角上还绑着红花,天水村几乎所有的村民都过来围观。 林成旭昂着头,牵着牛,享受着众人的钦佩眼光,他觉得这是自己人生的高光时刻。 张会计提醒他,“村长,村长。别骄傲,下一步还有集体办厂的事情。” 于悦晚上下班回来,吃过饭,将脏衣服洗干净晾上。 于火明带着村长和会计过来。 于悦放好盆子,搬来了两张登子,请两位村中干部在院子里坐下。 林成旭四处张望,“幺妹,赵婵娟同志呢?怎么不见人。” 尊称都用上了,可见是有事要求人了。 于悦笑着去敲了赵婵娟的门,将人叫了出来。 “咱村办厂?”赵婵娟听了林村长的想法,问:“村长想办个什么样的厂?” “就像金鸡村的,咱们也生产辣椒罐头。” 赵婵娟摇摇头说:“村长不是我没想过,可咱村儿不具备条件啊。辣椒、油、豆子,最重要的是人工,咱们村儿才多少个人啊?好?所有的人都去办厂,那公社允许不?” 林村长并没有灰心:“咱不是有牛了吗?一头牛可以顶好几个劳动力呢。辣椒,豆子我们都可以种。就是种菜籽稍微麻烦点,但也是能想到办法的。” “村长,我钦佩你的魄力,但办厂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先不说这些原材料的问题,就说一个公社怎么会允许两家同样的厂存在了。” 张会计有些气馁:“是啊,咱们公社就只有一家肉联厂。” 虽然对于办厂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是最后亲耳听说不能办厂。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两人告辞的时候,于悦看到两位老者的腰都没那么直了。 第82章 ◎觊觎◎ 方永康要结婚了。 结婚的时间定在八月中旬。 这消息让一直关注方家事情的付家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愤怒之中的付妈找上门来质问:“方永康是不是早就找好下家了?” 这年代乱搞男女关系的大帽子扣下来。轻一点儿方永康要去坐大牢,重一点儿说不定要吃花生米。 说出这番话,心思太歹毒,方老太太庆幸没有和付家做亲家。 对着村里为官的一众人,方老太太正要解释,人群中跳出一个壮实的姑娘,指着付妈说:“大娘,你不要冤枉人。我和康哥在一起的时候,我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六哥以五姐,八妹都去打听好的,康哥是没有对象的。我亲自问了陈媒婆,他说了你付家的女儿和康哥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你付家要的是三转一响,要100块钱的彩礼呢彩礼。” “要没有父母的儿子。” 这些苛刻的条件村里人还第一次听说,尤其是要没有父母的儿子。不由得把鄙夷的目光放在了付妈的身上,上下打量这个三角眼的妇人。一脸刻薄相,连女婿的父母都容不下,谁这样的人家,谁愿意和他结亲家? 付妈被看得不自在,同时也感受到了陈七妹的威胁,她尖着嗓门儿解释说:“我哪里说要没有爹妈的女婿,我是说女婿要有三间房子。方大娘两口自己想要搬到女儿家享福,不想带孙儿。关我们付家什么事情?” 方老太太听他倒打一耙,心头满是火气,指着付妈的鼻子说:“这年头谁家娶媳妇儿就能给三间房子呀?又不是地主。哦,你女儿是想嫁地主。” 付妈有些慌,这话传出去好,他家还不得被逮起来,她摆摆手又摇摇头:“我女儿怎么可能是要嫁接地主呢?” 方老太太:“那你家嫁女儿要求还那么多!” 付妈觉得天水村的人太厉害了,她说不过。她不敢留下来和他们再怼,怕他们接下来会说什么不利于自家的话。 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 付妈来的匆匆,走的也匆匆。 倒是留下的村里人在议论,怪不得六月初方老爷子两口就搬到女儿家了。当时村里人就纳闷了,这老两口,又在折腾什么。 原来是付家在折腾啊! 方永康在人群后面看到这一幕,妇人吵架,本来他还想着他妈如果吵不赢地方,他就出来帮忙。 倒没有想到陈七妹自己出来说话了,原本他也没指望的。娶她,不过是贪图她家不要彩礼。 对于陈七妹他本来是不满意的,人长得黑不说,还壮实的像男人一样。 他担心以后娃儿出来了,分不清谁是爹谁是妈。 他安静的走到方老太太身边。 方老太太此时拉着陈七妹的手说:“七妹,今晚就到婶儿家吃饭?” 方永康看着羞答答的陈七妹,似害羞的样子。 猛女脸红,可因着有些黑,不大看的出来。 抱歉,方永康他就没看出来。 方老太太笨了儿子一眼,他可太满意这个儿媳妇了。帮着他吵架,哪像付家的女儿,都拽上天了,眼神都没和他交流一下,更不论说说话了。 方永康说:“去吧,今天幺妹儿领工资。” 于悦领工资的那天,就是他们每月一大家子团聚吃大餐的一天。 “好,我先回去给我哥打个招呼。” 陈七妹雀跃离开的背影,像头奔向食物的小牛。 方老太太才刚将米下锅。陈七妹就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两条大鲤鱼。 方老太太微笑着接过,嗔怪道:“干嘛这么客气?还提着东西过来空着手来吃饭就好了。” “嘿嘿,不值钱的。”陈七妹说,“反正我哥他们也已经吃够了鱼。” “哪有不值钱的肉。你这孩子就是心善又大方。” “嘿嘿。” 方老太太盘算着一会儿让儿子送人回去的时候,捡些鸡蛋一并送到陈家,不能让人觉得自家抠搜没礼。 不知道是不是付家怕了,反正直到王永康办婚礼时,傅家都没再来人捣乱。 陈、方两家的婚事是在八月十三号办的,两家合办,赶在农忙之前。 席做的很好,陈家出鱼出蔬菜,方家出鸡鸭兔肉和干菜。 于家大姐和二姐带着娃和男人也提前过来帮忙了,几个小家伙仍然是舍不得走,哭着闹着没办法,方老太太也心疼几个外甥,让他们留在这里多住几天。 小家伙高兴的直跳,于大姐和二姐看着也心疼,只有回娘家的时候,孩子才能吃的好一点。他们何尝不希望孩那吃好,只是家里的条件不允许。 但另一方面,又觉得心里面很内疚,帮不上娘家的忙,还净给娘家添麻烦,走的时候还带了满背篓的东西。 一边心疼儿子,一边觉得愧对娘家,只恨自己没有幺妹的本事。 只有等儿女以后长大了有本事再回报外婆爷爷吧。 方家今天很热闹,许家这边今天也有客人。 廖家今天过来提亲了。 许亚强本来想推辞一段时间,但老廖的余威仍在,他一边闻着方家的肉香,一边招待老廖。 桌上摆了一碗花生,是许亚强她妈从方家抓回来的,不多,用来招待客人,还行。 老廖剥着花生说话。 许亚强:“老廖你这退休有点可惜啊,都拿四级工资了。” 老廖:“有啥办法呢?长江后浪推前浪,不在给年轻人让位置呀。” 许亚强:“是呀,用不了几年,廖东肯定也会拿到四级工资的。” 老廖:“那我就放心了。对了,思兰工作的事情?” 许亚强皱着眉头正想着怎么打马虎眼过去,外面的鞭炮声响起来了。 老廖说:“村里今天谁啥事?我看见那边好热闹呀!” “哦,那是方家娶儿媳妇儿,摆了十几桌席,村里的人都去了。”许亚强说,他有心借方家显摆一下,好让女儿大喜的时候,廖家郑重一些。 看嘛,村里摆席都这么大方,你廖家城里面的,理当更阔气一些。 廖东倒是很好奇,打了声招呼,走出去看。 许思兰很不放心,他看着廖东到自家后就坐立不安的样子,眼睛更是频频往隔壁看去。 她跟着出去。 廖东没有朝热闹的方家走,而是停在这个于家门口,门是锁着的。廖东是否不甘心?绕了于家走了一圈。 这才不甘心的往许家回走,至于那热闹,他是没去看的。他并不知道方家和于家的关系。 “东哥,你干嘛呢?吃饭了。”许思兰上前挽着他的胳膊,笑着说:“可别走迷路了。” 廖东僵着身子,终究没有把许思兰的手推下来。 吴素琼正在上菜。 一盘素炒冬瓜,一碗蒸南瓜,一碗蛋花汤。 全素。 老廖:…… 他今天上门带了肉了。 可这连招待亲家上门的荷包蛋都没有。 许亚强招呼老廖动筷。 老廖他用筷子搅了搅冬瓜,里面有几片肉。 吴素琼回了厨房拿了家里最大的两个碗。 村里人办席,她没去吃,照理说,她是可以去端点东西回来吃的。 赵婵娟没有坐下,她是作为半个主人帮忙着招呼应酬的。看见吴素琼拿碗过来,她去接住。 帮忙着舀了一些魔芋烧鸭和板栗炖鸡。 吴素琼在魔芋烧鸭里放里许多盐和辣椒,又在板栗炖鸡里洒了很多盐,看到厨子看过来,她解释: “家里人口味重。” 既然人家这样说了,厨子也不好说什么,反正盐和辣椒这里多的是,也不值钱。 只是厨子看了她放的量,这还能吃的下去吗? 吴素琼没说话,端着满满的两碗菜回去。 许亚强吃了一块鸡肉,差点没吐出来。 咸的他吃不下去。 许亚强说:“去,这菜凉了,你拿过去再热一热。要加点汤,煮点啥菜进去。” 老廖本来想把那个又咸又辣的鸭肉吐了,但想到自己也是很久没有吃过肉了。忍了忍,将鸭肉咬碎,连骨头都咬碎了,一并吞下去。 “等一等。”许阿强叫做无吴素琼,“我家今天还有什么菜?” “土豆烧兔子,红烧大鲤鱼,锅里还有好多豆花儿,我看蘸水也是油汪汪的……” 许亚强后悔就不该为了面子答应老廖今天上门提亲! 老廖何尝不想去吃这么多的肉,他咽了咽口水,对许亚强说:“亲家,要不,你去吃席吧。” “那……老廖,你看嫂子来了也没人陪,我去叫我妈,让她回来陪陪嫂子。你先在这里吃着。我很快就回来。” 竟是撇下客人,自己走了。 老廖面沉如水:…… 他就客气了一句。 许亚强现在就敢将他落下,是看觉得他没有本事翻身了? 要不是他要低调,他会瞧得上许亚强的闺女? 哼,等他把这难过去了,你许亚强,等着跪地求我吧! 吴素琼端着菜去厨房热。 赵英气得想摔筷子,“什么人啊!为了口吃的,至于吗?” 许思兰不知道说什么,更不敢离开,夹了一块肉片到廖东碗里:“东哥,吃肉。” 吴素琼再出来的时候,将加了苕尖的板栗烧鸡放上,招呼赵英吃。 菜没那么咸了,但赵英觉得鸡肉少了好多,再看看吴素琼油亮的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是真不想和这家人结亲了,奈何自家男人因为举报的事情,舍了这些年全部的积攒还借了钱,才勉强退下将工作给了儿子。 可老廖在肉联厂名声已坏,儿子也只是一级工,家里还欠了不少债,谁也不愿意将女儿嫁进来,除了这许家。 “让我知道是谁举报的,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赵英恨得咬牙切齿。 要不是这个举报的,她现在如何要看人家脸色,还被人中途扔下。 赵英看着未来亲家母抱着三合一的窝窝头啃的攒劲,像是人家最美味,还一点儿也不怕咸不怕辣的不停夹着鸭肉往嘴里塞。 简直没眼看! 她啥时候堕落到要和这样粗俗的女人做亲家了。 哎呦喂,倒了八辈子霉了! 第83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方家的婚事结束好些天了,村里人还津津有味的回味着。这一年到头难得地吃到这么多的肉菜。 “下一次不晓得吃哪家的酒碗哦!” “哦,对了,曹立春和方永康同年的吧!他比方永康就小几个月,唉——钟大嫂,好久吃你家立春的酒碗哦?” “对象都还没找到,吃啥子酒碗哦!” “哦,立春工作那么好的,咋会没的对象?他有啥子要求?我改天给他说个对象。” “晓得他哦,年轻人的事,我们老年人咋管的到哦。” 被叨念着的不止曹立春,还有在镇上的于悦和赵婵娟。 今天赵婵娟请了半个小时的假,去镇上的初中。回来时,碰上提着水瓶打水的于悦。 赵婵娟拍了拍腰侧的挎包,笑着说:“我拿到初中毕业证了。” 于悦眼睛笑得弯弯,真心诚意的说:“恭喜!也不枉你最近天天下班回家看书看到12点。” 赵婵娟点点头,说:“没办法,我笨的很,只有勤能补拙。晚上请你吃酸辣猪蹄!” “你笨?那咱村就没有聪明人了!” “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林成旭今天来公社开会,开完会出来就碰见村里的两个干部,顿时就觉得很亲切。 这公社呀,有他们村里的干部。 他觉得骄傲。 赵婵娟含笑问道:“看把你高兴,今天遇到什么高兴的事情啊?” “瞌睡遇到枕头啊,这不是有一件高兴的事情。”林成旭说,“赵干事,你先前不是说办厂咱们圈儿缺人吗?现在好了,不愁了。咱村儿要来九个知青,他们过来帮助咱村儿开荒地种地呢。这在建厂的事儿有眉目了。” “这有人了,就有地了,就有产出了。真是太好了。” 于悦看到赵婵娟尴尬一笑,只听她说了一句恭喜。 知青下山的队里有什么好的呀?他们力气小,也不懂农活,吃的挑剔还不比社员少。 知青越多对村内的负担就越大了,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于悦关心的问:“九个人他们住哪里呀?” “这不今天开会就是让大家回去给知青们见知青点,让他们有个住的地儿。知青来支援我们也不容易,咱们得建好一点。” 赵婵娟不予置评。 村长的干劲大,村民们也高兴的在村前建了知青点。 来的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年轻人啊,一定比他们会种地,会养猪。 村民们满怀期望。 于悦去看了,建的还挺大的,四间房,外加一间厨房和厕所。防止外面还插了好多木条,圈了一大块地。 村长说:“院子给知青们晾衣服,也可以种点儿葱啥的。” 知青们正式来的那一天,村长还特意借了牛车去镇上接他们。 知青到的那一天,于悦也去了。 她大吃一惊,因为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两人欢快地搂在一起,片刻后,于悦说话了:“美美,你怎么过来了?” 崔秀美愉快的笑着:“先前我就跟你说过,我一直想当知青。支持国家建设,贡献我一份小小的力量。” 崔秀美虽早有预期,但到了地方,才真正感觉到了不一样。 万盛公社几乎就是黑白色,目光所见到的穷困。 唯一一家国营饭店,也只有几张桌子,寒酸的不行。 “来来来,大家把行李放到牛车上。”林成旭热情的招呼大家。 虽然他看到这些知青有点儿失望,一个个长得细皮嫩肉的,这能干活吗? 于悦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将崔秀美旁边的行李提上了牛车。她注意到,刚才崔秀美和奔向自己的时候,他就在看自己。 但很快就撤回了视线。 他是崔秀美的谁? 于悦悄悄对崔秀美说,“明天天休息,我让你尝尝咱农家地道风味儿。” “好啊,这可是你之承诺过我的。我这次给你们村带来了这么多人才,是值得你好好感谢的!” “好好好!想吃什么,我明早来问你。” 于悦还要上班,只能挥手目送。 回头看见赵婵娟无精打采的样子,于悦低声问:“怎么啦?” “没什么。”赵婵娟高兴不起来。她收到了顾绍忠的信,你信中说他妈妈要过去住一段时间。好像还带了个亲戚过去。 她不是狭隘的人。 相比他就是太大方了,所以上辈子给自己找了不少的麻烦事情。 上辈子就是这样,她嫁给了顾绍忠,在乡下又伺候了婆婆几年。可婆婆怎么报的呢?他随军以后,婆婆记着看儿子的名义,带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到军营里,试图让顾绍忠娶那姑娘。 可这辈子,他和顾绍忠才结婚多久? 一年不到,两人分居,没有孩子很正常。可是婆婆就那么迫不及待的要带姑娘去见顾绍忠,她把自己置于何地? 这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何况,她现在也请不了长假。 赵婵娟想了又想,还是先去供销社买一点信纸吧。 … 一大早,方老太太又开始磨豆子做豆腐花了。 豆花儿这东西好啊,招待客人不失礼。 今年家里可是种了很多豆子,加上幺妹儿拿回来的豆子,就再不用愁了。想吃豆腐,豆花儿了,随时都可以做,很方便。 方老爷子老两口住在于家,三兄弟轮流每天给于家挑水。 今天轮到老四。 方永康挑水过来,正碰上老太太过滤豆渣。 “永康来帮妈,帮妈压一下扁担。” 方永康力气大,一会儿就将白白的豆浆压了出来 “再过几年妈就压不动了。” “妈,以后要做豆花你就叫我来,我力气大,压出的豆浆多。” “好,你小子能干。对了,拿个大碗来,给七妹舀点儿豆浆喝。” 方永康端着豆浆出去,碰到有人在问曹立春,“请问于悦住哪家?” 他上前去,“你是新来的知青吧,幺妹儿就在这儿……数过去第二家。” “嗯,我姓崔,谢谢大哥!”崔秀美说。 曹立春见没有自己的事了,就回家吃饭了。 他妈正在摆饭,见他才回来,便问:“刚刚在和谁说话呢?我怎么听到有声音?” “新来的知青问路,找幺妹儿。”曹立春回答说,“,你怎么给我一只筷子?我怎么不吃饭?” “哎呦,你也知道一双筷子才能吃饭?你怎么还不找对象?” 曹立春:…… 他妈的套路可真深。 “你可给我紧了。这批新来的女知青长得水灵标致的又有文化,你要有看对眼的给妈说。妈去找人给你做媒。” 曹立春看了他妈一眼,不说话,两手分别逮住筷子两头,把筷子往膝盖上一磕掰断成两截:“这不也一样能用吗?” “娃他爸,你做的啥筷子,这么长!” 曹爸:…… … 于悦换上崔秀美送的礼物,“哇哦,这套军装真是漂亮。美美,替我好生的谢谢岑姨,这套军装我可真是太喜欢了。” 崔秀美围着她转了一圈,点头:“我千里迢迢的带给你,你只谢我妈,不谢我呀。哼,忘恩负义的小美人儿,给我脱下来。” 于悦:“就不脱!” “这次看到你我差点认不出来了。”崔秀美上手摸上她的脸:“这小脸蛋儿啊,是怎么长的,又白又嫩。长高了,长肉了,整个人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没准儿,咱们换个身份说你是城里的,我是乡下长大的,别人都信。” 于悦愉快的大笑:“美美,你继续说。关于我美的说法,你说一万遍我也不会听烦的。” 崔秀美哈哈大笑,手指着她:“不知羞。” 赵婵娟在一旁含笑着看她们打闹。 “娟儿姐,你的那套怎么不穿上呢?可别辜负了顾同志的心意呀!” 看在看着倚着墙安静的看热闹的赵婵娟,崔秀美没有放过打趣她。自己临走的时候,顾绍忠同志可是带了一套军了一套军过来让一定亲手交给赵婵娟同志。 叮嘱又叮嘱的。 赵婵娟瞬间脸就红了。 “哦,对了,悦悦,大炎让我带点儿东西给你呢。这个是一封信,搞得神神秘秘的。”崔秀美说:“人家顾同志给赵婵娟带军装是因为他们是夫妻。你和大炎是怎么回事啊?难不成——” 崔秀美盯着于悦,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调。 “我和大炎啊——”于悦用着同样的深调,引得崔秀美巴巴地看着她,以为自己即将得到什么惊人的一手资料。 “是售货员和顾客之间的关系。” “嗐!”崔秀美失望。 “崔知青,过来吃早饭。”方太太过来叫吃饭。 “方外婆,我吃过了。” 方老太太:“今天都没看到知青的烟囱冒烟,你们吃啥呢?” “方外婆,我吃了几块饼干。” “那就是个小零食,年轻人早上还是要吃好饭。来来来,别和外婆客气了。”帮外婆伸手就拽着陈秀美的手臂,“咱们在乡下可没那么多规矩啊,既然来了就是客,哪有不给客人吃饭的道理。” 崔秀美怕把方老太太拉倒,随着她去了厨房,又被老太太按在椅子上。 于悦将筷子放在他手中,说:“美美,别客气啦。不然我就把军装退给岑姨。” 方玉珍塞了一个鸡蛋到她手里:“秀美啊!到婶家里就像到自家一样,别客气啊。” 热情的一家消弥了崔秀美的拘谨,看到人手一个的鸡蛋还有豆浆,桌上绿油油的炒蔬菜和豆腐乳,她有些怀疑人生,这是需要支援的农村吗? 怎么看上去,日子过得比她家还好。 方玉珍问她住的习惯么?知青点好吗,和知青的关系怎么样?她点头,说觉得比想象中的好。 “这次的知青里,9个知青,其中5个是和我一起来的。其中罗明知青最厉害,别看他初中没毕业,可他真是非常会种东西。他*住的房子前面的果树,每年都挂满了果……” 第84章 ◎狼狈为奸◎ 于悦觉得有一点不对劲,空间好久没有升级过了。解锁了养殖空间,不知道下一步能解锁个什么样的空间。 或许自己有些懈怠了,还是养殖空间的品种太少,没有达到解锁条件。 趁着晚上大家都睡了,于悦悄悄溜到猪圈旁,打开门,用了一把红苕藤将猪引进空间。 明天一早放出来,这等于空间里养过猪了吧? 星期一早上大家上班的上班,上工的上工,方外婆煮好猪食去喂猪时,独自嘀咕:“怎么 这头小黑猪好像比其他的猪要大一些?” 于此同时,坐在自行车后座的于悦猛抓住后座,险些跌下去。“这小黑猪太能造了,一个晚上,把空间里的植物糟蹋的够呛。还好,树没有遭殃。” 鸡、鸭、鹅、兔、猪,下一步,于悦准备去村里的牛棚看一看。 马上就要秋收了,村里忙着磨镰刀,万盛公社也不得闲,忙着秋收的宣传工作。 一边催着社员们抓紧时间秋收,一边还要防止大家过劳。 今年又有许多知青下乡,还得协调好知青与当地农民的关系,怕双方起冲突。 万盛公社的所有人忙的脚不沾地。 林成旭下了第一镰刀,吹响了天水村秋收的号角。 知青由村里的老手带着,林成旭看他们虽然生疏,但却很努力的样子就很欣慰! 年轻人,只要肯干,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许思兰真想把镰刀丢掉,她割了一上午,手上都起泡了。 唉,前些天她就不应该矜持,直接把婚期定在秋收钱多好呀。省的像现在还上坝干活! 长到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拿着镰刀割稻谷。 林成旭去巡视的时候就看到坐在田坎上的许思兰,他皱了皱眉头:这女娃也太懒了,干活连知青都不如。 还是做干部好呀! 下班时间也还是规律的。 于悦和赵婵娟下班以后蹬着自行车往回赶,回家就立马开始熬绿豆汤。 熬好以后,两人提着锅,拎着篮子装着碗上坝去。 田间地头的人们干的正是热火朝天,方家和于家的人看到两人过来了,就一个个的凑过来喝汤。 于悦看到崔秀美了,宽大的帽檐底下小脸通红。 “水壶没有,我给你舀一点绿豆汤。” 崔秀美将自己的军用水壶递给她,其他的知青羡慕的看过来。 “我那儿还有绿豆,一会儿我送点儿到知青点了,你们自己熬汤喝。” 知青们纷纷谢过。 于悦将装着绿豆汤的水壶还给了崔秀美:“美美,你去休息一会儿,我来帮你割。晚上到我家吃饭。” 崔秀美谢过她,也不客气地在田坝边坐了下来,举着水壶喝水。刚下乡就碰到秋收,她本来也没抗拒。可是一天的劳动强度太高了,就算有心理准备,她这一天还是累到了。 还是他妈考虑的对,下山还得找有熟人的地方,有个人帮衬着。不然这一天忙碌下来,到了知青点,她恐怕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更不用说做饭了。 许思兰恨恨的看着赵婵娟,都给知青送绿豆汤了,就没想到给自己送点,也没有过来帮自己割稻子,好歹还是自己的姐姐。 她气的咬牙! 但又毫无办法! 凭什么赵婵娟一个小学没毕业的人就能在公社做干事? 自己可是高中毕业的! 这不公平! 许思兰眼珠滴溜溜转,赵婵娟的工作,哼,她要定了! 还有于悦那小贱人,仗着自己长的漂亮工作好就勾着廖东订亲时也是魂不守舍的。 两个小贱人,一起收拾了! … 星期天,于悦在家务农。 方老太太心疼她上了六天的班,让她去生产队的坝子翻晒稻谷。 村长说大后天可能有雨,今天大家都加紧收割,争取在大雨来临前将谷子都抢收起来。大家都知道秋收的时候,下一场雨还好,如果是连绵不断地下几场,地里的收成要泡汤大半。村长的话一说,没人敢松懈,中午也不能回家休息了。 方老太太年纪大了,农忙的时候吃不消田里的活了,但是还是要响应“每个人都要参与到秋收这场运动中来。”于是,她就做些轻省的但工分也不高的活儿---翻晒稻谷。 晒坝里的麻雀多,几乎随时需要人看着赶走它们。 于悦带着帽子,用猪八戒的耙子不停地推着谷子。 麻雀的确是多,人在这边,它就在另外一边;你刚赶过去,它又飞了,防不胜防。 不得已,她拿出赵婵娟给她的武器---捕雀罩。 别说,女主做的东西就是好,她捉到十来只麻雀,放进了空间。 等方老太太做好饭,又来替她。 自第一天来方家吃过晚饭后,崔秀美再也不过来了,说是要和知青一起拧成一根绳。于悦由着她,送了一些干菜和豆腐干给她。 如今,秋收结束了,忙了半个月,林成旭大发仁慈的给知青放了一天假。 崔秀美趴在于悦的床上---她累瘫了。 “悦悦,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崔秀美哀嚎。 “村长不会同意你吃掉他的牛。鸡肉吃不吃?今天给你做板栗炖鸡,怎么样?”于悦笑,崔秀美每天都说累,但是每天都坚持的很好,比隔壁的许思兰不知要强多少倍。 许思兰做了两天就装病,村长看今年知青多,没和她太计较。 “悦悦,我太喜欢你了,如果你是男人,我一定嫁给你!” 今天方老太太做了一大锅板栗炖鸡,用平时做豆花的大锅做的。 三只大肥鸡啊! “永刚,永华,永康,你们三个可要记着你侄女的好!三只大肥鸡啊!家里什么时候这么阔气过!” 三人齐齐点头:“妈,我晓得。” 农忙过后,但凡没有穷到揭不开锅的人家都会给家里人补一补的。于家条件好了,补的就更好一些了。 吃完饭,于悦提着篮子去散步,在进山的地方碰见林成旭,于悦眼睛滴溜一转,立刻招呼道: “叔,你这是牵着牛去哪里呀?” 林成旭:“我带林小黄去山里看它喜欢什么样的草。” “林小黄?” “嗯,就是这头小,我给它取了个名字。” 于悦:……婶知道她多了个孩子吗? “叔,我带小黄去吃草吧。正好我上山割点儿草。”于悦说着递给林成旭两个板栗。 林成旭惊讶地接过:“幺妹,你家的板栗树就结果子啦?这个头还挺大的。” “是啊!这不,我妈按照罗知青教的养殖方法,板栗的个头就大。” “罗知青是个厉害的!我看他比好些种庄稼的老手都厉害。”林成旭说:“改天我也请罗知青知道下,没准明年我家也能吃上板栗了。” 于悦牵着牛离开,林成旭不放心的跟在后面。 走了一里路,他突然想到,幺妹家还喂着十头猪呢,断不会给牛吃毒草的。 “幺妹,一会儿牛吃饱了,你就牵到我家来找我啊。” “好呢!” 山里还有其他人,崔秀美带着罗知青几个正在找果树,于悦问了他们要在知青点种几棵树。 于悦再往山里走一些,待没有人了,将林小黄放到空间中,等篮子里装满了猪草,这才将牛放出来。 再碰到崔秀美一行人,他们仍然两手空空。于悦琢磨着过几天送几株果苗给崔秀美。 回去的时候,正碰到大舅挑水。 于悦放下篮子和方玉珍商量:“妈,咱们在院子里挖口井吧。” 川省的水资源丰富,几乎是随处挖井就可以出水。 “不好,你姐姐的几个孩子常常过来,万一没看住的话,掉下去咋办?”方玉珍不同意。 “那,咱们弄个压水泵吧,我看湘省干妈那边用的就是压水泵,挺方便的,也安全。” “压水泵?那要花多少钱啊,不行!”方玉珍心疼钱。 “妈,今年我种的豆子比往年还多。” “那……行吧!”原本担心家里的钱花光了,要用钱的时候千难万难,方玉珍真是怕自家男人的病复发了没钱治。又或者家里亲戚谁生病了没钱,那可真是要命的事情。 “还是要省着。”方玉珍犹豫,“要不咱家还是挖井吧?省点儿钱。大不了我们弄个井盖看紧。” “就用压水泵吧。那水和桶都重,免得提来提去,废腰杆。” 自家以后肯定是要经常做豆腐,好吃的,在外面挑水多了,难免落到有心人的眼里。要将这些不必要的麻烦扼杀在摇篮中。 在于悦用两颗糖哄了亲弟弟帮她掏了两只蜜蜂,挖了一些蚯蚓放到空间后,空间终于发生变化了。 【恭喜宿主,水产空间开启。】 第85章 ◎表白◎ 于悦觉得四舅娶了陈七妹做四舅母,是无比英明的一件事情。 陈七妹勤快、老实,没有小心思,最重要的是陈家兄妹友爱和睦。 付美丽家又过来闹事的时候,陈家兄妹联手就把人给赶走了。方、于两家都还没有来不及出手。 于家的压水泵压出水来,师傅说要先多压一会儿,将里面的泥砂先抽出来,陈七妹就老老实实地拿着水桶接着,一桶又一桶的压着,然后提到猪圈里清扫猪粪。 打扫猪圈的活儿也是陈七妹自己揽下的,她说要学养猪。弟妹学养猪,方玉珍自然是无私的传授。可陈七妹一定要干活,说这样才觉得心安。 方玉珍推辞几次无用,陈七妹依然是每天跑过来打扫猪圈。 于悦压着水,陈七妹用盆子接了洗手。 “四舅妈,换点儿鱼。一只鸡和一只鸭,你看能换多少算多少。” 陈七妹洗干净手,掀开盖住背篼的盖子,朝里面看了一眼。 “说了想要什么鱼么?” 于悦:“不拘什么鱼,也不管大小,啥鱼都行,活的就行。” 她就喜欢陈七妹不问东西的来源,也不打听谁家要换的爽快劲。 “那行,最多三天,我就把鱼背来。” 于悦想了想补充道:“也不拘于虾啊,蚌啊,什么都可以。” “好,没问题!” “谢谢四舅妈。” “谢啥呢,一家人不客气。” 这下好了,水产空间开启了,可以实现鱼摆摆自由了。 红烧鱼、酸菜、麻辣鱼、烤鱼、油炸小酥鱼……口水要流出来了。 还有,大鱼做成腊鱼又可以卖钱了,想想就很美。 未来的日子再艰苦,也亏不了嘴。 … 到了过年,她又长了一岁。 十八岁了啊! 晚上,于悦叹了口气,小衣又小了。 还得重新做几件。 打着呵欠,磨到正月十五以后,才算是正式进入工作的状态。 公社秘书赵婵娟过来叫她,“社长让你去趟他办公室。” 于悦不敢怠慢,放下手中的书,拿了一本新的笔记本和笔出去。 社长办公室的门罕见的关着的,她叩了三下,听到社长叫她进去。 “于悦同志,将门关上。” 于悦遵从,心里想着今天社长的称呼怎么这么郑重? “于悦同志,你坐。” 望着社长严肃的表情,于悦惴惴不安地坐下。 “于悦同志,不要紧张。这次叫你过来是上面有安排,让你配合一下工作。工作是保密的,要调查一下万盛公社是否有特务潜伏。” 特务?于悦更紧张了。 “具体联系人,你也不用着急,该见你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 “你以配合他的工为主,公社的事情为辅。” 于悦有些懵,但反应过来,随即便同意了。 不同意不行啊。 不过,她很好奇,上面究竟派谁过来? 不过直到知青点的板栗树种上,也没有什么疑似“联系人”联系她。 她一度认为自己派不上用场了。 好遗憾啊,光明正大翘班的机会没有了。 崔秀美是真正的热血青年,每天带着一群知青上山下山,已经开垦出一片荒地了。 “悦悦,你那里有许多豆种,借给我一点,等明年豆子丰收了我还给你。” “一百斤够不?” “够了,够了,悦悦你太好了。你还给了我们五株果树。” 于悦得意地扬起下巴:“我还可以更好。” “妈,谁找我啊?”于悦回到家里,问方玉珍。 “你猜?” 于悦:…… 没想到她妈还有俏皮的一面,果然是自家的日子好起来了。 闫炎站在于家的院子里,双手揣兜,用脚步丈量四棵树的距离。 复又将双手交叠抱住胳膊。 无疑,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对他来说,有些困难。 他不知道怎样对相熟的人开口,说出那样的话。 可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于悦冲到后院,看到闫炎的时候,愣住了。 愣住的不止她,还有他。 于悦惊呆的是,一身白衣黑裤的闫炎好像变化很大。 挺拔的身姿,眉眼变得凌厉了。 他看过来的目光太过冷峻,和记忆中那个锋锐中略带温和的眼神有些不同。 闫炎看见于悦,更觉不一样。 昔日那个身材瘦削,头发枯黄的姑娘,如今皮肤白嫩,乌黑的头发像缎子一样,脸上因奔跑而红润。 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直直地看过来,充满了疑问。 闫炎忽然觉得手心有些湿润。 “我…”闫炎说,“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有什么事?”于悦忽然慧至心灵,凑近低语:“…你是那个接头人?” 看见闫炎点头,她招手,“跟我来。” 将人带到自己的房间,闩上门,搓搓小手,竟有些兴奋。 闫炎愣愣地盯着她关门的动作,只觉心脏跳得更快了。 他默默地看着她将书桌旁的椅子拖到床边,让自己坐在椅子上,而她坐在床沿上。 他目测两人的距离只有十厘米不到。 他突然感觉呼吸困难,可能是窗户关上的缘故? “我需要做什么?” 她却是毫无知觉两人的距离,扬起小脸兴奋地问。 闫炎直了直身体,屁股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挪。 “我这次来是调查特务的事情,你的任务是帮我掩护身份。” 闫炎看见她眨了眨眼,灵动又疑惑地望向自己,他 “就是,我从湘省来,不能无缘无故的来。” “而你,就是我此行来的目的。因为你是我的对象。” 于悦恍然,“哦,对象啊?没问题,我配合你。”继续疑惑:“怎么配合?” “…就是,像别人处对象一样的就行。” 闫炎看她似乎有些失望:“不想做我对象?” 于悦:“不是,就是觉得太简单了。” 没有那种地下党接头的神秘感。 闫炎:“也不简单。如果我的身份被暴露,你很可能遭到报复。” 于悦不在乎地挥挥手:“让暴风雨来得猛烈些吧!” 她现在的日常生活就是公社和家里,而且,在这里,不会出现热武器,所以没什么可怕的。 说完正事,于悦问起了其他的事:“之前你不是打死都不当兵吗?” 闫炎:“这不是没有被打死吗?” 于悦:…… 于悦:“哎,对了,你上次航模大赛得了三等奖。有什么奖品吗?” 闫炎:“奖品?奖励我下次不用参加初选,可以直接进入决赛。” 于悦:“就没有实质性的奖励嘛,比如说钱啊,票啊什么的。” 闫炎摊手:“没有。” … 赵婵娟过来敲门叫于悦吃饭。 门开了,露出高大的闫炎。 赵婵娟:“你、你们?” 于悦从闫炎的背后露出脸来,“娟儿姐,没错,就像你看到的,我和大炎处对象了。” 赵婵娟无语的看了看闫炎,又看了看于悦,摇摇头说:“不像。” 于悦一把抓住闫炎的隔壁,继续问:“这样还不像?” 赵婵娟退后几步,认真观察:“动作像,但感觉上——不像。” 于悦颓废的放开手,烦恼地挠挠头。 闫炎上前几步,出了门,又回头柔和地对于悦说:“跟上。” 赵婵娟跟在后面,喃喃说:“有点像了。” 她还是不明白两人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假装处对象。 不过,她习惯不多问。就像,于悦从来没有问过她的钱从哪里来的一样。 闫炎在于家吃晚饭,这一次他没有拿钱和票。 “闫炎啊,你在这儿吃饭,外婆高兴。以后可不准再提礼物过来了。那么多东西,得花多少钱啊!”方老太太说,“你人过来就好,我啊,就喜欢看到你这么俊的孩子。一定要常常过来!” 闫炎点点头说:“外婆,我一定会常过来的。” 他不拿钱和票,提着东西,就是要让大家看到他对于家的不同。至于处对象的事情,他再来个三五次,大家也就能看出来了。毕竟,于家就一个未婚的女儿。 第86章 ◎结婚◎ 许思兰要结婚了,许二婶出来炫耀。 “我思兰要嫁到镇里去了。” 有人表示羡慕,有人出口询问。 “思兰去镇里是有工作的吧?像婵娟,幺妹他们,每个月有工资,吃国家粮的吧?” 许二婶的笑容僵住,讪讪地笑了。 “哪里能了?工作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工作是不好找,这更衬托了赵婵娟和于悦的能耐。 两人早上骑着自行车去公社,下午骑车回来,这是多少人羡慕的事情啊! “说好了,大家过七天过来吃席。”许二婶落荒而逃:“家里准备的事情还多,我先走了。” 许思兰本来是要上坝的,但是还有一周就要结婚了,所以这几天待在家里待着准备结婚的事情。 其实也没有什么准备的,后娘在将要陪嫁的棉被缝好,准备带过去。 她百无聊赖,出去走走。 闫炎进村来,便推着车。 “呦,闫炎同志,又去于家看方老太太啊!” “还带着肉呢!这条肉得有两斤重吧?” “真是孝顺孩子!” 许思兰闲逛中,瞧见这一幕。 男人一身绿色的邮递员工作服,身姿挺拔,那自行车就像他手中的玩具。 五官深邃立体,通身高雅冷峻的气质一看就不像是在农村养成的。 闫炎先前来于家的时候,许思兰在学校里,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闫炎。 立马就被震住了。 如果是早一点遇到这样优秀的男人多好?她也不用嫁给廖东了。 “…同志…” 闫炎转头就瞧见一双热切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自己。 好似自己似块肥肉。 想什么呢! 闫炎提起长腿,漠然地经过。 “唉,同志,等等,”许思兰拔腿快步跟上,“你是要去于家,找方婆婆吗?我知道路,我带你去。我们两家是挨着的。” 闫炎知道了,这是隔壁许家的。从顾绍忠嘴里,他知道顾绍忠的爱人就是不堪忍受许家虐待出来的。 眼前这个许家出来的,想必在于家是不受待见的。 没有得到回答,许思兰并没有放弃,她冲上前去,张开双臂拦住了对方的自行车。 “你叫什么名字?” 闫炎不回答,推着自行车直往前走。 许思兰站的地方,正是于家门口。 许思兰被他冰冷凌厉的目光,和猛冲的劲吓得退开。 但她不甘心,眼前这个明显很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天天来找一个老太太?于家现在可是有两个漂亮的姑娘。 “你别被于悦漂亮的外表骗了,她最会勾引男人了。我未婚夫就是被她勾引得…” “滚——” 男人双目像要射出剑来,许思兰被吓得闭上了嘴巴。 闫炎推车进屋。 许思兰不甘的在后头小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回答她的,是关门的声音。 方老太太在厨房,听到关门声,走出来看是闫炎。 “闫炎啊,你每次都提着好东西过来,外婆快不敢让你进屋了。” 闫炎脸上的冷峻不见,嘴角一弯,扶着老太太的双肩说:“外婆,我吃的多啊,自然就带得多。” 瞥见院子里和乐融融的气氛,许思兰狠狠地跺了跺脚,难受地跑回家。 经过正在洗衣服的吴素琼,她猛踢一盆子,怒气冲天地说:“你养的好女儿!不但自己会勾引男人,还教人勾引男人。真不知羞!” “都是你教的吧?就会勾引我爸!” “人家有肉吃,今晚没有肉,我就告诉我奶,让她不给你饭吃。” 说完就跑进自己的房里,哇哇大哭。 怎么别人的男人就那么好?! 赵婵娟是,于悦也是! 而在外面的吴素琼,呆愣了半响后,将被踢翻的盆子扶正,将一地的衣服捡起来。 许思兰懊恼也没有用,她过几天就要和廖东结婚了,这几天,她不可能让优秀如闫炎那样的人娶她。 这几天,她盯着于家,打听于家的事情,发现每天闫炎都会到于家,车龙头上面每次都挂着东西。还有一两次,于悦是坐在他后座上的。 在烦恼和嫉妒中,许思兰迎来了她和廖东的婚礼。 当地的婚礼习俗是,男方带着彩礼和自己的亲戚一起到女方家,在女方家吃过饭后,将新娘接回家。 这个过程叫娶亲。 娶亲那日,廖东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骑着自行车到许家,身后跟着一串儿骑着自行车的人。 许亚强看着十多个小伙子,脸色不太好看。 这么多人,得开两桌啊! 许幺奶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她没有看到提前说好的彩礼---收音机。 她年纪大了,就喜欢会说话的小匣子。 隔壁方老太太就有一个,经常放在院子里听。 她眼馋好就了。 廖东好似没有看见许家众人的不高兴,眼睛老是往隔壁瞟。随行来的青年倒是利落地卸下了后座的东西。 “爸,这些东西都是我妈换的粮食和蔬菜,正好今天能用得上。” 许二婶眼尖地瞧了,有南瓜,黄豆,红豆……还有猪蹄! 一个小伙的后座放一点,加起来,东西也是不少了。 加上找陈家换的鱼,还有吴素琼做的一大锅豆花,今天的席面也能不错。 许亚强将廖东叫到一边,接过新女婿的烟,点上,仰起头,舒服地吐出一个烟圈。 “廖东,咱先前说好的东西呢?怎么没见着?” 廖东也不多话,从裤兜里掏了一个布包出来递给新岳父。 “我爸说,现在特殊时期,人多口杂,直接给钱,别人看不到就不好说啥。” 许亚强捏捏布包的厚度,颇为满意地一手搭在廖东的肩上,满意地笑。 “还是亲家考虑的周到啊!买那些收音机不实用。” 心里却是盘算着,有了这笔钱,又可以和小寡妇快活好久了。 “走,好女婿,你丈母娘已经张罗好了,咱们赶紧过去吃饭了。” 被新岳父裹挟着前行的廖东,眼睛四处张望,却没在过来看热闹的人群中见到于悦。 特意挑了周日,就是想着她不上班的,怎么不见人。 廖东当然见不到人。 因为许幺奶早先就在村子里说了,许家开五桌席。 五桌席? 村里十来户人,全部来的话,十张桌子都坐不下。 许家开五桌席,想的是各家派两个代表过来就行。 毕竟,男方那边还有两桌人。 这规矩先前也是有的,不过是日子非常难过的人家,村里人体谅着,不好全家人过去。 可许亚强每月有钱领着呢,许思兰嫁的又是镇上的人家,这么安排,有些不好看。 “只让去两个人,就少给点儿礼呗。”方老太太这样对方玉珍说,“在家里吃还香些。今天闫炎不是带了猪肉过来?咱们吃回锅肉!” 方老太太今天做了回锅肉,于悦做了豆腐鱼,方玉珍做了炒竹笋,闫炎做了麻辣兔丁。 “今天的菜这么丰盛,妈,我就在家吃了。”于小勇说,“我去许姐家看了,他们家就一道荤菜,黄豆炖猪蹄。” “好,那让你爸和你爷爷去?”方玉珍说。 家里唯二的两个成年男人不情不愿地离开。 走到厨房口,方老爷子转头说:“我一会儿回来还吃。” 方老太太好气地甩出一句:“就少你这一顿了!” 说归说,一家人决定还是等男人们回来。 为此,于悦决定再加个菜:蜂蜜蒸南瓜。 闫炎削南瓜,于悦摆盘。 正在烧火的于小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我总觉得你们俩个……怪怪的。” 闫炎和于悦同时抬头看他。 于小勇:…… 感觉更怪了。 闫炎和于悦相识一笑。 那眼神分明在说:这样感觉就对了! 于火明和方老爷子回到家里:“咦,你们杂还没有吃饭?” 方老太太横了方老爷子一眼:“不是你让等着的?” 方老爷子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等啥等,又不是啥重要的日子。” 于悦上前扶着方老爷子的胳膊,说:“是重要的日子,爷爷,我一会儿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方老爷子坐下。 自从方老爷子和方老太太搬到于家,于家吃饭的时候便都在堂屋了。 人多,热闹。 待全部的人坐下,一脸兴味地看着于悦,等待着她要宣布的重要事情。 “咳——”于悦咳了一嗓子。 闫炎赶紧起立,走到她旁边。 “咦,闫哥你到我姐那里去干嘛?”于小勇不明白,“我姐要说事,又不是说你。” 方玉珍察觉到闫炎双手交握,好似有些紧张。 紧张? 她有些猜测。 于悦环视一圈,确定众人的眼睛焦点都在她身上了,双手叉腰,微微扬起下巴,颇有挥斥方遒的气势说道:“爷爷、外婆、爸、妈、娟儿姐、小勇弟,我现在宣布——” “以后,闫炎、就是我、于悦的对象了!” 堂屋里一阵安静,落针可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爷爷、外婆、爸、妈、娟儿姐、小勇弟,我这次来川省,就是为了于悦同志。恳请你们能批准我成为于悦同志的对象。”闫炎说完这番话,脸上有些发烫。 他 方老爷子和方老太太对视一眼,方玉珍和于火明对视一眼。 良久,方玉珍开口。 “幺妹同意就行,我们没意见。” 闫炎对着长辈再次深深的鞠了一躬。 “闫哥,你和我姐结婚的时候,席一定要比许姐结婚的要好!” 第87章 ◎点破◎ “妈,幺妹和邮递员处上了啊?”陈七妹拉着方老太太的衣袖,小声的问,“外面说的都是真的啊?” “是,处上了。”方老太太笑得脸上褶子又多了几道,“人家从湘省追过来,咱能不同意不?算他有眼。” 她孙女长得漂亮,人聪明,又孝顺父母,能不招人喜欢吗? 陈七妹真心高兴:“咱幺妹长得好,皮肤白,眼睛大,让人看着就挪不开眼,一点儿也不像村里长大的苦孩子。我要是男的,我也喜欢她。不过,闫炎同志长得也好,可不比方永康差。又是个能耐的,过来就能有工作,可真是和戏文里说的,‘千里姻缘一线牵。’” 方老太太高兴新媳妇喜欢自己的儿子,她附和着说:“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这好关系是处出来的。” “嗯,我看到幺妹走在前面,邮递员同志一直在后面盯着她的背影看呢。男的俊,女的俏,看过去,眼睛才舒服呢。” 于悦在门外听了一耳朵,最后还是觉得她外婆太夸张了,她也不好意思听了,溜了。 饭后消食,一同散步的两人经过知青点。 崔秀美端着瓷盅出来看到两个无比般配的人,单身狗的醋意来了,打趣说:“唉,大炎,到知青点坐坐呗,看看有没有我的信。” 得益于闫炎每天都往天水村跑,知青点只要有邮件,知青们当天就能收到。 闫炎不理她,于悦从他背后探出脑袋和崔秀美挥手。 还没走多远,两人被林成旭逮住。 “幺妹啊!我今天又看到金鸡村的毛村长了,他现在得意的很,他们村都有两架牛车了。”林成旭苦着个脸,“幺妹啊,你看咱村啥时候才能把集体经济办起来?” 于悦:“叔,娟儿姐不是说过了吗?咱村要啥没啥,不行啊!” 林成旭苦着个脸,年轻人说情况的他何尝不知道,唉—— “也不是不行,我看村里不是有条河吗?可以搞水产养殖。” 林成旭转头两眼发绿地看着闫炎:“邮递员同志,你展开说说。” 说着,林成旭拉着闫炎去河边了。 于悦:…… 到底是谁和谁在处对象。 如果天水村能搞水产养殖是好事,自己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就不打眼了。 天水村就是一个巨大的鹅蛋,鹅蛋东侧有一条河流蜿蜒流过,村里人平常在那里洗衣、洗菜。 河流与村庄内部有些距离,目前荒芜着。 闫炎手指着那边河流,说:“挖一个缺口,河水可以引流过来。在荒地上挖一方鱼塘,可以养鱼。” “可是这是给村民留的地,以后盖房子用的。”林成旭有些为难,这地挖了,村民们会不会埋怨。赵婵娟同志说的对,天水村啥也没有,连养鱼的地儿也没有。 林成旭心里已经哭成累人,他咋就这么难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闫炎摊手,眼尖地看到跟来的于悦,扔下林成旭,拉着于悦走了。 也就夏天的日长长一些,闫炎可以在天水村多待久一点。 不过,也不早了,他该走了。 “叔,别看我,我没有办法。”于悦跟着闫炎身后被拖着走了,做戏做全套,她现在可是有对象的人。 。 许思兰以为自己嫁给廖东了,自己就能过上美好的生活,没想到,她错了,错的离谱…… 公公和婆婆都没有工作,公公倒是给她找了个肉联厂的临时工。 可太累了。 临时工通常不是什么好工作,又脏又累,做的全是正式工不愿做的活儿。 下班回家,被婆婆盯着做饭,做菜,洗碗,洗衣,做家务。 许思兰猛然想起,这不是赵婵娟和后妈在自家做的活儿。 奶奶和二婶将她们母子俩当成不要钱的长工,那,廖家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细思极恐,许思兰下班的时候就慢吞吞了。 到厂门口,没有见到廖东的人影,她回家的速度就更慢了。 赵英看到新媳妇这么晚才回家,一肚子的火一下就有了出口。 “你还知道回来?” 许思兰不敢对后妈一样对赵英,她弱弱地喊了一声:“妈。” 赵英最讨厌柔柔弱弱的女*人,当即吼道:“这么晚才回家,跑到哪里去野去了?还是想等着我这个婆婆侍候你啊?” 赵英的声音有些大,街坊邻居打开了门准备听新媳妇的八卦。 老廖在门口看了邻居打开的门,皱着眉头进门说:“小声点。” 赵英瞪了许思兰一眼,压低了声音说:“还不滚去做饭。怎么?还让我教你?笨得很,教了一个月还没学会么?” 许思兰不敢多说话,经过与廖东的屋子门口,看到房门紧闭,只得进了厨房。 原本她不会做饭,新婚第二天就被婆婆压着做了人生中的第一顿饭。 到了厨房,她弯下腰,先将堵住蜂窝煤的封口拿开,木然地按照婆婆教的步骤来。 先洗锅。 许思兰冷着脸,婆婆可真是懒,中午和公公两个人的饭碗和锅都没洗。 挽起袖子,她将锅碗端出去洗。 出厨房门被赵英拦住。 “就在家里洗。” 赵英冷哼,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新媳妇心眼就是多,洗个碗也想让邻居看到。 平心而论,廖家的饭菜还是不错的,比原来在家时要好。 今天时间急,婆婆已经到厨房催了三次,许思兰图省事就做了一个炒鸡蛋,用豆腐和青菜做了一个汤。 四个人,两个菜。有蛋,有汤,算是不错的菜了。 赵英却不高兴,筷子拔了下蒸蛋说:“说你笨,你还不承认,炒个鸡蛋都能焦。你是不是不想做饭,故意的?” 许思兰小声解释:“不是的,我油放的少,所以焦了。” 赵英不高兴新媳妇顶嘴:“油放的少?你来廖家一个月,家里半年的油都被你用完了,你还敢说你放的少?” 老廖敲碗:“吃饭,是怕别人没有闲话看是吧?” 许思兰不敢说话了。 赵英仍旧不高兴:“你看看,你后妈的女儿,你邻居家的女儿,凭自己的本事到公社领工资了,你堂堂一个高中生,就比不过人家?” 原本在村子里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说闲话,但碍于许幺奶的利嘴,还没有人说到她跟前来。 现在…… 许思兰毕竟只是一个高中才毕业的姑娘,没经历过什么事,被新婆婆一说,眼泪就啪塔啪塔地往下掉。 “赵婵娟是靠他男人,于悦不过是仗着自己长得漂亮,成天勾搭这个勾搭那个,举报这个举报那个,在公社里立了功才得了干事的职位。我可不像他们两个,靠别人。” “举报?”老廖抬起头,眼睛紧紧地盯着许思兰,“你说的是真的?” “对呀!生产队里谁不知道,杨凤就是于悦举报下去的。就因为当初杨凤看上了闫炎,谁知道他们是不是那时就有一腿?不然,于家凭什么给闫炎送吃送喝的?还有,于悦穿的那么好,不就是闫炎送给她的吗?” 许思兰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廖东,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闫炎又是谁?”老廖问,“是那个新来邮递员吗?” 许思兰:“是,听说是为了和于悦处对象,从湘省过来的。” “从湘省?” “嗯。先前于悦的爸生病要死了,于悦有亲戚在湘省,她去借钱的时候勾搭的。” 老廖没说话了。 那闫炎更像是于悦去亲戚家,亲戚给她介绍的对象。许思兰诋毁,不过就是小姑娘间的互相嫉恨吧。 不过,事情不能这么了,于悦那姑娘是有些不识好歹,自己上次好好给她说,她竟然听不进去。 说不定自己这次落马,就是那姑娘举报的。 老廖忽然想到这种可能。 想到最近一直待在家中的窝囊和憋屈,他坐不住了。 这个仇,他必须报。 顺手帮家里的新媳妇出口气。 许思兰收拾完厨房,回到房间,看到廖东不在,她洗漱完毕再回去时,廖东瘫倒在床上,好似很累。 床沿下的一双鞋子沾满了泥土。 这是出去过了? 见到许思兰,廖东掀了一下眼皮子。 “你想回娘家不?” “想啊,想。”许思兰迫不及待的说。 嫁人了过的是牛马生活,她想回娘家过一下衣来张口,饭来张手的日子。 哪怕一天也好。 “那等周日,我和你一起回去。” “好啊!”许思兰可太高兴了。 今天饭桌上廖东虽然没有帮她说话,可他心里是有她的。 这不,主动陪她回娘家了。 许思兰一高兴,就殷勤起来,半跪在床上帮他脱了衣服,准备帮他脱长裤时,手被捏住。 “我就是想让你躺着舒服一点。” “去打盆水来,我洗把脸。” 第88章 ◎杀?◎ 林成旭拦住了骑着自行车进村的闫炎。 “邮递员同志,你不帮我找个专家设计鱼塘,你就不能进村。” 闫炎单脚站在地上,稳住车身,这才对着林成旭扬扬眉:“林叔,你这样不厚道。” 林成旭学着村里妇人,双手一叉腰:“我这是为了天水村的发展。” “这一个月,我和大队长,书记,会计,开了很多次会了。我们觉得在成河边挖池塘建鱼塘,很可行。村里有劳动力,知青点也有青壮年,村里的陈家是捕鱼高手……我们万事俱备,只欠指导员。” “这一周我有点事情,等过了我过来找你。”林成旭回话,提起脚放在脚踏板上,车龙头一偏,绕过林成旭,奔走了。 林成旭在后面看着风驰电掣的人影,摇摇头:“有对象的年轻人啊,拦不住。” 不过,邮递员同志给他说了,明天。 他先等着。 再不然,他有好多方法治他,谁让邮递员同志的对象在自己村呢? 林成旭不厚道的嘿嘿笑了。 天水村要养鱼的事情,赵婵娟的确帮不上忙,因为她要去部队了。 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应该是三个月前顾绍忠来的那次怀上的。正巧,顾绍忠现在是副营长了,能申请家属随军了。 她现在有工作,到了那边怎么样也能安排个工作,她暂时不用担心坐吃山空。只是想要更好的生活,恐怕就没有了。 她摸了摸肚子,小声说:“孩子,不管怎么样,妈妈是不会饿着你的。” 上辈子她是在婆婆家养胎的,准确的说不叫养胎,因为即便是怀着孕,家务活也没少干。孩子生下来瘦瘦弱弱的,差点没养活。 这辈子他早点儿去部队,让顾绍忠知道养孩子的不容易。 他多体谅下自己的小家,以后也不至于被婆婆那一家糟心的骗了钱又赔了精力。 想到这里她收拾衣服的动作愈发的快了。 于悦敲门进来,看到地上放着几个袋子,不由的有些担忧。 “这么多东西,好拿吗?” 赵婵娟笑笑:“看着多,其实不重,都是些衣服。重的东西都提前寄过去了。到了那边,顾绍忠会到车站接我。” 于悦拿出一个手帕,塞到赵婵娟手中。 “娟儿姐,你现在走了,新修的房子也住不上了,这、这是我爸妈的一点儿心意。” 赵婵娟打开手帕,十张大团结叠在一起。 “幺妹,这钱我不能收。先前说好的,我不住了,这房子就是你们的。要不是叔和婶收留,我也没地方去。” 于悦却不接:“娟儿姐,你收下吧,出门有钱傍身腰板直。” 赵婵娟自己身上有钱但不多,何况到了那边,需要添置的东西很多。以后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生下来以后也不知道情形如何,多准备些钱,总是好的。等这几年过去了,凭自己的本事,挣大钱还不是手到擒来? 以后对于家人好就行了。 于悦见她收下了钱,问:“明天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本来是想叫上闫炎一起,但他这几天好似抽不开身。 一事不烦二主,赵婵娟愉快地接受了于悦的心意。 周日一早,于悦骑着自行车带着赵婵娟走了,没有告诉吴素琼。 这天,许思兰早早地起床,做好了早饭,吃过饭便和廖东一起骑车赶往天水村。 路上,与于悦、赵婵娟不期而遇。 想到家里婆婆老是拿着两人和自己比较,打压自己,许思兰就没打算和她们打招呼。 廖东倒是停下车来,回望离去的两人若有所思。 半响,他对许思兰:“下车。” 许思兰跳下车来问:“怎么啦?” “我突然肚子疼,你自己回娘家吧。” 说着,竟不顾新婚妻子,调转车头,飞快地走了。 许思兰望着丈夫离去的身影,再傻她也明白过来了。 廖东哪里是好心的送自己回娘家? 他只是想看娘家隔壁那只狐狸精吧? 还特意挑人家不上班的周日! 许思兰忽然觉得好笑,自己到底嫁给了什么人? 算了,她也不打算回娘家了,她倒是要去看看,那只狐狸精和廖东要做什么! 可惜,许思兰算盘打空了。 于悦去公社放好自行车,出来正好碰上去县城的车,她和赵婵娟上了车。 留下廖东和追上来的许思兰面面相觑。 “你回来干什么?”廖东烦躁的说。 许思兰说:“我、我担心你的身体,就没心思回娘家了。” 妻子是好意,廖东也有些心虚,遂弱了下口气说:“你骑车回去吧,我肚子没那么疼了,回去躺一会儿就行。” 廖东走了,许思兰一下也没有了偷懒的心思。扶着自行车,漫无目的的走着。 “思兰。”老廖遛弯的时候看见儿媳妇失神的样子,叫住了她。 “爸。”许思兰委屈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老廖说,“车架好,过来和我说说。” 许思兰听话地架好车,和公公一起站在路边转角处,然后咬牙切齿地说:“于悦太过份了,明明知道廖东已经结婚了,还勾着他不放。” 老廖看她一眼,说:“你很讨厌于悦?” 许思兰面容狰狞,目露凶光:“我恨不得杀了她,喝了她的血。” 自己的工作是临时工,廖东和她结婚也不在意她。 而,于悦人长得比她漂亮,工作比她好,对象比她的好,家里的舅舅舅妈们都宠着她,她怎么能不恨! 老廖看周围没有人,压低了声音说:“你想要报复她,就得听爸的。” 许思兰沉默了一会儿,握紧拳头,“行,我都听爸的。只要爸能收拾了于悦。 。 赵婵娟离开后,公社一时半会儿没有寻到合适的人,于悦承担了公社秘书的部分工作,有些忙,会经常加班。 出了公社的门口已经快七点了,即便是在夏天,夕阳也早已下山。 她提了提挎包,准备骑车走的时候,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女孩奔到面前。 吓了一跳。 原来小女孩一直坐在门口,于悦没看到。 “你叫于悦吗?”小女孩仰着头问。 于悦点点头。 “有个姓大的人叫你去前面左拐再右拐再左拐的小树林里找他。” 于悦疑惑:“姓大?” “叫大炎。” “哦。” “记得哦。”小女孩跑掉了。 说的不是很清楚,但于悦长期去公社各处,小女孩说的地方她自然知道。 只是—— 闫炎找她,还通过一个小女孩,这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 难道是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需要自己做什么事情了? 那自己是不能暴露的。 于悦将自行车推回了车棚,和看门的大爷打了声招呼,只身去那个隐蔽的小树林。 为了安全起见,于悦在进小树林之前,找了个僻静的地,给自己简单地装扮了一下。 空间里的材料有限,装扮的有些粗糙。 十分钟后,一个浓浓的一字眉,脸上两坨高原红,暗黑唇色,裹着绿地红花铺盖面子的如花,就出现在了小树林入口处。 于悦还背着一个背篼。 可以说很辣眼睛就是了。 进了小树林,不明情况,她并没有吭声。 肚子有些饿了,接着背篓的遮掩,她拿出几根芭蕉。 蚊子太多,她又拿了一把蒲扇晃悠。 天已经黑了,怕闫炎过来看不到,她干脆再拿出电筒来。 没打开,等闫炎过来的时候给他照路。 小树林外,三个蹲在一从芦苇后的男人,看到有人进了小树林,但背篼挡住了身形,几人看不出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那衣服不像是年轻女娃穿的啊!”一个眉毛只有半截的男人说。 “再等等。”脸上有刀疤的男人说。 过了又半个小时,几人腿都蹬麻了。 “要不,咱进去看看?”半截眉说,“那女娃会不会从其他地方进去的?” 刀疤脸:“有可能。我先进去,你们两个在外面守着。” 半截眉跟上,欲言又止。 刀疤脸回头,看着他:“你放心,如果那妞在,我完事后就让你去爽。” 半截眉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立马狗腿地说:“我知道大哥是想着小弟的。” 说完还舔了舔嘴唇,猥琐的不能看。 “于悦,于悦——” 她听到有人尖着嗓子在叫她,闫炎捏着鼻子? 她觉得怪怪的,声音真难听。 她推下手电筒开关,循着声音的方向照了过去。 同样捏鼻子,尖着回答:“在这里——” 对方走近了,于悦手上的电筒往人脸上一照,看着不是闫炎,警惕地退后两步,问:“你不是闫炎,你是谁?” 刀疤脸嬉笑着搓搓手,粗着嗓门说:“哥哥当然不是闫炎,是你的情哥哥啊喂。” 听到对方猥琐的话语,于悦瞬间明白过来,这是有人盯上她了。 是谁? 她现在来不及想了。 她现在想到的是:杀or不杀? 在末世,她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但,对方只要是一个人,她就有把握杀掉。 杀不掉,打不过的时候,她会选择跑。 可这是和平时代。 她不想失去这不易得来的稳定、和美的生活。 而且,还会连累家人。 一定还会有其他办法的! 第89章 ◎木鱼,你好◎ “啊,鬼啊——”声音划破天际,惊得附近树上的鸟飞起。 于悦自下巴而上给脸上打光。 刀疤脸便看到一个披散着头发,黑眉黑嘴,脸上红的不像人的脸。 她敢杀人放火,唯独不敢晚上去坟堆边。 灯光一明一灭,眼前的人也是瞬间出现,瞬间不见。 这不是鬼是什么? 刀疤男惊吓得晕了过去。 于悦也没闲着,就着电筒光,将刀疤男全身搜了个遍。 外面半截眉听到老大的叫唤,心下一跳。 他不怕鬼。 他怕是人装的鬼。 在逃跑与救援之间,他选择观望。 他远离了小树林一些,围着小树林开始巡视。 没有人。 一定是里面的妞在装神弄鬼。 一个小妞而已,他是不怕的。 如果自己能率先占有那一定是很美味,半截眉舔了舔嘴唇,他可是看到过这妞的。 当时就把他震住了,恨不得立马就将人按在地上这样那样。 这林子离住人的地方远,刀疤男的声音并没有引来任何异常。 就算有任何异常,等人来时,自己也完事了。 就在他进入林子后,坐在地上的男人被人打了个手刀,当即晕过去。 后来的男人踢了昏迷的男人两脚,见对方没有反应,立即跑进了小林子。 于悦不知道如果对方有同伙,如果有同伙,对方可能会过来帮忙。 在搜刮结束后,她火速地闪进空间。 空间里的工具多,她拿弯刀砍了一截婴儿小手臂粗壮的树枝,踢掉枝丫,拿在手上挥动记下。 很久没有练过手了,力量和速度跟不上。 准备就绪,她闪身出了空间。 抬头看天上,今晚的月亮很圆。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过来。 是同伙? 于悦蹲下身子,努力地隐藏在树后面。 声音停止。 借着月光,于悦饶到男人后面,用尽力气,照着后背给了一棍。 男人听到风声,闪身躲开。 于悦握紧棒子,紧张起来。 这人反应很快,地上的刀疤男如果醒了,她可能有点应付不过来。 必须速战速决。 半截眉察觉对方手上有东西,立即从腰带里抽出一把匕首。 月光下,刀尖发出冷光。 半截眉饶着于悦走,寻找下手的机会。 他并不畏惧于悦手中的长棍,别看他长得瘦小,手上可是有着好几条人命的。 女娃手持长棍,但不稳。 半截眉心里暗笑,他拿出刀来不是要杀人,而是吓她。 这么漂亮的妞,若是伤到了,就不好玩了。 于悦连挥了几棒,没打到人,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是她太疏忽了,觉得现世安稳,没想到练功夫的事情。 以致于现在这么生疏。 半截眉却是瞅准了于悦挥舞棍子,用力过猛,打在树上,来不及回转的功夫,准备扑上去。 膝窝处传的疼痛,使他匍匐倒地。 于悦不知就里,木棍避开要害,朝他的背上打去,直接将人打趴下。 “可以了。” 于悦听到熟悉的声音,心里一喜。 “闫炎?” 劫后余生的愉快,谁了解啊! 或者是刚才太紧张了,骤然放松,觉得腿软。 重心不稳,于悦骤然失去平衡,猝不及防的倒下。 “唔……” 她撞进闫炎灼热的怀里,慌乱之中,伸手摁住他。 炙热将她包裹。 于悦下意识的收紧手指,想到她在末世寻找食物时,在外面看到男女一起的情景。 闫炎被压在下面,感受到上面的柔软,全身僵硬,不由溢出一声闷哼,炸裂在于悦耳边:“别乱动。” 暗哑中带着隐忍。 于悦感觉到身上被戳到的某处,耳尖顿时染上一层粉红,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闫炎身侧,撑起身子,缓缓站起。 她攥着衣角。 “对不起……” 好像这句话有点不对,以致于有些尴尬。 闫炎:…… 貌似自己占了女孩子的便宜。 想到刚才的身上的感受,和离开的体温,他觉得有些失落。 “我……”他觉得有些耳热。 要说自己会对她负责吗? 怕吓跑了她。 空气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后脑勺没磕到吧?”于悦想到上辈子在野地里辈子什么没有看到过,略微释然。 “没事。” 于悦推开手电筒,乱晃。 “没有其他同伙吧?” “有,”感受到于悦紧张的吸气声,闫炎轻笑了声:“被我解决了。” 光线打在那张媲美如花的脸,闫炎好悬没被吓倒。 于悦舒了口气,“这两人怎么办?” “绑起来,但没有绳子。” “我有。”于悦回身取了背篼,摸索一困细绳出来。 闫炎接过,将地下的两人反手绑了起来:“没醒,可不好搬。” “这简单,”于悦再次回到背篼边,取出几根针。 闫炎:“……” 这背篼里的东西可真多。 于悦对着两人身上的某处扎了下去,两人像杀猪般的叫了起来。 闫炎过来,踢了两脚:“赶紧站起来,跟我们走。” 刀疤男和半截眉醒来后,立即跪地求饶,无果。只得悻悻然跟在后面。 到了林子外面,对那看守的人一并炮制。 只是—— 欲要献媚的半截眉被刀疤男撞开。 “同志,他是聋子,听不懂你说话。”刀疤男说,“不过他能听得懂我说话,我来和他说。” 闫炎将三人的绳索绑在一起,防止他们逃跑。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于悦问。 “我去公社找你,看你的自行车在,人却没有,就骑着自行车四处看看,”闫炎说,“到这附近听到有声音,就过来看看。” “谢谢你。” “不谢,不谢,古人说‘救命之恩,当……’” “大炎!!”于悦气得跺脚。 美人娇嗔的样子是好看,可于悦盯着这样的脸,在月光下,真是……好看极了。 这一刻闫炎只觉自己语文没有学好,说不出美好的形容词。 于悦骑着自行车,跟着闫炎,将三人送到公安局。 于悦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闫炎和公安说了几句话,接过自行车。 “上车。” 等人在后座上稳了,于悦靠着某人健壮的后背问:“是你的身份暴露了吗?” 因为闫炎曾经说过,他的身份暴露,自己会有危险。 闫炎沉吟了片刻:“应该不是。” 快到村口的时候,闫炎刹住车,于悦下了车。 : “为了你的安全,你要记住,以后不要和陌生人走。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以谁的名义。”闫炎补充道。 “如果真是你有事走不开,叫我呢?” “那我们约定好一个吧。”闫炎说:“我叫你木鱼。” “我叫你火龙。” 走到村口,好多人在那里。 率先冲过来的是方玉珍,她上来就举手拍了一下于悦的后背:“这么晚才回来,让人担心不?” 方老太太说:“幺妹,你再不回来,我们就要去公社找你了。” 于火明:“小勇呢?” 于悦不明白:“安?没看到人。” 于火明说:“小勇和你四舅去找你了。” 闫炎:“是我的错,因为让悦悦陪我散步,走远了些,害大家担心了。” 方玉珍:“哪能怪你,一定是幺妹贪玩好耍,缠着你耍了吧。” 于悦点点头,“嗯,我们去做烤鸡了。这不,背篼里还有一只给你们留到的。” 背后传来于小勇的声音:“看嘛,我就知道是姐姐背着我们吃好吃的。” 众人:“……” 最后欢天喜地的回家吃烤鸡了。 一只鸡哪里够分,每个人不多吃一小坨。 最后在于小勇的哭嚎下,于悦同意改天请客大餐一顿。 鸡肉管够。 于小勇破涕为笑:“姐,我希望你天天和闫大哥散步,回来晚一点。” 于悦赏了他一爆栗子。 家人的关心,让她更坚定了守护的决心。 第90章 ◎离开◎ 林成旭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农业专家。 讨论,测量,申请,一锤定音。 对于挖鱼塘养鱼的事情,不但村干部们积极,村民们也是激动无比。 有亲戚在金鸡村的村民,那可是看着原来比天水村差许多的地方,据说是村里的光棍占比试全公社最高的。 丈母娘们听到媒人提起金鸡村,那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可现在—— 因为村里有了集体经济,社员们像工人一样有工资拿了。 过节什么的,也能发礼了,虽然礼物就是自己村自己产的。 可那有包装,能放到供销社柜台上卖的辣椒酱,送亲戚也有面子,是不是? 最重要的是—— 丈母娘们拉着媒人的手,又是送菜又是塞鸡蛋的请媒人将女儿介绍到金鸡村去。 生怕晚一步,就被人抢了先。 天水村的刘家就拍着大腿后悔,先前替女儿拒绝了金鸡村的单身汉。 现在人家看都不不看女儿一眼。 老刘带着小刘们化悲愤为力量,誓要超过金鸡村。 金鸡村的辣椒酱算什么? 自己村养的可是鱼! 是肉! 先前家里没有办法,只能瞧着别人的东西,想办法抢过来。 可现在不一样了,努努力,就能当上工人了。 他还盯着于家做什么呢?就算他羡慕于家顶顶好的伙食,幺妹顶顶好的工作,可又有什么用呢? 抢也抢不来啊! 有那个工夫,不如多挖几锄头。 何况现在一不小心就会被抓起来。 抢劫? 是花生米米好吃吗? 和刘家想法的村民不少,都盼望着未来的日子好起来。 能吃饱饭。 最好能顿顿都有白米饭吃。 崔秀美带着知青,同样是干劲十足。 她带着信念来到天水村,村长给大家盯了目标,她带着知青们热血沸腾,势必要把天水村建设成万盛公社下面的第一村! “罗知青,想好在鱼塘边种什么树了吗?” “和专家讨论过了,会种一些桃树、柑橘树,葡萄树,板栗和核桃树。优先考虑以好保存的坚果类树。”罗知青说,“树下还可以养鸡,养鸡的问题还要讨论。还要向上打报告,申请,毕竟,先前说好的是养鱼。” 罗明双手握着锄柄,看向池塘四围的土地充满了爱意,像是看着心爱的姑娘。 总算是有片土地能让他发挥所长了。 他一定要穷尽所有的力气,种出最好的果子。 于悦在一旁听着,觉得罗明的想法不就是生态养殖的理念吗? 好先进,好懂。 果然,只要环境合适,哪里都能出人才。 陈家兄弟被林成旭逮着:“鱼苗的事情能想办法吗?” 不怪林成旭愁,他是鱼塘开挖后才知道附近几十公里都没有鱼苗卖,这是好消息,说明村里的鱼一旦养成后,就不会愁销路。 不好的消息是,没有鱼苗,养不了鱼。 陈老大说:“可以是可以。但现在不行,咱们这里的鱼产卵是3-5月,现在是盛夏,产卵的鱼极少。” 还要等大半年啊? 林成旭眉头皱的有些紧,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算了,也快要秋收农忙了,也没空养鱼了。 “那你们可着大鱼抓吧,万一、万一还能产卵呢?”林成旭低声说,“我再去想想其他办法。” 陈家兄弟点头。 晚上,于悦躺在床上查看空间,水产养殖空间里的鱼个大肥美,等村里的鱼塘放水后,她看住进水口可以试着将大鱼小鱼放一些进去。 计划好放苗计划,于悦困得睡了,迷糊之间想到有好些天没有见到闫炎了,也不知道三个骗她的人,现在是什么状况了。 而此时的闫炎,正在一个狭小的房间内,四周窗帘闭。 如果被旁人看到这些人,肯定是要大吃一惊的。 4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其中三个人身后各站了三个神色肃然的人。 “闫炎同志,这次的事情多亏你,才发现了敌特的巢穴。”站着的其中一个说道。 “感谢川省军方给了我这个机会,幸不辱命。”闫炎并没有被这几个看似久居高位的人所吓着,他淡然地说。 “闫炎同志,这次抓住18个特务,这你居高甚伟,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不敢,这都是我应当做的。这是军区对我入职的考验,我很幸运的通过了。”闫炎站起来行礼,“能光荣的进入军队是我一生的荣幸。” 其他三个人站了起来。 其中一人热切地握住闫炎的手说好“好同志,我们军队欢迎你。欢迎你加入川省军队。” 其他站起的两人拍着远远的肩膀,对他表示欢迎。 闫炎谢过,其他人都离开,只留下一人和闫炎面对着。 “闫炎同志,鉴于你此次的优秀表现,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知道霓虹国先前对我国的入侵,后来虽然战败,但是撤离的时候留下少人。这些人一直与海外有联系,我们怀疑他们在撤离的时候,藏匿了不少东西。”但是 “而且他们一直在悄悄的破坏我们的生产。” … 闫炎到天水村和于悦告别。 于家的未来女婿上门,方老太太又是一番隆重的准备。what 于悦自然也是精心的准备了一番,他听说要去部队集训了。拿出自己实验做的腊鱼给他包好。 自然地,收获了于悦的一堆钱和票。 “你到了部队,给我写信,我给你寄好吃的。”于悦啃着鱼排说,她自己做的腊鱼,挑选的是八九斤的大鱼做的,麻麻辣辣的,味道极好。 当然,她手艺好是很大一个原因。 “嗯。”闫炎有些心不在焉,明明这次进入军队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且明年他就可以去学机械原理了---这可他一直期盼的事情。 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 也许是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只想着吃? 闫炎盯着她被辣的红艳艳的嘴唇,喉咙微动。 腊鱼有那么好吃吗? 惹得他想扑上去夺食。 于悦一抬头,就看见闫炎目光炯炯的盯着她。 “干嘛?” 于悦护食地退后两步。 “给你吃,你说不要。这可是我烤了好久的鱼排,干干脆脆的还能补钙。”于悦得意的说:“要是你吃了说不定还能再长高几厘米呢?” 闫炎长腿迈向她,凑近她的嘴唇,鼻子动了动:“还能再长高几厘米?那你是矮人国的吗?” 这么近的距离,她甚至可以闻到他发间的清香——那是自己diy的洗发水香味。 木质的清香在鼻尖萦绕,于悦突然有些脸红,不服气的踮起脚:“哼,你小看人。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不定就能长到你肩膀处了。” 闫炎轻笑:“还长?你几岁了?” “十九岁了。”于悦快速捂住嘴,从手缝间漏出话语:“不能问女生的年纪,知道吗?这不礼貌。” “好。”闫炎答应。 “对了,那三个人的事情调查清楚了吗?” “调查清楚了。”闫炎环视河边四周没人,低声说:“他们是老廖指使的,就是廖东的爸爸。他觉得是你举报了他,让他没有工作。‘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他咽不下这口气。” “不可能,他怎么知道是我举报他的?我明明是用左手写字的。”于悦直率地说,反正她就举报了,在闫炎面前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闫炎对此其实是有些疑惑的,比如于悦在信中提到的一些事情,老廖其实是通过别人做的。公安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调查出来的,但是于悦是怎么知道的? 她不说,他也不问。 “廖家父子已经被捕,你也不用担心他们在报复你了。”闫炎面对于悦的目光,解释说:“廖东在肉联厂投毒,被发现了。” 于悦几乎要跳起来:“真的?” 闫炎摸摸她的头顶,微笑:“不是煮的。” 于悦:“也不是炒的,煎的,油炸的?哈哈哈哈哈——” “我给你寄腊鱼,夏天也可以短时间保存,能留。 于家隆重的给闫炎践行。 而在廖家,气氛就没有那么好了。 廖东上班的时候意图将巴豆放到物料搅拌机里,被人发现,当场抓获。 廖华明在家中被公安带走,罪名是倒买倒卖。 赵英哭着求情,说自家老廖成天不是下棋就是看报纸,哪里有空出去倒卖了? 证据确凿,哪里容得赵英哭闹,聊华明被逮走了。 赵英受不了家属区那些熟悉的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她捂着脸,关上了房门。 可没用,廖家老太太过来了,敲开了门,浑浊的眼珠盯着儿媳妇,破口大骂: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害了我儿。当初,我就没看上你,果然现在害了我儿。” 赵英被骂的狗血*喷头,还要强忍住婆婆浓烈的口臭,不管唾沫星子飞到自己身上的恶心,还要扶着那皮肤黝黑,颧骨高突的婆婆坐下。 坐下的老太婆并没有停止嘴里的骂骂咧咧。 赵英垂着头,等她骂。 老太婆骂累了,三角眼瞧见儿子家里还是冷锅冷灶,想着今天是捞不着吃了,拄着拐杖让儿媳妇拿些米,又捞了厨房角落里的一袋干菜,一并拎着走了。 第91章 ◎批斗◎ 许思兰在厂里眼睁睁地看着廖东被人带走,她不明白怎么廖东就那么大胆。 最主要的是,他是为了什么啊? 廖东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他爸。 万盛公社的宣传工作做的好,养猪的社员多了。 猪肉变多,肉联厂的效益就更好了。 谁不眼红肉联厂的工作? 廖华明说,只要厂里出点事情,他作为厂里的原技术骨干,很可能就会被请回厂里。 那时候,问题解决了,厂里觉得离不开他,再提工作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甚至都不用主动提,厂长很可能就让他重新工作了。 谁料,他还没下手,就被人逮了个正形。 原本工作没了是大事,现在吃不吃花生米才是廖东要担心的。 廖东的事一出,许思兰就被人通知了,她临时工的活没有了,让她去会计那里结账。 她不敢怠慢,生怕廖东连累她拿不到钱,工装都没换,就去会计处了。 领上钱,她骑着廖东的自行车直接回了娘家。 本来她还想回廖家的,毕竟有老廖在。 但,才出厂子门,她就看见公安往家属区走,打听了一下,是去抓公公的。 那还回廖家做什么? 只是她有些想不通,老廖怎么被抓了? 想到先前老廖给她讲的事,原本她还高兴于悦总算能被收拾了,可后来的好长时间,她都没有听说过公社出过啥子大事。 原本想着她信息不通,毕竟于悦是在公社上班,她在肉联厂。可她专门回趟娘家看了,于悦那丫头和闫炎那帅小伙甜甜蜜蜜的样子,简直让人没眼看。 不像是出事的样子。 于悦没出事,廖家却出事了? 于悦的能量这么大? 许思兰摆摆头,不可能,廖家怎么会是于悦掰倒的? 这想法太可怕。 她回了家,吴素琼看着继女阴沉的脸色,不敢和她说话。 她现在也没精力说话了。 村里挖鱼塘,每家都有任务。她不但要去挖鱼塘,每天还要割五篓子猪草,煮饭、洗碗、洗衣,喂猪,喂鸡……自从女儿离开许家后,她从早干到晚,每天想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觉。 偶尔割草的时候,她也回想自己嫁到许家来到底图什么? 她知道自己最早是图许亚强这个人,有个男人撑腰,她觉得自己才是个活人。 可是现在,嫁进来十多年了,一年之中她有多少天看到许亚强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和自己说过体己话吗? 好像有,在她手里有前夫那笔六百块钱的时候。 钱被他哄了过去,他就再没和自己温柔地说过话了。 最多的话是:“饭怎么还没好?” 或是皱着眉头嫌饭菜难吃。 可他也不想想,自己成天在家里,村里的工分和钱就从来没到过自己手上,自己又不会变钱,哪里能弄好吃的? 现在吴素琼看到继女脸色不好地回来了,猜想是有什么事情了。她扒在门边,听婆孙两人说话。 许幺奶问许思兰出什么事情了?许思兰说廖家倒了,她不打算在廖家过了。 吴素琼赶紧离开。 果然,一会儿,许幺奶阴着脸出来了,让吴素琼将许二婶找回来。 许二婶很快被找回来了,许幺奶让她将儿子找回来。 … 星期一上午九点十分。 许多人都在盛和公社门口的坝子上站着。 “来了,来了。”有人大喊。 看热闹的人往两边靠,让出一条路来。 民兵带廖华明,廖东,刀疤脸等一共五人。 廖华明俨然一副乞丐模样,衣衫褴褛,头发花白。 廖冬低着头,光着脚,身上满是稀泥沾染过的痕迹。 刀疤脸等三人蓬头垢面,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五人双手被捆在背后,绳索的另一头系在牛车上。 他们的脸上并没有显出多少悲伤,只有麻木的神情。 赵英在人群中看着丈夫和儿子,不敢上前。 “对破坏生产的坏分子,我们要严加惩罚!”民兵队长高喊着口号,举着手挥舞。 他的话音刚落,红袖章们就冲上前,踢向三人的膝盖,使得他们面对着观众跪着。 义愤填膺的围观者动起手,许多的泥巴,石头飞向几人。 廖东的额头上有鲜血流了下来。 赵英难受,她咬破了嘴唇,没法阻止众人的愤怒。 “破坏生产的人,去死!” 有人情绪激动的冲了上去,举起拳头捶了下去。 于悦没动,廖家的结局显而易见,廖家父子至少在监狱中待十年。如果他们还能平安出来的话。 这十年中,可是随时都会被拎出来批斗的。每一次批斗,对身体和心理都是一次严重的创伤。 廖家父子能经受住多少次这样的批斗? 赵英却是看见了她,一身整洁的军衣,黑亮的头发,高高的个子,白亮的脸蛋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丈夫找人收拾于悦的事情,她知道。 这样的事情,丈夫做过许多次。 对他不友善的同事,阻挠他升迁的人,得罪过他的邻居,他看不顺眼的人…… 以往都顺顺利利的,没有想到这次碰上了于悦这个铁钉子。 她想,若是当初丈夫在被于悦拒绝以后,能适时收手。自家会不会不一样?丈夫依然在肉联厂工作,儿子也能凭借丈夫的关系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取一个乖巧的媳妇儿,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可惜的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一步错,步步错。 赵英又往人群里看了几圈,没有看到儿媳妇。 儿子和丈夫被抓走的那天就没有见人回来,原来知道儿媳妇是个懒货,可没想到她还是个没有良心的。 她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到处找丈夫认识的人帮忙,又要提防着婆婆带人过来抢粮食,半点空都抽不出来找儿媳妇。 等这边的事情了了,看她不好好去收拾那个贱蹄子! 许思兰发觉这次回娘家,日子并不好过。 她回到家里已经是傍晚了,给奶奶说了廖家的事情以后,本想回自己出嫁前的房间住的,却看到房间上锁了。 许思兰:“……” “奶,我这房间咋锁上了?” 许幺奶:“你这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就给你妈住了。” “我妈?吴素琼配当我妈吗?” 许幺奶:“都是一家人。” 许思兰跺脚:“奶!你不心疼我了!”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许思兰感觉更奇怪了,许思兰竟然能吃到和自己一样的干稀饭。仔细看,自己碗里的好像还稀一些。 难道真是家里不疼她了,觉得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她快速的刨光了碗里的饭,把手一伸:“吴嬢,照着你碗里的,给我舀碗干稀饭。” 但她没想到,吴素琼非但没接,还说道:“思兰,锅里没有饭了。” “没有饭了?”许思兰觉得不可思议,“没看到我下午回来的吗?没煮我的饭?吴素琼,你是不是以为我嫁出去了,你就可以耀武耀威了?我告诉你,我是许家的亲闺女,就算家里没有你的饭,也不可能没有我的份。我没的吃的,你还想吃个铲铲。” 许思兰最近在廖家受了不少委屈,今天回来吴素琼没有像往常一样让着她,甚至她看见对方的没了往日的畏缩。 自己没有吃饱,吴素琼竟然不说去给她煮鸡蛋。 说着,她放下手中的碗,端了吴素琼的饭碗。 吃是不可能吃的,她将碗一翻,半碗稀饭倒在地上。 得意的看着吴素琼,准备在她脸上看到难堪。 可没想到,头上着了一个爆栗子。 她委屈地看着她爸,“爸,你打我干嘛?” “你妈怀孕了,以后可不能没大没小。”许亚强坐下,严厉地说:“你都嫁人了,以后没事少回娘家。” 许亚强布满烟垢的食指无意识敲击着八仙桌沿,他收回自己的手,看到青筋凸起的手背。他年纪不小了,想到自己不能让许家的香火断在他手里。 “爸!”许思兰不满:“廖家都那样了,你还让我回廖家?” 许思兰很不开心,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爸爸真是狠心。 “咋的?你还想离婚?”许亚强瞪着女儿。 “家里可不能有离婚的,以后影响你弟弟的亲事。”许幺奶说。 许思兰两眼死死地盯着吴素琼的腹部,不敢相信还不太显眼的腹部凸起就能让她在家里没有地位了。 “奶,你可不要被她骗了,她和爸结婚这么多年都没有怀上,怎么突然就有了?会不会是她在说谎?” “不会。”许幺奶说,“陈大仙过来看了,说你弟这么多年没来,是有人占了他的位置。思兰,你赶紧回去,不要碍着你弟了。” 弟? 许思兰冷笑,都还没有出来就要赶她走了。 “奶,外面天都黑了,我现在回去不安全。” 许思兰好说歹说地赖了下来。 于悦碰见许思兰几次,看见许思兰带着恨意的目光飘过来,她并没打算打招呼。 她暗中使了一把力,自行车直接骑进院子里。 今天,她收到了闫炎离开后寄来的第一封信,迫切地想要回家拆开,看看她拜托闫炎打听赵婵娟的情况。 第92章 ◎没了一只腿,她还喜欢我吗◎ 又是新的一年。 天水村的鱼塘在旧年并没有捕捞,毕竟,鱼塘里的鱼苗少的可怜,林成旭实在没有信心能捞上一条大鱼。 但这不妨碍大家对于鱼塘的热情期待,现在大家都不在村口聊天了,不少人就在鱼塘边绕老绕去。 有的人干脆端着碗,蹲在旁边,盯着鱼塘。 仿佛自己是就着鱼汤在吃饭。 “村长,你看,刚刚我看到有鱼跳起来了,估计有尺把长啊?” 林成旭顺着陈老六的筷子看过去,只看见池中一圈圈的涟漪。 忽地,涟漪加深,一条两尺长的大鱼浅浅探出水面。 “村长,看情形,今年下半年就能看时捕捞了,”陈老六说,“这批鱼今年上半年应该能产下不少卵。” 林成旭激动地站起来说:“我得和队长、会计他们商量一下,得排专人看守、喂养。” “村长,我,我可以!”陈老六追上去毛遂自荐。 于悦背着背篼上山听见,一笑而过,深藏功与名。 自家的养的猪已经完好无损地出栏两批了,拿到手里的钱和票可不少,村里的人跟着也养了不少。这就造成原本就没有多少草的田间地头更没有草了,方老太太怕儿孙们太辛苦,商量着要不要少养一些? 少养? 那是不可能的。 好不容易有个名正言顺拿票买肉的机会,于悦是不会同意的。 何况,后面的几年会越来越艰难。 后来,于悦就又重新拦下了打猪草的活儿。 刚进山那里也没有多少野草了,她抬头,将目光放在树上。 构叶树树叶已经掉光,还好她有准备。 想到明天两个姐姐的孩子要过来,于悦避开稀疏几个捡柴的人,往山里面深处走了一些。 亲侄儿侄女过来了,鸡肉,兔肉是必须要安排的。 当她翻过一个山头,经过一处林子时,突然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看对方的着装打扮,像是附近的社员。 只是,两个男人背着背篓,是到这里来割猪草? 这不是女人家做的事情吗?男人这时候不应该在自家自留地里面忙活吗? 更怪异的事,两个男人结伴割猪草? 于悦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突然想到闫炎在心中提及特务的事情。 闫炎在心中提到,现在潜伏在各行各业各处的特务还很多,乡下,尤其是他们后面的山大,可是潜伏的好地方。 让她注意安全,平时尽量不要单独往山里走。 眼前这么可疑的两个人,于悦当即停下脚步,将背篼收入空间,自己爬上树躲了起来,看两个人做什么。 张军和王志林曾经是扶桑国人,当年扶桑国投降,他俩没有回国。 而是留下来执行秘密任务。 他们在华潜伏多年,无人发觉。 张军年年前接到上级任务,说是他们曾经在这里隐藏的兵器库现在可以安排运输了。 这种兵器库里面存放了无数支的枪支弹药,甚至还有坦克。 原本这个兵器库是用来作为下川省的,但是没想到大部队战败,是部队撤回,当时的情形没有办法搬走这座兵器库。 现在上面要求他们先找到这座兵器库。 张军和王志林是川省的特务,潜伏在这附近,两人便凑在了一起过来找。 张军找了大半年,将附近疑似兵器库入口的地方都查看了,最终找到此处。 想到过年时,进山的人少,这附近的村子一个知青以外的外省人都没有,两人便再次过来确认。 于悦听着两人叽哩哇啦,她听不懂,也听不清。 两人随后到了一个微微拱起的小坡,小坡的旁边有一株大树。 张军走近,示意同伴上前。 王志林环视四周没有人,他走到大树边,在树下挖出一个牌子,上面有扶桑国文字。 抹干净上面的泥土,陈旧的牌子上的文字恰能与上级提供的名字对上。 两人欣喜若狂。 这里面装的武器弹药,足以使川省省会夷平。 一座城市被覆灭,这该是多大的功劳? 张军觉得自己如果能圆满完成这个任务,扶桑国就能占领这个天府之国了。 王志林低头看树下的土坡像坟堆,且只有一个小口,旁边还有很多低矮的灌木,只能爬进去了。 两人清理好洞口,朝着一个拱起的洞里钻了进去。 有蹊跷。 于悦从树上滑下,看着坟堆一样的东西,觉得两人更像是盗墓的。 她在树下转来转去,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万一,还有其他出口,这两人就逮不着了。 突然,她背上被拍了一下。 她吓得差点跳起来。 转头看,是闫炎。 “你……你怎么在这里?” 于悦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前天,邮局刚放假的前一天才收到他从湘省寄来的信。 “信是我爸帮着寄出的。”闫炎说,“晚点再给你解释,你现在赶紧下山,按这上面的电话打过去。告诉对方,我现在的位置……” 于悦结果纸条,看他守在洞口,准备钻进去的样子,立刻拉住他。 从背篓里掏出一把砍刀,一根铁棍,一捆绳子,一个手电筒。 闫炎已经见惯不怪地任她从背篼里掏东西出来,递给自己东西了。 小姑娘防卫意识强,是好事! 于悦虽然对闫炎的突然出现充满了疑惑,但现在显然不是细聊的时候,离开小土坡后,她火速地跑回村子。 还好,因着去年的事情,她后来一直坚持锻炼,这才避免了跑断气。 在鱼塘边,于悦看到了村长。 “林叔,快,有紧急的事情,我要打电话。” 林成旭看于悦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上下打量了她一回,疑惑着问:“咋?” “来不及说,快。” 林成旭知道于幺妹不是个捣蛋的,赶紧去到村里的大队部,于悦随后赶到。 听到于悦打完电话,林成旭一脸懵,但也来不及多想,赶紧抽出铁盆,通知村里面的青壮年集合。 等人集合齐了,所有人立刻跟着于悦一路狂奔。 林成旭是不能走,他得等着公社派人来,还有县城里的,电话里说省里的部队今天就要到。 妈呀,出大事了,…… 天水村还从来没有这么多人来过…… 待所有人来到那个小土坡,于悦还没有见到人出来。 她有些担心,闫炎一个人进去,那先进去的两个人会不会对他不利,毕竟,这事已经牵扯到省里的部队了。 里面有什么东西? 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闫炎一个人能应付的了吗?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下。”于悦最终决定亲自进去看看,她有护身符在。 “幺妹,你不要进去。”同来的方永康阻止道,“坟堆里面黑黢黢的,吓人。” 方永康和同行的人都以为眼前的小土坡是坟堆,以为村长派他们来,是里面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珍宝。 “不怕,闫炎在里面。” 方永康还想阻止,可于悦已经钻了进去。 他想跟着进去,无奈被其他人拉住了。 算了,幺妹的对象在,不怕。 于悦从洞口进入后,通过一条往下的长长的通道。 她是怎么看到的? 通道两旁的墙壁上有微弱的光,于悦猜想,那应该是夜明珠。 夜明珠照明,肯定是扶桑人在国内抢的夜明珠。 通道的尽头,是一大片平地,平地上听着六辆坦克。 没有见到闫炎,于悦拐了弯,来到坦克后面的房间。 “你,将手中刀对准自己的大腿,用力地,切下一只来,我就不会划开火柴。” 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到地上躺了一个人,地下有液体,而靠着墙壁的另一人,一手拿着火柴盒子一手拿着一根火柴。 火柴的下放有个木箱。 闫炎在那男人的对面,一手拿着自己给的砍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不砍,是吧?”男人面目狰狞地笑着,一手抬高,作势要划火柴。 “反正,这个军火库已被发现,你,砍掉自己一只腿,咱们公平地打一架。谁活下来,这个军火库就归谁的国家。不然——” “我现在就点燃这些炸药,炸掉所有,谁也得不到,哈哈哈哈——” 地上的男人笑的疯狂。 于悦环视四周,这才看到,墙壁的四周摆放着不少和男人身下一样的箱子。 如果不能将男人一 就不知道,炸药点燃的时候,她拉着闫炎一起进空间,会不会不受波及? “我给你一分钟的考虑时间。” 于悦看不清男人的表情,此时那男人已经点燃了火柴。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借着薄弱的火光,于悦看到了闫炎握紧了手中的砍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大腿,头上的冷汗滴下。 不用说,闫炎此时的内心十分的痛苦。 他从来没有面对这样的选择。 国家和自己,完好和残缺? 心像是被人放在砧板上,剖开,切片,剁碎,再被扔入烈油锅中。 一分钟不到,他想到很多。 他要砍掉自己的腿,成为一条腿走路的人,再也不能进入部队,一辈子期盼他成为军人的父亲,会不会很伤心,很难过? 妈妈会不会觉得难过,以后不好给自己找媳妇了? 还有于悦,还好,她没有和自己一起下来。 那只小木鱼,自己没有了一只腿,就不能假装是她对象。 以后他的对象会是谁? 小木鱼那么可爱,又会做菜,对象一定不能差了。 ……她,会不会为自己感觉难过? 第93章 ◎克制◎ “…九、八、七、六…” 于悦屏住呼吸,悄悄地退了两步,蓄势待发。 “…五、四、三、…” 一盆水泼向了地上的男人。 然后于悦火速地丢掉盆子,从背后抽出一根棍子,打在男人的后背。 在她敲人后,闫炎一跃而起,给了对方一个手刀,将人敲晕过去。 其实,他更想真的给对方来一刀。 于悦过来,两人合力将地上的人反手绑在一起。 就像上次一样。 两人已经有了默契。 做完这些,两人后怕地蹲坐在地上。 “天啊,这真是扶桑人留下的军火库!这上面还有扶桑文。” 于悦扭头看过去,五个身着军装的男人朝他们走来,说话的像是他们的队长。 其他四人也纷纷看向两边,蹲着研究墙角的机枪,激动地拿着一把在手里,来回抚摸,一个个像是见着了心爱的姑娘。 为首的军人向两人走过来,拍着闫炎的肩膀说:“大炎,你没受伤吗?” 闫炎扯了一个笑容:“没事。” “天啊,这里有坦克车!还是六辆。”外面的有人打着嗓门说。 “兔子,快去提醒他们。也不知道扶桑人有没有设机关,要务必小心,不要乱碰乱摸。这里的东西不知道多少年了,怕不小心走火引起爆炸。”闫炎大声提醒。 于悦想笑,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叫“兔子”? 跟着“兔子”过来的四人,闻言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枪。 “木鱼,咱们先出去吧,在这里不安全。”闫炎说。 “嗯。”于悦点头。 这里是军事重地,应该很快就会被部队接手,不然,打电话的时候,对方也不会那样郑重的安排。 两人刚出洞口,就听到门口负责警卫的警卫员喊: “闫炎同志,省里面的人正赶过来。” 闫炎过去和人说话。 于悦看到方永康,她走了过去,方玉珍和于火明也过来了。 方玉珍抓住于悦的手,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女儿一遍,见她没事,这才用力的拍她手臂,心疼地说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怕死的冤孽。” 于悦摸了摸手臂,她妈关心的方式就是特别。 热泪盈眶。 “妈——” “妈什么妈,赶紧滚回去。”方玉珍说。 于悦老老实实的和方玉珍走路下山。 刚走到鱼塘边,就碰到林成旭。 “大妹,今天村里来的人有点多,能征用下你家厨房不?”林成旭对方玉珍说:“还有你家的腊鱼不错……” 方玉珍听完村长一席话,笑着回道:“家里除了腊鱼还有些豆子,我回去就叫我妈将豆子泡上,争取早点让解放军同志吃上热乎乎的饭菜。” 说完话,方玉珍拉着于悦回家。 “妈,你真大方。” “我大方啥。你没听说过闫炎经常说的那句话‘不拿人民群众一针一线’?我总算能把家里的熏鱼卖出去了。 太臭了!” “还能拿到全国粮票,多好啊!” 于悦:“……” 她以为她妈是无私的。 终于找到自己那么爱攒钱是什么原因了,遗传的! “悦悦,”崔秀美追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看好多着军装的人上山,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于悦不确定能不能说,但是民兵在,而且村长也没有下令封口她挑了能说的简单的说了一下。 崔秀美听说发现了扶桑人留下的东西,她恨不得自己当时就在现场。 “不能说出去哦!”于悦叮嘱。 “放心,我不会的。好歹我爸是军人,我知道的。” “……幺妹,回来烧火。”方玉珍在院门口大喊。 “好呢!” “我也去。”崔秀美跟在于悦后面小跑。 …… 扶桑军火库这件事很大,省里很快来人接手了,村里、山上每天都有许多穿着军装的军人,在灰扑扑的社员们面前显得格外炫目。 天水村被封锁,于悦也暂时不能去上班。 于家每天要负责几百来号人的饭菜,家里存放的干菜全部拿出来吃了,于悦也趁机将自己空间里的物品清理了一波。 林成旭找人将鱼塘里的大鱼打了出来。 村里的会计被派到山上了,于悦负责记录每天的支出,和各家各户带过来的东西。 闫炎作为于悦的对象,自然名正言顺地住在于家。 只是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山上不能去了,但家里的豆渣多了起来,猪圈里的大肥猪被砍了五头,给部队供应肉食。 村里又来了几辆大汽车。 林成旭很高兴。 为了让车能进村,村外的路拓宽了不少。 他想,以后那鱼的运输也就方便了啊! 还有,公社又给了两头牛,说是帮着从山上拉东西的。 林成旭喜不自胜。 他暗戳戳的觉得,这一切都是于悦带来的,因为幺妹在村子里,而妍妍又是幺妹的对象。不然的话,这部队怎么就不走其他村呢? 据他所知,姓赵的那边村子更方便。 部队当然有自己的考量,那两个扶桑人就来自三队的村子。以防万一,车队是万万不可能走三队的。 扶桑人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被被人拿走一两件武器,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这是林成旭不知道的。 这些日子,林成旭带领村里的社员,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全力配合着部队的工作。 一个月后,部队全部撤离。 走的那天,几辆军绿色的大车驶离。 村长开会给他们讲了后山发生特务的事情。 山上怎么会有特务?这太可怕了。 随着大车的离开,社员们也后怕起来。 但随即开心起来。 因为村长宣布了,他们最近交过来的粮食菜蔬,部队和政府会补偿成钱和票给他们。 这多好啊! 要知道,他家里拿出的只是自己也吃够不想再吃的干豇豆啊! 换成钱和票,自己再找人换成肉票,买点肉,能塞牙缝就好! 一张长着满脸皱纹的人对老伴说:“咱有几年没吃过肉了吧。” 黑黑瘦瘦的老伴点头。 另一边,闫炎坐在于家院子里。 知道两个年轻人又要分开,于家的人很是识趣的待在其他地方。 于小勇趴在厨房的窗户上,偷看了一会儿,回头对他妈说:“他们两人在做什么啊?磨磨蹭蹭的,就在栗子树下傻站着。” “你作业做完没有?做完了去给我打猪草去。” 方玉珍正在做饼,未来女婿不在这里吃午饭,她准备给做一些肉饼带上。正好,前阵子杀猪,她留了些肉出来。 院子里。 “这事儿……就结束了啊?”于悦说。 闫炎沉默,紧握的拳头像要捏碎手指,只觉得和于悦连接的那根线就要断了。他果断地说: “任务是结束了,但我希望我们的关系没有。” 他抬起头来,直视于悦,仿佛要看到她心里。 “于悦同志,我恳请你,做我对象?” 于悦看过去,一下就撞到那双深黑的眸子里。 里面有喜欢、期待和一丝丝的忐忑。 从来没有见到这样的他。 于悦一时无法言语。 她知道他的好。 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两个人会在一起。 他自己那么出众,无畏生死。 而自己配得上他吗? 她是怕死的。 每一秒都是煎熬。 怕她很快答复自己,说出的却是拒绝的话。 怕她不喜自己,迟迟不回答。 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放在砧板上,剖开,切片,剁碎,再被扔入烈油锅中了。 就在闫炎觉得无望,心灰意冷时,听到一声天籁。 “好!” 他看着他,她回瞪他,见他眉眼温柔,笑得十分灿烂。秀丽的红唇之下,小巧白牙若隐若现。 他想抱起她,并且也这么做了。 复又觉得越踞了,小心地放她在地上,覆在她耳畔暗哑说道:“谢谢,谢谢你!” 于悦感觉耳边的温润,红透了脸,轻轻将他推开。 … 相聚总是那么短暂,闫炎走了,留下一只白玉手躅,带走了心上人送给他的几方手帕。 从此,书信往来。 信中,闫炎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如果当时我腿断了,你还愿意做我对象吗? 于悦反问他:如果你腿断了,还会提出让我做你对象吗? 你不提,我不配。 “你不提,我不配。” 闫炎看着略有些狂放的字迹,笑了。 我没有腿断,我说出口了。 但是,如果我残疾了,绝对是不会提的。 因为,我是不会让你天天面对我的残疾。 这是何等的残忍? 闫炎放下这个心结,每天记录自己的思念,等到一周,再将思念寄给远方的心上人。 而于悦的回报,则是不断地寄好吃的。 天水村的鱼塘丰收了,她做了腊鱼寄给他。 并在心中写道:“对你的想念,就像这鱼。” 闫炎看过,开心地将将腊鱼放在房间里。 浓烈的气味,就是于悦对他的思念。 他是这样解读的。 他要了于悦的照片,枕头下面一张,怀里揣着一张。 随时都能看到她。 嘴角时时扬起笑容,战友们说他温和了。 等能申请房子了,他征求了于悦的意见,立马打了结婚申请。 他想那只小木鱼快快地游到他身边。 多一分一秒的等待,都是煎熬。 … 闫炎没有一刻不想念于悦。 在那些独自出行执行秘密任务的时候,蹲守在阴暗的森林里,月光下树的影子就是她的陪伴;这个随身携带的干粮味道中,有她的气息;在致命危险的恐惧中,有她的担忧……他就在这样的煎熬中,度过了想念她的日日夜夜。 不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会寻找一切机会和她见面。 他无比庆幸当时选择留在川省。 当申请的房子批准下来,他一有空就去布置新居。等结婚申请批准下来的时候,他恰好执行任务回来。 拿着结婚申请,不顾领导们打趣他终于不用做望妻石了,他从部队借了一辆车,马不停蹄的赶到天水村。 他不顾一切的拥抱住了她。 他发现她比记忆中更美丽,更娇艳,像是于家院子中开得最浓烈的一朵玫瑰花。 在后山里,没有月光的幽暗中,他将她摁在了树旁,覆在她耳畔低低地说:“木鱼,你想我吗?” 修长的手指,探入她乌黑柔软的发间。 于悦扬起了头,眼底有潺潺溪水流动。 “你猜?”温柔又妩媚的声音轻语。 闫炎盯着那丰润的嘴唇,只觉脑袋陡然一片空白。 感受到藤蔓一样温柔的手在腰间,只感觉整个人全身血液滚烫如岩浆,要炸裂一般。 一声清亮的鸟声,在林间响起。 闫炎清醒过来,痛苦地取下腰间的手,又狠狠地搓了一把于悦的小手。 “等,等到了咱们的新房,我不会放过你。” 粗重地呼吸不可抑制。 说完放开了她的手。 于悦却是反手抓住他的手臂,踮起了脚尖,抬起手,轻柔地抚上他的眉眼。 闫炎原本调整好的呼吸,再次一重。 他此时看到的小木鱼,娇嫩的脸上一抹淡红,像极了粉嫩的桃子。一双眼眸盈盈柔情,欲语还休。 闫炎看出了里面十分的情意。 心头熄灭的火苗倏地窜起丈高火焰。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在这里。 可他想她想了这么久,且血气*方刚。 退后两步,掩饰身体反应。 小木鱼却扑了过来,他怕她摔倒,赶紧接住她。 她的手臂缠上他的脖子,闫炎低头,对上她温软水嫩的唇瓣。 于悦贴着他的嘴唇,又亲了亲他的喉结,却是再也推不开他了。 许久以后,闫炎痛苦难耐的呻。吟了一声,“别动。” 男人的声音是暗哑的,含着浓浓的欲望。 于悦没有他的顾忌,因为两人已经互相确定心意,并且现在已经是法律上的夫妻。 夫妻之间行夫妻之事,天经地义。 环视四周,掉在地上的树叶又被人捞去生火了。 如果就那么躺在地上,舒适度还是不够。 掌心被塞了一枚戒指。 闫炎半跪着给她戴上,然后十指交扣缓行下山。 秋天了,传来阵阵果香。 柿子美,柑橘香。 好美的生活! 于悦没想到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原来哪里都是好。 那么末世呢? 已经永远地离开自己了吧? 第94章 ◎新婚--大结局◎ 幺妹出嫁,是于家和方家的大事。 方外婆挥斥方遒安排各个儿子做好后勤,方玉珍出嫁的两个女儿得了消息早早在队里请假过来帮忙了。 天才刚亮,闫炎就过来了。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还没进村就缓慢行驶。 没办法走快,举村的人都出来了。 许多人都不曾见过吉普车,男女老少围着车辆看。 司机擦了头上的汗憋着没按喇叭,小心翼翼地驾驶着。 几分程的路程硬是开了半个小时,最后停在于家门口。 许思兰从人群中看过去。 天色还有些昏暗,男人从吉普车上走下,晨风撩不动他半根头发。 闫炎俊朗的脸上五官立体,墨黑的眸子望着扫向许思兰,是凉凉的。 纵然凉薄,许思兰依然舍不得移开眼,实在是她的丈夫与人想比,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他一身板正的军绿色衣服,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那双长腿在军裤的包裹下,修长禁欲。 “新郎官到了——” 再无逗留,他长腿一迈,欢喜地走向于家院子。 神情愉悦。 许思兰心里嫉妒的发狂,死死抠住掌心才避免自己上前。 于悦为什么能嫁给这么一个风姿卓越、前途无量的的军官?!! 何德何能!!! 而她,枕边人进了大牢,自己还要继续留在廖家尽孝,不然就在家里侍候继母生子。 老天,你何其不公! “发喜糖了哦——” 大家一窝蜂跑到于家门口,许思兰被挤到一边,无人关注。 人多力量大,还未到中午,于家的席面就准备好了。 “张嫂,都要吃饭了,你回去做啥子?” “于家席面好,一会儿肯定有剩,我先回去拿个碗来装。” 鸡是一整个,和着干菌、白果一起炖,端上来就占了半个桌子,村里的的人眼睛都快落到汤里去了。 土豆** 豆腐红烧鲤鱼 韭菜炒鸡蛋 白菜回锅肉 辣椒炒四季豆。 满满一桌,塞满了桌子,客人只能将饭碗端在手里。 “幺妹得人疼,这于家怕是将卖猪的钱全部拿出来办席了吧!”村长媳妇嘴里含糊着说,没办法,好吃的太多了,塞满了嘴,根本停不下来。 “怕不得够哦。方老太太两口子也贴补了不少吧。”会计媳妇说。 “陈家也拿了大鱼的。”大队长媳妇说。 “回头咱们去娘家的时候有说的了,咱天水村的婚席可不差。”一个婶子说。 “何止不差,放眼咱整个公社都算一等一的。”另一个婶子说。 “咱吃好就行,可别宣传了。现在提倡节俭。”大队长媳妇说。 “幺妹这么能干,咱公社领导能舍得放她走啊?”村长媳妇说。 姚社长当然舍不得这么能干的人离开万盛公社了。 堂屋里,新人给长辈们敬酒。 姚社长端着酒杯,却是没有坐下。 “姚社长,你这是舍不得幺妹走么?”林成旭拍了拍姚社长的肩膀。 姚社长笑了一下:“于悦同志办事效率高,成效好,一个顶十个,这样的人才走了,是我万盛公社的损失啊!” “是啊,幺妹能干的很。咱们村的鱼塘能建起来,她功劳可不小。”林成旭也舍不得。 说完,两人齐齐看向于悦。 双眼期待。 “幺妹,反正闫炎同志经常要出去执行任务,你留在村里也是一样的。”林成旭率先劝道,“这里你住惯了,你爸妈也在,村里的人又很友好,不比去外地,人生地不熟的……” 闫炎攥紧了拳头。 挖墙角挖到自己这儿来了? 还当面? “幺妹,林村长说的对。要是你不想在村里面住,去公社住也行,住房是小事。”姚社长推开闫炎,将林成旭挤向一边,满脸含笑地说:“你要住县城也行。上个月,我就接到领导通知,他们有意要把我掉到县城里去,本来我还在犹豫,但你要是喜欢县城的话,咱们就去县城,要不了几年以后一定也会去省城的……” 闫炎:“……” 这是要拐走自己的媳妇是吧? 当面的。 婶可以忍,叔不能忍。 闫炎放下酒杯,摩拳擦掌,准备先武后文。 被于悦抛来的一个轻飘飘眼神制止了。 “社长,谢谢你。”于悦说:“但我还是要和闫炎走,已经答应公公和婆婆随军的事,不能食言而肥。” 闫炎嘴角几不可查的扬起了,他就知道,媳妇最喜欢的人是自己。 于悦继续说道:“社长,诚如你所言,咱们要走出去。现在你去县城,我去省城。咱们共同努力,为咱们万盛公社的辣酱、腊鱼做宣传。争取早日将万盛公社的特产带出公社,走遍全国。” 姚社长本来是有备而来,他带了酒。想着借着酒,让于悦答应自己,毕竟,这么久的相处,他知道于悦同志是最遵守承诺的。 但听了这一席话,他知道不能强留了。 半响后。 “好!” 于悦的话刚落,姚社长就激动的喊了出来。 “是我狭隘了,想把于悦同志留在身边,”姚社长脸上有些愧色:“于悦同志却是大义,到哪里也不忘家乡啊!” 于悦暗自吐了吐舌,她哪里是大义。不过是想姚社长的推荐信能写得漂亮一些,帮村里卖货也是为了家里人着想。 林成旭则是详细地问了怎么推荐腊鱼,于悦告诉他,先带些做好的腊鱼去省里的供销社,让人看了再说。 如今天水村的富裕程度和最早发展起来的金鸡村已经不相上下了。 村里的人感谢闫炎,感谢于悦。 两人离开的时候,特产塞满了整个车厢。 到部队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闫炎带着于悦将特产送了些给平时关系不错的同事、战友。 终于安静下来。 主卧是婆婆寄钱过来,闫炎摆设的。 没办法,婆婆的热情拒绝不了。 大衣柜靠着西墙。 梳妆台在床的对面。 落地灯在床头。 简单、齐全。 最显眼的是,一架大大的双人床,靠着南墙。 上面铺着从湘省寄过来的大红被子。 在初秋萧瑟的天气里,显得那样的热烈。 于悦换好睡衣,掀开被子。 她今天很早就和嫂子们一起准备午餐,到了天黑时才收拾齐整,此时很累。 闫炎在洗澡,她先洗好了想休息一会儿。 闫炎洗完澡,轻推开房间。 落地灯摇曳,将整个染成暖暖的淡黄。 将浴巾搭在衣帽架上,闫炎看向床上熟睡的人。 昏暗的灯光下,女人白皙娇美。。 他强硬地, 或许是睡得热了,被子被蹬开一角,露出粉嫩的脚丫。 阎炎俯下身子,替她掖好被角,摸了摸她的脸蛋,看见她玉白的颈子下的锁骨。 喉咙一动,他吻上她细致的锁骨 于悦感觉到有什么湿热的东西,她睁开双眼,灯光昏黄,为闫炎的身上披上一层暖色,与梦中的他重叠。 “水。” 今天太忙,忘了喝水,生生被渴醒。 闫炎出去端了一杯温水,见到人又睡了过去。 怕她半夜口渴,睡不踏实,便坐在床沿上,低声轻唤:“木鱼,木鱼?” 于悦再次睁眼,被闫炎扶了起来,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杯水。 又埋头沉睡。 闫炎:“……” 摇摇头,揭开被子,灭了灯,睡下。佳人在侧,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闫炎忽热睁开了眼。 旁边,又细细弱弱的声音,像是……在啜泣。 闫炎不明白,小木鱼这是在哭? 从来没有见她哭过,即便是那次坏人引她到小树林。 他不解地侧身看她。 屋子里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小木鱼?” 她没回答。 哭声细细弱弱,丝丝缕缕,像毛茸茸的猫爪,挠着他。 不会是梦魇了吧? 他伸手拉开了旁边的落地灯。 他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几滴泪珠。 将落未落。 真是做噩梦了? 闫炎伸出长臂,在她侧着的身子后背拍了怕。 像他小时候看见大人哄孩子睡觉的样子。 动作轻柔。 于悦感觉到,有人在拍她,只是身上没有力气,也不想睁眼。 她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末世,周围全是令人作呕的气息,可怕的僵尸,以及想抢夺她食物的坏人。 她正后退,猝不及防被一个僵尸从侧面攻过来,干枯可怖的手指伸向她的脖子,她不能喘气,惊醒过来。 睡美人一脸惊悸,闫炎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不敢动作。 于悦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终于想起这里的房子是她的安全之所,他是她的合法丈夫,今天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她竟然就将新婚丈夫冷落在一旁。 她扑进他的怀里,脸贴着他的结实健硕的身体,双手紧紧环绕着他劲瘦的腰。 轻捏了一下。 闫炎浑身僵住。 想起抽屉里两人的结婚证,忽然又觉全身的血液在澎湃。 他压下血液中的冲动,一手揽住她,一手摸着她的头:“怎么哭了?梦见什么了?” 于悦更加紧密地贴向他:“梦见坏人了。” 好人感染了病毒,变成僵尸,不就是坏人吗? 闫炎正要细问,她却抬手,摸上他的眉眼。 闫炎想到林间的触碰,不由呼吸一重,低头看向她。 漆黑的头发蓬松凌乱,眼如秋水盈盈,一边睡衣的带子滑下,向下便是无限春光好。 身体倏地就觉沸腾了。 才刚俯下身子,贴近温柔的唇瓣,就觉脑中一片空白。 于悦被桎梏在他怀中,觉得无力。 原来相爱的两人在一起,滋味会是这般美妙?她的双手攀附在男人腰间,尽情地享受着这个吻。 身心契合的感觉是如此美妙,无怪乎以前看到末世林间那么多人不能自禁地抱在一起。 “不要想其他。” 于悦仰头看他。 闫炎再也忍不住,俯身下来,看着她红润的唇,含住。 他亲吻她,吻得细致绵长,像是在品尝着世间最珍贵的珍馐。 闫炎额头有汗,汗珠流过俊朗的眉骨,从脸庞滑落,他双瞳幽深,有火灼灼。 “小木鱼,你终于是我的了。” 于悦一惊,刺痛到来。 但唇上的温润再次袭来,她感觉丝丝酥麻来,传遍全身。 短暂的不适过后,她感受到人间极乐。 月亮从屋顶的天窗斜斜的走过,月光照着人,窸窸窣窣投影在墙壁上。 墙上的双影摇曳。 一双纤细的手臂,被高举至头顶。 漆黑的发影如金蛇狂舞。 床上的某人,丰润红唇娇艳欲滴,溢出的喘息已不成句。 身后,男人紧箍住一片雪白,俯在耳边的声音带着蛊惑: “小木鱼,叫我名字——” 声线暗哑,温柔中带着魅惑。 女人的眼里盈满水雾,无措地偏头,声音温柔如蜜: “唔唔…闫…炎…” 男人只觉血液在燃烧,却是仍然不满足,幽深的双目带着隐忍的克制,更低下头,咬着女人粉红的耳垂,呼吸滚烫: “小木鱼,该改口了。” 于悦只觉被大火包围,身上、心里都热得很,大脑一片空白,轻声嘤咛: “…闫…炎…老公…” 字不成字,句不成句。 粉红的小脸,朱红的嘴唇,乌黑的秀发,手下腻滑如酥的手感,男人觉得自己快要爆炸。 他轻轻款款将人扳过来,抱紧怀中颤笃笃的可人,让她随自己一起沦陷。 墙上的双影合在一起,又分开,上上下下,分分合合,无数次。 “小—木—鱼,今生—今世,只能——由我来敲击。” 于悦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木鱼,被男人一下一下,撞入又分离,像是要被撞碎碾破。 身心激荡。 遍体酥麻。 依然外面静谧,而那个温柔略带狂野让她迷醉满足的男子,正深情地拥着自己,温柔缱绻地吻着自己。 于悦觉得脑中如有七彩烟花绽放,抱着闫炎颤抖着一起登上极乐巅峰。 窗外天色已经微微亮时,闫炎终于停下来。 他下床打了一盆温水,轻柔地擦了她被汗水滚过的脸,脸颊带着粉红。 像是怕热,小腿又伸出来了,白皙粉嫩的脚丫就在眼前,闫炎眸子一暗。 可惜辛苦了她一个晚上,不能再累着她了。 他们还有许多的时间,来日方长。 他转身将盆子放好。 于悦疲惫地闭上了双眼,直到累倒的那一刻,她神色餍足。 这一世,她有亲人、爱人、平安顺遂,未来还会有孩子。 再也不会有坏人。 未来的美好日子可期可待,她很满足。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可爱的、亲爱的、完美的、靓丽的小可爱陪我一起,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