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爱人》来自www.wshlou.com 本书名称:庸俗爱人 本书作者:陌上桑间 本书简介: 【清醒成熟野心家】 前二十年,南晚吟按部就班完成人生目标。 福利院出身的她因外貌出众从小就被告知不努力也没关系,长大了找个有钱男人养,这辈子轻轻松松就把日子过了。 在一声声洗脑中,晚吟越发努力学习,不仅走出福利院,还考进了那所汇聚无数天之骄子的顶级学府。 初来乍到,她对大城市的繁华没什么归属感,因清楚自己没有在这里立足的资本,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埋头一心学习。 直到她成为那场权贵公子**爱恨情仇故事中的唯一牺牲品,晚吟觉得可笑,但她没有资格抗争,因为少爷**们背后撑腰的是足以掌控这座奢靡城市的庞然大物,那些男人碾死她比碾死蚂蚁还要轻描淡写。 于是在一次彻夜无眠后,她推翻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如果美貌是她受到不公待遇的导火索,那么她为什么要耻于利用这份优势为自己争取便利,总归她已经为这份偏见付出代价。 野心在一夜之间化作无数藤蔓刺穿心脏,她如一粒蜉蝣渺小不起眼,而现在她要不择手段地去攀附那些傲慢的庞然大物了。 …… 陈誉凌是在南晚吟被带进好友圈三年后才对她爱的死去活来。 初见时陈誉凌觉得她是心思不纯的贪婪女生,后来她也确实一次次在他眼皮底下卑劣算计,身边兄弟因为她闹掰时他嗤笑,“出息,上赶着给女人当什么狗。” 等他自己抢着要当时,偏南晚吟还不屑一顾。 于是他开始一日日阴暗蛰伏着,像怨灵般诅咒她引以为傲的美满爱情出现裂痕。得逞那日,他恶劣将她逼到墙角,彼时窗外雷雨交加,闪电撕裂夜空照亮昏暗室内,南晚吟沉静的眼眸里映出他野心勃勃的贪婪。 他沉溺于她眼波里的风情,以至于最善玩弄人心的浪子在她身上摔到头破血流后才明白, 南晚吟是条美女蛇,柔媚动人只是她的武器,美丽背后才是诱人走向万劫不复的致命危险。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 成长 古早 万人迷 主角:南晚吟 配角:待定 一句话简介:权势为她加冕 立意:逆境催人成长 第1章 不知好歹,愚不可及,是南晚吟…… 南晚吟在寝室刷题,整洁干净的书桌上各类书籍分门别类规整在书架里,正在做的一套卷子平铺在桌面,握笔的手纤白细长,神情专注认真。 临近大四学期末,寝室的人都忙着外出实习,她前段时间刚参加完教师编制面试,对结果比较有把握,但为了保险仍在利用空窗期准备考公。 扣在桌面的手机突然振铃,南晚吟手上字迹不停,压卷子的另一只手去翻手机,看到语音来电显示裴沁雪。 字迹中断,默了下接通,大小姐颐指气使的声音传出: “我那款粉色羊皮包在宿舍吗?” 南晚吟回头看一眼她书桌,堆放凌乱的化妆品中横亘着一只粉色链条包,双c金扣的logo看上去奢靡亮眼。 “在你桌上。”她回。 “帮我送下来,谢谢啦,天热不想上去。”电话里理所当然道。 攥笔的手紧了紧,南晚吟在直接拒绝和顺从答应中没犹豫多久,“好。” “快点哦,急着走。” 电话挂断,她起身去拿包,换鞋后开门走出寝室。 裴沁雪是富二代,这在学校里人尽皆知,且在富二代的圈子里她也是拔尖的中心人物。显赫的家世,年轻有为的哥哥,娇妍亮眼的外表,单有一项就足够成为人生赢家,而她集齐了。 大学四年寝室里大多只有南晚吟和另外两个室友在住,裴沁雪在学校附近有房产,平时只偶尔在寝室落脚,性子虽矜骄但因为不常见面与大家相处的也不算差。 至少和另外两个室友算面上过得去的关系,对南晚吟就有些大小姐支使仆人的傲慢了。一部分源于她不值一提甚至可以称为没有的家世,另一部分是因为大一刚入学时她对人情世故的愚钝。 裴沁雪的讨厌和看不起不做遮掩,南晚吟心知肚明,倒不觉屈辱,在福利院长大受的冷眼和辱骂要比裴沁雪更过分,她如果在意就不会还有精力能考上这所旁人眼里的顶尖学府。 寝室外的楼道闷热不透风,六月中旬外面热的像蒸笼,明晃晃的太阳光炙烤大地,下三层楼的功夫额上已经渗出细汗。 南晚吟克制着隐隐有些燥意的心绪,大学四年都忍过来了,没必要分道扬镳时得罪人,有钱人一抬手的威风不是她能承受的。 女寝楼前停着辆亮眼的红色跑车,南晚吟出宿舍楼径直走过去,副驾车窗随着她走近缓缓降下,露出裴沁雪明艳漂亮的笑脸。 “谢啦,下次去寝室给你带礼物。” 南晚吟把包递过去,唇畔带了笑,“不用,小忙而已。” 裴沁雪并不关心她接不接受,平时在寝室也没少送东西,都是些冲动消费后她不喜欢的玩意,不送也是扔。 拿到包后比了比刚上身的裙子,颜色还算搭,她脸上笑得更满意,挥挥手道,“走了拜拜。” 跑车发动引擎,轰鸣声带起一阵热浪,南晚吟后退一步转身要走,驾驶位戴墨镜的男生冲她吹声口哨,嘴唇勾起饶有兴趣的轻佻弧度。 裴沁雪不悦捶打他两下,男生笑得更肆意,“气什么,跟你室友不打招呼不是没礼貌。” “宗淮你眼睛给我老实点!” “看看都不行?你当我面看帅哥少了?” 两人争吵中红色跑车飞驰消失在视野,南晚吟后背汗湿,炙热阳光照在身上,裸露的皮肤隐隐生出痛意,而她此刻未曾觉察,盯着那辆红色跑车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长睫倾覆的眸底涌动厌恶。 礼貌吗?恐怕连尊重都没有。 而她甚至不能表现出丝毫不满,富家子弟的轻佻顽劣不是第一次见,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没有情绪地充当一块背景板。 静默片刻,待情绪完全平复,她才转身走回寝室,继续去做那套没写完的卷子。 脖颈因长久伏案生出酸疼,看一眼手机已经到了晚饭时间,正打算去食堂应付一顿,手机通知栏突然冒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微信好友申请怎么还不通过?” 南晚吟蹙眉,她的微信经常有陌生人添加,以往都是忽略不看的,少有人会再发条消息来催促。 手机界面切换到微信,通讯录最新的好友申请是海边背影头像,微信名单个字母“z”。 “装看不见?” 通知栏又弹出一条短信。 “听说你在考编?” 南晚吟指尖悬在屏幕上,准备点击返回的动作一顿,她在学校没朋友,考编的事除了同寝室的舍友,没别人知道。 而且她也不觉得对面只是出于好奇询问,是在提醒或者威胁吗? 最后一条短信弹出: “把微信好友通过了,听话。” 听话?南晚吟讨厌这两个字,像在逗弄宠物。 偏偏她没得反抗。 好友验证通过,对方朋友圈发的动态为她解了惑,是宗淮,裴沁雪男友,上午去楼下送东西时刚见过一面。 南晚吟不知道宗淮从哪里拿到她的微信和手机号,只预感到接下来少不了麻烦,宗淮加她裴沁雪知道吗? 好友验证通过没多久,宗淮发来消息,“需要自我介绍吗?” 南晚吟打字,“有事吗?” “交个朋友。” 她问,“裴沁雪知 道吗?” “当然是背着她了。” 南晚吟回的慢,“这样不好吧。” 人声鼎沸的包厢内宗淮嗤笑一声,瞥了眼和朋友玩疯的裴沁雪,不甚在意回,“怕什么,来红星会所2130,等我去找你。” “你和她在一起,让我过去不怕被发现?” “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了,能糊弄过去,赶紧过来。” 南晚吟眼底漫上冷色,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宗淮紧跟着发来一条提醒,“别磨蹭,亏待不了你,不来也考虑清楚。” 南晚吟将微信对话连同短信一起截图发给裴沁雪,图片上前因后果已经很清楚,没必要再赘述什么,她耐心等待回复。 期间宗淮又催了一遍才等来裴沁雪回消息,先用一个“?”表达愤怒,而后火冒三丈发来语音: “你来!我倒看看他能怎么糊弄!” 南晚吟也用语音回复,声音迟疑为难,“可是宗淮话里话外都在拿考编的事威胁,我有点害怕他报复。” “呵,他算什么东西,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他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你只管过来,他敢动你一下试试!” 有了裴沁雪的保证,她心里才算彻底有把握,宗淮之所以有恃无恐无非就是看她有所顾忌,和他硬碰硬吃亏的只能是自己,把事情坦白给裴沁雪算得上冒险,好在大小姐虽然性子娇纵但并不是那种不分是非一味偏袒男友的恋爱脑。 打车到红星会所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四周霓虹灯闪烁,交相辉映的商铺招牌将这处市中心渲染的愈加热闹绚丽。 结完车费,会所服务生迎上来,态度客气中透出淡淡轻视,没有对其他客人那样热切。这一行做的久了,迎来送往都是有钱人,一晚上看的豪车比普通人一年碰上的都多,因此如南晚吟这样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客人并不足以让他笑脸相迎。 “您好,有预定吗?” “2130。” 报出包厢号后对方态度有所热切,但眼里的轻视也转为隐晦鄙夷,不明显,换成旁人应当察觉不出来,可南晚吟察言观色几乎养成本能,自然知道他是误会了,一并也清楚了宗淮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至少自己不是他在2130包厢约的第一个女生。 服务生送她到包厢门口,南晚吟停住脚步没进去,“谢谢,我在这里等就好。” “好的,您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们。” 目送服务生离开,南晚吟给宗淮发去消息,“我到了。” 和品行低劣的陌生异性身处在密闭空间风险太大,她宁愿在门口等着,退出和宗淮的聊天界面又继续给裴沁雪发消息,“他应该很快会过来。” “知道了,你稳住他,我马上到。” 脚步声靠近,南晚吟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收回,眼皮轻抬,眸底清淡无波。 宗淮个子高,人站到跟前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唇角扬起与上午在跑车里带墨镜的样子重合,轻佻坏笑着问她,“怎么不进去?” “有什么话在这里一样说。”南晚吟态度冷淡。 这和宗淮想的不一样,含笑的脸当即冷下来,喊她来可不是为了聊天的,揣着明白装糊涂。 “南晚吟,你想清楚。” 走廊尽头领南晚吟上来的服务生在和身边面容冷峻的男人说话,“能被宗少爷约到2130的有几个正经人,还装矜持不进去呢,把人得罪了吧。” 身旁男人不说话,目光冷凝注视正在纠缠的男女,服务生不解,“看什么呢武哥,经理叫了赶紧过去吧。” 男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在看到宗淮强行拉扯南晚吟胳膊往包厢里拽时大步走过去。 全程被忽视的服务生不屑低讽,“装什么,不就是个内保,喊声武哥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南晚吟挣扎不停,“宗淮你别太过分!” 宗淮睨着她冷笑,“谁过分?南晚吟你耍人也分清楚对象,别告诉我你过来就是为了当面拒绝。” “你先放手!” 她目光急切四下寻视,不懂裴沁雪怎么还没过来,宗淮人高马大,一旦动真格的她根本反抗不了。 然而裴沁雪的人影没看到,视线里却突然闯进一张熟悉的脸,瞬间的晃神让她忘记反抗,被宗淮扯着胳膊拽到怀里。 “早这么听话不好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肩上骤然一痛,怀里揽紧的人也被拽出去。 宗淮疼的变了脸色,半天才缓和,脸上积酝着沉怒,尤其在看到将南晚吟护在身后的人穿着红星会所内保制服时,心底的愤怒夹杂上荒唐可笑。 “你现在滚,这事儿还能跟你没关系。” 要不是急于收拾南晚吟,他非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保安上一课。 武川没退,挡在南晚吟前面陪笑劝阻,“宗少,职责所在,您给个面子高抬贵手。” 他不识趣,宗淮也没客气,抬手甩他一巴掌,“面子?你老板在我这有,你就一看门狗。” 武川的脸被扇得偏向一边,南晚吟焦急上前,被他一抬胳膊拦在身后。 重新摆好笑脸,他像是觉察不到羞辱一般继续说好话,“宗少打完消消气,您是体面人,没必要大庭广众下对个女孩子动粗,要还不解气再打我两巴掌也行。” “说你是狗还真死皮赖脸了。”宗淮懒得跟他废话,抬手要去拽南晚吟。 伸出的手半途被截下,武川脸上赔笑,落在宗淮眼里与其他人巴结讨好的表情没什么不同,可就是有胆子一而再地为了南晚吟违逆他的意思。 不知好歹,愚不可及。 是宗淮对武川的印象,也是南晚吟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对武川的偏见。 第2章 人不能太贪心,武川在心底再次…… 挡在身前的背影高大坚实,南晚吟想到很久以前还在福利院时武川也这么护过她一回,只是结果不尽人意,作为被保护的人,在他因为殴打后勤主任而被质疑问责时,她并没有勇敢站出来作证澄清。 她为自己的前途和安稳生活背刺过武川,令他在福利院的日子备受刁难,为了逃避内心谴责,临近高考那段时间她一直躲着武川,偶有意外碰上也各自错身,再没有只言片语的交流。 直到考上京大彻底与福利院划清界限,她也彻底地失去了武川的消息,曾经一度为之庆幸,觉得终于可以解脱了,在陌生的城市扎根,没人知晓她的过去,亏欠的人不会再日夜折磨到她精神濒临崩溃。 而养育了她十多年,是温床也是牢笼枷锁的福利院从今往后再也困不住她了,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南晚吟觉得只要她足够谨慎,人生接下来的路都会是坦途。 可现在,她望着武川挺拔的脊背,宗淮百般羞辱下他的步子始终扎根在原地。 他不是记忆中的武川了,福利院的武川是成日混迹街头逞凶斗恶的小混混,是老师眼里爱惹是生非的问题学生,更是院长头疼不已恨不得驱逐的蛮横少年。 在背刺事件之前,南晚吟和大家一样认为武川横行霸道整日不学无术,迟早要成为地痞流氓社会败类。她耻于与之为伍,但迫于老师和院长委托不得不肩负起监督武川的责任,心里不喜所以并不上心,武川学不学习与她无关,只要别惹是生非拖累到她就好。 在她眼里武川从来不是什么能忍辱负重的人,学校里总是被激了两句就抡起拳头要跟人拼命。背刺事件后这种负面偏见虽有所改观,可武川遇事不决抡拳头的刻板印象还是深深镌刻在她心底。 因此如今挡在身前挨了巴掌还赔笑的人,实在让她难以与记忆中刺猬一样尖锐凶狠的少年联系起来。 尤其是在经历过她的背叛后,他竟然还愿意再次将她护在身后。 南晚吟不理解,武川不该对她厌恶至极吗。 宗淮还在喋喋不休咒骂,南晚吟冷眸扫去一眼,“你够了!” 她明显袒护的态度令宗淮生出不忿,“呵,南晚吟,一个小保安值当你对我大呼小叫?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能让他滚!” 南晚吟没机会回应他的警告,伴随着一阵紧促靠近的高跟鞋“噔噔”声,还未开封的红酒瓶“嘭!”地砸在他头顶,酒液四溅,猩红液体顺着额头流下,分不清是酒还是血。 宗淮被砸蒙了,狼狈回头看清 罪魁祸首。 裴沁雪单手举手机,摄像头对准他那张酒液浸染的脸,另一手利落甩出巴掌,响亮又干脆。 “宗淮,你可以啊,我还想着你能怎么糊弄我,没想到是找我哥告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也能让你翻出来,一见着我哥打电话过来立马溜了是吧?” 手机开着直播,裴沁雪在网上是小有名气的富二代网红,直播间里一万多人在看,标题更是取的直接了当【手撕渣男】。 南晚吟拉着武川避开摄像头,好在裴沁雪的镜头全程对着宗淮怼脸拍,没让她入境,为了保险还是离远一点更安全。 宗淮从没这么狼狈丢脸过,换做旁人早打回去了,可动手的是裴沁雪,娇纵跋扈不计后果是出了名的,更何况她还有个不好惹的哥哥。 强忍怒气,他试图安抚裴沁雪,“沁沁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先把直播关掉,听我解释。” 裴沁雪冷笑,“别装模作样,我这直播间里不少共同好友等着看热闹呢,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当着大家面说,没做贼就别心虚。” “犯不着让那些人看笑话,事情闹大了咱们脸上都不好看,听话直播关了,我单独给你解释。” 裴沁雪回他一巴掌,扇太用力忍不住疼的甩手,越想越后悔该带个打手才对。 “听话?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听话!宗淮你是不是脑袋被踢过啊,我裴沁雪人美钱多,看上你不偷着乐居然还给我搞劈腿!当我是冤种吗?” 骂完宗淮犹不解气,眼睛往南晚吟身上一扫,表情挑剔嫌弃,“男人果然贱骨头。” 大小姐一贯刻薄,南晚吟早已习惯,落在身上不痛不痒。 宗淮逮到机会发难,“是不是她跟你乱说了?我怎么可能放着你这么优秀的女朋友不要去搭理她那种人,沁沁你相信我,是她主动找上我的,毕竟是你室友,我怕你知道后会伤心才想着见她一面说清楚。” 一本正经倒打一耙的本事看得裴沁雪差点给他鼓掌,“我要不是看过聊天截图真就信了,宗淮,你真令我作呕。” 被戳破的男人恼羞成怒,愤而指责南晚吟,“你可以!” 武川不动声色挡住宗淮视线。 走廊里聚了不少人在看热闹,宗淮不愿被人当猴子一样围观,指了指武川示意让他等着,转身要走。 裴沁雪不给他机会,挡着去路逼问他干过几次这种事,直播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人数很快攀升到三万,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直在送礼物。 人群外围一阵骚动,红星会所的经理领着一群内保赶来维持秩序,围观的人被请回各自包厢,遇到不配合的也在看到经理身后儒雅沉稳的男人后收敛脾气,走廊很快清场。 裴沁雪察觉到四下过于安静时,身后已经响起沉缓的脚步声,与旁人的不同,走廊里还回荡着手杖敲击地面的“嗒嗒”闷声,沉稳有力,像叩在人心弦上一样带着压迫感。 她几乎瞬时就关了直播,转身看到西装笔挺,面容清贵温雅的男人走近,浑身炸起的毛立马服帖,乖顺喊了声“哥。” 裴泽州视线淡淡扫过角落里的南晚吟和武川,没做停留落回裴沁雪身上,斥责她不该胡闹。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跋扈大小姐觑着他脸色小声辩解,“是宗淮先做了错事,和我谈恋爱还去勾搭别人,出口气嘛。” “出气还是胡闹?开着直播砸人,怕宗家没证据拿捏你吗。” 裴沁雪小声嘀咕,“他们家才不敢呢。” “是不敢,不是不能。”裴泽州声音沉冷。 从他来了就没敢吭声的宗淮立马表态,“哥放心,这事儿我绝不会追究沁沁。” 裴泽州看他一眼,能听懂话外音还不算一无是处,“沁雪性子急,眼里容不得沙子,你们之间就到此为止吧,回去代我向你父亲问好。” 他说完拄在手里的乌木手杖轻点了下地面,无需多言,裴沁雪老实跟在他身后离开,除却刚到时那一瞥再未施舍给旁人分毫眼色。 宗淮脸色焦急追在后面解释,然而无论他如何辩解保证,男人都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学校里名头响亮的富二代在真正掌权者面前卑躬屈膝到极点,酒液打湿发丝晕脏衣服,他额头还蜿蜒下一道血痕,纵然狼狈至此也丝毫不敢在男人面前有所慢待。 南晚吟隐晦的视线落在男人高大背影上,裴沁雪哥哥是名声在外的企业家,学校里就经常听人谈论吹捧,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站在权利巅峰的人物竟然患有腿疾。 裴泽州的步子沉稳缓慢,不仔细看分辨不出有什么问题,可就是因为每一步都太过沉缓,像是经过千百次深思熟虑的锤炼才最终成型,反而显露端倪。 更不要说他拄在手里用以支撑身体的那根乌木手杖,杖柄处墨绿色玉质润泽通透,看起来如他的人一样低调内敛。 主角退场,闹剧终止,南晚吟收回目光看向武川。他脸颊红肿,制服裤腿上留下一道道脏污脚印,是宗淮咒骂时拳打脚踢的杰作。 “去医院处理下吧。” 武川一改之前在宗淮面前的曲意逢迎,脸色冷淡下来,“不用。” “刚才谢谢你。”这声谢南晚吟觉得难以启齿,她亏欠武川的远不是一句话就能还清。 “用不着,说了职责所在,换成其他人也一样。”武川不在意,抬手擦干净嘴角渗血。 南晚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张了张唇问出废话,“你在这里工作?” “不然呢?” 武川冷嗤,盯她的眼神有些凶,“好学生就少往这种地方跑,宗淮那种人不是你能招惹的。” “我知道,”她没试图解释原因,武川未必关心,只是又提了遍要送他去医院。 “南晚吟,干这行挨打是家常便饭,何况你不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吗,上学时挨的打比这重,你那时候可没多操过一分心思,现在也用不着装作多关心。” 南晚吟哑口无言,武川的话无从辩驳,她确实是他说的那样,就算现在想弥补又能做什么呢,她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学生,除了口头道歉给不了他任何实质补偿,她的关心的确装模作样。 “武川,” 时隔多年他的名字再次从她口中喊出,与上学时厌烦不耐的口吻不同,这一次柔软耐心。 武川将她看进眼里,抵触又不由自主地期待着。 她又要道歉吗?还是劝他去医院,亦或是像以前一样失望问他怎么又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比起被她抛弃的失望,还有音讯杳无时的迷茫,现在这样已经足够。 人不能太贪心,武川在心底再次告诫自己。 可是她说: “武川,我们都没有父母,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我觉得很孤独。如果你能原谅我,这座陌生城市里,我们以后互相照应吧。” “就当彼此是亲人那样。”她补充。 第3章 月亮可以抛弃任何人,信徒绝不…… 武川试图从她真挚坦诚的目光中分辨出虚情假意的端倪,毕竟他实在远比她以为的要了解她,她有多会审时度势,又有多虚伪,他一清二楚。 这样的人不该信任,毕竟被抛弃的下场又不是没经历过,刚刚不管不顾跑过来帮她就已经够蠢了,现在难道还要因为她三言两语的哄骗继续重蹈覆辙吗? 武川眸底自嘲,冷嗤,“要我怎么信你。” 比起眼中,心底的嘲讽更盛,他甚至舍不得斩钉截铁地拒绝,心底还怀有一丝期望。 万一呢,他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城市,熬过最初的朝不保夕,忍耐下一次次屈辱的斥骂,在暗无天日的腐朽角落里扎根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想离她近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期盼重逢的希望,想要她眼里留下他的身影。 他的奢望仅此而已,深埋心底,不曾流露分毫,自尊被她践踏过一次从此深敛,但也仅此而已了。自欺欺人地隐藏着,可那份奢望从未断绝,甚至随着压抑的欲望一天天生长壮大。 他不再天真以为能收藏明月,日复一日地怨恨着月亮的薄待,可一抬头月亮高悬夜空,洒下的银辉笼罩在他身上,他便被治愈了。 月亮没错,她只是太美好了,所有见识过她恬静皎洁模样的人都忍不住想要据 为己有,可月亮只有一个。 她就该高悬在夜空引人垂涎,而他永远会是她忠实的信徒。 月亮可以抛弃任何人,信徒绝不会背弃月亮。 他的心如同乘着云霄飞车,时而升腾,时而跌落谷底,直到她说,“武川,除了你,我没得选了。” 云霄飞车到达终点,他的心安稳落地。 那就再相信一次吧,受骗也没关系,谁让她是南晚吟。 他的沉默在南晚吟眼里成了妥协的征兆,她抬手轻触他脸颊,红肿带着巴掌印,嘴里血丝凝痂,“疼吗?” 答案是肯定的,武川却回她,“没感觉,习惯了。” 换做以前他会说疼个屁,老子还回去的更狠。 尖锐带刺的武川磨平棱角,成为了高中时期南晚吟最期望改造的模样,而现在,他顺应认命的样子也成了扎进南晚吟心尖的一根刺。 如果她没有懦弱屈服于权势,在所有人对他口诛笔伐时勇敢站出来为他澄清,武川的人生还会是这样一潭死水般屈从于现实吗? 她轻触伤痕时,武川冷锐的眸也在看她,片刻沉溺于她指腹带来的柔软温和,而后醒悟过来,攥紧她的手拨开,“这儿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回去吧。” “那你同意吗?” “我同不同意重要吗,我们之间,一声不吭断联的那个人不一直是你吗。”武川很想表现的不在意,可出口的话总忍不住变成怨言。 他索性不再开口,对讲机里经理语气急躁让大家过去集合,他关了声音没理会。 知道他还要忙,南晚吟不多耽误,调出手机微信二维码递到他面前。 “干嘛?”武川垂眸,视线由二维码转到她脸上。 “不加好友以后怎么常联系?” 她说的有道理,武川冷脸顺从。 “那我先回学校了,周末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庆祝我们重逢。” “嗯。” 落在南晚吟耳里是冷淡至极的回答,对武川而言却是拼命压抑才能不露端倪的喜悦,做这一行没有休假可言,周末更是最缺人看场的时候,可那些都没她的邀约重要,所以不管有没有空他都会赴约。 和武川分开后南晚吟赶在门禁前回到宿舍,室友徐玲和李念微在聊天,见她推门进来后不约而同止住话音。 徐玲从抽屉里拿出面膜对着镜子细细贴到脸上,李念微问了句南晚吟怎么回来这么晚。 “遇到点事。”南晚吟边回边走到徐玲身后站好,同她镜子里一双偷瞥的眼对视上。 徐玲本想装没看到,但她找事的样子太明显,李念微都瞧出来气氛不对。 扣下镜子,她转头语气生硬问,“看我干嘛?” 理直气壮的样子让南晚吟不禁扯唇发笑,她在宿舍里一贯没什么脾气,像空气一样,存在但不引人注意。偶尔存在分歧也会主动退步不与人交恶,如现在这样直白讥讽的笑还是头一次。 徐玲三分心虚成了五分恼怒,先发制人质问她,“南晚吟你这么晚回来不赶紧去洗漱盯着我看什么,你是不用实习白天可以待在宿舍,我和念念可还要早起,没空陪你熬夜。” “知道我在考编还认识宗淮的只有你。” “那又怎么样,你想说什么?”徐玲问。 “我想要的一直是安稳度日,如果你只是把联系方式给他,那我还会和以前一样装作不知情来维护我们虚假的表面情谊,可你不该把我的隐私也告诉他,我可以忍让,但不喜欢受制于人。”南晚吟平静叙述。 被她不留余地戳破心思,徐玲恼羞成怒,“你有证据吗?空口无凭就来诬赖人,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关心你,倒是你插足别人感情有前科。” “是说你那个空有其表内里草包的前男友吗?他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也不关心,我对他的印象仅此而已,别把男人的不忠贞算到我头上。” 李念微在旁打圆场,“是啊,这件事当初已经弄清楚了,不关晚吟的事,徐玲你别口不择言。晚吟你也别生气,徐玲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实习,我们俩都忙的不行,她和宗淮也不熟,你说的那个不一定是她做的,今天都这么晚了,早点休息吧,都快毕业了,大家别闹得不愉快。” 南晚吟对她笑了笑,话音仍对着徐玲,“快毕业了,希望大家能继续相安无事下去,如果不能那也不要指望忍让的人会一忍到底,戏弄兔子也要做好被反咬的准备,何况是人呢。” 她说完,无视徐玲难看恼火的脸色,自顾去卫生间洗漱。 随着卫生间的门闭合,徐玲一拍桌子和李念微发牢骚,“她以为自己是谁,平时装的没脾气一样,这会儿不知道仗得谁的势,怨气这么大不还是跑出去跟宗淮见面了吗?裴沁雪捉奸的直播当谁没看到一样,也就是没把她拍进去。” 李念微冲她皱眉示意小声点,“你真想跟她闹起来?今天的事不少人都在打听消息,她平时看着不声不响,逼急了把前因后果抖搂出来你能置身事外?” “她说别人就信吗?看热闹的不缺,为她主持公道你当谁闲着没事干。” 李念微还是劝她,“你别把关系闹得太僵,她以后是要留在京市的,巴掌大的地方以后说不准还要打交道,何况公道自在人心,大家是想看热闹,可不代表是傻子,瞧不上她就能对你有好印象吗?退一万步说,为她把自己架火上烤不值当。” 徐玲不情不愿点了头,倒不是被她说动了,而是李念微话里话外的鄙薄取悦了她,态度有时候比道理更让人看重。 劝完她,李念微看一眼流水声不断的浴室,从柜子里拿了盒牛奶放到南晚吟书桌上,便签纸留言让她没吃晚饭的话喝点牛奶养胃。 徐玲哼一声,“管她干嘛,又不会领情。” “早点睡吧。”李念微上床前留下这句话。 她对人对事向来保留余地,虽然和徐玲一样对南晚吟不亲近,可从不会如她那般把喜怒表现在脸上。 而且对南晚吟这个人她总有些看不透,同寝室住了几年,南晚吟漂亮安静不冒尖,是让人感到舒服的那一类,如果不是大环境驱使,她会更倾向和南晚吟这种类型做朋友。徐玲智商情商都太直给,相处起来很累。 大一那年南晚吟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话题中心,不少人主动想跟她做朋友,不过真心的人寥寥无几,而这些人她都来者不拒,李念微一度觉得她在社交方面应该是存在障碍的,或者说她在人际交往方面下意识地将自己放在讨好迎合的下位。 以至于徐玲发现男友喜欢她而在朋友圈发长文控诉时,她第一时间是想要找徐玲解释而不是回怼,这一举动落在很多人眼里就成了心虚,曾因骤然收获的喜欢而来者不拒添加的好友成了一根根扎向她的利刺,哪怕事情水落石出徐玲删除掉那条长文,大众的刻板印象也非一时可以抵消。 南晚吟一条条删除好友,说起来她大概是从那个时候改变的,明明长着一张漂亮脸蛋,却总有本事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隐没在人群中毫不显眼,关于她的话题也随着她蒙尘的美丽而消弭,她开始变得透明,不引人关注。 在寝室里仍会下意识将自己摆在低位去迎合别人,吃什么都说好,让帮忙打印资料会发来成品问这样可不可以,就连徐玲不走心的道歉也会珍惜收下。而一旦离开寝室外人眼中的她又十分孤僻不合群,她再不是最初那朵娇嫩的花骨朵了,好像一夕之间枯萎得死气沉沉。 如刚刚那样反唇相讥的模样以前从未见过,李念微总觉得这朵枯萎到快要凋零的花似乎要迎来她的破茧了。 南晚吟洗漱完出来时寝室里已经熄灯,只剩下她书桌上还亮着盏小灯,徐玲床帘拉得严实,李念微熟睡的呼吸声浅浅传出。 她坐到书桌前简单护肤,最后才去看那盒摆在正中的牛奶,不用看标签落款就知道是谁的手笔,寝室里唯一会兼顾她情绪的只有李念微。 即便只是表面照顾,这一点周全的善意也足以令她心中不忿熄灭,重新做回那团沉默寡言的空气。 南晚吟在心底安慰自己不要去在意,等考编结果公示出来,等她有了在这座城市扎根的资格,这些人都会与她的人生割席,就像福利院一样,所以她要做的唯有耐心等待。 第4章 “真狠啊,南晚吟。”…… 上床前南晚吟给武川发去一条消息,“晚安。” 这条消息在第二天早上得到回复,冷淡的一个“嗯”字。 南晚吟本想问他是一晚上没睡吗,却被宗淮的消息打断回复,昨晚事情太多,忘记删除他好友了。 点进对话框,他的威胁直白简明: “南晚吟,你有本事别后悔。” 他在裴泽州面前有多低三下四,在她这里就有多高高在上,讥讽的话打出来又删掉,最终也只是拉黑他的微信和手机号。 她想借此息事宁人,却远远低估了一个卑劣男人自尊心被践踏后会有多丧心病狂。 几天后,守着时间打开公示名单,却收到被举报的信息,南晚吟已经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却还是不死心地拨通官方电话询问原因。 对方给出的回答简明扼要,有人举报她高中时期与所在的福利院后勤主任存在不正当关系,这种品德败坏爱慕虚荣的人不能被录用。 南晚吟的手指一根根攥紧衣袖,声音发颤,她在努力平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足够冷静理智,“为什么不向我求证呢?这是恶意报复。” “收到举报后我们就已经向收养您的福利院取证,院长告诉我们曾为您安排过心理疏导,那位后勤主任也表示确实发生过这样的事。” 挂断电话,她没有再尝试无意义的辩解,事情明显是宗淮恶意报复,连她在福利院的过往都调查一清二楚。 想到后勤主任张恒,她的颤抖愈加抑止不住,然而现在不是沉溺于过去的时候,事情并非没有转圜余地,裴沁雪答应过的,只要她愿意帮忙,宗淮绝不敢违逆她的意思。 平复好情绪,她给裴沁雪发去消息,将考编被举报的事如实相告,耐心等待半个小时,发去的信息如同石沉大海。 她没有时间耽误,想了想还是拨去电话,这样贸然打扰裴沁雪可能会引得她不喜,可她也没别的办法了,厌烦就厌烦吧,她的喜好比起考编结果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振铃响了一遍又一遍,裴沁雪始终没有接听,南晚吟不免感到焦急。如果不是得到裴沁雪的承诺,她不会敢于和宗淮撕破脸,这种富家子弟想整她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轻而易举。 可若让她屈从于宗淮,做那种见不得光受人唾骂的情妇,最好的年华都困在豪华房子打造的精致牢笼里,等到男人兴趣不再或者自己变得面目全非被弃若敝履……倘若只是为了这种结局,她大可以不必那样努力事事做到拔尖。 所以有没有裴沁雪的保证,她得罪宗淮的结局都不会改变,区别只在于裴沁雪让她更有底气拒绝宗淮,而现在这份底气失联了。 重复拨过去几通语音,对面始终无人接听,南晚吟不再把希望仅寄托在裴沁雪身上,一边整理证据材料提交申诉,一边联系官方工作人员对举报进行澄清,得到的回复是让她耐心等待调查结果。 南晚吟紧悬着心惴惴不安等待着,她不确定结果是否可以给她公正的判定,宗淮信誓旦旦警告她别后悔,福利院张恒倒打一耙的佐证,她辩解的声音微弱而渺小,如果失去这次机会她又能做什么呢? 继续考公吗,宗淮打定主意要整她,京市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所。 回到平江市吗?那曾经为了逃离而数倍于旁人的努力又算什么。 最终的结局大抵也只是败犬般狼狈奔逃到另一座陌生城市,重新扎根。 这样想着,南晚吟已经生出万般不甘,她只想安稳度日,能顺利毕业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就足够了,为什么这么一点小小的奢望也要被剥夺。 几天的等待仍未收到任何通知她结果的消息,裴沁雪也一直联系不上,集中精力刷题收效甚微,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她想起和武川的邀约,发去消息问他周日下午吃铁板烧怎么样。 武川这几天消息回的一直很慢,往往要隔几个小时才有回音,南晚吟特地提前一天问他。 这一次没让她等很久,对话框弹出一张照片,昏暗包厢里武川鼻青脸肿跪在地上,冷厉的眼直视镜头,身边两个打手牢牢摁着他。 语音消息紧随其后发来,南晚吟蹙眉点开,宗淮嚣张刻薄的声音在寝室内响起。 “他没时间,明天我还点他伺候,恐怕赴不了你的约了。” 南晚吟脸色冷极,突然意识到武川这些天晚回消息的原因,回拨电话过去。 响铃到最后一秒时接通,宗淮有意磨她性子,“南晚吟,你挺在意他啊?” “我们的事跟武川无关。” “难怪这小子那天敢多管闲事,原来你们早认识,算起来还得感谢我才对,不然也没那么巧能遇上。”宗淮那边音乐声震耳,武川被打发出的闷哼声并不能完全遮掩住。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他?” “你过来我就放他走。” 对话在这里终止,宗淮干脆挂断,不给她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斜阳归西,寝室里投进一片橘红色光影,南晚吟书桌的位置陷入阴影,她的脸陷在半明半暗的余晖里,长久沉默着,柔和侧颜显出两分冷硬。 武川是她亏欠过的人,可她从来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凭冲动或意气行事的人,补偿武川的代价不该是搭上自己。 只要她不出去,不让自己置身于险境,宗淮就不能对她造成实质伤害,而这么做的代价只是一个武川罢了,同样的事又不是没做过,明哲保身不一直是她懒以生存的信条吗。 安稳时想弥补是一回事,如今自身难保她理应拥有优先让步自己的权利。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寝室陷入黑暗,手机再次振动,属于武川的对话框里弹出一条新消息。 “真狠啊,南晚吟。” …… 红星会所包厢内,宗淮收起手机扔到沙发上,手里握的酒杯倾倒,鲜红液体浇打在武川脸上,他被打的已经有些意识不清,靠左右两边的人架住才能勉强维持跪姿。 宗淮在他面前蹲下,奚落嘲讽,“我以为你在她眼里会有所不同呢,看清楚了吗?南晚吟就是这么自私自利,你为了她不肯低头,她却能放任你在这里受尽羞辱。” 他在最后轻飘飘落下结论,“我猜她不会来了。” 武川仰头,原本还算俊朗的脸上布满伤痕,声音虚弱含笑,“那真是,太好了。” 他最期望的莫过于此,虽然了解南晚吟虚伪自私的本性,可还是会担心她万一真为了那所谓的歉意不管不顾跑来要怎么办。 还好她仍是那个优先自己的南晚吟,比起失望,他更庆幸这样的泥潭里她还有置身事外的选择。 他的笑激怒宗淮,握在手里的杯子用力砸在他额角,讥讽唾骂他活该被南晚吟骗。 武川头偏向一边,意识恍惚昏沉,额角有温热液体流下,鲜红血液模糊眼睛,他从那红色的血幕中看到了推门而入的南晚吟。 闭了闭眼,武川想这得是梦啊,幻觉也可以,总归千万别是她来了。 宗淮吹响口哨,迎着南晚吟冷然的一张脸鼓掌,“瞧瞧谁来了,我们南大美女肯赏脸不容易。” 包厢里人很多,听到他的话都捧场应和,南晚吟没理,越过他想去看武川怎么样。 宗淮攥紧她手腕,眼底逼出厉色,“都到这儿了还摆出这么一副清高模样给谁看?姿态放低点,别给脸不要。” “我过来了,你是不是该放他走?”南晚吟问。 “急什么,今天汪越哥也在,你只要把他陪好,我保证你和武川都能毫发无损离开。” 南晚吟视线往u型沙发处看,见她有妥协的意思,宗淮领着人往座位中间走,其他人都有眼色地让开位置,只余正中姿态懒散的男人侧目看过来,勾着唇似笑非笑打量着。 宗淮摁着她在男人身旁坐下,“怎么样?没让哥你白来一趟吧。” 汪越回了句“还成”。 常年万花丛中过的人,能得他一句还成已经很不错了,宗淮心里有了底,礼物送完隐晦谈起正事,“泽州哥那边您帮我说说好话,我真不是诚心的。” 汪越抿口酒,“再说吧。” 宗淮明白这是还不够,他惯会来事,否则也不能在上学的年纪就混进汪越的圈子,响指 一打冲武川勾勾手: “没点儿眼力见,过来倒酒。” 武川被人摁着徒劳挣扎,他想把所有人撕碎,然而自身尚且难保,甚至需要她来搭救,竖起满身尖锐利刺落在其他人眼里也不过虚张声势。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跪在地上受制于人,南晚吟坐在两个男人中间朝他看来一眼,眸中情绪万千,都化成一句要他忍耐。 忍吧,忍过这一晚让他们把气出了,朝阳再升起时又是新的开始。 武川跪地而行,一步步缓慢艰难挪行,坐在沙发上的男男女女嗤笑鄙夷。他不在意,因为她的目光始终平和沉静,无声在告诉他没关系,只要两人能安稳走出这间包厢,一切忍耐都值得。 他想告诉她傻透了,聪明自省的南晚吟怎么会做出自投罗网的事。 可他又实在欢喜,被她抛弃的武川又重新被她治愈了。 第5章 裴先生,请问您妹妹说的话还作…… 玻璃桌前,武川倒满一杯酒递过来,宗淮示意南晚吟去接,刻意压低的阴冷声音在耳畔提醒,“别忘了,想走就把人哄好。” 南晚吟没看他,抬手接过杯子,因过于用力而显得指节有些发白,唇角强撑笑意,“汪越哥。” 汪越是名副其实的玩咖,京市各大娱乐场所的常客,又因为是实打实的掌权者所以比起其他纨绔子弟要更显几分游刃有余的压迫感。 南晚吟在他眼里算及格线以上的美女,温吞如水,乍一看不惊艳,细品别有风味,如果不是穿着打扮太寒酸,他的评价说不准还有上升空间。 漂亮女孩递酒没有不喝的道理,他身子前倾,狭长的眸睨着她,不动声色等待着。 看清他眸底暗示,南晚吟将酒杯凑到他唇边,汪越便顺着她的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坐在旁边的宗淮本意是想瞧热闹,他知道南晚吟有些穷人特有的坚贞傲骨在身上,不然也不能把他偷吃的事儿直接捅给裴沁雪,所以让她来陪汪越一方面是因为清楚他喜欢这种清纯坚韧小白花类型的女生,另一方面则是想看南晚吟不肯低头折节得罪汪越。 与他这种假模假式的威胁不同,汪越诚心要治一个人多的是招,他的下限远非他们这种未出社会的学生能想象。 所以南晚吟但凡敢拿戏耍他那套去应付汪越,怎么死的恐怕都想不明白。 宗淮想的好,既惩治了南晚吟又能讨好汪越,等他在裴泽州面前说两句好话这得罪人的一桩事儿也平了,唯一的损失也不过是被裴沁雪甩了。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面前不肯摧眉折腰的南晚吟,居然对着汪越一口一个哥,顺从讨好的样子和他的预期大相径庭。 宗淮唇角浮起冷笑,原来不是不会低头,是瞧不起他呢。 他俯身从桌上捞来一杯酒,另一手搭在南晚吟腰上把人往自己身边带,皮笑肉不笑地给她灌酒,“越哥喝了你不陪一杯?” 手掌箍在腰间的触感令南晚吟想起些不好的回忆,应激般下意识挥开宗淮抵到唇边的酒杯,玻璃坠地声令嬉闹的包厢陷入片刻安静,宗淮白色运动裤上晕湿一片污迹。 众人视线集中过来,宗淮脸色黑沉,几次三番被南晚吟驳面子,他这口气怎么忍得下来。 愤怒冲昏头脑,顾不上汪越还在,南晚吟道歉声出口的同时,宗淮也狠厉出手扼住她下巴,声音恼怒至极,“南晚吟,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南晚吟艰难出声,“…你说过…让我陪的人…是汪越。” 她拿汪越来压,宗淮心里怒气更盛,却到底还有所忌惮,视线移到汪越身上,见他正与身边女伴打得火热,全程没多关注这边一眼,于是心底有了数。 “你当自己有多抢手?越哥身边多得是美女,你算什么。” 他冷嗤一声,手上越发用力,南晚吟疼的皱眉,他却还在肆无忌惮朝她靠近。身后是皮沙发,她退无可退,双眸紧闭指节攥的发白,在心里告诉自己忍下去,不可以再激怒宗淮。 一道拳风自面颊擦过,随即耳畔响起宗淮的痛呼声,南晚吟骤然睁眼,武川坚挺的背影挡在身前,脸上带着模糊血迹,一双黑眸冷锐如冰。 宗淮捂脸倒地,不少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忘了反应,等到明白发生什么时才纷纷凑过来扶他。 守在包厢里的打手一拥而上按住武川,宗淮从嘴里啐出一口血沫,疾声厉色让人往死里打。 包厢里瞬时乱成一锅粥,铁棍一下下砸在身上,女生们吓得不忍直视,击打声重而密,听着就疼的不行,武川却能忍着只发出些许闷哼声。 汪越看着这处闹剧眼底有置身事外的闲适,他视线不由落在南晚吟身上,她还在求宗淮让人停手,宗淮气急败坏让她睁大眼好好瞧着,从打手那夺来铁棍亲自教训武川。 那打法十成十的不给人活路。 南晚吟大喊着让人住手,可这屋里没人会听她的话,宗淮不耐烦让人把她拉开,她却不死心,搬出裴沁雪来企图让他改变心意。 汪越觉得她天真,同她这副质朴的土气倒也极搭,宗淮这种面子比天大的气血少年就是现在裴沁雪在场也阻止不了他发泄怒火。 他将杯中酒饮尽,余光里南晚吟挣脱束缚扑到武川身上,眼眸里愤恨一闪而逝,抬头时泪盈于睫望向宗淮,“裴沁雪答应过我的,你看在她的面子上饶武川这一次吧。” 汪越砸了下嘴,美人计啊,可惜太蠢,使错了对象,不过他向来心善,尤其是对漂亮妹妹。 于是在宗淮说,“裴沁雪被禁足在家里手机都没收了,你还指望她能来帮你,做梦吧。” 一直没出声的汪越插了话音,“你也可以联系她哥裴泽州。” 宗淮只觉得他在刻意羞辱南晚吟,她要是能认识裴泽州,那自己得恭恭敬敬跪地上叫声南姐了。 然而汪越的下一句话让他变了脸色,“我可以帮你。” 宗淮是睚眦必报的豺狼,汪越与他一丘之貉更不能是什么好人,南晚吟心里明白,可这个时候孤立无援,他伸出的哪怕是遍布利刺的荆棘,她也得握上去。 南晚吟放下奄奄一息的武川,走到汪越身前恭敬弯下腰,“汪越哥,拜托您帮忙。” 她的发丝柔软顺滑,随着弯腰低头的动作倾泻下来,汪越抬手撩起一缕轻嗅,声音戏谑,“我凭什么帮你?” 南晚吟缓缓直起腰,发丝从他指尖滑落,她得以俯视他,男人眼底的贪婪不加掩饰,她动了动唇,声音艰涩,“只要您能帮忙,怎么都行。” 汪越唇畔笑意扩大,从兜里掏出一张房卡,“这样也行?” 南晚吟沉默不语,汪越继续加大筹码,从手机上调出备注为裴泽州的一串号码,循循善诱道,“只要你答应,这通电话现在就可以打出去。” 南晚吟缓慢抬手,将他捏在手里的房卡抽出握进手心,声音低哑,“打吧。” 汪越满意一笑,动了动手指号码拨出,振铃的时间里整个包厢诡异地陷入寂静。 电话接通,男人沉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 汪越将手机交到她手里,在裴泽州发出第二声问询时,她说,“裴先生您好,我是南晚吟。” 对面长久沉默,南晚吟继续说,“我是裴沁雪的室友,她答应过我一件事,现在到了兑现的时候,但是我联系不上她,您可以让她接下电话吗。” “什么事。” 南晚吟乌沉的眼眸看向宗淮,在他警告的注视下缓缓开口,“宗淮的邀约是我主动坦白给裴沁雪,那天她要我配合她捉奸到红星会所赴约,承诺只要我按她说的做就不用担心宗淮报复。” 她低沉的声音蓦地带上些许嘲意,“可是,我和我的朋友马上要被他逼得没有活路了,裴先生,请问您妹妹说的话还作数吗?” 电话另一端没说话,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对南晚吟和宗淮都是考验。 “宗淮在你身边?” 南晚吟回,“嗯。” “让他接电话。” 无需她传达什么,包厢里静的落针可闻,他的话宗淮自然能听见,脸色难看走过来,接过手机恭敬问好,“泽州哥。” “道歉。”裴泽州的话干脆简明。 宗淮不敢迟疑,对着南晚吟躬下腰,“对不起。” 南晚吟没说话,裴泽州的声音继续传出来,是对她说的,“带你朋友先走吧,晚点我让助理联系你,这件事会给你交代。” 电话挂断,宗淮将手机还给汪越,脸色黑沉难看却不敢再发泄到南晚吟身上。 汪越姿态懒散靠着沙发,晃了晃手机叮嘱南晚吟,“我们的约定别忘了,明天下午六点别迟到。” 紧攥在手里的房卡硌的她手心发疼,南晚吟沉默走向武川,将奄奄一息的人勉强扶起。 武川尚有一丝意识,靠着她的搀扶挪动脚步,两人一步一踉跄着走出声色犬马的包厢。 南晚吟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来的快,一到医院武川就被送进手术室抢救。时间接近凌晨,医院陷入沉寂,除了值班的医生护士鲜少看见其他人。 南晚吟等在手术室外,身上穿的衣服沾满武川的血,说不清是这种鲜红颜色更易激发人的野心还是她本就压抑的欲望在复苏。 南晚吟无可避免地回忆起曾经,自有记忆起她就生活在福利院里,稍懂事些后她学会了察言观色,比其他孩子先一步看清赖以生存的地方是个阶级森严的牢笼。 院长站在金字塔顶端是绝对的掌控者,其次是管理人员,同是无依无靠的孩子,而她率先学会了讨好。在福利院里谁更乖巧谁就更优秀,南晚吟一直以来都在努力做备受夸赞的那一个。 因为她足够听话懂事,所以电视台的采访,爱心人士的募捐仪式,社会关怀活动的邀约……只要是能对外展现福利院孩子素养的场合,她都会被推到人前像个优秀商品一样展示。 南晚吟深谙福利院生存之道,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在孩子们中过的还算体面,在其他人还悲秋伤怀感慨命运坎坷时,她已经懂得利用价值来换取重视。 第6章 她在爆竹声中为他送上祝福。…… 南晚吟升高三那年已经出落的十分漂亮惹眼,脸蛋柔美清丽,身形高挑纤瘦,人堆里一眼就能被吸引住视线。 那个时候她是学校和福利院拔尖好孩子的代表,浑身洋溢着青春的蓬勃朝气,无需多加修饰,十七八岁的年纪往那一站就自成一派风景。 她耳畔从不缺褒奖的溢美之词,曾经一度她觉得失去父母也没什么,靠自己照样可以活的很好,唯一不顺心的事也只有一个整日惹是生非的武川。 对他,南晚吟苦口婆心讲过道理,气急时也骂过他不识好歹,武川一概不听,在学校和福利院里照样我行我素。 南晚吟很想就这么对他放任不管,但是不能,她是老师和院长眼里的优秀学生,优秀就代表着无往不利,优秀的人不能有败绩,她闪亮的人生履历上岂容武川造次。 于是南晚吟打破原则和她眼中人生已经烂掉未来注定会成为地痞流氓的人约法三章,她可以不管武川逃课打架,前提是他必须保证不管是打人还是被打都不能被发现,在学校里尤其是同学和老师面前要把表面功夫做好。 总而言之就是人前要听她的话,人后随便他怎么折腾,只要别牵累到她就好。 武川点头答应,此后一段时间很有契约精神地配合她上演问题学生迷途知返的戏码,南晚吟在人前会装模作样关心他学习,一旦周围没有观众她也扭头就走。 在她心里武川根本没有拯救的必要,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言不合就喜欢动手的人,以后和她必然不会有所交集。 彼时的南晚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她给武川打下社会败类标签后的不久,恰恰是这个她眼中有暴力倾向只会逞凶斗恶的人将她从地狱硬生生拖了出来。 13年的春节,福利院如往年一般布置得温馨喜庆,院长组织大家在一起吃年夜饭,电视上播放春晚,众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聊着来年会更好的话题。 吃完饭,院长照例陪爷爷奶奶们说话,收拾卫生的活儿落到年轻孩子们身上,后勤主任张恒指挥大家干活,新年氛围笼罩,平时不怎么听话的孩子这会儿都争着想多干点。 南晚吟一贯是管理层的好帮手,见其他人手里的活都在有条不紊处理着,张恒喊南晚吟和他一起去仓库取准备好的年货零食来分给大家。 仓库房位置有些偏,晚上夜色黑沉,照明仅靠张恒手机上的手电筒功能。地上落了厚厚一层积雪,天空还有小雪粒源源不断飘落。 南晚吟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张恒身后,冷不防他突然停住,她紧停的步伐不稳差点摔倒。 张恒一把抓住她带到身边,一副宽厚长辈的样子告诉她别离那么远,靠近点就能看清路了。 南晚吟不喜欢与人接近,可张恒是长辈,更是福利院的管理,他出于好心,她没道理不顺从。 去仓库房的路上,张恒就这么一直抓着她胳膊,尽管冬天穿着棉衣,隔着厚厚几层布料南晚吟还是觉得如芒在背。她心底升起不安,张恒却没有更过分的举动,她的不安也无从得到论证,只能安抚自己尽快拿完东西回到人群中就好了。 抹黑走到仓库房,张恒拿出钥匙开门,漆黑的屋子因亮起的灯光而骤然明亮,一排排货架上摆放着各种用品,张恒让南晚吟去取货架上的那箱年货。 南晚吟急于完成任务离开,没什么犹豫快步走过去,然而当她抱着箱子转身时,却看到张恒将仓库房的门关上了。 她慌乱不安,“张主任,我们不回去吗?院长他们该等急了。” 张恒只是笑了笑,没答话,走到靠近门边的办公桌坐下,用钥匙打开第一层抽屉,从里面取出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你也马上要毕业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就该学会打扮自己,这里面是一支口红,算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独一份的,别人都没有。” 他扬了扬礼物盒让她去接,南晚吟站在原地没动,警惕又委婉地拒绝,“谢谢张主任,您的心意我已经收到,礼物就不用了,时间不早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她不配合张恒也不生气,一个还不满十七岁的女孩,警惕心再重又有什么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有的是时间敲打她,如果实在不识抬举那也别怪他用强。 张恒把礼物放在桌上,摆出一副长辈关怀晚辈的温和模样,“你这孩子从小就让人省心,学习上吃了那么多苦也没喊过累,我有时候看着都心疼。其实人生也不是只有大学一条出路,晚吟啊,就算上了大学以后也少不了为生活奔波劳碌,你外貌这么出众,不努力也没关系的,完全可以凭借优势提早过上享乐的生活。” “张主任,您不用为我操心那么多,学习并不让我感到疲惫,考大学更是我的梦想,我要走的只会是这一条路,您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过。” 说不清害怕和愤怒哪种情绪更占上风,南晚吟生平头一次用这种冷然的语气表达心中不满。 张恒脸上虚伪的假笑因她坚决的态度而有了裂痕,“南晚吟,我不妨再说的明白些,你要还想在福利院有安稳日子过,就想清楚要不要拒绝我。” “只要你答应跟我,以后我就养着你,再也不用在福利院和那么多人挤在一起,我给你买房子,每个月给你零花钱,你不用工作日子也能过的比他们好。”他循循善诱道。 南晚吟的手一松,怀抱的箱子重重坠地,她眉眼讥诮,“哄骗一个孩子会让你有成就感吗?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做吧,你知不知道诱导未成年发展不正当关系是要判刑的!” 张恒轻嗤,对她的话不以为意,“你可以试试去告我,看会不会有人信你,不过闹到撕破脸的程度福利院还会不会继续再收留你就有待商榷了。” 南晚吟紧咬下唇,张恒看她的目光像在看什么待宰的羔羊,欣赏她两难的挣扎,对结果胸有成竹。 南晚吟的声音从牙缝里逼出来,“那就看看好了,我不信你能只手遮天。” 张恒的威胁很有用,离开福利院她无处可去,甚至上学都会成为问题,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愿屈服于他,最差不过是鱼死网破,她宁愿赌一赌。 随着她的话出口,张恒脸色瞬时阴沉下来,南晚吟只觉得和他同处在一个空间都感到作呕,迈步往 门边走想离开。 张恒察觉出她意图,先一步堵在门边,“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你还想做什么?”南晚吟警惕后退,与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可男女之间力量本就悬殊,张恒是个成年男性,她却尚未成年,这点防备落在对方眼里无异于以卵击石。 密闭的空间无限激发出人心底的欲望与恶念,张恒一步步逼近,眼底闪着邪恶的凶光。 南晚吟不断后退,直至后背抵在货架上,她没了后路,而张恒还在步步紧逼,全身止不住地发抖,什么叫如坠地狱她那时有了最深刻的理解。 两人都沉浸在压迫与反抗的对峙中,石头砸破玻璃的碎裂声突兀响起,张恒脸色一变,南晚吟却重新看到生机,冲着外面大喊救命。 张恒伸手来捂她嘴阻止,反被她一口咬中疼的破口大骂。 外面的人听到呼救声开始踹门,不过两脚就将从内里反锁的门踹开,外面漆黑一片,风雪争先恐后涌起来,高瘦单薄的少年从黑暗中走进来,南晚吟充满期望的眸紧盯着,直到看清楚那张她曾最厌烦不喜的冷锐面孔。 是武川,手里还握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张恒斥骂,“你来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去,损坏公物的事儿之后再跟你算账!” 武川没动,漆黑锐利的眼睛看过来,“你走不走。” 南晚吟从惊讶中回神,心底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绕过张恒想去找他。 然而手腕却被人用力抓住,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作呕的恶心,她奋力抽回,张恒却不放,气焰嚣张警告武川不要多管闲事。 南晚吟害怕武川真的被吓退不管她,毕竟她对他向来算不上好,连笑脸都少有,他就算见死不救也很正常。 “武川!”她怕的喊他名字,神色慌措依赖,“你带我走……好不好?” 武川没答好或不好,只是从嘴里吐出句冷冰冰的“躲远点”,而后便如一匹蓄势待发的猎豹般迅疾狠戾地袭向张恒。 常年混迹街头巷尾逞凶斗恶的人一出手就是不要命的打法,手里紧握的石头一下下砸在张恒身上,眉眼间萦绕着浓重戾气。 南晚吟从未如此听过一个人的话,他要她躲远点,她就在获得自由的第一时间躲到了门外,恐惧驱使她不断奔跑,身后是噩梦般的仓库房,雪势渐大,落在脸上冰的她逐渐恢复冷静。 不能就这么跑掉,她得回去帮武川。 再回到仓库房时,躺在地上的张恒已经昏死过去,武川仍没有放过他的打算,拎着他的脖领拳头一下下挥在脸上。 南晚吟将他从张恒身上拉开,“不能再打了!” 武川眸中腾起寒霜,“他欺负你,你还要为他求情?” “他死一百次我都不解恨,但杀人是犯法的,你的未来不能给这种人陪葬。” 武川脸色仍旧冰冷,望着她不说话,紧握的拳缓缓松懈。 南晚吟牵着他的手往外走,风雪兜头,她却觉得没那么冷了,积雪的地上留下两串脚印,远处鞭炮声响起,一朵朵绚烂烟花在空中绽放,是新年到了。 “武川,谢谢你,新年快乐。”她在爆竹声中为他送上祝福。 第7章 她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 那天晚上张恒被人发现送往医院,诊断结果是轻微脑震荡,他醒来后告诉大家是被武川打的,出于心虚并没有提到南晚吟。 张恒的家人堵到福利院要求院长给说法,南晚吟那时已经把前因后果和院长解释清楚,是张恒意图对她不轨,武川恰好撞见了才会出手帮忙。 那时办公室内只有她和院长两人,张恒家人辱骂武川的声音搁着一道院子断断续续传进来,副院长在外面敲门,说张家报了警,要求院长出面给个交代。 南晚吟气愤不已,“他们还敢报警,我出去和警察说清楚,明明是张恒企图猥亵未成年,该被抓起来的人是他才对!” 院长却没理会她的义愤填膺,只是让副院长到外面周旋一下。 门外脚步声远去,院长才神色复杂地说出让南晚吟难以置信的一句话,“刚才那些话你要憋在心里,不可以跟任何人说起,尤其是警察。” “为什么?”她不解,觉得面色沉沉的院长像个陌生人。 院长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反问她一句,“你要毁了福利院吗?” 明明是张恒做了错事,怎么就成了她要毁掉福利院,南晚吟僵在原地说不出话,安静的办公室内只余院长一声接着一声的诘问。 “说出真相福利院就成了失察的众矢之的,公众和上级领导都不会饶了我们。” “后果是什么你想过吗?福利院经营不下去,这么多老人和孩子的归宿你来承担吗?” “南晚吟,你一直是我眼中最听话懂事的孩子,要眼看着我们的家被毁掉吗?” “况且你不是也没出事,张恒做的是不对,事后我让他给你道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 “有些事就算撞了南墙也不一定会有结果,你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前途光明,未来可期,别为了这点小事把自己搭进去,事情闹大了名声也不会好听。” 半是提醒半是敲打。 南晚吟一句句听着,坚定要揭发事实的眼神越来越暗淡,院长说的对,后果她承担不起,没有人会维护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 她声音干涩喑哑,像是突然失去所有力气,“那……武川呢?” 院长用无所谓的口吻回答她,“他本来就是个不学无术还爱惹是生非的问题孩子,早晚会因为意气用事把自己送进去,趁着现在还没成年受些教训也好。” “如果你要我不出面揭露张恒,那就必须答应保下武川,不能让他被警察带走,这是我的底线。”南晚吟黯淡的眼眸里涌起仅有的坚持。 院长权衡片刻,“好,但他仍要在公众面前对张恒道歉,否则不足以平民愤。” “我觉得这句话很可笑。”南晚吟说。 她对着院长鞠了一躬,转身大步离开。 那一天她裹着被子躲在房间床上拼命想让自己睡着,可没办法,精神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亢奋,外面的闲聊声传进来,在福利院养老的爷爷奶奶们说院长让人押着武川去外面给张恒家人道歉,武川犟着不肯开口,最后是张恒打来电话把家人劝走事情才得以解决。 武川把人打进医院,还态度恶劣不肯道歉,福利院专门举行了一场批评会。武川站在台上一脸桀骜不羁,出院的张恒假模假样当着大家面表示谅解他,所有人都在夸赞张恒有领导风范,指责武川不懂事。 南晚吟坐在人群里始终不敢抬头,台上少年的目光咄咄逼人,她不敢站出来为他作证,他就也一句不为自己辩解,以尖锐带刺的姿态全盘接受那些脏水和误解。 自那以后她和武川再没说过一句话,开学后她开始更努力学习,福利院不是她的避风港,张恒让她无比清晰地明白了不努力将会沦落的下场,她比任何时刻都渴望逃离。 好在学习上的努力是一分付出一分收获,高考结束,她的成绩优异亮眼,身世又足够坎坷,在那一年被当做城市励志人物进行宣传,政府还赞助了大学四年学费。 从平江到京市,她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长久僵坐的疲惫和空气憋闷的车厢都抵不上对自由的渴望,南晚吟睁着眼睛看了一天车窗外风景。 乡村的袅袅炊烟,田地里耕种的农民,近处大江大河,远处重山叠嶂,一处处景色匆匆而逝交错在她眼中闪过,最终被城市的高楼大厦取代。 最初京大在她眼里宛若殿堂,是个神圣且文明的国度,这里的男生不像混迹在小县城街头巷尾的混混们粗鄙嘴里谩骂脏话,他们绅士有礼幽默风趣。女孩子们也友善热情,对待第一次见面的舍友都精心准备好礼物。 南晚吟初到宿舍看到书桌上摆放的三个包装精美的礼物时一度以为是有人放错了,同寝室的其他人都在家人帮助下布置床铺,只有李念微看出她的窘迫出声解释。 南晚吟感激道谢,随即反应过来她们的书桌上都只有两个礼物盒,身为寝室一员她成为了唯一没替大家准备礼物的人。 她虽没有提前准备,但想要事后补救也完全来得及,可身上的钱只够维持日常开销,她无法回送她们等价的礼物,跑遍学校附近的精品店 才买到三个水晶球音乐盒。 南晚吟至今仍记得徐玲拆开包装纸看到里面水晶球时露出的嫌弃目光,李念微不语,可那副欲言又止还要照顾她自尊心的样子其实比徐玲直白的厌弃要更让人难堪。 她回送的礼物过于廉价,是哪怕过去再多年也仍可以被拉出来谈论嘲笑的小家子做派,可即便如此,那也是她能回馈的全部了。 大一上半学期,南晚吟过了一段备受关注的日子,经常有不认识的人和她打招呼,专业课教室里、食堂、回宿舍的路上……仿佛任何一个角落里都能跳出来几个想加她微信的人。 她头一次收获这么多热情和善意,唯恐辜负了其中任何一个,对他们的要求都尽可能满足。 直到徐玲男友的事爆发,一时间千夫所指,她疲于解释求和,只想事情尽快平息,而她那时尚未意识到大家对真相并不那么关心,因身处在谣言中心的人足够出名,所以大家才津津乐道,一旦事情得到澄清,他们反而觉得无趣。 后来她的微信里经常会有人言语轻浮发来一句“约吗?”,她眼里的文明国度开始一点点变得畸形,这里的人不谈喜欢,也不像那些青春期少男少女恶的浅显表面,他们谈欲望,谈价值,谈后台背景…… 他们不摧毁你的肉i体,却从精神层面令你卑如尘埃。她开始对殿堂祛魅,将自己伪装成不起眼的人,只求能安稳度日。 不同地方有不同的生存法则,这是她由亲身经历悟出的道理,福利院靠争靠抢,在那里院长和领导层拥有绝对话语权,所以只要能让他们看见就意味着能比其他孩子拥有更多机会。 而京大不是这样,这里是弄权者的摇篮,这里喜欢把人性的扭曲和崩塌当做节目欣赏,在这里露头冒尖会被当成富家子弟们愚弄的白鼠。 南晚吟学会收敛锋芒,学会在争论时率先退让,学会隐匿在人群中降低存在感。 她最大的愿望是顺利毕业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安度余生,有可能的话还想养一只猫,其他的就不奢求了。 可现在她发现一切成了奢望,手术室里急救人员进进出出,她怔怔看着染血的双手问自己这样的生活还要忍耐多久。 受欺负要粉饰太平,被造谣要主动谅解,甚至手心那张房卡都在提醒她案板上的鱼肉没资格反抗。 可凭什么啊,少爷小姐的爱情故事凭什么要她做牺牲者,忍耐换不来适可而止,屈服只会令压迫变本加厉。 她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 路边的落叶会被行人踩烂,摆盘的蔬菜会被挑剔遗忘,便宜的乳液会在挤压不出时被轻易丢弃,因为这些东西都太过廉价, 她要做昂贵皮包上的金属标志,做华丽腕表上永不停歇的机芯,做皇冠上那颗最大最闪耀的钻石。 如果权势能让人随心所欲,她愿以此为自己加冕。野心勃勃也好,不择手段也好,南晚吟告诉自己从今往后要一步步向上攀登,直到戴上那顶属于她的皇冠。 那条追逐名利的道路,现在启航也不算太晚,掌权者的游戏桌上,她恰好同时拥有两张入场券。 汪越是海盛集团继承人,在寸土寸金高官遍地的京市算得上富甲一方,攀上他是现阶段最轻易快捷摆脱窘境的机会,可局限性也很明显,汪越这种玩咖眼里只有新鲜感,他这种人不谈感情,喜欢的时候将人捧上天,不喜欢一脚踹开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她不想做昙花一现的金丝雀,所以汪越这张牌要撕掉。 抛开他,眼下唯一的机会就落到裴泽州身上,沉稳内敛斯文儒雅的上位者,待人尊重,骨子里却是冷情,拿下他的难度很大,可回报也足以令人心动。 抢救室的门打开,武川被推出来,南晚吟起身迎上去,眸底充斥着欲壑难填的野心。 往后,她要拉着武川去争去抢,去攀爬那条荆棘之路 第8章 想要碾碎这座山,先要掀翻心里…… 充斥消毒水味的病房里武川躺在床上还未醒来,护士为他打好点滴,南晚吟坐在病床旁微垂着眸,手机上是她能搜索到的所有和裴泽州相关的信息。 病房外响起敲门声,随后有人推门而入,穿西装的男人视线在三人间里扫过一圈,随后目标明确走到南晚吟面前客气开口: “南晚吟小姐你好,我是裴先生的助理田浩,现在方便吗?我们出去单独聊聊。” 南晚吟点头随他到外面走廊,田浩开门见山,“武川先生的医疗费用我刚刚已经缴齐,病房也已经升级为vip套间,这张卡里是十万块,用以补偿你和武川先生的损失,如何分配你们自行决定。裴先生只有一个要求,这件事到此为止,希望不要再有人去打扰沁雪小姐。” 按理说这样的处理方式她应该感到满足,裴家那种背景不欺压她们就该知足了,因此田浩在告知补偿方案后从未想过南晚吟会拒绝。 在他来之前,她的底细就已经被查清楚,四岁时父母双亡成为孤儿,因在世的亲人都拒绝抚养而被送进福利院,苦读十年才金榜题名一跃考进京市的顶级学府,毫无背景孤苦伶仃的一个女孩子拿什么底气抗拒赔偿金的诱惑呢? “田助理,我想见一下裴先生。” 田浩下意识回“好”,片刻后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拧眉不解,“如果赔偿方面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可以再商量,只要不是很过分我这边都可以代为敲定。” “我想见裴先生并不是对赔偿有不满,而是有些事情想当面和他说,麻烦田助理帮忙转达一声。”南晚吟解释。 “裴先生工作繁忙,恐怕很难抽出时间。”田浩委婉拒绝。 “那我可能会将这件事无所保留地爆料在网上,若非走投无路,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田浩温和的态度尽数收敛,“您最好考虑清楚,裴先生习惯与人为善,但善良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 “比起见我一面这种微不足道的要求,不善良的方法要付出更高成本吧?” “南小姐,您实在不必如此执着。” “抱歉,如果有别的路可走,我也不愿耽误裴先生时间。”南晚吟在田浩的凝视下坚持说道。 沉默片刻,田浩开口,“我打个电话向裴先生请示。” “感谢。” 田浩拿出手机走远,这通电话没打多久,他回来后将裴泽州的话转告,“明天下午两点,我接您去裴先生办公室。” “好,谢谢田助理。”南晚吟话音没有就此打住,她动了动唇问打算离开的田浩,“刚刚说的赔偿……还给吗?” 能成为国内顶尖金融公司总裁的助理,田浩表情管理能力已经练到炉火纯青,所以即便南晚吟问出这种趋近于贪得无厌的问题,他也只是维持礼貌笑容给予肯定回答。 送走田浩,南晚吟没急着回病房,从手机通讯表里找出一串从未拨打过的号码。 响铃的十几秒里她的视线越过走廊窗外,夜色沉沉,如她暗淡的前生,也似未知的将来。 “喂。” 电话接通,南晚吟自我介绍,“陈姐,我是南晚吟。” “我知道,你的号码我备注了,打电话过来是想清楚了?我早就说过你这张脸不出现在荧幕上是暴殄天物,清纯脱俗的新人这几年在娱乐圈很受欢迎,观众包容度也高,现在入行正好。” 陈静是大一那年南晚吟周末外出兼职发传单认识的,她自我介绍是星耀娱乐的经纪人,问她有没有兴趣进娱乐圈当明星。 南晚吟当时一心学习,陈静的橄榄枝对她而言是水中月镜中花,遥不可及,她只想顺利毕业,明星和娱乐圈与她的人生规划不符,所以没什么犹豫就拒绝了。 陈静也没执着,毕竟娱乐圈新人一茬接着一茬,最不缺帅哥美女,南晚吟的资质她看好,但也没到非她不可的地步,所以留了联系方式后告诉她以后如果想通了随时可以联系。 时间一晃过去快四年,陈静拿不准南晚吟现在有没有长残,真要签合同的话还得当面见一见才能放心。 “陈姐,我是想入行,但不是以艺人的身份,我想像您一样做经纪人。” 陈静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该笑,“经 纪人有什么好当的,这一行论起光鲜亮丽还得是明星,你这姑娘别学傻呀。” “您说的我都想过,可我资质愚钝,唱歌、跳舞、演技没有一项拿得出手,就连性格都乏善可陈,实在想不出有哪一处优点可以支撑我在娱乐圈立足。比起昙花一现的瞩目,我更想要踏踏实实走好每一步。” 陈静这下倒说不出她傻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娱乐圈这一行美貌是通行证,可仅有美貌是行不通的。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方式有很多,今年爆红的男女选秀,各剧组试戏的群演,再不济也可以上些小综艺刷刷脸。 她本意也是想把南晚吟往这些领域捧,能红起来最好,不能也不会有太大损失,毕竟她手底下又不是只签了一个艺人,每人身上喂点资源总有能得到回报的时候。 而现在南晚吟直接替她省去了试错成本,陈静觉得惋惜的同时也看到了她的潜力。 “你找时间来星耀面试吧,我刚好缺个助理,以你的简历通过面试没什么难度,先在我手下干一年,熟悉行业积攒些人脉,等你觉得能独当一面后就可以申请由助理转为经纪人。” “谢谢陈姐,不过我也可能会以另一种方式成为您的助理,希望您到时候不会介意。”南晚吟说。 陈静在娱乐圈里混迹多年,这点话音还是能听出来的,“如果你有本事空降,别人什么反应不知道,我是会偷笑的。” 结束通话,南晚吟从反光的窗玻璃上看清自己,扎成马尾的头发,有些遮挡视线的厚重刘海,素面朝天的一张脸,以及简朴土气的穿着。 这样平乏的样子就能吸引宗淮和汪越吗? 对裴泽州理应更加用心些,那么从哪里开始改变才好呢? 南晚吟笑了笑,玻璃上的倒影也随之鲜活生动。 再次回到病房时武川已经醒来,护士来推他换病房,南晚吟收拾好临时买的住院用品跟在后面,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等在vip病房安顿好了南晚吟才在他病床边坐下。 “宗淮早就开始找你麻烦了是吗?回消息晚不是因为忙,是怕我知道。”串联起前因后果,武川的反常也有了答案。 “你答应他们什么了。”病床上躺着的人目光灼灼盯着她。 他那时意识已经不清,只隐约知道她被威胁了,那种境况下能把他带出来,武川看场多年,人性丑恶一面见得多,南晚吟就算不说他也猜得到。 “我有办法应付过去,你安心养伤。” “拿什么应付?汪越是什么人你清楚吗,和他有牵扯的女孩下场多惨要我说给你听吗?家破人亡都是轻的!” 汪越就是个没底线的豺狼,嘴里吐出的骨头都没有完整的,惹上他是与虎谋皮,她一个学校里温养大的学生,拿什么应付这些人。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南晚吟扶着他往身后垫高枕头,“你有什么躺着说也一样,医生说额头上挨的那一下有点重,可能会留疤。”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南晚吟,汪越不是张恒,他想整人多得是法子。你想办法和学校请假去外面躲一阵,他那边我来处理,以后也不要留在京市。” “你的处理就是认打认罚吗?武川,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南晚吟眼底逼上一层泪意,武川越这样她就越觉得亏欠,她最不喜欢欠人情了,因为没能力偿还,只能一日复一日忍耐着煎熬。 武川自嘲,“对,就是不值钱,谁都能踩一脚,更没什么尊严可提,我这样不正合你意吗。” 其实不是,看门狗拴上链子骨子里也还带着凶性,在红星会所不止一次被经理训过不知道服软,要他在客人面前学着说些好话,少受些投诉。 武川那时只有一句话,“学不会,不满意就开了我。” 经理常被噎得说不出话,私下里逢人就骂他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但因为他实在能打,遇到事不像其他滑头那样摸鱼,出事了用来背锅再合适不过,所以即便他不懂变通,经理也还是把人留了下来。 遇到南晚吟是意料之外,因着她才来到京市,但他从未想过去打扰,在福利院和她就是云泥之别,现在更不可能是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在红星会所看到她,武川最初是难以置信的,见她被宗淮刁难,行动比思维先做出反应,在经理面前信誓旦旦学不会的服软像是突然无师自通一般。他不在意自己是否还保留骨气,只担心会护不住她。 之后一连几天宗淮的羞辱不断,武川赔着笑左脸挨一巴掌再把右脸递上去,自己多挨一阵,南晚吟那边就多安稳一天,他靠着这个念想才一天天坚持下来。 武川鼻青脸肿,额头上缠着纱布,贬低自己时显得滑稽可笑。 南晚吟静默看了会儿,突然认真说,“武川你相信众生平等吗?我以前不信,所以发生在身上的所有不公平都有了解释。” “张恒是主任,而我们只是孤儿,没底气和他撕破脸,所以只能粉饰太平。” “裴沁雪是大小姐,寝室里所有人都谦让她,而我谦让所有人。” “宗淮刁难我时有恃无恐,可他在裴沁雪和汪越眼里也不过是条不好随意打骂的狗。” “汪越在那间包厢里执掌我们的命运,然而裴泽州一通电话甚至不需要经过他同意就解了我们的困境。” “这些事情明明不对,我们为什么不能反抗?阶级权利是压在普通人身上的一座大山,想要碾碎这座山,先要掀翻心里那座。” “所以武川,你和我,我们的生命都不廉价,那些人太傲慢了,我们要像蚂蚁一样啃食他们,直到不再受制于人。” 第9章 裴先生,在我心里您就是慈善家…… 武川觉得南晚吟是在与虎谋皮,不甘平庸的想法迟早会让她狠狠摔一跤,劝诫的话停在嘴边,她眼底因有了明确目标而焕发的光彩熠熠生辉,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在学校里被大家悄悄注视的明月。 她不该是颗蒙尘的明珠,所以他没理由不做支撑她野心的燃料,他们自相遇那天就各自孤单,再差的结局也不过是相伴着离去。 对她来说或许会遗憾,可对他,那是再圆满不过的结局了。 武川就这样默认了,顺利到出乎南晚吟预料,她以为一定会费上一番口舌,没想到会这样轻易说动他。 窗外天空泛着鱼肚白,一晚上没合眼她却不觉得疲倦,照顾武川睡下后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临走时联系护工来帮忙照看。 田浩给的那张卡她取了一万块,其余的全部留给武川。下午两点和裴泽州的见面至关重要,她得为此做足准备。 南晚吟回了趟学校,到宿舍时李念微和徐玲已经不在,她从储物柜中翻出一个木质饰品盒,打开盖子露出里面平躺着的掐丝珐琅工艺手镯。 这东西从到她手里后就从没戴过,倒不是不好看,非遗工艺色彩鲜艳繁复漂亮,只是她不习惯戴饰品,所以这东西常年积压在柜子里,同寝的室友都没见过。 取出手镯戴在手腕上,大小正合适,莹白皓腕在明艳色彩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光滑如玉,举手投足间足够吸引人的视线。 拿完东西,南晚吟没有多做停留,再次出门目标明确直奔商场。 得益于提前在网上做好攻略,找美发沙龙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头发对一个人气质的影响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她找的这家店是京市名气很大的网红店,和不少明星都有合作。 进到店里,负责服务她的理发师在镜子前问她有什么需求,南晚吟边思索边回答,“我的头发因为经常扎马尾所以松散时会有很明显的痕迹,我需要它服帖柔软,但发根不要贴头皮,发尾修剪自然,不要有太明显的打理痕迹。” 撩起刘海,她将整张脸完全暴露出来,从镜中对上理发师欲言又止的眼睛,“现在的刘海对我起不到修饰作用,我需要尽可能地优化它,最好是只通过修剪的方式来矫正,最终成品希望能自然好打理一些。” “对了,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发质看起来很好,柔顺有光泽,其余的您看着发挥。” 理发师本以为她不知道现在的刘海有多糟糕呢,这么漂亮有气质的一张脸得 被头发毁去一半,好在现在醒悟也不晚,“放心吧,交给我。” 一个优秀的托尼老师不光要能听懂顾客的要求,更要能结合专业性将成品打造的超乎顾客预期。 两小时后,南晚吟审视镜中的自己,不说脱胎换骨,至少看起来和以前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理发师在身后说话,“美女你发质本身很好,应该是从没做过染烫,脸型流畅圆润标准的鹅蛋脸,原本的齐刘海遮住整个人的灵气,我帮您重新修剪了下向两边偏分露出额头。发尾稍微带卷,结合修剪过的层次从身后看慵懒自然,比顺直的头发会显得更蓬松,但完全看不出烫过的痕迹。” 他每讲一处都在镜中相应展示,南晚吟对最终成品感到满意,支付费用后特意加了理发师微信。 从店里走出来,她紧跟着去逛服装店,一万块钱在发型上已经支出过一部分,剩下的余额不足以支撑她去一些轻奢服装店,而她给自己的定位也完全不需要多华丽的衣服来装饰,因此挑选的都是一些品牌不出众但质感上乘的日常款衣裙。 审美这种东西非一朝一夕可以养成,因此穿搭上在还没有形成个人风格时模仿穿搭博主的搭配最为便捷高效。 买完衣服,最后一项行程是去美妆店补一些底妆用品,现阶段彩妆还派不上用场,所剩无几的钱她打算全部用来购买基础底妆和护肤品。南晚吟对自己认知很清楚,以后靠脸的地方还很多,所以对皮肤的保养不管是金钱还是时间都要最大程度付出。 买完东西再次返回宿舍时间已近中午,和裴泽州见面的时间所剩无几,她将东西收进储物柜,对着镜子将眉毛简单修饰了下,令脸上五官整体显得更柔和。 素颜搭配白色棉质长裙,一头柔顺长发用布艺发圈简单束在脑后,饱满的额前留出碎发,看起来朴素又清纯。 裴泽州调查过她,所以这次见面妆容和穿着上不能用力过度,在他的预期最大程度发挥优势就好,出色的容貌是利器,可如他那般拥有钱权名利的人身边最不缺美女,所以这第一次正面交锋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色相上。 她有更好的筹码来吸引他,初识阶段只需让他记住质朴纯洁的样子,往后在他身边的每一次变化才能更深入人心。男人会欣赏成熟的美人,然而对经由他手打造出的艺术品则会更多一分怜惜。 打理好一切,手机铃声响起,她按下接听键,田浩的声音隔着听筒传出,“南晚吟小姐,我已经到京大校门口了。” “辛苦田助理,我现在过去。” 正值周末,京大校门外不少学生进出,田浩边看手机边盯着校门口等着接南晚吟回去交差。车窗外炎炎夏日,蝉鸣声阵阵,仅是听着就忍不住心生燥意。 正烦躁时忽地瞥见京大校门内走出一抹倩影,白裙下的身姿纤瘦单薄,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臂阳光下白的耀眼,柔顺长发低束在脑后,风过时额前碎发飞舞着迷住那双水雾般的杏眼,又很快被主人抬手捋至耳后。 像燥热中突然送来的一缕清凉。 田浩心底生出赞叹,丝毫没把对方与自己要接的人联系起来,直到南晚吟停在车前轻敲窗户,他才后知后觉想起这人似乎有点眼熟。 打开车门,南晚吟低头含笑道谢后坐进后排。后视镜里田浩忍不住又看去一眼,不明白明明昨天才见过的人怎么变化这么大,有种普通美女突然变成白天鹅的惊艳,可如要细究又会发现同昨天也没有多大差别,五官还是那个五官,脸上也没带妆,偏偏就是让人觉得精致了很多。 惊艳归惊艳,田浩脸上仍保持一副公事公办的沉稳,启动车子后专注驾驶。 汽车驶过热闹喧嚣的城市街道,在京市上学那么多年,这还是南晚吟第一次领略这座城市的风光。以往她与人行道上那些灰扑扑的人没有什么不同,行色匆匆满脸疲惫,而这一次她坐在价值不菲的车子里,真切体会到了金钱会给枯燥的生活注入多少活力。 半小时后车子在一处占地宽广的中式四合院外停下,南晚吟声含犹疑问田浩,“不是去裴先生办公室吗?” “老板临时在老宅这边会客。”田浩简单解释。 两人下车,他带着南晚吟绕过院中锦鲤池,到中堂旁的茶室外示意她稍等,自己去敲门。 “进来。”里面男声低沉儒雅。 田浩打开门,对着南晚吟做了个请的手势,他自己却没跟进去,守在外边将雕花木门重新关好。 茶室内光线比外面要暗很多,布置得古色古香,木质家具古朴雅韵,占据一整面墙的博古架上摆满各式茶盏瓷器,裴泽州就坐在藤编茶桌后沉敛着眸看向窗外那一片浓茂绿茵。 茶桌上香炉冒出袅袅炊烟,他的脸隐在雾霭中半是模糊,南晚吟不由想到与他的第一次见面。 拥蹙喧嚷的走廊里他仅仅只是走来就能令嬉笑瞧热闹的人群瞬间寂静无声,手杖碰撞地面声音沉闷压迫,墨深的瞳仁不轻不重看来一眼又淡淡收回。 那一刻隔着还未遣散完的人群,南晚吟忽觉自己和武川像是两只误入人类餐桌的老鼠,格格不入,渺小灰扑。 而今,不过数日她便生出了要攀附着他跃升阶级的野心,多讽刺多妄想。 南晚吟一步步靠近,最终停在茶桌前率先出声,“裴先生。” 裴泽州视线落在她身上,“坐。” 南晚吟依言在他对面坐下。 “你要见我想说什么。”他斟茶,声音和姿态都温文尔雅。 南晚吟低垂着头,仿佛接下来的话十分难以启齿。 “裴先生,很抱歉打扰您。我因为宗淮的恶意举报没能顺利通过公示期,毕业在即,依靠我个人的能力很难及时找到实习工作,所以冒昧来访想拜托您能帮忙让我进星耀做经纪人助理。” “为什么是星耀。” “我在网上查阅过同类型公司,星耀发展前景很好,而且公司待遇优厚,还有……” 她犹豫着说,“听说您和星耀的老板陈誉凌是朋友。” “这算不上什么广为人知的事,你从哪里听来的。” “沁雪之前在寝室说过一次。”她说完小心觑了眼裴泽州脸色,生怕会引得他不满一般。 “可以,还有别的要求吗。”这种事对他而言算不上多过分的请求,打声招呼而已。 南晚吟头垂得越发低了,发丝掩映下的颈部皮肤微微透着红,裴泽州后知后觉注意到她那张清纯漂亮的脸,第一次见面时没关注到她,现在却明白为什么宗淮会做出那种自露马脚的事。 色令智昏,漂亮的女人总是更容易诱发人心底的欲念,不过也幸好她够本分,否则以沁雪的倔性倒不知要被宗淮那种人哄骗多久,所以当做是谢礼也好,她的要求他可以成全。 像是好不容易才做好心里建设,南晚吟忽地抬起一双仿若笼罩雾气的杏眼,“裴先生,我的朋友武川是红星会所内保,为了保护我才被宗淮打压报复,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遍体鳞伤,我担心他出院后回去会被宗淮继续报复,所以可不可以请您出面帮帮忙?” 裴泽州听着,低头抿一口茶,声音淡淡,“一次人情换两回报酬,南小姐,我是个商人,不是慈善家,何况该给你们的补偿已经由田浩转交,没理由一而再地帮你。” “对不起裴先生,我知道这些请求很无礼,可我别无他法,您是我唯一能求助到的人了。” 泪珠自眼眶滚落,如崩断的玉珠一颗接着一颗砸在茶桌上,她抬手快速拭去,明丽繁复的手镯晃荡在腕间,令裴泽州低垂的视线重新聚焦在她身上。 青釉色茶壶在泥炉加热下散发幽幽茶香,蒸腾的雾气与香炉交融,裴泽州声音低缓响起,“我可以答应你。” 南晚吟却没立刻高兴起来,欲言又止望着他,目光怯怯。 “还有什么一起说吧。” 他这样说,她才敢从包里拿出那张烫金的黑色卡片。 裴泽州只看了一眼,心中已是了然,“汪越给你的?” “嗯,他让我今天下午过去,裴先生,我不想。”声音温软,仿佛极信任他,将卡片轻轻放置在桌面,她纤细葱白的手指像是被烫到般快速收回,脸颊瞬间嫣红。 汪越的确不 是什么好人,眼前少女身上有着尚未历经社会磨砺的单纯,眸底清澈仿佛不谙世事,难得的是没生出那种攀附权贵的痴心妄想。 “汪越那里我会处理。” 南晚吟紧张踌躇的脸上瞬间绽开惊喜,望着他的眼睛晶亮欢悦,仿佛一瞬间压在身上的所有重担都烟消云散,激动起身弯腰鞠躬表达谢意。 “裴先生,我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一而再地向您提要求,您却没有生气将我赶出去。” 她高兴到忘记拘谨,眼中涌动着星光,“您和他们都不一样,裴先生,在我心里您就是慈善家。” 裴泽州收到过很多人的感激,如此直白热烈的还是头一次,成年人的世界含蓄内敛,他不免被她愉悦的笑眼感染。 “慈善家吗?希望你对我的印象一直如此吧。” 她却忽地迟疑起来,“我以后应该很难有机会再见到您。”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他这样一说,她便又高兴起来,好像能见到他是多么值得喜悦的事。 第10章 像极那种会泡在酒吧…… 交谈结束,南晚吟正打算告别,裴泽州却出人意料地夸赞起她手腕上戴的镯子做工精巧。 南晚吟一副毫不设防的样子,声音清泠讲述起由来,“我之前在黄映老师的工作室兼职过,这个镯子是她送给我的。” “春庭珐琅馆的黄映?” “对!裴先生您也知道黄老师吗?”她有些喜出望外,像是对他有了什么更亲切的认知。 裴泽州的回答模棱两可,“她是非遗工艺掐丝珐琅的传承人,在京市文化圈里很有名气,作品千金难求。” 听他这样说,南晚吟的手触上腕间镯子,眸中不舍一闪而逝,将镯子退下来递给他,“裴先生,我没什么好报答您的,如果您喜欢的话这镯子就送给您。” 裴泽州被她忍痛割爱的模样逗笑,儒雅沉静的脸上多了丝生气,“我倒还不至于眼馋小姑娘的东西,收起来吧,我让田浩送你回去。” 南晚吟脸上不免有些羞红,“那我不打扰您了。” 望着她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裴泽州脸上随和之色收敛,淡淡收回视线在手机上给田浩发去消息。 “查一查她和黄映的关系。” 南晚吟推开茶室雕花木门时,田浩刚把“收到”两字回复出去。 “南小姐,我送您回学校。” 南晚吟客气点头,“麻烦田助理了。” 与来时的紧张焦虑不同,回程路上她的心态更加坦然,迫在眉睫的事情都已经解决,裴泽州那里也种下了一颗重逢契机的种子,接下来只需要耐心等待。 她垂眸视线落在腕间手镯上,她确实在黄映工作室兼职过一段时间,不过这镯子却不是黄映专门送给她的。 黄映对作品精益求精,稍有瑕疵便会损毁丢弃,这镯子花叶处的掐丝填色不匀,整体来看不明显,可黄映是知道这一处缺憾的,所以成品对她来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南晚吟当时在收纳金丝,看出她在犹豫便脱口夸赞好看,因着那句夸赞黄映便将这镯子随手给了她,用黄映当时的话来说就是毁了怪可惜,放在馆里展览她又接受不了瑕疵,就当是对她陪着一起加班的奖励了。 文人懂得欣赏品鉴,南晚吟只是个艰难度日的穷学生,因此拿到后第一时间便想卖掉。可这东西她说不好来处,春庭珐琅馆里可供出售的工艺品都清楚登记过买家信息,她手里的镯子没对外出售过,只凭工艺能看出是出自黄映的手。 可是能看出来懂得鉴赏的人并不多,更多的都是一些追逐风潮的有钱人,说不出来路在他们眼里就成了假货赝品,若要如实相告,这东西便成了瑕疵品,卖不出价钱。倘若不幸再被黄映知道,那便成了一桩得罪人的事。 所以这镯子虽值钱,落在她手里却只有压箱底吃灰的用。 想到戴着它来见裴泽州,或者说明知会惹人不喜,还坚持一定要见一面,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曾在寝室里听过裴沁雪的一句抱怨。 “那个春庭珐琅馆的黄映有什么了不起!有点手艺就开始恃才傲物,我奶奶偏就喜欢她做的东西,年底要过八十大寿,我哥哥亲自登门想请她做一副八仙贺寿的屏风,结果她就是不答应,不知道摆的什么架子。” 裴泽州在黄映那里碰壁,倘若还不死心,必然会留意到她戴在手上的镯子。文化圈的人大多清风傲骨,拿钱砸是在羞辱人,可若能找准关系帮忙牵线未必不会有转机。 直接在电话里告诉裴泽州她认识黄映功利性太明显,唯有这样见一面才能令她手里的筹码最大化发挥作用。 至于他会不会派人去查实情况,这一点南晚吟并不担心,当时工作室里只有她和黄映两人,裴泽州自己都被拒之门外,派去的人想接触到黄映更是不可能。任由他们去查也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信息,毕竟她的话里三分假七分真,在工作室兼职过的事没骗人。 …… 裴泽州答应的事很快便有结果,汪越那里一直风平浪静,武川出院后升了内保队长,虽不算什么多高的职位,但他能有所晋升是裴泽州在后面出过力的,打狗也要看主人,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武川背后的主人就是他。 南晚吟入职星耀是田浩带去办的手续,对接是星耀的人事经理,对她走后门进来的身份心知肚明,繁琐的手续精简了很多,走个过场就安排入职了。 送走田浩,她去了趟陈静办公室,穿干练职业套装的女人头发理的短而利落,坐在办公桌后不紧不慢鼓起掌来。 “又见面了,没想到你不光真的做到空降,还是找裴泽州的路子。” 南晚吟在她对面坐下,谦逊道,“只是恰好碰上契机,和裴先生其实并不熟。” 在其他同事面前可以将自己伪装成有后台的关系户,对陈静则不需要,毕竟是顶头上司。 陈静看着她不免觉得惋惜,“你比我印象里外形条件还要出色,真的不考虑往艺人方向发展吗?” “陈姐,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以后跟着您还望多提点。” “那我也不强求了,助理的活不难,但繁杂辛苦,你要有心理准备。” 简单交代几句,陈静让人领她去工位。 负责带南晚吟的女生热情开朗,两人刚走出陈静办公室她便主动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刘宁,也可以叫我宁宁,负责艺人宣传,咱俩工位在一起,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谢谢,我叫南晚吟。”她权衡着态度,不算冷淡,也绝称不上热切。 刘宁抿唇一笑,突然凑近她有些神秘兮兮道,“我知道你,其实你没来之前我们就听说了,晚吟你和ise的裴总很熟吧?” 南晚吟面上一红,“没有,你们从哪里听来的?” “哎呀,公司里这种事传起来很快的,昨天田浩就来过一趟,紧接着人事那边传出消息有新同事入职,大家心里门清的。” 刘宁嘴快,说完后才察觉不妥,怕她误会赶紧解释,“大家不是对你有意见,只是都很好奇你和裴总什么关系,毕竟他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这么多年都没传出什么莺莺燕燕的绯闻,这次居然会派助理来帮你办入职。” 南晚吟笑了笑没答,自如转开话题,“我第一天入职,对工作内容还不熟悉,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越是这样遮掩的态度,越让人觉得她与裴泽州关系匪浅,刘宁心下了然,对她的态度更亲切友好了。 到工位时不少同事都热情和她打招呼,南晚吟一一礼貌回应,并不因骤然聚集在身上的关注而表现出拘谨不适,坦然在自己位置坐下,将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关系户姿态展现的淋漓尽致。 凭她自己的能力想进星耀其实不难,只是那样按部就班地入职充其量也不过是公司里无人问津的底层员工,不说晋升,职场中以资历来打压新人的情况屡见不鲜,徐玲就常和李念微在寝室抱怨公司里的前辈总支使她去干杂活。 南晚吟没时间一年年熬出头,之所以走裴泽州的关系进来就是为了现在这样立竿见影地营造自己关系户的形象,她不在意别人如何评价,经纪人助理这个位置只是过渡期的跳板,甚至星耀都不是她的最终归宿。 “陈总好。” 刘宁问好的声音令她回神,回头看去时 只来及瞥见一道落拓挺拔的背影。 在星耀能称作一句陈总的只有陈誉凌,裴沁雪在寝室闲聊时评价过这人,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成日里不务正业,放着那么大的家族企业不管,任由亲戚霸占,自己跑去开个小娱乐公司。说的好听是自主创新,说的不好听就是方便泡妞。 裴沁雪给出这番评价时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说陈誉凌是被养废了,不然和她哥比也是不差的。 陈誉凌进办公室后没多久,陈静就被叫过去,工位上大家不约而同放轻动作,支着耳朵偷听。 对话声隐约传出,似乎是要找什么人。 片刻后陈静推门出来,“南晚吟,过来一下。” 南晚吟压下眼底疑惑,顶着一众人视线起身走过去。心跳不由加快,是心虚的表现,她开始担心是陈静找她还是陈誉凌发现了端倪? 敲门入内,陈誉凌正站在落地窗边接电话,黑色廓形短t搭深色牛仔长裤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颀长,与南晚吟印象里西装革履举止沉稳的总裁反差极大。 他站在窗边,听到声音轻慢撩起眼皮看过来一眼,像极那种会泡在酒吧彻夜不归的浪荡子。 陈静招手示意她站到旁边等待,陈誉凌收回视线看向窗外,电话回的敷衍,“嗯嗯啊啊”声音懒散,最后以一句“知道了,回去吃饭行了吧”结束对话。 他转身,面容俊逸骨相优越,浓长显得有些锋利的眉下是一双薄情眼,看人时透着几分凌厉审视。 陈静出声介绍,“陈总,这是今天刚入职的南晚吟,脸生,漂亮,人也机灵,应该符合您的要求。” 陈誉凌抄兜踱步靠近,在她身前一步远处停住,落地窗外投进的阳光尽数被他挡在身后,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压迫感十足,南晚吟不得不抬头与之对视。 “陈总好。” 陈誉凌轻扯了下唇,眼皮微垂,“京大的高材生凭履历想进星耀应当不难,把裴泽州的人情浪费在这上不觉得大材小用吗?” 第11章 烟雾缭绕,隔着他一双漆黑幽…… 犀利直白的问题令南晚吟下意识想去看陈静,好在进门前的心理暗示起了作用,陈誉凌会这样问恰恰说明对她和裴泽州的关系并不清楚。 只要他不去向裴泽州求证,凭借信息差她完全可以更大胆些。 南晚吟眼眸含羞带怯,微微低下头躲闪,“我什么都不懂,怕搞砸了实习影响毕业才麻烦裴先生的。” 所以不是人情,是依赖,模棱两可的暗示将她和裴泽州的关系无限拉近。 陈誉凌对她的解释不予置评,转头去问陈静,“裴泽州的人,我带回家合适吗?” 陈静同样为难,“陈总,公司里符合要求的艺人不是拍戏就是在赶通告,实在没别人了。” 看一眼时间,陈誉凌皱了皱眉又看向南晚吟,“收款码拿出来。”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来不及想缘由,南晚吟拿出手机照做。 她才调出微信收款二维码,陈誉凌已经扫码完成,“叮”地一声提示音,通知栏提醒入账一万元。 突如其来的一笔转账令南晚吟不明所以,陈誉凌言简意赅解释,“出工费,等下陪我去个地方,别多话,有眼色些配合我。” “好,陈总。”不让多话她便一句都不多问。 陈誉凌接着对陈静说,“给她找套性感风情的衣服换上,妆容同样。” 压下心中疑惑,南晚吟随陈静一起走出办公室,绕过长廊进到服装间才缓声问,“陈总说的出工是哪种类型?” 这怪不得她谨慎,毕竟裴沁雪对他放浪逐色的点评过于深入人心,就算她不带偏见看他,正常人谁会特意嘱咐穿搭要性感风情。 陈静在衣架上翻找,“别担心,只是简单陪他去家宴吃个饭,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今天是公司里实在没人我才推了你。” “家宴?” “不论你有没有听过关于陈总的一些传闻,我都建议你不要过早下决断,我们做员工的,想要在职场上平步青云,最重要是读懂老板,这算是我给你的忠告。” 陈静从成堆的衣服里挑出一条烟粉色挂脖连衣裙,裙摆做成不规则荷叶边设计,长度刚好够包住大腿,“去试试。” 南晚吟将她的话记下,接过道谢。 从试衣间换好裙子走出来,陈静眼底的惊艳和赞赏不加掩饰,“你气质偏清纯那挂,我本以为这裙子会衬得你庸俗老气,没想到意外合适,纯而不媚,娇妍性感。” “陈姐眼光好,选的裙子款型好。” 她这话倒不是吹捧,试衣间里有全身镜,这条裙子剪裁上收放自如,该隆起的地方圆润饱满,腰部收紧,双腿裸露的比例恰到好处。 陈静将挑选好的高跟鞋递给她,“这双高度适中,就算初穿者也会比较好驾驭。” 她做事处处体贴,难怪能在三十多岁的年纪坐到经理总监的位置,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南晚吟对这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换好鞋,在化妆镜前落座,陈静叫来化妆师为她上妆。南晚吟五官柔美,面部皮肤宛若无暇,单论脸与风情一词毫不搭边。 化妆师在她圆润的眼部做了很多修整,眼线上挑,睫毛卷翘纤长,下眼睑处铺一层腮红,加重眼尾处阴影,不多时便塑造出一双漂亮娇媚的含情眼。 陈静越看越满意,南晚吟虽不是明艳型大美女,却胜在面部线条流畅,五官也立体标志,底子与妆容相辅相成,像一张绝佳的白纸,画师在纸上描绘什么便呈现什么,用圈里的话叫剧抛脸,换个妆就换个人。 “陈总在负一层等你,快去吧。”她把手机上收到的信息转述。 南晚吟乘电梯到负一层,出来时目光四下巡视,光线昏暗的停车场里不见陈誉凌身影。 她正要挨个车窗寻找,不远处一辆黑色跑车打起双闪,南晚吟走过去,离得近了才看清手腕搭着车窗在抽烟的陈誉凌。 烟雾缭绕,隔着他一双漆黑幽深的眼,尾部微微上扬,视线自上而下轻扫,漫不经心,有些浪荡勾人。 她站在车外如商品般由他审视,表情拘谨,举止扭捏,十足地拿不出手,令陈誉凌对她的印象在金丝雀菟丝花这类词的基础上又加新手二字。 片刻前带来的惊艳有所冲淡,他收回视线显得兴致缺缺。 “上车。”夹烟的手勾了勾。 南晚吟绕到副驾,坐稳身体后听见他说,“恃宠而骄会吗?” “不太……熟练。”车里光线更暗,她睁着一双柔情潋滟的眼怯怯答道。 陈誉凌手肘架在车窗上,下巴抵住手腕,似笑非笑瞥来一眼,“撒娇,妩媚,眉目传情,现在这样太正经了,带你回去是气人的,这样说懂了没?” 南晚吟点点头,眼底带着懵,明显没领悟透彻。 他说的更明白些,“餐桌上有一个算一个,你只要能惹他们生气,多一个人事后多给你加一万。” “明白了陈总!”她这次答的极有底气。 陈誉凌挑眉,“比如?” 南晚吟将烫了卷的头发往颈后一撩,露出一截瓷白肩骨,上半身倾向他,手臂越过扶手箱轻易捻走他夹在指尖的烟,嫣红润泽的唇含上,深吸一口忍着咳意吐向他,“这样?” 她倾着上半身,胸口旖旎风光暴露在他视线下,烟头滤嘴处留下口红印,一脸得意等着夸赞。 陈誉凌看了片刻,抬手印在她唇角摩挲,十足的暧昧,“无师自通的本领裴泽州知道吗?” 她神色怔怔,又露出那副唯恐做错事的怯懦模样,刚展露的一点风情顿时烟消。 陈誉凌将烟从她指间抽走,捻灭丢弃,“不是什么好东西,别沾。” 跑车发动,轰鸣声震耳,男人目视前方,半边侧脸轮廓锐利棱角分明,眉眼有些冷酷薄情,转方向盘的动作又过分松弛散漫,显得浪荡随性。 一路驶出市区,路两旁绿茵越来越浓茂,沿湖而建的别墅群逐渐映入眼帘,直到看清云湖山庄的石刻立碑,南晚吟才真正理解什么是寸土寸金。 曾在手机地图上匆匆一瞥的顶级富人区,那时从未想过会有与这里产生联系的一天。南晚吟静静望着车窗外碧湖蓝 天,心脏强烈跳动,是按耐不住的兴奋,是她见识越多便越发蓬勃生长的野心欲望。 停稳车,陈誉凌先下去绕过车头来为她开门,南晚吟笑得娇,挽上他手臂贴近耳畔说话,“这样可以吗?” 陈誉凌同样姿态亲密,“做的好。”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进到客厅,南晚吟柔若无骨般依着他,客厅坐着的三人原本正在说话,看到她,中年男人含笑慈和,保养得宜的夫人肉眼可见沉下脸,只剩一身家居服看着和陈誉凌有两分相像的男人泰然自若低头饮茶。 陈誉凌丝毫不在意,揽着她腰往空沙发一坐,吊儿郎当笑着给她介绍,“陈仲先生我叔叔,张澜女士我婶婶,还有这位我堂哥陈景骁。” 南晚吟也没让他失望,顺杆爬的快,“叔叔婶婶堂哥好,我是南晚吟,初次见面也没带什么礼物,下次补哦。” 张澜冷哼一声别过头,陈仲缓和气氛,“行了,小安难得回来,吃饭吧。” 他与张澜率先起身往餐厅走,陈景骁落后一步同陈誉凌并肩,看一眼紧扒着他手臂的南晚吟,欲言又止,“你这位女朋友之前倒没怎么见过。” 知道陈誉凌玩的花,毕竟是一家兄弟,年纪也不小该考虑收心成家了,这种女人明显是不能娶进家门的。 陈誉凌不接话茬,改问他,“怎么不见大嫂?” 张澜恰好听到,坐在餐桌前跟着问,“是啊,毓秀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陈景骁解释,“她今天有应酬,推不掉。” 张澜不甚满意,“工作重要也不能不顾家,你们也该要个孩子了。” 佣人一道道菜送上桌,南晚吟紧挨着陈誉凌坐,拉着他手和自己比大小,既没眼色也没规矩。陈誉凌纵着她,一桌子菜长辈还没动筷,他先给南晚吟夹了块排骨。 她一副感动惨了的样子,不顾在场人多在他脸侧落下一吻。 陈仲干咳一声,试图提醒二人注意场合。 陈景骁倒羡慕他们能这样肆意,对张澜道,“钟氏正值动荡,能稳住局面全赖她在外周旋,您既不愿伸援手,也别对她过多要求吧。” 张澜脸色不悦索性不再开口,陈仲便让大家赶紧动筷,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陈誉凌纯粹为了应付交差,动了两筷子便兴致缺缺,看南晚吟吃得香,后半程就都在为她夹菜。 张澜面前摆的一道片鸭她最爱吃,陈誉凌嫌夹起来麻烦,直接起身端到她面前,声音宠溺,“多吃点。” 南晚吟笑弯了眼,不忘继续完成kpi,眨着无辜的眸去看张澜,“婶婶不介意吧?” 张澜忍着不喜搁筷,没当场发作全凭教养使然,跟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置气才是自降身价。 见大家都吃差不多了,陈仲开始劝说起陈誉凌,“小安,你如今也不小,该考虑接手新恒了。” 陈誉凌不以为意,笑得没正形,“叔,我手里管着星耀呢。” “那都是小打小闹,陈家未来还是要你担起来。” 陈誉凌缠着南晚吟一缕头发在指间绕,“不有我哥在吗,都是陈家子孙,谁继承都一样,我现在过的顺风顺水,您别想拉我回来干这苦差事。” 陈仲语重心长劝他,“陈氏家业是你爸爸拼下的,你父母走的突然我才临时接过,这些年算作代管,无论如何都要交还给你的。” 这些年每回家宴他都要这样说上一回,陈誉凌没耐心听,揽着南晚吟起身上楼,只留下一句,“您常打钱给我就算对得起我爸了。” 第12章 “陈誉凌手里不能掌权,这句…… 陈仲被他这副反叛姿态愁的叹气,张澜则实在忍耐不住,望着两人如胶似漆腻在一起上楼的背影轻斥,“一天到晚沾花惹草,来路不明的女人也往家里带,大的小的都不让人省心!”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上楼的二人听见,南晚吟身子一僵,直觉陈誉凌会不高兴,抬头去看时果见他眼底泛起寒凉刺骨的戾气。 情绪一闪而逝,很快又不在意地笑笑,垂眸对上她视线问,“怎么,委屈了?” 南晚吟摇头,她当然不委屈,花钱雇的演员哪会入戏,只笑得更温顺了些,“有你陪着我,才不会在意别人说什么。” 陈誉凌回她一句“乖”,揽着人消失在楼梯拐角。 餐桌上,陈仲卸下慈和伪装,问陈景骁,“新恒集团的股份转移协议他签了吗?” “没有,还和以前一样只要钱。” “只要他肯安分,这辈子衣食无忧不难,怕就怕没看起来那么老实,你们是同龄人,平时多关注些。” 陈景骁微有沉默,“这样难免落人口实,把新恒还给他,我们另立门户不见得就比现在差。” 陈仲折起餐巾擦拭嘴角,笑他天真,“当年为他父母筹办葬礼,他那时才六岁,一见我就冲上来喊打喊杀,凶的像只狼崽。” 丢弃餐巾,他盯着陈景骁告诫,“骁儿,对他你要记住一辈子严防死守,贪财好色没关系,陈家有的是钱供他挥霍,可若是胆敢对新恒有半分觊觎,你的仁慈就会成为我们的催命符。” “陈誉凌手里不能掌权,这句话无论何时你都要铭记在心。” 一层之隔的二楼,陈誉凌房间里南晚吟规矩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待,立在窗边眺望湖景的男人久久不语,从背影看像一柄积霜的剑,冷如冰,沉如潭。 良久,才淡淡出声,“再待一会儿就送你回去。” 南晚吟轻“嗯”答应。 “今天的事别人问起知道怎么答吗。” “只知道陈总如外界说的一样,是个喜好美色贪图享乐的富家少爷。”她试探着揣摩他心意。 陈誉凌自窗边回头,眉眼化去锐利,“你很聪明。” 南晚吟向他表忠心,“您是裴先生朋友,又是我老板,您的事不论对谁我都守口如瓶。” 视线落在她身上两秒,那双含情眸过分好看,对着人时柔情似水,乖顺坐在那里像樽漂亮的装饰花瓶,赏心悦目。 裴泽州便是看上她这副清纯不自知的风情吗? 闪念一晃而过,他无意窥探旁人感情,招手示意她跟上下楼。 从云湖山庄离开已是傍晚,橘红色斜阳染红一湖池水,陈誉凌开车送她回公司换衣服卸妆,分别时转了三万块钱算作奖励。 南晚吟从没觉得赚钱这样轻易过,曾经烈日下热出一头汗辛苦发一下午传单也不过只赚八十块钱,轻松一点如家教这样的兼职时薪一百已经是她找过为数不多的好工作,而今天只是陪着吃一顿饭,入账便是四万。 所以人怎么能不往上爬,如果认命,得过且过地混日子,这四万块够买她多少不辨昼夜的辛勤呢? 这个点大家都已经下班回家,她换回自己衣服后从公司坐地铁回学校,到寝室时李念微正在阳台晒衣服,徐玲在吃外卖,视线根本不往她身上落。 南晚吟脱下外套,瞥到书桌上平躺的信封,刚拿在手里端详李念微就走过来解释,“这是有人交给宿管阿姨说要转交给你的,我和徐玲正好上楼,阿姨就让帮忙带上来了。” “谢谢。” “小事。”李念微甩干手坐回自己桌前吹头发。 南晚吟拆开信封,从里面倒出一张银行卡,是田浩交给她的那张。 她从这张卡里取过一万,之后便放在武川那,这钱是他鬼门关里闯一遭的赔偿,南晚吟本不该动一分,可为了解困局只能从中挪用。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心情,想到武川,想到福利院里那个改变两人命运的除夕夜,银行卡在她手心硌出两道白痕。 她们遭受的苦难理应有人买单,张恒和宗淮的名字在齿间咀嚼,她告诉自己不能急,平心静气,一步一步慢慢来,总有一天这些人都会付出代价,拖着狼狈和自尊匍匐在地,就如当初的武川一般。 唯有这样才算偿还。 收起卡,她在手机上给武川发消息。 “我手上不缺钱。” 武川回,“我也不缺。” “不缺也可以攒起来,你以后总有用到的时候。” “我可以自己赚。” “你挨打的赔偿,我拿着算什么?” 武川这次回的有些慢,对话框提示一直在输入中,好半天才发来一句,“算亲人,你说过的。 ” 他这样说,南晚吟不好反驳,觉得还是当面说比较好,“明天下班有空吗,一起吃饭?” “我下班很晚。” “我等你。” “嗯。” 对话终止,南晚吟放下手机去洗漱,上床时难得失眠,一夜辗转反侧,思绪围着裴泽州展开,隐隐想出些眉目才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起洗漱,李念微和徐玲正要出门,见她连续两天早起关心问道,“今天也出去吗?” 南晚吟对二人笑,“嗯,找了实习工作。” 徐玲眼神一缩,不自在撇开脸,总觉得南晚吟的笑似含着讽意。 “你考编的事……”李念微欲言又止。 当着徐玲的面,她不好关心太多。 南晚吟比起上次在寝室质问徐玲时显得情绪平稳许多,“举报被驳回,不过我已经有了其他打算,所以不会参加接下来的选岗。” “澄清了就好,只是京市编制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还挺可惜的。”李念微说。 “是啊,不过也没办法,计划总赶不上横生波折的变化。”如果她一直只有一条路走,无论如何也是舍不得放弃的,可现在毕竟是情况不同了。 她这话非是有意冲着徐玲,可听在耳里不免意有所指,一直没说话的徐玲冷哼一声,转头拉开寝室门就走。 李念微只好匆匆和南晚吟告别,快跑两步去追她。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南晚吟神色淡淡,这段室友情,临近分别时也该维护起来了。 一个初入社会的青涩学生,倘若与同寝室友相处的宛若陌生人,日后在裴泽州那里容易引起怀疑。 修好的对象徐玲自是排除在外,无事都要生出三分是非的人,在她身上花费时间事倍功半。 比起她,李念微是更好的人选。以前是没得选,所以不论发生什么她和徐玲永远都是一体,可若让她有的选呢?看似坚不可摧的友谊又能坚持多久。 去到公司,一上午没什么事做,陈静去剧组探班手底艺人,只交代刘宁带她继续熟悉公司目前签下的艺人资料。 中午大家各自点了外卖,刘宁多点一杯奶茶递给她,南晚吟也不推辞,道谢后收下。 “南南,昨天陈姐喊你去老板办公室是有什么事吗?我见你一下午没回来。” 南晚吟有些为难,“这个…我不太方便说,不过你也可以去问问陈总。” 倘若事事都能问陈总,她何必搭上一杯奶茶,刘宁干笑两声,“不方便的话我就不打听了。” 她情绪肉眼可见消沉下来,南晚吟耐心吃完最后一口,抽出纸巾擦拭唇角,而后才从包里拿出一只没拆封的tf口红。 “这两天感谢你帮忙,这只口红颜色很衬你。” 刘宁推拒,“都是同事,这点小忙有什么好谢的。” “所以日后还要拜托你继续多多关照,收下吧。”南晚吟直接将东西塞到她包里。 左右不过是一只口红,推来推去倒显得多金贵,刘宁索性就不推辞了,南晚吟话音里的意思日后少不了还要继续深交,礼物有来有往的送着不就处成朋友了。 刚知道公司里要空降个关系户时她还担心会不好相处,和南晚吟接触下来发现她虽然待人不热情,性子却远比想象中随和。 “那我就收下了,哪天有空请你吃饭。”她笑道。 南晚吟看了眼办公室,状似不经意问道,“陈总今天不来公司吗?” “他一个月都难来两回,每次来都是为了接公司新签的艺人,听说咱们公司大部分艺人都跟过他,私生活很乱,大家都传他开娱乐公司就是为了泡妞方便。” 南晚吟面上显出些许担忧之色,“原来他是这种人,裴先生和他是朋友,该不会……私下里也喜欢朝三暮四吧?” 刘宁看出她这是担心自己地位不稳,笑着让她放宽心,“裴总洁身自好是出了名的。” 说完这句,她又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小声说道,“不过裴总几年前似乎有过未婚妻。” 南晚吟眼眸微张,“是吗?那现在……” “放心啦,已经解除婚约了。”她委婉道,“我也是听说哈,裴总腿脚不好这你知道的吧?听说他以前很健康,还是职业赛车手,家里早早定下未婚妻,事业爱情双丰收,后来赛场上出意外,赛车翻出跑道,人都是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只是腿落下病根,他未婚妻也是为的这个才悔婚。” “那他们感情好吗?”她话音里隐含醋意。 “这我也不太清楚。”刘宁不傻,打马虎眼糊弄过去,怕这两人万一闹矛盾再算到她身上。 为将角色饰演到实处,南晚吟一下午看起来都情绪低落,打卡下班离了公司后才算做回自己,乘地铁去红星会所找武川。 第13章 她在裴泽州面前又用的哪副面…… 南晚吟到时武川还在忙,他如今是内保队长,会所里处处都要亲自带人盯着,只能安排个人先过来带南晚吟去员工宿舍等他。 红星会所里鱼龙混杂,谈生意的商人多,纨绔子弟也不少,他怕南晚吟再遇到像宗淮那样的人,不放心让她在大厅等。 领南晚吟去员工宿舍的人叫虎子,是武川为数不多能说得上话的同事,边引路边拘谨和南晚吟说话,“南姐,武哥让你有什么事就吩咐我去做,他还要再忙会儿才能结束。” “好,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里就是武哥房间,南姐你进去等吧,我在外面守着,有事就叫我。” “嗯。” 推门进去,武川升了队长后待遇跟着提高,住的是单人宿舍,房间狭窄,看着不过20平左右,除却一张床和卫生间,屋子里不剩什么地方。 南晚吟抽出凳子坐下,视线在屋内打量,房间虽小,武川却打理的很干净规整,床上被子叠成豆腐块,拖鞋紧挨着床线摆齐。 等了大概二十分钟,外面虎子声音响起,“回来了武哥,南姐在里面,我一直看着呢,没人来打扰。” “嗯,去吧,点的外卖拿去吃。” “谢谢武哥!” 武川推门,看到南晚吟正对着门坐,有些不自在地挪开眼,脱掉汗湿的制服外套放在水盆里揉搓两下,投洗后拧干水挂在卫生间的伸缩架上。 南晚吟才注意到这房间里没有窗户,晒衣服很成问题。 他穿在身上的黑色背心同样汗湿,往常回来都是一并脱下来顺手洗了,现下当着她的面多少有所顾忌,去衣柜里翻出件连帽卫衣套上。 “走吧。” “里面的不换吗?”南晚吟问。 武川盯着她看了两秒,皱眉,刚想说不用换,南晚吟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妥,起身找补,“那走吧。” 吃饭的地方离会所不远,是一家人气比较旺的铁板烧店,一楼空间开放,主厨在餐桌对面烹饪,每一道菜肴都能亲眼看着制作上桌。 二楼也有包间,隐蔽性好,价格同样昂贵。这个点店里已经没有多少客人,南晚吟和武川就在一楼用餐。 饮料上桌,南晚吟先喝一口,然后说,“你既然把剩下的九万全部给我,那我对它们应该是有支配权的吧?” “嗯,给你了就是你的。”武川面无表情道。 “我在会所附近给你租间公寓吧。”她像是就在等他答应一般,片刻不迟疑。 武川皱眉,“我不用,钱你自己留着。” “既然是亲人,以后免不了常来往,我总往你宿舍跑多不方便,租了房以后也好去看你。”南晚吟动之以情。 这段话中大部分对武川而言是废话,只一句方便来看他听进心里,再想到会所里那些放浪形骸的公子哥,他觉得确实不该让她经常往那去。 “我有存款,租房也可以自己去找,那些钱你留着应急。” “你身上的钱够租多大房子呢?我毕业以后也要租房的,不如就整租一套环境好点的,到时候一人一间房,住起来也宽敞。” 武川蓦地耳尖红透,“这对你名声不好。” 南晚吟却不在意,“对外就说你是我哥哥,反正我们本就是要做兄妹的,以后互相照拂的地方还很多。” 她将随身携带的银行卡拿出来塞到武川手里,“辛苦你多跑几趟把房子定下来,我就偷个懒坐享其成了。” 这一次武川没再 推拒,银行卡握在手里,既滚烫又硌人。他身上的钱确实不够租一间像样的房子,以前对钱从没什么概念,只觉得能管够温饱就足以,可现在他的想法有了转变,如果他有钱,她的日子也会更轻松些。 二楼包间全部安装了单向透视玻璃,大厅的人看不到里面情形,里面确实能轻易望见底下客人。 陈誉凌握着酒杯长时间静立,引得身后女人频频看来,“楼下有什么人很吸引你吗?” “有些好奇罢了。” “好奇什么?” 不好说,准确来讲和他陈誉凌无关,她是裴泽州的人,跑出来和别的男人共餐也绝轮不到他多说什么,合不合适要看裴泽州怎么想。 只是对南晚吟这个人,他觉得之前似乎有些看走眼了,看过她扭捏羞涩和柔情妩媚的一面,今天又瞧见这副鲜活自如的模样,所以究竟哪一面才是真呢? 她在裴泽州面前又用的哪副面孔? 能亲自开口送她来星耀,不论哪副姿态,想必他都是极受用的。 陈誉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身去拿外套。 烹制铁板上厨师正在煎治鹅肝,见他要走,女人起身来送,“不吃一点再走吗?” 陈誉凌看她一眼,“你留下吃完再走。” 接着对等候在一旁的经纪人说,“找陈静,把这趟报酬打给闻悦,营销号你看着安排。” 闻悦的执行经纪人赵涵点头应下,“好的陈总,我马上联系。” 陈誉凌拉开门走出去,背影不见丝毫留恋。 厨师将煎制好的菜品摆入盘中,闻悦已经没了想吃的胃口,起身走到陈誉凌刚站立过的窗边,指尖在他随手放置在窗台的酒杯口上描摹,视线盯着下方。 这个时候还在用餐的人不多,寥寥几桌人除去视线被遮挡的,这个角度能看清的只有那一桌。 一男一女,瞧着像对情侣,男人不苟言笑肃着张脸,女人倒很耐看,只是穿着打扮都很普通,怎么看都不像陈誉凌会感兴趣的类型。 闻悦耐心等着,视野里陈誉凌不紧不慢走过大厅,视线始终盯着一个方向,路过那桌人身后时女人正在往男人餐盘里分煎好的牛肉粒。 作为星耀最早一批签约的艺人,闻悦对陈誉凌的微表情观察极为透彻,敏锐捕捉到他因女人的动作而微蹙眉。表情变化只有一瞬,随后未做停留,径直离去。 用餐的男女全程毫无察觉,闻悦盯着陈誉凌消失的方向,话音问赵涵,“打听清楚他昨天和谁一起回云湖山庄了吗。” “一个新人,昨天才入职,恰巧赶上公司里没合适人选才让她顶上。” “新签约的艺人?” 赵涵摇头,“陈姐助理,还没毕业的京大学生。” 闻悦沉默下来。 觑眼她脸色,赵涵斟酌字眼劝道,“外人便罢了,咱们自己人都是知道陈总的,最不喜身边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悦悦,你头脑万万要清醒些。” 闻悦眉眼间逼出戾色,“我倒想本本分分当个好员工,可一味躺平我们俩就得一辈子看人脸色,娱乐圈里不红又没资源的人是什么下场你比我清楚。” 赵涵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垂下头不敢再看她。 默了片刻,闻悦从包里抽出纸巾胡乱给她擦脸,不出意外又是一片濡湿。 赵涵本是默默流泪,被她这样一擦更忍不住了,带着哭腔道歉,“对不起,是我没用,我总给不了你更好的。” 闻悦横眉瞪她,“就是因为你爱哭我们才总被人欺负,收收眼泪,明天例会别又让人两句话唬住。” 赵涵立马保证,“你放心,我绝不让包磊和他手底的人再挤兑你,明天陈姐也在,不行就让她评评理,都是公司签的艺人,凭什么他们就高人一等,整天无事生非任由粉丝造谣污蔑人。” 闻悦叹气,“也不用闹得这么僵,等我真正有底气了才不叫他们嚣张。” “嗯!”赵涵握拳点头。 楼下,南晚吟和武川闷头各自吃半天,趁着厨师炒饭的功夫她和武川说,“你这几天留意下裴泽州什么时候去红星会所,及时给我消息。” 按理说裴泽州也该查出结果了,可偏偏几天过去没有半点音信,她是没那个耐心等的,再没有进展公司里迟早要露馅,那时才真是进退两难。 好在当初让武川继续留在会所,红星往来皆是高官显贵,留下自己人才好随机应变,裴泽州没有动静不妨碍她主动制造机会。 武川停了筷子,“你想做什么?” 其实他是明白的,两人早就说清了,只是那样一条路对女孩子来说实在曲折艰难,倘若有分毫可能他也不愿她去冒险。 南晚吟向他展示自己,“你觉得我做这些改变是为了什么?不去到他身边和他产生联系,怎么得他青睐?” “他们那种人都是一样的薄情寡义,你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南晚吟轻笑,看他一脸认真,神色不由也正了两分,“我不图他的感情,只图我们以后有好日子过,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机会。” “武川,”她眼底神色倔强坚韧,“我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日子了,如果非要看人脸色,那今后就努力做到只看一个人的。” 武川觉得心口闷痛,再劝不了她一句,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更明白自己给不了,所以也自然没资格再对她横加干涉。 这些日子经历的种种都在告诉他要有钱,要变强,要不择手段地钻营圆滑,他能力越强才能给她更多自由。 武川在心底暗暗下决心,她的日子只会一天比一天好,总有一天他要她谁的脸色都不看,只做随心所欲的南晚吟。 第14章 她做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表现令…… 翌日一到公司,南晚吟就被刘宁拉着神秘兮兮问,“你看热搜了吗?” “没有,不太关注那个。” 刘宁有些吃惊,“做咱们这行的不关注这个以后应对舆情舆论容易吃亏。” “这是我疏忽了,谢谢你提醒我,等下就把软件下载了。”南晚吟说。 这不是重点,刘宁继续和她八卦,“咱们老板上热搜了,还是和公司的艺人闻悦一起,昨天被狗仔拍到两人一起共进晚餐。” 她抬手悄悄指向公关组方向,“那边一来就忙到晕头转向,现在正找关系撤热搜呢,这样看大家猜的也没错,老板开公司果然是为了把妹啊。” 南晚吟看一眼她手机停留的页面,营销号发出三张陈誉凌和戴口罩女人同行的照片,画质虽然模糊,却依稀可以辨清楚眉眼。 配文“今日大瓜,三线糊花与老板共进晚餐,疑似上位星耀老板娘。” 收回视线,南晚吟对这种八卦新闻不甚关心,只是狗仔拍到他们同入的那家店引起她警觉,昨天她和武川也在那里吃饭,有些担心时间会撞上。 见她心不在焉,刘宁又给她科普起公司目前的“党派”划分。 “最风光无限的还得是陆科予,刚播完一部热度很高的古偶剧,迷妹众多,包磊哥又给他谈下好几个商务,资源好的不行,在公司横着走。” “除去陆科予,咱星耀唯二叫得出名的就是闻悦,前几年凭借校园剧大火,后来热潮过去人气也跟着降下来,播的几部剧都不愠不火,在公司地位也很尴尬,论起资历是陆科予的前辈,但现在人气远低于他,跟的经纪人赵涵又没什么能力,轮到手里的商务都是了陆科予瞧不上的。” “这俩人目前是公司的台柱子,要是遇见态度千万要客气些,其他人就无所谓了,都是小糊糊,一轮资源砸在身上,人气起不来就只能一辈子跑龙套当镶边。” “我来公司这几天好像没看到过有艺人在。”南晚吟表现出好奇。 刘宁语气羡慕不已,“害,有活动的都出去了,没活动的也不用来公司,除非能成为经纪人或者艺人助理,否则我们也很少能看到他们,不过你在陈姐手底下实习,见面的机会比我们多。” “哎!说曹操曹操到,”刘宁兴奋压低声音,拽着南晚吟往电梯口看,“有热闹瞧了,闻悦居然和陆科予乘一趟电梯上来,看到没,两人身后跟的就是各自的经纪人,赵涵和包磊哥。” 一个直呼其名,另一个叫哥,两个经纪人在员工中的威望一眼可 见。 南晚吟垂下眸,她想做经纪人,以后免不了要和这两人打擂台,手底下得有能捧红的艺人才行。 那边一行四人走出电梯,陆科予在最前头,所过之处一片问好声,包磊紧跟着他,过道不算窄,他却有意无意挡在闻悦前面,对方想绕到一旁,他就也跟着往旁边移,摆明了要压闻悦一头。 赵涵在后边说话,“包磊,你别老挡着悦悦路。” 包磊头都不回,不甚诚心回,“路就怎么宽,将就将就,马上到会议室了。” 赵涵性子不强势,他一这样说,她便觉得不好在人前与他闹僵,索性忍了下去。 闻悦维持得体表情,垂在身侧的手隐隐握拳,这种明里暗里的欺压她受过不知多少次,当众撕破脸对她来说太过掉价,赵涵又性格过分温软,在包磊面前根本不敢大声说话。 她心底憋闷至极,放在前几年,包磊算什么,在她面前只有做小伏低的份。 她再次意识到这个圈子的现实,只有人气才能永固地位,否则就是只老鼠也敢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视线烦闷撇开,有张熟悉面孔映入眼帘,是昨晚引得陈誉凌频频关注的人,她竟然也在星耀? 她停住脚步,转而走过去,赵涵追在后面喊,“悦悦你去哪?马上开会了,迟到陈姐肯定不高兴。” 脚步越来越近,再装不知道有些刻意,南晚吟抬头看去,与闻悦紧盯的视线对上。 刘宁先起身喊“悦悦姐”,南晚吟便也学着打招呼,“悦悦姐。” 闻悦只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南晚吟微弯起唇,礼貌回,“南晚吟,悦悦姐可以叫我小南。” “以前没见过你,新人吗?” “对,我是前两天才入职的实习生。” 闻悦打量她两眼,说出一句在场人都始料未及的话,“在跟谁做事,有兴趣来我身边当助理吗?” 她已经猜到面前这人大概就是陪陈誉凌回云湖山庄的那个京大学生了,看来昨晚不是她的错觉。 “悦悦姐,陈姐在带她哎。”刘宁小心插话解释。 “这样啊,那我自然不能跟陈姐抢人,你们忙吧,走了。” 她来的突然,走的也不留恋,觑着人走远,刘宁才放松下来,“突然走过来吓死我了。” “不过南南你真的很惹人喜欢哎,陈姐愿意带你,悦悦姐也一眼看重你,果然优秀的人互相吸引。” 恭维的话当不得真,南晚吟找了由头夸回去,借口看资料在电脑前入神。 她不信巧合,更不觉得闻悦那样的人会仅凭一眼就注意到她,所以一定还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她联想到那条热搜,闻悦和陈誉凌共进晚餐,吃饭的地点也在那家铁板烧店,所以几乎可以抛却侥幸,昨晚陈誉凌一定看到她和武川了。 仔细回想一遍当晚言行举止,她开始担心叮嘱武川监视裴泽州的事被他发现,心底烦躁不已,如果陈誉凌真的察觉到什么,只要稍微向裴泽州透露一点,以他商人骨子里的精明睿智,必然会一眼看穿她的打算。 届时别说蚕食他来反哺自己,恐怕她和武川第一个要被清算,当务之急必须要弄清楚陈誉凌究竟知道多少,才好对应调整接下来的计划。 可现在陈誉凌的人影都看不到,想揣摩他的心思哪有那么简单。电脑屏幕上一行行细小文字宛若蚂蚁一团乱爬,南晚吟强迫自己平心静气,她得稳下心神才好思索出路。 拿出手机给武川发消息,“有办法可以知道陈誉凌在哪吗?” 武川回,“很急?” “越早越好。” “我来想办法。” 事情交给武川,南晚吟忽地起身拎包,刘宁不解追问,“去哪啊南南?” “我突然有点急事,要请假出去一趟。” 刘宁表情促狭,悄声用气音问,“去见裴先生?” 不是,但能产生这种误会也很好,她笑了笑,没多做解释,有种彼此心照不宣的隐秘默契。 南晚吟这边请完假,武川也发来一处地址,是家娱乐会所。 “陈誉凌预定过这里下午六点的包间,房间号3068。” “好,谢谢你。”南晚吟回。 “出什么事了?” “我现在还不确定,要试探一下陈誉凌,你等我消息。” 武川回,“好。” 走出公司,打车的间隙南晚吟再次发去消息,“如果情况不好,我们可能真的要连夜离开京市了。” 武川仍回一句“好”。 仿佛她做任何事他都会无条件追随,南晚吟焦躁的内心突然就被抚平了,最差也不过是放弃当前的努力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学校那边可以请假,也可以申请延毕,等风波过去拿到毕业证,人生那么长随时可以重新开始。 心态稳下来,她的思绪也跟着清明,事情未必就如她想的那样糟,陈誉凌这种人注重隐私性,吃饭必然会选择包厢,或许会看到她和武川在一起吃饭,可要听到对话却很难,所以事情只会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如她想的那般差。 她不信自己那么倒霉。 倘若只是在二楼看到她,应当不会引起闻悦注意,说明他当时一定表现出对她的过度关注,而这才是她现在必须要弄清楚的。 她做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表现令他起了疑心吗? 南晚吟在车上陷入沉思,到地方后时间接近四点半,她还有一个半小时可用。 看一眼四周建筑,街道对面有家商场,她果断走过去目标明确直奔服装店挑衣服,高效试下来几套,最终选定一套粉色印花淑女裙,拉长身材比例的同时还很好地掐高腰线,v领裸i露出锁骨,衬得皮肤愈加细腻白嫩。 符合她欢欣雀跃与情人赴约的菟丝花形象。 付完款,直接换上裙子去美妆店,花钱请店里化妆师帮忙做妆造,清透凸显好气色的妆容搭配微卷发,温婉漂亮,与上次在陈誉凌面前展现的风格极不相同。 做完这些,时间指向五点半,南晚吟在会所对面的咖啡店落座,隔着玻璃窗耐心等待猎物踏进狩猎区。 六点过两分,黑色跑车在店门口停下,车门打开,陈誉凌迈下来,绕到另一边为女伴开车门。 两人身影一进入店内,南晚吟迅速起身赶过去,进门前一刻稳下步子,款款入内,手机上提前设置好的来电铃声响起,不大不小的音乐声引起许多人投来注视,在电梯前等待的一对男女应声回头看来。 南晚吟故作不知,关掉铃声装作接电话,脚下步子不停,直到接近电梯,才止步在陈誉凌身侧。 刻意掐细的嗓音清甜娇憨,她的注意力全放在通话对象身上,对于身边站着的是谁毫不关心,所以自然也没认出他。 陈誉凌移开视线,显示屏上电梯一格格下降,身侧隐隐传来若有似无的柑橘清香,这款香水他在很多女伴身上闻到过,是约会比较大众且不出错的选择。 可若他没记错,她应该才入职星耀不久,而现在正是上班时间,她便这样堂而皇之地跑出来吗。 第15章 梯门重新打开,露出陈誉凌那…… 电梯门打开,三人一同迈进,南晚吟期待又娇羞的声音在电梯里愈加明晰。 “裴先生,我已经到了,你还在路上吗?” “不来了吗?”她脸上顿时露出失望之色,强打起精神表现出善解人意,“我没关系的,当然是你的工作重要啦,那我也先回去了,等你忙完再陪我吧。” 电话挂断,她的难过便全由眉眼间倾泻,微蹙着眉去看电梯玻璃壁反射的身影,一副懊恼又可惜的模样。 不期然与玻璃壁上另一双锐利审视的眸对上,她吓得惊慌转身,“陈总?好巧您也在啊。” “我在这种地方不奇怪。” 只此一句便没了后续,南晚吟心下一紧,他透露的信息太少,分辨不出是何态度。 身体贴着玻璃壁,后背沁上一层寒凉,贝齿轻咬下唇,她看向陈誉凌,有些犹豫问道,“陈总,您和裴先生是不是很熟?” 陈誉凌个子高,电梯内顶灯照在他身上,眼睫投下一片阴影,他垂下眼,眸底神色辨不分明,只剩意味不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希望我和他很熟吗?” 她眸光轻闪,“自然是希望的。” “然后呢,你想问什么。” “他…以前也这样忙吗?”她声音期期艾艾,有些羞涩,更多的是想知道答案的迫切。 电梯在顶层停下,梯门打开,陈誉凌的声音隐含嘲弄,“只是想问这个吗?” 他唇角微弯,在她几乎维持不住的笑颜下先一步迈出电梯,同行的女伴隐晦朝南晚吟看去一眼,而后收敛目光紧随其后。 电梯内,南晚吟僵在原地,感受到从四肢百骸漫上的冷意。 他一定是知道什么的。 梯门缓缓闭合,她没有再试图上前追问,按照刚刚假意接电话时给出的信息,她应该顺势下楼才对。 电梯外,陈誉凌步伐渐停,对紧跟在身后的女伴交代一句,“你先过去吧。” 他转身,赶在梯门闭合的最后一刻按下开门键。 金属冷光映出南晚吟微颤的睫毛,梯门重新打开,露出陈誉凌那张过分英俊凌厉的面孔。 他站在电梯外,与她不过三步距离,客气又意有所指地告诉她: “南小姐,裴泽州看着好脾气,不过对待背叛者手段同样凌厉,这算是我给你的善意提醒。” “我不懂陈总什么意思。”南晚吟在梯门重新打开的瞬间已经调整好情绪,愠红的脸上带着薄怒。 他声音仍旧客气,只是字字冒犯逼人,“意思是,不论情感交易还是金钱交易,契约精神总还要有,做到从一而终应当不难。” 南晚吟僵直的脊背寸寸松懈,心底压抑着一瞬间涌上的欣喜,原来只是这样。 误会她在脚踏两条船吗? 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如临大敌的事,他既然已经提醒,那便自然不会再去裴泽州面前告状,所以事情还在可控中,只是她接近裴泽州的计划也必须要加快进度了。 否则下次稍有疏忽,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电梯久不进人,梯门再次闭合,陈誉凌退后一步,目送她身影消失。 他本以为南晚吟只是个依附于裴泽州的金丝雀,然而昨天那场偶遇着实叫他看清她的胆大,片刻前又在电梯里碰上,陈誉凌不觉得会与她这么有缘。 她蓄意营造这么一场巧合,不过是为了试探他会不会把她与人不清不楚的事告诉裴泽州,看似长着一张清纯无害的脸,实则很有几分心机算计。 他和裴泽州是有些交情,不过这种揭短掺和旁人感情的事向来不会插手多管,小聪明可以保一时富贵,倘若头脑不清贪婪无度,总有瞒不下去自尝恶果的一天。 …… 晚上,南晚吟洗漱完上床时收到武川发来的信息,“有客人在会所预定了明天晚上的包厢,我在邀请名单上看到裴泽州的名字。” “他会出席吗?”南晚吟打字问。 “可能性很大,那位客人最近有项目在和ise合作。” “好,明天盯紧些,我找机会和他见一面。” 狭小憋仄的单人宿舍里,武川坐在床边等待她回复,提示框显示正在输入中,片刻后她的消息才送到他屏幕上。 “还有一件事,英博教育机构的刘勉,有没有办法能租到他代课教室楼上的房间?” 刘勉是谁武川根本不知道,英博教育机构的门朝哪开对他而言都是问题,可她既然开口了,他就一定会为她办到。 打字回,“我来想办法。” “武川,谢谢你,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现在一定已经焦头烂额了。”她回,紧跟着发来一张猫咪流泪表情包。 武川脸上不自觉浮现笑意,长按表情包保存下来才接着回她,“我会帮你做任何事。” 消息发出,他突然开始感到焦虑,怕她会多想,屏幕上敲敲打打又发去一句,“亲人本就应该互相帮忙。” 时间过去半分钟,南晚吟没回复,提示框也没动静,他开始坐立不安。 又过去两分钟,她仍没有回消息,他开始犹豫要不要再解释一句。 可又能说什么呢,他的心思被她知道了只会徒增负担,兴许还会吓到她,现在这样能像亲人一样相处,每天收到她的消息,和她一起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就已经很好了。 没拥有时还还可以劝诫自己不要贪心,可一旦得偿所愿,再要失去便万般不舍了。 所以不论如何,他都不想再回到和她关系疏远的时候。 她在这时回复,短短的一句“你说的对,那晚安?” 如同一支抚慰剂般,令他慌乱无比的心顿时有了归处,盯着那条消息,他想说的话有很多,最终也只是回复一句,“好,晚安。” 翌日。 南晚吟到公司后冲了杯咖啡提神,茶水间里赵涵也在,接水的杯子搁在桌上,她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悦悦,今天这场应酬很重要,陈姐亲自带你过去,地址在红星会所,你做好准备,我下午去接你。” 南晚吟捏着勺子在杯中搅动,咖啡香气混着空调冷气飘入鼻息,她轻抿一口,不动声色将对话内容记在心底。 挂断电话,赵涵端起杯子走过来,南晚吟礼貌微笑,“赵涵姐。” “嗯。”赵涵看她一眼,步履匆匆离开。 南晚吟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回到座位放下杯子,拿上陈静之前交给她熟悉的资料,本还在头疼该用什么方式合理不显刻意地和裴泽州偶遇,现下机会就送上门了。 抱着文件夹到陈静办公室外敲门,进去后见来的人是她,陈静放下手中正在忙的事,“怎么了?” “陈姐,这上面的人物背景信息和彼此关系以及各自禁忌我都已经记下了。” “这么快?”陈静是真感到惊讶,这资料上收集的人物信息至少有上百,圈内有名有姓的艺人,各方资本大佬,制片人,编剧,对家经纪人,公司艺人粉丝后援会成员…… 想把这庞大且复杂的关系网记住可不是只付出时间就能做到的,没经过长年累月的接触,哪能把对方喜好和忌讳都熟记在心。 她起了考教的心思,“那你和我说说钟毓秀吧。” 南晚吟面色平和,看不出丝毫心虚,娓娓而谈: “钟毓秀28岁,是时创集团的执行总裁。时创由钟家创立,钟毓秀是钟家独女。不过资料上隐晦提及过她的身世似乎存疑,五年前钟家突然多出一个女人,对外宣称是意外走失的女儿,改名钟锦绣。 但钟家夫人这些年仅有一次生产记录,钟锦绣与钟毓秀长相截然不同,排除双胞胎可能,所以大家私底下都心照不宣,钟毓秀是被钟家养大的假千金。” “两年前钟家因税务问题陷入危机,钟锦绣被送出国,钟毓秀升任时创执行总裁,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整顿公司并配合相关部门检查,虽度过危机但钟家也因此元气大伤。” “除了是时创的总裁,钟锦绣还是陈家儿媳,老板的大嫂,身后同时站着时创和新恒两大集团,是娱乐圈里首屈一指的资本代表。” 陈静眸中惊喜,“你居然真的能记住?这才几天功夫。” “您交给我的任务自是要尽心完成,陈姐,我来星耀不是为了混日子,还望您多提携。”南晚吟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她这般直白露骨的表现,陈静反倒欣赏,想到晚上的饭局,带上她便当是历练了。 “下班后你别急着走,跟我去个地方。” 南晚吟按下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姿态恭谦,“谢谢陈姐。” “别急着谢我,”陈静告诉她,“我带你过去说好听点是应酬,说难听就是捧臭脚,拉资源谈合作的桌子上,咱们女人受的刁难远比男人要多,你最好有心理准备,一旦进了那道门,无论受多大委屈都要忍下,我只保证不会让那些人真占到你便宜。” 南晚吟知道她这是在提点,感激一笑,“陈姐,我明白的,您肯给机会,我也绝不会让您难做。” 第16章 仓惶的样子很是楚楚可怜…… 南晚吟在卫生间上了层淡妆,下班后坐陈静车子去红星会所,在停车场等到闻悦后才一起乘电梯上楼。 到用餐包厢时里面还没人,陈静借机提醒闻悦,“今天时创的钟总也会到场,她前段时间投资张导的贺岁电影目前正在筹备过程中,如果你能得她青睐拿下 电影女主角,翻红不成问题。” 赵涵在旁小声问,“钟总不是咱们老板的嫂子吗,都是一家人,不看僧面看佛面,陈姐,这女主角就不能内定给我们悦悦吗?” 陈静瞥她一眼,“哪有这么轻巧的事,那钟毓秀和陈家关系也只面上过得去,老板和她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次,怎么会平白来照顾星耀的艺人。况且外间传闻她这人最冷肃无私,最好趁早死了攀关系的心。” 闻悦对赵涵使眼色让她退到一边,面上含笑同陈静说,“陈姐放心,您为我争取来这样的机会,无论如何我都会在钟总面前好好表现,不让您失望。” 陈静对她说话便客气很多,“你是公司里的老人,最早也算是我手里带出来的,不论我还是公司,都希望你能有更好的发展,咱们一荣俱荣,只有艺人好了,公司在很多事上才会更有话语权。” “是,您一直都是最为我们操心的。”闻悦道。 南晚吟站在几人身后默默观察,披散在肩上的长发遮住耳朵,将小巧隐蔽的耳机掩藏彻底。武川那边已经交代妥当,只要时间把握得当,她便有极大把握和裴泽州再续“前缘”。 服务生在外敲门,引进三位穿西装的中年男人,陈静见状示意闻悦随她起身相迎。 “王总,赵制片,张导,快坐快坐,今天感谢诸位赏脸愿意给我们悦悦机会,日后若是有合作,少不得还得各位多帮衬。” 三人各自落座,将中间位置留出,大腹便便戴眼镜的男人率先出声,“陈总监,你也不必客气,既有本事请动钟总,只要她肯点头,我们自然不会有异议。” “也要王总到时候多为我们悦悦美言几句才好,您三位肯给机会,钟总那边把握才更大些。” 陈静说完,引着闻悦和几人打招呼,又恭维几句好话,在王总顺势想要摸闻悦手时不着痕迹隔开,给赵涵递了眼色把闻悦带走。 在陈静手下不过几日,甚至大部分时间都不曾跟过她做事,南晚吟却从这寥寥几件事中受教颇深,以往她觉得自己足够会察言观色,可比起陈静的圆滑老练,她还稚嫩的很。 借口支下闻悦,陈静又与几人聊起新电影相关话题,三言两语间烘托起氛围,将三人恭维的俱是一副笑颜。 气氛正融洽时,服务生推门,身后穿紫色刺绣连衣裙的女人贵气明艳,视线轻扫一圈,在大家起身相迎时抬手制止,移步入内,气质优雅淡然。 “都坐吧,无需客气。” 王总一改刚才高高在上的倨傲姿态,起身为她抽出靠椅,钟毓秀颔首轻笑,“王总也坐吧。” “您一来,这包厢都蓬荜生辉了。” “王总不必恭维我,刚见你们聊的正尽兴,我这一来气氛反倒消沉,你们该如何便如何,不要拘谨。”钟毓秀说。 主宾到场,陈静让服务生传菜,自己则去为几人倒酒,招手让闻悦上前,“钟总,这是悦悦,平素总跟我说敬仰您,这次机会赶巧,您肯赏脸赴宴,我便借此机会带她来见见世面,好圆她一回心愿。” 闻悦举杯走向钟毓秀,“毓秀姐,我刚入行时就在剧组里远远见过您一回,那时还以为是哪家的艺人,漂亮又贵气,差点跑去跟您要签名,还是场务提醒说您是投资人过来视察进度,我才没闹出笑话。今天能有这个机会见您,我可盼了好多年,这杯酒敬您。” 她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钟毓秀面上含笑,“说的是《尘缘》那部戏吧,那是我第一次尝试投资,也是你入行的第一部戏,演技好有灵气,说来也算是咱们有缘,给我也倒一杯吧,既然有缘我理应回敬一杯。” 这样说便是很给面子了,陈静忙让静候在一旁的南晚吟去倒酒,闻悦按耐喜悦激动的内心,转头去接南晚吟递来的杯子。 瓷白茶盏飘来幽幽茶香,蒸腾起热气,闻悦伸出的手僵在半途,眼含责备望向递来茶水的南晚吟。 两人将对方神色看进眼底,旁人却难辨分明,南晚吟眨眨眼,示意她接过去。 闻悦只得硬着头皮接下,面上维持笑意呈给钟毓秀,心底已经做好对方会变脸色的准备。 她压下万分不安,去观察钟毓秀脸色,却发觉她在接过茶盏时神色更加温和了,还主动邀请她坐在身侧,言谈间比刚刚的客气又多两分亲近。 闻悦不明所以去看南晚吟,她正站在陈静身侧说话,造型繁复的水晶吊顶极尽奢华,投下的璀璨光影恰有一束落进她眸底,宛若点石成金般令她有了别样光彩。 所以陈誉凌会对她格外关注似乎也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了,闻悦觉得南晚吟初看像一杯平平无奇的茶水,寡淡无味,唯独姿色尚可入眼。可细品又如解谜般处处新奇,引人想辨清真实的她究竟是何模样。 趁着众人恭维钟毓秀的功夫,陈静压低声音问南晚吟,“一般的新人可不敢在这种场合自作主张。” 南晚吟面上不见邀功自得,神情依旧温顺,“陈姐肯给机会,我自然想着不让您失望,若非有十足把握,也不敢擅作主张。” “哦?你就那么肯定送茶比送酒更得她青睐?” “您在办公室考教过我和钟总有关的事,我猜想晚上的应酬大概和她相关,回去后将钟总的信息又过一遍,查阅到她上周去过医院。加之上次陪老板回云湖山庄,饭桌上听闻钟总近日多有应酬,猜想递上一杯茶更显得悦悦姐体贴入微,也比较拉好感。” 最关键的信息自然还是刚刚耳机里从武川那得来的,钟毓秀进门前叮嘱过服务生送一壶茶水进来,想来本就不打算喝酒,闻悦会说话她才破例给面子,这种情况下自是体贴懂事些才更博好感。 只是这些就不能说给陈静听了,刚刚解释的那些已经足够展现她的能力,在陈静面前不能一无是处,也不能无所保留,聪慧机敏要展露的点到为止,太多不免引人忌惮,太少又不足以令其动心,南晚吟谨慎衡量着,态度温顺谦和。 陈静对她目露赞赏,“机会总留给有准备的人,你肯下功夫这样最好。” 看一眼不住朝钟毓秀敬酒的王总,她拍拍南晚吟的手示意,“去吧,钟总要讨好,其他人也不能晾着。” 南晚吟执分酒器绕过圆桌朝那边靠近,发丝遮掩下耳机里传来武川的声音,“裴泽州到了,两分钟后借送茶的机会你们包厢的门会打开,我找人引裴泽州路过,你大概只有几秒钟时间。” 她抚手撩起发丝,在耳机上轻叩一下算作回应。 “王总,我给您倒酒。” 肩上发丝滑落,送去一阵沁香,王总注意力本不在她身上,闻到这股香味才不由看过来。 略施粉黛便清丽脱俗的一张脸,柔柔看来时有种含情脉脉的娇羞,他瞬时便被捕了心神,手摸上她执酒杯的手背,“这光倒酒可没诚意啊,也要陪我再喝上几杯。” 南晚吟动作一颤,有些为难,更添些楚楚可怜的怯意,“王总,我没喝过酒,怕不能陪您尽兴便醉了。” 醉了才更合他心意,闻悦是陈静当眼珠子护着的,还和陈誉凌同出同进关系暧昧,他不好得罪,但眼前这小姑娘一看就眼生,想来也是没什么后台的新人,便是做的过分些又能如何。 “你只管喝,醉了自有我送你回去,你们陈总监那里还要给你记功呢!”他动作越发大胆,攥紧南晚吟的手在掌心磋磨。 耳机里武川的声音适时传出,“来了。” 服务生推门入内,门外内保在前引路,裴泽州步伐沉稳,未见其人,先闻杖音。 南晚吟抽了抽手,王总不仅不收敛,反而拽着她往自己身边拉近。 手里的酒颠簸洒出,她慌乱道歉,面上更加怯怯,眼底逼上泪意,抬眸时梨花带雨,与经过门外眸色沉沉的男人对视上,眼底惊惧无措,似觉得这样窘迫的样子被他看到非常丢脸,匆匆挪开视线。 仓惶的样子很是楚楚可怜。 包厢门闭合,裴泽州脚步未停,在心里留下这样不甚客观的评价。 手杖声渐行渐消,南晚吟不着痕迹朝想解围的陈静摇头,她若插手难免得罪王总,这般不轻不重被揩些油而已,不是不能忍,何况还等着有些人英雄救美呢,没些耐心怎么行。 “王总,我还是给您倒酒吧。”她一派稚嫩,越是这样越引人摧折。 王总不撒手,“就这样倒吧。” 钟毓秀淡下脸色,正要说话时包厢门被敲响,田浩推门入内, 在场的没人不认识他,都知道是裴泽州助理,他来便是代表的裴泽州。 田浩先向钟毓秀问好,“钟总,老板托我跟您打声招呼,他那边正在会客,现下不方便过来,约您下次有机会去老宅饮茶。” 钟毓秀姿态从容,“替我也向裴总问好,有机会一定去老宅拜访。” 田浩应下,接着才说来意,“老板有位熟人在这,刚好有些话想问她,不知道钟总方便借人吗?” 钟毓秀点头让他自便,田浩便看向南晚吟处,王总喜不自胜起身,还在疑惑自己何时与裴泽州成了熟人。 “南小姐,辛苦您随我走一趟。”田浩说完,王总笑意僵在脸上,不可置信般看向南晚吟。 “王总,实在抱歉,我可能要失陪一下了。”她面上微有歉意,施然起身。 望着她随田浩离去的背影,王总面如土色,觉得自己刚刚怎么就色令智昏,裴泽州的人也敢染指,简直就是作死! 第17章 她今晚已经足够伤心,既然当…… 出包厢后,田浩领南晚吟去到走廊尽头的休息间,“老板在里面,你进去吧。” 南晚吟道谢后推门入内,看到裴泽州正坐在沙发上垂眸似在沉思,墨玉手柄的手杖倾靠在腿边,优雅绅士宛若一副油画。 门在身后闭合,南晚吟缓慢挪步到他身前,低垂着头只敢盯着脚尖看。 裴泽州的视线里恰好映入她那双紧纠在一起的手,白皙纤细,透露出主人紧张不安的情绪。 顺着那双手视线上移,纤瘦的腰,羸弱的颈,最终落在那不住轻颤还挂着泪珠的睫羽上。 青涩稚嫩,还未经过风吹雨打的一株嫩苗,初入职场便见识到这样不堪的人性,不怪她怕成这样。 “吓到了?”他声音低醇,隐隐带着些安抚意味。 悬在睫羽上的泪珠还未干透,澄澈眸底溢出更多泪来,一滴滴砸在地板上,她开口便是颤音,“您看到了?” 她表情羞愧,头埋得更低,恨不得当场有地缝钻进去一般。 裴泽州将随身带的巾帕递给她,“是他行事不端,你又没错,哭什么。” 手帕递在眼前,南晚吟踟蹰伸手接过,睁着双水雾弥漫的眼去看她,眼角泪滴摇摇欲坠,既感动又酸涩。 动了动唇想说话,可一开口便是涩音,一肚子委屈涌上来,怕在他面前哭出声,忙不迭又重新低下去,默不作声拿帕子擦泪,可很快又重新落下新的,眼睛红起一圈,好不可怜。 “不想和我说话吗。”裴泽州没有安慰小女孩的经验,试图挑起话题转移她伤心的情绪。 南晚吟又用那帕子擦干净眼泪,抬头看向他时一双眼睛红的明显,声音艰涩,“裴先生,让您看笑话了,我不该动不动就哭的。” 裴泽州倒很能理解她,“酒局上遇到心怀不轨的人,心有委屈在所难免。” 他若不开口安慰,她还能故作坚强,看到他这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心底的委屈不忿便再难平复。 “我只是不懂,论起成就裴先生远比那什么王总卓越斐然,您待人便总是温文有礼,他怎么就非要那样羞辱人呢?” 一开口眼泪又跟着流下来,她索性不再管,只图这会儿有人倾听,心底的愤慨就一股脑说出来。 “我以为工作时足够努力就能熬出头,可刚刚在那间包厢里才明白什么叫无计可施,若是反抗肯定会得罪他让陈姐难做,可不反抗他就越来越过分,他都那么大年纪了,怎么能那般无耻!” 发泄完情绪,她忍不住又害怕起来,低声抽噎,眼泪似流不尽很快打湿整条帕子。 裴泽州少见地感到头疼,她初入职场干劲满满来赴这种饭局,遇上那种好色之徒难免备受打击,失望伤心可以理解,只是实在不必对着他嘤嘤哭泣。 “别哭了,他不会再对你动手动脚,安心回去就好。” 南晚吟哭声一滞,有些不可置信,随即想到什么般面上忽地恍然,“裴先生,您让田助理喊我过来,其实是在帮我解围吗?” “算不上解围。”他并不如她以为的那般慈善,商人逐利,出手帮忙既是顺手,也是有所图。 她果然感动到不知如何是好,“裴先生,您三番两次帮我,可我却没什么能为您做的,真不知道要如何感谢才好。” 裴泽州眼里,她像只没有城府的兔子,诚挚纯良,毫不设防。 默了默,对上她泛红的一双眼,他启唇声线低沉,“不必太在意,我帮你并非不图回报。” 南晚吟眼底又惊又疑,“我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我要送人一件寿辰贺礼,需得请动黄映出手才算有诚意,先前已经几番碰壁,你与她相熟,倘若这件事能办到,便是帮了我大忙。” 她眼底划过一丝犹豫,想来是十分为难的,可视线落在他身上,那片刻犹豫便被压了下去,“裴先生帮过我那么多次,能有机会回报您不管做什么我都会尽力的。” 她与黄映也只是兼职的交情,比旁人熟悉三分,可若论起多熟稔想必也只是一般,自己都拿不准的事,这就敢答应他。 裴泽州觉得自己对个小姑娘实在有些狡诈了,分明是算准她此刻满心感动,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未必会拒绝他,才将这桩难事交与她。 成或不成其实也不重要,黄映固然是大师,出手的东西千金难求,可比之不逊色的贺礼他也不是送不出,只是恰好在这里碰见她,左右一试,于他而言并无损失。 “不用太为难自己,若是不成……” “不为难的,我一定能帮裴先生办到。”她睁着清亮水润的眸打断他,片刻前还伤心哭泣的人,这会儿又志气满满起来。 年轻人便是这样,前一刻摔了跤大大方方哭诉疼痛,后一刻扑干净灰尘又站起来,不记疼般鲜活稚趣,如朝阳似晨露。 与她比起来,裴泽州不免觉得自己像行将就木的沉沉雾霭,一团死气。 “好,那我就先谢谢你。” 他声音低醇,坐姿端方儒雅,处处和善有礼,初入社会未经锤炼的小姑娘在经历过职场骚扰后,理应对他展现出更多信任与依赖。 南晚吟仔细衡量着稚鸟依慕的羞怯,不甚刻意,又足够他心软,“裴先生,您借给我的帕子脏了,我拿回去洗过后还给您好吗?” 裴泽州并不在意一条巾帕的归宿,“脏了就丢掉吧。” 说完这句话,女孩晶亮的眸也跟着黯然,踟蹰望着他,想说些什么又羞于开口。 她毕竟年轻,情绪在脸上便如白纸绘染颜料,一眼望到底,是少女怀春的情思。 手杖抵在身侧,裴泽州的手搭上去,指腹摩挲玉石,触感温润微凉,他缓慢出声,“若是不嫌麻烦,洗过后再还给我吧。” 她今晚已经足够伤心,既然当他是慈善家,那就做一回好人吧。 等日后多认识一些青年才俊,自然会明白什么样的人更适合她,对他的心思总会淡却。 听到他这样说,她脸上果然又漾出笑靥,青春昳丽,毫无城府。 明明受的苦也不少,怎么就总能笑得这样真诚呢。 南晚吟后知后觉感到不好意思,垂下头声若蚊吟,“那裴先生我先回去了,黄映老师那里有消息我再联系您。” “去吧,辛苦你。”他脸上不自觉带出些笑意。 得了应许,她挪步走到门边,开门时忽然回头,“裴先生,您笑起来很好看的,以后也要多笑笑。” 说完,脸色顿时绯红,身影快速消失在门后,与落荒而逃没什么区别。 既真诚,又娇憨。 休息室里剩下裴泽州一人,侧头看着窗外夜幕,玻璃上映照出一张波澜不惊的脸。 刚刚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笑了,所以应当是下意识的吧。与窗面上的自己对视,裴泽州想到已经似乎很久没有发自内心地感到过喜悦了。 南晚吟再回到那间包厢时,钟毓秀已经离开,剩下的人还在推杯换盏,见她推门,陈静率先招手示意让她坐到身边。 王总一改之前轻浮姿态,说话客气许多,隐隐有些向她赔罪的意思。 南晚吟要的便是如此,拉近和裴泽州的关系迫在眉睫,让其他人知道她身后站着谁同样重要,否则只是传言猜测早晚会引人起疑,这样当众 被他维护一次,比她明里暗里暗示再多回都效果显著。 饭局结束,婉拒陈静相送的好意,南晚吟借口坐地铁回学校,在红星会所附近的咖啡店里等武川。 他来的不慢,让虎子帮忙代班,抽出十分钟空闲来见她,待会儿还要回去。 南晚吟把点好的饮品推给他,两人坐在隐蔽角落,武川唇线紧抿,担心她受欺负。 “眉毛皱的能夹死苍蝇,我又没事,目的也达成了,该开心才对。” 武川问,“接下来怎么做。” 他时间有限,她就尽量长话短说,“裴泽州的忙要帮,但也不能太快办成,得显得废了功夫吃尽苦头才行。之前让你租刘勉代课教室楼上的房间有结果了吗?” “英博教育机构楼上是一家美容院在租用,我正在沟通。” “多花点租金没关系,早点租到主动权才能在我们手里。” “刘勉和黄映有什么联系?”武川问。 “我在黄映工作室兼职时辅导过她儿子冯东功课,那孩子贪玩基础也很差,今年高考发挥一般,黄映让他留校复读。” “打算由黄映做突破口接近裴泽州时,我借由之前的交情和冯东聊过一次,黄映对他高考失利很生气,下了极大决心为他明年高考铺路。” “刘勉的复读班升学率连年居高不下,黄映带冯东面试过多次都因基础太差被拒,从他入手,一副屏风便解决燃眉之急,黄映没道理不答应。” 武川不蠢,听她这样解释便明白了用意,“好,我尽快,有结果就通知你。” “嗯,尽力而为,实在难办也不用勉强,总还有其他办法。” 第18章 裴泽州的妹妹,再漂亮也是块…… 翌日一到公司,陈静就在工作群里艾特南晚吟去办公室找她。 敲门入内,陈静正在忙,头也没抬让她先坐。 耐心等待几分钟,陈静将手里工作告一段落才有空和她说话。 “喊你过来有两件事,第一,你的实习期提前结束,毕业就可以转正,到时候我们再补签合同。第二,我下午要面试新人,你到时候和我一起,从今天开始我会正式拿你当助理用,可能会很辛苦,但成功贵在坚持,祝你早日出师。” 陈静这样说就是真正打算着手带她了,不论是看重她展现的能力,还是存着讨好裴泽州的心思,总归事态发展对她而言百利无害。 出办公室,南晚吟没急着回工位,先去要了下午来面试的新人资料,一共三份,其中两位是在校学生,还有一位是短视频网红。 她一一翻阅,在最后一份面试者名字映入眼帘时惊讶蹙眉。 裴沁雪,她怎么会来星耀面试?,裴泽州知道吗? 压下心中疑惑,她在资料上做好批注,中午和刘宁一起去外面用餐,午休结束后陪同陈静去面试室,同行的还有宣传和人事部门领导。 三位面试官落座,陈静让南晚吟去看看人到齐没,顺便向她们告知面试流程和要求。 南晚吟应声出去查看,等候区座椅上已经到了两人,看一眼约定时间还差两分钟,另一道精致窈窕的身影才不紧不慢远远走来。 裴沁雪戴着墨镜,肩上背了只香家的链条包,红唇艳丽,个子高挑,一股子当红明星范。 一路行来,对暗地里落在身上的视线早已习惯,从小到大她就没有一刻不生活在旁人的羡慕注视里,天生就该做璀璨发光的大明星。 漂亮的人不展现自己才是暴殄天物。 墨镜后的眼眸扫过等候区端坐的两个竞争者,裴沁雪不以为意,虽然好看,但比起她还是差的远。 移开目光,视线里突然闯入一个不速之客,她险些以为是出现幻觉,墨镜下拉到鼻梁,蹙眉瞪向南晚吟。 “你怎么在这?” 南晚吟拎起脖上挂着的工作牌,“我在这里实习。” 裴沁雪只觉得倒霉,顾不上维持高贵冷艳的姿态,一把抓着她往角落走,待到周围没人,才不耐警告她。 “你不许向面试官透露我的身份,签合约前不能让人知道我是裴泽州的妹妹,知道没!” 她哥可是严令禁止她进娱乐圈的,之前去别的公司面试,转头就被哥哥知道,不仅和几家知名娱乐公司打招呼截断她的简历,还关她在家反省,日子苦的不行。 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她这次可学聪明了,先隐瞒身份把合约签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哥哥只能认栽。 只是千算万算没料到居然会碰上熟人,若是让南晚吟把她的身份说出去,用不了半天她到星耀面试的事就得露馅,日后再想出来只会更难。 裴沁雪摆出一副凶恶嘴脸,印象里南晚吟一向没什么脾气,吓一吓不怕不听话。 “我是陈总监助理,只做分内的工作,你的私事不会多嘴透露。”南晚吟并不如往日那样一味对她讨好。 这点转变裴沁雪自然察觉,不过也并不在意,她只要答应不泄密就好, 她转身要走,迈了两步又停下,“南晚吟,宗淮的事算我食言,解释的话估计你也不想听,总之就当我欠你个人情,遇到困难可以来找我。” 留下这句话她再次转身,高跟鞋踩踏地面发出清脆“哒哒”声,背影傲气矜骄。 当面把话说清楚,心底连日来的烦闷一扫而空,裴沁雪忽然觉得在这里遇见南晚吟也不算什么倒霉事了。 面试开始,裴沁雪因来的最晚被排在最后面,前面两位面试完南晚吟才出来喊她。 摘掉墨镜,推门进入面试室,裴沁雪从容不迫在长方桌对面坐下,任由面试官对她一番打量后在表格上写写画画。 三位面试官对视一眼,照例还是由陈静发问,“为什么想从事这个行业。” 裴沁雪觉得她在问废话,“当然是做明星了,拍电视剧上综艺,还能收获很多粉丝,我挺喜欢的。” 行业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陈静自问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帅哥美女,其中天赋卓越者不在少数,被她亲自签下的更是其中佼佼者。可这些人里能熬出头的也不过凤毛麟角,其他人说得好听是跑龙套打磨演技,说的不好听就是在虚耗光阴。 拍电视,上综艺,收获很多粉丝,说来轻巧,毕竟是新人,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也正常。 她不予置评,按流程继续提问,“你有什么特长呢。” 这问题着实让裴沁雪头疼了下,正经的特长没有,扬了扬脸,理直气壮道,“脸漂亮算吗?” “你的五官和形体都很出众。”陈静说。 这是自然,裴沁雪对自己的外表一向自信,只是不待她得意,陈静接下来的话便让她笑不出了。 “很抱歉,我想我们不需要再进行后续面试了,你的条件很好,但同类型的艺人我们有闻悦,不大可能分出资源来培养你,今天就到这里吧。” 裴沁雪拍案而起,脸色不悦,“你拿我当傻瓜吗!撞类型了还通知我来面试,收到我简历的时候都不知道筛选一下吗?” 陈静平静道,“通过你的简历是人事疏忽,我代他们道歉,如果你还是难以接受,那我也不妨直白告诉你,今天来面试的三人我们只打算签一个,你不在考虑范围内。” 裴沁雪气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不想显得输不起,冷声撂下一句“谁稀罕”,踩着高跟气鼓鼓摔门离开。 宣传和人事部的两位领导抱怨两句现在的年轻人脾气越来越差,收拾好东西也相继离去,南晚吟才由背景板走上前。 “今天面试的三人里,裴沁雪真的不如另外两个吗?” 陈静饮了口茶润喉,“论脸,闻悦也要输她三分,裴沁雪的漂亮很有侵略性,是第一眼就能抓住人的好看,只是性子差了点,真想捧的话立个直率人设不愁吸不到粉。” “那为什么还要拒绝她?” “你当我不知道吗?”陈静望着她,笑起来意有所指,“裴泽州的妹妹,再漂亮也是块烫手山芋。脾气直,背景硬,不好带不说,还容易得罪人。” “陈姐,我不是有意隐瞒。 “南晚吟解释。 陈静起身拍拍她肩,“你和裴泽州具体是什么关系我不清楚,裴沁雪既是他妹妹又是你室友,于公于私你都为难,这我清楚,不用解释,做好分内的事就够了。” 她说完迈步走出面试室,房间里只剩南晚吟一人,歉疚神色顿消,面上若有所思,看来陈静查过她的底细,连裴沁雪是她室友都知道。 …… 周末学校组织拍毕业照,晚上还有班级聚餐。 南晚吟在宿舍化妆,她最近一直在跟着美妆博主学习技巧,不断调整适合自己的妆容,坚持一段时间已经小有成效。 李念微从洗衣房回来,怀里抱着一盆甩干的衣服,路过她身后随意一瞥,被镜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惊艳片刻。 她由衷赞美,“晚吟,你这样很漂亮。” “谢谢,拍毕业照的机会很难得,所以才想认真对待。” “平时也该多打扮自己,你现在比以前变化很大。” 说话声吵醒在睡觉的徐玲,她刷地扯开床帘,没好气看过来一眼,外面日上三竿,到底没好意思嫌她们吵,只对着李念微说: “微微,昨晚扔在你盆里的衬衫帮我洗了吗?” “洗了,正要拿去晾。”说着往阳台走去。 徐玲不满消了大半,有些赌气意味道,“等你晒完衣服我帮你化妆,绝对让你惊艳全场!” 李念微在阳台回,“你可饶了我吧,我一会儿随便画个淡妆就好,省的用力过猛被人编排。” “你怕什么,毕业照打扮漂亮点怎么了,我不管,反正你得陪我!” 这种小事李念微不会与她过多争辩,费功夫还改变不了结果,无奈点头,“好,你想怎么都行。” 化好妆换上学士服,班长在群里催促大家集合,李念微和徐玲那边也刚收拾好,南晚吟比她们早些,没有像往常那样识趣自行离开,坐在书桌前等待。 她明显在等,李念微也不好不问一声,“晚吟,一起过去吧?” “好,走吧。”南晚吟起身走到她身侧,自然挽上手臂。 李念微眸中闪过惊讶,笑了笑没有挣开。 站在另一侧的徐玲脸色就不好看了,对李念微主动邀请的行为感到不悦,眼见她还和南晚吟手挽着手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人,连带着对李念微也有了怨气。 往礼堂去的路上一直冷着脸,对李念微想缓和气氛的搭话也爱理不理,偏生每次南晚吟都讨人厌的又把话头接过去,显得她多善解人意。 徐玲臭脸生闷气,眼见着李念微和南晚吟越聊越投机,倒好像她们才是朋友,自己是个外人一样。 第19章 他一字一句,讥讽嘲弄,“南…… 忍了一路,一到礼堂徐玲就寻了班级相熟的人凑上去说话,没一会儿便打成一片,她性格爽朗直率,在班里人缘一向不差,这会儿有意想让李念微后悔,更是不遗余力捧梗逗乐,引得几个女生笑作一团。 李念微和那些人都不熟,日常关系好的只一个徐玲,这会儿也不好跟过去,只能和南晚吟站在一处闲聊。 “实习还顺利吗?” “还可以,等着毕业签转正合同。”南晚吟回。 李念微是真有些羡慕了,“实习生是块好砖,肯这么快给你转正说明领导很认可你的能力。” “大学生再不值钱,京大的含金量还是交口称赞的,你和徐玲用不了多久也会转正的。” “上了十几年学,一朝踏入职场,说不迷茫担忧是假的,别看我和徐玲实习早,未必有你目标明确。” 李念微心思细,人也不蠢,今天这一出自然看得出她是故意,只是实在不清楚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南晚吟下功夫的,还是说她只为让徐玲不痛快? 同学陆续到齐,裴沁雪从外面进来时撑着伞,学士服是临时套上的,满眼嫌弃,眼睛在礼堂里扫一圈,径直往南晚吟和李念微的方向走。 “这衣服是不是上一届的人穿过没洗啊,一股汗臭味,你们怎么没反应,闻不到吗?” 大小姐喋喋不休抱怨,手里拿的伞递给李念微让帮忙收起来,自己从包里翻出香水小样里里外外喷一遍。 总算鼻子好受些,香水瓶又一把塞给南晚吟,“你俩也喷点,别一会儿拍照熏到我。” 这话听着颐指气使半点不客气,可南晚吟和李念微丝毫没觉得被羞辱到,裴沁雪一向如此,做室友四年早已习惯。 拍毕业照没耽误多少时间,距离晚上聚餐还剩一些时间,大家又各自与相熟的朋友一起拍下许多合照。 徐玲赌气没来找李念微,主动帮隔壁宿舍拍起照来。 南晚吟不喜拍照,班里也没朋友,和李念微待在一处,察觉到徐玲不时投来的视线,赶在她下一次窥视时靠近李念微指了指她嘴唇。 “口红有些掉了,补一下吧。” 李念微下意识去翻包,身侧空空如也,才想起来临走时只徐玲身上背了包,她的口红存放在徐玲那,现在过去拿多少有些尴尬。 “没事,反正也拍完了,掉就掉吧。” 南晚吟从包里翻出一支口红递给她,“和你的颜色差不多,不介意的话可以用这个。” 她这样说李念微反倒不好拒绝,接过去说了声“谢谢。” 远处心不在焉拍照的徐玲将这一幕看进眼里,心底本是恼李念微不该明知她和南晚吟不对付还总跟她搭话,有心晾一晾她,只要她肯低头说些好话,她们就还是好朋友。 可等了那么久李念微非但没来找她,还和南晚吟亲密无间起来,徐玲越想越气,隐隐还有些委屈。 她以为和李念微是最好的朋友,友谊坚不可摧,可事实却在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被排挤的那个人都快成她自己了,偏偏她还拉不下脸主动去缓和关系。 裴沁雪自拍半天,想了下等会儿发朋友圈也不能只有自己,显得多刻意晒照一样,转头见那两个寡言少语的呆头鹅又凑到一起静坐。 她举着手机走过去,自己站在最前面比剪刀手,“别发呆了,看镜头!” 南晚吟和李念微一起抬头,表情如出一辙的愣,裴沁雪没忍住被逗笑,按下拍摄键定格画面,成品意外的好看鲜活,比她凹造型拍的那些自然许多。 “我发宿舍群里了,需要的话自己保存。” 看一眼相册,今天拍的照片足够凑齐九宫格,她也不再忙活,坐在一旁耐心修图,每一张都精修到头发丝,临近聚餐时间才把朋友圈发出来。 九张图片有自拍有合照,也有学校的标志性建筑和新收获的情书,居于最中间的一张照片是刚刚那张草草拍摄的合照。 配文:【毕业啦,期待在下一个盛夏重逢。】 拍完照,大家一起去学校附近的酒店聚餐,难得有机会凑齐,下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顿饭吃完都有些依依不舍。 裴沁雪见状大手一挥,出钱请客去泡吧。宴会厅里爆发一阵欢呼,一群年轻人就这么浩浩荡荡转移场地。 裴沁雪出手一向大方,请大家去的酒吧叫rcbar,只招待会员客人,平常人想去玩乐除非有人带,否则连大门都进不去。 一个班的人不算少,裴沁雪电话里提前打过招呼,大家到时经理已经在门口等候,客气将一行人请进去,专门在二楼留出一间大包供她们消磨时间。 舞台上演出的歌手正在唱情歌,包厢向外的一侧封了整面墙的落地玻璃,站在楼上就能将一楼景观尽收眼底。 散客区有不少人随着音乐轻声哼唱,徐玲爱热闹伙同一群人跑下去凑乐,情歌终曲,女dj登台打碟,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带动全场人跟着热舞,凑热闹的几人玩的不亦乐乎。 去掉一半人,包厢里显得空旷许多,大家各自和相熟的人聚在一起聊天,点歌台上有人轻声哼唱,裴沁雪和几个人聚在桌边玩游戏,不时发出几声笑骂。 徐玲下去时喊了李念微,两人短暂闹了会儿别扭又和好如初,南晚吟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过犹不及,因此没再跟上去。 独自坐了会儿,包厢里空气不流通,烟味重,熏得她头昏,没待一会儿便忍不住出去透气。 外面一条长廊,内侧是各个包厢,靠近舞台一侧是玻璃护栏, 靠着护栏间距摆放一些高脚桌,供包厢客人出来透气歇息。 南晚吟略扫一眼,几张桌子基本都坐了人,只剩尽头角落的一张因太偏僻视线受阻而无人问津。 对她而言正合心意。 长廊光线本就昏暗,她往前走时底下灯光又忽地熄灭,只剩一束远光灯照在舞台上,女dj在光影里放缓节奏,音乐舒缓倾泻。 眼前一片漆黑,南晚吟摸索向前,黑暗中不知踢到谁斜伸出来的脚,耳畔响起一声咒骂。 她温声道歉,只想尽快息事宁人。 然而灯光却在此时忽地又亮起,音乐节奏达到高潮,舞台两侧彩虹机朝空中喷i射出漫天金色彩片,一楼受氛围感染的客人躁动欢呼,随着音乐越发卖力摇动身姿。 骤亮的灯光映照出南晚吟瓷白柔和的侧脸,金色彩片从她眼前划过,一并响起的还有身侧咬牙切齿的冷哼。 “南晚吟,真巧啊,在这都能碰上你。”宗淮坐在高脚桌一侧,脚上白鞋印有一道脏污痕迹,她片刻前踩到的人就是他。 意识到情况不妙,她转身想往包厢走,一条曲起的长腿不偏不倚拦在她去路上,南晚吟侧目看去,男人坐姿懒散倚靠玻璃护栏,嘴里咬着根烟要笑不笑盯着她看,打火机在手里把玩,熟练翻转的动作与当初递给她房卡时如出一辙。 汪越眼底含嘲,声音戏谑凉薄,“去哪啊,不留下来叙叙旧?” “汪先生,出来时没打招呼,沁雪还在等我。”她企图以此提醒汪越不要忘记她的事是裴泽州在管。 “汪先生?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是你主动一口一个汪越哥的。” 裴泽州亲自出现他还忌惮些,眼下只她一人,搬出谁来都不管用。 他汪越霸道专横惯了,看上的女人还没有得不到手的,都不嫌弃她土气,居然还敢跟他耍心眼,一边接下房卡一边又让裴泽州来压他,世上可没这么一本万利的好事。 碰不上便罢了,自己撞上门来就怨不得他记仇了。 南晚吟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又慢慢松开,“汪越哥,裴沁雪真的在等我,太久不回去她会找来。” 汪越饶有兴趣欣赏她的挣扎,半点不留余地道,“裴泽州的面子我给,裴沁雪不行啊,你搬错人了。” 有他在前刁难,宗淮早已把对裴泽州的恐惧抛却脑后,一心想教训她,“南晚吟,你当谁傻?泽州哥碍于沁雪的缘故帮你一回,你就能一直拿他当挡箭牌了?再见面能不能认出你都是问题,还指望他能次次为你出头?” 南晚吟脸色一白,在这里遇到两人,她孤立无援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寄希望于多拖延些时间碰上同学帮忙通知裴沁雪一声。 她说过宗淮的事算欠人情,有困难可以找她帮忙,只要她肯,求动裴泽州出面不难。 四周光线足,令她那张精心打磨过的脸充分暴露在汪越视线中,与初见时的土气简朴不同,现在的她宛若脱胎换骨,在他眼里够得上清纯水灵,只站在那里就足够楚楚动人。 汪越掐灭烟,不由舔了舔唇,原本五分的报复欲成了十分的志在必得。 算他当初看走眼,不过也无伤大雅,人终归还是他的。 扫一眼摩拳擦掌的宗淮,他语气淡淡,“你回包厢去,别让人出来打扰。” “哥?”宗淮始料未及,他原打算跟在汪越后面给南晚吟些教训,就是得罪裴泽州也有人在前顶着,可现在却要被打发走。 汪越半眯起眸看他一眼,要笑不笑的脸上笼着层阴云,耐心所剩无几,“还不走?” 宗淮便不敢再多话了,起身看南晚吟一眼,压下不甘回了包厢。 长廊坐的人不算少,烟酒气混着香水钻进鼻息,汪越缓缓起身,步步逼近,南晚吟的视线也跟着一点点攀升,随着他不断靠近,身上不由自主感到一阵寒凉,脚下忍不住后退一步。 若说初见的汪越是笑面虎,还披着半层人皮,这会儿眼色幽暗阴鸷的他便彻底去掉了伪装,只剩彻头彻尾的狠戾和讥诮。 他一字一句,讥讽嘲弄,“南晚吟,你玩我啊?” 第20章 是假的又怎样,赶在陈誉凌拆…… 汪越抬手按在她肩上,后退的动作因此受阻,南晚吟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能慌乱,他这种人越是反抗越是兴奋。 “汪越哥,之前的事我给您道歉,我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清楚,您身边美人如云,我充其量只算绿叶,不敢生出妄想。” “少拿这一套来敷衍我,求我帮忙的时候可没人逼你,不都是你心甘情愿的吗?怎么转过头就求上裴泽州来回绝我,利用完了就翻脸不认账,南晚吟,你当我傻吗?” 扣在肩上的手用了几分力道,南晚吟神色痛苦,蹙眉解释,“那天在包厢我身处绝境孤立无援,是您心善开口解了困境,我心里一直记着汪越哥的好,怎么敢利用您。” 她眼中滑下泪来,顺着下巴滴在他手背,灼热湿润,“您大概不知道我自小生活在福利院,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费尽千辛才有机会来到京市上大学,陪您一回是小,可我怕自己心生贪婪,日后会因这一段露水情就自以为在您这里有了几分特殊,更怕会不自量力生出纠缠的心思。” “于汪越哥您来说是多了桩麻烦事,于我自己便是失了本心,我身后没有亲人可以依靠,能有今天全凭肯踏实勤勉的努力,可若与您有了交集,我怕自己往后就只想着走捷径了。” 她声音凄泠,一番君若皎月妾如萤辉的吹捧自贬,令汪越的愤怒消弭大半。 他饶有兴趣审阅着眼前人的姿容,自比绿叶实在是她谦虚了,她的模样虽不比明艳美人一眼带来的惊艳,却胜在冰肌玉骨,出水芙蓉般纯美动人。 火气消下,汪越态度也不再咄咄逼人,升起怜爱之心,“怕什么,我不和你玩一夜情,今后跟着我,房车钱都不会少给你,就算我腻了要跟你了断,该给的补偿也包你满意。” 他抬手扼住她下巴轻抬,蛊惑引诱,“普通人努力一生都未必能拥有的,我全都能给你,就算失了本心又怎样,我愿意给你捷径走。” 他冷眸望进眼底,饶有耐心等她回应,倘若识趣,之前的错便抵消了。若是让他察觉出分毫敷衍应付,那她就该尝尝什么叫悔不当初。 南晚吟觑见他眼底戾色,深知此时是绝对不能惹怒他的,抵在他指腹的下巴微点,唇瓣动了动,“汪越哥肯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今天不早,同学还在等我,明天我再联系您怎么样?” 汪越嗤笑一声,手上用力,在她下巴留下一道红痕,“放跑了你,明天还抓得到人吗,还是又打算去寻裴泽州帮忙?南晚吟,我耐心有限,你最好识趣。” 心中打算被他戳破,南晚吟只觉背后发寒,怪自己不该出来,老实待在包厢里也碰不上这豺狼。 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越是危机时刻越不可以自乱阵脚,放缓声音问,“那您想怎样呢?” “呵,”他指腹向下描摹,轻缓划过脖颈,不偏不倚正点在她锁骨中间,“跟我走。” 说完松开钳制,整个人还向后退去一步,留有足够空间给她选择,反抗或是顺从。 南晚吟僵在原地,她想直接拔腿逃离,只要跑回包厢,汪越总不至于在人前强行带走她,可又明白这所谓的选择不过是饮鸩止渴,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她离开,怕是在等她自投罗网。 “嗯?”见她沉默不语,汪越睨来一眼,轻哼发问。 “您要带我去哪?” “放心,不会耽误你和同学回去,只是找个清净点的房间,我们好好聊聊。” 他的聊聊自然不会单纯,到手的猎物临阵脱逃,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当然要成倍讨回来。 汪越伸手做出邀请,眼底是志在必得的讥笑。 南晚吟在他的凝视下不敢轻举妄动,挪动脚步顺从跟在他身侧往长廊尽头的铁艺环形梯走。 这家酒吧一楼是舞台和散客区,二楼是vip包厢,三楼则是为有需要的客人准备的休息室,汪越目的明确要带她上楼,到了休息室再想求救无异于痴人说梦。 南晚吟步伐缓慢沉重,垂眸思索如何脱身。逃跑的可能性很小,还会彻底 激怒他,顺从依附倒不是不行,汪越虽然专横阴戾,可到底也是颇有些身家,多花些心思讨好未必不能笼络。 只是他性情阴晴不定,做事狠辣决绝,是个薄情寡义的人,想同他谈情说爱难比登天。且她到底不甘心放弃裴泽州,已经在他身上下了那么多功夫,眼看就要有进展,她怎么会愿意为汪越这种人错过。 跟着汪越走到楼梯,余光瞥到一道身影僵立在下层拐角,南晚吟看过去,与徐玲躲闪的视线撞上。 她心底升起希望,然后瞬间被现实扑灭,徐玲怎么会帮她。 看到汪越拉着她上楼,徐玲果然没做声,低着头快速与她擦肩,避之不及一般。 妄想也好,南晚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病急乱投医在擦肩那一瞬轻握了下徐玲手腕,眸中隐含恳求。 三人交错而过,南晚吟沉默跟在汪越身侧上楼,徐玲握紧双手佯装不知从他们身边走过,狭长昏暗的走廊里她的步伐机械缓慢,越走越难迈步。 她其实并不是刚刚才上楼,早在舞台喷射彩片时就和李念微分开想回包厢喝口水了,没想到迈上楼梯会正好撞见宗淮拦住南晚吟去路,下意识觉得被发现会有麻烦,才一直躲在楼梯拐角没上去。 刚刚他们僵持对峙的过程都看在眼里,宗淮睚眦必报是出了名的,南晚吟得罪他早晚要吃教训,徐玲不想节外生枝蹚这趟浑水。 原以为不过一顿羞辱责骂,可现在事情远比她以为的要严重,带走南晚吟的人她虽然不认识,可看宗淮在他面前谨小慎微的样子就不难猜到一定是他常挂在嘴边的那个汪越,南晚吟被他带走能落什么好? 若是没碰上便算了,她本就不待见南晚吟,就算被人欺负了也和她无关,大可和以前一样等着看她笑话。 可偏偏这么倒霉的事就被她撞上了,追根溯源南晚吟会这样被人胁迫跟自己当初在宗淮面前的心直口快脱不了干系,徐玲本就煎熬,反复告诉自己不要不自量力多管闲事,可刚刚那一瞬擦肩,南晚吟祈求的目光就像一把火灼的她心底难安。 她在求救,向她徐玲。 艰难挪动的脚步彻底顿住,徐玲回身往楼梯处看去,那里空无一人,她现在会是什么心情呢? 大概害怕绝望到了极点吧。 徐玲眼底犹豫逐渐被坚决取代,她转回身,先前缓慢的步伐这会儿越迈越大,直至在走廊里飞快奔跑起来。 讨厌归讨厌,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南晚吟被毁掉啊。 包厢里裴沁雪正和一群人玩的上头,手里握着三张牌,嘴上叫嚣,“别挣扎啦,你们直接喝吧。” 随着尾音落下,包厢门被大力推开,发出“砰”地一声响,玩乐的众人应声看过去,徐玲扶门喘气,发丝跑的凌乱。 有人发问,“干嘛啊徐玲?怎么慌里慌张的。” “沁…沁雪,”她声音喘的厉害,“我有事和你说,可以出来一下吗?” 当众向裴沁雪求助,就算最后没事,南晚吟也免不了被传出些不好听的话来,这点思虑她还是有的。 “什么事非得出去说,神神叨叨的。”话虽埋怨,她还是撂下一手好牌起身走了出去。 包厢外,徐玲放低声音,“沁雪,南晚吟被汪越带走了!” “带走就带走呗,她有腿你管什么……什么!你说被谁带走了?”裴沁雪慢半拍反应过来。 无需徐玲重复,她已经开始碎碎念起来,“汪越?这么倒霉碰上这煞神,他跟别人不一样,脑子这里有问题,讲不通道理,疯疯癫癫的,做事都只图一时痛快,我出面没用的。” 想了想,她拿出手机给裴泽州打电话,振铃的功夫抽出一嘴问徐玲,“知道他把人带哪去了吗?” “楼上!”徐玲忙道。 “那完了,现在打电话给我哥也晚了,等他过来都能给南晚吟收尸了。” 话虽如此,电话接通后她还是急急燥燥把事情跟裴泽州说了,原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让他出手帮忙,没想到就这么直接答应了。 “今晚陈誉凌和汪越在一起,你先去找他帮忙拦住汪越,剩下的等我到了再说。”裴泽州在电话里交代。 裴沁雪觉得稀奇,她哥以前最不爱管人闲事了,这会儿插手来管南晚吟不说,好像还挺上心。她隐隐觉得有点奇怪,又想不出缘由来,只得暂时将他的反常归结到补偿上。 毕竟南晚吟会惹到汪越起因在她,哥哥若是坐视不理任由南晚吟落在豺狼手里才凉薄呢,愿意帮忙就好,省的她多费口舌。 挂断电话,裴沁雪问徐玲,“你知道汪越原本是在哪个包厢?” 徐玲循着记忆抬手指了一道门,“那里,宗淮和汪越是一起的,我看见他进了那间包厢。” 裴沁雪冷笑一声,“冤家路窄,我今天非要再揍他一顿!跟我走。” 她在前气势汹汹一脚踹开包厢门,徐玲苦脸不情愿跟着,越想心底越发虚,她就不该一时心软来掺和南晚吟的事,走也走不掉。 汪越在的包厢比她们那间要清净许多,宗淮独自一人倚在沙发看手机,其余人在另一边桌上打牌。 陈誉凌坐在正中,懒懒靠着椅背,嘴里咬着根烟,雾气弥漫模糊了那双过于锋利的眉眼,垂眸漫不经心摆弄手里攥着的一把牌。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包厢里的人不约而同看过去,陈誉凌也掀起眼皮扫去一眼,认出是裴泽州那个骄横霸道的妹妹。 她直播手撕宗淮的事儿在圈子里传的人尽皆知,陈誉凌看一眼从沙发上弹起来如临大敌的人,以为裴沁雪是来找宗淮,一会儿少不得要闹起来。 打牌的兴致被毁,他撂下牌起身捞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到这吧,走了。” “小安哥!”见他要走,裴沁雪直奔而来。 陈誉凌挑眉,声音不咸不淡,“闯祸别来找我。” “不是我闯祸小安哥。”裴沁雪拦在他身前挡住去路。 陈誉凌只回一句,“那就更别来找我。” “我也不想啊,但你得陪我去救人,十万火急,我哥让我来找你的!” “他要救人,自己怎么不来。”他轻嗤,倒没急着走了。 裴沁雪解释,“正赶来呢,等他到了怕来不及,让我先找你帮忙把人带出来。” “和汪越有关?”他问。 裴沁雪无法无天惯了,京市还少有她不敢招惹的人,加上宗淮独自回来半天不见汪越,他会猜到并不难。 裴沁雪连连点头,“小安哥还跟以前一样聪明,快跟我走吧!” 陈誉凌灭掉烟,微抬下巴示意她带路。 裴沁雪这会儿有求于人,大小姐脾气收敛不少,任劳任怨在前面领路,出包厢时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瞪一眼松口气的宗淮,“老实等着!一会儿再来收拾你!” 离开包厢上楼时陈誉凌问,“他把谁带走了。” “我室友南晚吟,可能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怀恨在心吧。” “上次的事?” 裴沁雪没瞒他,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所以惹上汪越她算是无妄之灾,我和哥哥也不能放任不管。” 陈誉凌串联起经过,面上露出两分嘲弄,“所以她和裴泽州也才认识不久,都算不上相熟对吗。” “对啊,我哥哥那么忙,哪有时间跟她熟。” 裴沁雪看着性格耿直没心眼,实际上对人很有几分自己的见解,陈誉凌对旁人可不会有那么大的好奇心,试探问道,“小安哥,你好像很关心南晚吟。” 陈誉凌笑了笑,“突然想明白一些事,觉得有趣。” “什么啊?” “等你哥知道了,你自己去问吧。”他没将猜测说出来,能把这么多人耍得团团转,倒想等着看瞒不住那天她要怎么收场。 陈誉凌上楼后叫来经理查监控找到汪越把南晚吟带进哪间休息室,得知房间号后不紧不慢走过去敲门。 第一遍无人应,他极有耐心继续敲下去,里面响起杯子落地声,混了汪越的一声咒骂。 房门骤然拉开,门内的人阴沉着脸,看到敲门的是陈誉凌,勉强凑起两分耐心,“有事吗?” 陈誉凌手里虽无实权,论起骄奢淫逸比他也有过之无不 及,可新恒集团到底还是姓陈,面子情总要顾念。 陈誉凌站在门外,视线越过他与房间里那双惊魂未定的眸对上,不咸不淡回道,“受人所托,里面那人你现在还不能动。” “谁?”看到紧跟而来的裴沁雪,汪越顿时明白,“裴泽州?他又来管什么闲事。” “这你得去问他。” 陈誉凌向后退开一步,“去楼下等着吧,这么多人挤在这儿也不好看。” 汪越冷哼一声,沉脸离去。 裴沁雪从门边探出头问还待在房间里的南晚吟,“喂!有事没?” “我没事,谢谢你。”这声谢南晚吟是真心的,她们没来之前,她在这房间里艰难抉择,是破罐子破摔干脆就和汪越撕破脸,还是咽下不甘就此顺从换一条更为曲折的路走。 不论选择哪个对她而言都是最坏的结果,好在等来了她们。 裴沁雪才不在意她的感激,还完人情一身轻松,“说好了啊,我以后不欠你的了,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陈誉凌看她一眼,“带你那些同学回去吧,人多口杂,容易传出谣言。” 裴沁雪想问能传出什么谣言,脑子比嘴先一步反应过来,汪越那个名声,南晚吟被他带走就算什么都没发生,往外传一嘴谁又会信。 她点点头答应下来,指指南晚吟问,“那她呢?” “事情结束会找人送她回学校。” “那好吧,我们先走了。” 沉默等在旁边的徐玲追上裴沁雪,亦步亦趋紧跟着,生怕晚走一步就会被注意到。 对讨厌的人施以援手,情况紧急倒还罢了,这会儿安稳下来,南晚吟要是突然对她说上一句谢谢,徐玲怕自己会别扭到失眠一整晚。 屋内,南晚吟自然是看到她的,心情复杂难辨,想过千百种脱身可能,唯独没寄希望于徐玲真的会帮她。 就连楼梯上走投无路的那一眼恳求,刚刚也只觉得是异想天开,徐玲那么讨厌她,应当是巴不得她下场凄惨的,怎么会多管闲事赶来搭救。 可她就是来了,南晚吟不理解,换做是她…… 换做是她,倘若今日落难的是徐玲,真就能做到坐视不理吗? 她们固然相看两厌,可那也只是为人处世和性格喜好上的不认同,平日里针锋相对说几句带刺话,真要论及生死,谁又会置之不理。 归根到底,今天这事徐玲帮了大忙,等她过了眼前这关,总要郑重向她道谢的。 敛下情绪,南晚吟朝门口走去,在陈誉凌身前停下脚步,声音含着余惊,“还好陈总来的及时,我刚刚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表面功夫做完,她想从他身边走过,好下楼去等裴泽州,刚刚那番对话她听得清楚,裴泽州会来,她自然不能错过这现成卖可怜的机会。 脚下刚迈一步,去路便被他挡住,陈誉凌微垂眼皮,视线斜睨下来,薄唇含笑,“那天是我误会你了。” 南晚吟不解皱眉,“陈总,我不懂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我就再说明白些,你不是为了试探我知不知道你脚踩两条船。” 他缓缓低头,唇抵在她耳畔,“而是怕我知道你费尽心机撒下的可笑谎言。” 耳边他说话时吐息着热气,明明应当是酥痒难耐的暧昧,可南晚吟却生生被彻骨冷意冻住,眼眸陡然睁大。 惊恐,慌乱,心虚,惧怕……种种情绪在眼中快速划过,她最担心的事情在最差的处境下发生了。 陈誉凌虽未明言,可话语里意有所指的笃然无不昭示他已经发现了一切。 他饶有兴趣在她面前揭露,欣赏她这一刻无措的挣扎,像只慵懒的猫戏弄老鼠般一点点碾碎她所有伪装。 恶劣不堪,所以她的恐惧会为他助兴吗?接下来他又会把这可笑荒诞的发现告诉谁呢? 她刚刚还那样期待着要和裴泽州见面,甚至在看到汪越拉开的那扇门后站着他时就已经计划好要如何在裴泽州面前卖弄可怜。 然而现在却可怜可笑地开始在心底祈祷,裴泽州最好永远不要来,陈誉凌是一定会在他面前拆穿她的。 “害怕了?”他保持俯身的姿势看着她。 是很害怕,可若事情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那她可不愿再让他得意看笑话。 南晚吟忽地侧头,与他看来的视线对上,“是不甘心。” 明明已经近到彼此呼吸可闻,她却不加收敛,脚下一步步朝他靠近,“比起汪越和宗淮,我不才是那个受害者吗?我只是不想再被人欺负,我有什么错,你要代替裴泽州来审判我吗?” 陈誉凌眼底讥诮逐渐转为幽暗,被她迫着一点点挺直身体,一步步后退让开门边位置。 她微抬下巴,含怨的眸望着他,缓缓说,“那可不行,你怎知我拿不下他?” 南晚吟最后看他一眼,眸中欲望翻腾,是走投无路下被他激起的不忿,就算看穿她又怎样,决定走这样一条路时她下了多大决心,抢救室外一分一秒的煎熬等待,破碎中重塑一个新的野心贪婪的自己,她和武川经历过多少不公冷眼,他陈誉凌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能懂什么。 她要走的路,谁也挡不住。 留给陈誉凌的最后一眼,是她轻蔑嘲弄的一丝笑,而后决然转身,步伐坚定离去。 她委实胆大,装模作样时用一副纯良外表迷惑人心,眼见瞒不下去了索性便将欲望和野心昭然揭给他看,明明处境堪忧火烧眉毛的是她,却还有本事来挑衅他。 陈誉凌扯唇笑了笑,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想到刚刚自己是如何被她一步步逼退。 他要拦她去路,她不求情也不认输,硬生生逼着他让路。 陈誉凌靠在门边,眼皮缓缓闭合,病态般回味那一刻诡异的心跳加速。 怪得很,他眼中如花瓶或孔雀一样的漂亮观赏物突然有了灵魂,而他退后的每一步都在为她惊艳。 先一步下楼的南晚吟没急着离开,去卫生间用凉水洗过脸,激愤难安的心逐渐平复,与镜中还挂着水珠的自己对望,她绝不能因恐惧被拆穿就草草逃离,那样事情才是真的没有挽回余地。 是假的又怎样,赶在陈誉凌拆穿之前让谎言成真就好了,还有机会,不能着急。 南晚吟,路还很长,爬也要爬上群山之巅,不看一看他们眼中的风光,你这一生怎么甘心。 擦干溅上水珠的镜面,抽出湿巾一点点细致卸妆,眼眶要红,薄粉桃花般楚楚可怜。唇瓣要苍白,但不能显出干涩,饱满润泽的样子牙齿咬上去才足够惹人怜爱。 最重要的是,脖颈不能这样空空如也,在脆弱的地方保留痕迹才能激起男人心软。 她抬手,沿着耳后,缓而重地留下一道抓痕,然后理好头发小心遮掩,这一处只能由裴泽州来看。 做完这些,她循着记忆找到宗淮进去的包厢,推门而入。 里面灯光明亮,偌大的房间只剩陈誉凌和汪越两人,见她进来,汪越本能起身,被陈誉凌漫不经心含着警告的一眼制止,两人坐在牌桌,南晚吟便自觉去沙发落座。 等待过程中无人出声,汪越脸色阴沉盯着南晚吟,到嘴的羔羊三番两次逃脱,他还从未被人这样戏耍过。 陈誉凌在桌边垂眸,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下有节奏地按动打火机,在安静包厢内发出“啪嗒”声,火苗随着节奏点亮他眼底又瞬时熄灭。 南晚吟没看这两人,在心底将待会儿要做的事细细过一遍,裴泽州不是蠢人,既要骗过他,又要惹他心生怜悯,稍有大意便会弄巧成拙,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必须慎重。 正入神时包厢门被推开,露出裴泽州拄着手杖的高大身影,在陈誉凌和汪越有反应前,南晚吟已如一只孱弱飞燕扑进他怀里。 突如其来的温软令裴泽州站立不稳,脚上后退一步, 手杖及时支撑住地面,刚打开的门又重新闭合,他还未来及走进去,而他怀里纤瘦羸弱的女孩正嘤嘤哭泣。 她的胳膊紧环在他腰侧,头埋在他胸口,泪水很快打湿衬衫在靠近他心脏的位置炙热灼烧。她浑身发抖,怕的连哭声都在颤,可偏偏信极了他,像倦鸟归巢一样依附着他。 裴泽州因这奇怪的心悸而纵容她既胆大又僭越的行径,任由她委屈哭泣半晌,直到声音喑哑再没力气哭下去。 “哭什么。”他声音低沉醇厚,听在耳里莫名让人感到安心。 南晚吟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样抱着他很没有分寸,环紧的手臂松开,身体后退一步,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裴先生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湿润的视线里递来一块洁白巾帕,他声音带着安抚意味,“害怕了?” 同样的问句,陈誉凌嘴里是傲慢嘲讽,裴泽州却让人感受到安心温柔。 南晚吟轻抬睫羽,眸底水光盈盈,“裴先生,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您帮帮我吧。” 她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裴泽州无需多想便猜到一定是汪越做的过分了,“我会找他谈一谈,让他以后不要打扰你。” 南晚吟却没有因此放松眉头,欲言又止望着他,“您的话他会听吗?” 她的担忧可以理解,毕竟房卡那件事他就出面替她解决过,可汪越不还是我行我素吗,她会担心质疑在情理之中。 “我会正式和他谈谈。”他仍是不能给出什么保证,汪越和宗淮不一样,对自己会忌惮却不会言听计从。 裴家从商,商人讲究和气生财,汪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裴泽州虽同情她,可也没到能为了她与汪越撕破脸的地步。 南晚吟惨白着一张脸,贝齿咬紧下唇,含泪的眸茫然望着他,像一朵娇嫩花朵扛不住猛烈的疾风暴雨,栖身的树根也不愿为她遮挡,无依无靠失掉所有生机与活力骤然枯萎掉。 裴泽州将她的害怕无措看得清楚,巾帕置在手心,这一次她没有像之前那样信任接过。 他大概是令她失望了的。 眼泪“啪嗒”落下,南晚吟低声啜泣,,“他说您不可能时刻看顾到我,只要他想总有机会能抓到我,为什么倒霉的总会是我呢。” 她垂下眸,盯着脚尖晕湿的地板,“如果我有父母亲人,如果我不是一个孤儿…… 我也不想这么贪心,可裴先生,如果我有一点依仗,哪怕是有一个男朋友呢,汪越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有恃无恐地欺负我了。” 裴泽州静静看着她不甘控诉,深邃儒雅的眉眼泛起一丝动容,最难的时候他也曾在父亲墓碑前这样无助过,身后尚有寡母幼妹,周围豺狼环伺,他不能露出一丝软弱,更不能再如往日那般只顾自己痛快。 他便是从那时开始伪装出一个新的自己,外人眼中沉稳内敛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裴泽州,骨子里其实最叛逆。 她让他想起了层层面具下曾经的自己。 哭声忽地一顿,裴泽州思绪重新聚拢,视线里她的脸突然又重新涌起希望,期待望着他,“裴先生,您可以装成我男朋友吗?您那么厉害,如果汪越知道您是我男朋友一定不敢再欺负我。” 裴泽州觉得荒谬,甚至觉得她是吓到慌不择路了,竟会想到这种荒唐无稽的办法。 他的沉默令她愈加无措,“裴先生,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非常无礼的要求,您没有义务为我做出这种牺牲,可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您能不能帮帮我,我保证不会纠缠您,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等汪越不再关注我,您随时可以澄清事实。” 她殷切期盼,是真的渴望他能答应。 “抱歉,我会用别的方式补偿你。” 他这样温文儒雅的人,连拒绝都带着一股悲悯,南晚吟脸上的期盼一点点退却,强撑那么久,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身体失力摇晃险些摔倒,裴泽州隔着掌心那块巾帕搀扶住她,安慰的话还未出口,目光便瞥到她发丝掩盖下的一抹抓痕,在白瓷般的脖颈上突兀又刺眼。 扶着她的手缓缓上移,撩拨开黏在伤口的发丝,令那毫不留情的几道抓痕充分暴露。 南晚吟疼的“嘶”了一声,脚上后退避开他手指,慌乱理好头发将伤口遮盖住。 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故作起坚强,装作轻松的样子告诉他,“刚才是我太不知分寸了,那么过分的要求也厚着脸皮向您提,裴先生您帮过我很多了,我真的很感激您,以后……以后如果还能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比起道谢她更像是在留遗言,裴泽州不由皱眉,在她转身要回到包厢时抬手阻拦,“你想做什么?” 南晚吟没回头,孱弱的肩微微抽动,怕他看到不争气流泪的一面索性就这么背对着回答。 “裴先生,从小到大我一直很胆小,每一天都在过循规蹈矩的生活。我原以为上了大学人生会变得不一样,所以我比福利院的孩子们都努力,可最后也不过是从一个泥潭奋力跳往另一个。” “能有机会认识您应该是我为数不多的幸运,很少有人会像您一样尊重我,今天之前每一次与您分别我都在期待着下一次重逢。” “今天之后,我想做个勇敢的人,我不喜欢汪越,他再有权有势我也不会屈服。” 她话语里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即便没有明说,裴泽州也猜到了她的打算。 低缓无奈的叹息自身后溢出,南晚吟感受到紧攥成拳的手被一只宽厚温热的大掌包裹住,他一根根撑开她手指,挤进她掌心与之交握。 “任何时候都不要拿生命去冒险,就算穷途末路,怎知多迈一步不会柳暗花明。” 沉稳低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从容迈步走到她身旁,牵着她推开了面前那道门。 南晚吟克制着几乎压抑不住的喜悦,猝然抬头望向他,盈润的眸露出震惊无措。 他的手紧了紧,声音落在耳畔,“打起精神,就算我肯答应你,也要真的能骗过他。” 包厢里的二人视线不约而同落在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上,汪越脸上神情复杂,目光由紧牵的手移到南晚吟那张绯红俏丽的脸,目光审视,企图从中看出端倪。 陈誉凌离了牌桌,坐在正对着门的沙发,锐利俊朗的脸上薄唇微勾,想起之前在楼上,她本已心虚害怕到了极点,转瞬又如生生不息的野草重新挺直脊背。 因她飞奔向裴泽州而升起的疑惑在这一刻有了解答,他不知道她是如何说动的裴泽州,只看眼前这情景显然是如了她意。 裴泽州牵她在沙发坐下,一举一动周到体贴,她也乖顺,一双眼里只盯着他,全心全意信赖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不免在心底留下一句浓情蜜意。 便是自认为知晓一切的陈誉凌也不得不夸赞她一句演技高超,入戏那么快,难怪第一次和他回云湖山庄就能气的一桌人胃口全无。 裴泽州是不知她底色,还是单就爱她这庸俗贪婪的真呢。 陈誉凌垂眸掩下眼底情绪,裴泽州来了,他的任务完成,这会儿只需当个不吭声的背景板。 汪越走到裴泽州对面坐下,目光仍盯着南晚吟,还是头一次这么不客气地连名带姓喊他,“裴泽州,你什么意思?” 裴泽州面色冷然,温文尔雅的人一旦沉下脸,无需多说一句便足够压迫。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一周前我才告诉过你不要寻她麻烦,你今天做的事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汪越脸色铁青,“你那时可没说过和她是什么关系。” “那你现在应该看清了,以后别再不知轻重。” 汪越眸中激愤不甘,明明人是他先看上的,到头来全为旁人做嫁衣。 心里怒火越烧越盛,偏偏裴泽州面前还不能发泄,既然说了南晚吟是他的人,再要强求就没有道理了。 他再肆无忌惮也犯不着为个女人拿家业去置气,只是一想到要在她面前向裴泽州低头,汪越心底一百个不愿,冷笑一声迈步要走。 “等等。”裴泽州喊住他。 汪越回头,面上极力忍耐,“还有事吗? ” “道歉。”他语气疏淡,无视汪越瞬间阴沉的脸色。 南晚吟的手在膝前紧揪,身体不由发颤。裴泽州坐在她身侧,察觉到她害怕,手掌在她腰后轻拍安抚。 “没事。” 他说没事,她便忍下惧怕,高抬下巴,目光直直看向汪越,像只突然有了主人庇护的神气i狗狗。 汪越僵持在原地,气得想直接摔门离去,又不敢赌裴泽州会不会真的为这事同他撕破脸。 他嚣张恣意不代表没成算,真要得罪了裴泽州,他这继承人的位置未必能坐稳当。 强压下愤怒,汪越一步步走到南晚吟面前,脸色黑到极致却还是不得不弯下腰给她道歉。 “南小姐,之前是我行事冒昧惊到了你,海盛旗下的汽车品牌还算拿得出手,明天我让人提一辆送到你学校,权当是我的一点补偿。” 南晚吟犹豫去看裴泽州,见他点头才“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若是有些骨气,她该严词拒绝才对,可毕竟人要屈从于现实,有一辆车对她和武川而言会方便很多,这补偿不要白不要。 何况裴泽州能答应陪她演这一出已经很难得,他不可能真为了她让汪越下不来台,顺势接下车将恩怨化解也是裴泽州希望看到的局面。 于公于私,她只能答应。 事情了结,汪越再没心情多待一刻,脸色冷郁离开。 裴泽州跟陈誉凌道谢,他看了半天戏早已斜靠在沙发上没半点正形,不甚在意回下次有需要还可以找他。 两人又聊两句,裴泽州才起身要送南晚吟回学校,她的包还落在之前坐的位置,而那里现在被陈誉凌霸占大半。 她的包也压在他背后,只露出些许边缘和背带。 她小声让裴泽州稍等,自己走过去拿包,偏陈誉凌没半点自觉,斜靠的身体半分不曾挪动。 南晚吟微弯下腰去扯带子,声音疏离客气,“陈总,麻烦起身。” 陈誉凌也没为难她,挪动身体让她成功把包抽走,在她起身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留下一句“好手段”。 南晚吟面上分毫不见心虚,自然起身回应一句,“过誉。” 说完,片刻不留恋,转身走向裴泽州。 第21章 裴泽州不免反思自己这样一…… 出rcbar时田浩已经把车开过来停在门口,看到跟在裴泽州身后的南晚吟,自诩第一心腹的他立马有了猜测,从驾驶位走下来殷勤为二人打开后排车门。 裴泽州绅士礼让她先坐进去,而后自己才跟着迈上车。腿疾令他每一步动作都僵缓,对普通人来说轻而易举的抬腿,于他是一种漫长无力的煎熬,尤其是在旁人怜悯的注视下。 他其实不需要外人可怜,从最初的难以接受到现在早已习惯。 坐好身体,手杖抵在身侧,裴泽州敛眸,视线落在那条无甚知觉的腿上。 田浩将车门关好,回到驾驶位启动车子,在夜色中留下一道绝尘尾气。 身侧的人半天没说话,裴泽州已经猜到她此刻大概是万般可怜他的,抬眼看去,他本想提送她去医院处理下伤口,却意料之外将她昏昏欲睡眼神迷离的样子收进眼底。 刚受过惊吓,眼圈都还红肿着,这会儿在他车上就这么毫不设防地打起瞌睡,是真的信任极了他。 她视汪越如洪水猛兽,就以为他是什么立身端正的君子吗。 对人这样没有防备,遇上心怀不轨的人总要吃亏的。 才这样想着,她就已经彻底支撑不住瞌下眼皮,头倚在靠背上,随着车身颠簸一点点偏移,直到田浩为避让行人踩下急刹,她的身体也跟着一晃顺着他肩侧跌在他曲起的腿上。 那一条因骨骼镶嵌金属而长久没有知觉的腿因她脸颊的柔软触感,似乎短暂激起一层颤栗,她没因这意外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反而在他腿上轻蹭调整好姿势睡得更熟了。 田浩从后视镜偷瞥来一眼,小声道歉,“对不起老板,我开稳点。” 裴泽州没说话,田浩便明白了,默默将车开慢了些,但求别再出什么意外把人颠醒了。 因她鸠占鹊巢,裴泽州再垂眸时入目的便成了她泪痕明显的脸,睡梦中也蹙着眉,极不安稳的样子。 脸颊压在他腿上,发丝散开,脖颈上的伤痕比刚刚更要刺目。 “找家药店。” 她这个样子显然去不成医院,伤口也不能放任不管。 田浩应了声,驱车前往最近的药店,无需裴泽州多交代,刚刚后视镜里他已经看到那抓痕。 停好车,田浩自觉下去买生理盐水和方便操作的伤口防水贴,回来后隔着车窗递给裴泽州,自己在车外等待。 南晚吟睡得熟,他轻挑开缠在她颈间的发丝,用棉签为她清理伤口消毒,冰凉触感令她忍不住瑟缩,而后更紧地依偎向他。 裴泽州动作一滞,想到更荒唐的事都做了,便是纵容她也只这一次,默了片刻还是没将她推开。 处理好伤口,贴上防水贴,他将东西收进袋子里放在她身侧,抬手降下车窗,对等在外面的田浩说,“走吧。” 车子重新启动,再停时是在京大校门外,看一眼时间临近门禁,再不进去她恐怕要被关在外面。 裴泽州的手落在她肩上轻拍,她的眉越蹙越深,清梦被打扰没脾气的人也激起三分怒,抓住他作乱的手牢牢枕在脸下。 触感温软,同他想象的一样。 裴泽州有些无奈,出声唤她,“南晚吟,醒醒。” 南晚吟在他一声声催唤中迷蒙睁眼,眸底惺忪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懵,神智慢慢回笼,才反应过来自己正枕在他腿上,脸颊瞬间红透,慌忙起身拉开距离。 “对不起裴先生!我刚刚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她惊慌失措,生怕会惹他厌烦。 “没事,”裴泽州尽量忽视她脸颊因他衣服褶皱留下的痕迹,“袋子里有清洁药品,回去后注意不要感染。” 南晚吟才注意到脖颈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眼底瞬间氤氲起雾气,慌乱低头生怕被他看见,声音闷闷带着鼻音,“裴先生,你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好呢。” “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算不上对你好。”他说。 她难得出口反驳,“不是的,才不是微不足道,我会永远记住的。” 南晚吟鼓起勇气抬头,“没有人会比您对我更好了。” 他不过顺手而为,沁雪小时候调皮,跑出去疯玩经常受伤,怕母亲责骂便总是遮掩伤口不让人发现,只唯独在他面前会撒娇喊疼,他会熟练处理伤口就是那时养成的。 她和沁雪也是同样的年纪,却对这么一点小事再三感激,甚至将他视若救世主,不难想象她曾经的日子有多艰难。 她说完那些才觉得有些难为情,挪开视线去拿包和他放置在身边的药品,下车时才敢再看他,“那我先回去了裴先生,今天谢谢您。” 尽管极力隐藏,她眸中含羞带怯的情意还是被他看得分明,裴泽州不免反思自己这样一味纵容是否会令她越陷越深。 目送她背影消失在校门,他收回视线没有立即让田浩启动车子,车窗缓缓升起,裴泽州敛眉沉思以后该以何种态度待她才能及时止损,总不好一直让她心存念想枉付深情。 校门内,南晚吟隐在暗处没急着走,静看车窗后映出男人朦胧身影,她刚刚似乎找到了那把直通他心门的钥匙。 唇角微弯,南晚吟开始对他那条患疾的腿感兴趣了。 裴泽州,你的过往隐藏着什么呢? 回到寝室时间已经很晚,以往这个点李念 微和徐玲早已睡下,怕吵醒她们,南晚吟开门时放轻动作,放大的门缝后灯光明亮,在宿舍的两人都还没睡,对坐在一起焦心等待。 徐玲正没好气说话,一句“怎么还没回来”在看到她推门时卡在喉间,生生又咽了回去,冷哼一声起身要上床。 李念微关心问道,“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南晚吟关好门,对她笑笑才走到徐玲床前。 “徐玲,今天的事谢谢你。” 徐玲正踩着脚踏往上爬,冷不防听她一声谢脚底差点打滑,僵着不肯回头,“用不着,我可不是为你,换成谁我都会帮的。” 撂下这话,她爬床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刷”地拉上床帘,一把拉过被子将自己蒙严实。 该死的南晚吟,谢什么谢搞得尴尬死了! “明天离校你东西还没来及收拾,需要我帮忙吗?”李念微问。 南晚吟看一眼她们已经打包好的东西,因还要再住一晚,只留着床铺没动。 “谢谢,我的东西没有多少,明天再收拾也来得及,时间不早你先睡吧。” “明天让我家人顺便送你一趟吧。”东西再少四年下来也不是一个人能带走的,李念微这回倒不是客气,真有意要送她一程。 南晚吟婉拒她的好意,“明天我哥哥会来帮忙搬东西,就不麻烦你了。” 李念微惊讶不已,“你有哥哥?” “福利院的哥哥,前段时间恰好遇上。”她没细说两人关系,含糊应对过去。 “那还挺好的,你一个人在京市,有个哥哥也能互相照应。” 她能平安回来李念微也放下心,叮嘱早点休息后也上床睡觉。 到此时南晚吟才彻底松懈,疲惫感瞬间涌上来,草草洗漱上床睡去。 第二天大家起的都早,徐玲爸妈最先到,东西分几趟拿到车上,临走时只和李念微打了招呼。 李念微家人到时,南晚吟刚好收到送货电话,是汪越做补偿的那辆车,已经送到学校问她停哪。 南晚吟出去接了一趟,安顿好再回来时李念微已经离开,寝室空下大半,乍看不免觉得伤怀。 书桌上不出意料留下一张便签纸,她走过去拿起来看,字迹娟秀祝她前途似锦,署名李念微。 寥寥几个字南晚吟看了半天,脑海里一幕幕画面闪过,四年室友,倘若开始的体面一些,或者她没有从福利院养出那等敏感性子,是不是很多事情都有转圜余地呢。 折好纸条夹进书页,她给武川发去消息,“可以过来了。” 半小时后武川打车到她寝室楼下,两人来回两趟把东西搬完,上车后他把租房地址报给司机,车子缓慢驶出校园,南晚吟回头望去最后一眼,至此后便是再没退路了。 “武川,你有驾照吗?” “没有。”他日子过的朝不保夕,能勉强过活就已经不错,哪有闲心去学驾照。 南晚吟看他一眼,“抽时间报个名去学一下吧。” 他也不问缘由,点头答应。 她没忍住笑了下,对上他不解的视线,从包里拿出车钥匙,“拿着,可要快点学会,等着你带我出去兜风。” “哪来的车?” “汪越赔的,放心开。” 她说的轻松,武川却不傻,皱眉问,“他又找你麻烦了?” “没得逞的,而且我也算因祸得福,裴泽州那里大有进展。” 武川的眉不仅没松,反而皱的更紧,脸别向一边,“你遇到事能不能第一时间跟我说声。” 看出他真的有些生气,南晚吟没去解释那种情况他知道也没用,安抚道,“好了,我下次一定记得。” 她把钥匙塞进他手里,他反手又塞回来,“你自己开。” “我也没驾照啊。” “去学。” “武川,” 她喊他名字,他就转过来一声不吭盯着她看,额上疤痕斜穿过眉尾,犟起来倔的像头驴。 “我哪有时间去学驾照,让你开也不是就给你了,证上是我的名字,你有驾照我们以后做事会方便很多,还是你想让我给你当司机?” 武川肃着脸,唇紧抿,顶着她的视线没坚持多久,钥匙接过手里,不吭声消解闷气。 不是对她,是怪自己明明说要成为她的依靠,却反过来总要她照顾。 慢慢地,这点烦闷又溢上一丝满足,她说以后做事会方便很多,她对未来的规划里也带上了他。 第22章 是我不想再给你错觉…… 武川租的房子位置很好,临近地铁,周边就是商圈,重要的是离星耀很近,方便南晚吟上下班。 小区环境好,看着很新,司机热心帮忙一起把东西送上去,南晚吟在房间里四处看了看,两室一厅,难得的是还带两个卫生间,室内装修偏原木风,武川事先打扫过,还新买了不少盆栽布置,空间较大带卫生间的主卧专门留给她。 南晚吟虽然没租过房,可京市房价寸土寸金是远近闻名的,在这种地段能租这么好的房子钱肯定是不会少的。 “租期多久?”她问。 “一年。” “你手里钱够吗?” “够。”武川答的毫不迟疑。 其实还借了点,从她说要租房子他就每天挤时间去看,整座城都跑了一遍,房源一家家看,还专门画了表格总结优缺点,最终才定下这里。 钱总能再挣,她住的舒服最重要。 南晚吟一眼看穿他在说谎,“我才刚毕业,住什么房子都行,手里留点钱遇上紧急情况才好应对。” “我这个月工资涨了不少,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他说让她不用担心并非安慰或者敷衍,最近找到一个来钱快的兼职,月底还会有一笔不菲进账。 他当年高中都没上完就被迫辍学,没有学历处处受人鄙夷,想要获得和别人同等的机会很难,可既然下了决心要让她过好日子,就必然会不遗余力去争取。 房子已经租了,多说无益,况且这里除了租金贵几乎没有别的缺点,南晚吟也没再多说什么。 武川帮着她把东西归置好,时间不早忙了一天两人都饿,南晚吟本打算出去吃省时省力,结果武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单买好菜,外卖员按响门铃,她毫无准备去开门,猝不及防手里被塞满两个购物袋。 南晚吟站在门边回头看武川,“你买这么多菜干嘛?我又不会做。” 武川默不作声接过去,根本没打算让她动手。 东西在厨房分类,预留出今晚要做的,其他全部放置冰箱。 他无比自然拿过围裙套在身上,洗菜切菜开火爆炒,每一步都熟练专业,令在外观望的南晚吟险些惊掉下巴。 他那张硬朗俊脸混迹街头巷尾打架时毫不违和,这会儿穿着小熊围裙在厨房颠勺怎么看都很怪异,偏味道好像还不错,香味直钻鼻息。 四菜一汤端上桌,两人面对面坐下,南晚吟举着筷子说,“武川,辛苦你啦。” “吃吧。”他用勺子盛汤,避开她晶亮含笑的眸,耳尖泛上一点红。 屋内灯火通明,窗外夜色阑珊,毕业的愁绪被这充满人间烟火气的一顿饭冲淡,两人默默进食都没说话,对南晚吟而言,这样一顿平常饭是她以往可望不可即的温情,到这一刻她才有了在这座城市扎根的实感。 而对武川,能看到她这样满足地吃自己做的饭,便是这些日子苦练的最大回报。 吃完饭,武川把餐具刷好,两人坐在阳台茶桌旁消食,万家灯火映在南晚吟眼中,她眸底暖色渐消,“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话果然没错,她刚刚居然有那么一瞬想要安于现状。 “武川,还有件事要你帮忙,我想知道裴泽州的过去经历过什么,尤其是那场车祸。” 武川侧目看向她,而她注视着远方劈开夜幕的几幢摩天大厦,霓虹灯闪烁,那里是奢靡繁华的代表。 “好。”他仍是那样,从来不拒绝她的要求,甚至连她接近另一个男人的道路,也都有他亲手打下的基石。 …… 周一,南晚吟到公司后 收到人事消息,让她去补签转正合同,过完手续,她的实习工作牌也替换成了正式员工牌,回到工位大家纷纷围过来祝福。 她客气回,“实习期间还好有大家照顾才没出什么差错,今后还要大家多多关照。” 闻悦从电梯出来便看到这样一副热闹场景,侧头问跟在身边的赵涵,“怎么回事?” “刚才看人事经理把她拉近员工群里,估计是转正都赶着祝福呢,有后台到底不一样。” “后台归后台,我倒觉得她有些能耐。”闻悦留下这么一句径直往陈静办公室走去。 十分钟后南晚吟手机上收到消息,陈静发来的,“晚上陪闻悦去参加个慈善晚宴,你对圈里人物关系记得熟,多提点她。” 闻悦恰好从陈静办公室推门走出来,南晚吟闻声看去,与她含笑的眸对上,礼貌微笑后低头打字回,“好,陈姐。” 下班时南晚吟给武川发去消息,“晚上不用等我吃饭,公司有事。” 陪闻悦去的晚宴主办方是钟家,钟陈两家联姻在上层圈子里属于强强联合,钟毓秀虽嫁进陈家,却不似一般夫人那样过着养尊处优的富太太生活,手里握着时创,不仅令濒临破产的集团渡过难关,还一手将之打造成国内传媒行业的佼佼者。 因此钟家的晚宴凡收到邀请函的没人会不给面子,到场的多为商业上的合作伙伴,这种私人慈善晚宴一般明星还够不上门槛,闻悦能收到邀请函还是得益于上次饭局留下了好印象。 南晚吟陪她到场时宴会厅里已经宾客如云,闻悦盛装出席,在这种场合刷脸远比参加一些商业活动回报更高,说不准就得了哪位资方大佬青睐,不愁日后没资源。 奢华明亮的大厅里宾客觥筹交错,南晚吟尽职做好助理工作,脑海中背下的信息与在场宾客一一匹配,跟随闻悦走动轻声介绍她打算社交对象的背景和喜好。 闻悦举着香槟,游刃有余做起交际花,一轮招呼下来已经与不少人熟稔攀谈。 结束交际,她领南晚吟到僻静处休息,四下无人,才出声问,“你在陈姐手下做助理,用不着多久就会转经纪人吧。” 是有这个打算,但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南晚吟给了模棱两可的回答,“我的能力未必够,还要再多历练。” 闻悦既然开口向陈静要人陪这一趟,就没打算让她装傻混过去,直言问,“如果你有这个打算,我来做你手里的第一个艺人怎么样?” 南晚吟看她不似开玩笑,收起那副谦逊姿态,笑着问,“为什么,我一经验二没人脉资源,是哪里惹了悦悦姐偏睐?”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况且你怎么能是没人脉呢,裴老板不就是最大的人脉吗?” 裴泽州是,只是她还没拿下,南晚吟庆幸她有此误会,带已经成名的闻悦可比带一些名不见经传的新人省时省力。 她故作犹疑,“赵涵姐会愿意吗?” 闻悦没正面回答,“我当红的时候见识过太多逢迎巴结的笑脸,所以才清楚不红时身边的人有多扒高踩低,赵涵很好,但我不想再不愠不火下去。” 说完她一笑,“虽然是我在给你递橄榄枝,但你也要让我看到更大的价值,好好考虑一下吧,希望你早日让我看到双赢的合作。” 南晚吟正要说话,一道冷笑自身后响起,汪越含讥带讽打起招呼,“在这里都能碰上,看来咱们缘分未尽啊。” 南晚吟和闻悦一起回头,看到汪越带着女伴走近,讥嘲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看裴泽州的面子放过她,不代表就不能找些不痛不痒的麻烦,他不信裴泽州还会为这点小事动怒。 南晚吟有反应之前,闻悦先站起来挡在她身前,“汪总见谅,这是我助理,头一次来参加这种活动,胆子小您别吓她。” 汪越沉下脸,撩起眼皮冷幽幽扫她一眼,“打个招呼就成吓她了?闻大美女别太夸张。” 饶是闻悦经过再多风浪,也被他这一眼看得脊背发寒,正欲再说些场面话,就看到裴泽州迎面走过来,知道有他在南晚吟不会吃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汪越也听到裴泽州的手杖声,“裴总对女朋友看得倒严。” “陈景骁到了,你不去打声招呼。” 裴泽州声音淡淡,没太在意他,伸手对南晚吟说,“过来。” 南晚吟顺从走到他身边,手牵上去,裴泽州才对闻悦说,“借你的人一用。” 闻悦含笑,“裴总来接女朋友我可没理由阻拦,晚宴结束把人给我送回来就行。” 裴泽州带她离开,乘电梯去楼上,推门走进一间休息室才松开她手,“我还有应酬,没法时刻把你带在身边,在这里休息一会,忙完再送你回去。” “裴先生,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她忍不住低头,声音歉疚。 裴泽州要离开的脚步顿在原地,视线落在她头顶,叹息一声,“南晚吟,你没做错什么,别总是道歉,我会帮你既是为沁雪也是为黄映,没有半分是为你个人,所以你大可理直气壮一些。” 她怔怔抬头,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从未了解过的陌生人,他说的话现实又毫不留情,像是骤然揭开温情假象将残酷凉薄的事实摆给她看。 “裴先生……”她喃喃低语,小心翼翼问,“我让您不高兴了吗?” “没有,是我不想再给你错觉。” 裴泽州眸底一片平寂,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出休息室,反手关门时,西装驳领上的蓝宝石胸针闪过冷光。 她还年轻,不该将心思用在他身上,觉得他有几分特别无非是认为他温良和善,比起旁人待她多几分耐心。 把话说明白些,让她认清现实,总好过越陷越深。他并没有她以为的那样好,倘若有一日看清他本质,她大概也会失望吧。 第23章 陈誉凌指腹在她颊侧摩挲,…… 休息室内,南晚吟敛去可怜姿态,皱眉思索裴泽州转变的原因,明明一切都在朝期望的方向发展,他怎么突然就态度冷淡起来? 厌烦她吗?应该不是,否则这种交际场合不会那么快关注到她被汪越刁难,还大庭广众下带走她,明显是做给汪越看,他那个地位的人应该不会慈悲到喜欢滥发善心。 所以她表现出的爱意他并不能做到无动于衷,这至少证明这条路是有效的,给了她女朋友的名分,又怕她会沉溺其中无可自拔,所以才郑重其事告知她两人之间绝无可能吗? 倘若她真的一心爱慕他,或许真的会被打击到,就此掩下心思,可惜她只垂涎他的名利。 所以裴泽州,结束与否你说了不算。 南晚吟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眼药水,人不在眼前有些事大可以偷些懒,裴泽州回来时她得营造出一个人默默哭了很久,但对着他却故作坚强的柔韧。 走进休息室自带的卫生间,对着镜子仔细滴眼药水,溢出眼眶的液体顺着面颊滚落,留下两道清晰痕迹,眼睛湿润泛红,静待片刻,她对镜端详,确认干掉的泪痕远观不甚明显,可凑近又能一眼看穿。 做好这些,将眼药水收进包里,她正要开门走出卫生间,外面便传来有人推门而入的脚步声,连着两道。 “事情准备的怎么样。”冷然的声音褪去惯有的懒散,显出几分不显山漏水的寒凉。 南晚吟认出声音的主人是陈誉凌,打算推门的动作一顿,收回手默默等待。 她的事他一清二楚,躲都来不及怎么会想不开撞上去,那天虽赶在他挑破之前拿下了裴泽州,可她的把柄还捏在他手里,若是哪天心血来潮说给裴泽州听,那她苦心营造的单纯小白花形象岂不是彻底暴露。 南晚吟摸不准陈誉凌心思,自然是能躲多远躲多远,等到她彻 底让裴泽州动心,他知道的那些事便再也影响不了她。 她躲在卫生间打算等人走了再出去,外面的谈话声无可避免传进她耳里。 “他身边有我们的人,祭拜那天会动手,确保万无一失,您不用担心。” “我那叔叔生性多疑,对我尤其防备,很多事情我不方便露面,陈家能信任的只有你一个,若事情败露尽力保全自己,机会不是只有一次,我不想你拿命去搏。” “小安少爷……”声音哽咽不已。 陈誉凌抬手为他擦泪,“这么多年都等了,不急于这一时,就算他侥幸逃过这一劫,新恒董事长的位置也坐不长久。” “他欠的债也该偿还了,老天有眼就该让他也葬在那里,才对得起先生和夫人的在天之灵。” “你回去吧,消失太久会引人怀疑,陈景骁在大嫂那我才能脱身来见你,以后别轻易跑来找我,他们未必就全然信任你。” “我只是太激动了,我们马上就能报仇,他们在陈家鸠占鹊巢这么多年,早该受惩罚了!”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下心。”虽是这样说,却没听出半分责怪。 “好,那我回去了少爷,您也要注意安全,他当年能做出那等丧心病狂的事,万一狗急跳墙我怕会对您不利。” “陈仲贪图虚名,对我赶尽杀绝怎么堵的住悠悠众口,真有那日陈家的仇就只有你来报了。” “只要我在一日,就绝不会让旧事重演,豁出命也不能让您出事。” 陈誉凌无奈笑了下,“真有那日你也不要以卵击石,继续潜伏在他身边,收集证据,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嗯!” 外面结束对话,一道脚步声率先离开,南晚吟在卫生间内死死捂住嘴,呼吸都不敢稍大些。 陈誉凌想做什么!如果是她理解的那样,一旦被他发现自己,那今天能不能安稳走出这里都是问题。 南晚吟感到心脏在急速跳动,从脚底漫上一股寒意,她刚刚就该直接走出去,再如何也比现在这样被迫偷听到他们密谋强! 他也是蠢!做这种事前都不知道排查一遍房间吗! 外面陈誉凌又坐了会儿才起身,脚下刚迈两步,外面便响起敲门声,他脸色陡然一冷,心底升起不好的猜测。 人才刚走没理由会折返回来,这里是他的私人休息室,外人不会敲门拜访,极大可能是刚刚的碰面被监视了。 他面色冷凝走到门边,“谁?” “裴先生让我来给南小姐送点吃的。”乍听里面响起男声,佣人也很惊讶。 陈誉凌紧绷的心微有松懈,打开门看手捧餐盘的女佣,“你的意思是,我的休息室里还有别人在?” 女佣恭敬回,“裴先生让我跟您说一声要借用这里,刚刚前厅缺人手,我太忙了没能及时告诉您。” 陈誉凌接过餐盘,冷眸凝着她,“在外面守着,谁都不要放进来。” 厚重木门重新关死,落锁声在寂静室内清晰回响,陈誉凌不紧不慢放下餐盘,脚步沉沉在室内一寸寸搜索,最终停留在卫生间外。 指骨分明的手在门上轻敲,不急不躁,像个胜券在握的猎人。 一门之隔,南晚吟认命闭眼。 裴泽州,狠话撂的厉害,倒是真别管她啊,总好过现在这样拖后腿。 抬手扭动门把,缓缓扩大的门缝外男人薄唇微勾,似笑非笑看着她。 “南晚吟,我该相信这是巧合吗?” 他迈步走进来,身量高大挺拔,逼她一步步后退,直至后腰抵在洗手台,冰凉触感攀上脊背。 “我可以解释。”在他迫人的逼压下,南晚吟硬着头皮为自己争取。 “可我不信你。” 只这一句便堵的她哑口无言。 她在裴泽州面前还能卖卖可怜,可陈誉凌不行,他清楚她的本性,她的承诺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他的手穿过她腰侧撑在洗漱台上,身体压迫向她,“南晚吟,你知道我不可告人的秘密了,没理由放过你啊。” 瘦削修长的指沿着她因紧张而攥紧大理石台面边沿的手背缓慢上移,所过之处点燃一片颤栗,南晚吟不由向后躲避。 陈誉凌任由她在怀中方寸空间挣扎,覆满薄茧的手停留在她颈间缓缓扣紧,严丝合缝宛若专门为他打造的艺术品,脆弱易碎,稍稍用些力便能令她凋零。 “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地方,裴先生让我在这里等他。”她搬出裴泽州,企图让他有所忌惮。 陈誉凌嗤笑,“那又如何。” “我是他的人,在这里出事你怎么交代?” “这话骗汪越可以,拿来糊弄我,南晚吟,你还是不老实?” 南晚吟脸色惨白,大脑飞速运转,卖惨没用,陈誉凌对她不会有分毫怜惜。讲道理更行不通,他的手都卡在脖子上了,疯起来比汪越有过之无不及。 唯有价值能令他动心,她必须有能打动他的东西,快速回忆他刚才与那人的对话,南晚吟盯着他继续为自己争取,“你身边遍布陈仲眼线,做起事来束手束脚,我可以帮你。” 他手上力道稍缓,拇指指腹在她颊侧摩挲,“你巧言令色的本事也唯独能骗过一个裴泽州。” 嘴上不信,动作却给出答案,南晚吟看到希望,“你要做的事不能露面,需要有人做你排兵布阵的棋子,我们利益不冲突,何况你手里还有我的把柄,” “我有多爱慕虚荣你是知道的,攀附裴泽州是为了从他身上谋求利益,你肯许利就不怕我会出卖,我们合作,互惠互利。” 南晚吟觑着他脸色将最后一点筹码摆出来,“处理掉一个人要花费多少功夫,稍有不慎就会暴露,更何况这还是在钟家,钟毓秀和陈景骁夫妻一体,你在他的地盘露出这种马脚,风险太大。” 她字字句句为他着想,陈誉凌冷眼带笑,“你若没有这么精明,我用起来倒还放心,可你偏偏工于心计,我怎知今日放过你,今后你不会反咬一口。” 对峙间,外面又响起敲门声,陈誉凌脸上骤然一冷,视线凌厉警告她别出声。 “小安,你在里面吗?” 是陈景骁,虽只见过一面,南晚吟也记得他声音,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他在外面,陈誉凌一定不敢轻举妄动。 “我都要羡慕你的运气了。”他压低声音碾在她耳畔。 禁锢在她身侧的手跟着松开,陈誉凌对镜整理衣服,抚平边角褶皱,“把他应付过去才算你的投名状。” 他撤身先一步走出去开门,先前打发看门的女佣立在一旁,钟家的人显然更听陈景骁的话。 陈誉凌让开位置迎他进来,“跑来躲清闲,这种宴会不是大嫂邀请我懒得来。” “你年纪不小也该学着应酬了,早日锻炼出来才好接手新恒。” 陈誉凌笑了笑,“你身上的担子可别乱甩给我,还是说非得我出国了才能躲掉这烂摊子。” 他话说到这个地步,陈景骁也不再劝,转开话题,“听说你在这我才过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外面还让人守着。” 他这话明摆着试探,陈誉凌还没说话,卫生间里南晚吟满眼泪花推门走到两人跟前,“陈誉凌!就算我曾经跟过你也不代表就卖身了,你换女伴那么快,想起来见一面厌烦了就十天半个月杳无音信,我自然当是结束了,和裴泽州在一起有什么错?” 陈誉凌闻弦知音,配合她演下去,烦躁不耐反问,“是钱给少了还是我不如裴泽州?跟过我转头又去攀上裴泽州,南晚吟,你胆子是大。” 她委屈啜泣,“裴先生温柔有耐心,不像你滥情还只会凶人。” 第24章 他读懂她的野心贪婪并愿意…… 陈景骁看着两人,一个满脸火气碍于外人在场无处发泄,一个嘤嘤落泪委屈不已。 他记得南晚吟,被陈誉凌带回云湖山庄一次就把母亲气得不行,听她刚刚那番哭诉的意思,应当是和裴泽州在一起的事被撞破,他的弟弟赶来兴师问罪,这样倒也能解释为什么会让人在外看守了。 两男争一女的戏码他无意多管,只提醒陈誉凌,“你和裴泽州自小也有交情,ise同新恒合作 密切,有话说清楚就好,别为了女人闹出不愉快。” 说完自觉离开,把休息室留给两人解决私事。 陈誉凌对她固然心存偏见,可刚刚那出随机应变也不得不承认她聪明机智,这样的人处理掉是很可惜,倘若用得好于他来说利大于弊。 “既然是合作,不给你些好处倒显得我没诚意。”他缓步靠近,俯身低声在她耳畔说,“裴泽州那条腿,阴雨天便会疼痛难耐。” 南晚吟抬眸,迎着他视线道,“这不是什么有价值的秘密吧,腿疾的人大多如此,他身边自然有专业人士照料,我想从中取巧没那么容易,稍有不慎还会招来他怀疑。” “所以我还要告诉你一个旁人不知道的秘密,裴泽州是在雨天出的车祸,赛车冲出跑道翻滚到崖下,被卡在树干间他才得以活命。雨势瓢泼,山体泥泞,救援进展缓慢,他在车里受困一夜,自此留下创伤应激,同样的场景下就是他心防最不堪一击的时刻。” 随着他最后一句话音落下,南晚吟眸底焕发一丝亮光,他读懂她的野心贪婪并愿意为之推波助澜,而她也没有故作矜持,眸中全然一副拨开云雾的欢喜。 “祝你好运。” 晚宴结束,裴泽州来接她时休息室里静谧无声,南晚吟伏在桌边沉沉睡去,女佣送来的托盘上食物还保持原状。 他走过去立在她身旁垂眸,那张睡颜上泪痕尤在,她不知一个人又偷偷哭了多久。 头顶灯光被遮住,阴影笼罩在身上,她似有所感缓慢睁眼,看到是他,眸底一软映出笑意,很快又黯淡消弭,在他的注视下慢慢起身,声音客气尊敬,“裴先生您忙完了吗?” 裴泽州记得她最初去老宅见他时也是这样谨小慎微,后来才慢慢对他敞开心扉,与他说话不由自主会带上些亲昵口吻,而现在两人之间似乎又回到从前。 这本就是他期望的,她对他敬而远之总比痴心错付好。 “嗯,闻悦在等你,我送你下去。” 她慌乱摆手,“不用的裴先生,我给您添太多麻烦了,自己下去就好。” 她急迫想要躲他,眸底分明又续上水意,只勉强说出这一句话便仓惶低头避开他视线,没如往日那般期待他的回应,从他身侧绕过快步走出去。 背影脆弱无助,仿佛再与他多待一刻便会忍不住哭出来。 裴泽州垂眸望向手背,皮肤上还留有她仓促离开时发丝拂过的丝滑触感,他将话说的那样绝情,也难怪她会避之不及。 …… 裴泽州那里急不得,寡言冷情的男人轻易不会动心,想拿下他还要徐徐图之,暂时拉开距离消减他的抵触心理,在细枝末节上做好表面功夫,最后才能令他在精心打造的陷阱中心甘情愿缴械投降。 翌日下班后南晚吟去到春庭珐琅馆,借口想学习掐丝手艺提出在馆里做义工,她和那里的管理员是熟人,又有相关工作经验,还不用给工资,负责人一口答应下来,唯一缺憾是只有下班后能来帮忙做些艺术品维护工作。 南晚吟兼职时便对这些工作驾轻就熟,时隔一年再上手也不觉生疏,任劳任怨干了一星期,终于在一日傍晚遇上遗落东西折返回来的黄映。 白天工作,晚上义工,忙了这么久只为有能跟她合理偶遇的契机。引起她关注的每一步都私下里练习过千百遍。 春庭珐琅馆内松香浮动,南晚吟纤长漂亮的手在工作台射灯映照下愈加漂亮夺目,她神色专注于手里正在修护的珐琅盘,鎏金釉面在暖光里泛起蜜色光泽,指间镊子反射出细碎银光,釉料铺进掐丝缝隙,她动作专业熟练,每一步都仔细认真。 急于拿上东西回家的黄映被吸引住视线,不由自主在她身后驻足,目露欣赏默默注视她潜心沉浸在工作中,态度认真虔诚,不似旁人将她精心打造的艺术品当做一团死物敷衍对待。 “你不像新手,我之前在馆里怎么没见过你。”黄映在她身后出声。 南晚吟一惊,起身转头看过来,见来人是她,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黄老师?您不是回家了吗。” “回来取个东西,你呢?手艺这么好怎么只在这里做杂活。” “黄老师,我大三暑假在您工作室兼职过,这手艺还是当时跟您偷学的,现在虽然有了工作,可对掐丝珐琅这门工艺还是很喜欢,没有时间专门去学就来应聘了义工,想着下班后好歹能来练练手。” 黄映这才注意到她腕间戴着的手镯,她记人难,对亲手做出的工艺品却每一样都能回忆起细节,连带着也想起了南晚吟这个人,对她印象不算差,是个勤勉踏实的孩子。 “现在很少有年轻人会对传统文化感兴趣,你有这份心很好,只做义工是浪费,以后周末可以来工作室跟着我学习。” “黄老师真的吗?”她激动到不可置信。 黄映冷玉般的面容有所松动,“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能学会多少还要看你肯下多少功夫。” 她说这话就有些出乎南晚吟意料了,欣喜之意并不作伪,“嗯!黄老师我会努力的” “时间不早回家去吧。”黄映说。 和她说完,她才继续回工作室取东西。 那抹靛青色旗袍身影消失在视野,南晚吟才将攥在手里的镊子放回工作台,唇角微扬弧度。事情顺利的出乎预料,黄映这边重新建立起联系,接下来就是补课班那边了。 回到家武川已经做好饭菜预留在桌上,他的工作晚上离不开人,最近经常是抽空回来做好饭,然后再赶回去继续值班。南晚吟跟他说过不用这么麻烦,她吃外卖一样能对付。 武川听完面无表情板着张脸,低头在手机上一阵翻找,没过一会儿南晚吟就收到一串微信提示音,点开一看全是他发来的各种外卖不健康报道。 南晚吟没耐心一一点开,只告诉他少吃一点又毒不死人。 武川冷脸瞥她,不容拒绝一锤定音通知她以后只能吃他做的饭。 南晚吟只好投降,顺从说好,以后只吃武川做的饭。 这话明明是在重复他的,南晚吟不觉有什么问题,武川却蓦地脸红,一本正经斥她不该开这种玩笑。 南晚吟有心解释,他却已经落荒而逃,视她如洪水猛兽,也不知道那话怎么就惹到他了。 只是自那以后他便雷打不动每天晚上回来做好饭留给她,自己则匆匆赶回去,经常凌晨才下班休息。 南晚吟洗完手去电饭煲里盛红豆粥,武川走时设定了保温,盛到碗里时还冒着热气。她捧着碗在桌边坐下,汤匙搅动挖起一勺送进嘴里,鲜甜绵密的红豆香气瞬间充斥口腔。 餐桌上一盘葱烧豆腐,一盘清炒虾仁,卖相都很不错,吃起来味道也比外卖好很多。 同样的年纪,南晚吟很难不在武川面前自惭形秽。 吃完饭刷好碗筷,拿上睡衣去洗漱,吹干头发出来时手机上收到武川发来的几条消息和一份pdf文档。 南晚吟一一查阅,脸上不由露出笑意,近期头疼的几件事都有了进展。 补课班那里成功租到刘勉授课教室楼上的房间,裴泽州过往经历也已经调查清楚,所有信息全部整合在文档里。 南晚吟先交代补课班那里租的地方可以免费提供给一些街舞爱好者,唯一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尽量搅得楼下不能正常上课,一天两天能忍,三天五天刘勉自然会主动找上门,办法虽然没有功德,可说到底她也从来不自诩好人,特事特办。 接着便是查阅文档,里面图文并茂,时间线清晰明了,为她了解裴泽州提供了极大便利。 裴泽州是裴家长子,自小便被寄予厚望,父亲裴学荣更是自高中起就将他带在身边培养,一心想把他教育成能独当一面的集团接班人。 裴泽州对这种被安排的人生厌烦不已,家族像牢笼禁锢住他所有出格的思想和行 为,他渴望像同龄人一样拥有自由,可事实是自懂事以来他的生活便被一张张表格规划,他觉得自己像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于是在高中毕业那一年他毅然选择反叛,大学四年远离家族亲人,爱上赛车这种拿生命冒险的极限运动。 车灯破开暗夜,引擎声撕裂雨幕,盘山公路的弯道在灯光映照下宛若银蛇,后视镜里他眉眼颌角一日比一日锋利,像一场报复,也像与过去彻头彻尾地割席。 裴泽州无意继承家业,对商场的尔虞我诈更是厌烦不喜,不论是父亲的训斥责骂,还是母亲的哭诉挽留,他逃离的心都坚决不改。 直到那场野外拉力赛发生事故,他的赛车冲出跑道,在斜坡上几经翻滚,最终被一颗老树拦在半山腰。 再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病房,身边只有一个哭红眼的妹妹,他那时并不觉有什么不对,以为妹妹是为他受伤才哭。 直到醒来后一整天不见父亲和母亲,他才后知后觉察出不对,便是他们再生气也不会放任他经历生死也不愿来看一眼。 后来再三逼问,妹妹才告知实情,父亲患有心脏病多年,急于培养他就是担心有一天撑不住倒下,怕他扛不住偌大家业。 第25章 只要你不加以驱赶,就是对…… 这些年关系闹得再僵,训斥责骂也从未将病情说给他听过,父亲想让他成长起来却不愿意逼他担责。 车祸的事一传到家里,父亲就急火攻心发病,送到医院抢救也于事无补,母亲疲于置办丧事,家里能赶来看他的就只有一个裴沁雪。 得知真相,裴泽州不顾劝阻要赶回去,然而断掉的腿却令他寸步难行,连父亲的葬礼都没能出席。 他在痛苦中一日日煎熬,曾经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郎一夜间颓废腐朽,家业被蚕食,婚约作废,竞争对手伺机发难,是母亲的一巴掌令他重新站起来。 他看着忙完父亲葬礼星夜兼程赶来的母亲,她苍老的令他不敢抬头,鬓边生出白发,眼尾是一条条细纹,厉声质问他是不是要看着寡母幼妹被人欺凌到死才满意? 父亲去世了,家里唯一的男人不立起来难道还等着年幼的妹妹为他遮风挡雨不成! 母亲声声泣泪,哭他不成器,疼他那条再无知觉的断腿。 裴泽州便是自那以后褪去锋芒一日日沉稳内敛起来。 退出文档,南晚吟没了最初的喜悦,时至今日裴泽州仍是为数不多曾给予过她善意的人,她心思固然不纯良,对他百般图谋,可若有选择,她不愿他来路悲惨。 时隔一小时,她再次给武川发去消息,“裴泽州的事我要好好想想,没有万全的把握先按兵不动,这段时间不要管他,等黄映那里有结果再说。” 武川回她“好”。 时间已经不早,她问,“还没下班?什么时候回来,我把饭菜给你热一下。” “不用,”两个字率先弹出来,提示框显示正在输入,南晚吟耐心等待,一分钟后他的下一条消息才发过来。 “临时有工作安排,今晚不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南晚吟不疑有他,武川以前也有通宵值班的时候,一般第二天早上就会休假回来。 她思索着裴泽州的事昏沉入睡,第二天起来没见到武川,以为是有事耽搁了,吃完早饭后去上班。 一天忙碌下来,在傍晚赶去春庭珐琅馆的地铁上南晚吟收到虎子打来的电话,告知她武川受伤,现在已经被送进手术室抢救。 …… 四小时前。 沿海公路上两辆黑色轿车疾速驶过,天空灰色积云翻滚,闪电划破云层,豆大的雨点如断线珠子洒落一颗颗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左右挥动擦出一道道雨痕,司机握紧方向盘的手无声用力,手背鼓起交错的青筋。 后视镜里映出后排正襟危坐的男人,一双冷肃威严的眸望向车窗外,公路护栏外海涛翻涌,他目露追忆的样子被司机看在眼里,脚下不着痕迹踩紧油门,在下一个转弯到来时毅然提速朝护栏外撞去! 陈仲身体不稳,被身旁的黑色制服保镖及时拉住才不至于一头撞到玻璃,车头眼看要撞上护栏,他目眦欲裂质问司机,“你给我开了那么多年车,为什么要背叛!” “等你死了自去问阎王爷吧!”看准时机,在相撞的最后一刻,司机跳车逃生,在地上翻滚几圈后被后面察觉不对下车奔过来查看情况的几个保镖摁住。 陈仲所在的车子已经撞破护栏,车头直直朝海面坠去,黑衣保镖护在他身上抵挡住第一波冲击,随即不顾身上多处撞击的剧痛,一脚踹开车门拉着他奋力一跳,直至身体撞击地面都尽职为陈仲抵去大部分伤害。 与之同时,卡在护栏边自燃的车子也缓缓滑行坠落海里。随行的人一拥围上,护着陈仲送往医院,地上只剩下那个不知生死的黑衣保镖。 被众人簇拥上车的陈仲回头看去一眼,那个人是为防备祭拜时发生意外临时招雇的,因身手出色才被安排在他身边保护,就这样死了未免太可惜,用了那么多年的司机都临阵倒戈,身边还不知道有多少盼着他死的内奸。 关键时刻得有人肯为他卖命,就像地上那人一样,信得过的寥寥无几,唯独他还算得见过真心。 陈仲肃声吩咐,“那个叛徒好好逼问,务必让他供出背后主使,如果是我那个好侄儿,那就别怪做叔叔的不留余地了。” “那个人叫什么。” 保镖队长回答,“是武川,熟人介绍来的,我看身手不错才留下来。” “送去医院尽量把人救回来,以后留在我身边做事。” “是,我替他谢谢董事长!” …… 南晚吟赶到医院时,抢救室外虎子正在焦急踱步,除他外旁边还站着个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 见她来了,虎子才像找到主心骨,“南姐,武哥进去半天了,这要是出事可怎么办?” 南晚吟惯是亲和含笑的脸上少见凝起层寒霜,看一眼旁边站的中年男人,冷声问虎子,“到底怎么回事?” 虎子内疚不已,“姐这事怪我,武哥之前一直在找来钱快的兼职,我就给他介绍了条路子,给有钱人当临时保镖,平时用不上人,只一些安保强度高的时候去撑撑场面。这一行来钱快事还少,一般也不会有危险,谁知道武哥就这么倒霉。” 南晚吟自嘲苦笑,“怎么能是怪你,这该怪我才对。” 如果不是她对名利的渴求太迫切,武川怎么会铤而走险。 现在后悔或者揽责都为时已晚,她得弄清楚武川是为谁伤成这样。 “他是谁?”南晚吟视线落在黑衣男人身上。 虎子赶忙解释,“姐这位是赵叔,武哥就是在他手下做事。” 男人走过来,声音刚毅浑厚,“你好,我叫赵平,是新恒董事长陈仲先生身边的保镖队长。武川的事是意外,我代董事长向你表达歉意,等事情水落石出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该有的补偿也会让你们满意。” 南晚吟呼吸一滞,怕被看出端倪脸上愈加冷寒,“你的赔偿还是等我哥哥平安从抢救室出来再说吧,我现在情绪不是很稳定,为了不迁怒给你请立刻离开。” 赵平表示理解,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虎子,“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那我就先告辞了。” 南晚吟没回应,转头紧紧盯着抢救室,隐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怎么偏偏就那么巧! 她撞到陈誉凌与人密谋,武川又阴差阳错救下陈仲,事情串联起来偏就如此巧合,若是日后被他知道自己和武川的关系,陈誉凌必然会怀疑是她出卖,到时候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 赵平走后,虎子犹犹豫豫道,“南姐,赵叔挺厉害的,听说是那个什么董事长最信任的人,手底下有一帮打手,明面上是保镖,实际都是那条道上的,不好招惹。” 南晚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下逐客令会得罪 赵平,可那人一看就不简单,留在眼前她怕自己一个不慎就会暴露些什么,陈誉凌是亡命徒,陈仲更是老狐狸一只。 陈家那点事她隐隐能猜出个大概,日后叔侄俩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关系,站队陈誉凌一旦他落败身边的人免不了被清算,可若向陈仲投诚告密,陈誉凌又怎么会放过她,怎么选都是两难。 唯有先拖下去,她和陈誉凌的合作关系不能为外人知,两人只能是闹掰的昔日情侣。 陈仲虽见过她,但未必就会有印象,赵平也不一定会事无巨细将武川的家人上报,就算他们谨慎,陈景骁对她和陈誉凌关系破裂最清楚,怀疑不到她头上。 南晚吟将几人关系仔细分捋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遗漏才稍安下心,现在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武川能不能平安,以及陈誉凌会不会兴师问罪。 他如果知道武川和她的关系一定会觉得被出卖了,她唯有抓住这中间的时间差,赶在他知道之前先做出反应。 抢救室的门缓缓滑开,南晚吟和虎子一起迎上去,武川被推出来,麻醉药效没过,人还昏迷着。 把人送进病房,医生交代好医嘱后离开,时间不早南晚吟让虎子也回去休息,武川这里她来照顾。 单人病房里很快只剩她和武川两人,南晚吟拧了毛巾给他擦脸,又在外卖上点一份白粥,打算等他醒来后多少吃一点。 晚上十点,武川皱眉睁眼,看到她守在病床旁下意识问,“怎么不回去睡觉?” 南晚吟看他一眼,一言不发起身去热白粥。 武川看出她在生气,难得心虚不敢说话,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片刻后南晚吟端着热好的粥回来,勺子搅动两下喂给他。武川默默张口,两人这么一个递勺子另一个囫囵咽下,谁都没说话。 一碗粥喝完,南晚吟搁下碗,冷脸问他,“所以你昨天就在骗我,根本不是工作有安排。” 武川抿了抿唇,他不善撒谎,更不会哄人开心,一板一眼告诉她心中所想,“我没拿自己的命去冒险,有分寸,那种情况下能救他才会去做,如果不能我会果断自己跳车逃生。” 南晚吟仍冷着脸,“你的有分寸就是又把自己送进抢救室?” 武川接下来的话却出乎她意料,“我了解过陈仲,京市最大的房地产和新能源企业都在新恒旗下,我留在红星对你没有助益,那里有虎子就够了,在陈仲身边我能做更多事。” 以往的他性子冷脾气爆,能动手就从来没有动脑子的时候,可现在却条理清晰跟她复盘是如何获得陈仲信任的。 “伤势不重打动不了他,但我也有尽量避开重要部位,所以身上的伤只是看着重,实际都不致命,做给陈仲看的。” 他去拿放在床头的手机,解锁后给她看意料之内收到的一条信息,来自赵平,让他安心养伤,恢复后就去找他,陈仲贴身保镖的位置已经预留给他。 “武川,”南晚吟声音哽咽,“你不用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她哭过很多次,多是装模作样,唯独对他多几分真心在里面。 武川艰难抬起胳膊,用包着纱布的手为她擦去眼泪,冷硬的声音带出几分温柔,“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会永远为你托底。” 他用她曾骂过的话自嘲,“以前我也觉得自己注定会成为社会败类,所以放任自流,是你说要和我做家人,才让我有了不甘于现状的拼劲,所以你永远不要感到愧疚。” 因为没有你,我只会在不见天日的阴暗角落里发霉腐朽,我不会体会到人生有追求是一件多让人精力充沛的事,我更不敢想象有一天能和你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这样阴暗的想法曾一次次出现在梦里,我卑劣地觊觎你,却冠冕堂皇地为之冠以亲人名义。 所以南晚吟,只要你不加以驱赶,就是对我最大的仁慈了。 第26章 他的私心比起她来不值一提…… 南晚吟不是迟钝的人,相反自小养成讨好旁人的本能让她轻而易举就能觉察出善意或不喜,武川对她…… 可是怎么能呢,她哪里值得,他高中就因她辍学,在福利院张恒的刻意引导下备受排挤,否则再不学无术也不至于连高中文凭都拿不到。 更不要说多年后两人重逢,他又因帮她被汪越折磨的不成样子,而她呢,那句要和他做亲人互相照应里藏着多少真情又有几分假意,武川是真不知道还是即便清楚也仍然愿意接受呢。 她在举目无亲的城市里艰难挣扎,身边尽是些阴狠狡诈之徒,一个人独木难支才会想要和他报团取暖,说的再好听,对他也总含有一分私心在。 她这样爱慕虚荣还心机利己的一个人,怎么值得他挖空心思对待,甚至明知她在处心积虑赢得另一个男人的青睐,也无怨无悔为她付出一切,拿生命去搏机遇。 他知不知道就算做到这样,于她而言也只是多几分不痛不痒的感动,她要攀爬的还是那条荆棘之路,被权势滋养过的野心如同燎原之火,欲望只会愈演愈烈,她要成名,要做人上人,要一个眼神便能令人敬畏…… 而这些,现在的武川给不了。 所以她注定不能回应他。 南晚吟望向武川,声音认真,“我保证,你做的一切都不会白费,我们总有一天会活在别人的仰望中。 武川,我能回报给你更多。” 除了爱情,金钱名利地位,我都会和你共享。 我们会成为彼此最坚韧的盔甲,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武川的手缓缓收回,指尖还残留她脸颊温热触感,不苟言笑的脸上扯出抹生硬的笑,“好。” 论私心,他希望那一天最好永远不要到来,那意味着他将再没有资格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 可他的私心比起她来不值一提。 她想要的东西谁也不能阻拦,包括他自己。 有些事情不需要摆在台面上摊开来说,两人心照不宣揭过,一切重回正轨,南晚吟照顾他睡下,自己走出病房去楼梯间打电话。 陈誉凌的电话在公司里不是秘密,在工作群里就能翻找到,她复制下来拨号,耐心等待片刻才被接通。 “喂。” 她启唇,“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衣料摩擦声,陈誉凌起身下床穿鞋,室内只留一盏床头灯,光线昏暗,他在控制台调亮顶灯,人倚在落地窗前眺望阑珊夜景。 “什么事。” “你们的计划失败了。” 陈誉凌扯唇,去酒柜挑了瓶伏特加,“嗯,恼火得很,你最好真的有事。” “你会有麻烦吗?” 手机搁在桌上开外放,他往杯子里加冰块,“他没有证据,最多只是怀疑。” “听说陈仲抓到一个活口。”她隐晦表达担心,如果那人熬不过折磨供出他来,陈仲只需要把人交给警察,既可以给他定罪,又不用担心会落人口实。 “人已经救出来了,我的人他想抓就抓吗。” 晃动杯子,冰块发出撞击声,陈誉凌轻笑,“你知道的倒挺清楚,裴泽州告诉你的?” 事情发生在下午,消息已经封锁,网上无人报道,能听到风声的只有那几个人。 默了默,南晚吟回,“不是,救下陈仲的人叫武川,是我哥哥。” 确认好他在陈仲面前并非不堪一击,南晚吟才放心坦白。 她说完,轮到电话那边沉默,玻璃杯搁置在台面上发出沉闷撞击声,陈誉凌喉间溢出一声笑,冷而嘲,“你想要说服我这是一个巧合吗。” “是,”漆黑楼道里只余消防门缝中透来一缕光,照亮南晚吟漆黑 沉静的一双眼眸,“我向你主动坦白,对你而言这可能不够有诚意,所以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足够你打消疑虑。” “你好像很胸有成竹。” 没理会他的调侃,南晚吟将和武川那番谈话后临时起意的打算说给他听,“我哥哥救了陈仲,现在很得他信任,伤势恢复以后就会去他身边做贴身保镖。” “继续说下去。” “哥哥和我是一体的,我选择谁他自然也会尽心为谁做事。”她的话点到为止,陈誉凌不傻,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重新端起酒杯,与落地窗上的倒影举杯相碰,“这样说,我算是因祸得福了吗?” 虽然废掉了一步棋,但又安插下更隐蔽的一枚,烦躁一扫而空,烈酒入喉,眉眼尽舒。 “我拿诚意换您信任,我们兄妹也把所有赌注都下在您身上,但求若有事情败露那一天,不论我和哥哥谁落到陈仲手里,您也能施以援手。” 就像对那个被抓住的司机一样。 “只要你不背叛,我保证永远不会有那一天。”他狂妄许诺,换成别人南晚吟只会当成空头支票。 “还有一件事,城东的汇融大厦所属开发商是新恒旗下的地产公司,我想要您帮我伪造融汇物业领导层身份,一周就好。” 这不是什么难事,陈誉凌答应下来,“我让人联系你,对外会说你是总公司派下来视察的秘书。” “谢谢陈总。” …… 南晚吟在医院里给武川请了护工,她白天要上班,晚上还要去黄映那里做样子,基本都要九点才能赶回医院看他。 时间晚也懒得来回折腾,洗漱用品都带到医院,晚上就在陪护床上过夜。 好在单人病房配套设施要比多人间齐全,空间也更宽敞,陪护有单独的床,住起来不会太辛苦。 因武川要养病,刘勉那边只能她亲自动手安排,先在视频软件上物色好一个经常在桥洞下排练的街舞团体,通过私信表达对他们的欣赏,顺理成章提出自己在汇融有一间工作室租期未到,刚好可以提供给他们练舞。 对方激动感谢,第二天就带着队员搬进去,特别珍惜来之不易的专属空间,每天晚上雷打不动集合在一起练舞,团队里多是青春正盛的少年,重而急的脚步声透过地板直击楼下。 他们练舞时间刚好和刘勉放学后补课时间重合,忍了两天根本没办法正常上课,吊灯乱晃不说孩子们也没法集中精力听讲。 刘勉一气之下上楼说理,舞团队长打电话来问南晚吟,她让他们不要理会,关起门来照旧。 交涉无果,刘勉气不过投诉到物业,工作人员也只能起到劝解调和作用,房间已经租出去,只要不犯法人家做什么物业也无权干涉。 刘勉没办法只能继续忍下去,一直到周末都没法好好上课,学生家长怨声载道,不得已他只能再次找上物业。 管理员这次倒没一口回绝,只说他们这些底层员工没权利干涉租户,但总公司这两天要派下来一位领导视察,可以抓住那个机会向上反馈一下。 刘勉连连道谢,让他到时候不要忘记知会一声。 铺垫好前情,南晚吟选在周六去汇融,她身上戴着总公司的工作牌,一进大厅提前等候的经理就迎上来,客气恭敬为她带路,先是检查各楼层的消防设施,再由经理带着去办公室喝茶口述一些工作重点。 南晚吟根本不关心,面上装着认真在听,提前做了功课提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之后就推说想单独看看资料,打发经理去忙不用专门来陪她。 经理刚走不久,外面就响起敲门声,一个穿物业服的男人带着刘勉进来,“领导,这是咱们楼里的租户,有点事想向您反映。” “你出去吧,让他留下。” 等到办公室里只剩她和刘勉,南晚吟态度亲和了些,“您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刘勉坐到她对面,“我是英博教育复读班的班主任刘勉,冒昧拜访实在是因为申诉无门,我们上课环境安静至关重要,可楼上不知什么时候租给了一个街舞社团,一天到晚蹦个不停,严重影响上课秩序,希望领导您能出面管管。” 南晚吟表情为难,“按理说房间租出去了,只要客户不违规,我们没权利叫停。” 刘勉面露失望,他这下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不过我个人很是敬仰刘老师,您工作认真勤勉,带的复读班升学率在同类补习班中遥遥领先,您既然有难处,违背原则我也得想办法帮您解忧。” 听到事情有转机,刘勉面色一松,“我得替学生和家长多谢您了。” 南晚吟让他不用客气,“我会出面和您补课班楼上的租户交涉,为他们提供一间设施更专业的舞蹈室。” “这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 南晚吟含笑,“刘老师想感谢我还怕没机会吗,能结识您是我的荣幸,不知一会有没有机会请您吃个饭?” 刘勉若是年轻点可能还会怀疑她用心不良,然而他都已经年近五十了,对面这小姑娘看着就年轻漂亮,自然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心思,这顿饭为了什么他心知肚明,自己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补课班名额。 虽明白她的目的,可刘勉也没有拒绝的权利,往补课班里塞人总比没法正常上课强。 他答应下来,强调说,“您帮了我大忙,这顿饭无论如何都要我请。” 这种事南晚吟也不同他争,定好吃饭地点,饭桌上又恭维两句,隐晦提起有个朋友的孩子高考失利,最近正在四处找复读班,奈何挑花了眼都没碰上靠谱的。 刘勉早有心理准备,让她找时间把孩子带来,以后就在他的班里补课。 南晚吟再三感谢,临别时提出想和他拍张合照,刘勉自然不拒绝,拍完照两人就地分别。 南晚吟在地铁上编辑好一条朋友圈,仅黄映和她儿子冯东可见: “有幸和刘勉老师一起用餐,今天真是幸运【剪刀手比耶】” 配图是两人刚刚拍下的合照,南晚吟举着剪刀手歪头,身后是笑容随和的刘勉,两人看起来关系很好。 发完朋友圈,南晚吟收起手机耐心等待,下地铁时看到黄映给这条朋友圈点了赞。 她弯唇笑了笑,继续等待,主动凑上去人家未必会感激,说不准还会有所怀疑,只有等她主动求上来,艰难抉择一番再答应才显得弥足珍贵。 到医院时武川已经能下床,在护工帮助下做康复训练。南晚吟放下包,上去帮忙一起搀扶。 武川感受到她手掌的温热柔嫩,耳尖不由泛起一阵红,视线移开问,“事情顺利吗?” “刘勉那边已经谈妥,明天黄映那应该也会有结果。” 武川根本不担心,她一向聪明,做事又很有条理,怎么会不顺利呢,那样问只是怕她会关注到他的窘态,转移下注意罢了。 第27章 在他心软时扎下那一柄猛刀…… 翌日。 南晚吟下班后赶到春庭珐琅馆,以往这个时候黄映已经下班回家,这一次却是一进门就在工作室门口喊她过去。 她故作不清楚原因,进去后带上门,“黄老师有事吗?” 黄映坐在桌后正在倒茶,没急着说目的,先让她坐下。 “在这边还习惯吗?白天要工作,晚上还要来帮忙,以后就只周末过来给我打下手吧,平时多留些时间休息。” 南晚吟谦逊道,“黄老师您已经很照顾我了,能跟着您学习是很多人花钱都买不来的机会,我只怕自己还不够勤勉,学不到您万分之一的手艺。” “你也不用这么自谦,我虽然没正经收过徒,可也是拜过师的,也不敢说那时比你现在更勤奋。” 南晚吟低头羞涩含笑,“黄老师您过誉了。” 桌上摆放一张全家福相框,她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于是顺水推舟问起冯东,“没记错的话东东今年该高考了吧,报了哪所学校?” 黄映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他整日眼高手低,学习上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高考那点成绩报不了什么像样的学校,我让他复读了。” 南晚吟安慰,“复读一年也 好,东东很聪明,只是之前玩心太大,沉淀一年学习上多用点心,明年一定能有好结果的。” 黄映抿一口茶,“我倒不奢望他能像你一样考上京大,好歹也得有个本科学历吧,学校老师管不住他,我现在正头疼要给他找补课班呢。” “黄老师头疼的话我倒可以给您推荐一位,英博教育机构的刘勉老师不知道您听过吗,他常年带复读班,经验丰富,手底带出的学生成绩大多都有明显提升。” “刘勉自然是听过的,不怕你笑话,我最初找的就是他,可惜冯东不争气,基础太差连面试都没过。” 南晚吟没立即说话,事情铺垫的差不多,她知道黄映就在等她主动提出帮忙。 帮是要帮,但也不能显得一点不为难。 手指捏紧茶杯,她犹豫道,“我和刘勉老师算是有几分交情,倒是可以试着帮您交涉一下,不过他性情有些刚正倔强,教学上不喜欢弄虚作假,未必就能答应我,所以现在也不敢保证一定就是帮上您。” “那可太好了,不论事情有没有结果我都承你这份情,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南晚吟有些受宠若惊,“您帮了我那么多,我这也只是投桃报李,能为您分忧就好。” 黄映对她是真有两分喜爱在,也不吝于指教,“与人交往大抵如此,互帮互助有来有往关系才能长久,你的身世我也知道一些,处境艰难却没有自暴自弃,可见心性坚定,更难得的是和我投缘。” “你身边没有长辈在,咱们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若是不介意可以拿我当半个长辈待,遇到难事大可直接来找我,就算帮不了也能替你拿个主意。” 南晚吟满脸感动,再三感激后才把最近一直为难的烦心事说给她听,“我们公司老板和ise的裴总是朋友,年底裴总奶奶要过寿,老板就把准备贺礼的事交给我去办,送礼这种事我一点经验都没有,也不知道人家喜欢什么,黄老师您接触过的客人都非富即贵,能不能给我点建议?” 黄映一笑,这事她算问对人了,“你说的那个裴总,前不久他助理联系过我,想定制一幅八仙贺寿的屏风。他们这些有钱人不懂得欣赏艺术,只一味追逐风向,什么东西受人追捧就花大价钱买回去收藏,全做撑面子用。” “我不喜欢做他们的生意当时就拒绝了,现在看倒可以还你份人情,这贺礼的事你用不着愁,我替你解决。” 南晚吟这下算彻底安心,对黄映既有算计也是真的感激,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人说要当她的长辈,哪怕这其中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冯东,她也十分知足了。 事情办成后她没急着联系裴泽州,耐心又等了几天才给田浩发去消息,把黄映答应制作屏风的事告知。 没直接告诉裴泽州是为了在他那里留下心灰意冷的假象,越是避着他小心思被发现时才越能激起怜悯,要的便是在他心软时扎下那一柄猛刀。 …… 九月份有一场娱乐圈大半艺人都收到邀约的盛典,闻悦和陆科予都会参加,两人拿奖的概率很大,陈静对这场活动重视非常,亲自带两人出席。 随行人员除了各自的执行经纪人赵涵和包磊外,南晚吟也在其中。陈静最近经常带她参加各种活动,提携的意思不言而喻,公司里私底下都猜这是在帮她攒业务实绩,等到年底妥妥是要升职的。 去盛典现场的路上两辆保姆车一前一后行驶,陈静和陆科予坐在一辆车上,南晚吟是她助理,自然也跟着一起。 包磊自上车嘴就没停过,把陆科予夸的天花乱坠,从新节目吸了多少粉到最近一直刻苦训练基本功,还专门请了老师指导声台形表。 陈静不搭茬,只一味夸做的好,鼓励继续坚持下去,“科予,你当初是流量偶像出道,收获大批死忠粉,比起旁人粉丝粘性和战斗力都很高,这些年你被粉丝保护的太好,耳边尽是些夸赞的溢美之词,实际上偶像转演员的路远比你想象中难走。” “大众对流量爱豆天生就多加一层滤镜,所以就算你的演技能达到平均线,在大家眼里也只是烂的不那么明显,唯有潜心钻研磨炼演技,路才能走的更长远,否则一味听信粉丝的吹捧,再过多少年作品也只能在粉圈里打转。” 对她,陆科予还算敬重,傲慢态度有所收敛,“知道了陈姐,我会继续努力。” 包磊见机插话,“今天这活动咱们科予拿奖板上钉钉,陈姐听说您手上刚拿下一档王牌综艺资源,粉丝们都说想多看看科予,姐您看这综艺节目嘉宾名额是不是该给我们?” 陈静模棱两可回他,“这我说了不算,要看平台怎么选。” “出去不敢说,在咱们星耀还有谁能及上科予的人气,平台选人也得看能不能带来流量吧,换成那不愠不火的节目里也带不去什么助益。” “包磊,”陈静脸色淡了些,“咱们是员工,跟公司签了合同的,一荣俱荣,都把资源揽在自己手里,其他人还怎么发展?柯宇再火也免不了独木难支,只有公司里的艺人都发展起来,彼此身上资源共享,我们做经纪人的才有更多选择权。” 看出她有些生气,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包磊讪讪笑着说,“姐说的对,我还得多跟您学,名额给谁看您安排,我们没意见的。” 车子在场地外停下,车外聚光灯闪个不停,陈静让他不用恭维,“下车准备一下,待会儿科予和悦悦一起走红毯,破一下不和传言。” “好陈姐,本来就没什么不和的,都是粉丝带节奏。”包磊殷勤回。 是粉丝带节奏还是当事人默不作声刻意引导陈静心里清楚,只不过都是她手下的艺人,没必要事事分的那么清,陆科予是有些眼高于顶的毛病在,但他替公司赚了不少钱也是实打实的,所以只要不是太过分,她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陈静带南晚吟先下车,陆科予和闻悦一起在候场区等候,主持人念完串场词两人挽着手臂一同登上红毯,俊男靓女的组合一登场便吸引媒体不停按动快门,两人表情管理到家,自如应对这种场合。 走完红毯进入内场,陈静让南晚吟用公司官博编辑一条宣传博发出去,两人连同赵涵和包磊都在最后一排的工作人员区落座,包磊眼疾手快抢先坐到南晚吟身边,在她编辑微博时眼睛都快粘到手机屏幕上,生怕她选的图片不能凸显陆柯宇帅气。 赵涵也是同样的心思,只是身边坐着陈静,怕会惹她不喜才一直忍着没过去。 南晚吟把文案编辑好,凑齐九宫格,单人照都是三张,其余全部是合照,不偏不倚没有任何倾向,发布前主动把手机递给两人检查,“赵涵姐,包磊哥,你们看看吧,照片如果有不满意的我再修改。” 包磊笑着抢先接过,“小南啊,你办事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陈姐平时都对你赞誉有加。” 他边说边点击图片放大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才交给赵涵。 赵涵那边也满意,以往的助理选图上多少都会偏向陆科予一点,对闻悦就应付很多,这还是头一次能做到公平对待呢。 发好微博,颁奖盛典也正式开始,这个环节是明星们的主场,南晚吟利用空闲时间借口去卫生间离开席位。 她记得这场活动是由ise集团旗下的手机品牌赞助,裴泽州很大概率会收到邀请函,只是他会不会出席就不一定了。 抱着撞运气的想法,她从侧面光线比较暗的地方绕到内场前侧,在第一排中间位置如愿看到裴泽州的身影,西装革履从容儒雅,与身侧那些或胖或老的资本代表格格不入。 他那张脸眉眼深邃淡漠,举手投足尽显矜贵,放在后排男星里也不会输什么。 南晚吟放心收回视线,不引人关注地离开内场,去到卫生间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创可贴缠在左手 拇指和食指上,又给陈静发去消息说头晕想在外面吹会风要晚点回去,然后在手机上下单一份饮品外卖。。 第28章 你会成就我的野心。 武川给的文档里提到过裴泽州在参加这种晚会时只在开场时略坐会儿,一般都会提前离场,南晚吟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和他来个偶遇。 半小时后外卖送到,两袋子饮品提在手里分量不轻,她隐在vip通道的拐角耐心等待,没过多久便看到裴泽州带着田浩走出来,他正侧头吩咐什么,田浩听的认真,手上不停打字记录,两人都没抬头关注周围。 南晚吟抓住时机脚步匆匆走出去,与裴泽州在拐角相遇,胳膊相撞手里拎的饮品差点落地,她因急着检查是否有渗漏而没注意到撞的人是谁,确认好没问题才抬头面露歉意,“对不……” 道歉声戛然而止,她怔怔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高大身影,眸底惊喜一闪而逝,紧接着便是慌措低头,装作镇静的样子将道歉补全。 “抱歉裴先生,我有点着急才会冒冒失失撞到您。” 她实在不必道歉,明明他也同样没有看路。 裴泽州视线居高临下,没想过该以怎样的态度回应她,落在南晚吟那便是长久的沉默,她不敢抬头看他,那双紧揪在一起的手令她的慌乱和不安在他眼中无处遁形。 回想她形色匆匆的样子,看着就瘦弱的人手里拎着两大袋饮品本就辛苦,若不是实在疲累她或许还要跑起来的。 裴泽州不可避免地联想到她在工作中会如何被人指使,新人本就备受欺压,她性子又那样绵软,受了欺负恐怕也只会默默忍下,根本不懂得反抗。 这些东西迟一刻送去又能怎样,她究竟是经历过多少次这种事,才会在被撞时下意识检查饮品而不是关心自己有没有受伤。 裴泽州垂眸看她局促揪在一起的手指,葱段一样纤白的指节上两道创可贴十分扎眼,于是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成了,“手怎么回事。” 她掩耳盗铃般将两根手指藏进手心,“没事,不小心弄到的。” 抬头看他一眼,声音不像以前那样满含欢悦,尽量保持平静,像是迫不及待要摆脱他,“您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虽是在询问他,可却不等他回应便低头步履匆匆离开。 在躲他,裴泽州迟来地意识到。 按理说他该感到满意,她大概是最听话的那一类女孩,他不留情面戳穿她的幻想,她就乖乖接受分毫不曾逾越,主动避嫌把他摆在需要敬重的地方供奉着。 裴泽州觉得自己的心态很危险,在心疼她,心疼一个人是件极易让人失控的事,而他的人生不允许再失控。 看着那道逃离的背影,他问田浩,“她做了什么才让黄映答应。” 事情交给她时其实没有抱太大希望,黄映是出了名的执拗,决定不接的单子少有人能劝动,光靠那点兼职的交情恐怕很难让她改变主意。 问起这个田浩就有的说了,南晚吟发消息说黄映已经答应制作屏风时他是万万想不明白的,他当初废了多少功夫,又是找关系又是拿钱砸的,愣是连门都没进去,她一个刚毕业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就能说动黄映? 若说是论交情,他当时可花了大价钱请来文化圈子里和黄映往来最密切的大师帮忙说和,还不是被一口回绝,怎么偏她南晚吟面子这么大,办砸的差事被她补了回来,田浩觉得自己这金牌助理的名声有些打脸,没忍住调查一番。 不查不知道,一查免不了有些佩服年轻人精力旺盛,上一天班还跑过去做义工,一做就是大半个月,黄映要是再不应真就成铁石心肠了。 事情他查的门清,要不要往上报就有点拿不准主意了,一来是私下调查,二来老板也没问。他虽然觉得南晚吟在老板那里有几分特殊,可也不敢自作主张乱揣测,所以一直憋着没说。 可现在不一样,老板主动开口问了。 “听说是在黄映那做了快一个月的义工,还挺有毅力的。”他开了个玩笑,觑见裴泽州并没有要笑的意思,咧起的嘴又收拢。 找补一句,“南小姐虽然年轻,做事却很可靠,老夫人收到寿礼一定开心。” 裴泽州想到她缠了创可贴的手指,轻易猜到大概是在做义工时受的伤。 他有什么好的,年轻时一意孤行致使父亲离世,这些年所有心思都用在工作上早已无心儿女情长,理应孤独终老才对。 她便是太良善了,不记恨他的刻薄,费尽心思都要帮他,吃的苦受的伤都自己忍下,甚至下意识地想要躲他。 裴泽州幽深的眸底涌上一抹自嘲,他哪里就配得上了。 回到内场的南晚吟将饮品分给陈静她们,自己也坐在位置上抽出吸管扎破塑封,水果茶清香爽甜,令她有些昏沉的大脑跟着清醒。 点开陈誉凌的对话框单手打字,“我需要你帮我制造一个机会。” 她在上一次通话后就收到陈誉凌的微信添加请求,通过后备注改成他的名字缩写“cyl”,怕直愣愣的备注名字在公司会被人发现。 陈誉凌的头像是一道背影,黑色卫衣连帽兜在头上,周围是城市夜景,他坐在露台椅子上斜倚身子,垂落的手上夹着根正燃的烟,无名指戴有一枚克罗心的藤纹指环。 很有些颓废公子哥的韵味。 南晚吟猜不出这又是刻意营造的伪装还是他本人比较自恋,怀着探索的心点开他朋友圈拜读,香车美女极尽奢靡,就算是抱着迷惑陈仲的心思,他自己应该也乐在其中吧。 这实在怪不了她以己度人,料想自己以后有钱到这个份上,大概率也会忍不住醉生梦死,所以陈誉凌是真隐忍还是假浪荡对她而言根本无甚差别,她只在意他能否为自己提供便利。 消息发过去十分钟才得他回复,“什么机会?” 紧跟着又回,“钓裴泽州?” 南晚吟:“……” 是这样没错,但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很庸俗,南晚吟斟酌润色,“我很难有办法让他在下雨天被困在车里,这需要你帮忙。” 陈誉凌发来一张无语表情包,潦草小狗摊手摇头,生动传神表达他的鄙夷。 “下个月港城峰会,国内叫得上名的企业家都会参加,你到时候跟我一起过去。” “谢谢老板。”目的达成,她不吝于送上一句好话。 她以为不会再有回复,半分钟后再次收到他消息,“不谢,聊天记录记得删。” 嗯……她觉得陈誉凌总在一些奇怪的地方表现的很贴心,也可能是经验丰富。 晚会结束后两辆保姆车要分别送陆科予和闻悦,南晚吟不想等那么久,跟陈静打了招呼自行坐地铁回家。 街道上车流涌动,时间虽然很晚,周围却一点不显空寂,应援完的粉丝们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结伴往地铁走,置身人群中夜路也显得热闹很多。 起初南晚吟并不理解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一群人毫无保留地去热爱那些远在天边虚无缥缈的明星,尤其是在进入这一行后,每天上班下班都能在公司外看到坚守的年轻女孩们,她们好像永远活力满满不知疲倦,而被她们追逐的偶像甚至不愿意放缓脚步认真看一看那一张张满含爱意的脸。 她听过陆科予私底下抱怨那些女孩像挥之不去的苍蝇,也见过他全副武装快速越过她们奔上车的背影,忍不住要爆发时又总会被包磊用数据和应援等说辞劝下。 站在办公室窗边向下俯瞰时,她的视线高高在上,觉得那些手举横幅的女孩们爱的太廉价。 而此刻,置身在她们之中,眼前是一张张真情实意的笑脸,她们聊喜欢的明星拿了奖,聊光鲜亮丽背后不为 人知的来时路,她们真心共情,她们说明年要更努力让喜欢的人站到更高处。 她们的爱热烈至极,她们不像她做事总计较回报,付出两分便要收回五分十分的成效,她们全凭一腔真挚喜爱。 她不由反思自己是否太过功利,就如武川对她一样,值不值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旁人的看法左右不了什么。 她望着那群脚步轻快的女孩,漫无目的沿路灯投下的昏黄向前走着,一辆保姆车在她身侧停下,司机鸣笛,她停步侧头看去。 车窗降下,露出闻悦那张眉眼精致的脸来,“上车,送你回去。” 南晚吟没拒绝,地铁站现在都是粉丝,拥挤不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坐上车。最重要的是,闻悦之前抛出的橄榄枝对她诱惑很大。 上了车,看到除了闻悦就只有司机,南晚吟问,“赵涵姐呢?” “让她先回去休息了,忙一天早困得哈气连天。” “悦悦姐似乎很照顾自己的经纪人。” 闻悦看向窗外,应援的粉丝中很少会看到为她而来的,“我红的时候是陈姐亲自带起来的,后来圈里新人辈出,偶像剧、综艺还有选秀源源不断捧出流量,公司又签下陆科予,本就有限的资源全部倾斜向他,我的人气日渐消弭,半温不火在圈里混日子。” “陈姐升总监后我被分到赵涵手里,作为经纪人她没有一点称职的地方,性子软手段弱撕不来一点资源,我们就像公司里的垃圾回收站,陆科予瞧不上眼的东西才会分到我手里。” “就算是这样我也满足了,左右不过是赚钱度日,我已经没有年轻时的志向和狂妄。我们忍气吞声,赵涵不像陈姐那样有手段,在公司里争不过包磊,去了外面又被粉丝骂的狗血淋头,嫌弃她总让我去接一些别人不要的烂戏。” “我没办法从中调和,因为那些为数不多的粉丝为了我在网上也受尽嘲讽。” “所以我真的很想红起来,”她侧头靠向玻璃,眼眸平静叙述,“我想要更多人的簇拥,这样那几个零星的粉丝在网上为我说话时就不会孤立无援。我想要流量和热度,赵涵就可以不用在包磊面前忍气吞声,谈资源的桌上她可以挺直脖颈不再卑微。” 窗外阑珊灯光投在她脸上,闻悦的眸看向南晚吟,“我想要坐到晚会前排,一回头就能看到热情的笑脸,想把受到的冷眼尽数还回去,想所到之处万人空巷……想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这些话我不会说给赵涵听,她做不到还会焦虑自责,但是你不一样对吗?” 你会成就我的野心。 南晚吟始终安静聆听,在闻悦灼灼望来的目光里坦荡回,“对,因为我和你一样被野心裹挟,我会成为你的助力,而你也做我向上攀登的阶梯,我们会是最契合的共犯。” 第29章 这算是让你看到我更大的价…… 她目光不似作伪,闻悦卸下最后一点防备,轻嘲道,“你在陈姐身边应该已经听说她拿下一档收视率很高的综艺资源,包磊明里暗里打听过很多次都被她以等平台方敲定人选敷衍过去,其实大可以不必冠冕堂皇摆出一副公平姿态,白让人期待,这种好资源最终还不是要喂给陆科予。” “你也不是全无机会。”既然已经开诚布公,南晚吟在她面前也不再刻意谦逊, 闻悦美眸一转,“你有办法?” “这算是让你看到我更大的价值吗?” 这话是钟家晚宴上从她嘴里说出来的,现在被南晚吟反问回来,闻悦越发觉得自己的眼光不会有错。 “只要帮我拿下这个机会,我保证会主动申请签到你手下。”她毫不迟疑给出承诺。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达成合作。 …… 周末武川出院,他身上皮外伤严重看着吓人,实际没留下什么不可愈合的损伤,在医院住满半个月是为了做给赵平看。 出院后又在家里修养一周,之后才辞了红星会所的工作正式去陈仲身边入职,说是贴身保镖,实际上用到他的地方并不多,只外出时会通知他到岗,其他时间都是赵平跟在身边多。 因着救过陈仲,赵平对他很赏识,闲下来时会带着一起练拳脚,待他也比待其他人更客气。 武川不满足于此,赵平的事他从虎子那听过一些,知道他私底下有一批打手,经常帮陈仲处理一些不能摆在明面的事。 一个保镖能发挥的作用有限,想要帮到南晚吟就必须拥有更多权利,所以他看上了赵平的位置,如果那些人掌握在他手里,她就能有更多人用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在陈仲面前当恪尽职守的保镖,他开始花更多的时间去接近赵平,他不善言辞就尽量少说话,只用行动表达对伯乐的感激,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等待打磨,既不会让人产生危机从而防备,又足够有天赋只要稍加磨砺就能用得趁手。 从一开始的客气到逐渐指使他去做一些事,赵平看似态度没什么转变,实际一直在调整心里对他的评估。武川谨慎应对,他知道只要得到赵平的信任,那条通往暗夜的大门迟早会向他敞开。 这段时间里南晚吟也没闲着,闻悦打给她一笔钱,让她自行安排,想做什么都行,她只看结果。 南晚吟用一周时间研究饭圈和陆科予粉丝结构,又在微博同时申请几个小号,一个伪装成业内瓜主,另几个营造成陆科予粉丝,养号一周后正式开始运作。 她先在瓜主号上放出几个不痛不痒的圈内八卦吸引关注度,粉丝陆续上涨,加上她自己又买了一些,账号关注很快过万。 趁着有热度,半遮半掩给出一些当红流量即将加盟大热综艺《极速游戏》成为常驻嘉宾的信息,评论区很快有网友解码猜出来是陆科予。 事情一开始只在小范围引起讨论,很快被人搬运扩散,陆科予粉丝四处控评强调只信官宣。 南晚吟接着买通营销号,在微博大发拉踩通稿引战,将陆科予和《极速游戏》常驻嘉宾江禹捆绑在一起踩一捧一,两人都是当红流量,一个俊朗帅气,另一个青春阳光,营销号通稿暗指陆科予的加入会让江禹有危机感,在新综艺中一定会吸到更多粉丝。 这一行为很快引发江禹粉丝不满,在营销号下控评维权,声讨节目都还没正式官宣,陆科予粉丝就急着拉踩吃相太难看。 南晚吟几个粉丝小号不停切换装成陆科予粉丝在营销号下发表引战言论,加深两边粉群矛盾,事情不断发酵,从单一散粉的矛盾扩散到整个粉圈,江禹粉丝联合抵制陆科予加入《极速游戏》,话题热度攀升很快爬上热搜前十。 引发陆科予和节目常驻嘉宾矛盾后,双方经纪人已经坐不住,包磊联系脂粉安抚粉丝不要让事态愈演愈烈,又让陆科予发博呼吁粉丝专注自家,动用公司关系紧急撤热搜,一番操作好不容易压下热度。 与此同时,网上一段陆科予刚出道时参加访谈的低情商发言被扒了出来,视频是南晚吟一条条翻他过往物料剪辑出来的,青涩少年心直口快,一句无心之失就足够压的他没有翻身余地。 包磊都没功夫松口气,和江禹的事好不容易解决,黑料又被扒出来,连给他压热度的时间都没有就全网发酵,连撤两条负面热搜不亚于掩耳盗铃,事情不仅没缓和,反而愈演愈烈引发更多人讨论。 陈静在办公室发了好大一通火,质问他这个经纪人是怎么当的,拆东墙补西墙都火烧眉毛了才想起来找水,早干嘛去了。 包磊低头挨训,等她骂完才忐忑问,“姐,那个综艺我们科予还能上吗?不会对他有影响吧?” 陈静刚消下去的火气顿时又冒上来,“你还好意思问,合同都没签就跟常驻嘉宾撕上热搜,江禹粉丝天天在节目官博下控评拒绝陆科予加入。八百年前的黑料也不知道做危机公关,网上对他抵制声一片,哪个平台敢在这个风口浪尖要他!” “平台也是看风向的,网上现在虽然骂声一片,过段时间新的热点出现大家的注意力自然会转移,到时候不会有人记得科予这点 黑料。况且这个资源都到您手上了,不给科予还能给谁,总不能拱手让出去吧。” 陈静忍不住气笑,“你当公司只有陆科予一个艺人吗?” 包磊赔笑,“姐你知道我说话不过脑,不是那个意思,咱们公司签的艺人肯定不少,但是人气比起科予都差了一截,平台方未必能接受。” 陈静让他用不着操心,“陆科予就是被你带的越来越浮躁,该静下心来好好沉淀了,最近不会给他安排任何活动,其他的等网上浪潮平息再说。” “至于《极速游戏》的常驻人选我已经报给平台方了,是闻悦,那边回复通过,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你也不要再替陆科予争取了。” 包磊酸的不行,奈何资源掌握在陈静手里,没他置喙的余地,再不愿意也得接受。 包磊走后陈静把南晚吟叫来,她坐在办公桌后揉太阳穴缓解头疼,交代道一早收到的消息,“明天陈总去港城出差,特意点了你作为助理陪同,下午给你放假,提前回去准备一下。” “谢谢陈姐。” “不用谢我,你的能力或许我也低估了。” 南晚吟摸不准她这话究竟是在指陈誉凌点名要她做助理,还是对她暗中操纵舆论有所察觉,借此敲打。 摸不准她的想法,南晚吟选了个保守稳妥的回答,“我是陈姐带出来的,要跟您学的还有很多,就算日后真的有什么成绩,心里也只会感激您倾囊相授。” “在我面前不用这么谦虚,你是我领进行的,有多少本事我很清楚,赵涵比不上你圆滑懂变通,包磊又差你些魄力和聪明,你以后走的会比他们更远。” 顿了下,她补充,“或许也会比我远,舞台永远都是年轻人的。” “走的再远,我不会忘记来路。”南晚吟说。 陈静笑了笑,感觉头疼有所缓解,手交叉在一起抵住下巴问她,“《极速游戏》我打算交给闻悦,说实话有些可惜,这个资源砸在陆科予身上回报率是百分百,换成闻悦结果就难有定论了。” “悦悦姐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艺人,只是差一些机会重新被观众看到,且她的演技有目共睹,同样是捧,两人的最终回报率也是不同的。” 艺人红起来免不了要接剧本演戏,演技欠佳砸再多资源都是打水漂,但闻悦不一样,她这些年一直缺一个合适的角色来完成转型。 陈静了解她,没有想法不会说出这种明显倾向的话,“说说如果你是她的经理人,会怎么做。” “悦悦姐走红的那部校园剧是很多人的青春回忆,至今都能在一些校园偶像剧的评论区刷到有关她的话题,说明她在大众心里不缺乏知名度,而且还很能引起网友共鸣。” “我们可以抓住这一点用情怀来为悦悦姐造声势,在节目中可以立温柔知性的姐姐人设,会更符合大家对那部剧的预期,让悦悦姐和角色产生联系,大家对角色的包容和喜爱自然也会过渡到她身上。” 陈静听完点头,“是个可行的办法,如果这一季的播出效果好,我还可以给她谈下长期合作,能在这种大热综艺上拥有持续曝光,再不红就是命该如此了。” 南晚吟没有这么悲观,她看过闻悦出道至今的作品,演技细腻传神,只是接的剧本人设都太过单一,体现不出她表演上的优势,如果能接一步反差感强的作品,趁机再营销一波演技,完全可以跻身实力派赛道。 这些以陈静的阅历不会想不到,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作大概率是因为有陆科予在,在她手下工作那么久,南晚吟对陈静很了解,她喜欢打保守牌,有百分百能回本的选项时不会轻易冒险。 更何况现在娱乐圈的生存现状就是捧女艺人远比男艺人要耗费更多精力,且收效还可能甚微,相当于一场胜率渺茫的赌局。 陈静坐到这个位置,工作上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稳妥是她做事的第一准则。 虽然如此,不代表她就不欣赏敢于孤注一掷的想法。 陈静看向南晚吟,声音平静的像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从港城回来以后,闻悦参加综艺的事就交给你负责,期待你能给我一份出色的答卷。” 第30章 南晚吟拢紧外套,将勾在唇上…… 南晚吟没有故作谦逊地推辞,面含微笑道,“我会珍惜您给的机会。” “去吧,这趟要出差一个星期,好好准备一下。”陈静说。 南晚吟其实没什么好准备的,回到家后花一个小时去了解港城峰会,想了想又给陈誉凌发消息问,“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比如整理相关资料替你规划行程之类的?” 收拾行李箱的功夫陈誉凌发来回复,“不用,当成去度假,我认真一点怕有人坐不住。” “除了裴泽州,还有谁会去?”她有一些猜想,不过还要从他这里证实。 陈誉凌回,“陈景骁,汪越。” 汪越吗,她唇角溢出丝笑,心里有了想法。 男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英雄主义,哪怕只是名义上的所有物,被觊觎时怕是也做不到心无波澜吧。 手机再次震动,陈誉凌发来提醒,“这次港城峰会,裴泽州的前未婚妻也会去。” 这倒是个出人意料的消息。 “能和我说说她吗。” “白静妍,一个事业心很强的人,处事果决,认为裴泽州是累赘时可以毫不犹豫一脚踢开,不过最近好像又看上了他的价值,有想重修于好的倾向。” 南晚吟在手机浏览器搜索白静妍的名字,推送在第一条的是缇森妍女装品牌主理人。缇森妍的名字南晚吟不陌生,国内知名轻奢女装品牌,在各大购物中心占据黄金地段,是富家小姐圈子里备受推崇的牌子。 退出浏览器,打开微博搜索缇森妍女装,推荐页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品牌官博,南晚吟点进去查看关注,轻而易举找到名为缇森妍主理人白静妍的账号。 白静妍的账号发布频率最高的是每一季度的服装新款,有时还会发一些设计手稿、精致美食、旅游途中风景以及参加的一些活动,自拍照很少,只有一张大学毕业合照。 放大图片,南晚吟看到一张熟悉面孔,穿学士服的裴泽州,清隽英朗身姿笔挺,冷眸直视镜头,给人留下桀骜印象。 跟现在的他反差很大。 她移开视线,目光落在他旁边的女生身上,没有拉手或挽手臂的亲密举动,但上半身明显倾斜向他,对着镜头笑意盈盈。 很漂亮的女生,笑起来像春日里的花朵,明媚张扬。 南晚吟猜测这应该就是白静妍,从照片里可以看出她们当时关系不错,至少没有商业联姻的疏离怨怼。 一起上学的情谊,还有婚约做纽带,两人应当是有感情基础在的,如果白静妍又重新看上裴泽州,她还真没把握他会不会回头动心。 担忧是一方面,不过她也不会就此停滞不前,决定好的事阻碍再大也要尝试。 收拾好行李,把出差的事和武川说一声,第二天南晚吟拉着小行李箱等在楼下,陈誉凌让她不要再往公司跑,等着他来接。 站了没一会儿,跑车轰鸣声高调侵入耳膜,银灰色保时捷缓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陈誉凌勾下墨镜冲她道,“上来。” 南晚吟坐上去,车子驶出小区汇入街道朝机场方向开去。陈誉凌单手扶方向盘,选了首节奏感强的音乐放,车子上高架后速度明显快到飞起。 他超车技术绝佳,再小的空隙都能找到刁钻角度挤进去,南晚吟在副驾甩来甩去,很想开口提醒他不用这么急,登机时间还早。 一路疾驰,到机场后陈誉凌通知人来把车开走,两人走vip通道登机,几小时后赶在傍晚落地港城。 十月末天气已经有了凉意,出机场迎面刮来一阵风,卷起地上落叶打旋,南晚吟拢紧外套,将勾在唇上的发丝捋回耳后,一抬头恰对上陈誉凌那双黑眸,被夜灯点燃,显得有 些灼人。 这种尴尬对视他从来不会是先避开的人,南晚吟率先移开视线,低头将外套拉链提至顶端,严丝合缝护住脖颈,为防冷风灌进来,连下巴都抵进去,只留出一双眼睛看疾驶而过的汽车牌号。 陈誉凌靠在提示牌立柱上点燃一支烟,橙红色的一点光亮在渐暗的夜色下明灭,脸上神色淡淡,像是突然卸下一层漫不经心的伪装,些许地展露出一点真实的他。 南晚吟没有那么好的耐心,车牌号看得眼花,没忍住回头看他,“我们不走吗?” 陈誉凌掀起眼皮闲闲看她一眼,“拿什么走,脚吗?” “打车啊。”总比站在这里吹冷风强。 “你让我跟你一起坐出租车?”问句被他说出嘲讽意味。 南晚吟张了张唇,不知道该怎么跟不识人间疾苦的大少爷解释。 好在陈誉凌也不是真的打算在这里站到天亮,“再等一会,送车的人快到了。” 张合的嘴这下彻底闭住,她心里对有钱人又有了新的认知,半晌后突然开口追问一句,“我们住哪?” 陈誉凌灭掉烟弹进一旁垃圾桶,回她,“住酒店。” 原来不是每个城市都有房产,她心里感到舒服一些。 行李箱小,南晚吟勉强坐上去歇脚,又等了有十分钟陈誉凌手机才响起来,送车的人问他具体地点,陈誉凌把定位发过去,不一会儿就有辆黑色g63缓缓停在两人面前。 车门打开,驾驶位下来个穿蓝白配色花衬衫的公子哥,张着手臂要和陈誉凌拥抱。 “滚远点,你不如再来晚点。”陈誉凌一副拒人千里的冷峭模样。 “哎呀,堵车啦,抱歉抱歉,今晚我做东请你们好好玩玩。”公子哥丝毫不恼,嬉笑搭上陈誉凌肩。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坐在行李箱上被车身挡严实南晚吟,眼睛一亮立马松开陈誉凌殷勤靠过去,“美女怎么称呼啊,我叫林浩东,给个机会认识一下?” 南晚吟起身,客套伸手,“你好,我叫南晚吟,是陈总助理。” 林浩东没跟人这么正经打过招呼,笑嘻嘻抬手握上去,“美女名字很好听哦,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啊?” 他握着手不松,南晚吟拿眼去看陈誉凌,他给了个眼神让她往旁边躲,抬脚蓄足力道踢向林浩东腿弯。 公子哥哀嚎一声双膝跪地,“有话不能好好说吗!老子鸽了和漂亮妹妹的约会来接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陈誉凌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上车,南晚吟在他示意下打开副驾坐进去,林浩东见状闭了嘴,爬起来殷勤替她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正要打开后座车门坐进去,陈誉凌招呼都不打就发动车子绝尘离去。 林浩东在后面追了两步,破防大骂,“陈誉凌!看老子以后还管不管你!拉黑!绝交!” 南晚吟视线从后视镜上收回,犹豫问,“不带上他吗?” 他反问,“你很想跟他去吃饭?” 一句话成功止住她的恻隐之心。 南晚吟头靠车窗看外面夜景,高楼大厦灯火璀璨,像一柄柄直插夜幕的利刃,街头巷尾茶餐厅亮起招牌,霓虹闪烁发出暖黄色光线。港城繁华她早有耳闻,以前多是在电视里有机会一睹,还从没想过能有机会实地游览。 陈誉凌专注开车,他对这里似乎很熟悉,没开导航,车子在一条条小巷穿梭,最终停在一家其貌不扬的面馆前。 “吃完饭再去酒店。”陈誉凌说完先下车。 南晚吟跟上他,店里客人很多,说话声嘈杂,两人坐在靠近后厨的位置,陈誉凌先点一份牛腩面,南晚吟看完菜单点了碗云吞。 面馆地方不大,狭小的地方被桌子占满,客人坐下都要背贴着背,面碗里蒸腾起热气,熏得整间铺子都有些烟雾缭绕。 送餐的是个老婆婆,佝偻着背满头银丝,脸上皱起的皮肤像树纹。 端餐盘的手颤颤巍巍,南晚吟主动伸手去接云吞,老婆婆看着她不由含笑,“好孩子,趁热吃。” “谢谢婆婆。”她出于礼貌答谢。 埋头吃第一颗云吞,虾肉紧实,味道鲜美。 那双颤巍巍的手又端起牛腩面放到陈誉凌面前,同样是那句话,“好孩子,趁热吃。” 缓缓收回的手落在陈誉凌肩上轻拍,她是有话想说的,可最终还是一言不发抱着餐盘离去。 陈誉凌没说谢谢,他连头都没抬,一个劲往嘴里塞面,汤碗里渐渐落下水滴,南晚吟垂下眸,自觉忽略他湿润的眼睫。 先到的客人陆续离去,后来者续上喧闹,她才注意到店里是有专门送餐的员工,那个老婆婆也再没露面过。 南晚吟吃完默默等陈誉凌,他似乎很会调整情绪,一碗面吃完眼神也恢复冷锐,起身离开时在桌上多放下一张红钞。 坐回车上,陈誉凌放了一首粤语歌,曲调温柔娓娓道来。 黑沉夜空群星闪烁,他的手肘撑在窗沿上,视线透过一排排紧密房檐望向天空,静默良久,突然问,“你有想过家人吗。” 很久没有了,只是他难得有这种真情流露的时刻,南晚吟自然不想错过刷好感的机会。 “我四岁就被送进孤儿院,按照人不会有三岁之前的记忆来说,我对父母是没有印象的,爸爸妈妈在我心里是个概念词,会想,但想不到实处。” 他微扯唇,“真可怜,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但不妨碍她编造一个能令他共情的谎言。 “我的档案上有写过,她们死于一场车祸,车子侧翻出道路沉进湖底,救援赶到时已经迟了。” 她记得钟家晚宴休息室里,那个偷跑来见陈誉凌的人满含恨意诅咒陈仲也该死在那里,当时她不知道那里指的是哪,武川出事后才清楚是在沿海公路上,最后关头司机是想把车直接开进海里的,所以她猜他的父母大概葬身在水里。 第31章 忠言逆耳,她是良臣…… 陈誉凌眼皮下垂,眸底神色看不分明,后视镜里映出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俊逸脸庞,“有时候我会产生错觉,把你当成另一个我。” 他从南晚吟身上看到一种熟悉的特质,虚伪。 她的演技固然好,可他实在熟悉那装模作样的伪装,与他如出一辙。如果仅仅是这样他该厌烦她才是,因为他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地厌烦自己。 他觉得自己或许不能被称之为人,更像一道设置好的程序,无论是筹谋的过程还是最后的反扑,当程序的最终目的达成后该何去何从。 没了目标和执念,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他费尽心思去钻营,一想到那样枯燥无趣的人生,陈誉凌就觉得糟透了。 南晚吟和他很像,他们有着共通的假,然而她的底色和动机却与他截然不同。 他消极地按部就班完成预定好的每一步,越接近成功越感到空虚,存在的价值正在一点点被抹去,咬断豺狼脖颈的那一刻,陈誉凌的存在会彻底失去意义。 而南晚吟不一样,她野心勃勃,与他的一潭死水不同,她的欲望是勃发昂扬向上的,她为之做出的每一步努力在收获成功时都真心感到高兴和满足,她的欲望为她增光添彩。 所以陈誉凌会在某些特定时刻把她当成自己,比如在钟家休息室,比如在刚刚。 不算长的时间里,南晚吟大脑飞速运转,想他那句话的含义,想他此刻心情,想自己应该充当起什么样的角色。 “有一个不好听的词。” 陈誉凌 挑眉,“什么?” “叫做狼狈为奸。” 他胸腔震动,发出一阵闷笑,漆黑眼眸里溢出点点星光,“明目张胆骂我?” “也骂了自己。”所以你没吃亏。 陈誉凌心情转好不同她计较这个,驱车去往酒店。 铂莱酒店在繁华市中心,临湖而建富丽堂皇,站在窗边可以看到湖对面鳞次栉比的高楼,奢靡到让人有种置身云端的错觉。 陈誉凌订的套房除客厅餐厅娱乐区外还有两间卧室,南晚吟住在他隔壁,洗去一身疲乏换上睡衣后早早上床睡去。 翌日用过早餐,提前预定好的服装被送来,店员耐心专业协助试衣,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衬得陈誉凌肩宽腿长,平时懒淡的气质显得沉稳许多,搭配深蓝色绣有银色暗纹的领带,低调又不失精致,很有些业界精英的风范。 和印象里的陈誉凌很不一样。 作为助理,南晚吟的裙子也是提前定制好的,一条简约的黑色连衣裙,腰间系一根细银链腰带,勾勒出纤细腰线。头发挽成低马尾,耳上配一对珍珠耳钉,知性柔美。 到会场时正是中午,大厅里西装革履的业界精英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南晚吟跟在陈誉凌身侧,视线轻扫四周,在人群簇拥中看到裴泽州的身影。 陈誉凌侧头靠近她,“裴泽州身边那个穿白色西装裙的女人就是白静妍。” 不用他提醒,她已经注意到了,俊男美女的组合在哪里都是焦点。 “我们过去吗?”她问陈誉凌。 “为什么不过去?你不才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吗。” 他说着,脚步一转已经朝那边走去。 见到他来,那一圈人热情打起招呼,比起对裴泽州似乎更多两分热切。 南晚吟隐隐察觉到陈誉凌在港城商圈好像很受欢迎,她记得刘宁八卦时曾说过他的母亲是港城人,千里迢迢嫁到京市,没过几年好日子就和他父亲一起出意外去世了。 所以他才会对这里有特殊的感情在吗,从昨天下飞机就看出来他情绪有些低沉,到吃面时出人意料地落泪,那个老婆婆对他而言也很特殊吧。 她一路跟在陈誉凌身后,脸上微微含笑,保持一名助理的专业素养。 裴泽州看来一眼,对她会出现在这里感到意外,印象里的她一直是清纯灵动的,像朵含苞待放的水仙花。 而现在,这种印象被打破,纯净花朵披上黑纱,宛若夜幕下的浓艳蔷薇,摇曳花枝展露风情。 她有意在避他,笑容温柔得体,视线只专注落在陈誉凌身上,尽职又认真地扮演好一个合格的助理。 陈誉凌停在他面前,握手时笑得有些玩世不恭,“不打招呼把你女朋友带来了,不介意吧?” 白静妍脸上的笑僵住,目光诧异看向南晚吟,而后又去看裴泽州。 她不信,裴泽州怎么可能谈恋爱,这简直比她改变主意要跟他重修于好更离谱。 顶着一众人的视线,裴泽州得体应对,“抱歉,有些私事。” 他没有反驳,说完这话走向南晚吟,牵起她的手带离现场,落在旁人眼中就成了一对恩爱非常的情侣,有人调侃,“裴总怕不是得罪了佳人,赶着去赔罪呢?” “我看是,裴总好事将近。” 白静妍蹙眉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一圈人都在附和,独她暗生闷气,瞪一眼陈誉凌问,“裴泽州跟她来真的?” 陈誉凌唇角勾笑,“是真是假,你自己去问啊。” “我跟他有多尴尬你又不是不清楚,能开这个口还会问你?” “你白静妍对他的心思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裴泽州有一点表态吗?难道还用得着专门演一场戏给你看,他如果不想,谁能逼着他谈情说爱不成。”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白静妍总觉得有问题,裴泽州不像是会囿于情爱的人,她当初退婚一半是基于现实考虑,另一半是在他身上实在耗光了耐心。就算现在有了回心转意的打算,也不是对他这个人又燃起什么希望,倘若嫁谁都可以那当然要选个能力强且知根知底的。 裴泽州就是很好的人选。 所以现在骤然告诉她裴泽州居然老树开花谈恋爱了,比起危机感,她心里更多的是震惊和不知该朝哪输出的脏话。 什么意思!不是不谈,是有选择的谈? 呵,男人,贱的很。 裴泽州将南晚吟带到僻静处,她身后是一整面干净透明的玻璃墙,午后阳光正盛,透过玻璃洒进会厅,在她皮肤上落下一层薄金光晕。 与他独处,她在人前强装的镇定也跟着卸去,有些不安地解释,“裴先生,我不是有意跟着你来……” “我知道。”他少有这种打断人的失礼行径,非要解释的话,那便是他不想看她惴惴不安的样子。 裴泽州靠近她,身形高大,阴影笼在她肩骨,取代那抹薄金,“你有做任何事的自由,不需要向我解释。” 南晚吟目光怔怔,落在他深邃英俊的眉眼上,“我只是不想做会让你讨厌的事。” 圆润的眸盛着光,真挚诚恳,裴泽州想到裴沁雪养的那只金吉拉,很像她,会让人不由自主心软。 他做不到再同她说一次那样冷硬的话,沉敛的眸将她忐忑的样子收进眼底,轻叹一声,手落在她头顶揉了揉,“不是讨厌,是不能,没有结果的事我不想伤害你。” 他用这样的态度对她做些许补偿,而她也似乎读懂他话语里蕴含的深意,故作轻松笑起来,“总之您不讨厌我就好,之前汪越的事让您为难了,过这么久还要帮我圆谎,您找个机会澄清一下吧,别让……别让有些人误会。” 他怕的从来不是别人误会,是怕自己会失控,她突然这样说不会没有原因,大概是听说了白静妍的事。 解释的话止于唇畔,开口便成了,“那汪越呢。” “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不一定还记得我呢,您不用担心。” 她还是天真,汪越就是条阴冷毒蛇,盯上的猎物除非吃到嘴里,否则只会隐在暗处伺机而动,所以他不仅不会忘记,反而还会随着时间对她越来越垂涎。 “等你真正有了男朋友再澄清吧。” 顿了顿,他还是变相解释一句,“这件事不会对我造成影响。” 她眸底一颤,不敢看他,“那谢谢您,我先回去了。” 南晚吟赶在峰会开始前找到陈誉凌在他身边坐下,主持人上台介绍议程,身边尽是些正襟危坐的业界精英,独陈誉凌抱臂姿态散漫,格格不入到人群里找他不费什么功夫。 “好本事。”他凑近补充,“这次是真心夸。”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带走她,就算是逢场作戏也未免入戏太深。 “您还是听一听吧。”她觉得陈誉凌像极那种老师讲课会在下面怂恿同桌八卦聊天的混子学生,从小养成在正式场合专注听讲的习惯令她不留情面制止。 虽然有点僭越,但也是为他好,忠言逆耳,她是良臣。 “轮得到你教训我了,谁是老板?”他塞来一颗茶水区顺来的葡萄,南晚吟猝不及防含在嘴里,想吐出来又怕被人发现,忍了又忍还是瞪他一眼。 她有理由怀疑陈誉凌存在精神分裂,昨晚有多消沉现在就有多让人咬牙。 作为嘉宾被邀请上台演讲的裴泽州视线掠过台下,轻易捕捉到第一排那两人过分亲昵的举动,她因陈誉凌的作弄腮边染上抹薄霞,含愤瞪去的一眼泛着水光而显得有些潋滟。 她在陈誉凌面前有着不自觉的放松,不似对着他时刻拘谨不安。 裴泽州觉得自己心里不该有波动的,她从来不属于他,和谁关系好,在谁面前更放松都是她的自由,他不能一边虚伪地告诉她找到男朋友再澄清关系,一边又因她与人稍有亲近便生出莫名的占有欲。 这样实在太卑劣。 第32章 那双深邃沉郁的眼眸里多了…… 峰会议程安排的紧凑有序,裴泽州声音沉稳有力,条理清晰地阐述着对金融行业未来的看法。 几位行业领头人依次上台演说,之后是圆桌讨论环节,南晚吟聚精会神做记录,陈誉凌依旧那副散漫姿态,将不务正业的浪荡子做派贯彻到底。 陈景骁就坐在他对面,期间几次眼神暗示他收敛一点都被无视,不禁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气闷。 陈誉凌不成器是他和父亲 期望看到的,只是他不分场合我行我素的叛逆样子也实在让人头疼。 整场活动结束时天色已暗,晚宴定在芳洲公馆,一座被历史洗礼过的老洋房,几经易主落到港城首富林家手里。 林家作为东道主,为招待宾客连一向宝贝的芳洲公馆都献了出来,足可见诚意。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男人西装笔挺,女人衣裙精致,水晶吊灯璀璨夺目,为金字塔顶端的一群人镀上层奢靡光彩。 陈誉凌被陈景骁强制挟去社交,他不情不愿态度敷衍,话还没说两句酒已经灌下去不少,指望着喝醉了就能脱身,明目张胆耍小聪明,落在陈景骁眼里就成了烂泥扶不上墙。 见他眼神迷离身体打晃,陈景骁无奈朝南晚吟招手,“扶他去楼上休息。” 南晚吟架起陈誉凌胳膊艰难扶他上楼,他的重量大半压在她身上,几步楼梯走的摇摇颤颤,好不容易进了廊道才觉身上一轻。 她侧目去看,陈誉凌脸上迷醉之色已经尽数褪去,眼底清明冷锐,走在这里如同自家,都不用问路就找到客房。 进到房间,南晚吟问,“你好像对这里很熟。” 陈誉凌脱掉外套,抽松领带,随口回,“你回自己家不熟吗?” “芳洲公馆,你的?”她由震惊转为气闷,他昨天还说在港城没有房产。 她一脸吃惊的样子着实少见,陈誉凌还以为她任何时候都能保持镇静,临时起意和她多说了些。 “这公馆原本是林浩东的,赌输给我了。” “你不怕被陈景骁知道?”基于合作关系,她不希望他输给那父子俩。 “这消息林浩东不敢往外说,传到林家人耳里他少不了掉层皮,外人眼里芳洲公馆还是林家的。” “你经常来港城?” 陈誉凌看穿她心思,无非是想多知道一些才好对他估价,既然是自己人,他不介意告诉她些实情。 “一年一次,陈仲对我严防死守,在京市陈家手眼通天,我想有什么动作很容易被监视到,但港城不一样,这里是我的地盘,他们防不住。” 所以他就是这样隐秘地在陈家父子眼皮底下羽翼丰满的吗。 那么他装醉甩开陈景骁除了做样子,是不是也还有别的打算在?她不急着去猜,既然留下她,就说明他的打算里用的到她。 陈誉凌当着她的面走到正对着床的红棕色实木衣柜前,打开柜门拨动背板,衣柜后便呈现出通往另一处空间的通道。 这是一处暗门,陈誉凌就这么摊牌给她了,南晚吟觉得心跳骤然加速,到这一刻她彻底上了一条没有回头路的贼船。 说是贼船也不尽然,说不定他真有本事翻盘呢,到那时候她怎么也算得上功勋之臣吧。 这样看也算是又给自己找到条退路,紧张稍有缓解,她站在门边耐心等他进行下一步。 “我要离开两个小时去安排一些事情,我那大哥一定会来旁敲侧击我是不是真醉了,你得帮我拖延过去。”他说。 南晚吟不觉得自己有这本事,“如果我拦不住他怎么办?” 他用玩笑口吻告诉她,“等着给我收尸啊,或者也可以直接去告密,这样不仅可以给我收尸,你的秘密也不用担心暴露,一劳永逸。” 试探还是玩笑她已无心分辨,同类之间只要互相有价值就不用担心背叛。 “尽快回来,别忘了答应过我的。” 她在提醒他裴泽州的事,需要他帮忙的地方还有很多,她不会脑子不清楚在这时候出卖。 陈誉凌离开后,南晚吟把衣柜门关上,看了看房间,思索片刻后将他随手搭在椅背的外套和领带丢在地上,然后解开自己腰间的银链扔在门口,脱下长裙与他的衣服堆叠在一起。 接着是床铺,整洁的被褥和床单全部揉皱,室内变得一片狼藉,任谁看了都禁不住想入非非。 她走向浴室,浴巾缠在胸前包裹住身体,然后用花洒打湿头发,吹风机吹到半干后拿手拨了拨,发丝散在肩上氤氲热气。 刚做完这些,门外就响起敲门声,南晚吟将淋浴打开,手机放在洗漱台上,点开临走时让陈誉凌留下的一句录音。 她走出浴室关好门,里面传出陈誉凌散漫疏懒的一句“去开门”,浴室自带回音,加上水流声哗啦作响,这句录音从门外听来几乎没有破绽。 南晚吟走到门边拉开条缝隙,见站在外面的是陈景骁,脸上忽地晕红,身体往门后躲去,羞赧问,“景骁哥有事吗?” 陈景骁完全没料到会是这副景象,屋里急不可耐丢弃一地的衣服,凌乱的床铺,裹着浴巾就来开门的他,还有浴室里哗啦不断的水声。 他刚刚在门外就听到陈誉凌的那句去开门,就如此……急不可耐吗?在别人的地方也丝毫不顾及,而且他记得她不是裴泽州的女朋友吗,她和陈誉凌不是早就已经闹掰,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出于避嫌,陈景骁视线转向走廊,微侧身对着她,“我来看看小安,他醉的还厉害吗。” 这话问出来和掩耳盗铃没区别,他倒宁愿不来看他也省的撞见这种事。 南晚吟已经泪盈于睫,委屈又怨愤,“他能有什么事,清醒的很,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委曲求全,您既然是他堂哥,怎么也该管管他不要太肆意妄为,我是裴泽州的女朋友,陈誉凌却总揪着以前那点事来胁迫我,不应他就要把我跟过他的事说出去。” “我是没办法了,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发现,您帮我跟他说说情吧,我知道错了,当初不该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和裴泽州在一起,赔礼道歉怎么都行,能不能让他以后不要纠缠我?” 她目光殷殷期盼,压低声音求情,不时担忧回头去看浴室,生怕里面洗澡的人会突然出来。 陈景骁也觉得他荒唐,世上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死缠烂打算什么,还被人避若蛇蝎般嫌弃。 可若让他去劝,也很难开这个口。 当堂哥的,管这种事有些越界。 “南小姐,你们三人的事还要你们自己解决,我只提醒一点,尽量低调些别闹的人尽皆知。” 他说完已经打算离开,年轻人的事剪不断理还乱,他是没法插手去管的。 脚下刚迈一步,廊道尽头出现一道身影,陈景骁先认出那根拄在地上的乌木手杖。 莫名的,他心底生出一丝荒诞的紧张,怕他那好弟弟做的事被发现。 身后南晚吟也看到那道笔挺身影,庆幸自己一直躲在门内没出去,否则这种情况下被撞见,基本就可以和裴泽州说再见了。 她声音压的更低,这次的慌张是发自内心,“堂哥拜托你应付一下裴泽州,不然我和你弟弟的事就要被发现了。” 说完将房门紧闭,顺手反锁,然后动作飞快去穿地上的裙子。 她也知道这种事不能被发现?那还由着陈誉凌在别人家里胡来! 陈景骁压下气闷,调整表情迎向裴泽州,“泽州,刚要去找你咱们就碰上了,新恒计划在京郊开发度假村,这个项目有没有兴趣?咱们换个地方聊聊。” 房间里南晚吟将自己收拾妥当,头发彻底吹干后重新束成低马尾。 外面已经没有动静,想来陈景骁已经带着裴泽州离开,棘手的事办完才有空静下心思考。 之前还庆幸在陈景骁面前演了出和陈誉凌闹掰的戏码,而现在显然让他对她们的关系有了更深的误解,她不知道这会不会让陈仲注意到她,或许还会对武川造成影响。 刚刚虽然已经在陈景骁面前极力撇清关系,让他觉得是陈誉凌一直在逼迫,而她只想逃离,恨不得他这个人都赶紧消失,但也 仍不能保证陈景骁就真的会信她,谨慎起见为防止被盯上,她日后做事要更加小心。 陈誉凌赶在宴会结束前回来,见她窝在沙发上打瞌睡,还算体贴地将竹椅上的毯子拿过去盖在她身上。 说是盖和丢也没区别,掀起的风吹散南晚吟额前碎发,她被冷意激的醒了困,一抬眼就看到他立在沙发上的高大身影。 黑漆漆投下一片阴影,像索命的黑无常。 这下睡意更是全无,坐起身睡眼惺忪看他,“事情处理完了?” “嗯,陈景骁来过?”他弯腰捡起还遗留在地上的外套,领带也重新系上,松松垮垮全作装个样子。 “来过,你走后半小时。” “怎么应付的?” “你最好不要知道。”省的彼此尴尬。 床铺那么明显,他的衣服还丢在地上,她不说也能猜到,他确实是不知道的好。 “走吧,该回去了。” 南晚吟起身捋顺裙子褶皱,跟在他身后走出房间。 宾客们陆续离开,两人下楼时大厅已经不剩什么人,只陈景骁还在执着和裴泽州交谈,说的口干舌燥都不敢停,看那两人穿戴整洁下来才算松口气。 “泽州,该说的也就那么多,你考虑一下。”说完片刻不停留,转身就走。 裴泽州也看到南晚吟,她面上含笑,悄悄指了指陈誉凌示意他要陪老板不方便过来打招呼。 裴泽州自然没意见,和陈誉凌简单寒暄两句朝宴会厅外走去。 深秋夜晚,冷风寒凉,南晚吟的裙子轻薄飘逸抵不了一点寒,双臂裸露在外月光下宛若凝脂,是真的好看也是真的冷。 芳洲公馆已经不剩什么人,不需要维持在人前的得体,她走在两个男人身后抱臂收拢些暖意,三道影子在地上拉的斜长,她视线落在深红色地砖上,边数边算着还有多久能回到车上。 前面一道身影突然停下,她跟的紧,目光又落在地上,等注意到那截乌木手杖时额头已经先撞上他后背,淡淡檀木香笼罩鼻息,她没站稳后退一步,被他及时拉住手臂带到身前。 淡了的檀木香又重新覆在身上,他的外套不知何时脱下,在她推拒的话出口前先一步披在她肩上。 带着他的体温和更为浓郁的檀木香,为她挡住料峭冷风。南晚吟抬头和他对视,那双深邃沉郁的眼眸里多了丝她辨不明的晦暗。 陈誉凌站在三步远的距离双手抄兜,莫名其妙想起一句诗来。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诡异地符合他现在的心境,置身风景之中的是那两人,多余在看的是他。 第33章 图老了以后能推他去公园?…… 南晚吟披着裴泽州的外套和陈誉凌一起回酒店。 七天行程已经过去两天,她叫了客房服务生把外套送去干洗,房间里暖气开的足,陈誉凌站在岛台喝白水醒酒。 在陈景骁面前喝的那几杯虽不至于让他真的醉,但也多少会令精神有些恍惚,他不喜欢处于不清醒的状态。 南晚吟走到他身旁,递了盒酸奶在台面上,“对胃比较好,也可以缓解酒后躁郁。” 他拿在手里看了看,“这算贿赂?” “算借花献佛。”房间里自备的,她拿来博个好感罢了。 陈誉凌笑了下,坦诚算是她身上为数不多的优点了,“陈景骁明天在琴格马场组局,裴泽州也会去,巧的是明天下雨,你准备好了吗?” 她其实想回一句时刻准备着,连心跳都在不可抑制地加速,但这样似乎不好,于是问,“在陈景骁眼皮底下动手脚不会被发现吗?” “那是我该担心的事,”他看来一眼,“况且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对我的怀疑也不会消失。” 这大概就是怀璧其罪吧,就算在外人眼里陈誉凌已经是十足的烂泥扶不上墙,但因为新恒是他父亲一手创立的商业帝国,而他是帝国最正统的继承人,所以不论他争与不争,陈仲的猜疑和忌惮都不会消减。 能让他活着长大不是因为陈仲善良,而是他还在意虚名,凡事做到绝路,外人三分猜测也成了十分的断言,陈仲不会让自己背上害死兄长全家的骂名。 留下陈誉凌,又把他养的不成器,偌大的金山交给他都撑不起来,谁能指谪是他陈仲的过错。 大抵是突然悟到人生在世各有各的难处,南晚吟突然对自己的人生少了许多抱怨。 有钱人如陈誉凌自小就背负仇恨,明明恨不得生啖其肉却还要装作毫不知情。而陈仲看似占尽上风,可这么多年日夜提防侄子时刻活在恐惧中又能睡几个安稳觉。还有裴泽州,断掉的腿和死去的父亲,他的一生都要沉浸在伤痛和悔过中。 似乎谁的生活都不如意。 吸管刺破塑封的声音令她回神,陈誉凌咽下一口酸奶,表情欲言又止看她,“这种东西真有人会喝吗?” 所以在共情有钱人之前先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变有钱,她一个随时朝不保夕的人替资本家考虑起来了,简直忘本! 南晚吟笑了笑,“喝不死人的。” 说完转身回自己房间,都不要说他手里那盒专宰有钱人的刺客酸奶,就算是超市里最平价搞促销还买一板送一板的酸奶对她来说都要再送个杯子才会考虑,真是脑袋一热就发昏,有这精力不如想想怎么搞定裴泽州。 第二天上午没有行程,南晚吟多睡了会儿,起床时餐桌上预留一份早餐,套房内不见陈誉凌身影,不知道是出去了还是在卧室。 洗漱后她坐在桌边用餐,一份牛油果欧包加两只水晶虾饺,还有一杯燕麦奶,分量都不多,吃完七分饱。 桌上留有便签,服务生贴心提醒早餐不够吃可以继续加餐,她想了想等下外出要穿的那条裙子,果断扔下纸条回去敷面膜。 下午三点,陈誉凌敲响她房门,南晚吟从里面打开,在他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惊艳。 非正式场合穿着上可以随意点,不过她毕竟只是个助理,太喧宾夺主也不好,所以选了条米白色的修身针织长裙,既保暖又很容易营造出温柔如水的氛围感。 头发侧编垂在右肩用毛绒发圈固定,额两侧留出细碎发丝微微修饰脸型,妆容清透自然,唇上薄涂一层蜜桃色口红,淡淡的粉,更多的是盈润。 陈誉凌不吝夸赞,“和昨天很反差的风格,也很容易让男人放弃一些坚持。” “借您吉言。”做了那么久的铺垫,好不容易到采撷果实的时候,她当然要做到万无一失。 马场在郊外,从酒店过去要近一个小时车程,她们到时外场看台已经人满为患,在工作人员带领下去到vip包厢。 里面人不多,基本都认识,陈景骁在和裴泽州交谈,看到陈誉凌来招手示意过去,白静妍和一个没见过的女生坐在沙发玩手机,南晚吟自觉站到一边,她和这些人不同,人家是来消遣,她是工作,想坐下得有人邀请。 “南晚吟,离那么远干嘛?过来坐。” 白静妍的声音打断男人间的交谈,裴泽州早就看到她了,白静妍的话让他迟钝意识到身为一个名义上的男朋友,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是不合格的,这种心思一旦冒头,再想止住就十分困难了。 他开始忍不住想让她坐到身边来,或许还应该体贴一些问问她要喝点什么,从一个男朋友的角度来想,今天这种场合他应该提前去接她更为稳妥一些,毕竟她和陈誉凌一起来旁人只会联想到她是助理,如果是和他…… 裴泽州及时止住发散的思维,本就是作假的关系,一旦开始假设便是沦陷的前兆。 陈景骁继续刚才的话题,而他已经没兴趣听了,没有刻意去看,余光却轻易捕捉到她的身影,侧头在听白静妍说 话,眼神认真专注。 他开始好奇她们的话题,女生间会讨论什么,裴沁雪和宗淮闹掰时曾打电话跟朋友大吐苦水,好像女生之间关于前男友的话题总是经久不衰,他不知道自己和白静妍算不算,如果她们谈论起他,依白静妍的脾气他大概会被贬低到一无是处。 以前他不会在意别人口中的自己,可现在,如果听众是她的话,他希望白静妍最好不要口无遮拦。 白静妍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如果清楚一定会不遗余力让他失望,她现在正绞尽脑汁企图给南晚吟洗脑。 “裴泽州一个瘸子,姐妹你看上他哪啊?” 南晚吟实在想不到她上来就是这么一句,差点表情管理失控,及时摆出一副不忿模样,“白小姐,您不能这么说他,这太残忍了。” 她险些逼出眼泪,白静妍手足无措,“不是,我心直口快你别介意啊,总之你那么善良到底看上裴泽州哪啊?” 性格沉闷死板就算了,身体还有缺陷,以后**生活不要了? 南晚吟真诚道,“他温柔体贴,是个很好的人。” “人好不能当饭吃,我问你,他给你买房了吗?” 南晚吟摇头。 “车呢?” 再摇头。 “钱呢?” 继续摇头。 摇的像拨浪鼓,脸上写满“我很好骗”四个大字,给白静妍气红温了,“什么都没有跟他干嘛啊?图老了以后能推他去公园?” 南晚吟,“爱一个人是不图回报的。” 白静妍选择闭麦,“爱!爱!爱!你们这些年轻女孩真是越来越好骗,以前画个大饼当饭吃,现在对着空气都能爱个没完,裴泽州算赶上好时候了。” 跟她坐在一起的女人边回消息边笑,“死了吃回头草的心吧,就你这脾气,裴泽州脑袋发昏才会跟你再续前缘。” 白静妍差点上手捂她嘴,“干嘛啊梁昕,私下里说说就算了,当着人家面说什么?” 梁昕抬眸扫一眼南晚吟,“你当她会不知道你和裴泽州以前是什么关系?藏着掖着干嘛,直接问就好了。” 她把坐中间的白静妍往旁边一拨,视线对上南晚吟问,“我也不跟你说那些虚的,以你的条件想嫁进裴家难如登天,最多也只是浪费几年青春以色侍人,为的不过是钱,这些白静妍也可以给你,还不用你空耗青春,拿上钱去做什么不行,怎么样考虑一下?” “梁小姐,我不是很喜欢您评价我的口吻,抱歉我可能要失陪一下。”没给白静妍挽留的机会,她起身径直走向坐在落地窗边的陈誉凌。 陈景骁的手在裴泽州眼前挥了下,“泽州,我说话你在听吗?” 自然是没有的,在看到南晚吟面含羞愤起身时他下意识已经准备好迎接她,想她大概是受了委屈要来和他倾诉,甚至已经做好带她离场的准备。 可她略过他直接走向陈誉凌,目标明确没有丝毫犹豫,他不才是名义上的男友吗,为什么不来找他呢,是不信任吗? 裴泽州反思自己好像确实没什么值得她信任的,归根到底是他自己先让她断掉不该有的妄念,她做的很好,自觉躲着他,有分寸地保持距离,反倒是他一直在不知所谓地关注她。 包厢门再次被人推开,汪越带着女伴走进来,狭长的眸先扫过落地窗边交谈的两人,随后拍了拍女伴后腰示意她自己去玩。 陈景骁出声问他,“来的这么晚?” 汪越走过去在裴泽州身边坐下,“思思要跟马合影,耽误点时间。” 思思就是他带来的女生,这会儿已经和白静妍聊上天,几个女生有说有笑,看起来其乐融融。 陈景骁不关心这些,他组这个局是为了和裴泽州汪越谈合作,话题回到正轨,他说的认真,没注意到身边两人没一个在听。 落地窗边,陈誉凌捏着酒杯看闸机后正在等待的八匹赛马,饶有兴致问,“怎么,被排挤了?” “也不是,她说了一些我很难拒绝的话,觉得是很好的主意,打算等裴泽州那边没有进展的话尝试接触一下,所以借口先离开。” “我真的很好奇,如果裴泽州知道你把他卖的那么干净会是什么表情。” 南晚吟认真思考,“大概会很惊讶,但对他估计也没什么影响,企业家不至于拘泥于情爱,以商人重利的思维来说,他会尝试理解我。” “是吗,如果他真的爱上你呢?” “那他会娶我吗?” “不知道。”实际上以前的裴泽州会,现在的裴泽州把自己当罪人,所以陈誉凌不确定他会不会为了爱人再反叛一次。 “那算什么爱呢,只是口头上说说,廉价到一文不值。”她在陈誉凌面前总能放心说出一些刻薄的话,大概是出于对同类的信任。 两人的对话旁人听不见,但靠近的身体和陈誉凌直白带有侵略性的眼神一览无余,汪越先是一笑,继而说起风凉话。 “裴总真是大度,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也放心交给陈誉凌。” 裴泽州神色淡淡,“旁人的事汪老板还是少操心为好。” “裴总不也总爱插手旁人的事吗,轮到自己身上怎么就霸道起来了。”汪越半开玩笑道。 陈景骁再迟钝也听出两人话里机锋剑拔弩张,轻咳一声缓解气氛,“汪越,我弟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事情是假的倒无妨,可这三人关系一团乱麻,他真怕汪越口无遮拦把遮羞布挑破,万一被裴泽州知道了,以后两家还怎么做生意。 那两人也是,半点不懂避嫌,再如胶似漆也得分清场合吧,裴泽州还在呢,偷情偷到明面上来,简直肆无忌惮! 第34章 他如一座山岳撑在她身上…… 比赛开始前陈誉凌将投注单推到南晚吟面前,看她一眼说,“输了算我,赚的算你,算是出差福利。” 这福利很有诱惑力,南晚吟执笔填单,投注一万元。 收笔时陈誉凌手指在金额那一栏点了点,“建议你多加一个零,我不是每次都喜欢送福利,机会难得。” 他说的好像一定会赢一样,南晚吟不是赌徒,为保胜率选了夺冠热门追风马的独赢,赔率2.5,如果输了一万的本金就是打水漂,就这她已经觉得自己够大胆了,如果不是输了算他的,她根本不会参与。 陈誉凌似笑非笑,朝她靠近一些,低声说出四个字,“马场,我的。” 南晚吟眨了下眼确定自己没听错,陈誉凌真够深藏不露的,到头来芳洲公馆是他的,琴格赛马场也是他的,陈仲到底防了他什么? 她低头果断在金额栏补上一个零,如果不是怕做的过分他会翻脸,她甚至想多添两个零一劳永逸都不用去管裴泽州了。 比赛正式开始后包厢里的人都聚到落地窗边,显示屏上虽然有实时转播,但电子屏幕展现的画面远比不上亲眼所见来的惊险刺激。 陈景骁借助望远镜观察局势,电子闸门开启的瞬间,八匹马以迅雷之势冲进赛道,六号位的追风一马当先,在初始阶段就占据优势。 “不用担心,追风是陈景骁的马,输不了。”陈誉凌在她身侧轻语,压低的声音近乎耳鬓厮磨。 她侧头看去一眼,用口型说,“我不担心。” 金额填少了都会提醒的人,选错马会无动于衷吗?只是对他给出追风主人是陈景骁的信息有些意想不到,看来不是陈家父子对陈誉凌知之甚少,而是陈誉凌已经悄无声息在他们身边布下太多陷阱。 比赛结果毫无悬念,追风以领先一个身位的优势率先冲线,包厢里的人不约而同举杯祝贺陈景骁。 侍者送进来更多酒水美食,陈誉凌贯彻浪子做派,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和梁昕聊到一起。 南晚吟坐在窗边看下方游客,手撑着下巴侧脸含笑,针织裙将身体曲线描绘的凹凸有致,身侧投下一道阴影,汪越紧挨着她坐下。 “你猜裴泽州多久会对你失去兴趣。” 南晚吟勾着眸看他,不知是否因为喝酒的缘故,媚的不行。 “很快吧,如你所见,他对我一直这么冷淡,人前人后一个模样。” 她这话像根羽毛在他心上轻刷,瞬间酥痒难耐,借着身形遮挡,手肆无忌惮触上她的,“那你有 没有想过给自己找条后路呢?” “有啊。”她不仅没避开,反而更为大胆地在他手心轻挠,含情眸里盛满暗示。 随后收回手,起身朝包厢外走去。 事情真相她知汪越知,落到旁人眼里各有理解,她就是要让裴泽州觉得汪越还一直在纠缠,而她避之不及又不敢向他求援,只好一味忍让。 汪越笑得意味深长,若无其事跟在她身后追出去,成年男女彼此一个眼神就能说明一切,她既然迷途知返,那他自然要给她将功赎罪的机会。 他在长廊拐角追上她,拽着手臂将人带到露台,四下无人,他越发无所顾忌,肆无忌惮要去吻她。 南晚吟抬手甩去一巴掌,力道足,声音响,连表情都是讥讽的。 汪越的脸偏向一边,神色瞬间阴沉,一点点转正视线看她,“你真是不知死活。” “如果你不死缠烂打,我也想双方体面一些。”她讥诮回敬,冷然嘲讽的样子与刚刚包厢里眼波荡漾的她判若两人。 汪越觉得可笑,她现在是演都不演了吗?以前伏低做小求他,攀上裴泽州就敢甩他巴掌,真以为他不敢怎么样她吗? 他掐上她脖颈,如捏一块脆弱美玉,生死在他一念之间,而她没有反抗余地。 可她仍不肯低头,冷眼看他,声音断续嘲讽,“你对我不死心,又不敢和裴泽州撕破脸,连想得到我都要靠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汪越,你烂透了。” 想要激怒他实在简单,南晚吟凝视他双眼,声音轻缓嘲弄,“掐死我你怎么和裴泽州交代?承认吧,你是一只可怜又阴暗的臭虫,我只是勾勾手你就欲罢不能了,眼巴巴追出来想做什么?以为我会在裴泽州眼皮底下跟你玩偷情戏码?” “呵,”她嗤笑,“汪越,你配吗?戏弄你就像戏弄一条狗,易如反掌。” 他五指一根根收紧力道,凝着她咬牙切齿,“你难道指望裴泽州会让我给你偿命?天真,你不过就是个玩i物,别把自己看得太高,惹怒我有你后悔的。” 他压低声音,一点点凑近她,缓声嘲讽,“更何况他有一点在意你吗?刚才在包厢里,但凡他表现出对你有一点重视,我都不敢做到这样肆无忌惮。” 他不知道是哪句话起了效果,她嘲弄的表情转为楚楚可怜的惶恐,一双漂亮眼眸怯怯望来。 知道怕就好,乖一点就还有机会,没吃到嘴的肉实在诱人,只要她肯迷途知返,他可以大方点原谅她刚才的胆大妄为。 “放开她。” 冷到极致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汪越看清南晚吟眼底一瞬间亮起希望,期待又欢悦,仿佛看到救星一般。 他隐隐察觉到自己大概是被她耍了,所以他成了她谋求怜爱的踏板吗?想到她才刚说过戏弄他像戏弄一条狗一样易如反掌,除了愤怒,汪越还感到一丝诡异的兴奋。 她是真的惹到他了。 汪越的手缓缓松开,转身对上面色冷沉的裴泽州,“我和她之间有点误会,不过现在已经说开了。” 裴泽州走向南晚吟,握上她的手以示安抚,冷垂的眸映入她脖颈上几道明显指痕,因皮肤过白而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汪越,”裴泽州幽沉的眸透着冷意,声寒如冰告诉他,“她不是你口中的玩i物,如果我之前的表现让你觉得对她不够重视,这一点今后会改。” “至于你,一个成年人应当学会为自己的冒失行为做出弥补,我会和你父亲通话,一年之内不要想着回京市,留在港城磨磨性子。” 汪越勃然恼怒,“你有什么资格来安排我!” 裴泽州冷淡看他,语气轻描淡写,“有没有资格要看你父亲怎么想。” “还有,这种事如果再发生一次,京市你就永远不要想着回去了。” 他留下这句话带南晚吟离开,径直下楼去坐车。 “裴先生,我还没和陈总说一声。”她犹豫提醒。 裴泽州脚步一顿,回头看他,脸上神色淡淡,不似对着汪越那般冷,但也绝算不上温和,“我很好奇,你任何情况下都不会为自己考虑吗?” 她目光怔怔,微有怯意,“我只是觉得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会不好。” 他稳了下情绪,再开口时语气缓和许多,“陈誉凌已经带梁昕先离开了,我送你回酒店。” 他无意审问自己为什么要向她强调陈誉凌是和谁一起离开,她太单纯,从谁那得到一分好恨不得能记一辈子,他只是不想她对陈誉凌有什么误解。 田浩已经将车开到门口,裴泽州绅士礼让她先上车,随后自己才坐进去。 车子启动开出马场沿郊外小路往回城的方向行驶,天边乌云密布,一场积酝已久的雨在云层后蓄势待发,路边树木萧条,冷风吹过抖落几片枯黄叶子。 注意到她裙角下裸露的清瘦脚踝,裴泽州让田浩将车里温度升高。 “谢谢您。”她道谢,视线望着他补充,“还有刚刚也是。” “汪越说的没错,我虽然是你名义上的男朋友,却对你处处疏忽,才令他觉得你在我这里是可有可无的人,所以他会重新对你起意我也有责任,你不必对我说感激。” “怎么能这样算呢,您愿意帮我就已经很好了,哪里还能要求处处妥帖,我知道自己对任何人来说都算不上重要,所以不会介意的。何况白小姐还在,您当然要避嫌的,怎么能当着她的面来维护我。” 她故作轻松,好像这样贬低自己的话说出来就不会太过沉重,眉眼弯弯含笑,体贴的样子极力在为他着想。 裴泽州神色淡漠问出四个字,“怎么不能?” 她的笑意僵在眼角,对这样冷然说话的他感到陌生,裴泽州待人一向斯文有礼,少有这种眉眼酝着冷色的时候,让她感到陌生。 她说不出话,他就继续反问,“白静妍在又怎样,我和她曾经有过婚约,但也仅此而已。” 他难以用理性思维分析自己为什么执着于让她认清这层关系,或许越是压抑的情绪在突破口到来时越是崩坏的彻底,他开始怀疑自己究竟在坚持什么。 他真的不可以吗? 他凭什么不可以。 人应该遵从内心的冲动。 裴泽州的身体倾斜向她,高大身躯足以将她笼罩彻底,如果不是那条没有知觉的腿无时无刻不在强迫他清醒,他或许真的会借着难得的冲动说出些什么。 幸好没有,他知道结果的,不该因这片刻贪恋放任自己沉沦。 有所倾斜的身体重新坐正,只顾着支起耳朵吃瓜的田浩没注意到有一匹马奔过田地直直朝他车前冲来,等到发觉时已经避无可避,只能紧急打方向盘朝田地开去。 车内瞬时剧烈晃动,裴泽州未及坐正的身体因惯性朝南晚吟压去,混乱间伸手垫在她头下充做保护,另一只手臂紧揽在她腰间,将人牢牢固定在自己怀里。 他如一座山岳撑在她身上,理智说没有结果的事,本能会做出抉择。 第35章 暴雨隔绝在窗外,他的吻不…… 短暂耳鸣过后,淅沥雨声涌入耳膜,隔着车窗清晰溅开一朵朵水花,天空云层灰蒙,透明雨水顺着车窗蜿蜒下痕迹,一滴快过一滴,雨势很快滂沱喧嚣起来。 失控的车子最终撞在一块凸起的土丘上才得以停下,南晚吟紧闭的眸缓缓睁开,入目是裴泽州近在咫尺的俊脸,眉心紧皱,像在忍耐什么难挨的苦痛。 “裴泽州,你怎么了?”她没再喊裴先生,神色焦急想起身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最初的混乱过去,确认她没事,裴泽州艰难起身靠向椅背,声音压的沉闷,“没事。” 田浩吓的脸都白了,“抱歉裴总,是我的问题。” 裴泽州现在没有精力听人道歉,呼吸愈加困难,他应当是感知不到痛意的,然而那一瞬间身体被抛起的失重感,以及外面瓢泼的雨势都令他产生幻觉,仿佛又回到那 处孤立无援的山腰,所有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一棵摇摇欲坠的老树上,没有什么比等待死亡降临的过程更为煎熬,就连那时的痛感都能清晰感知。 闭了闭眼,他尽量用平稳的声音告诉田浩,“没事,先回去。” 田浩启动车子,引擎发出两声后继无力的轰鸣后彻底陷入死寂,之后无论他如何催动都没有半点反应。 田浩推门下车打开前盖检查,几分钟后再上车时已经淋的全身湿透,“电路故障,我打电话叫拖车。” “嗯。”裴泽州额上渗出一层细密汗珠,手指无声用力抓紧膝盖,试图以此缓解不适。 田浩看出他状态不对,快速从车里翻出一盒药递给坐在后排的南晚吟,“快给老板喂下去一颗。” 她接过照做,倒出一颗药放在手心喂给他,裴泽州张嘴含下,白色药片在舌尖化出苦涩。 “车里有水吗?”她问田浩。 “没有。”田浩无奈摇头。 她开始在自己包里翻找,明知道不会有,但还是寄了丝渺茫的希望在。 裴泽州的手突然压住她,黑沉的眸也看过来,“没事。” 只是苦一点,忍忍就过去了,倒是她吓的手都在颤。 安抚完这句,他的手却没撤开,依旧压在她手背上,指腹纹路有些烫人。 田浩在前面抱怨,“那匹马好像是琴格马场的,不知道饲养员怎么看守的,马跑出来了都没发现,这修车钱必须得他们出,真是倒霉碰上这一出!” 后排无人在听。 她的默许令他有了更进一步的侵略,宽厚的手掌包住她,力道一点点加重,将此刻难挨的痛意以这种方式与她共享。 理智尚存,他控制着力道,不会太重但也绝对不轻,被情绪裹挟着将恶劣一面展现在她面前。 不需要照镜子也能想象到现在的自己绝对与得体沾不上边,西装褶皱,表情想必也很狰狞,还在未经她同意的情况下碰触,所作所为哪里算得上绅士。 他闭着眼睛想她应该会被吓得退缩,毕竟现在这样失态的样子与外人眼中那个温文尔雅的裴泽州大相径庭,所以哪怕她现在抽出手斥责他不该无礼,他也完全能够接受。 可她没有,一滴炙热湿润的泪落在手背,裴泽州睁眼看她,“疼了?” 手上力气一松,正要撤开时突然被她反手握住,她睁着湿润的眸,眼底尽是心疼,哽咽问他,“你是不是很疼啊?” 疼啊,但不是肢体上,而是灵魂深处,是逃不掉的噩梦,和一日比一日更沉重的罪责。 他觉得快要被逼疯了,可他不能疯,他必须要承担起一切。 欲望灼烧那根名为理智的线,他问自己真的不想要她吗?不是的,他只是不想拉她赴一场没有结果的沉沦。 南晚吟靠近他,温热的手触上他那条残腿,轻柔抚摸试图缓解他的痛苦,“是这里疼吗?” 为什么要将毫无防备的一面展露给他呢,人性的恶大概是扎根于血肉的,所以在看到她这样温顺又心疼的样子时,他心底涌起的不是感激,而是迫不及待想要拉上她一起共赴深渊。 让她与斯文躯壳下那个隐忍压抑的自己作伴,不是喜欢他吗,剥掉那层温柔外壳,会令她失望吗? 裴泽州不清楚答案,但他能感受到皮肤下沸腾的血液有多急不可耐,想要亲近她,想要融入她。 那时她最好不要恐惧他厌恶他,更不要想着逃离,深渊便是这样,一脚踏进来就再无回头路。 南晚吟垂着眼眸,长睫遮住眼底情绪,头顶视线深沉灼热,她想该是快要成功了吧,让他的痛从此带有她的味道,做温柔的花依偎在他身旁,然后慢慢地攀附着他盛开。 她耐心等待着,他却没了进一步的动作,既不阻止她,也没有顺势迎合。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掌心温度为西裤下的皮肤送去暖意,偏过头眼神关切问,“有好一点吗?” 他还是不说话,只用那双漆黑如墨的眸盯着她,南晚吟感到局促,瑟缩收回手道歉,“抱歉,我不该没经过您同意就擅自做这种事。” 手刚悬空一点,又被他不容拒绝地压回去,贴着他的腿,手背感受到他掌心的灼热。 她怔愣抬头,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 裴泽州沉眸,眼神幽深,“继续。” 说是继续,可他的手牢牢压在手背,她根本动弹不得。 …… 从琴格马场回城的路只有一条,陈誉凌开着那辆g63缓慢行驶,梁昕坐在副驾视线落在他脸上,侧脸轮廓棱角分明,单手游刃有余掌控方向盘,懒散姿态说不出的撩人。 她就爱这款看起来很难掌控的男人,跟这种人谈恋爱带感,还不用担心分手会被纠缠。 一辆白色吉利车从后方超车越过,梁昕没当回事,从包里抽出根细长的烟衔在嘴里,意有所指问他,“借个火?” 陈誉凌目视前方,唇角弯了弯,“我建议你等下再抽。” “为什么?” 随着这声询问,车子突然提速,与前方那辆吉利骤然拉近一截距离眼看就要撞上去。 “你疯了?减速啊!”梁昕抓紧安全带蹙眉斥他。 陈誉凌眉峰微挑,语调松散,“好不容易等来一辆,放心,不会伤到你。” 话音刚落,梁昕眼睁睁看着他直直朝吉利车尾撞去,只来及骂他一句“有病”,连忙用手挡在脸前做好被冲击的准备。 撞击远没有预想中来的猛烈,车身只是颠簸一下,安全气囊都没弹出来,梁昕放下手,前方车子已经停下,车主骂骂咧咧下车查看车尾损毁情况。 “你故意撞他干嘛?”梁昕难以理解,刚对他升起的一点兴趣顿时烟消云散。 帅是帅,架不住有病。 陈誉凌松开安全带,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不喜欢被超,算他倒霉。” 说完推门下车,颀长挺拔的背影融入雨幕。 梁昕气笑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对着手机噼里啪啦打字,把陈誉凌的离谱行径一丝不落全部吐槽给白静妍。 郊外这条水泥路修的不宽,两辆车挡在路中间占据大半空间,吉利车主看着车尾划痕憋了一肚子气正要发泄,被陈誉凌开口一句话堵住,“除修车费用外,我额外再支付你两万块。” 车主骂人的话咽了回去,手里撑的伞往他头上偏了点,“这都好说,开车哪有不出事故的,人没事就行。” “有条件的。”他正偏头想借着有伞点根烟。 车主脸色一变,收回伞警惕问,“什么条件?犯法的事儿不干嗷。” 打火机刚冒出的火苗被雨点浇灭,陈誉凌掀起眼皮看他,心情糟语气也不怎么有耐心,“跟我在这耗两个小时,到点给你转账。” 吉利车主觉得碰上冤大头了,笑着将伞挪回来,“兄弟下车也不知道打伞,瞧瞧淋的。” 陈誉凌嗤笑,提醒他,“一会儿谁来这车都不能动一下,放过去一辆刚才说的交易都不算数。” “我懂,放心吧兄弟!” 两人就这么在雨地里倚着车头站了半天,陈誉凌重新掏出根烟咬在嘴里,打火机进水擦不出火,吉利车主见状摸出自己的火机替他点烟。 猩红一点光在雨中明灭,他突然想到南晚吟,今天过后她该得偿所愿了。 莫名地心底生出一丝荒诞感,今天之前如果有人说他会为了一个女人在郊外乡道上淋两个小时雨,他一定会觉得那人发了癔症。 十多分钟后,一辆拖车由远处驶近,横亘在中间的两辆车没有丝毫要挪动的意思,拖车司机打开车门走来协商。 “你俩干嘛呢?把车挪一挪啊,路都堵上了,赶紧的,等着去拉车呢。” 不用陈誉凌多费口舌,吉利车主掸掸烟灰不紧不慢道,“看不见出事故了吗,知不知道先来后到?等着吧。” 拖车司机看他俩一个比一个不着急,这像是出事故的样吗? “出事故你俩报警啊,找交警来解决,在这堵路算怎么回事?” “费那劲干嘛,车又没坏。”吉利车主说。 “没坏你们开走啊,我赶着过去呢!” “不急,再等会。” “你们不急我急,赶紧开走!” “那不行,开走了他不认账怎么办。” “那报警 啊!” “费那劲干嘛,都协商好了。” 拖车司机:“……” …… 打电话询问情况的田浩无奈挂断,裴泽州的状况不容乐观,在车里待的越久神智越不清醒,原本靠着药物缓解还能勉强维持坐姿,随着药效过去,他整个人陷入回忆中无法自拔,浑身发抖靠在南晚吟怀里痛苦忍耐。 “路上发生车祸,拖车司机暂时过不来。”田浩将消息告诉南晚吟。 “继续耽误下去裴先生会不会出事?”她担忧问道。 田浩挠了把头发,“我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只知道老板以前出过车祸,情绪不稳定时需要药物缓解,没想过会这么严重。” 外面天色渐暗,雨势仍不见小,在这里干等也没办法,田浩嘱咐南晚吟,“你帮我照顾一下老板,我去前面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如果情况不好可以再给他喂一颗药,尽量不要多给,副作用很大。” 南晚吟点头,田浩见状不再耽搁,推开车门下车冲进雨里。 雨点敲打车窗,静谧车厢里只剩心跳声无限放大,裴泽州的手还紧攥着她,克制的喘息声像骤然加剧的鼓点,任何一点插曲都可能引燃火苗。 他痛苦的忍耐需要一个发泄点,而最能抚慰他的人就近在咫尺,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正陷在怎样的险境之中,还关切地询问他要不要再吃一颗药。 裴泽州枕在她怀里艰难睁开眼,她的脸漂亮纯美,单单只是看着便诱人采撷,更不要说那张盈润温软的唇,不知是幻觉还是心底的欲念实在恶劣,他竟恍然觉得那里在朝他发出邀请。 “是不是很难受,再吃一颗药吗?” 唇瓣翕动,说了什么裴泽州没注意听,幽深的眸紧盯着她,视线灼热。 她大概是没注意到他的反常,否则该远远退开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低头靠近,将一片发苦的药喂进他嘴里。 侧编的发因她俯身的动作垂落在他颈侧,轻扫过带来一阵痒意,而她只顾着关心他嘴里的药片是不是苦涩难咽。 苦意在舌尖蔓延,这一次他不想独自忍耐了。 手臂毫无征兆抬起按在她脑后下压,南晚吟对突如其来的施力没有准备,猝不及防被他的力道带着唇齿相贴。 暴雨隔绝在窗外,他的吻不止于碰触,舌尖卷着药片抵进她口中,迫着她也尝尽苦涩。 第36章 你就当我在故作清高…… 灰蒙天幕划过一道闪电,闷雷声响彻心头,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手推拒在他肩上想要起身。 但裴泽州不放手,扣在她后脑的大掌缓慢下移,拨开发丝握紧她皮肤细嫩的后颈,指腹摩挲激起一层颤栗。 她在抖,抵在他肩上的手和与他相融的唇舌,可是现在害怕已经晚了,他说过不是慈善家,相反是个绝佳的狩猎者,所以楚楚可怜的眼泪已经不起作用了。 手上加了些力道,她退无可退,车内两道身影交织,他明明是作为弱势的一方靠在她怀里,却游刃有余掌控着她无处逃离,碾转的唇角溢出破碎声音,一个“裴”字刚念出声,剩下两个字便被他的舌搅散。 直到那颗苦涩药片在口中化尽,他的手才安抚般在她颈后轻揉,她得以借着松懈的力道直起身,眸底惊诧又不可置信。 裴泽州从她怀里坐正身体,漆黑的眸依旧侵略感十足,声音有些喑哑,“我不喜欢你叫我裴先生。” 太客气也太生疏,好像时刻在提醒他不要变成一个衣冠禽兽。 像一把道德枷锁,接吻时听在耳里不仅不会加以收敛,反会令他变本加厉,勾起些恶劣的欲望。 所以他说她从来不了解真正的他。 温柔是假象,绅士更是,他骨血里涌动的是最原始的兽性。 望着这样陌生的他,少女杏眸湿润,泪珠滚滚,我见犹怜。 侧编的发有些凌乱,她向后挪动身体,企图同他拉开距离,湿漉漉的眼睛盛满不解,“我只是很尊敬您。” 他失笑,不知该评价她太单纯还是不解风情。 “那你觉得我们刚刚是在做什么呢?” 她无言以对,泪水打湿的脸上瞬间晕红,低头逃避他的视线。 不知是药物起效还是她的存在起了作用,裴泽州觉得痛苦的情绪有所减缓,身体靠向座背,分出更多精力来引导她。 “如果你很讨厌,我可以道歉。” 耐心等待片刻,低头逃避的人声若蚊吟发出反驳,“不是的。” 他自然知道的,她的喜欢不难察觉,当心底的抗拒被打破,他开始像个胸有成竹的猎人一步步设陷。 “我吓到你了?” 她摇头,“我不会害怕您的。” 她总能轻而易举让他反思自己是否太过分。 裴泽州看向她,“那为什么要低头躲避我。” 她只好强撑起勇气抬头,目光怯生生,“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这样,明明是您说不想再给我错觉的。” 抬起的眸气馁又垂下去,“我不懂您在想什么。” 裴泽州轻叹一声,无奈失笑,自嘲道,“你就当我在故作清高。” 到头来不愿放手的人成了他,当初多此一举的提醒现在看来尤为可笑。 “南晚吟,”他喊她名字,语气显得认真了些,“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她吃惊不已,眼睛都瞪圆许多,“您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我从来不是一个幽默的人。” 她迟疑,“我觉得很不真实,您要不要再想想?田助理说您现在情绪不是很稳定……” “我现在很清醒。”他打断,望来的目光滚烫灼人。 “可是我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值得您喜欢的地方,您突然这样说我会很慌乱,喜欢会让人头脑不清,所以乍听到这样的消息我很高兴,可又害怕这种快乐是短暂的,和您在一起光是听起来就很自不量力了。” 裴泽州抬手拭去她眼睫上挂的水珠,“如果让你产生那样的落差,想必是我有所疏忽,你的担忧有道理,但至少该先给我个机会证明自己。”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在他的手将要收回时突然将脸颊贴了上去,闭上眼睛亲昵剐蹭两下,温顺又粘人,“您的手掌很温暖,我很喜欢。” …… 雨幕里,当田浩终于沿着唯一一条水泥路气喘吁吁跑到事故现场,入目便是三辆堵在路中央的车,以及三个躲在一把伞下抽烟的男人。 从未如此狼狈过的田助理气势汹汹奔过去,骂人的话在看到陈誉凌那张脸时及时咽下,尽量放平语气问: “原来是陈总的车出事故了,怎么样人有没有受伤?有什么不好处理的我帮您交涉,裴总的车坏在半路上,情况有点棘手,咱们能不能先让拖车司机过去?” 陈誉凌把烟一掐,“好说,都是熟人,救人要紧。” 他转身上车,吉利车主也笑笑说,“就是就是,救人要紧,快过去吧。” 两辆车一前一后开走,雨幕里剩拖车司机和田浩对望。 田浩,“这就是你说死活不让道?” 拖车司机,“刚才他俩不这样啊!” …… 从琴格马场回城后,裴泽州做的第一件事是把南晚吟从陈誉凌身边接走,像是对主权的一种宣示。 她这趟出差唯一的公务就是港城峰会,现在峰会结束,陈誉凌整日忙着寻欢作乐,她这助理没什么作用,裴泽州要接人,陈誉凌就干脆大方给她放假。 与陈誉凌的清闲不同,裴泽州在港城业务繁忙,南晚吟回酒店收拾行李都是田浩陪同的。 东西不多,总共也就一个小箱子,让田浩在车里等着,她独自上楼。 套房里陈誉凌一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困顿样,棉质睡袍裹在身上,额前碎发凌乱,显得有些不修边幅的潦草。 他正站在岛台喝水,听见有人进来撩起眼皮看去一眼,一见是她,话还没说先打了个喷嚏。 淋两个小时雨,铁打的人也得感冒,鼻塞喉疼脑袋还晕,陈誉凌很难对始作俑者有好脸色,皮笑肉不笑问一 句,“满意了?” 对上他一张臭脸,南晚吟笑得温温柔柔,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在一天之内不仅拿下了裴泽州,还一下子拥有了25万存款,对陈誉凌怎么看都顺眼。 “托老板的福,我觉得自己幸运很多。” 她没急着收拾东西,去卧室找出一包感冒灵颗粒,重新烧一壶热水冲泡好端给他。 陈誉凌冷笑接过,“还算有点良心。” 他皱眉喝干净,放下杯子又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回京市尽可能帮闻悦在综艺上翻红。” 陈誉凌看她一眼,意有所指,“其实你跟了裴泽州想要什么一句话就能得到,没必要费那么多心思在工作上。” “很早以前在我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就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如果我听从了,您在京市大概永远都不会遇到一个叫南晚吟的人。” 她没有强调自己有什么志向,只是平静向他剖析,“把未来寄托在男人一时的怜爱上,这在我看来很愚蠢,我花费那么多功夫去接近裴泽州,如果只是为了和他谈情说爱,这在您看来也是一场血本无归的投资。” 她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如果我只是作为依附裴泽州的存在,对您又有什么作用?所以不论是您的期待还是我的野心,都不会让我甘于做一只供人赏玩的金丝雀。 成为裴泽州的爱人不是结束,我还会有更大的价值。” 陈誉凌觉得口干,感冒让他浑身不舒服,昏沉的大脑莫名抓住她那句“您在京市大概永远都不会遇到一个叫南晚吟的人”,机械地循环重复,一遍又一遍。 陈誉凌感到奇怪,在她那段无异于表忠心的宣言里,他不在意她给出的价值,只对这一句触电般心跳紊乱。 想不明白的事他归结给生病,人一生病就容易想得多,能不能遇到她都不会改变他的人生。 要确认的事有了结果,陈誉凌对她没了多余的关心,拢紧睡袍回卧室补觉。 南晚吟的东西都整齐归置在行李箱,需要收拾的不多,花十分钟检查确认没有遗漏后拎上行李箱和裴泽州的外套下楼。 田浩远远下车迎上来帮她拎东西,金牌助理在人情世故上的敏锐度旁人望尘莫及,作为第一个发现南晚吟和裴泽州关系发生转变的目击者,田浩难以形容当他一身狼狈急匆匆带着拖车司机赶回来,却看到车里那两道尤为亲密的身影时心底的震惊和凌乱。 无数猜测从心底闪过,他不敢问也不敢上前打扰,身位一名懂事的助理,唯有默默返回拖车给老板留下更多独处时间。 挨了一路骂的拖车司机终于挺起腰板拿眼瞪他,“你这也不急啊!” 田浩无从解释,他走时明明十万火急,谁知道怎么一回来就变天了。 箱子被接过后南晚吟礼貌道谢,“谢谢田助理,你不用那么客气,待我还像以前一样就好。” 那自然是不行的,田浩自从被安排到裴泽州身边工作,日常都是围着公司打转,偶有私下里听同行说经常帮上司处理私生活都羡慕的不行,这下好不容易让他逮到机会,非得表现一番才好让这金牌助理的头衔更名副其实。 “南小姐您不用跟我客气,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就行。” 田浩替她打开后座车门,又把行李箱送进后备箱,随后才上车。 “老板开完会还有个饭局,今天会回来的比较晚,嘱咐您可以早点休息不用等他。” 告知完信息,他开车送南晚吟去裴泽州在市中的一处公寓。 前一晚从琴格马场回来南晚吟留在医院照顾裴泽州,之后他出院工作,她也被田浩送回酒店收拾东西,到现在精神已经十分疲惫。 公寓有阿姨上门打扫,房间很干净,田浩提前备好很多女性用品,小到毛巾牙刷,大到护肤品睡衣应有尽有。 这趟出差只剩三天时间,准备这么多东西在她看来有些浪费,但享受起来却无比舒心。 这大概就是人为什么绞尽脑汁都想变有钱的原因吧。 她的东西没什么好重新拿出来的,屋子里暖气足,洗完澡只穿睡裙也不会觉得冷。 一条裸粉色真丝款吊带裙,挂在肩上的两条细带总给人一种稍微用力就能挣断的错觉,胸口开的很低,沟壑若隐若现,裙摆处拼接一圈蕾丝。 一柜子红白黑的睡裙里,她只挑出这么一条暗示性相对没那么足的,田助理很会办事,但有时候也可以不要那么会。 她的人设不足以支撑她穿着条性感黑丝裙去裴泽州面前搔首弄姿,而且她也不觉得裴泽州会是那种急色鬼,清心寡欲才更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室内一片寂静,门外输密码的声音尤为清晰,南晚吟看一眼镜中自己,轻叹一声按下羞耻心。 裴泽州推门入内,客厅只开了一盏壁灯,光线昏黄,他扫过一圈没看到预想中的身影。 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领带扯松一些,卧室的门被人悄悄拉开一条缝,地上投下一道扇形光圈。 他回头看去,对上那双忐忑不安的眸。 “怎么不过来?”他声音低醇含笑。 南晚吟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为难请求,“裴先生……”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他再次强调。 “您……” “这么尊敬也不喜欢。” 她独自困窘了会儿,重新鼓起勇气,“你能不能和田助理说一声,不要……不要给我买太奇怪的睡裙。” 裴泽州脸上笑意褪去,对她话中含义有了猜想,迈步靠近,犹豫了下还是将门推开。 她躲在门后的身体再无遮挡,粉色丝裙轻柔贴身,灯光下泛着蜜色光泽,融在她皮肤上引人遐想。 他目光直白存在感极强,令她本就窘迫的表情更加不知所措,只来及掩耳盗铃般将一双手捂在胸前勉强遮挡。 其实没什么用,若隐若现在男人看来是调情,她这副柔弱姿态换成任何一个人站在这里都不会有好耐心。 裴泽州退后一步背身,“我让他明天给你送几条能穿的裙子,早点休息。” 第37章 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她从身后拉住他手腕,金属袖扣硌在手心传递冰人的凉意,裴泽州回头,视线由葱白的指移到她有些着急的脸上。 “怎么了?” 她声音断续,很是难为情,“你…你去哪?” 裴泽州抬手揉了揉她头顶,发丝柔顺略带潮意,“我睡客房,把头发吹干再睡觉,明天没事可以陪你出去。” 她眼底瞬间涌动出惊喜,像个骤然得知睡醒一觉就有糖果奖励的孩子,高兴点头后又依依不舍松开他手,瓷白的脸紧贴门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那…晚安,我明天会起很早的!” 裴泽州失笑,她单纯稚嫩的像张白纸,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欢悦又不舍的模样像在发出盛情邀请。 他说服自己要给她时间适应,她对他知之甚少,做的太过分会吓到她。 “晚安。”他说。 高大挺括的背影走进客房,随着门板闭合,身后殷殷望着的人方才依依不舍跟着关门。裴泽州忽觉好笑,觉得自己更像一位哄骗孩子的长辈,而她听话守规矩,乖的不行。 南晚吟其实不是,门一关上她的脸就跟着垮下来,也不算生气,就是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 裴泽州应当算得上是个老派的人,或许还有些大男子主义,名义上的在一起和真正在一起还是有区别,虽然两人目前是在以男女朋友的形式交往,可相处模式上同之前并没有什么差别,没有更进一步就存在后退一步的风险,她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田浩的多此一举于她而言也算正合心意,相敬如宾不会让她觉得是被尊重,南晚吟喜欢效率,循序渐进地谈恋爱不如一步到位在床上增进感情,唯有实质性的接触才能让她确信是真正拥有了裴泽州。 她做好了献身准备,考虑到他腿脚不便,为保证残障人士的体验还特意在网上查阅经验,准备了几个能让 他轻松一些的姿势。 她为了今晚不可谓不用心,结果裴泽州居然跑去睡客房,她难以形容此刻心情,没由来地想到白静妍问她以后**生活要不要了,原本十分的胸有成竹眼下缩减一半,是真的有些担心裴泽州是不是不行? 大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晚睡得都不怎么安稳,做一些记不起开头的零碎梦,醒来时有些昏沉,精神不是很好。 洗漱完换掉身上那条让人失望的粉色睡裙,她从衣柜里挑出一件和秋日氛围比较搭的咖色高领毛衣,毛绒质地触感软糯,穿在身上宽松慵懒,下半身配一条半身裙,头发松散在肩上。 客厅里空无一人,她发消息问裴泽州,“我可以进你房间吗?” “嗯。”那边回的快,显然已经醒了只是没出房间。 得了允许,她推门走进去,裴泽州还躺在床上,手机搁在枕头边,回完她消息就没碰过,闭着眼有些困倦的样子。 南晚吟走过去,床边铺了一层白绒地毯,脚踩上去如在云端,她动作轻缓跪坐在床边,两手叠在床沿,头趴上去静静看他。 裴泽州缓慢睁眼,垂落的视线恰好将她看在眼里,唇角不自觉带笑,声音有些沉哑,“起这么早?” “我是不是不该发消息啊,把你吵醒了。”她有些歉意,但眼睛还是晶亮亮望着他,好像笃定他不会因为这种事和她生气。 裴泽州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揉,手法和撸猫差不多,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总想揉她头,像是下意识的动作,觉得很放松,她乖顺给摸的样子也极为取悦他。 “你发消息之前,我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 是在变相告诉她那条消息并没有打扰到他。 她立马露出心疼表情,“这么早就被吵醒,很困是不是?那我们今天不出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你觉得我为什么把它挪到早上来开呢?” 他嘴角噙笑,深邃的眸因笑意半眯着,身上睡衣扣的不严,领口裸露一片皮肤,喉结凸起,头发也有些散乱,比平时西装笔挺的样子更多些亲和感。 南晚吟从他的语气和表情中分辨出一丝宠溺,于是更大胆地抓住他的手将脸颊贴进去,“谢谢你,我很开心。” 说完,为了让他感知到她的愉悦,又对着他手心亲了两下,而后弯着笑眼看他,像一池明澈湖水般动人。 裴泽州喉结微不可查地滚动了下,其实她不该清晨来见他的,这种行为很危险。 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简单吃完早餐,裴泽州临时接到一通工作电话,等处理完两人出门时已经接近中午。 深秋时节早晚寒凉,中午的阳光却有些热烈晃眼,走在外面能感受到灿灿太阳光照在身上带来的暖意。 这趟外出是私人行程,裴泽州穿着随意很多,深灰色高领毛衣外搭一件黑色大衣,像大学校园里的温柔学长。 田浩开车送两人去预定好的餐厅,南晚吟坐在后排视线频频看他,第三次被抓住时裴泽州问她,“偷看什么?” 她笑弯眼睛,眸底闪烁等着被他发现的狡黠,“你不穿西装的样子看着好不一样。” “差别很大吗?” “年轻很多。”说完考虑到似乎有些不好,她解释,“之前也年轻,但是…嗯…会显得有些拒人千里,有距离感。” 她尽力表达自己没有嫌他老的意思。 裴泽州笑了下没说什么,觉得她比起之前活泼很多,像只叽叽喳喳好奇心很强的麻雀,一些在他看来无足轻重的小事,从她嘴里说出来总兴致勃勃,还尤其喜欢盯着他看。 他没正式经历过一段感情,和白静妍的婚约始于父母之命,那时反叛心重,对被安排好的一切都抗拒,所有心思都用在赛车上,真正算起来和白静妍其实没见过几次,更不要说培养感情了。 至于她,比起灵魂共鸣的喜欢,更像是欲望在支配,她像无害温润的清泉,而他是一团几近枯萎的枝干,不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他都渴望她。 显然,在恋爱这种事上他的心思要更龌龊一些,牵手拥抱接吻是纯情女孩理想中的步骤,但是对他,这些都是繁琐的前戏,他对她是生理上的渴求,这在早上已经得到过一次验证,如果不是考虑到一个吻都令她惊慌无措,他不会选择浪费时间在这里培养所谓的感情。 现阶段他还不想给她留下衣冠禽兽的印象,所以慢慢来吧,捉住一只兔子只是开始。 用餐地点在繁华市中心的地标建筑顶层,靠窗的位置可以将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远处海湾尽收眼底,云层都仿佛触手可及。 坐在这里用餐,恍然会生出一种凌驾众生之上的优越感,纸醉金迷的城市都如脚下一粒尘埃。 餐桌上摆放的菜品每一道都如精心绘制的艺术品,是动一筷子都会惋惜的程度。裴泽州绅士为她布菜,七分熟的牛排贴心切成小块分进她的餐盘,叉子几次戳进,一顿饭吃到最后,那几块牛排也还保持它们刚被分进来的模样。 她吃的郁郁寡欢,尽管极力掩饰,裴泽州还是一眼看出来,她的情绪在他眼里无所遁藏,装出来的开心与路上充满期待的愉悦并不难分辨。 “不高兴?”他在只有彼此的电梯里发问。 南晚吟在他面前垂头,语气自责,“对不起,但我很不适应。” “对我?” “不是的,”她摇头,怕不够坚定引他误解,垂丧的眸也跟着抬起,“我觉得你很好,可我很平凡,所以会觉得这一切跟不真实,像一场黄粱梦,随时会醒来。” 他眸色微敛,很快猜到原因,“你不喜欢在这里用餐?” “不是不喜欢,我只是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高楼上俯瞰城市会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但我知道自己只是因为你的缘故短暂入场,我的生活是市井,地面上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小人才是我,那份七分熟的牛排已经是在照顾我,否则该像店员介绍的五分嫩度才不算浪费它的品质。” 她笑了下,在他静静聆听的注视下显得从容一些,“但其实七分熟对您来说口感偏老,对我来说难以入口,您迁就我的好意反倒让两个人都没吃上合心意的食物。” “那份牛排就像是我,被端上华丽餐桌看起来价值不菲,实际上只有不尴不尬的七分熟。” “您对我很好,午餐也很美味,是我吃过最……”她稍有犹豫衡量用词,“最精彩的一顿饭。” “我只是突然醒悟,成为您的女朋友,我是不是也如同那份七分熟的牛排,您的世界我格格不入,而我的世界您也难以下脚。” 意识到话题有些沉闷,她故作轻松笑起来,谴责自己,“我真是一高兴就昏掉头脑了,这种事情应该早点想明白才对,抱歉裴先生,影响您心情了。” 裴泽州没笑,隐约读懂她称呼转变背后的含义,发问的声音有些冷淡,“所以呢,你的结论是什么?” 习惯了他的温柔,对于突如其来的冷言她有些难以招架,“那天在车里,我说过和您在一起光是听起来就很自不量力了,不管结果怎样,这两天对我而言都意义非凡,我很珍惜和您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梦总有醒来的时候,我想让它结束在最美好的一刻。” 裴泽州沉默看她,在电梯下行到一层时突然按下开门键,南晚吟不解抬头,田浩等在负一层,原本的计划是直接去负一层乘车,而他现在却中途带她离开。 奢华大厅里没什么人,裴泽州拉着她的手径直走向外面,直到置身于往来的人群中才停下脚步,问她,“现在,我算是来到你的世界了吗?” 她怔住,他便继续说,“你一早就说出担忧,而我只做到口头承诺,行动上反倒加深你的疑虑,这一点是我过于自大,所幸今天并未结束,我应当还有时间纠错。” “这怎么能怪您,是我自己的问题。”她急着揽过。 裴泽州只是看着她,“用你喜欢的方式和节奏来安排剩下的时间,我会学着如何给你更多安全感,所以不接受你在这种时候提 出结束关系。” “南晚吟,豪车名包是人用来享受的东西,它们可以是附庸,但绝不是划分阶层的标准,从来都是人驾驭东西,没有东西压住人的道理。 或者我说的再直白一点,这世上没有钱铺不通的路,而你男朋友恰好在钱财上略有优势。” 第38章 霓虹灯点亮港城,他们在角…… 她像是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惊讶到不知该给什么反应,等想通他这番话的含义才焦急解释,“我不是让您为我铺路的意思,您再有钱都和我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和您的差距很大……” “南晚吟,”他打断,明白有些层面上的事对她来说一时难以接受,因此也不准备在这上面多费口舌。 “就算要结束,也不该在第一次约会时提出,至少把今天过完,你应该不至于讨厌到一刻都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吧?”他很清楚什么样的措辞能让她心软到无力招架。 她眼底果然溢满心疼和不舍,郑重说,“我才不会讨厌您。” “那现在可以想一想我们第一站去哪里吗?” “您真要让我来安排?我想去的地方可能会有些吵,人也很多。” “既然我们的关系还没结束,你的尊称是不是可以先改掉?” 她眼神躲闪,唇角却忍不住上扬,“那我们去坐缆车吧,听说山上可以看到跨海大桥,整座城市的风景都能一览无余。” 同样是站在高处俯瞰城市,高楼让她畏惧,而山峰却心之向往。裴泽州开始理解她的不安,所处地方不同,人对自己的定位也会不同,在高楼里她的价值由他赋予,她是依附于他的存在。而在山峰,他只是她的男朋友,她的安全感来源于平等。 在他的社交圈里谈平等不亚于天方夜谭,但是没关系,他对她存在喜欢,所以愿意花费精力雕琢她,当她自身成为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时,进入任何圈层都会无往不利。 裴泽州给田浩临时放假,南晚吟带他去坐地铁,车厢拥挤大多是赶往景区的游客,他随她走到角落,手杖撑地勉强撑住身体抵御车子启动带来的惯性。 爱心专坐上站起一个学生,热情走过来搀扶他去位置上坐下,裴泽州在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后生硬道谢,他其实没那么弱不禁风,不至于站一会儿的力气都没有,但人家毕竟出于好意,拒绝倒显得在强撑。 南晚吟是真的没考虑到这一点,裴泽州表现的太像一个正常人,有时候手杖在她眼里更像是装饰,不太会时刻记起他腿脚不便的事,刚才她脑子里光想着怎么算计他了,现在想想让他拄着手杖陪自己坐地铁好像是有些欠妥。 地铁到站,乘客陆续下车,她小心搀扶裴泽州走在最后,有种小学生做错事的拘谨。 裴泽州不免觉得好笑,“我还没到行动需要人搀扶的地步。” 南晚吟脸上歉疚,声音沮丧,“对不起,我忘记你腿上有伤了,就应该让田助理送我们过去才对。” “是有伤,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时刻惦记我反而会觉得不适,这样就很好。” 她便又开心起来,十足的好哄。 裴泽州接触过的异性不多,白静妍是利己主义者,他对她而言和高级一点的奢侈品差不多,是社交圈里拿出来不会丢脸的配饰,所以在他出事裴家动摇时可以毫不犹豫断掉婚约,就像扔掉一只存在划痕的品牌包那样不需要多思考一秒,划痕代表低廉,而低廉代表和她不沾边。 他被当成废弃奢侈品处理掉时心底其实无甚波澜,那时还住在医院加护病房,母亲告知这个消息时他觉得远不如那一巴掌来的响亮,只是对感情这种事多了些偏见的轻视。 这其实怪不了白静妍,谁会甘心将后半生与一个咎由自取的残废捆绑在一起,她会做出那样的决断实在很明智,他理解所以从不怨恨。 或许某种程度上也源于他没有对她投注过感情吧,无足轻重的人退场时并不会令人心绪产生波动。 除却她便只剩下裴沁雪,从小养成一副娇蛮性子,脾气直率经常被人当枪使,交过的朋友十个有八个目的不纯。她像不长记性,从一个那里吃到教训跑回来哭到伤心欲绝,擦鼻涕的纸能堆满整个垃圾桶,第二天做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信誓旦旦断情绝爱,往往撑不过半天就又领回来一群好姐妹。 在家人看来总会担心她受骗,但实际上裴沁雪处事很有自己的一套章法,所以事后总能把吃的亏成倍讨回来。 比起她们,南晚吟实在稚嫩,如一只探索广阔世界的雏燕,既没有防备人的戒心,也没有能保护自己的手段,性格还十分绵软,身边尽是不怀好意的人,她在跌跌撞撞中蹒跚学步,裴泽州自认不是一个喜欢为人操心的人,可对上她总会不由自主升起恻隐。 坐上缆车时已经斜阳西垂,橘红色日光渲染海边投下粼粼波光,远处跨海大桥像蜿蜒在海面的银蛇,透过车窗隐隐能窥见山顶青铜坐佛一角。 缆车持续攀升,透明车厢可以看清脚下风景,恍惚给人一种飘在空中的错觉。 南晚吟一路兴致勃勃和裴泽州分享在网上刷到过的景观介绍,下缆车时拉着他直奔山顶寺院。她没说要做什么,表现的很神秘,只让他在廊下等候,脚步轻快进到殿内。 裴泽州利用等待的时间回复几条工作信息,十分钟后她才扬着一脸喜悦奔出来,跑到他面前卖起关子,“我送你一个礼物,要不要猜猜是什么?” 裴泽州认真想了想,“景区文创。” 她求夸赞的表情一垮,有些兴致缺缺把藏在背后的手伸到他面前打开,一枚精致小巧的小叶紫檀木牌,刻有上上签三字。 “你一下就猜到显得这个礼物很没有诚意。” 裴泽州拿在手里,眼底含笑,“你亲自求来的怎么会没诚意,我很喜欢,谢谢你。” 她盯着他看了会儿,没从表情上看出敷衍才又高兴起来,“送你一支上上签,以后就都是好运气啦!” “我要回送你什么好呢?”他问,语气更像在说宠溺的情话。 南晚吟不自在别开眼,拉他走出寺院去逛市集,街道两边有很多美食小吃和琳琅满目的手工艺品,她对一条海盐蓝配色的珠贝手链爱不释手,期待请求,“回送我这个好不好?好漂亮!” 裴泽州账户里划出有史以来最小的一笔钱,这种廉价到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褪色的东西她当成宝贝一样戴在手腕,回程的缆车上几次举起手观赏。 下到山脚,她为这趟出游制定最后一项行程,买好两张敞篷巴士票,同他坐在最后方位置静静欣赏城市落日。 巴士拐过一条条街道驶向终点,落日将玻璃楼宇染成橘红色,下方车辆川流不息,路边各色行人经过,路灯渐次亮起。与楼上俯瞰的精致繁华不同,置身在这里能看到城市的喧嚣浪漫。 冷风吹拂起大衣一角,他表情过于正经,与车上松弛谈笑的游客隔绝出一处独立空间,南晚吟突然靠在他肩上,被风吹起的发丝扬在耳后。 “裴泽州,我可以跟你拍张合照吗?”她声音响在耳畔,轻柔的像落日余晖。 他抬手揽在她肩侧,以行动代替回答,浓郁醇厚的木质香涌入鼻息。 南晚吟调出手机摄像,前置镜头对准两人,他表情依旧正经,配合她拍完照片,在她收起手机准备起身时,揽在肩上的手突然移到腰间,毫无预兆俯首吻在她唇上。 晚风舞动发丝,她的唇温软冰凉,愣了片刻后主动伸手圈在他腰上,顺从地同他接吻。 蜻蜓点水的碰触,始于一瞬间涌上心头的冲动,在吻上她时才抽出一秒钟时间反思是否太过不成体统。 短暂撤离,他声音低醇近乎蛊惑,“你不要告诉我拍照是为了留念。” “南晚吟,我是个古板老派的人,不太能接受年轻人的新思想,所以日抛恋爱这种事你趁早不要想。 ” 他语气温柔,眸光缱绻,好像真的对她情深几许。 南晚吟没有在他的柔情里迷失,冷静分析其中几分是真,在心底衡量这一出分手戏码够不够让他对她的不慕权势深信不疑。 身在高位的人往往比旁人更明白自身优势,所以表现的再温柔,相处时再迁就,上位者的傲慢也植根在他骨子里,她要让他觉得是这段感情里十拿九稳的掌控者,但也要适当制造一些不稳定因素,比如她的不安,比如她对他的优势视若无睹,想要留下她仅仅只用养宠物的方式可行不通。 巴士接近终点,她眸光闪了闪,迎着他沉敛专情的注视埋首贴进胸膛,耳畔心跳声沉稳有力,她说,“小学的时候老师布置过一篇作文,让我们把自己比作一种动物,我写的是蜗牛。” “为什么。”他低头在她发上亲了亲。 “那时候是觉得蜗牛走到哪里都背着壳,所以无论在哪里落脚都有家,我很向往,小孩子的想法是不是很可笑?” “不是,很让人心疼。”这句话是当下最真实的情绪。 她笑了下,头发在他胸口拱的有些乱,“其实我现在还是觉得自己像蜗牛,很胆小,总是缩在壳里,因为十分渴望被爱,所以总喜欢伸出触角试探,感觉到安全就往外面多爬一点,受伤了就立马缩回去。” “我这种人好像很难讨人喜欢,太拧巴,明明是很喜欢的人,也会因为担心以后遇到的种种问题,而选择在困难还未降临时率先退缩,好像这样就能维持一点体面的自尊。” “但是我真的好喜欢你,就算丢掉赖以生存的壳也想待在你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每天只是看看你都会感到很满足。” “我这么平凡,根本找不出身上有哪里值得被爱,而你又太过优秀,是我拼命仰头都只能勉强看到一点衣角的存在,我们之间的差距时刻在提醒我不要心存幻想。” “我本来也是打算要认清现实的,拥有这段回忆就已经很美好了,不该贪心的。” 她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可是这里很难受,就当我痴心妄想吧,我想随心所欲一次,如果你什么时候不想和我在一起了,不用找借口也不要隐瞒,好好说我会听话离开的。” 裴泽州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低沉醉人,“听到了吗。” “什么?”她表情疑惑,刚探起的脑袋被他重新压回去。 “心跳声,我不是一个有天赋的表演者,所以心跳不会作伪,你应当能感受到它在为你加速跳动。” 巴士驶过港口,波光荡漾的海面上穿梭几艘游轮,夜幕彻底降临,皎洁冷月高悬在空中,霓虹灯点亮港城,他们在角落迎着海风相拥。 第39章 陈誉凌跟你关系匪浅吧?…… 一天行程结束,在南晚吟这里接近完美,下了巴士田浩已经等在车站,回程路上裴泽州接了通电话,临时更改目的地到雀亭。 雀亭是私人娱乐会所,在港城上流圈极负盛名,是有钱人的销金窟。 裴泽州带南晚吟赴局,奢侈豪华的包厢里大多是港城本地商人,这场聚会由林家牵头,邀请了不少参加峰会的内地老板,陈景骁、陈誉凌、白静妍、汪越这些熟面孔都在。 除此外还有南晚吟见过一面的林浩东,不同于第一晚落地港城见他时的随意松弛,今晚显然着装正式许多,穿了件墨绿色绒面西装外套与人相谈甚欢,很擅交际的样子。 见裴泽州到场,林浩东摆手示意聊天对象自便,迎上来热情招呼,“久仰大名啦裴老板,牌桌都给你留好位置了!” 视线慢半拍落在南晚吟脸上,“这位美女有点眼熟哦,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裴泽州向他介绍,“我女朋友,南晚吟。” 在场带女伴来的富商不少,特意介绍一句女朋友的还是头一个,林浩东人精,立马明白这位和那些陪衬不能相提并论,态度也放端正很多,“南小姐你好,我叫林浩东。” 这对话似曾相识,上一次是在机场,那时她的身份是陈誉凌助理,林浩东显然已经不记得她,南晚吟便也客气回应,“你好,林先生。” 打完招呼林浩东带裴泽州往里走,牌桌上已经坐下四人,陈家两兄弟和白静妍,还有一个阴着脸的汪越,陈誉凌身侧站着位美女,手臂搭在他肩上姿态亲密,见有人来主动自我介绍说叫lucy。 林浩东让人在裴泽州旁边多加了张椅子给南晚吟,这桌人安排妥当又去招待新到场的客人,同谁都能谈笑两句,在这种场合游刃有余像朵交际花。 待人走远,陈景骁点评一句,“林浩东年纪不大,处事倒很有几分他父亲的圆滑。” 白静妍本还有心情说笑,裴泽州一上桌她脸立马耷拉下来,说起话来含讥带讽,“也就装装样子罢了,私底下的绯闻不比令弟少,所以看人不能光看表面。” 话锋一转,看着南晚吟说,“有些人是看着踏实可靠,舆论上可能也占了些优势,不过究竟如何还要自己亲身体会,旁人给你分享再多经验都不顶用的。” 一句话成功得罪桌上三人,南晚吟没那么高的情商回答,只低头含笑装没听懂。 换成旁人这么说早被请下牌桌了,但白静妍不一样,一是裴泽州不同她计较,二是她自身有底气,在这个大多数女人依附男人才有资格入场的局里,她是为数不多自己有资本受邀的,自然想说什么说什么,攒局的人不说话其他人没资格赶她。 陈景骁只觉头疼,这张桌上坐的几人关系复杂,没有一个是能置身事外的,白静妍复合不成眼下正看裴泽州不顺眼,说话夹枪带棒。裴泽州来便来,偏偏还带上南晚吟,对自己头顶颜色真就半分不关心,由着女朋友和他弟弟眉来眼去,陈景骁这当哥哥的都看不下去。 至于汪越,明面上看似没什么矛盾,可上次在琴格赛马场不知怎地就同裴泽州关系闹得很僵,听闻还接手了海盛在港城的业务,没个一年半载回不了京市。 关系一团乱麻,陈景骁占了年长只好出面调和,“人既然到齐就开始吧,有什么话回了京市再说,别让人家看笑话。” 他抬抬手,荷官开始发牌,玩的德扑,南晚吟和lucy没参与,桌上五人各分到两张底牌。 各自下注后三张公共牌翻开,白静妍大失所望,兴致缺缺点燃一支薄荷烟,汪越自信下注,嘴里冰块咬的嘎吱响,跟白静妍临时组成反裴联盟,一对上他就没半点好脸色。 陈誉凌要笑不笑勾了勾唇问lucy跟不跟,微敞的衬衫领口露出一截凸起锁骨,脖间戴了条银链,挂坠深陷进领口,模样有些漫不经心的浪荡。 lucy同他耳语两句,他不知说了什么逗的人眉开眼笑,之后利落跟注。 一轮牌发完,最后摊牌陈誉凌作为赢家通吃,面前筹码堆成小山,lucy喜上眉梢,柔媚拍手夸他厉害,娇的不行。 南晚吟坐在裴泽州身边含笑看着,心里猜他大概是又许下什么输了算我赢了算你之类的承诺,真开心还是逢场作戏一眼就能分辨出,自他赢了,桌上独lucy最开心。 看一眼筹码,大概估算一下数目,其他人淡定,她是真的眼红。 谁会不爱钱呢,偏还得装作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小白花人设自是视金钱如粪土的。 两局过后林浩东也上桌玩了两把,裴泽州出去接电话,南晚吟临时顶替他。 看她上桌,lucy撒娇说也想玩一把,陈誉凌起身把位置让给她,站到旁边充当起看客。 荷官又开始 发牌,lucy不着痕迹看一眼坐在对面的南晚吟,这桌上林浩东是港城知名富少,不过家教很严,头天晚上在八卦小报上传出绯闻,第二天林家的人就能找上门来料理,她们这圈知道底细的女孩子都有些敬而远之。 汪越虽然在京市名声响亮,可到了这张桌上就有些不够看了,且听说几年前还把跟过他的一个女生整的很惨,近乎家破人亡,这种人太心狠,混这个圈子的大多为钱,哪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到头来像那个女生一样钱没拿到不说,人生还毁了就太得不偿失。 裴泽州带了女伴自然不提,剩下的就只一个陈景骁,无名指上戴着婚戒,任何场合都没摘过,据说洁身自好还很爱老婆。 lucy很清醒,场上最适合勾搭的只一个陈誉凌,玩得开不说人还大方,唯一的缺点就是花心滥情,不过不滥情也轮不到她有机会认识,所以这点缺陷也可以算作没有。 盘算完男人她的目光又落在同性身上,白静妍凭自己上桌,她自知比不上,在场唯二两个被带上桌的除了她就是南晚吟,所以自然而然和她做起横向对比。 lucy觉得她太端着了,做女伴就得有捞女自觉,本就是逢场作戏的露水情,不抓紧时间趁能要钱多要点,难道还指望展现清高品质和人家谈恋爱吗。 小女孩总存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生活哪能处处是童话。 她就不一样了,现实的很,撒娇卖嗲是拿手本事,趁着男人指缝宽多要点钱才是正经的,刚刚已经拿了不少,这会儿借着南晚吟上桌,她也提出想玩,输便输了,陈誉凌总不会让她自己掏钱,可若赢了,依他的性子多半还会给她。 五张公共牌摊开,她看着手里底牌咬唇朝陈誉凌撒娇,“这怎么出啊,陈少帮忙指点一下?” 陈誉凌看她一眼,散漫含笑的眸有种看穿她心思的明晰,也不拆穿,大方纵着她,手撑在桌上靠近看牌,骨节分明的指抽换几张牌后打出一手顺子。 其他人依次亮牌,多是三条两对没什么看头,lucy面露喜色,笑意在看到南晚吟手里摊开的同花时偃旗息鼓,表情懊恼不已。 裴泽州恰在这时回来,从身后揉她头发夸赞,“这么厉害?” 她顺势靠进他怀里,仰头笑得乖,“运气嘛,你不知道我多紧张,还好赢了。” 他声音不自觉宠溺,安慰,“不过就是输点钱,怕什么。” 她笑,勾他脖颈拉低凑在耳边悄声说,“不想你输嘛。” 其余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汪越冷笑,白静妍气闷点烟,林浩东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揶揄,“裴老板和女朋友感情真好,羡煞旁人哇!” 桌上无人搭茬,好在他也不觉尴尬,招呼继续下一局。 南晚吟把位置让给裴泽州,她对这种动辄六位数的游戏心有敬畏,能不玩都敬而远之。 陈誉凌打声招呼出去接电话,他走了lucy也有眼色把位置让出来,桌边看牌的人多,很快有人顶上。 手里振动提示有消息,南晚吟低头,看到联系人是陈誉凌,手机放在桌下解锁,对话框里弹来两个字: “出来。” 隔了两秒,“不要让陈景骁察觉。” 手机锁屏,南晚吟抬眸看向lucy,从到场她就一直在观察自己,说明对自己一定是感兴趣的,感兴趣就代表对她发出邀请很大概率不会被拒绝。 她贴近裴泽州耳语,声音不大,但也足够桌上的人听清,“我去一下卫生间。” 裴泽州让她注意安全,可以找侍者陪同。南晚吟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视线扫一圈看向lucy,“要一起去吗?” lucy愉快答应,同她手挽手往外走。 白静妍本还装作不在意,结果这俩人去卫生间真不叫她一声,顿时郁闷上脸,莫名其妙就觉得被排挤了。 拜托!去卫生间最忌讳喊一个撂一个,这都不懂吗?她真要生气了啊! 出了包厢,南晚吟和lucy一起往卫生间去,路上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多是lucy在试探一些没意义的话,如: “原来你和裴老板是男女朋友关系,怪不得他那么体贴。” “说实话我挺羡慕你的,要是也能有个老板跟我谈恋爱,日子不知道多舒服。” “你们见过家长了吗?他家里人会不会刁难你啊?” 南晚吟回: “还好吧。” “一般般。” “他家里人不知道。” lucy心里平衡一点,也听得出她在敷衍,有些酸意吐槽了句,“陈誉凌跟你关系匪浅吧。” 南晚吟脚步稍顿,走廊顶灯照在脸上,睫羽投下两片蝶翼弧影,语气轻缓试探,“有吗?” 陈誉凌要见她,特意叮嘱一句不要让陈景骁发现,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她有预感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心绪乱,越是这种时候越担心有人察觉到她和陈誉凌的关系,对lucy的话很难不在意,担心她究竟知道多少。 “我说对了吧,你果然在意他?”她的反应让lucy愈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南晚吟浅笑了下,“那你大概是误解了,我和陈总是上下级关系,不熟的,非要论起来就只有公务上的接触。” lucy显然不信,盯着她眼睛问,“不熟会故意输那么多钱给你?还是在牌桌上当着你男朋友面,他很乐善好施吗?” 南晚吟蹙眉,“什么意思?” lucy虽然觉得她可能在装傻,但还是好心解释起来,“我手里的牌明明能组同花顺,他偏偏换掉一张花色相同的牌,其他人看不到,我可是眼睁睁看着他换牌的,真不熟会故意输钱给你?” 第40章 我会在京市等你的好消息。…… lucy的话让南晚吟意想不到,脑袋迟缓片刻才去想开脱理由,“就算真的有放水也不是为了我,他在陈家的处境想必你也有所耳闻,这人情是卖给裴泽州的,同我没关系。” “是吗?”lucy半信半疑。 到了卫生间,两人各自进入隔间,lucy本就没什么感觉,来这一趟纯属想套话,凑数进去后又很快出来,在洗手池冲干净手抽一片纸巾擦干。 等了一会儿不见南晚吟出来,有些无聊,心想问问她还要多久,太长时间的话她想先回去。 人走到她进过的隔间,刚要敲门,里面出声,“可以帮我个忙吗?” lucy吓的心一跳,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感觉有点诡异,想不明白便归结给她突然出声吓到了。 “干嘛?”她问。 南晚吟正低头打字给陈誉凌发消息,平静说出一早就想好的理由,“我来例假了,不好出去,怕稍微一动就蹭到裙子上,可以麻烦你帮忙去借一片卫生巾吗?” lucy撇了撇嘴,她若说别的还好推辞一下,但这种事女生间大多不会袖手旁观,左右都要帮忙,她由不情不愿转为热切关心,“好哦,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回来。” 脚步声远去,南晚吟推门看一眼,确定人走远了才往卫生间外走,低头继续发消息问他在哪。 消息刚按发送,提示音从身后响起,还没来及回头查看就被一股力道拽着手臂拉进存放打扫工具的储物室。 南晚吟被抵在紧闭的门板上,陈誉凌的手捂在她唇上,高大身躯将她笼罩,声音贴着耳畔响起,“是我。” 她当然认出来了,从她眼底看出无语之色,陈誉凌自觉恶作剧成功,笑着退开一步,手绕过她腰侧给门落锁。 “什么事非要出来说?”她问,如果担心被发现,手机沟通不是更隐蔽的方式吗。 “因为有个东西要亲手交给你。” 握成拳的手在她眼前张开,一条金色链条从他指间弹落,因一端勾在他手指上,连接吊坠的另一端便在空中跳动起来,金色链条波光闪动。 南晚吟耐心等它停止跳动,慢慢看清是一枚金属描边中间镶嵌贝母的椭圆形吊坠,白色贝母在光线下折射出流光溢彩的粉,令人惊艳的好看。 陈誉凌声音含笑,“送你。” 南晚吟半个字都不信,提醒他,“lucy随时会回来。” 他觉得无趣,甩动链 子一圈圈缠在手上,收拢后塞到她手里,笑意也跟着褪去,表情正经的些。 “吊坠是中空的,背面有个暗扣,轻按就能打开,里面是一张内存卡,如果半年后我还没回京市,把这东西交给陈仲的秘书陈清,他会知道该怎么做。” 南晚吟心头一跳,“你不回京市了?” 储物室地方小,水池和打扫卫生的工具占去一半,陈誉凌只能和她挤剩下一半,距离太近,他的注意尽数落在她脸上。 “京市传来消息,车祸的事陈仲心存芥蒂,这次出差港城他没打算让我活着回去,在这里动手还更掩人耳目。”他声含嘲弄,说出的话不亚于在人心底投下重石。 说完又朝她懒笑,“这种时候跟我撇清关系你才安全。” 所以他是知道有危险想把她摘开才特意嘱咐不要让陈景骁察觉?她心底有了猜测,但还是向他求证,“陈仲打算让谁负责这件事?” “陈景骁。”他说出这个名字时并不是很在意。 可南晚吟觉得有些东西或者说认知被颠覆了,陈景骁展露给她的一直是温和好脾气那面,对陈誉凌算得上无限包容的好兄长,甚至在误会她们的关系后也极力在裴泽州面前帮忙周旋,这样的人转瞬就能对兄弟挥下屠刀吗? 陈誉凌说,“不要对人存在太美好的期望,人心太复杂了,血缘、感情、契约任何形式都只是表面约束,说变就变的。” “也包括我们的合作吗?” “这要看你信不信我了,如果你有把握我回不去,也可以把这东西交给陈仲,价码开高些,多勒索点钱,这东西能要他半条命,价开低了有你后悔。” 她佩服他在这时候还有心情说笑,不论别的,心态值得一赌。 “我现在理解了赌徒心态。” “比如?” “对自己的运气寄予厚望,以及契约精神。” 陈誉凌嘴角噙了抹淡笑,冷峻眉眼跟着软化,“我现在倒庆幸还好裴泽州把你接走,不然跟着我怕是你也难回京市。” 南晚吟看他,语气认真了些,“那你会有事吗?” 他故作沉思,想了想回,“说不好,刀枪无眼。” 见她真在衡量,陈誉凌失笑,“放心吧,我说过港城他们说了不算。” 那么有信心还摆出一副托孤架势干嘛。 这话只能在心底杠一句,面上柔和真诚,“我会在京市等你的好消息。” 这大概是头一次有人光明正大送上祝福,陈誉凌很难形容此刻心情,想到一个可笑的形容词。 怦然心动。 自然不会告诉她,因为自己都觉得荒谬。 “在京市,遇到棘手的事可以找陈清帮忙。”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补上这句才稍稍抹平心底异样。 合作关系,有来有往,各有所求,他们之间不存在不图回报。 “好。”她回,虽然不觉得有什么事会麻烦到陈清,但好意还是收下。 结束对话,两人分开,陈誉凌先一步回包厢,南晚吟继续在隔间等lucy,心头不免笼上一股风雨欲来的紧迫感。 再回到包厢时牌局还在继续,陈誉凌已经重新上桌,lucy贴在他耳畔不知说了什么,垂眸看牌的人忽地一笑,手在她颊侧不轻不重捏了下。 南晚吟坐回裴泽州身边,他注意力不怎么在桌上,声线低沉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项链握在手心,明明冰凉却让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灼烧,烫的掌心炽热。 依赖倚靠在他肩头,眼睫微垂,“可能是在巴士上吹了太久风,有些头晕。” 裴泽州便带她起身,同桌上人说一声后率先离场。 陈景骁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男人高大女人娇小,肉眼可见的般配,裴泽州看着也很上心。 视线转到陈誉凌身上,他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与lucy调情,姿态懒洋洋的,似乎根本不关心离开的是谁。 怀不怀疑其实已经不重要,结果都已经定下,南晚吟是裴泽州的人,只要不公然和陈誉凌站到一起,他没理由把人强行扣留下来。 至于陈誉凌,是玩世不恭还是忍辱负重,真真假假也都到头了,父亲的话是时刻在心中敲响的警钟,陈家不能毁在他的一时仁慈上。 恩怨是非都该做个了结。 南晚吟说不舒服只是借口,陈誉凌的东西放在她这里,顶着陈景骁不时扫来的视线她怕漏出端倪,所以才想早点离开。 回到公寓还没坐下,田浩已经带着私人医生登门,这时再拒绝难免刻意,只好硬着头皮配合检查。 好在医生很懂人情,简单检查后针对身体情况询问几句,然后给出诊断,“没什么大问题,换季早晚温差大,有些受凉,清热解毒的冲剂喝两天就好。” 田浩细心记下医嘱,拿完药后又送医生回去。 当晚照顾她喝完药,裴泽州仍旧睡客房,南晚吟心绪不宁,也不急于和他早日确定关系了,一回房间便急着把项链藏进行李箱夹层,带来的衣服和日用品一件件盖上去,扣锁时又不放心地再次打开,重新将项链取出来放进手心。 指尖在挂坠背面轻按,正面的贝母瞬间弹开,一枚小巧的黑色内存卡掉落出来,她捡起来置在指腹盯着看了半天,想这东西能值多少钱。 贫穷限制想象,她估不出合适的价位,想到陈誉凌说这东西能要陈仲半条命,价码开低了有的后悔,她当时头脑太乱,该向他请教一下要价区间才对。 卡片重新装进项链,扣合后塞进行李箱,机械重复刚刚的动作,这一次没扣锁,箱子瘫在地上,衣服和日用品堆在上面,乱而日常。 裴泽州在港城处理完最后一天公务,回程日定在周末傍晚,当天下雨,绵延不断的雨丝斜织在天幕,一场秋雨一场寒,气温骤降,好在田浩在衣柜里购入一件驼色羊绒大衣,穿在身上抗风效果很好。 裴泽州西装外临时套上那件出游穿过的黑色大衣,出发时田浩上来帮忙拎行李,东西不多,只她随身带的一个旅行箱。 下楼后驱车前往机场,一路上阴雨绵绵,天色比平时暗的早,明黄车灯投下的光影里雨点在飞舞。 南晚吟侧头看窗外,小雨总是勾起愁绪,她现在其实没什么可愁的,但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慌。 裴泽州在接电话,人还没回京市工作已经缠上身,她待在他身边的这几天里,除却专程空出来陪她出游那日,就没见过他有闲下来的时候。 到机场后田浩联系人来取车,天色彻底黑沉,登机时裴泽州撑伞将她圈在身侧,黑色伞面朝她倾斜,雨丝氲在他暴露在空气的手臂上,黑色大衣凝结一层水珠,湿润的风卷起发丝缠绕在他握紧伞柄的手指上,没一会儿又被吹落。 裴泽州因潮湿微痒的触感低头投来一眼,手背上留下水痕,她抬手将发丝捋在耳后,没注意到他在看,视线出神望着天边,那里一团乌云,不见月,也不见星。 他开始好奇她在看什么。 十分钟前,候机室里,南晚吟手机上收到一条消息,来自陈誉凌: “一路顺风。” 四个字在她脑海缠绕一路,登机前一刻,她望向天边不免在想,他现在怎样了。 第41章 国王发号施令,士兵唯命是…… 落地京市,南晚吟让田浩把车开到小区,她今晚没打算跟裴泽州走。 车 子停在楼下,裴泽州下车送她,田浩去后面拿行李,亮灯的楼道下站着抹利落笔直的身影,是收到消息提前下来接她的武川。 看到他,裴泽州没什么表情,港城之前他没关心过她如何生活又是跟谁住在一起,港城之后也要给她时间适应新身份,就算有什么要划清界限的也不急于这一晚。 归根到底,他不在意武川,有没有亲缘关系也好,福利院的情谊也好,亦或是她曾为了他求到自己头上,裴泽州不是个自大的人,但也有自己的清高在,不至于为不相干的人大动干戈,她要留一晚便留。 左右也只能是一晚。 京市好月,银辉洒落一地,像铺了一层碎银。 裴泽州送她到楼道,田浩先一步把行李箱交到武川手里,之后便回车上等待。 裴泽州在楼道外距离武川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手搭在南晚吟腰上微微用力收拢,垂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轻柔,漫长,迎着月光,气氛渲染的浪漫。 三步之隔,武川站在楼道阴影里,像一块冰封的石,静默看着,冷风吹起衣角,握拳的手鼓起一道道青筋。 行李箱拉杆紧握在手心,力道不断加重,他凭借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痛意才能告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冲动,不要做让她不高兴的事。 男人间释放的讯息直白强烈,他懂对方想传达的是什么,他不在乎这种示威,因为裴泽州说了不算,他要怎么做,她说了才算。 一吻毕,裴泽州抬头,从她眼底看到潋滟波光,视线躲着他在看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晚安。”他声音无限温柔。 南晚吟便也回他“晚安”。 楼道前分别,她随武川上楼,裴泽州也转身上车。 一进电梯,南晚吟脸上羞色一扫,问沉默站在旁边的武川,“等多久了?” “没多久。” 低垂着眼皮,声音有些淡,横穿过眉的疤痕有些刺眼。 南晚吟没再追问,有些事刨根问底谁也给不出答案。 刚进家门,便收到裴泽州发来的一条消息,“早点休息,明天让田浩来接你。” 他看似温柔,实则很多事情上都表现的强势,在楼下看到武川虽没表现出任何不悦,可转头就宣示主权般留下一个道别吻,当着武川的面不遮不掩。 发来的消息也丝毫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意思,只是在用一种温和的方式通知罢了。 进入恋爱角色的裴泽州原来如此吗? 有情绪波动就好,她还担心他太稳得住会无从下手。 指尖在屏幕敲打,她回,“好,你也要早点休息。” 回完消息,武川已经不声不响放好行李去盛饭,他做了一桌子菜,都是她平时爱吃的,一看就是提前很早开始准备。 她在桌前坐下,紫薯粥冒着热气,喝一口胃里暖洋洋的舒服。 两人面对面坐着默默吃饭,谁都没开口说话,临近尾声时南晚吟放下筷子,问武川,“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武川漆黑的眸才看向她,沉默了会儿,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淡声祝贺她,“已经看到了,恭喜你。” “明天我会搬走,这里以后你自己住,但还算我们一起合租,钱我会打给你。” 机械吃饭的动作一顿,武川脸上挂笑,眼底却冷成一片,“说做家人的是你,和我算这么清的也是你。” 心里明白应该要粉饰太平,可他实在装不下去,声音冷峭,“我在陈仲身边不缺钱用,赵平那里也有外快赚,你不用总担心我没钱,房租负担的起。” 南晚吟叹息一声,“我没有想跟你划清界限的意思,武川,从我们重逢那天起,我就当成是命运的安排了,我们只能互相扶持着走下去,同旁人如何逢场作戏都是假的,真到生死攸关的时刻,我能信任的只有你。” 她的话还是那个意思,可句句听在耳里都像温水煮青蛙,武川只觉得烦闷心绪被她轻描淡写捋平,剩下的是满腔热烈,他想为她冲锋陷阵,想做她所向披靡的士兵,她是他的王。 国王发号施令,士兵唯命是从。 “好。”他说,“如果他欺负你,我会接你回家。” …… 翌日到公司打卡上班。 南晚吟随陈誉凌出差一周,同事间议论猜测不休,见她回来面上都很热情,她把带的礼物分给大家,收获一圈感谢,互相寒暄客气几句才算消停。 刘宁对她送的曲奇饼很喜欢,一会儿功夫已经吃下去半盒,趁大家都在埋头工作,她脚下一蹬连人带椅子滑到南晚吟身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晚来一天就好了,听说港城出了大事,你在的话我还能多打听一点。” 南晚吟心里一紧,面上淡然含笑,“出什么事了?” 刘宁本意是试探,没想到她真不清楚,半信半疑问,“你跟在老板身边一点风声没听到吗?” 脑袋四下探一圈,见没人注意,她才凑到耳边,“老板的哥哥出事了,昨天晚上重伤抢救,听说是碰上一群混混打群架,不知怎么就被误伤了,性命垂危,钟夫人连夜前往港城,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南晚吟在电脑上浏览《极速游戏》上一季每期主题,尽管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她仍装的专注,似乎根本不在意刘宁说了什么,对话题不为所动。 “听着好像很严重,不过这种事情不应该很隐秘吗,起码要对外封锁消息吧。”她不动声色打探刘宁的消息来源。 “我朋友在时创工作,钟夫人的机票就是她订的,听说昨天晚上钟夫人的婆婆找上公司闹得很凶,言语间对钟夫人很是责备,怪她整日围着工作打转不关心丈夫死活。钟夫人当着她面让我朋友订好机票才算把人送走,这事儿在时创都人尽皆知了。” 南晚吟回,“嗯,那看来确实是真的。” 她反应太淡然,不符合刘宁预期,憋了一晚上大瓜,第一个跟她分享,结果就回这么一句,多余的一点不说,还指望从她这里也打探点消息呢。 刘宁试探问,“你怎么一点不激动啊,我听到这消息时差点一晚上没睡着,早上起来黑眼圈都重了。” 南晚吟当然激动,陈景骁出事就说明陈誉凌没事,陈誉凌没事那她就没赌错,藏在家里的内存卡像定时炸弹,陈誉凌在还好,他若不在她拿不准要不要把东西交给陈清,毕竟在她看来太子都死了,忠臣手握尚方宝剑也只能给奸佞留下些不痛不痒的骂名,想要复国难比登天。 他们失败不要紧,陈仲追究起来可不会网开一面,她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半路招安的匪寇吗?别到时候清名不得,钱财两空,还落得个杀鸡儆猴的下场。 她现在对自己的契约精神很是没有底气,所以陈誉凌最好别有事,不然她怕自己前脚听到风声,后脚就去向陈仲献宝。 港城太容易让人迷失,尤其她在那里得过陈誉凌太多帮助,受托孤气氛影响,心中不免升起些忠肝义胆,现下回了京市,脚踩在地上人也清醒很多,做事还是要考虑现实,不能被头脑一热的情绪裹挟。 清理好思绪,她视线由电脑屏幕上移开,看向刘宁不解,“旁人的事,我们激动什么。” 刘宁佩服她的心态,“你想啊,万一大陈总真的出事,老陈总又没别的儿女,钟夫人也没传出怀孕消息,那新恒不就得由咱们小陈总继承吗?到时候我们星耀不就一步登天了,背靠大公司,工资福利还不是说涨就涨,干得好兴许还能被提拔到总公司,这真是学上的好不如老板选的好!”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没错,可惜陈仲不可能把新恒交给陈誉凌,担心养虎为患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奉上利器。 再生个小的还现实一些。 南晚吟回她,“这样说好像确实值得激动了,陈姐找我,先过去了。” “啊?好,你去忙!” 陈静办公室里赵涵也在,南晚吟敲门入内,在赵涵身边落座。 “你们两个都在我也就把话说明白些,《极速游戏》这档节目很多当红艺人自降酬薪都想上,以闻悦的 热度本来拿不到这个资源,平台方碍于舆论才同意签她。如果节目播出效果好,公司接下来会对她进行一系列资源调整,不论是接剧本还是品牌合作都会提升好几个level,但反过来也一样。” “闻悦今年三十二,这个年纪的女艺人要么已经红透半边天,要么就是认清现实给年轻艺人做配抬咖去了,闻悦有上进心很好,外形也出众,所以公司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不过如果节目播出还是反响平平不愠不火,公司给她的待遇也会相应做降级处理,这一点希望你们二位清楚。” “总而言之,这次机会很重要,抓得住闻悦就升咖,抓不住以后就现实一点。” 南晚吟和赵涵点头说明白,陈静把新一季节目相关资料和策划书交给两人,又正式通知赵涵这档节目由南晚吟负责闻悦的宣传营销,交代完这些才打发两人离开。 从办公室出来,赵涵走在前面,南晚吟追上去拦下她,“赵涵姐,可以聊聊吗?” 赵涵点头,一言不发带她爬楼梯去天台。 室外是艳阳天,楼顶风大,吹在身上感受到寒意,太阳一照那点冷又驱散干净。 赵涵双手撑在栏杆上,闭眼感受阳光和风,声音很平静,“以前在包磊那受了委屈我喜欢偷偷躲来这里哭,闻悦每次都能找到我,来时会带一杯奶茶,塞给我以后就默默站着,她从不开口安慰我,因为知道一杯奶茶的时间足够我疗伤。” “这么说是不是有些矫情?”她睁眼侧头问南晚吟。 “不是。”她回。 赵涵就继续说,“其实我知道你想和我说什么,无非就是抱歉之类的话,其实用不着觉得亏欠我。” 风大,发丝总拂到脸上,她用手腕上的皮筋简单扎了个低马尾,声音很真诚。 “闻悦等一个红起来的机会等了太久,可惜我没能力给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她当初跟的是包磊是不是就不用走这么多弯路了。” 她笑了下,看过来的目光里盛着灿灿暖阳,“我想要她成为大明星,所以无论是谁,只要能成就她我都欢迎。” 南晚吟准备的一箩筐说服她接受自己的话没了用武之地,想了想,说,“你和闻悦不像同事关系,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很羡慕。” 赵涵长着张软妹脸,平时在公司为了不显得低包磊一头总板肃着脸装成熟,这会儿却笑得很纯真,“我刚入行时也很有志向的,想着要努力带我的艺人走上更大的舞台,但那时候手里没资源,分到的艺人也都是公司刚签的新人,我只能摸索着带她们,可往往都是还没找准方向大家就一拍两散了。” “闻悦那时对我而言是可望不可即的高度,我从来不敢想能有带她的一天,可她偏偏就分到我手里了,我每天诚惶诚恐,为了不让她觉得我没用,呆愣愣去争取那些包磊看不上的资源,结果你也看到了,时至今日还是一事无成。” “这么久的时间里,闻悦没有一次提过要走,但我清楚我留不下她,我像一片暂时供她落脚的岛屿,风起时她总要重新振翅高飞的。” “现在,她的那阵风来了,我又怎么能做拴住她的锁链呢。” 第42章 可是他也不会再压抑自己了…… 晚上下班回家,田浩发来消息说半个小时会到,让她收拾好东西等他上楼帮忙拿行李,隐晦提醒了句基本的日用品都已经置办好,她这边无需带太多物品。 南晚吟说好,转头也没从房间里收拾出多少东西,还是只有那一个小行李箱。 那根项链被留了下来,塞在床头柜抽屉里,与一众发圈耳环混在一起,毫不起眼。 收好东西,武川帮她拎到客厅,两人坐在沙发说话,聊天内容很平常,纯打发时间。 田浩发来消息说已经到楼下,南晚吟告诉他门牌号,低头打字时武川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的消息。 “明天我要跟赵平去港城,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其实是不一定能不能活着回来,实话听起来太过骇人,他怕吓到她。 南晚吟打字的手一顿,门牌号删去,发给田浩的消息成了“麻烦稍等”。 “什么意思?” 其实隐约能猜到一些,刘宁说陈景骁重伤抢救,钟毓秀星夜赶赴港城,这个节骨眼上武川和赵平去港城能为了什么。 武川声音有些沉,“陈景骁昨晚在港城出事,胸口中弹,送医时已经失血过多,他的伤不能过明路,找的关系在私立医院抢救,本来已经脱离危险。下午时传来消息,病房被人钻了空子,陈景骁突然病危,现在还在抢救。” “陈仲大发雷霆,给赵平一晚上时间安排人手,明天……” 他没明说,有些话不需要点破。 “赵平对我有信任,但不多,港城这趟带上我既是缺人,也有考验的意思。” 南晚吟皱眉,“能不能不去,机会不是只有这一次,我不想你有危险。” 武川板着的脸柔和了些,“如果没有这次机会,我可能要花三五年才能得到他完全信任,我们没那么多时间,而且我没那么弱,会平安回来的。” “武川,”她还想再劝,话音被他截断。 “你一刻不停在向前跑,我不想被落下,南晚吟,我上学时什么样你不是清楚吗,校内打到校外,哪天不是鼻青脸肿,但没有一次伤到动不了过,放心,打架这种事就算不赢我也跑得掉。” 他没说到了赵平手底下,大家不是赤手空拳你来我往的肉搏,而是真真切切的子弹不长眼睛,跑的再快也没用。 他只想让她放心,所以半真半假说给她听。 南晚吟也不再执着,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就像她当初处心积虑要接近裴泽州时武川也劝过她不止一次,有些事自己一旦下定决心旁人再如何劝都是没用的。 她只是免不了心底愧疚,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武川也没必要冒这种险。 “不要逞强,全须全尾回来见我。”她叮嘱。 武川点头,“好。” 左右想想没什么再能叮嘱,她发消息告诉田浩可以上来了,等待的时间里心底漫上煎熬。 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如果碰上陈誉凌,在不影响你安全的情况下,能不能找机会放他一马。” “不好应付的情况下也可以坐视不理,你的优先级远高于他。”她补充。 武川知道她和陈誉凌有合作,这要求在情理之中,他没犹豫答应下来。 门铃响起,田浩来的快,南晚吟压下多余情绪,开门请他进来。 田浩在武川面前很有高级助理的风范,西装领结一丝不苟,态度客气官方同他打招呼。 武川对谁都一张冷脸,下巴点了下算作回应。 田浩半盏茶的功夫都没待,确认好南晚吟没别的东西要带,拎着行李箱趁天色还没黑透把人接走。 武川没下楼,站在门口目送两人进电梯。 冷板的脸一点点沉下来,关好房门走到阳台,楼下停着一辆黑色库里南,与昨天送她回来的那辆不一样,他明白这又是另一种层面的示威。 楼下亮灯,她被请进车内,漂亮的脸上含了抹笑。 武川站在窗边静静看,阳台没开灯,他整个人陷在暗影里,脸部轮廓在窗外映来的光影里半明半灭。 嫉妒像突发的洪水将他淹没,倘若没拥有过还可以告诉自己不要痴心妄想,可他同她真切生活过,感受过她的气息充斥在身边,她会满足于他做的饭菜合口,也会顺手把他的同色衬衫和她的衣服一起放进洗衣机。 他看过她头发半湿窝在阳台摇椅晒太阳,日光一寸寸照在她皮肤上,那时他幻想是自己的手在轻触。 周末时她喜欢穿宽松白t去附近公园跑步,汗水打湿衣服,回来的第一件事是上秤量体重。她对自己管理的很严格,稍有一点不合预期就会控制晚餐用量,有时候会连续几天不吃晚餐。 那时他便没了用武之地,闷闷将气撒在体重秤上,怪它不识趣没眼色。 真要回忆起来,几个月的时间比过去十几年关于她的记忆更鲜活,如果没有这样靠近过她,或许还可以安抚下躁动的心,告诉自己不要痴心妄想。 可离她那么近,彼此生活融在一起,他的欲望克制不住,疯了一样想留下她,又比任何人都清楚留不住。 现在的武川留不住他。 可是他也不会再压抑自己了,他为什么不可以呢?她喜欢什么样的人他就变成什么样好了,拼 命向上爬,到最高点,到能留住她。 汽车驶入夜幕,武川目送她离开,漆黑的眸眷恋沉敛,他会重新把她接回来的。 接回他们的家。 田浩没送她去第一次登门见裴泽州的老宅,想来那里应当是比较正式的住址,她这种身份还远远够不到。 “南小姐,老板平常都住金陵府,那里空间够大,等闲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您。”算是变相同她解释一句。 南晚吟笑着说“好”,田浩是个面面俱到的助理,很多事情裴泽州注意不到,他会帮忙兜圆。 她倒不在意住在哪里这种事,结果都一样,裴泽州不会娶她,她也从没想过跟他动真感情,这段关系里各取所需罢了,几个月不短,几年也不嫌长,重要的是她得拿到想要的。 金陵府曾被人戏称为京市五大富人区住宅,光是富贵逼人的门庭就耗费不下百万建造。田浩把车停入地库,除了这辆库里南里面还停着裴泽州常用的那辆黑色立标的奔驰e300,外观低调和他沉敛的气质很搭。 除此外角落里还停着一辆盖防尘布的车,周身遮挡严实,看不出车型。防尘布上积一层灰,有些年头没动过的样子。 田浩拿好行李箱送她上楼,电梯抵达六楼入户,等在门口的阿姨接过东西放进卧室。 田浩在门锁上一番设置,请她输完指纹后才说,“老板喜静,家里只雇了房阿姨一位保姆,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她提,如果感觉人手不够我明天联系中介安排人来面试,您捡顺手的留下用。” “不用这么麻烦,田助理您对我的底细最清楚了,我没那么金贵,不需要被服侍。”她适当表现出拘谨。 田浩没有强求,充分尊重她的意见,换了把车钥匙后向她告别,“老板让您不用等他早点休息,那边饭局还有半小时左右结束,我先过去等着。” “田助理慢走。” 送走田浩,南晚吟本想简单收拾下东西后洗漱,她没带什么,只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闲,装个样子罢了。 没走两步,房阿姨从厨房端出小点心探头喊她,“南小姐,您还没吃晚饭吧?听先生说您是平江人,我做了点那边的茶酥糕点您尝尝?” 南晚吟笑应,“麻烦您了。” 最终目的地由卧室转为餐厅,本以为只是一盘点心,到坐下才发现房阿姨源源不断从厨房里端出好几盘种类不一,或酥或糯的茶点,还配有一碗清汤寡水的绿豆汤。 “听说您今天来,我特意学的,就不知道味道正不正宗。” 南晚吟夹一块送到嘴里,正不正宗不知道,她虽长在平江,但也只偏居于县城一隅,这些东西电视上见过,也听人说过,唯独自己没尝过。 清糯香甜充斥舌尖,她笑着回,“好吃的,有家的味道,谢谢房阿姨。” 听她这样说,房阿姨开心的不行,在她身边坐下自来熟道,“南小姐看着跟我女儿差不多大,长得漂亮乖巧惹人疼哦,难怪先生这么多年头一回动凡心。” 南晚吟低头装羞涩,默不作声喝那碗绿豆汤。 没人回应,房阿姨自己也能说出许多话来,“我在先生家里做事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他谈恋爱,人在港城就打电话让我置办些女孩子的衣服,田助理还很伤心,说自己做错事不得先生信任了。” 这南晚吟倒不清楚,一双水润杏眼冒着好奇,房阿姨就说的更多了,“您别看先生平时不怎么说话,他其实很细心的,做得多说的少,我僭越些告诉您,他呀外人看着功成名就风光无限,其实很孤单的,以后有您陪着就好了。” 她垂下眼眸继续装羞,晚餐在房阿姨的絮叨声中结束,心里升起些对裴泽州的羡慕,同样是惨,她死的父母不剩亲缘断绝都没人心疼过,裴泽州却是身边的保姆都能共情他的不易。 用完餐去洗澡,卧室空间很大,有专门的衣帽间和观影区,占据一面墙的衣柜分门别类挂着各色衣服,大多是她的,裴泽州的多是千篇一律的定制西装,颜色偏深,打眼看去只占一角。 房阿姨购置的衣服都很清纯甜美,看着确实要比田助理的直男审美更符合女孩子喜好,南晚吟挑了条碎花吊带睡裙去洗澡。 出来时裴泽州已经坐在外间沙发上闭目歇神,领带半松,外套搭在扶手上,身上穿一件黑色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包裹住脖颈,随着后仰靠着沙发背闭目的动作,喉结在白颈上凸起明显,有种禁欲的美感。 南晚吟悄声走过去,卧室房门紧闭,不用担心有人会突然闯进来,她的胆子大了许多,心绪莫名有些躁。 站到他身前,视野居高临下,仗着他看不见,她开始一寸寸赏析评估,脸毋庸置疑是英俊的,眼廓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看起来适合接吻,哪怕不带目的地审视,他也是个绝佳的恋爱对象。 接下来是身体,衬衫西裤下仍能看出肌肉纹理,不会过分发达,但也绝对算得上强健有力。 她想从顶端一颗颗解开纽扣,沿胸口一路向下,看他是否会有腹肌,就算没有,隔着衬衫也能估算出腹部线条一定是紧致的。 南晚吟对他产生很多联想,就像一个男人联想女人那样,她抬手抚过喉结落在第一颗纽扣上,金属微凉的触感,指尖轻拨带开第一颗,露出带着疤痕的锁骨,然后便被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截住。 裴泽州眸色幽深,以仰视的角度看着她,十几秒钟的时间没说话,在思索她的行为,并为之寻找合适理由。 发现实在想不通也不执着,含倦的眸锁着她发问,“在做什么?” 声音低沉喑哑,落在南晚吟耳里觉得很性感,男色果真误人。 她眼底一颤,露出小鹿般的惊慌,垂眸抽手,被他紧攥着发现抽不动便也妥协,轻声说,“你眉头皱的厉害,我怕你不舒服,想帮忙解颗扣子,没想到还把你吵醒了,对不起。” 她表情愧疚,声音轻柔,听的人无端心软。裴泽州拽着她的手微用力,香软的人便跌坐在怀里,温香软玉抱了满怀。 第43章 男人断腿还能行吗? 南晚吟在他腿上坐稳身体,没故作矜持挣扎,两条手臂顺势环在他脖颈上,头依偎在胸口,很依赖的样子。 “你是不是很累啊?” “有一点。”其实已经习惯了,千篇一律的工作,就算疲累也早已适应。 但是她这样问,他不自觉会想要放松,将不那么无坚不摧的一面展露给她。 她果然心疼,抬头看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试探般靠近在他唇角亲了亲,不含任何情欲意味,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他的关心。 裴泽州很受用,比一长串的安慰更令他喜欢,手臂揽在她腰间,触感细软没什么分量,有种稍一用力便能折断的脆弱感。 “搬到这边有没有不适应。” 他像个游刃有余的掌控者,嘴上一本正经关心,掌心顺着腰侧滑到后背,沿凹陷的脊骨缓缓上移,在肩骨和颈后流连,感受手下皮肤的柔软滑腻。 南晚吟语调轻颤,“没有,田助理很细心,房阿姨也很好相处,我很喜欢这里。” “喜欢就好。” 他的手挪到颈前,勾着下巴迫她靠近,俯首覆上,唇齿碾磨,亲吻也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半晌才偏离,幽深黑眸凝着她,体贴发问,“这样会觉得不适吗?” 埋首在他胸口,她轻轻摇头,半湿的发荡出波痕,羞涩至极。 【拜托审核大人看清楚,就亲了一下,没别的】 裴泽州发出闷笑,胸 膛跟着震颤,笑完才礼貌性致歉,“没有冒犯到你就好。” 和他相处久了,南晚吟日渐了解到他的道歉不能当真,因为不是真的觉得做错了,而是教养使然养成的语言习惯。 到这一步她还很有把握今晚一定会发生点什么,他行不行的担忧抛却一边,身下反应至少证明是能行的,最差也只是不太行,不过也没关系,这段关系里她自我认知很清晰,一切以他为主,身体条件摆在这,就算后继无力也没关系,都可以理解。 当然如果很行的话就是她赚了。 她想了很多,唯独没想到裴泽州会让她先去休息。 如果不是一直装涩低头,她怕自己会情不自禁露出疑惑表情。 亲也亲了,摸也摸了,他也有反应,按照正常步骤她们该深一步交流才对。 这是不论电视上还是身边人闲谈都得到证实的流程,她不懂为什么到了裴泽州这总一波三折。 偏她不能用强,否则早该往下推进了。 红着脸起身,听话回房间先一步躺床上,被子蒙住脸,等浴室响起水声时,她拿出手机在浏览器搜索“男人断腿还能行吗”。 信息五花八门,她皱眉看得认真,总结下来截瘫的会有影响,裴泽州这种能走的那方面功能不存在障碍。 那是为什么?对她没兴趣吗,应该不是。 有反应但不进行下一步,太累了? 她想不出缘由,思绪沉在里面逐渐生出睡意。 裴泽州从浴室出来时裹了件睡袍,床上鼓起一小片身形,关上灯只留床边一盏暗黄,他走过去在她身边躺下,床垫轻微凹陷,她睡得不安稳,秀眉紧皱,察觉到有人便依偎过来,手缠在他腰上亲密无间。 他失笑,手在她背上安抚地拍了拍,黑眸借着光线落在她脸上,静默看了会儿才关灯任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翌日。 南晚吟在公司和闻悦碰头,艺人休息室里她正由化妆师安排妆造,上午有个品牌活动要去站台推广,早饭都没吃就先来公司,赵涵紧挨在旁边捧着杯豆浆看准空闲功夫递给她吸一口。 南晚吟靠在另一侧手指滑动平板调出提前整理好的嘉宾信息和录制流程,“按照以往惯例,每一季第一期节目会围绕新加入的常驻成员进行设置,这很可能是整季节目里分配给你镜头最多的一期,我们要在开头让观众对你印象深刻,否则后面很大概率会镶边到结束。” 闻悦闭眼配合化妆师扫眼影,“这我清楚,所以要怎么做?” “《极速游戏》常驻嘉宾算上你一共有五位,江禹是流量偶像,粉丝多且战斗力很强,在节目里要注意和他避嫌,别让节目组拍到炒cp的镜头,否则得罪的不光是他的唯粉,许可晗和他的cp粉也会骂得你体无完肤。” “许可晗有青春活力美少女的美称,去年凭借一部校园剧大火,在节目里靠敢闯敢拼不做作的直率性格吸了不少粉,和江禹很有默契,节目组也有意营销颜霸组合,所以这两人cp粉数目很可观,往期飞行嘉宾和这两人稍有接触苗头都会被cp粉骂上热搜。” 南晚吟客观道,“你现在的粉丝体量经不住这么大的冲击,惹不起但可以躲远点。” 实话听起来是有点刺耳,闻悦气闷,“知道了,本来粉丝就不多,再被骂一顿,剩下那三瓜俩枣也得跑干净。” 她肯听就好,南晚吟接着说,“章松是这个节目中体力优势最明显的一位,粉丝年龄也都偏大,平时不混迹网络,是早年影视剧积攒下的一批,手里有不少优秀的影视资源,节目内外都可以跟他搞好关系,如果能有机会搭戏是最好的。” “接下来是徐平德,喜剧演员出身,观众缘很好,是节目里的搞笑担当,也是你第一期要重点关注的对象。” 闻悦打断她,“别的都能理解,徐平德长得就很喜剧,年纪还大,你让我跟他炒cp,合适吗?” “是有炒cp的打算,但不是情侣那种。你对外形象一直是成熟美艳那款,在这种综艺上不讨好,观众看综艺是为了开心,你只有美的一面拿什么和老成员竞争?” 南晚吟把平板递到她眼前,手指翻动给她看网友总结的综艺经典镜头盘点,“这些出圈视频里无外乎占据三点要素,出人意料的搞笑对白、拥有一定传播度的梗、吸引观众的人设。” “前两者偶然性和对自身要求都很高,可行性低,所以我们把重点放在人设反差上,刚才说了你留给外界的印象是成熟美,太安全牌,好处是虽然不会大红但也不会大黑。” “笨蛋美女在网络上是大家接受度比较高的一款人设,和你留给大众的固有印象也比较反差,我们可以尝试往这方面营销,重点是要在节目第一期帮你不显刻意地立住这个人设。” “徐平德观众缘好,综艺感强,且在很多需要展现智慧的环节都表现得没什么头脑,把你和他捆绑在一起,往倒霉父女cp或者没头脑窝囊赛道营销,既抓观众好感,还能帮你立一波反差人设,重要的是第一期不用担心没有话题度。” 赵涵很认同,“这想法可行,上一季《极速游戏》我追过,徐平德跟有魔力似的,谁跟他一组都被衬得很蠢萌,悦悦往这个方向营销一定能擦出火花!” 闻悦有些没底,“我没什么搞笑天赋,万一冷场不是很尴尬?” 南晚吟收起平板轻笑,“没关系,具体看你怎么发挥,我们也可以立迟钝社恐人设,和徐平德搭在一起同样有看点。” 闻悦这下彻底放心,南晚吟一副万事尽在掌握的样子让人不由生出信任,她还是头一次感受到有人帮忙兜底的轻松,心情都跟着愉悦不少。 她选人眼光果然没错,以南晚吟的能力和背景,早晚会在圈里声名鹊起。 晚上下班,田浩告知她聘请的专职司机已经到位,给了对方她的联系方式,让她注意接听电话。 南晚吟更习惯自己坐地铁回去,不过人家已经安排好,这时候再推辞显得矫情。 跟司机接上头回金陵府时天色几近全黑,十一月凉意越发明显,白昼缩短,树叶凋零,满眼尽是萧瑟。 回到家里,房阿姨在厨房忙活,见她回来擦干净手递来一盘果切,让她先吃点垫吧肚子,晚餐很快就好。 南晚吟微笑感谢,端着果盘在客厅沙发坐下,边吃便在网上搜索各大综艺名场面,不时调出备忘录记下有助于闻悦发挥的要素。 房阿姨做事喜欢外放手机听一些新闻和有声书,关于台风在沿海城市登录的预警信息从她进门时就在播报,听到港城也在波及范围内时,手上记录的文字开始没了头绪。 播报还在继续,沿海风力达到16级以上,港城等多个城市可能出现特大暴雨,各部门应急联动,气象局启动防灾减灾应急保障机制,呼吁处在台风登陆途径的公民最近几天不要出门,居家做好防护准备。 南晚吟给武川发去一条消息,“港城下雨了吗?” 一连几分钟没有动静,其实在预料之中,早上武川发给她一条出发的消息,之后她再询问便没了音讯,大概是手机被要求禁用了。 想了想,又发去一条,“台风天,注意安全。” 房阿姨忧心忡忡,“这台风听着危险的,我女儿在粤城上学,从小就贪玩爱凑热闹,让人不省心,晚上我得打电话督促她两句,要不然不当回事的。” “在学校里不会有事的,您不放心就多嘱咐两句。” 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妈妈,从有记忆起无数次挖空心思回忆,关于妈妈仍是没有只言片语的记忆,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大多亲缘断绝,就算没有也如她一般不讨长辈喜欢,是被驱逐的对象。 所以对家人和亲情的观念都很淡薄,等闲很少会想起父母,更不会知道被人牵挂惦记是什么感受。 房阿姨那几声絮叨勾起了她对家的向往。 第44章 如一把精心打磨的锋利匕首…… 思绪没有飘忽很久,她擅长平复无用的情感波动,一小碟水果吃完,将盘子拿去水槽冲洗,房阿姨正在搅动砂锅里炖的排骨,听见水声赶紧来阻拦她。 “南小姐放着就好,怎么能让您动手。” 南晚吟说,“房阿姨,我小名叫晚晚, 不用总是那么客气。” “晚晚好听的,秀气,我听人说平江那边的女孩子都是水乡里养出来的,温柔性子软,见了你才知道不是说谎。”房阿姨很开心,接过她刷了一半的盘子利落冲洗。 她做事麻利,人也热情,把工作当成生活对待,平时大多都一个人在房子里打理,裴泽州又不爱说话,一天只有外出买菜时能同人闲聊两句,现在好不容易家里有了点人气,有人和她说说话不止于觉得冷清。 砂锅里咕嘟冒热气,房阿姨急忙拿勺子去搅,门外响起输密码的声音,几次提醒错误后发出警报,外面的人开始不耐烦,手用力重拍门板,夹杂几声脚踢的闷响。 南晚吟看一眼房阿姨,她很淡定,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没事,是裴小姐,她上次来过后先生换了密码。” 锅边离不开人,房阿姨拜托她,“晚晚帮我去开下门。” 南晚吟没做好见裴沁雪的准备,尤其是裴泽州不在的情况下,以什么身份面对她是个问题。 入户门十分厚重,平时推拉都要费些力气,南晚吟从里面打开,裴沁雪没准备,一掌拍空差点摔倒。 南晚吟扶了一把,待人站稳自觉让开门边位置迎她进来。 裴沁雪行装鬼祟,鸭舌帽墨镜口罩全副武装,一身黑色运动套装完美融入夜色,脚边紧挨着航空箱,上面依次放着猫窝和分装猫粮。 她视线扫过的同时,裴沁雪也跟着扒拉掉墨镜,眼色古怪惊讶,张口就问,“房阿姨呢?不干了?” 把她当成新招的保姆了。 南晚吟没解释,如果可以的话,这样误会也不差,她怕裴沁雪知道真相会闹。 鸵鸟心态没维持太久,房阿姨关火迎出来,“小姐把妮妮也带来了?外面冷快进来说话。” 她动手去拎航空箱和杂七杂八的宠物用品,裴沁雪挂着一脸难以理解的表情进门,想来想去没想明白她哥现在这么会享受了?保姆都招两个,以前还是妈妈强行要求留下房阿姨的,不然这大房子里他至今都是孤家寡人一个。 进门在往沙发一躺,她拎这么多东西上楼差点没累死,房阿姨已经打开航空箱把妮妮放出来,浅色长毛金吉拉抖着尾巴走出来,模样甜美可人,巡视一圈领地后跳上沙发窝在裴沁雪身边舔毛。 房阿姨把小猫的东西归置到阳台,高兴说,“等先生回来今天能吃上团圆饭了,一会儿再加两个菜,昨晚正好学了一道松鼠桂鱼,晚晚尝尝味道正不正宗,小姐爱吃口蘑,再做一道口蘑牛肉粒。” 房阿姨赶着去忙,南晚吟靠站在岛台旁,裴沁雪后知后觉从沙发撑起脸,眼睛半眯打量她,“你挺厉害的嘛,搞定我哥了?” 她还以为是保姆,没想到都要成嫂子了。 冷笑说,“每次回老宅都摆出一副孤寡样,妈妈还担心他孤独终老四处忙着求签拜菩萨,原来悄摸金屋藏娇起来了,呵!” “你怎么不说话?” 南晚吟抬眼看去,“裴先生对我可能是心血来潮,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断的关系没必要四处宣扬,我猜是这样。” “这么悲观?”裴沁雪扒拉开想往身上爬的猫,“就没想过努努力嫁进来?” “努力就可以吗?”她不卑不亢反问,还有点不为所动的意思,裴沁雪耸耸肩。 “好吧,你还算清醒,谈恋爱无所谓,想嫁进来趁早死心,霸道总裁小说看过吧?我妈妈一般是棒打鸳鸯那个角色,手段很凌厉的。” 南晚吟没说话,怕一张嘴忍不住问会不会给钱让她滚,如果会的话她很期待。 沉默了会儿,裴沁雪问她,“你跟我哥感情还好吧?” 南晚吟回,“一般。” “说谎,一般会让你住到家里?” 见她又不说话,裴沁雪急性子从沙发上爬起来,坐正些对着她说,“我们做个交易,我不把发现你的事告诉妈妈,你帮我照顾妮妮一段时间?” 要不是她哥太无情,三番两次拒绝妮妮落户,她也不会这么卑微。 “你哥同意的话,我会好好照顾。”她猜测裴泽州那一关比较难过,否则裴沁雪用不着拜托她。 “我哥同意的话我和你做什么交易,房阿姨也能照顾妮妮,你帮我留下妮妮,我也会帮你在妈妈那隐瞒好的。” 兜圈子没用,南晚吟直白问,“你出什么事了?” 一般养宠的人都把动物当孩子看,没出事不会急着寄养。 裴沁雪啧一声,“你跟我哥有些地方还蛮像的,出于大学室友的信任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保密哦。” “那我不想知道了。”她保陈誉凌的密已经身心俱惫,不想再管其她人的。 裴沁雪一噎,越不听她越要说,“你们星耀没眼光不签我,别的公司可没这么有眼无珠,我现在可是已经出道的艺人,成为大明星指日可待。” 顿了下,话锋一转,“就是最近有点争议,粉丝很热情,有些会追到家里,妮妮怕生,送它来过渡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我再来接它。” 南晚吟还是那句话,“裴先生没意见的话,我会照顾好妮妮。” 裴沁雪气闷咬牙,觉得这一个两个都榆木脑袋说不通。 裴泽州回来时就看到客厅里一站一坐的两人互相大眼瞪小眼,一个面无表情在看到他后突然温软下来,另一个气得不行看到他回来直接弹射起步跃过来质问。 “好啊裴泽州!你让我抓到把柄了!” 裴泽州脸一沉,肃声开始训她,“谁教你这么没大没小,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来这边?你身边看管的人都是白领工资吗。” 他板起脸训人时很有几分威严在,裴沁雪本就怕他,仗着抓到他谈女朋友才尾巴翘得高了些,被训了两声立马认怂,规矩站好道歉,“对不起啦,但我也是有事才过来的。” 南晚吟不吭声帮他把脱下的外套收起来,裴泽州摆长辈谱时气势摄人,他在沙发坐下,裴沁雪便只敢老实低头站着。 “说。” 裴沁雪小心抬头觑他脸色,“我要跟朋友出去度假,妮妮自己在家不放心,送来你这里养一段时间可以吗?” “负责照顾你的阿姨呢。”他语调不含起伏,让人摸不准脾气。 问话像审犯人,裴沁雪从小就怕他冷脸,眼神开始乱飘,“阿姨也要跟我一起去的,都说好了,哥妮妮很听话的,你收留它吧!” 裴泽州本打算直言拒绝,他不喜欢家里有只宠物到处乱窜,正欲开口视线便被阳台上的身影吸引,南晚吟抱臂蹲在地上,金吉拉靠近同她对视,尾巴高高竖起在身后摇摆,她眼里尽是期待,没忍住上手摸了一把,那只肥猫不仅没躲,还极为享受地拿鼻尖去蹭她手。 他想起裴沁雪不顾所有人反对非要买猫时说的话,她信誓旦旦说和这猫有缘,陪朋友去逛猫咖,逗弄招了招手这小家伙就缠上她,一个劲往怀里钻,店员和她那朋友异口同声说猫都怕生,少有主动亲人的,这小奶猫是拿她当妈妈了。 家里没人支持她养猫,那时深夜,她抱着八万块买回的瘦小奶猫上演一出离家出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控诉,说小猫既然认了她做妈妈,她就绝对不会抛起它,世上哪有妈妈能狠心抛弃孩子的。 裴泽州 觉得她被那所谓的朋友和店员一起坑了,这猫根本不怕生,见谁都亲。 拒绝的话一转,见南晚吟对它还算喜欢,他勉强答应下来,“过年前再让我发现你做什么出格的事,猫就别想接回去了。” 赤i裸裸的挟天子以令诸侯,裴沁雪只能心虚保证,“哥你放心,我今年绝对不惹你和妈妈生气了!” 心里存着侥幸,离过年没几个月,她现在名气不显,怎么也能瞒到明年。 房阿姨做好晚餐招呼大家吃饭,三人上桌,这一餐用的安静,裴沁雪谨慎降低存在感,怕稍一冒头裴泽州就会改变心意。 扒饭时眼睛不住往对面两人身上瞟,南晚吟比起在学校时亮眼很多,吃饭不声不响很规矩,裴泽州这厮就有点出人意料了,谈起恋爱居然很会照顾人,比对她这妹妹可温柔和煦多了。 吃完饭时间不早,裴沁雪今晚留宿,房阿姨临时收拾出一间客房给她住。 裴泽州在书房开视频会,南晚吟洗漱完上床,对今晚不抱什么希望,睡前看一眼手机,属于武川的对话框静悄悄,发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透过窗帘缝隙窥见外面夜色浓重,冷月如弯钩,银辉洒落窗台,她望着那点光亮逐渐涌起困意。 远隔千里之外的陈誉凌也在望月,冷沉笔挺的身影立在往生殿内,身后明灯常亮,一道道牌位肃穆森哀,木窗外清冷月色悬在山头,他眼底幽深冷邃,如一把精心打磨的锋利匕首乍现寒光。 林浩东推门进来,外面风雨飘渺,手里的伞全做摆设,身上衣服湿透,雨水顺着敞开的格子木门倒灌进来,青石地面很快晕湿一片。 雨伞嫌弃往地上一扔,他朝往生牌方向拜了拜,“勿怪勿怪,往生善道。” 外面天色黑沉,青铜座佛在月色中露出朦胧一角,陈誉凌收回视线,声线冷淡,“人跟来了?” “正往山上来呢,你这次是真把陈仲惹急了,隔着这么远把赵平派来,这人可不是吃干饭的,行不行啊别浪到最后还得兄弟给你收尸。” “我死了芳洲公馆也落不到你手里。”陈誉凌轻描淡写戳破他希望。 提起这个林浩东就痛心疾首,“兄弟真心待你,你跟兄弟使心眼,老头知道得扒我层皮!” 陈誉凌没心情和他浪费时间掰扯,“东西呢。” 外面有人提着箱子进来,林浩东接过递给他,“最顶尖那一批,就不知道你能不能用顺手。” 打开箱子,摸出一把试试手感,陈誉凌眉眼锐利冷峻,淡声说,“留下一个赵平用不着顺手。” 林浩东嗤笑,“你就狂吧,老子反正不会露头的,赵平老本行是什么不用我提醒吧?你跟他玩这个,小心班门弄斧把自己赔进去。” 第45章 “她让我放你一马,她的恩…… 陈誉凌没理会他,外面疾风骤雨,暗处藏了不少人手,他大费周章把陈景骁送进鬼门关里走一遭,为的就是引赵平过来,在京市奈何不了他,到了港城是龙是蛇都得盘着。 陈景骁是右臂,赵平便是陈仲的左膀,敢把手伸到港城来就得做好断臂的准备,当初那场坠海车祸是由赵平一手操办,时隔二十年,也该祭奠亡魂了。 风掀动木门吱嘎晃动,倒灌的雨沾湿裤脚,陈誉凌没躲,任雨点袭在脸上,好从这点凉意中获半分清醒。 不然他怕事情才做一半,就任由自己在这雨夜中消亡,遗憾事太多,这一桩还是省却吧。 林浩东背风点了半天烟,火苗刚冒出就被吹灭,忿忿去供台掀开烛罩借火,吞云吐雾一口才对立身门边那道冷沉身影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赵平能留下就留,留不下也别强求,以后又不是没机会,台风过境前有没有结果都尽快撤回来。” 陈誉凌不置可否,说起另一件事,“东西在南晚吟那里,她本性利己,我如果出事她未必不会转意另投,对她多关注些,若有不对……” 他想到那张漂亮柔和的脸,等闲不会露出锋刃的一面,靠无害迷惑人心,却也最是豁得出去,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把戏用过不知多少回。 不能不防啊。 “若有不对我替你料理,行了别操心那么多,说的跟回不来了一样,我找大师算过,你虽然霉运多,但寿比老龟,轻易死不了。”林浩东接话,神色不以为意。 外面窸窣响动,消音弹道你来我往,陈誉凌薄唇轻扯,一步迈入风雨。 林浩东没正形倚靠供台,炉上青烟袅袅,他指间火光明灭,低头深吸一口,吐出的烟模糊掉嬉笑眉眼,半是叹半是祈,“您二位在天有灵就显一显,保他平安无事吧,不然那么大的担子我没法替他抗啊。” 一夜动荡,晨光微熹时陈誉凌亲自带人搜索,山道湿滑泥泞,人手四散分开,潜伏在深处的一道暗影悄无声息接近,在所有人都没防备的情况下迅疾扑倒那道挺拔的黑色身影。 斜坡上两道争斗的身影朝下滚去,一路压倒无数枝蔓枯草,其他人反应过来要追时已经望不见踪影。 陈誉凌后背撞在一块巨石上,顾不得疼,身体条件反射要挣脱,压在他身上的人早有防备,动作利落反剪住他胳膊,膝盖扣在脊背,黑洞金属抵住后脑。 “别动。”一道冷声警告从身后响起,穿眉而过的疤痕显出戾色。 陈誉凌没再挣扎,手里握的东西扔在地上,给出配合的诚意。 出人意料地,压在身后的人不仅没动他,还将赵平的逃跑路线毫无保留告诉他。 “你想要什么?”陈誉凌问。 “她让我放你一马,她的恩情你要还。” 说话的同时,金属带着凉意在太阳穴暗含警告般点了点,留下这句话,那人放开钳制迅速撤离。 陈誉凌起身,望着那道矫健身影心绪翻腾。 她? 他扯唇,有些不知是何滋味。 有了具体路线,拦截精准迅速,排查人手很快追踪到赵平,来接应他的车已经开到山脚,差一步便能逃脱。 陈誉凌站在山道凸起的岩石上,眸底平静冷然,缓缓抬起的手瞄准那道奔向车门的背影,指尖扣动,飞射的火光在空中擦出一道痕迹,所过之处枯叶零落,在即将没入目标心脏前被另一道冲出的身影挡下,在肩头绽开一朵血花。 那是赵平身边仅剩的一名手下,眉上一道横疤,被肩上伤痛拖累倒地,逃生的希望近在眼前,他却再难前进一步。 若是没人管便只剩死路一条,赵平脸上震惊讶异,没犹豫一秒转身搀扶起他一起逃上车。 陈誉凌对着绝尘而去的汽车随意扣动两下手指,车身擦出道道火花,偏车胎安然无恙。 身边有人问要不要继续追,他兴致缺缺转身,“算了,就当还她个人情。” …… 南晚吟在三天后收到武川回复,先报了平安,然后告诉她港城一连两天暴雨,到今天才稍见晴日。 她问什么时候回来,武川说事情还要收尾,最早也要一个月才能动身。 南晚吟不放心,追问他为什么失联这么久。 武川发来一段临时拍摄的视频,理了寸头,穿一件黑色皮绒夹克,站在某处观景台上,身后不远是繁华的林立高楼。 他说任务特殊,这几天手机都禁用,刚拿到手。 见他一切如常,她才安心,叮嘱他回来时告知一声,结束对话继续投入工作。 卸掉强撑的精力,武川扶着玻璃护栏稳住身形,隐在镜头之外的肩骨因这一连串动作开始渗血,赵平走过来搀扶他回医院。 “非要逞强瞒着,让她知道又能怎么样。” 武川面白声虚,“她胆子小,知道也是白白担心,我又没事。” “没事?医生说再偏一点,你这胳膊就废了。”赵平责备一声,语气却是关心。 “您没事,这胳膊就算废了也值。”武川平时在赵平手底下沉默寡言,嘴上恭维的功夫远没有其他人那样纯熟,偶尔说这么一句,效果立竿见影。 赵平在他手臂上拍了拍,没 再多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了十一月初,《极速游戏》开始正式进入录制阶段,拍摄节目先导片时南晚吟和赵涵一起陪在现场。 常驻嘉宾互相打过招呼后在各自化妆间做造型,南晚吟瞥到一抹熟悉身影,对方也看到她,主动走过来说话,“真巧,在这都能碰到。” “白小姐好。” 白静妍穿了身黑色香风套装,看起来知性干练,“别那么客气,叫名字就行,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 周围人来人往,工作人员在加紧布置场地,不光吵灰尘还大,白静妍嫌弃不已,“他们做造型没两个小时出不来,找个地方聊聊?” 南晚吟说好,白静妍这边打个电话,那边副导匆匆赶来领路带她们去休息室。 地方不大,东西倒一应俱全,窗外景观也好,把人打发走,白静妍问起,“跟裴泽州那死人谈恋爱还习惯吗?” 在她面前,南晚吟把恋爱脑人设贯彻到底,“我觉得裴先生人很好,你是不是和他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是不知道他以前有多拽,目中无人没礼貌,出车祸也是该的。”白静妍愤愤不平,提起裴泽州就气得牙痒。 “那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还想和他恢复婚约?” “这世上的事不是单论喜不喜欢的,论人裴泽州一无是处,唯一的优点就是能力出众,名下资产估摸着也很可观,跟他联姻对我有助益。” 白静妍酝酿出一丝愁绪,点了支薄荷烟夹在手里,“我在家里排行老二,上头一个哥哥,下边还有个弟弟,这年头家里不管有没有钱重男轻女都是一脉相承的,我不为自己争取等到结婚十分之一的家产都分不着,找个位高权重的男人联姻就不一样了,最差也有机会和我那两个兄弟争一争。” “所以你是想劝我退出吗?”内心里她觉得两人不是能坐在一起相谈甚欢的关系。 白静妍摇头,“之前是,现在用不着了,裴泽州不识好歹,我还看不上他呢,你只管跟他谈,放心好了我不会搞破坏的,有钱有势的男人又不只有他一个。” “白小姐能力出众,以后一定会大有作为。” 好听话谁都爱,白静妍心情好了不少。 她没有敌意是好事,有些话就不难问出口了,南晚吟适时展露少女情思,“裴先生现在变化很大吗?听你描述他以前好像很桀骜叛逆。” “你这形容一点不差。”聊起裴泽州以前,白静妍大有说头。 “他以前是个酷哥,玩赛车还组了个车队,满世界参加比赛,别看现在西装革履死气沉沉,那时候赛车服一上身该说不说是挺帅,还特讲究少爷毛病,有款常用的香水比赛时候必喷,人家采访问他有什么特殊寓意吗,他说闻不惯汽油味,白瞎他车迷写的八百篇解析小作文。” 南晚吟表现出好奇,“是什么香水?” “怎么,你也想买来试试?不过他出车祸以后就不用了,我当时帮他做应援,买过一些发给他那些车迷当福利,家里现在还有存货,哪天带给你。” “谢谢,”她脸上泛红有些羞怯,“我只是想离以前的他更近一些,所以想知道他喜欢的气味是什么样的。” 全然一副深陷情网不可自拔的甜蜜模样,看得白静妍有些欲言又止,“你和他,算了,总之别太相信男人,自己立起来才有话语权,趁着他对你还有喜爱,多为自己筹谋一些,算是我日行一善给你的忠告。” 门外响起敲门声,白静妍让人进来,南晚吟认出那人是江禹助理。 “静妍姐,禹哥让我过来问您什么时候过去?” “知道了,马上过去。”她起身,在南晚吟明显不解的注视下轻笑一声。 “长得还算合我心意,包下来玩玩。” 一句话,打开南晚吟新世界的大门。 白静妍人都走了她还在捋这几个人的关系,一时不知道谁和谁更值得惊讶些。 在港城白静妍还有追求裴泽州的意思,实际上私底下已经有江禹了吗? 还有江禹,一面在节目里和许可晗炒cp,一面在节目外靠白静妍这个金主拿资源,唯粉和cp粉吵来吵去,到头来都被耍的团团转。 娱乐圈,名利场,原来如此吗。 第46章 我谈了女朋友 十一月中旬是裴泽州生日,房阿姨怕她不知道还专门提醒一句,南晚吟虽然调查过他,但明面上要装不知道,感谢完房阿姨后又向她请教裴泽州喜欢什么,想替他准备一件礼物。 房阿姨替她参谋,最终选中万宝龙大班系列的一款暮蓝钢笔,生日当天还在房阿姨指导下做了一碗长寿面。 面团润油抻成长条,刚好够一碗的量,中间不断,一口从头吃到尾,寓意长寿安康。 面条准备好只等裴泽州回来下锅,平常七点左右准时回来的人左等右等不见回来,房阿姨想到,“老宅那边可能有家宴,是会回来晚点的,怪我一时没想到,晚晚你去休息吧,等先生回来我叫你。” 南晚吟坐在客厅没动,有些执着,“房阿姨,我想在这里等他。” 房阿姨便没再多劝,年轻人谈恋爱都注重仪式感,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意义非凡。 她拿了条毯子给南晚吟披上,又去洗衣房收晾干的衣服,随口说一些在外听来的趣事,客厅里不时回应一句,到后面渐渐没了声音,探头一看才发现女孩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房阿姨看她像看自己女儿,总忍不住带出些心疼,动作轻了很多怕把人吵醒。 老宅那边灯火通明,四合院内几个小孩趴在锦鲤池边给金鱼喂食,旁边佣人小心看护着,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有小祖宗掉下去,池子浅倒不至于出事,只是这个时节的水寒意逼人,小孩子受凉难免生病。 餐厅里围着雕花圆木桌坐了一圈大人,坐在主位的贵妇人身穿黑色缎面刺金旗袍,外搭一件松绿披肩,气质端庄雍容。 身边两侧坐着裴沁雪和裴泽州,往下依次是本家的亲戚,各个笑容讨好,嘴脸奉承。 裴沁雪全程黑脸,完全没给所谓的叔叔婶婶半分颜面,若不是母亲强制,她根本不会回来参加这种家宴。 裴泽州表面功夫做的好,大家给他庆生,他礼貌感谢,对旁敲侧击想谈合作的都没给准话,今天这顿饭吃的是人情世故,他自己不喜欢,但知道母亲看重,所以不会驳她面子。 一顿饭用到最后,各人心里怎么想的不重要,面上看着还算其乐融融,勉强有个家族的样子。 送走客人已经是九点往后,佣人进来打扫,裴泽州起身预备告别,话还没出口,严明华淡声让他坐下。 裴沁雪预感到不妙,小心起身想溜,换回一句“你也坐下”。 兄妹两个如出一辙的正襟危坐,严明华不与他们兜圈子,先指责裴沁雪,“你今日太不成体统,自家亲戚同你说话,做那副冷眼给谁看?” 说别的裴沁雪还能忍忍,说起这她索性撂下脸,声音骤然怨怼高亢,“凭什么给他们好脸!一群吸血蚂蟥,当初爸爸出事他们哪个不是急着揽权?一群畜生都等不到爸爸下葬,丧礼上公然闹起来,哥哥要是真站不起来,咱们怎么被赶出家门的都不知道!” 她越说越气,眼泪跟着飙出来,“现在眼看着翻不了身,一个个装的老实,做过的事全当忘了,厚着脸皮隔三差五往老宅跑,您就这么不记仇,好生招待不说,哥哥生日还专门摆家宴请他们,这饭我是一口吃不下去!” 严明华一拍桌子,声音冷厉,“这些话是你一个小辈该说的吗!” “我有什么不能说的,没赶他们出去已经很客气了!” “你什么时候能懂事一点,整天这么意气用事,早晚有一天要闯出祸来。” “我知道你总嫌我爱闯祸不如别人家里的淑女小姐端庄,那有什么办法,我要是个软脾气当初不知道要怎么被他们欺负!” 母女俩吵的凶,佣人收拾东西都不由放轻手脚,严明华跟她说不通,犟驴脑子认死理,转头去看裴泽州。 “我知道你不想应酬这些人,我也不想,但我还是那句话,一切以家族为重,家业要薪火相传,断亲是一时痛快,以后少不了独木难支的时候。 况且这些人都是你父亲的手足,便是看在他的份上也多少给几分面子情,无伤大雅的小忙帮一帮也没什么损失,记着教训别把他们胃口养大了就行,逢年过节没人登门,旁人还不知要如何编排。” “我明白。”他回这一句,并不给准话答不答应。 左右也没拒绝,严明华不想逼他太紧,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骨子里又犟又叛逆,这样模棱两可还能维持和那些人的表面和平。 趁着兄妹俩都在,她说起另一件关心的事,“你是做哥哥的,该给沁沁做好榜样,快三十的人了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以前总借口集团的事来敷衍我,现在内外太平,你往日那些同窗有几个没成家的?只你孑然一人,连个女朋友都不谈,再拖下去哪家小姐敢嫁你。” 裴沁雪眼睛瞟了瞟,心虚移开,够义气没在严女士面前拆他台。 然而裴泽州一张嘴,差点没让她眼珠子瞪出来。 “我谈了女朋友。”他语气平淡无波,根本没意识到这话有多大的杀伤力。 严明华意想不到,紧接着露出笑来,关切问,“是哪家的女儿?你也不懂事,该提前同我通声消息,在外走动遇上人家父母也好有准备,不至于失礼。” 裴泽州说,“不用,她父母已经不在了,如果您想见我就带她回来一趟,不见的话也不要去打扰她。” 严明华脸色肉眼可见沉下来,“我一直觉得你沉稳知道轻重,这些年来你的事从没多插手过,但你也该清楚,你的妻子不说出身高门大户,好歹也要是书香门第。 对方无父无母我很同情,也可以当成做慈善给予资助,甚至能接受你一时兴起的喜欢,只是我的底线也很清楚,你不要妄想把人领进家门,否则我只当白生养你一场。” 裴泽州一字一句听的清楚,末了点头,“那就不见,您舒心她也省得惴惴不安,以后两边互不打扰。” “粥儿!我不是同你商量,你也不要一意孤行。” 裴泽州乳名粥粥,小时候严明华常抱着他粥儿粥儿地哄,自上学后这称呼就不怎么听过了,乍一入耳还有些不习惯。 “我明白,我的态度已经告诉您了,有什么不满您尽可以宣泄,只是不要越过我去找她。” 他重新起身,颔首告别,“谢谢您的庆生宴,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迈步坚定离去。 严明华动怒砸碎一个杯子,瓷片四溅,茶水连同茶叶脏污皮鞋,迸起的碎瓷擦过手背,裴泽州面无表情,步伐没有丝毫停顿。 “你不要忘了!”严明华气到胸口喘息,眼见她要说出什么难以收场的话,裴沁雪急忙打断。 “妈!您坐下别气,我去劝劝哥,又不是什么大事,对那群亲戚您都能笑脸相迎,到哥头上怎么就没耐心了。” 她的话令严明华稍恢复些理智,望着门口那道沉默站立的背影,终是把到了嘴边的质问又咽回去,失神抬了抬手让佣人把地上打扫干净。 裴泽州背影**笔直,外面夜色浓重,里间灯光在门边倾泻一片,他站在明暗交界处半边脸孔晦暗不明。 母亲没说出口的话已如利箭贯穿胸口,时隔那么多年早没有第一次那样大的杀伤,但也做不到坦然面对,像陈年旧疾重新被撕开疤痕,面上看着似乎愈合,一团锦簇,实际上底下早已腐烂不堪。 完整的话他听过,在监护室里,躺在病床上如废人,翻身都做不到,骤然听闻噩耗一心只想赔罪,母亲那时就站在床边冷眼看他,用冷漠讥讽的口吻说“你不要忘了,若不是你一身反骨不服管教,你爸爸不会终日忧心忡忡病情加重。” 她那时落下泪来,还是忍不住怪他,“父母是你的仇人吗?我们只想让你走上正途,你为什么偏要一意孤行,把自己害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爸爸到死都不安心!” 后来大概也还说了些别的,他只把最后一句记得清楚,“你有什么资格寻死觅活,你最好尽快站起来,人死了家业再守不住,你就是死又有什么颜面去见他。” 裴泽州那时才明白,罪人是无法以死谢罪的。 死无法谢罪,痛苦地活才能。 停下的脚步复又迈开,身影融入夜色时,他在想母亲说的都对,实在不该有多余的痴想,他只是有些贪恋家的温馨,有个人陪在身边会让他觉得不那么孤单。 他其实不喜欢过生日,因为每年都是如此,虚伪应对,满心压抑,像个提线木偶。 裴沁雪跟在身后追出来,出了院子才算把人拦下,“哥,妈妈只是突然听到这种消息太震惊了,你总要给她时间适应的。而且你明知她肯定会不高兴,瞒着就算了,非要说出来。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你别怪她,当年说那些话,她也一直自责,刚刚是口不择言。” 裴泽州已经将情绪收敛干净,声音平和沉稳,“我知道,你回去陪陪她吧。” 裴沁雪“哦”一声,走了两步实在不放心,拐回来叮嘱,“下个月奶奶过寿,那些人做的再过分在奶奶眼里总是血亲,她老人家这些年一直想劝和,妈妈也是顾忌这个才不想闹得太难看,虽然每次家宴不给好脸色的都是我,但你才是真有打算要和那些人断开,这点心思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哥,听我一句劝,再忍忍,至少奶奶在世时不要让她操这份心。” “你能一直这么懂事,那些人也算不得什么了。”这话是真心,裴沁雪一贯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难得有这么操心思虑的时候。 稳重也就能维持这么一会儿,裴沁雪好奇问起,“你上次在黄映那里吃了闭门羹,想好另送什么寿礼了吗?跟我通通气,省的我自己没头绪干想。” “还是那副八仙贺寿的屏风,黄映答应接下了。”裴泽州说。 “啊?田助理当初苦哈哈说黄映多难啃,一点缓和不留,我还跟室友抱怨过,怎么就答应了?” 裴泽州松缓的神色重新蒙上层阴霾,脑海中电光火石抓住些什么,沉默好一会儿才问,“室友都在吗。” 裴沁雪没想到他会关心这个,思索了下说,“在啊,那天下雨,宗淮不知道跑去哪鬼混,我在宿舍等车来接,徐玲喜欢拉着李念微打听这些,南晚吟刚从图书馆回来,伞都没有,淋的比我还惨。” 第47章 “我永远不会欺骗你。”…… 裴泽州长着一张温文儒雅的脸,含笑时显得文质彬彬很有亲和力,然而一旦冷脸,再迟钝的人也能瞧出不对。 裴沁雪有些吓到,觑着他脸色问,“怎么啦?” 他极淡地笑了下,似某种无可奈何下的敷衍,“没事,回去吧。” 裴沁雪眼底狐疑,一步三回头离开,当妹妹的对哥哥多少都有些了解,他刚刚那样明显不对,情绪很奇怪,不待她察觉又消弭无痕了。 田浩已经将车提前开到院门口,隔着车窗看到裴泽州独自静立良久,久到他频频看向手表确认时间,几次想下车询问,又都及时止住,金牌助理守则第一条就是不过多干涉老板自由。 十分钟后,裴泽州坐上后座,田浩从后视镜里观察他脸色,和平常没什么不同,表情淡淡的,辨不出喜怒。 启动车子,开出胡同巷驶入街道,夜色将车窗晕染成一面镜子,映入他沉静漠然的侧脸,接近金陵府时突然出声问田浩。 “做义工感动黄映答应制作屏风,是你的猜测还是调查过。” 田浩足足过了一分钟才回答,摸不着裴泽州为什么这样问,他答的模棱两可,“南小姐去春庭珐琅馆做义工是确有其事,我向那里的工作人员打听过,据说黄老师对南小姐很看好,当成半个徒弟在带,所以猜测她应当是 被南小姐的毅力打动。” “黄映孤高,少有人能入她眼。” 田浩自然顺杆跟着夸,“南小姐不仅漂亮,人还聪慧勤勉,黄老师算是有眼光。” “第一次来老宅,我让你查过她,是那时不够聪慧勤勉吗,你给我的回复只提到她做兼职,半句不言两人交情深浅。”裴泽州看着窗外,语气听不出指责,像是随口一句闲谈。 田浩已经坐不住,想回头解释那时只是投机取巧,左右只是为了确认南晚吟是否真的认识黄映,既然证实她确实在珐琅馆兼职过,也就没有继续费力向下深挖。 “裴总……” “算了。”裴泽州打断,他不想听了,摆在眼前的是一道拼图游戏,蛛丝马迹越挖越多,真真假假他已经不想细究。 他自己选的,不想自取其辱。 回到金陵府已经接近凌晨,推开入户门室内昏暗一片,只门厅留了盏壁灯。 房阿姨听到动静迎出来,声音放的极轻,“先生可算回来了,晚晚一直在等您,困得打瞌睡也不愿意回房间休息,想给您过生日呢。” 裴泽州顺着她视线看到沙发上那颗毛绒绒的脑袋,睡得极熟,开门和说话声都没能吵醒她。 他想到港城回来后她似乎一直很忙,工作时会给他发来一些在节目现场的照片,口吻惊喜和他分享电视上惹人捧腹大笑的综艺节目都是如何一点点打磨的。 那时的她活力满满,对很多事都充满好奇,即便他没有经常回应她,上午发的消息很多时候下午才看到回复,也有一些是隔了几天才看到,他并不适应在手机上事无巨细分享生活的恋爱方式,可也明白应该要尊重她,然而这么简单基础的事,他总一次次忽略。 现在想来大概是她总表现的不气馁,哪怕他回消息晚,哪怕他没有逐条回复,她从不会表现出分毫失落的情绪,遇到趣事时还是会孜孜不倦坚持分享给他。 那些图片和视频零散拼凑起她的工作内容,每天都辗转于公司和各个活动场地,能静坐下来给他发条消息大概就是她休息的方式了。 黑沉的眸中情绪复杂,升起的怀疑被他暂时压下,裴泽州将手杖递给房阿姨,脚步不甚稳健,但仍一步步靠近她,弯腰将人从沙发上抱起。 大概是他的动作不够轻柔,她在他怀里惊醒,眼底有睡眼朦胧的懵,在看到他后尽数转化为惊喜,急忙拿起手机看一眼,差五分钟过凌晨。 她松了口气,手臂揽住他,语气亲昵,“裴泽州,祝你生日快乐!” 他说谢谢,面上含笑,介于公式化和感动之间,他的生日似乎只有她真心在意。 而她的真心如何,他现在有些猜不透了。 南晚吟还被他抱着,担心他腿伤急着下来,期待问,“还有一点点时间,我给你做一碗长寿面好不好?” “好。”被她那样期待看着,他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她开心极了,立马去寻房阿姨帮忙,两个人在厨房忙活着,都把这当成了不起的大事对待。房阿姨爱操心,平时总闲不下来,这会儿却只在旁指导,煮开水、下面、煎荷包蛋全由南晚吟独立完成,裴泽州只听见一声接着一声晚晚传出来,听得久了这称呼不由自主在心底烙下。 不多时一碗葱香鸡蛋面被端上桌,热气腾腾香味扑鼻,裴泽州被请过去坐下,面的卖相极好,她坐在对面两手撑住脸颊期待望着,面条一端细心挑在荷包蛋上,不费什么力就能轻易找到送进嘴里。 “千万不能断哦,要从头吃到尾,以后一定会健康长寿无病无灾的。” 她紧张的注视下,那根面条被一点点吃干净,连同荷包蛋和装饰的青菜也没剩,这绝对不是他吃过最美味昂贵的面,却是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会记忆犹新的味道。 裴泽州有这种预感。 南晚吟这时才敢放松出声,“好吃吗?” “嗯,谢谢你。” 很客气的对白,与南晚吟预想中完全不同。 她没表现出异样,软声同他说,“你是不是很累啊?快去洗澡早点休息吧。” “我还要去书房处理一点工作上的事,你先去睡吧。” 她犹豫说“好”,乖顺起身回卧室。 裴泽州脸上笑意渐渐褪去,觉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了,他因未得到证实的猜测对她态度冷淡,她却没有多问一句,全然默默接受。 她一直很懂事,以前是,在一起后更是,从不与他闹脾气,与工作相关的事总怕打扰到他,他在书房时她连脚步都会下意识放轻,还会悄悄教育喜欢乱跑的妮妮不要打扰到他。 裴泽州在书房思绪放空,集团的事,家里的事,还有那些本家亲戚的事,杂乱积压在心头,想做的事有那么多阻碍,不想做的却总被逼着接受。 等到心绪完全平复下来已经是半小时后,工作只是推脱,他没想好怎么处理和她的关系,远了近了都怕会伤到她,没彻底冷静下来前,他不想在她面前露出端倪。 裴泽州回房间时已经洗好澡换上睡袍,书房里有一间小卧室,他有时工作到深夜会干脆在那里歇下,房阿姨就放了一些他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在书房。 本意是怕吵醒她,然而推开门才发现卧室灯还亮着,她靠在床头看手里的礼物盒发呆,飘忽的思绪在看到他时重新凝神,坐起身笑着说,“你忙完啦?” “嗯,怎么还不睡?”他问,眉宇间萦绕淡淡疲惫。 “我想把生日礼物送给你。” 她将手里盒子递来,裴泽州接过,拆开包装看清是一支钢笔。 “谢谢,我很喜欢。”说完,俯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礼物被顺手放在床头柜上。 到这里,关灯上床,这件事其实可以就这样过去,不去想也不去问,当成不存在。 他的手触上开关那一刻,她突然怯怯问,“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裴泽州刻意堆起的温和一点点退却,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表情有些淡,意味不明地问了句,“你的镯子呢,怎么不戴了。” 她脸上怯意褪去,笑意浮起,眼睛与他对视,落在身下的手抬起,手腕上戴着那条在港城市集买的手串,“我想戴这个。” “这东西价值远比不上你那只手镯。”他理性发出质询。 “可我更喜欢你送的。” 他有些沉默,她便继续说,“黄老师对我多有提携,之前收徒的事被人传得沸沸扬扬,我不想给老师找麻烦,镯子戴在手上太惹眼,你送的这个就很好,别人看着平平无奇,只有我知道它有多珍贵。” 心跳在漏掉一拍后混乱了节奏,裴泽州有一瞬间失神,反应过来后手已经触上她脸颊,柔软温热地贴着他掌心,轻蹭着,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信任和爱慕。 圆润含情的眼眸瞥到他手背上凝着血痂的伤口,她被吓到,心疼问怎么会受伤,人也紧跟着要下床去找药箱为他包扎。 行动比思想先一步做出反应,裴泽州猛地扯住她将人压在床上,高大身躯压迫下来,低缓说,“我喜欢真诚的人。” 她眸底茫然,似乎不懂他为什么这样说,但还是愿意为安抚他做出保证。 侧头寻着他手背上的伤口亲了亲,她温柔笑着说,“我永远不会欺骗你。” 身影倾覆下来,他的吻落在唇上,凶狠霸道,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与绅士有礼的裴泽州判若两人。 木质香气包裹着她,如他的另一道坚实怀抱,固若金汤,不容脱逃。 南晚吟有些受不住,偏头想喘息,下巴被他单手锢住,腰也紧扣着动弹不得,只能不住朝后仰头,唇角溢出破碎呻i吟。 他这时才愿意放开她,墨黑幽深的眸含上情i欲,将她动情迷离的样子收入眼底。 “晚晚,如果你不想,可以拒绝我。” 他这样喊她,在强势和温柔间切换自如,那样不容拒绝的亲吻后又绅士向她申请许可,顺序是错乱的,纠缠在一起的呼吸也是。 她没说话,手臂 勾上来,揽着他脖颈主动献吻。 裴泽州拥着她加深,细密的吻一路向下,在细白脖颈和肩骨流连,最终沉入山峦沟壑。 第48章 她让家的概念有了雏形 次日是周五,公司里气氛轻松,虽还是工作日,大家的心情已经提前过上周末。 闻悦上部戏已经杀青两个月,眼下虽然接了综艺,但每个月只有一次录制,其他时间也不能荒废,新戏还要尽快敲定。 赵涵喊了南晚吟一起过剧本,闻悦也在,三人聚在艺人工作室讨论每个本子优缺点,综艺上获得的流量能不能转化成粉丝全看这部新戏水花够不够。 南晚吟面无表情坐在一角,视线在剧本上,思绪早已飘到别处。 昨天晚上一切渐入佳境,她甚至感受到一丝难言的陌生快意,身体四处起火,胸前湿热难耐,若是不出意外他一定行的。 她还是低估了裴泽州让人失望的本事,过了前戏到后半程两人都很急,他少见地不那样沉稳,一手托着她腰,另一只手撩起睡裙,待要更进一步时却忽地一顿,疾风骤雨的动作温柔下来,为她拉下睡裙蔽体,俯身在她唇角亲了亲,然后说睡吧。 南晚吟欲i火焚身,不上不下,舒服的泪水还挂在眼尾,他已经起身关灯并体贴为她拉好被子。 昏暗室内无人出声,彼此呼吸清晰可闻,如出一辙地喘。 想不通他为什么戛然而止,南晚吟思绪都是宕机的,身体被冰火两重天折磨,根本分不出心神去想原因,她只觉得气,还有不能言说的躁。 那种感觉酥麻入骨,但是没有得到满足。 心头郁结一股躁气,连带着工作都难以集中精神。 “南晚吟?”赵涵喊了两声才见她回神,不免好奇。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没什么,昨晚有些没睡好。”她面上扯出笑敷衍过去。 赵涵也不是非要刨根问底,转头问起她对剧本的看法,“目前递到手里的这三本你推荐悦悦接哪个?” 南晚吟把手里在看的那本递给她,“我大体浏览过一遍,这本是大制作古装剧,导演和悦悦合作过对她印象很好,所以特意邀请她出演新剧女主的心机嫡母,这个角色和悦悦以往在荧幕上展现的形象完全不同,演好了会给观众带去极大反差感。” 赵涵提出自己的想法,“我更看好这本,女主从小受尽磨难,长大后凭借努力白手起家,符合主流价值观,更重要的是愿意把女主这个角色给悦悦。” 闻悦刚看完手里的宫斗本,剧情老套平淡,后宫几位妃子的争斗手段也很幼稚,没什么亮眼的地方,难怪这两人不约而同忽略这本。 “主流剧大多冲着拿奖去,顶流女星人手一部,悦悦拿什么和她们竞争?而且那个剧本高光几乎都在男主身上,女主几次遇难都由男主解救,人设剧情都有些单薄,和悦悦以前演的坚韧善良角色没区别,没必要为了女主头衔去给新人抬轿。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制造话题度,有张力和冲突的人设才容易引起网友讨论。” 她看向闻悦,“大制作的剧宣不用我们操心,角色虽然是反派,但人物的经历和成长线都很丰满。高门大户的嫡女为爱一意孤行嫁给穷书生,书生苦读金榜题名,两人成婚后才得知书生其实早已娶妻生子,小姐为家门声誉胁迫书生与发妻恩断义绝,十年时间里书生在小姐助力下官拜一品,在天子脚下是远近闻名的和睦夫妻,直到书生的女儿寻亲登门,这花团锦簇的表象才被戳破。” “书生与发妻的女儿就是这部剧的女主,碍于众口悠悠,小姐不得不忍下满腹愤怒认下女主,外人交口称赞夸小姐大度,然而小姐的慈和只是表面伪装,私下里对女主多有针对,几次三番出手陷害,却不知女主聪慧非常,寻亲只是复仇的手段,真正要做的是在世人面前揭露嫡母的蛇蝎面目。” “嫡母所为败露后被世人唾骂,这个角色的高光点恰恰在这里得到体现,小姐不接受那些污名,散尽家财将书生虚伪薄情宣扬的人尽皆知,她从来不曾有一刻后悔,也不觉得自己输了,她只是遇人不淑,倘若不是遇到书生,她的一生本可以热烈张扬,剧本留给小姐的最后一点笔墨是,登闻鼓,诉御状,宰相妻,休薄郎。” 南晚吟最后说,“这是一次大胆的尝试,我只提出自己的想法,具体接哪本看你自己决定。” 赵涵还是觉得可惜,一旦演了配角,火起来还好,如果不火以后就很难接到女主本子了。 闻悦认真思索片刻,一锤定音道,“就这个吧,要么一战成名,要么就此退隐,我这个年纪不适合打安全牌。” …… 工作堆积在一起,裴泽州到下午才得片刻清闲,薄唇沉敛,黑沉平静的眼睛落在对话框上,南晚吟发来一张照片,很开心的语气说是同事请的奶茶。 和他在一起,她大可以不用工作,裴泽州有过这种想法,但最终没说出口,她在工作时像一株活力阳光的向日葵,他不想她枯萎。 按下内线,他喊田浩进来。 田浩来的很快,嘴上还沾了点没擦干净的奶茶沫,面色惴惴,担心摸鱼被发现。 裴泽州对他远没有那么观察细微,淡声说,“帮我预约下张院长。” 田浩心一松,不是发现了就好。 张院长以前是裴泽州的主治医生,当时是在外地出事,医疗设备和救治团队都不算顶尖,给的治疗方案上最差结果是截肢,严明华不能接受,特意申请航线动用私人飞机把裴泽州接回京市。 手术由张院长亲自操刀,恢复期加上康复训练足足过去三个月裴泽州才勉强依靠拐杖站起来,那时张院长给的医嘱是不要劳累,每半年复诊一次,观察骨骼生长情况制定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裴泽州只在第一个半年回去过,得到张院长恢复还不错的评价后便再没去过医院,他那时忙着同叔伯争斗,对于腿没那么关注,能重新站起来就已经别无他求。这几年大权在握,也习惯了借助手杖掩饰腿脚不便的缺陷,本打算就这么将就下去,反正于他而言也没什么影响。 但是昨晚…… 时隔多年,他又一次为自己有一条不甚便利的腿感到烦闷。 甚至抗拒在她面前展露那样孱弱狼狈的一面,那条腿拖着他不得不终止动作,在她不解又茫然的注视中灭掉房间灯光。 田浩看出他似乎心情不佳,垂眸敛唇冷着张脸,不敢多问别的,应声后着手去联系张院长。 周末阳光晴好,南晚吟抱着妮妮和房阿姨在阳台晒太阳,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天,一个分享听到的明星八卦,另一个说小区里哪户业主在外包i养情人被正牌老婆知道闹到公司,还在小区里大打一架,不是保安拉的及时,女业主的高跟鞋都要把男人脑袋砸穿。 聊着聊着又说起这么大的阳台空荡荡看着可惜,房阿姨说在她老家那边家家户户门口都有菜地,一年四季吃自己种的菜别提多方便,这种事也只能想想,在裴泽州的阳台种菜,光是听着就荒唐。 房阿姨一脸可惜,南晚吟心血来潮说种不了菜也可以种花,来年春天一室花香,再坐在这里晒太阳就更惬意了。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下单。 天冷很多花不适合栽种,挑来挑去只下单了木绣球、矢车菊和鼠尾草,还有一些常春藤和龟背竹做点缀。 花店半小时就送货上门,房阿姨拿着剪刀拆包装,南晚吟负责将它们搭配摆到合适位置,妮妮窜来窜去好奇不已,毛爪子去够枝叶,鼻子凑上去嗅个不停。 等到一切安置好,阳台已经焕然一新,房阿姨搬来烤炉用陶罐煮了一壶玫瑰红茶烤奶,炉边放一圈桂圆板栗花生,不一会儿就冒出阵阵香气。 南晚吟靠进躺椅,妮妮巡视完一圈花草跳上膝头找了个舒服位置眯眼打瞌睡,她抬手轻抚小猫后背,毛绒绒的柔软。 外面太阳西斜,半边天空染成橘红色,云朵大片漂浮,宛若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侍花弄猫,这曾经是她最向往的生活,人的欲望无穷无尽,心也变得贪婪,梦寐以求的桃园近在眼前,她却不感到满足了。 脸上平静 ,唇畔淡淡含笑,这一刻是真的舒心,可她也真的不愿停在这里。 晚上裴泽州进门看到花团锦簇的阳台时,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走错了,妮妮竖着尾巴从客厅走来,他的怀疑被打破。 厨房里传来蛋炒饭的香气,他想起几天前南晚吟同房阿姨闲聊时说想学习做饭,但自己手艺不好,以前照着教学视频做过一次,是最简单的蛋炒饭,成品糟糕。 房阿姨就安慰她不用灰心,她亲自教,别的不敢保证,蛋炒饭是一定能学会的。 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椅背,视线往厨房看去,她在灶台前小心翼翼翻炒,房阿姨掐着时间提醒放配菜,两人俱是全神贯注投入,没人注意到他回来了。 裴泽州抵着椅背静看,不甚便利的那条腿微曲着,身体重心压在另一条腿上,这姿势算不上得体,但勉强能让他获得片刻舒适。 厨房灯光明亮,炒饭香气飘出来,她笑着享受房阿姨夸赞,画面看起来如梦似幻。 这样平淡家常的一幕令他不忍破坏,时间兜兜转转,他想要的不过如此。 以前是求而不得,现在是唯恐成空。 她让家的概念有了雏形,喜乐和忧愁都围绕着他,在她身边,他不需要强撑起坚不可摧的一面,她的在意和无所保留的爱在一点点疗愈他。 也在一点点撬开紧闭的心门。 第49章 星眸皓齿,千娇百媚,好看…… 南晚吟在裴泽州身边过了一段平静的恋爱生活,两人如同一对最普通的情侣,除却工作,闲暇时会坐在一起看一部电影,她窝在裴泽州肩头,妮妮就窝在她腿上。 裴泽州最近在做腿部训练,周末固定会去一趟医院,她没多问,心里祈愿他最好别再让人失望。 周三下班时她如往常一样去找司机,却在公司楼下意外看到田助理,上车后才听他解释是裴泽州要带她出席一个饭局,田浩提前来接她去造型室换装。 南晚吟很难不去思考背后的原因,裴泽州是一个公私泾渭分明的人,工作的一部分不会在她面前展露,私生活也从不允许旁人打扰,确认关系后只意外见过一次裴沁雪,自那次以后她的身边一片清净,不用费心思去猜就知道他是有意在做分割。 可现在却主动要她陪同出席饭局,饭局和私人聚会不同,是更正式的场合,一般都是谈公事,她不懂自己有什么出席的必要,也不觉得自己已经有本事迷得他神魂颠倒,迫不及待要给她送资源,更不要说她还只是个助理,喂什么都为时过早。 一路都没想出什么头绪,到地方后负责服务她的造型师和店员已经在等候,上妆和做发型同步进行。 妆容上强调塑造眉眼精致感,搭配toord红色唇膏,长发低挽,与刚刚换上的黑色丝绒长裙相得益彰,贵气明艳但不显张扬刻意,不至于喧宾夺主,又绝对的一眼夺目。 田浩接来裴泽州时,南晚吟正从灯光明亮的化妆室往外走,微侧头抚顺与发丝纠缠在一起的银质流苏耳环,身后人影憧憧,独她耀眼如明珠。 抬头望见他,眼波流转出惊喜,快步走过来仰头问,“好看吗?” 星眸皓齿,千娇百媚,好看不足以形容。 迎上她殷殷期待的目光,他轻笑,“芙蓉如面柳如眉。” 她羞涩移眼,弯起的眉眼潋滟生波。 裴泽州携她到场时包厢里已经坐满人,清一色西装革履的中年男性,见他到场纷纷起身打招呼,东道主将两人迎到正中空出的位置,南晚吟才得以看清原来在场的并不都是中年男人,还有一位她的熟人。 宗淮坐在靠门边的位置,进门时很难注意到,如今面对面坐下,望见他惊讶不已的样子,她微微一笑不甚在意。 同时也明白了裴泽州带她出席的用意。 按理说她该感动才对,可没有,心底平静无波,因为明白他给出的补偿远远达不到她想要的,人前做小伏低几句不痛不痒的道歉换不来她的原谅,宗淮要怎么赎罪,裴泽州说了不算。 迟早,她会自己讨回来。 主宾到场,菜肴一道道呈上来,坐在宗淮身边的男人率先起身敬酒,“裴总,你我两家往日一直有合作,ise在互联网和金融领域的影响力有目共睹,称一句行业标杆也不为过,您的能力我最是敬佩,只可惜我家这个太不成器,要是能习得您半分皮毛,我也就别无他求了,今后生意场上还望您多提携。” 裴泽州淡声回一句“宗老板客气”,别的再无过多回应。 桌上都是生意场的人精,裴泽州待人接物一向周到有礼,还没见过如此摆架子的时候,这是明摆着故意晾宗老板,个人心中都有猜测,包厢里一时没人说话,气氛僵沉。 宗老板尚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人而不自知了,心里回味一遍措辞,句句客气只在结尾两句略提了宗淮,不至于惹裴泽州不快。 想来想去也只能归结到宗淮和裴沁雪几个月前的那场闹剧上,觉得裴泽州是有意替妹妹出气,桌下的脚踢了踢低头装死的儿子,打眼色示意他借这个机会正式给人家赔礼道歉,好把这一出恩怨了结。 眼见躲不过,宗淮只好起身,端着酒杯绕半桌走到南晚吟面前。旁人不清楚怎么回事他自己再明白不过,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南晚吟居然真能搭上裴泽州,再回想之前在红星会所羞辱人的狂言,他都想抽自己一嘴巴子。 “南小姐,之前是我冒昧不懂事,对您多有得罪,这杯酒算我向您赔罪。”他说完,将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 其他人暗中打量的目光才敢落在她身上,裴泽州能把人带到这种饭局,身份显而易见,再看宗淮这伏低做小的姿态,不难想到这是裴老板在替女友出气呢。 往日里没听风声,只知道裴泽州出了名的不近女色,酒局上有人为了讨巧特意找人陪他,裴泽州那时到场只看了一眼,门都没进转身就走了。 自那以后大家同他做生意都一派正经,再没人敢投机取巧使偏招,这些年他一直洁身自好,从没传出过半点绯闻,能供大家八卦一句的也只有和前未婚妻那点子事,这还是头一次见他在人前大秀恩爱。 各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以后碰上这位南小姐少不得要客气三分。 宗淮将一滴不剩的酒杯倒扣给她看,南晚吟态度不冷不热,面含淡笑告诉他已经过去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裴泽州的好意不能不领,宗淮在人前道歉,她只能在人前接下,否则少不了要被人议论一句心胸狭窄斤斤计较。 原谅归原谅,也不能显得太不放在心上,她得让裴泽州知道,她不是没心没肺,很多事情不提不代表已经过去,曾经受过的伤害已经在心底留下疤痕,非一句道歉可以弥补。 宗淮敬完这杯酒,宗老板已经回过味来,怪道低调如裴泽州居然在这种场合堂而皇之带女友出席,原来是专门冲着他们父子来的。 这出插曲过去,桌上话题拐到生意场上,说不了几句话便要敬一轮酒,大多时候是别人在敬,裴泽州不怎么喝,说话也少,但也没人敢忽略他。 桌上认真吃饭的只有南晚吟,每道菜尝一口就已经有七八分饱,见她停筷,裴泽州提一杯酒同在场众人告别。 他要提前离席谁也不敢出声挽留,纷纷起身将人送出去。 回到金陵府时已经接近十点,房阿姨早早歇下,裴泽州牵她走到阳台,这里一团热闹,她种下的花草浓淡相宜,皓月高悬夜空,他从背后拥住她,说话时气息扑在耳畔。 “和宗家的合约还有一年到期,眼下 不好同他们翻脸。” 是在同她解释,其实不用,他还能记得这桩事已经是难得,她从没指望通过他来惩治宗淮,也理解他们这些商人彼此间互有合作,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关系,所以打开始她也只是想借助他的人脉和资源尽可能帮助自己在行业里站稳脚跟。 南晚吟庆幸现在是背对着他,否则真的很怕他稍微流露出些许动情,她便会因这份在意和偏向而沉溺。 她可以接受他作为上位者对她的索取和轻视,也能游刃有余应对他的猜忌和试探,唯独对上他突如其来的真心会感到无所适从。 长睫轻垂掩住眸色,她在心底反思自己离合格的拜i金女还差一大截路要走,男人稍微给一点好就要心软,难成大器。 手覆在他扣紧小腹的手背,她声音轻而柔,“以前我过的很不好,受了欺负只能自己忍下,因为清楚没人会帮忙出头,可委屈时还是不免自怜自艾,埋怨为什么总是这么倒霉。” 脊背向后贴进他宽阔胸膛,她放松地、信任地倚靠着他,缓缓道,“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我的幸运都透支在遇见你这件事上,这样一想以前那些经历就算不上什么了。” 裴泽州心口蓦地一软,幽深眼眸闪过怜惜,俯首在她裸i露的肩颈落下一吻,轻缓绵长,如同一道无形烙印。 …… 十二月初闻悦新戏《涅槃》基本敲定,后续由赵涵审核合同盯进度,只等开机进组。 这段期间《极速游戏》进行第二轮录制,为期三天,先导片和第一期节目已经制作好成片,只等来年一月份节目开播。 录制间隙,南晚吟抽空盯紧网上舆论,王牌节目不论去哪个地方录制都能碰见一群粉丝,各个举着手机怼脸一顿拍,再好看的人刻意角度下也难免不会有几张黑图。 除此外陆科予的粉丝因闻悦成为节目常驻嘉宾心有怨气,在网上四处攻击谩骂闻悦捡漏背刺同公司艺人,甚至一度跑到工作室下面维权讨要说法,两边势同水火,她还要防这群粉丝往热搜刷黑词条,这段时间分身乏术,对精力和体力都是极大挑战。 节目进行游戏环节录制,南晚吟坐在小马扎上照例先过一遍热搜词条,和闻悦都没关系,她放心正要退出,余光瞥到十二位有个眼熟的名字。 【裴沁雪暴力伤人】 退出的手一顿,顺着词条点进去,热度居高不下的是营销号发出的一条视频。 光线昏暗的走廊上盛气凌人的女生拎着酒瓶走来,手臂高高挥起毫不犹豫砸在男生头上,红色酒液顺着头发流下,与鲜血混合在一起看着极为渗人。 尽管狼狈成这样,男人也不敢有丝毫反抗,低三下四向女生讨好,换来一道看着就蓄力十足的巴掌。 女生还举着手机,边嚣张施暴边对着男生拍摄,蛮横跋扈到了极点。 视频拍摄角度很偏,看得出来是隔了一段距离放大拍摄,画质有些模糊,声音也很小,只能听到几句围观的噪音。 视频只有这么一段,掐去开头和结尾,大家对这种堂而皇之的欺凌都义愤填膺,纷纷在评论区指责,还有人挖出裴沁雪是飞弘娱乐公司的签约艺人,那条评论得到上百条回复,无一例外都在攻击她这样品行恶劣的人有什么资格当明星。 质疑的人也有,不过太少,很快便被声讨的言论淹没。 第50章 监控视频已经拿到,不过上面…… 事情真相完全被颠倒,大家愤怒于裴沁雪的嚣张跋扈,视频里宗淮完全被塑造成弱势角色,有人在评论区艾特飞弘娱乐给出说法,还有一些激进网友扬言要给裴沁雪开i盒。 只这一会儿功夫热搜榜又爬上几条相关词条,【裴沁雪】、【飞弘娱乐】、【红星会所暴力伤人事件】,其中还夹杂着一条姓名缩写“pqx”。 点进去看到推荐页第一条是个小号在爆料,暗指pqx大有来头,背靠资本才能这么有恃无恐,别看网上现在声量大,只要她背后的资本出手现在沸沸扬扬的事很快就会被摆平,劝大家不要浪费精力发声了,普通人斗不过这些权贵阶层。 这条爆料出来没多久,有人开始尝试去扒裴沁雪家庭背景,只是无论从哪个渠道入手都一片空白,侧面佐证了爆料的真实性。 裴沁雪只是刚刚出道不足两个月的新人,在娱乐圈半点水花没有,账号那点粉丝全是之前做网红积累下来的,正经后援会都没有一个,更不要提能为她反黑的事业粉了。 眼下热搜占据四五条,热度虽然有了,却清一色都是骂她的,还有一些在她网红时期关注的网友锤她爱炫富,生活作风奢靡,眼高于顶我行我素惯了,总之能有今天一点也不意外。 网上甚嚣尘上时,微博突然崩掉半小时,再恢复正常时所有相关词条已经全部撤掉,与这件事有关的言论都被屏蔽。 南晚吟入行已有半年,营销案例和舆论操控相关资料看过不下上百,裴沁雪的事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否则不会一下子发酵这么快,即便现在压下热度,大家也只会认为是她背后的资本出手封嘴,心里愈加笃定真相就是爆料的那样。 如果扒的深一点可能还会把裴泽州牵扯进来,她心里有些怀疑是宗淮自导自演,又觉得他应当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红星会所走廊里又不是没监控,只要调出来公布于众,真相自会大白,他没必要做这种蠢事,且宗家也根本承担不起得罪裴泽州的后果。 这件事表面冲着裴沁雪去,爆料的小号却把舆论往她身后的资本引导,倒像是借机向裴泽州发难。 晚上回金陵府时屋子里气氛有些压抑,裴泽州立在阳台背影冷沉,裴沁雪坐在沙发犟着脸流泪,田浩本来在汇报事情,见她回来客气问好。 房阿姨一脸愁苦担忧帮她把包拿去挂起来,南晚吟默默换鞋,一室沉寂只余田助理的声音低低响起。 “飞弘那边解约流程已经在走,违约金按照市场价赔付,小姐的信息一直没有对外公布过,网上那些人扒不出什么,一些过激言论正在着手发律师函,平台也已经打好招呼,相关词条不会再给热度,公关部目前在尝试干预舆论风向。” 顿了下,他问,“红星会所的监控视频已经拿到,不过上面拍到了南小姐的正面镜头,是不是需要剪辑一下或者打个码再放出去?” 处理过的视频可信度会大打折扣,想要达到澄清效果未经处理才是最有力的证明。 裴泽州没说话,室内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沉闷压抑,房阿姨担忧的目光看来,南晚吟朝她笑笑,主动说,“不用,没什么人认识我的,直接发出去吧。” 这是一道单项选择题,答案没什么悬念,与其被权衡后放弃,不如她自己懂事些主动提议。 田浩在等裴泽州给出指示,他直觉事情会有转机。 大约过去半分钟,阳台上那道身影动了,转身没有言语,只黝黑深沉的眸盯着她静看片刻。南晚吟自认在察言观色上有些天赋,但他看来的那一眼实在复杂,有她读不懂的情绪,一闪而逝抓握不住。 他说,“监控视频暂时不要发出去,尽快查清做鬼的是谁,这段时间送裴沁雪回老宅,安排人看住她,没有我的允许就算是母亲发话也不要放她出来。” 裴沁雪气愤不已,拎起抱枕砸到他脚边,“你不帮我出气就算了,居然还想关着我?我是你妹妹又不是囚犯,凭什么不许我出门!”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娱乐圈水深,你觉得自己有多聪明能把所有人耍的团团转,你以为飞弘签你是慧眼识珠?裴沁雪,你未免太天真。” 裴沁雪气得炸毛,手边能摸到的东西都摔过去丢他,田浩赶紧在前面挡着,被砸的龇牙咧嘴还得钻空子解释。 “裴小姐冷静,飞弘娱乐是一家批皮公司,造星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实际上以赚取违约金牟利,这家公司的艺人都签过不平等条约 ,公司不给喂资源也不许艺人私自接活动,为的就是等艺人耗不下去解约赚取赔偿金。很多涉世未深的年轻人都被欺骗过,有些人倾家荡产才摆脱公司重获自由,还有很多人因赔不起违约金只能被迫和公司捆绑在一起空耗年华。” 裴沁雪砸东西的动作一顿,哭的更伤心了,“那也不是我的错,是他们欺骗,你明知道我的梦想一直是进娱乐圈当明星,为什么总要用你的思想来干预我!本来就很惨了,现在还被人骂得狗血淋头,你谈了女朋友就不管亲妹妹了是吧?明明真相不是他们说的那样,还一味让我忍让,连发条微博解释都不允许,我凭什么受这份气!” 裴泽州眉峰蹙紧脸色不悦,气她到这个时候还执迷不悟。 田浩赶紧解释,“不让您发微博是为了配合降热度,这件事情比较复杂,很可能是对手公司的报复手段,需要引蛇出洞看背后的人还有什么动作,您放心,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这摆明了就是你在连累我,还让我禁足,本来前段时间就被那些黑粉骚扰到搬家,妮妮也被那些人吓到差点应激,怎么所有倒霉事都让我遇上!” 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抽一把纸巾擦干净又说,“就算飞弘是骗子我也不会就此放弃的,你别想替我做决定,我就是要当明星,那些人越不看好我越要打他们脸,现在这样被骂两句就退圈我可没那么怂,才不会让那些不看好我的人称心如意!” 裴泽州脸色冷峻,唇线紧抿努力控制情绪,对田浩吩咐,“送她回老宅。” “我就不回去!”裴沁雪跳下沙发,脚步踩得气势汹汹躲进客房反锁住门。 田浩不知道该怎么办,求救的目光看向南晚吟。 “田助理先回去吧,裴小姐今晚住在这里。” 田浩拿眼去看裴泽州,见他默认才忙不迭离开。 送走田浩,南晚吟让房阿姨也回去休息。裴泽州立在阳台阴影里眉宇萦绕一层倦色,她走过去抬手去抚平他眉间的川字纹,声音清浅。 “别气了,知道你担心沁雪受骗,但她有些话说的也对,梦想这种东西别人规劝再多都不如自己亲身尝试,摔打过后哪怕失败也至少不会觉得遗憾,她是个倔强不服输的女孩子,越是干预质疑反而越挫越勇,既然做不到时刻盯紧她,不如就给一次机会成全,签到正规娱乐公司也省的她被人家哄骗。” 裴泽州沉默不语,她便继续说,“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暂时带她一段时间,星耀老板是陈誉凌,有他在沁雪就算摸不到出路也可以及时退出。” “你们是大学室友,她的性子我不说你也清楚,娇生惯养横冲直撞,闯祸的本事比谁都厉害,你不用为她做这种退让。” 客房门“啪”地一声打开,裴沁雪肿着眼睛奔出来举高三根手指发誓,“你这么说是对我有偏见!刻板印象,你女朋友都松口了,我保证只要让我进娱乐圈,以后南晚吟在我这里说一不二!她让我干嘛绝无二话,一定服从命令听指挥!” 她信誓旦旦,眼底一片渴望,拖鞋都跑掉一只。 裴泽州不想看她,转向阳台沉脸不吭声,南晚吟现在比较能摸准他脾气,知道这就是默许的意思,于是和裴沁雪说,“虽然我说可以带你,但我现在也还只是助理身份,转经纪人的申请要明年才能有答复,这期间建议你可以请一位老师学习演技和声台形表,安下心来沉淀一段时间,等网上舆论平息再出现在大众眼前。” “那不还是跟关着我没区别。”她小声嘀咕一句,换来裴泽州一道冷眼,立马不敢再多话,姿态放低给出保证。 “放心好了,我说话一向算数,这段时间绝不会惹事!” 裴沁雪好不容易如愿,眼下正是高兴,也不和裴泽州记仇,坐上沙发忙着切小号和黑粉对骂。 南晚吟表情沉静温和看着,揽下这烫手山芋她当然有自己的打算,闻悦身上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代言,后续谈合作又要拼人脉资源,她空有裴泽州女友的名头,想要背靠大树好乘凉却又担心操之过急会露出马脚,裴沁雪就是一块绝佳的挡箭牌。 她要入行裴泽州不可能不为其保驾护航,不管是砸资源还是充当背后资本,在前方周旋的那个人都会是她这个经纪人,既可以借这个机会为自己积攒人脉拓宽社交,也能在谈合作时帮闻悦夹带私货,一举两得。 至于裴沁雪,若是真有那个毅力坚持那就是她握在手里的一张资源供给牌,反过来一时兴起半路退出也没关系,左右没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本意只是借她的背景来给闻悦抬轿。 第51章 她的爱太像为他量身打造…… 裴沁雪心满意足回房休息,南晚吟望着她背影不由自主温柔浅笑,“我以前很想有个妹妹。” “现在呢。”裴泽州问。 “想了想还是不要吧,怕照顾不好她,做妹妹的要有你这样的哥哥才能随心所欲。” 裴泽州笑了笑,“我这样的哥哥吗,面冷严厉处处管束,少有人会喜欢吧。” 南晚吟摇头,“沁雪对人没有防备心,你只是不想她受骗罢了,她以后会懂的。” 裴泽州不指望她懂,只希望她能稍微明白事理学聪明点,旁人三言两语哄骗,她就掏出真心相待的例子实在太多。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事,南晚吟问他等下还要去书房吗,得到肯定答复她有些担忧他身体,“以前总觉得你们这种人很厉害,生活光鲜亮丽,现在才发现辛苦也是普通人不能及的。” 裴泽州被她心疼的样子取悦,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事情都堆积在年底,忙过这段时间带你去休假。” 得这一句许诺,她的开心肉眼可见,叮嘱他不要太劳累,才脚步轻快回卧室。 裴泽州久久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脸上温和笑意褪去,神色有些淡,后背靠在墙上获得些许舒适。 他不想做没有意义的猜测,但思绪总不受控制去回想她的反应。 田浩说要不要对视频进行剪辑,他那时沉默不是在抉择什么,一条视频扭转舆论又能如何,不揪出在背后操纵的人类似的事还会层出不穷,心里有几个指向,竞争对手、宗家、得罪过的仇家还有本家那些人,他需要时间缩小怀疑范围。 她就在那时没有丝毫争取,也没有片刻犹豫,像是已经默认结果一样告诉田浩可以直接把视频发出去。 他的思绪被打乱,脑海中快速闪过的一张张脸最终被她取代,下意识想看清她是用怎样的表情在说那句话。 他看得很仔细,平静温顺,与她以往任何时候看向他的目光没什么不同,很依赖信任。 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异样感受,像是突如其来,又像是早已深埋的怀疑种子,他开始审视她真如表现的那样爱他吗? 用那样依赖动情的一双眼睛看着他,却半分不曾期待他的选择,究竟是他表现的太糟糕让她感受不到半分安全,还是她从来就没对他报以信任。 能游刃有余处理很多事的裴泽州,在她身上第一次有了不确定,她的爱太像为他量身打造,契合到哪怕他有所怀疑也想要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哪怕只是维持现状也很好。 …… 十二月底《涅槃》新戏开机,赵涵手里还有别的艺人没法时刻跟着闻悦,跟组照顾的活落到南晚吟身上。 跟组不比打卡上班,每天工作时间不定,没有周末不说,有时候还要熬大夜,一晚上都不得休息。这段时间南晚吟都没怎么碰见过裴泽州,两人作息完全错开,偶尔见到也只是匆匆一面就分开。 这期间南晚吟给武川打过一通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一月期限早已过去,她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又在做危险的事。 电话那头一群男人说话声音很嘈杂,甩牌碰杯声都清晰入耳,武川找了个安静地方才告诉她赵平还有点事没办完,预计再过两天才能回来。 南晚 吟嘱咐他注意安全,回程日期定下记得告知她一声。 电话挂断,武川在医院走廊里独自待了会儿,这段日子病房里来看他的人络绎不绝,有些是关系还过得去,有些是从赵平那看出风声,有意向他投诚,一群男人凑在一起无聊就开始打牌,病房里吵的不行,他这病人倒像是摆设。 这里乌烟瘴气,他很想回她身边,又明白那是很幼稚的想法,不说肩上的伤会吓到她,折腾这么一通总得从赵平手里分到点实权。 走廊尽头拐来一行人,走在最前方的男人气势凌人,冷峻的脸上表情寡淡,与身后紧跟的拘谨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有个穿面馆工作服个头不高的男人落后他一步小心在说话,他皱眉听着,没说话,步履沉而快。 武川淡淡收回视线,装作陌生。 陈誉凌是在几步远外认出他的,两人距离已经很近,他面无表情从武川身边走过,任谁都看不出有什么端倪。 他就想到了南晚吟,没什么缘由地,只是看到和她有关联的人,情不自禁脑海里就会冒出她的脸。 很奇怪也很邪门。 进到病房,头发花白的老人躺在床上,褶皱的手背与吊针相连,护工正在拿毛巾为她擦拭脸颊。 身后跟的那些都是婆婆的亲人,一个个掩面哭泣起来,陈誉凌无心分辨他们是真伤心还是哭给他看。 落后一步的男人声音哽咽,“阿妈辛苦一辈子,年轻时靠推车卖面养活我们姐弟,到老了查出这个病,医生说没得治,能活多久看命了。” 陈誉凌走到病床旁,从护工手里接过毛巾,动作轻缓为她擦干净眼角干涩。 老人嘴上干裂起皮,他用棉签沾水润湿唇边,那双慈和不甚清明的眼睛睁开,饱经风霜的婆婆在看到他时真心笑起来。 声音虚弱,难掩高兴,“小安,你还没走啊?” 陈誉凌在她面前收敛锐气,看着像听话懂事的晚辈,“要在这边待一段时间,以后会经常来看您。” 婆婆笑起来,苍老的脸色堆起一道道皱纹,“好,往年你回来都只去店里吃一碗面,一年一个变化,我老了记不住,只能想起你小时候和桌子差不多时的样子。” “我多来陪您。”毛巾顺着一根根手指擦干净,他低头,睫毛掩住眸色。 “看到你病就好得差不多了。” 老人精力不是很好,说这么几句话要缓上半天气,有了些力气又问,“女朋友也在港城陪你吗?要好好的,多关心体贴人家。” 那天带南晚吟去吃饭,才让老人有了误会,他耐心解释,“不是女朋友,只是朋友。” 婆婆面露可惜,“你谈女朋友瞳瞳会很开心的。” 陈誉凌动作一顿,瞳瞳是他妈妈的小名,很多年没听过了,小时候和妈妈一起去吃面,阿婆总会这么亲切称呼她。 “瞳瞳上学时就喜欢吃我做的面,后来有了你,每次回港城都带你来吃一碗,我记得最后一次见面她还说以后要带儿媳也来吃一碗。” 说起故人,她声音忍不住颤抖,枯瘦的手颤巍巍握上他,“小安,你平安快乐瞳瞳才能瞑目,阿婆知道你日子不好过,别把自己逼得太狠。” 陈誉凌垂眸看着那双手,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您安心养病,不用担心我。” …… 前后忙碌小半个月,元旦时剧组放了一天假,南晚吟得以提前下班回金陵府。 元旦虽不如春节那样隆重正式,但到底也是一年伊始,房阿姨很重视,提前两天就定好菜谱,问清她和裴泽州今天都会早回来,从中午就开始忙着备菜,只等两人一到家就可以着手烹制。 南晚吟回来时裴泽州不在,她先回卧室换衣服,对镜自观半天才从包里拿出一瓶包装完好的香水,是上次白静妍说要带给她的那款。 她喜欢在思考时和自己对视,现实的自己提出问题,镜中的给出解答,反复自省,自我对话,如一对绝佳的合作伙伴。 从生日过后裴泽州的表现就很可疑,大概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但不足以让他下决断,他在保持理智的同时也在被她吸引。 裴沁雪出事那晚看来的眼神也很奇怪,怀疑她吗?那句话有什么问题? 如果他有所试探,如生日那晚问她为什么不戴手镯了,她可以顺着他的话去思考修补,可他最近表现的风平浪静,就好像那一眼只是她的错觉。 南晚吟相信自己的直觉,裴泽州一定是怀疑她的,或许只要再疏忽一次,在他那里就要判下死刑了。 凡是能主动干预的情况下,她都不愿自己是被动的,无论是被动选择还是被动等待审判。 所以她决定在他平淡的表象下推波助澜一番。 拆开香水包装,对着手腕轻喷两下,清冷凌冽的木质香萦绕周身,寒冬时节让人觉得更冷了些。 外面传来开门声,房阿姨的声音低低传进来,“先生回来了。” 收好东西,对镜温柔浅笑,眼底浮上一抹恰到好处的喜悦,她开门迎出去。 裴泽州在换鞋,她主动替他脱去外套,近身时香气蔓延,他的动作明显一僵,很快又恢复正常,幽沉平静的眸看着她,像是随口一问,“换香水了?” “嗯,好闻吗?” 他没答,继续问,“怎么会突然想到换香水。” 她眼神微微闪躲,不自然抱紧他衣服往客厅走,声音透出些许紧张,“陪闻悦逛专柜时恰好闻到,觉得很喜欢就买下来了。” 巧合多了实在刻意,他沉敛着眸缄默不语,那些蛛丝马迹在脑海中闪过,怀疑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她去帮房阿姨端菜,喜悦在两人脸上传递,元旦这种日子顶风放爆竹的人不少,阳台外搁不久便会传来一轮烟花炸响声。 他实在不想在这种氛围下扫兴。 饭菜上桌,她立在桌畔盈盈望来,期待又欢悦。 他步伐缓沉走过去,平淡吃完这顿饭,期间她几次挑起话题,他都耐心地一一回应,依旧周到温和同她说话。 一顿饭吃完,他抱歉告别,“老宅还有家宴,今晚我在那边休息,不用等我早点睡。” 说完,在她黯淡失落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第52章 一如元旦那日,他留下的那…… 一室寂静,房阿姨欲言又止,这种日子哪怕先去家宴再回来也不该把女朋友一个人丢下的,两人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元旦,意义非凡,哪能这样伤人。 从进门到吃饭,他处处温和周到,一个冷脸都没露,可就是有本事让房阿姨都觉察出他是不高兴的。 一字不提原因,也不需要解释,从审判到定罪在他心里已经完整走过一遍流程,倘若南晚吟真是那等一心爱慕他的人,恐怕到形同陌路都不会知道是哪里做的不如他意了。 她尽职地扮演好一个突然被冷落的女友应有的委屈,看着一桌饭菜眼眶发红,在房阿姨安慰时递去一道酸楚笑容。 她的表演到此落幕,借口有些困了起身回房间。 房阿姨突然想起什么,拿起样东西追在后面,“晚晚,先生回来时让我把这个东西收起来,他是想吃完饭再送给你惊喜的,先生心里有你,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 南晚吟停住脚步,回身,白净无暇的脸上两行清泪,接过包装精美的礼品袋看了看,失笑自语,“他的想法从来不会说给我听,和他在一起只能靠猜,我又不是很聪明,哪里次次猜得到。” 她表情疲惫,留下一句“您不用担心我,没事的”转身回房,身影落寞迷茫。 回到房间,南晚吟脸上失落之色已经褪尽,不甚在意去拆礼品袋,里面除了一个蓝色皮质首饰盒还有一个红色不动产权证,平静的眼底泛起波澜,她拿出红本,翻开看到权利人那一栏清楚印下她的名字,是同小区的一套平层。 默了默,继续去拆首饰盒,chaut的一款定制手镯,镯身上镶嵌一圈钻石,弯曲波痕处加以点缀,中间是一颗海蓝色耀目宝石。 看着和她腕上那串廉价手链很像。 她再次认清裴泽州是一个行动大于表达的人,一声不吭制造惊喜的是他,心存怀疑不露端倪的也是他。 南晚吟把两样东西重新装回礼品袋,而后推门去到书房,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完璧归赵。 …… 裴泽州是在两天后回来的,不是故意要冷落她,那天离 开后他就已经意识到十分不妥,他少有这种意气用事的时候,生意场上再棘手的情况都能沉稳应对,却不知为何唯独对她有些苛刻。 他这个年纪已经不适合谈情说爱了,对她有欲望就开诚布公留下来,他没有结婚的打算,也不准备在名分上委屈她,她可以光明正大做他的女朋友,除了那一纸婚姻的契约,物质或者其他对她有帮助的事上都能做到尽力弥补。 她愿意可以长久陪在他身边,如果不愿意也可以随时结束关系,他正向那一面的教养不允许自己做出违背女性意愿的事。 但从认识她起,负面的阴暗的灵魂就开始蠢蠢欲动,就像他明知给不了她理想幸福的未来,还要在那辆雨水浇打的车里放任自己被欲望裹挟。 又如他渴望家的温暖,渴望她的在意和盈盈望来的目光,渴望她能长长久久陪在身边让那些抚慰人心的温情得以延续,故而对很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大部分时间是理智清明的,极少情况下才会被反叛不稳定的情绪主导。 那些显露的端倪令他不得不去怀疑她的动机,得出的结论无一不指向她的爱虚情假意。 可笑的是,他作为一个商人,对欺骗反倒没那么在意,她不如表现的那样爱他,或者说她根本不爱他才最令人如鲠在喉。 从闻到熟悉的香水味,到她心虚闪躲,他那时站在玄关,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很多画面。 很多巧合似乎都有迹可循。 于是自诩绅士的他做了非常不绅士的行径,他需要时间独处,直到思绪恢复冷静,能够客观地来处理和她的关系。 原计划第二天是要回来和她谈一谈的,公司里恰好有事耽误,今天他才抽出时间回来。 家里空荡荡的,她不在,房阿姨说她又去跟剧组了,什么时候回来要看那边几点收工。 裴泽州没什么表情,淡声说“知道了”,步子径直往书房去。 推开门,一眼看到办公桌上静悄悄竖立的礼品袋,有拆开的痕迹,主人却没收下,他叫来房阿姨问是怎么回事。 房阿姨是希望两人能尽快和好的,这两天家里都没什么人气,她连有声书都听不进去,觉得先生和晚晚两人就像书里没长嘴的男女主,一个不说另一个不问,急得她上火。 眼下有机会调和,她不仅把南晚吟看到礼物的原话转述,还连着表情都尽力还原,苦口婆心劝道: “晚晚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心思敏感细腻,很多话不跟您说不代表没受伤,你们是男女朋友,有什么误会不能说开的?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您比她大那么多,就算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您体贴些教教她,总要给人改过的机会。她和您在一起是全心依赖着,您不能总这么忽冷忽热伤人心。” 裴泽州垂眸不知听没听进去,只淡声说,“去忙吧。” 他在书房独自坐到八点,心思全然不在工作上,一直在想房阿姨说的话。 她的委屈和落寞如在眼前,他已经在尽力收敛情绪了,却还是让她那样伤心吗? 两天时间里她没如以前那样事无巨细同他分享生活,工作时他有意无意点开微信看一眼,堆积的信息里没有来自她的,对话框静悄悄躺在那里。她换了头像,是妮妮的背影,端坐在阳台望着天空,看着有些黯然寥落。 他觉得是该要和她道个歉的,无凭无据加以揣测,这对她不公平。 外面响起开门声,房阿姨嘘寒问暖关心她的声音响起,裴泽州起身走出去。 看到他在,她唇瓣微张,神情怔愣,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 裴泽州正要说话,她手机在这时来电,接起后不知对面说了什么,她表情忽地一变,肉眼可见的紧张,急着询问几句“伤到哪里”、“人有没有事”、“这么大的事也要瞒我”、“让他在机场等着,我现在过去”…… 说到最后已经有些生气,裴泽州从未见过她情绪起伏如此明显的样子,她展露给他的一直是温柔乖顺纯真的一面,就连关心他都能维持恰到好处的柔情。 可对电话里的人,她的紧张明显发自肺腑,没有分毫作伪。 她还记得他在,挂断电话后匆匆解释一句就转身离开,都不给他多说一句陪她一起过去的机会。 屋内又安静下来,裴泽州站在原地薄唇沉敛,紧皱的眉染上烦闷。 房阿姨有些尴尬,干巴巴憋出一句,“应该是真遇上急事了。” 不说还好,这样一说反倒激起他的反骨,非要亲眼看看究竟是谁值得她这么惊慌失色。 田浩一个电话被喊回来认命加班,本以为是要去公司或者别的什么临时饭局,接上裴泽州后得到的指令却是去机场。 他心里猜测是要出差,埋怨自己命苦,老板想一出是一出,都不知道打声招呼让他带几件衣服。 车子开到机场,田浩安全带都解了,裴泽州却坐在后排不动,只面色冷沉静默看向出口。 田浩不敢多问,耐心充当好尽职尽责的司机角色。 大约五分钟后,出口方向出现一道熟悉身影,是南小姐,小心搀扶着一个男人走出来,神情紧张担忧,田浩认出那人是武川。 胳膊吊起来,明显受伤了,南小姐应该是有些生气的,蹙眉不悦,说话时武川在笑,目光不说深情注视也绝对算不上清白,明目张胆地觊觎! 田浩替老板不忿,眼睛往后视镜瞄,裴泽州面无表情看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幽深的眸底一片冷然,车内顿时被低沉的压抑笼罩。 停在出口的车上又下来个年轻男人,紧跑两步去帮那两人拿行李,南小姐同那人说了句话,紧接着就扶武川坐进后排。 车子很快扬长而去,期间裴泽州没说一句话,面色始终冷淡,眼底没什么温度,沉沉望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好半天才淡声说,“回去吧。” 驶离机场的车里,南晚吟脸色冷淡在生气,虎子小心开车大气都不敢喘,他把武川受伤的消息告诉南晚吟后就挨了一顿骂。 武川本想瞒着,打了电话让虎子来接,谁知虎子转头就把消息透给南晚吟。 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虎子硬起头皮挑话题,“武哥,听说你现在都升副队长了,真厉害,能在赵叔手底下混出头以后肯定有前途。” 他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南晚吟看来一眼,讥讽说,“他这么不要命,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都说不准。” 虎子干巴巴笑两声,老实闭嘴。 武川不想她担心生气,又忍不住因她关心自己而感到高兴,纵使她从见面开始就没给过好脸,他心里也是满足的。 虎子在,多余的话不好解释,他就任由她数落,一路耐心听着,半句不反驳,只在她不搭理时捂着肩膀发出两声闷哼,引她担心看来小心扶稳他,避免被车子颠簸到。 裴泽州还是回了金陵府,没去书房独自一人在客厅静坐,房阿姨问一声晚晚怎么没一起回来,没得到他回应便自觉不再打扰。 他这时还在想着不要在意,那毕竟是她在福利院相依为命的伙伴,关系亲密些很正常,何况那人还受了伤,她本就心软,见了自然不免乱掉心神,他要尝试去理解她。 等她回来再把事情说清楚吧,裴泽州这样想着。 座钟指向十点时,他收到她发来的消息: “今晚有事,不回去了,早点休息。” 一如元旦那日,他留下的那句。 第53章 她以前不会这样忽略他的存…… 南晚吟一时半会没有回金陵府的打算,一部分原因是武川伤了手臂,生活上很多事情不方便,她想留下来照顾他。 另一方面是 觉得裴泽州需要晾一晾,男人有时候很奇怪,你一心一意讨好他时稳如泰山,稍一不搭理倒主动很多。 武川刚回来那天她发消息说不回去了,他不知是在忙还是对她的行为感到不悦,总之一晚上没有回复,到第二天问她一句什么时候回去。 她说要等武川恢复得差不多,这段时间就住在这边了,他便没了消息,她没觉得哪里不对,以前也有很多类似的情况,他很忙,能不能回消息什么时候回都要看运气。 南晚吟都做好要和他小小冷战一回的准备了,结果到中午他突然发来一张照片,是阳台上的龟背竹,叶片有些发黄,他转述说照片是房阿姨发的,问她要不要回去看看怎么处理。 她那时忙着给武川做蛋炒饭,学艺不精开个火像打仗,厨房里兵荒马乱,消息回的随意,告诉他把枯黄的叶片掐掉就好。 他就又没音讯了,到这里南晚吟还没瞧出不对,已读不回是他一贯作风,直到晚上时,他发来一张妮妮蹲在猫粮碗前的照片,说它不吃东西,看起来精神很差,房阿姨担心是生病了,问她要不要回来带小猫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 南晚吟这才回过味来,裴老板这是在变相低头,不过仅仅是这样可达不到她的预期。 至于眼下,不给他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 南晚吟陪在身边这段日子,武川身心愉悦,胳膊其实早已经不疼,但他喜欢看她担心关切满眼是他的样子,于是总时不时地装作疼一下。 她没什么厨艺上的天赋,只一道蛋炒饭还算拿得出手,每天翻来覆去只做那一道给他吃,她自己点的外卖。 武川觉得很幸福,她本可以图省事点两份外卖,却为了他的身体不辞辛苦亲自开火,后来还觉得每顿都是蛋炒饭有些单调,菜谱上就又加了一道长寿面,两样换着做,十分用心。 武川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感动也藏在心里,长寿面的寓意他怎么会不懂,这次受伤到底还是吓到她了,她总是嘴硬心软,一边冷脸埋怨他,一边又把好意付诸在行动上。 他不是一个怕死的人,可对上那一碗碗长寿面,武川暗暗下了决心,以后一定要长命百岁,长长久久陪在她身边。 …… 裴泽州被严明华一个电话叫到老宅,语气很郑重其事,他本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回去后才发现客厅里严女士正同白静妍相谈甚欢,这场面婚约还在时经常见,后来解除婚约两家已经久不来往。 他隐隐感到头疼,面色淡淡走进去,颔首算同客人打过招呼。 严明华笑了笑,“我邀了静妍来家里做客,你们以前关系好,又都是年轻人,彼此间话题肯定多,我一到这个时候精神就不好,去睡一会儿,你陪静妍说说话。” 裴泽州不想在外人面前违逆她意思,因此没做反驳,等到人走后才看向白静妍。 “能给我个解释吗。” 白静妍早就在憋笑,刚看他在严女士面前忍气吞声,心情别提多舒畅,答应过来这一趟可不就是为了看他笑话。 “裴老板这么聪明,这还要我给你解释?这不很明显吗,严阿姨盼着我俩旧情复燃呢,她再记恨我当初对你落井下石悔婚,如今知道你要和南晚吟在一起,那些过节自然不值一提。娶我进门当儿媳她顶多是不喜,可说到底白家根基在那里,对你是有助益的。” 裴泽州疏离道,“白小姐同我都清楚,我们之间旧日无情,今日是我母亲多有叨扰,我会同她说清楚,让她日后不要打扰你。” 白静妍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粘上就甩不掉了一样,“瞧把你吓得,用不着这么如临大敌,我对你没那么死心塌地,今天是没什么事才过来陪严阿姨说说话,可不是冲你。不过说真的,看你这样子不会是真喜欢南晚吟吧?啧,你们之间的阻碍可不小啊。” 裴泽州依旧疏离冷淡,“这无需白小姐费心。” “这话说的可不公平,你以前爱用的那款香水还是我送给南晚吟的,怎么也算为你们的爱情生活添砖加瓦过,现在就这么翻脸无情?” 裴泽州皱眉,面色一紧,“你给她的?” 白静妍不懂他为什么变脸,点头说,“对啊,那天在录制现场遇见跟她聊了你以前赛车的事,顺嘴提了拿香水给你做应援的事,我看她喜欢就送她一瓶,怎么样感动吧?女朋友这么把你放心上。” 所以不是调查过他,也不是别有用心,是以为他会喜欢才特意在元旦那天用那款香水。 裴泽州想到她的闪躲和不自然,不是因为心虚,而是不想让他知道白静妍和她说起过这些事。 她一心爱慕,他却怀疑她是有预谋地接近,不仅对她态度冷淡,还在元旦那种节日留下她一个人,连句解释都没有。 也难怪她会伤心失望吧。 从老宅离开后,裴泽州没回公司,直接去了星耀门口等着接南晚吟下班。时间还早,他坐在车里看对话框出神,想和她道歉,又觉得一条消息不足以表达,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等见了面再说。 他重新编辑一条消息,“正好路过星耀,下班送你回家。” 消息发出后如石沉大海,她那边始终没有回音。 半晌,裴泽州问田浩,“确定她今天在公司不在剧组吗。” “我问了陈总监,她说闻悦今天请假没去剧组,南小姐一天都在公司。” 裴泽州就没说话,坐在后排垂眸等待。 到了下班时间,写字楼里源源不断有人打卡下班,南晚吟和一个女生一起走出来,她在人群里很亮眼,哪怕不是刻意去找也能一眼被吸引。 田浩鸣笛,吸引她看过来后降下车窗打招呼,“南小姐这边。” 南晚吟同刘宁告别,在她满是起哄的目光中走向车子,田浩已经下车绕到一边为她开车门,走近了才发现裴泽州也坐在里面。 上车后她先告诉田浩要去武川那,然后才笑容得体问他,“今天不忙吗,怎么有空过来?” 面上看不出有什么伤心不满,一如往常那样温柔善解人意,甚至肉眼可见地客气,只差称呼他一句裴先生。 裴泽州突然就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了。 田浩看出气氛不对没敢多说话,默默开车当隐形人。 “元旦那天抱歉,不该留你一个人在金陵府。”裴泽州说。 南晚吟愣了愣,随即不怎么在意地摇头,“这没什么好道歉的,我知道你很忙。” 她的态度不冷不热,透着淡淡疏离,让人想多说些什么都无从下手。 裴泽州不甚熟练挑起话题,“房阿姨很想你,这些天几次问起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回,“武川在港城伤到肩膀,一时半会行动不便,他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我想等他伤口恢复差不多再回去。” 伤筋动骨一百天,照她的意思至少要待上两个月,裴泽州不是很愿意,那个武川一看就对她情根深种,他倒不是担心她会移情,只是不放心那人会不会借机做什么手脚。 她是善良才愿意去照顾,落在那等痴心妄想的人眼里难免不会生出些贪婪心思,把同情当做i爱,自以为就能获她垂怜了。 武川的心思在他眼里无所遁藏,只是说给她听不免显得像是在争风吃醋,裴泽州有自己的清高自傲在,还不屑于做这种事,于是旁敲侧击提议可以帮忙请个专业护工。 南晚吟委婉拒绝,“我哥哥脾气很怪的,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也不太喜欢说话,请护工他不会接受的。” 裴泽州几乎想要冷笑,他哪里是脾气怪,分明是在借口托辞,借机留她在身边,这种拙劣借口也只能骗到她了。 他不喜欢强迫人,既然她已经做好决定,他心里就是再多想法也会尊重她意见,归根到底他还是自信,觉得一 个武川影响不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车子在楼下缓缓停稳,裴泽州下车送她一眼就看到立在昏黄路灯下那道冷硬身影,近乎溶于夜色,漆黑的眼睛警惕看来,有防备亦有挑衅。 裴泽州觉得幼稚,他觉得自己是谁,以什么身份这样介怀他的出现。 痴心妄想的人总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他虽不屑于同他争斗什么,却也有打算要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明白南晚吟不是他能贪心觊觎的。 裴泽州走到南晚吟身边,手搭在她后腰上,正要说些什么,她却忽地看到路灯下那道人影,看也不看他就急着走过去数落,怪武川不该下来,这样不爱惜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天气寒凉,夜风冷的彻骨,裴泽州视线低垂望着落空的手。 她以前不会这样忽略他的存在。 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说服自己接受,抬眸看向路灯下正在说话的男女,她满脸紧张大概在说什么关心的话,武川就默默听着,目光紧紧盯着她,枯叶从树上飘落,在灯光里缓缓飞舞,即将落在她头上时被他及时接住,南晚吟嫌他态度不端没认真在听,他也不反驳,扔掉树叶后更专注地看她。 他们很亲密熟稔,眼中只有彼此,令裴泽州清楚意识到自己是多余的,他们之间他插不进去,至少现在是这样。 第54章 汽车碾过,影子破碎,她想…… 裴泽州就那么沉默无声看着,脸上的温和一点点褪去,面无表情显得有些冷淡寡情,心底被一股陌生情绪席卷,他静静感受着,直到她搀扶着武川走向楼道,自始至终没朝他看来一眼,他才想明白是嫉妒在作祟。 好在她还是想起他了,在楼道灯光下和武川一起看过来,声音轻柔,“谢谢你送我回来,早点回去休息吧,按时吃饭,不要太辛苦。” 说完,收回目光,继续往楼道走。上台阶时武川突然面色痛苦捂住肩膀,她担心极了,立马抬起他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从裴泽州的角度看去,就像是他在亲密地揽着她。 武川将身体一部分重量压在她身上,在两人身影即将没入楼道时转头看来一眼,唇角扬起,极浅淡地笑了下,明晃晃在挑衅。 像个绿茶。 裴泽州脑海里不假思索蹦出这句比喻,裴沁雪以前常在他面前这么抱怨,他以前觉得粗鄙刻薄,现在看用来形容武川再合适不过。 他忍耐着没有在她面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那样或许正合武川心意,不仅能趁机卖惨,还能令南晚吟和他产生隔阂。 裴泽州没那么傻,不会被他激怒上当,来日方长,他能凭胳膊令她心软这一次,还能次次都如此吗,伤口总有愈合的时候,到那时他最好还能如今天一样得意。 裴泽州冷然收回视线,坐车乘夜色驶离。 一月中旬,《极速游戏》第一期节目正式播出,前有先导片宣传热场,后有校园剧初代白月光加盟造势,配合老牌综艺固有收视群体,第一期节目播出后数据喜人,尤其是闻悦在游戏环节展现的迟钝反差冷幽默更是让无数观众捧腹怜爱。 【谁懂啊!!以为女神会是很一本正经的oldschool选手,结果镜头每次扫到她都是一脸着急忙慌的懵逼脸~】 【悦悦走差赛道了,顶着这么一张漂亮脸蛋跟在平德叔后面鬼鬼祟祟玩游戏,真给我笑岔气了!】 【哈哈哈!她真的每个环节都显得好忙忙碌碌,结果一公布成绩全是吊车尾,和平德叔站在一起显得两人都很命苦!】 【本来我还对闻悦加入不抱期待,看完第一期打脸了,笨蛋美女可可爱爱!】 星耀总监办公室内,陈静一脸满意从电脑屏幕前抬头,“热度和风评都比我预想中好太多,看得出来你下了不少功夫,祝贺。” 南晚吟不揽功,“策划和舆论引导都是辅助手段,能让这么多人喜欢靠的还是悦悦在节目上的表现。” “不用自谦,你们两个的配合缺一不可,节目开门红,悦悦连上两个热搜,微博涨粉近五十万,这还只是第一期,能不能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就看接下来的热度是否能延续了。” 南晚吟说,“有几个营销点正在和宣传部门沟通,我打算借当前这波声势去争取钟夫人投资的那部贺岁电影。” 陈静目露赞许,“想法是很好的,不过我得提醒你,那部贺岁电影我亲自旁敲侧击过几次,钟夫人都没给过准话,王总虽然有一定话语权,但他风评向来不好,想从他手里拿资源,背后没人少不得要掉层皮的。” 她身为上司,又是南晚吟入行的领路人,多少算半个师傅,该提醒她的自然不会吝惜,只是也没有那么担心,南晚吟背靠裴泽州,这个资源别人去啃事倍功半,她去谁敢为难?不说王总,光论钟夫人和裴泽州的交情,一部电影不过是开口打声招呼的事。 南晚吟知道她在想什么,默认下来没多做解释,虽然裴泽州现在对她可能存着满心愧疚,只要肯开口大概率他都会帮忙,但南晚吟不想这么做,主动求来的和上赶着给的可不一样,这才到哪,裴泽州有的磨。 说完这件事,陈静又提起港城出差前的承诺,“综艺这件事你办的很出色,我已经跟人事打过招呼,关于你转经纪人的批复马上会下来,恭喜,期待以后的公关案例上能有你精彩的一笔。” “我会努力不辜负您的期待。” 从陈静办公室出来南晚吟才有空看一眼手机,消息很多,综艺的、剧组的、粉丝后援会的,还有一些她合作过的营销号大v,以及一条来自裴泽州的消息。 她将与工作相关的信息一一回复,最后才去看裴泽州那条,跟昨天一样借口路过提出要送她回家,理由蹩脚,她选择已读不回。 下班时那辆低调黑色奔驰果然停在公司外,田浩站在车边等候,看到她立马殷勤迎过来帮忙拿包,“南小姐,老板在车上。” “辛苦田助理。” “应该的,您别客气。” 上了车,依旧同昨天一样笑容得体同他说话,“不用这么辛苦来接我的,坐地铁回去很方便。” 裴泽州看向她,沉默片刻才说,“就不能是我想见你吗?” 她像是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愣了下忍不住垂眸,脸上染一层薄霞,“没有,只是还没习惯。” 一句话轻而易举令他产生反思,想到自己以前是怎么做的,不要说亲自来接她下班,就算是消息都回的很少,自以为对她很好,实际上做的一塌糊涂,她在港城担心的那些实在是有先见之明,他始终没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自以为提供些金钱把她当成金丝雀供养起来就是恋爱了,从没去想过那些东西比起陪伴而言不值一提。 她不是一个物质贪婪的女生,是因为喜欢他才一直忍耐那些敷衍对待,如今攒够失望,自然对他已经不抱期待。 一句抱歉抵消不了什么,来日方长,他会学着如何去当一个合格的爱人。 天冷,车外寒风呼啸,到小区时开始飘起零星雪花,路灯下如昨日一样竖立一道黑色身影,手里拿着伞,却没撑开,任由雪片袭在身上。 裴泽州牵唇冷笑,非常不耻他卖惨的伎俩,伸手想去牵她,既然喜欢站在外面那就多站一会儿。 他的手才刚抬起来,南晚吟已经急着推门下车,迎着风雪走过去,责备他怎么连伞都不打。 武川不反驳耐心听着,等她到身边才撑开伞,严严实实挡在她头上。 裴泽州望着再次落空的手,牵起的唇角归于平淡,眸底一片冷然去看路灯下相对而立的男女。 灯光、雨伞还有雪花营造出无与伦比的氛围感,男人高大俊朗目光宠溺,女人仰着头微微蹙眉,灯光为她姣好的侧脸镀上一层圣光,耀眼到不可方物。 裴泽州声 线冷彻,“回去。” “啊?”田浩有些没反应过来,不和南小姐打声招呼吗? 裴泽州面无表情重复,“我说回去。” “哦哦好。” 车子启动,远光灯令正在对视的一对男女下意识抬手遮挡,武川反应快,揽着南晚吟腰侧把人往身边带,雨伞倾斜隔绝掉车灯也挡住她的视线,他自己则迎着漫天飞雪投来一眼。 车子从路灯下的两人身边驶过,武川目光不退不避,两个男人隔着一道车窗对视,一个冷利如刀,一个幽深晦暗,空气中似有一道无形火花迸射。 随着车身擦过,视线跟着交错,一切又归于无痕。 伞下,南晚吟看着被路灯拉长的两道身影,汽车碾过,影子破碎,她想裴泽州这下应该是真的生气了。 …… 南晚吟以洽谈名义向负责贺岁电影的王总发出邀约,地点定在红星会所,除她外闻悦也会到场。 王总接到邀约电话时很客气,隐隐还有些惊喜,去年第一次见面他不清楚南晚吟和裴泽州的关系,当时言语上有些轻浮,一直苦于没机会消解误会,心里还惴惴不安过一段时日,好在裴泽州没表现出什么打压针对的意向,否则他才真要头疼。 南晚吟比约定时间提早到达包厢,闻悦带了个助理,是刚毕业还在实习的新人,各方面都很青涩拘谨,坐在闻悦身边的位置不怎么说话。 南晚吟在手机上和虎子交代事情,再三确定好细节后才安心抬头,闻悦已经撑着下巴看她半天,见她总算忙完才说,“听说这两天裴老板经常来接你下班,公司里都传疯了,我今天是不是可以体验一把资源咖的快乐了?” “今天恐怕不行。”她没反驳资源咖,只说今天不行,闻悦心里就有底了。 “都听你安排,我现在就是你手里的兵,指哪打哪。”闻悦开起玩笑。 王总这时推门进来,一见面就热情和南晚吟握手,还推辞着不肯坐主位,硬要让给她。 南晚吟再三推拒,他才勉为其难坐下,人到齐开始上菜,今天来的人不多,包厢里空空荡荡,她先举杯敬酒,“王总肯赏脸到场,这杯酒我敬您。” 王总态度和善热情,“南小姐亲自邀约,再大的事都得往后排,上次闹了点小误会,还望南小姐不要介意,裴老板那边替我说几句好话。” 南晚吟面露迟疑,“实在抱歉王总,我跟裴先生最近不怎么见面,恐怕不能帮您这个忙了,不过他人很好,您又没做什么,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对您有成见呢。” “不常见面?”王总以己度人是不太理解的,守着这么漂亮的美人不夜夜笙歌,与暴殄天物有什么区别。 他心里有些怀疑,说出的话就模棱两可了,“南小姐今天这顿饭因何而请我明白,咱们就不绕弯子了,那部贺岁电影女主角还没定下,不过有意向的人少说不下五位,闻悦不算条件最出色的,但若是南小姐能促成裴老板同我合作,作为资源置换,这部电影的女主我可以内定给闻悦。” “可是我只是星耀的经纪人,这么大的事哪里能说动裴先生,王总您实在是高看我了。”她为难道。 王总笑了笑,意有所指,“很多事光靠正面渠道肯定是困难重重,要不怎么现在谈生意大多都在酒桌上,南小姐换个思路,以您和裴老板的关系,这点要求还怕他不满足吗?” 南晚吟听出他什么意思,脸一白,“王总您可能误会了,我跟裴先生只是认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关系,找您谈角色是我个人的事,与裴先生无关。” 王总盯着她,脸色肉眼可见沉下来,一改刚才的和颜悦色,“南小姐这么说的话,咱们的合作可就得换个谈法了。” …… 裴泽州受合作伙伴邀请过来参加一个饭局,一进红星会所大厅就看到个穿内保制服的年轻男人在打电话,他本没在意,直到听见那人开口第一句话喊出武川,他才想起那天在机场见过这人。 步子放缓,男人焦急求助的声音传进耳里。 “那个王总一直给南姐灌酒,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她又没什么酒量,照那个劲头喝肯定要出事,你快想想办法吧!” 第55章 你要教我怎么去改正,而不…… 包厢里,王总笑得不怀好意,亲自动手又给南晚吟倒了一杯,闻悦脸色难看,伸手就想把那杯酒接过自己喝,南晚吟按住她,皱眉摇头示意她不要多管。 “这才对嘛,合作就得这样谈,你有所求我有所需,诚意拿出来事情就成了一半。” 南晚吟举杯敬他,“王总您说的对,只要能给悦悦一个机会,怎么陪您喝都是应该的。” 王总很满意她识时务的态度,“说实话,闻悦以前的作品我也看过,形象不是很符合我这部电影的女主。剧本是悬疑复仇合家欢的剧情,女主形象要坚韧不屈,闻悦太美艳了。现在观众对花瓶演员抵触很大,正在和底下团队接触的艺人工作室里不乏一些演技派大花,还有两位想转型的流量女演员也表露过倾向,选择她们我要承担的风险相对而言更少。” 言外之意是嫌闻悦咖位不够。 南晚吟不气馁,继续争取,“悦悦的综艺上周刚播出第一期,网上反响很好,相关词条热度居高不下,比一些当红流量也不差多少,只要您肯给机会,电影上映我们一定全方位配合宣传。” “网民的关注三五天一变,今天吵吵这个,明天闹闹那个,一时兴趣算不得真,那些说喜欢要支持的人,能不能坚持到第二期开播都不一定,南小姐,这个东西不是你讨价还价的筹码,诚意还是不够。” “那……王总觉得怎么才算够诚意?” 油腻的手顺势便压在她手背上,手指还意有所指地剐蹭两下,“简单,喝了这杯酒送我回家怎么样?” 随着这句话音落地,包厢门被用力推开,裴泽州一脸冷意走进来,积霜的眸看着像结了层冰。虎子站在他身后朝南晚吟看一眼,微不可查点了点头。 王总已经吓得忘了动作,下意识收回手,起身客气说,“裴总来怎么不说一声,我好下去接您。” 裴泽州没说话,看向他的眼神冰冷至极,一步步走进来,沉闷的脚步声扣响在心头。 绕过半桌,他在南晚吟身后停下,抬手去拿她握在手里的酒杯,“见谅,她没喝过酒,这杯我代她敬你。” 王总哪敢,立马鞠躬道歉,“裴总您别,这我哪受得起!” “受不起我的就能受得起她的?”他淡声问这么一句,比疾言厉色的质问更压迫人心。 王总只恨自己不长记性,明明吃过一次教训,他赶忙给自己倒了满杯的酒,对着南晚吟忙不迭认错,“南小姐今天是我多有得罪,这杯酒全做赔罪,您当我说的那些都是酒后疯话,别放在心上。” 他仰头饮尽,裴泽州却已经不再看他,拉着南晚吟面色沉沉离去。 田浩的车子一直等在外面,见裴泽州进去不过一会儿就拉着南晚吟出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是下车紧走两步迎过去。 “你在外面,不要上车。”裴泽州声线冷彻留下这么一句。 车里空间不算小,后排坐过很多次,以前从没觉得憋仄压抑过,这一次或许是他的压迫感实在太强,气势又逼的人有些难以喘息,南晚吟忍不住坐的很靠边。 裴泽州没有第一时间说话,怕一开口会凶到她,花几分钟调整好情绪才说,“如果我没有撞见,你今天是打算任由他欺负吗?” 南晚吟张嘴想要解释,在对视上他幽深冷然的眼眸后又忍不住沉默,撇开头去看窗外夜色,“他只是揩些油占占嘴上便宜,做的过分了我会反抗的。” 他眉头高高隆起,“他那种酒囊饭袋,你以为拒绝就能逃得掉?南晚吟,男人没你想的那么讲道理,真落到他手里你觉得自己有拒绝的机会?” 她的手倔强拽紧衣角,说话时眼泪也跟着落下,怕他看见便始终不愿转头,“这毕竟是我的工作,想拿到那个电影资源就只能忍。” “南晚吟,”他叹息一声,眉宇覆上一层疲色,“你明明清楚只要告诉他我们是什么关系,他是绝不敢那样为难你的。” “我哪里敢呢。”她语气忽地低落,擦干净眼泪转过身来,红红的眼睛被酒精熏染迷离,难得有勇气在他面前说起真心话,“只是一款香水你就要怀疑我的用心,倘若我真的借你名义去做什么,你当真不会怪我吗?” 她惨淡一笑,“裴泽州,我是爱你,不是傻,你爱我吗?” 他半天不语,如果她问的是喜欢他会毫不迟疑给出肯定,但爱太深沉了,他需要思考。 从他的沉默里得出答案,她笑了笑,声音低不可闻,“你只是缺人陪罢了。” 车窗外出现武川的身影,他从一辆车上奔下来,神色紧绷着急,虎子等在会所外,迎上他解释几句,抬手往车的方向指了指。 武川就大步往这边走来,被守在不远处的田浩拦下,两人对峙在一起,剑拔弩张谁也不肯相让,要看要推搡起来,南晚吟顾不得身边坐着的男人在想什么,推开车门喊了声武川。 一脸凶戾的男人瞬间收敛锋芒,放开田浩退后一步站在原地等她。南晚吟快步走过去,先向田浩表达歉意,而后才拉着武川离开。 裴泽州在车里眸色沉沉望着两人乘车离开的方向,他没有去阻拦,因为给不了答案。但也不会就此放弃,他从未有过这么强烈想留下一个人的欲望,所以无论如何,她只能陪在他身边。 回到家里,南晚吟问武川,“虎子没告诉你只是演给裴泽州看的吗?你怎么真的跑来了,天天这么折腾肩上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武川还冷着脸,“那个姓王的作风不好,不跟过去盯着我不放心。” “裴泽州在,他再精虫上脑也不敢放肆的,你下次不要这么冲动,我没那么弱不禁风,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轻易出手,你要相信我。” 他当然信她,但爱是全无理智可言的,接到虎子电话,即便已经提前被通知是做戏,他还是做不到放任自己安然待在家里,不亲眼看到她是安全的,那些不好的幻想和猜测都足以将他逼疯。 他没有再尝试辩解什么,下一次可能还会这么做,只是现在她的安心更重要。 何况她确实很厉害,计划要做的时还从没失败过,好像无论他怎么追赶都只能看到一点若隐若现的身影。纵然是这样,武川也已经很满足了,只要牢牢跟紧她,不掉队,迟早他会在重点与她并肩。 …… 翌日,南晚吟陪闻悦在剧组拍戏时收到一条好有申请,从头像辨不出是谁。点击通过后对方自我介绍是时创总裁钟毓秀女士的秘书方黎,就公司投资的贺岁电影来和她做初步沟通。 南晚吟有想过裴泽州会帮忙解决这件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还是越过王总直接从投资人那边敲定。 一上午的时间她都在和方黎敲定细节,约定好签约时间后事情算是基本尘埃落定,这时才有空感慨,原来资本加持下,这种曾经令人望而却步的资源不过半天就能走完流程。 想了想,她给裴泽州发去一条消息,“谢谢。” 他回,“下午能请假吗。” 剧组有小助理在,一般情况下用不到她,于是回,“可以。” “定位发给我,半小时后来接你。” 他没说要去干嘛,南晚吟也没问,发完定位利用这半小时跟小助理交代好一些事,又和闻悦打了声招呼,然后才去拍摄现场外面等待。 没多会儿,田浩开车停在她面前,裴泽州坐在后排,她默默坐进去,车子又重新驶离。 车里静悄悄,她轻声道歉,“对不起,昨天是我喝多了,头脑有些不清醒,说了不好听的话。” 裴泽州才向她投来一眼,“你说的没错,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对,你生气很正常。” 他神情一缓,对她笑了笑,“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这样对我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有时候我倒宁愿你能像昨天那样把不满说出来。” 语气一顿,他说,“我在男女之情上比你多不了几分经验,房阿姨说你比我小那么多,就算做错什么也可以耐心教你,要给人改过的机会。现在我也想这么跟你说,我会犯错,很多时候还会因为一些自以为是的傲慢伤害到你,让你伤心,让你失望,而我却一无所察。” “南晚吟,你要教我怎么去改正,而不是对我置之不理。” “我……”她不知该说什么,在他的视线下低头逃避。 裴泽州本以为她会用这种方式敷衍过去,然而她很快又重新抬头,坚定说,“我会记住的!” 裴泽州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车内氛围一松,她犹豫看来一眼问,“电影的事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其实你不用帮我在钟夫人那里走后门的,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约王总也只是想争取一下,心里都做好不会成功的准备了。” “在港城我应该告诉过你,钱能铺通很多路,而你男朋友在这方面恰好有些优势,所以你没必要让自己这么辛苦,很多事情都有更便捷的渠道,带你正式去认识一个人,有她在你的路会好走很多。” 她好奇问,“是谁啊?” “钟毓秀。”他没卖关子,坦白告知。 “啊?这怎么行,你这是明晃晃地给我开绿灯。” 她急得不行,像热锅上打转的蚂蚁,裴泽州为了安抚她借口说,“你不是要带沁雪吗,就当是我在提前给她铺路,安心收下。” 第56章 带你看一场最盛大的烟花…… 见面地点在一家私人茶室,两人到地方后被接引的服务生带到一处封闭性很好隔间,里面布置得古色古香,木质桌椅,屏风上绘制水墨山水画,木格窗台前摆放一株绿植,很有古香雅韵的意境。 茶桌前落座后南晚吟还是有些不安,裴泽州握紧她的手捏了捏,“钟毓秀没那么难接触,放松。” “我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她可是行业里高山一样的存在,上次有幸见到她还是在红星会所。” 她说话时眼睛亮闪闪,既期待又紧张,裴泽州开玩笑问,“这么高兴?” “嗯!我以后也想像她一样厉害。” 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了,“是不是有点自不量力啊?” “不是。”裴泽州说,“你可以做到。” 得了肯定,她肉眼可见地开心,这些时日同他的隔阂好像尽数消散了,用那种熟悉又信任的目光盈盈含笑望着他。 裴泽州感到满足,连日来的疲乏烦闷都跟着一扫而空,现下唯一不让人满意的是她还和武川住在一起,得想办法让她搬回来。 两人坐下没多会儿,钟毓秀推门入内,与上次见面优雅高贵的冷艳气质不同,这种私人场合她表现的更从容随和。 “抱歉,临时有件事情要处理,久等了。” 她在对面坐下,南晚吟得以近距离观察,钟毓秀有种特殊的魔力,当她在公众场合出现时大家只会被她身上矜贵干练的气质吸引,注意力很少会放在同样出众的容貌上,这大概是出于尊重和敬畏。 但私下见到的她是完全不同的,没有那么强的距离感,五官柔和立体,像被晨雾笼罩的雪山,一举一动都优雅的如同一副丹青水墨。 裴泽州替她续茶,“是我临时邀约,多等一会应该的。” 钟毓秀同他说话随意很多,“裴老板日理万机,等闲可分不出功夫请我喝茶,旁边这位还不介绍一下?” “她是星耀的经纪人南晚吟,今后行业里毓秀姐能伸手的情况下,多帮我看顾些。” 他没说两人具体是什么关系,不想南晚吟因为这个有压力,但话音已经再明显不过,钟毓秀心里自然明白。 介绍完一边,又看向南晚吟说,“这位是钟毓秀,我大学时的学姐。” 南晚吟便很客气有礼地同对方打招呼,“毓秀姐您好,我是南晚吟,很高兴认识您。” 钟毓秀露出笑意,“都喊我一声姐了就别这么客气,裴泽州可从不轻易开口让我帮忙,这人情既然已经欠下,你可不要让我得的太轻松,有什么事和方黎说,她处理不了的我再出面。” 南晚吟受宠若惊,“谢谢毓秀姐,电影的事已经很帮忙了。” “也不全是帮你忙,我对闻悦印象很好,她的综艺在网上讨论量节节攀升,这合作是互惠互利,你不用放在心上。”钟毓秀说。 之后她又同裴泽州聊了几句生意上的事,没多久就接到一通医院来的电话,隐约能听到是和陈景骁有关系,简单交代几句挂完电话就告辞离开了。 隔间里只剩两人时,南晚吟旁敲侧击问,“听同事说陈景骁在港城出事,现在是已经被接回京市了吗?” “张澜不放心儿子只身在外,上个月就把人接回来了。” 想了想,他提醒,“陈家内部动荡,陈誉凌迟早要同陈仲反目,你在他的公司做好分内事即可,不要牵扯到他们家族内部争斗中去。如果日后情形不好,早点从星耀辞职退出来,你喜欢做经纪人的话我可以出资帮你收购一家娱乐公司,由你来经营。” 南晚吟很心动,但脑袋还算清醒,惊讶过后连连拒绝,“我可没有管理公司的本事,这念头你快点打消吧,有多少钱够这么挥霍的。” 裴泽州笑了下,开玩笑的语气说,“很多。” 他一向沉稳,这种炫富行径做起来也不显张扬,南晚吟哑口无言,低头闷闷喝了口水,两颊高高鼓起,像只气鼓鼓的仓鼠,可爱还没什么攻击性。 …… 一月下旬,春节将至,新年的喜气氛围笼罩在全国各地。 裴泽州本想借此弥补元旦的遗憾,同时也趁着过年让南晚吟搬回来,谁知他还没来及开口,就得知她要在剧组陪闻悦过节的消息。 当时是有些不高兴的,但她之后连发了好几个可爱猫猫表情包,还细声软语发来几条哄他的语音,裴泽州的冷脸就维持不下去了,自我安慰她虽然没陪自己,退一步说也没陪武川,这样算来也还公平。 更何况她还说了跨年那天会和他打视频,这样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一起迎接新年,这种待遇武川可没有。 忙忙碌碌公司里的事总算告一段落,裴泽州特意交代田浩除夕夜这晚不要给他安排任何工作行程,就算是电话和视频会议也不可以有。 裴泽州恋爱以后,田浩是最能感受到他变化有多大的,以前虽然情绪也很稳定,对员工从没有疾言厉色过,但也不如现在时不时能看到个笑脸,有时是对着手机,有时是用那支万宝龙钢笔签字……总之很莫名其妙,前一秒还面无表情,不知道想到什么就突然笑了下,笑完又很快沉敛嘴角变得稳重。 最离谱的是有一次在公司高管群里发了一张猫猫严肃表情包,虽然很快就撤回了,可还是免不了被很多人看见,大家都以为老板是被人盗号了,至今没人敢多问一句。 除夕夜,应付完老宅那边的家宴,裴泽州不到十点便回了金陵府。房阿姨休假回老家过年,乘电梯入户时房间里漆黑一片,只阳台外隐约透进些模糊光影,为她种的那些花草蒙上一层剪影。 他静静在玄关站了会儿,默然望着阳台有些睹物思人,开始忍不住想如果她在,回来时迎接他的该是一室灯火通明,或许还有她盈盈望来的一双漂亮眼眸。 在老宅喝了些酒,头脑有些迷醉不清,看着看着就觉得她好像就站在那里,是幻影,眼睛和酒精在麻痹他,他心里是清楚的,她不在。 但没关系,以后的很多个节日他们会在一起度过,眼下的一点遗憾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醉酒和独处都会让人脆弱,他也不例外,那层沉稳斯文的表象在黑暗中褪败,他一点点抵在墙上,腿上舒服一些脑海里又开始纷乱闪过画面。 年轻气盛时的一次次争吵,父亲望向他失望的眼神,负气一意孤行离家,自以为是做着反抗。 用赛车与每一道急转弯博弈,他那时想等跑完所有赛道如果还有命在,这辈子就算提前替自己活过了,之后便是回归正轨,肩负起承担家业的责任。 那段时间他很拼命地在跑每一条赛道,只有在赛车轰鸣的旅途上他才短暂地找到一点自由。 终点,起点,交叉变换,直到那场车祸发生,他的人生一夜间天翻地覆,此后漫长岁月,他知道再也没有权利去谈所谓的自由,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罪人,无需旁人指控,裴泽州自己给自己判了刑。 他过上那种曾经最不屑一顾的人生,外人眼里位高权重,高处不胜寒的恐惧只有自己清楚。 原以为也就这样了,他从没想过会喜欢上一个人,在最心如止水的时候却遇到她。 最初只是出于可怜,随着时间推移,那份怜悯逐渐变质,她一点点在生活中留下痕迹,也一点点在他心里占据一点位置。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清楚是在她失望的那一刻才彻底认清,他不想失去她,更不想别人觊觎她,那会让他觉得是一种冒犯。 窗外月明星稀,难得的好夜景,他在玄关站了很久,有些抵触被眼前的黑暗吞噬,又不想去开灯,用这片刻安静想了很多。 南晚上视频是在十一点半打来的,他开了灯,眼睛被骤然明亮的灯光晃到,闭了闭才接通。 屏幕上出现她有些歉疚的脸,“抱歉啊,刚才剧组在庆祝,闻悦拉我拍了几张照片,现在才有空给你打电话。” 裴泽州往阳台走,声音低沉含笑,“有你的单人照吗?” 她一懵,老实点头,“有的,我不太习惯拍照片,她硬按着要给我拍。” “发给我一张。”他说的平静又理所当然,没有一点让她拒绝的余地。 南晚吟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好难为情啊,不过今天是除夕,勉强答应你吧。” 裴泽州将视频框调小去看她发来的照片,穿了一件白色圆滚滚的短款羽绒服,身后是拍摄现场残留的积雪,白茫茫一片,她手里举着根烟花棒,璀璨的火光在燃,她对着镜头笑得温柔明媚。 “很好看。”他真心夸赞。 听他这样说,她先是开心,而后又露出遗憾表情,“我们过年还没有过合照呢,你以后可以和我拍一张吗?” “好。” 气氛温馨和谐,隔着屏幕她讲起剧组里的趣事,还会用镜头带他去看影城里觉得漂亮的建筑和外景。走着走着她开始去爬一座木塔,影城里有很多后期搭建的场景,那座塔也是,是影城最高的一处建筑。 登上塔顶,周围景色一览无余,她将镜头摆正,身后是漆黑夜幕,一双晶亮的眼睛里有光芒在跃动。 “裴泽州,我带你看一场最盛大的烟花。” 阳台外响起倒数声,归零那一刻,她的身后腾起万千火树银花,她在那绚丽交织的烟花下笑靥如花,如一记重锤深沉猛烈地敲击他的心脏。 心跳变得异常强烈,那种熟悉的悸动再次主导他的思绪,令他无法思考,只下意识地想到她那句质问。 如果是今天,如果是这种心跳在胸腔乱掉节拍的情况下,他会凭借本能给出肯定回答。 第57章 晚晚,新年快乐 漫天烟花经久不息,很绚丽也很浪漫,可他的眼睛里只能看到她。 “谢谢,很漂亮。”他说。 她的脸被冻得有些红,陷在围巾里让人看得心软,被烟花映得璀璨的眼眸认真看着他说,“裴泽州,和你一起迎接2019年很开心,我们以后都不吵架了好吗?” “好。晚晚,新年快乐。” 她笑得很开心,告诉他今年最快乐。 过完年,剧组继续赶进度拍摄,公司里新签下一批艺人,知道南晚吟要把裴沁雪签进来,陈静喊她过来详细询问情况。 “公司现在情况特殊,陈总在港城一时半会回不来,整个公司群龙无首,虽然给了我暂管的权利,但很多事情上我一个经济总监根本插不上手。裴沁雪的背景是把双刃剑,她能不能听话要看你自己有没有把握驯服,我给不了你任何有力的支撑。” “你要 明白,经纪人和艺人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如果你管不动手底的艺人,今后很可能会酿出不可挽回的祸事,好一点是就此退圈,严重了整个公司都要被牵连。” “我知道静姐,我有信心让她听话。”南晚吟回答得胸有成竹。 陈静对她没什么不放心,甚至觉得她比刚入行时的自己都更有成算,“好,你既然有把握,那就大胆去做。” 二月中旬,闻悦新戏杀青,这部剧里她毕竟只是配角,戏份有限,在剧组简单举行完杀青仪式后便开始休假,等待三月份的电影开机继续进组。 她休息期间南晚吟开始着手帮裴沁雪翻转口碑,大小姐签了公司后除头一周新鲜劲在勤奋了两天,往后便开始摆烂。那时闻悦综艺播出第二期,南晚吟忙着和后援会对接吸纳新粉,对她不怎么顾得上,好在她也没惹什么祸,只每天短信轰炸问什么时候给她安排活动。 宗淮那件事不急着澄清,舆论就像弹簧,压得越狠到时候反弹才越厉害,何况还要等裴泽州那边查出眉目。 此外裴沁雪的身份也不能暴露,一是裴家不会允许,二是一旦被定义成背后有人的资源咖,日后做出的任何澄清都很难被人信任。 这期间她尝试带裴沁雪去试戏,刚得知消息时大小姐很激动,连带对她的态度都亲密不少。 然而一部部戏试下来,从青春校园偶像剧到古偶再到仙侠,无一例外她的演技都很浮夸,尤其是有一场和爱人诀别的戏,她硬生生演成了“再敢多说一句,老娘下一秒砍死你”的嚣张,不仅试戏导演表情难评,南晚吟都默默退了出去,她生平头一次感到坐立不安的尴尬。 这大概就是优生带多了,乍一接触差生有些无从下手。 一连试了几部戏都没水花,裴沁雪没了耐心,说不行就让她哥出钱投资一部戏给她拍,南晚吟让她趁早打消念头,演员的每一部戏都是一步脚印,留下了就抹不掉,以她现在的演技来说演什么都是黑历史,以后少不了被嘲。 大小姐很生气,觉得被看扁了,“那你说怎么办!你给闻悦又是谈综艺又是谈电影的,怎么到了我就四处碰壁,真的很让人恼火欸!” 南晚吟正在看平板上查到的东西,语气不急不缓,“她都已经成名了,你还是新人,不能放在一起比较。” 裴沁雪在她身后焦躁走来走去,越想越气,“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敷衍我的借口,当初如果不是有人恶意把宗淮的事爆出来,我早就红了!” 南晚吟反应淡淡,“不会,飞弘没有资源分给你。” “你就是看不起我,别以为我不知道试戏的时候你偷偷跑出去,还骗我说是去卫生间,让我一个人在里面看人脸色,那个死导演还阴阳我!本小姐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委屈,当时就该抄起手里那把剑砍他圆滚滚的脑袋上!” “那样你就又要被爆出黑料了,宗淮的事有得翻转,但试戏明明是自己演技不行,却一言不合对导演动手,洗都没得洗。而且试戏用的都是道具剑,木头削成的,你力气再大也是听个响。”南晚吟说。 裴沁雪被她这副平淡的样子弄得有些破防,觉得她根本不懂自己,“你就只会看热闹,仗着现在是我哥女朋友不拿我当回事,你以前在学校可不这样。” 南晚吟视线从平板上收回,看着她摇头,“不是,我以前也没有很拿你当回事,在我眼里你和徐玲还有李念微没什么区别,只是你比她们更不能得罪一些。” “你怎么这样!” 裴沁雪本就因试戏被打击到,原以为能对她发发牢骚得到点安慰,谁知她嘴里没一句好听的,心里更难过了。 她咧嘴开始掉眼泪,“你知道我看到别的艺人一出门都有一群粉丝前呼后拥围着多羡慕吗?我走在街上跟个素人没区别,根本没人认识我,唯一知道我的还都是黑粉,我这么漂亮为什么没人喜欢?好多人都等着看我笑话,我就是不想让他们如意,我也想去走红毯领奖,你不能这么偏心,什么好的都给闻悦,我也是你的人啊!” 裴沁雪哭起来很有天赋,眼泪像不断线的珠串,晶莹又好看,柔和了惯有的明艳张扬,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南晚吟给她递纸,“没说不管你啊。” “哪里管过我,你根本是在放养我!”她擤了下鼻涕继续哭。 “你现在演技不行,接剧本没用,得换条路走,我真不想管你的话刚才费劲查半天资料干嘛?” 哭声一顿,裴沁雪睁着双通红的眼看她,“真的?” “娱乐圈又不是只有演戏一条出路,演不好就去综艺刷刷脸,私下再多用点功夫,凡事都是一分付出一分收获,你想红不是靠哭出来的,要真正用心去学习。” “我保证!”她又坚定举起三根手指,“以后绝对不偷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一定好好磨炼演技!” 她发的誓效期有限,全当喊个口号,南晚吟心里有数,也不太抱期待,继续说起综艺的事。 “有一档演技类综艺最近正在招募学员,我刚帮你报名了,去磨炼一下就当砸个水花了,你现在已经没什么口碑可言,网上骂声一片,在节目里如果有正向反馈就借机把打人那件事澄清,如果没有就当赚一波黑流量了,明星没有不挨骂的,骂你还得记住你叫什么,总比当无名无姓的空气强。” “你认真的吗?我很玻璃心的,有没有不挨骂的办法?” “除非你演技出众,我帮你谈一部大制作片子里的配角,你惊艳出场演技大杀四方,这样也可以逆转口碑。” 裴沁雪仔细想了下,“那好吧,还是上综艺好了,你到时候记住让粉丝帮我控评啊,黑粉骂归骂,别让我看见。” 南晚吟说,“你的后援会创建至今都没什么粉丝,仅有那几个还是网红时期攒下的,视频的事出了以后帮你澄清过几句,但收效甚微,还因为被网友追着骂脑残粉销号退圈了,目前后援会的账号我在管理,后援会成员也只有我一个。” “啊?这么惨,那怎么办啊!我不管,反正后援会在你手里你就是我粉丝,有人骂我你必须要骂回去!” “裴沁雪,”南晚吟喊她名字,面色平静淡然问,“你还要不要听话。” 平平淡淡的语气精准踩到她七寸,裴沁雪突然觉得恐怖,难怪能和她哥谈恋爱,吓唬她的语气神态都如出一辙,这种不声不响盯着人看的样子真的很让人脊背发寒啊! 她认怂,“听…听呗,那你别跟我哥告状哦。” 周末裴泽州有个朋友的棋牌室开业邀请他去剪彩,南晚吟陪着一起过去。 棋牌室是会员制,走高端路线,内部装潢很有格调,中式风格大气文雅,表面看着是很正经的娱乐场所,实际上内部另有乾坤。 裴泽州说这个棋牌室有专门的服务对象,开业目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给那些上面掌权的人提供一处消遣场所。棋牌室只是表面噱头,私底下还有很多别的服务,有些事情为了打通关系直接送钱人家未必肯收,就会用一些比较掩人耳目的方式把心意尽到。 南晚吟算是从这里窥探到他们那个圈子的冰山一角,有权的人不会缺钱,想送的人多到排队,怎么能送出去就看个人本事了。 入场后参观一圈,店外请了舞狮团队敲锣打鼓表演,这种中式特色的传统民俗热闹喜庆,将气氛渲染得 十分欢悦。 表演一过主持人开始活跃气氛,走过场介绍完棋牌室特色后逐个邀请嘉宾上台。 裴泽州已经下去,南晚吟坐在二楼窗口等他,这里位置极好,不仅能将台上一览无余,还可以将整条街上的热闹尽收眼底。 她对这种商业活动不是很感兴趣,看两眼就兴致缺缺收回视线,低头给裴沁雪发消息叮嘱明天的录制细节。她倒不担心别的,节目里的导师严厉和嘴毒都有所耳闻,怕裴沁雪被骂两句就控制不了大小姐脾气,再跟人家吵起来。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似乎是有人在闹事,保安大声喝止的声音隔着窗户传上来。 裴沁雪没回消息,大概在忙,她无聊看下去一眼,想着什么人会这么没眼色在人家开业当天闹起来。 楼下剪彩舞台侧面,一个挺着啤酒肚灰头土脸的男人被一群保安毫不客气摁在地上,嘴也被牢牢捂住,只剩模糊不清的呜咽,勉强能辨清楚似乎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不熟悉的人不会猜到,可南晚吟再清楚不过,那一声声模糊不清的名字是裴泽州。 而闹事的人她恰好也认识,是那个王总。 狼狈至极,几乎没有任何体面可言,被那几个保镖按到地上后抬住四肢往店里拖去,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要害怕,开始更猛烈地挣扎,但是徒劳无功,任他如何努力也无法挣脱那几个保安钳制。 眼看要被抬进去,他眼底惊恐万分,向四周投去哀求,期望有人能站出来帮忙阻拦。 舞狮敲锣打鼓的声音掩盖住他的挣扎,很多看热闹的路人也聚集在表演那边,能注意到他的人屈指可数,要么是店里员工,要么是不想惹祸上身的行人。 他几乎要绝望,眼睛看向天空时瞥到了二楼注视这一幕的南晚吟,淡漠的一张脸上没什么情绪,一双眼睛如同秋日湖泊般平静。 第58章 像一尊悲天悯人的玉观音,…… 他看到希望,开始更奋力地挣扎,好不容易挣脱一只手高高向她伸来,仿佛她是此刻唯一的救赎。 南晚吟去看台上正在剪彩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背影笔挺伟岸,沉稳儒雅的脸上一派从容不迫,丝毫没被台下正在发生的事影响,王总的遭遇如同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在现场连片水花都没溅起来。 她重新垂眸,对上那双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的眼睛,缓缓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像一尊悲天悯人的玉观音,清冷淡漠,事不关己。 成为压垮王总的最后一根稻草。 几个保安合力将人抬进店里,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人控制住,楼下没再传上来求救声。 剪彩结束,裴泽州下台时有个人迎上去在他耳边低语,南晚吟认出是刚才几个保安中的一个。 裴泽州交代一句,低头发了条消息,而后随保安一起过去。 南晚吟解锁屏幕查看,他说还有些生意上的事要谈,让她再等会儿,如果无聊就去楼下走走。 其实她是想下去看看的,直觉王总会落到这副田地同自己脱不了关系,她不知道裴泽州用了什么手段,短短不过半月就能让一个风光无限的老总落魄至此。 但最终还是回复他太吵不想下去,她不是个喜欢以德报怨的人,做不到为王总求情,也不想亲眼见识裴泽州深藏不露的狠绝,怕忍不住就会联想到自己身上。 如果裴泽州有一天发现她的真面目,也会这样翻脸无情把人逼到绝路吧,那种结局太悲惨,她不要。 漆黑暗室里,王总被堵住嘴巴绑住手脚丢在地上,像头待宰的猪。 负责看守他的人将门打开,外面光亮晃眼,裴泽州走进来,脚步沉沉,手杖撑在身侧,眸底是摄人心魄的冷。 王总挣扎着跪在他面前,嘴里含糊不清呜咽,有人给他拿掉嘴里堵的东西,他如蒙大赦,拼命磕头认错。 “裴总我知道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对您的人不尊敬,我认打认罚只要您能出气,能不能放我一马?您再这么逼下去我真就走投无路了!” 裴泽州对他的求饶置若罔闻,“我告诉过你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也给过你时间离开京市,可你非要把事情闹得不体面,那就不要走了,有更好的去处适合你。” 王总意识到他话里更好的去处指的是哪,连滚带爬匍匐到他腿边涕泪横流,“我错了!您高抬贵手,我什么也不求了,今天就走,往后再不回京市了!” 裴泽州对他笑了笑,同以前在生意场上看到的一样温文尔雅,“王总不用怕成这样,我只是这么一说,只要经得起查谁也不能越过法律冤枉了你。” 他说完已经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微抬手就有人看懂眼色重新把王总的嘴堵住。 裴泽州回来时南晚吟正在接电话,靠街道那一侧的窗户已经关上,她用口型说抱歉让他坐下稍等。 下午没有什么行程,不急着走,他坐下耐心等她,从对话里听出是在处理什么突发的事,似乎还和裴沁雪有关。 她反复交代几句要安抚下裴沁雪,还说她马上会过去,她到之前一定不可以让现场矛盾激化。 挂完电话,裴泽州用意料之内的语气问,“裴沁雪闯祸了。” “也不是闯祸,在外面遇到黑粉吵起来了,我怕她冲动,先过去看看。” 他便起身,一副要陪她过去的样子。 南晚吟阻止,“被人拍到你们同框不好,没什么事的,我自己能解决,这边不是还有饭局吗?你留下吧。” “那我让田浩送你。”他没多强求,尊重她的意思。 她答应下来,拎起包正要离开时裴泽州突然问,“屋子里不闷吗,怎么把窗户关了?” 南晚吟脚步一顿,回身看他,脸上有些抱怨,“下面敲锣打鼓太吵了,我不喜欢,关上窗户安静点。” 他不知道信没信,没再问别的,冲她温和一笑,“去吧。” …… 裴沁雪是在商场和人发生矛盾的,闻悦休假身边用不到人,特意把小助理借给裴沁雪用,没想到就遇见这种情况,小助理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打电话问南晚吟。 南晚吟到地方后就看到商场一楼围了一圈人,工作人员正在尝试疏通,小助理死命拦着裴沁雪不让她跟人动手,对面一男一女是对情侣,各自都举着手机在拍。 她挤进去,先安抚暴走边缘的裴沁雪,让小助理带她去一边休息,然后才面含笑意对拍视频的两人说,“不好意思,请把手机里拍到的东西删掉。” 情侣中男的直接将镜头对准她,“你凭什么要求我删掉?让裴沁雪回来,这种劣迹艺人有什么资格不退圈,拿瓶子砸人的时候不很嚣张吗?” “法律都没给她定罪你急着宣判什么,倒是你们现在的行为已经侵犯她的肖像和隐私权,如果坚持不删除我会选择报警,并且坚决不接受任何私下调解。” 男人有些心虚,但还是强撑着嘴硬,“她背后有人谁敢给她定罪,我就是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东西,你报警又能怎么样,我做的事问心无愧,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她私底下的真面目!” “视频的事情我不想和你多争辩,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到时候你最好依旧能这么有正义感。关于她私底下的真面目,今天这件事如果是因她的缘故造成,我会让她在警察面前向你和你女朋友道歉,赔偿问题我们没有任何异议,但如果调完监控发现是你们主动招惹,抱歉,这件事公司法务会追究到底。” 男人女友已经有些心虚,拽了拽他胳膊示意不要再多说,站出来缓和气氛说,“那应该是我们误会了吧,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视频已经删掉,你检查一下吧。” 她主动递来手机,南晚吟没接,淡笑着说,“检查就不必了,你们也是被一些营销号的言论带了节奏,心思都是好的,只是行为过激了些。希望今天的事能就此了结,不要莫名其妙传到网上又衍生出其他版本,不然就算是我能体量你们好心办坏事,追究起来法律可不会讲情面。” 女生承诺不会在网上多说什么,她男朋友犟着别开脸也没说话,女生就把手机拿过来当面删除视频,然后拉着男友一起离开。 其他人见没热闹看也纷纷散开,事情处理完南晚吟去找裴沁雪,小助理发来消息说两人在chanel店里。 她找过去时裴沁雪正在化悲愤为力量在店里大杀四方,购物袋堆了小半个柜台,看到她来才让店员把东西按地址送货上门。 店员对裴沁雪这散财童子很热切,准备好下午茶供她在店里歇脚,三人在休息区坐下,喝了口水没说话。 裴沁雪表面桀骜不羁根本不把刚才的事当成闯祸,她自己还委屈呢,打定主意只要南晚吟敢说她一句不对,她是绝对要据理力争的。 暗自蓄力半天,结果她一声不吭,自己喝茶还要给小助理分点心,两人吃的倒香,裴沁雪觉得自己被忽觉彻底,有些不高兴。 “你怎么不说话?” 南晚吟抬头看她,平静中透着无奈,“大小姐,我能说什么,你没跟他们打起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就这样?”裴沁雪拧眉,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虽然不接受被批评,但她什么都不说也很奇怪欸!搞得人抓心挠肝! “不然呢?” “你不说我两句?” 南晚吟说,“你只是有些娇纵冲动,又不是喜欢主动惹是生非,旁人要来招惹,我说你有什么用。” 裴沁雪嘴一撅,“那是当然的,我本来就是想买件好看衣服录节目时穿,谁知道怎么一进商场就被那两个神经病盯上,举着手机就骂我,要不是小助理拉我早拿高跟鞋敲他们脑袋了。” “你的生活助理也要尽快招起来了,闻悦那边进组后小助理肯定要跟过去,你身边不能没人看着,这次是万幸,下次没人拦着真那么大庭广众跟人打起来就直接退圈吧。” 撅起的嘴瞬间撇平,裴沁雪心底刚升起来的那点好感顿时烟消云散,“我就知道你瞧不起人!” 店内又走进来两位客人,一个贵妇人打扮,另一个看着很年轻,南晚吟随意看去一眼,忽地一愣。 裴沁雪见她心不在焉,有些生气顺着她视线看去,一眼就认出那个年轻女生是李念微。 贵妇人挑了双高跟鞋试穿,店员正要蹲下为她服务,她抬手制止,指了指李念微说,“不用了,让她来吧。” 李念微眼底闪过屈辱,僵持两秒还是蹲了下去。 “靠!她怎么回事?”裴沁雪义愤填膺就想撸袖子。 南晚吟按住她,“你这么冲上去是能出气,李念微怎么办,先看看情况。” 休息区这边注重隐私性有一道磨砂玻璃墙格挡,两人说话声音都不大,外面的人也没注意到这里。 李念微替贵妇人穿鞋时,对方姿态很高高在上,语气倨傲说教,“现在的年轻人总想着不劳而获,我见过很多不学好的女孩,有的仗着年轻有几分姿色就不肯踏踏实实工作,就想着讨好老板走捷径,实在是浪费了父母辛苦供出的文凭。” 她言辞挖苦刻薄,眼底也是明晃晃的奚落,店员站在一旁表情尴尬,李念微没吭声,穿完一只鞋继续帮她穿另一只。 独角戏唱的没意思,贵妇人对准矛头意有所指问,“我说的对吗,微微?” 第59章 裴沁雪不惯着他,损起人来…… 李念微为她穿好另一只鞋才起身,神色忍耐,回她,“对。” 贵妇人试了试鞋子,舒适度和款式都还不错,跟店员说,“包起来吧。” 店员弯腰要帮她把鞋脱下来,贵妇人再次制止,“不用你,还是微微来吧,这丫头心细,我先生就很喜欢把事情交给她做,今天好不容易请出来陪我,你就别跟她挣了。” 店员只好有些为难地看向李念微,她也清楚这位妇人是有意要敲打对方,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店里客人又来来往往,被这么多人看着背后指指点点,谁会不觉得屈辱。 李念微没说话,自始至终低垂眼睫,上前一步就要顺从蹲下去。 裴沁雪冷笑一声,抱臂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昂走出来,“神神叨叨半天我以为要把店买下来呢,买双鞋又是摆谱又是使唤人的,打肿脸充胖子,招笑。” 贵妇人气愤不已,“你是什么人?我说谁和你有什么关系,少管闲事。还有你们这些店员,就放任顾客被辱骂吗?还不赶快把人撵出去!” 店员哪里敢把裴沁雪这种vic客人撵出去,光凭她每月在店里的消费,称一句财神爷都不过分,别说她一个店员,就是店长每次都得恭恭敬敬把人请进来。 裴沁雪向来不喜欢为难这些底层干活的,扬了扬下巴说,“你去服务别的客人吧,这里用不着人,我跟这位太太随便聊两句。” 贵妇人很是不屑,“我不想跟你聊,如果你再纠缠不休小心我报警。” “你报啊,警察来了正好评评理,现在进公司当员工都这么卑微了?不光要完成工作还得伺候老板娘,大姐,劳动合同在你眼里是废纸啊?” “你叫谁大姐!呵,我告诉你,不知道前因后果少出来逞英雄,你觉得是我在为难她,那我怎么不去为难别人?你该问问她在公司到底是正经工作还是专门为老板一个人服务去了!” 这话说的实在难听,南晚吟跟出来都不免皱眉,原本还想劝裴沁雪不要冲动注意影响,现在倒不想搅和稀泥了,有些人还非得裴沁雪这种软硬不吃的才能治。 裴沁雪眸底冷峭,说出的话更是不客气,“你要有真凭实据还用得着明嘲暗讽地敲打她吗?以为把人带到奢侈品店就能羞辱,实际上兜里那点钱加起来都带不走两个包,你有什么好高人一等的?” 贵妇人气得脸色铁青,站起来抬手就要甩巴掌,李念微眼疾手快截住,忍无可忍大声说,“够了!” 重重甩开她的手,李念微索性破罐子破摔,“你其实用不着防着我们,公司里没人愿意给你老公做小,不是为工作谁也不想忍他的职场性骚扰。你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不在公司吗?谈业务只是敷衍你的说法,公司对面有一家酒店,他专门包了顶楼的一间套房,你的怀疑没有错,但对象找错了,我建议你现在过去还能抓到现行。” 贵妇人难以置信,半天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心底猜测被证实,愤怒是真的,迈不开步子也是真的。 她原本只觉得是这些想要不劳而获走捷径的年轻女孩心术不正,不成想是她的丈夫早已不忠。 可他怎么能这样轻易就背叛家庭呢? 腿上发软,她身体一晃跌坐在沙发上,犹有些不信,“如果是真的,你怎么敢告诉我?你难道不想干下去了?” 李念微说,“我确实不想干了,辞职信明天会交上去,至于是真是假,你可以不信,也可以现在赶过去亲眼确认。” 贵妇人沉默半晌,忽地起身迈步,走到店门口又停下回身朝她看来,“刚才的事对不起,祝你找到一份好工作。” 说完继续迈步离开,人走后裴沁雪给李念微竖起大拇指,“还以为你受气包呢,算是没丢我的脸。” 李念微笑了下,刚看到裴沁雪和南晚吟一起出现时她脑子都是蒙的,如果不是遇到熟人,这件事她可能还会继续忍下去,等到老板娘有更过分的举动时再做打算。 可裴沁雪替她出头,那些权衡利弊的考虑就统统抛在脑后了,她不想在昔日同学面前一点尊严都保留不下。 在这里碰上也算有缘,大家下午都没什么事,在休息区坐下聊起近况。 刚闹过一场 ,李念微也没了顾忌,反正最差的样子都被看过了,这会儿反倒更自在,给自己倒杯茶灌下去。 裴沁雪问她,“你不怕被老板报复啊?人家夫妻俩闹起来说不准错全怪你身上,到时候里外不是人。” “我刚才和老板娘说的不是气话,早就不想干了,只是之前没有契机加上老板一直拿合同威胁,这次老板娘找过来店里都有监控,他如果还要在辞职上刁难,那我就报警。” “对!就该告他,这事儿我支持你,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南晚吟问,“之后有考虑去哪里找工作吗?” “没想好,只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在学校还是太天真了,踏入职场才明白哪一步都不好走。” 她有些感叹,“说真的,以前我挺心高气傲的,觉得各方面条件都不错,还是京大毕业的,再怎么也不至于混得比人差。实际上呢,好一点的企业从不缺高学历应聘者,跟那些人一比就显得有些泯然众人了。最开始我还很有干劲,觉得只要能力出众总有一天能出头,但往往事与愿违,总有人比你能力更强,我的运气也总比人差那么一点。” “如果只是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大家都一样,顶多有点意难平。” “有一次我在公司加班,所有人都走完了,一整层办公楼里只剩我一个人,我那个老板就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他问我知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和升职加薪失之交臂?我那时没说话,心里已经有了预感。” “他用那种很不屑的语气告诉我,公司不缺埋头耕耘的牛马,想比别人走得快要认准自己身上有什么优势是独一无二的。” “我憋着的那股劲儿突然就卸掉了,我可以是技不如人,但不能是输在这种潜规则上,所以那天之后我就知道自己早晚是要离开的。” 裴沁雪听的来气,“这种风气不正的企业待下去也没前途,李念微你做得没错,蛮让人刮目相看的。” “我只是幸运有家里能帮忙托底,就算一年半载找不到工作也没太大影响,不然也下不了辞职的决心。” 沉默听了半天的南晚吟突然问她,“你有没有兴趣来给裴沁雪当助理?” 她觉得李念微很合适,几乎是为裴沁雪量身打造的一款助理,性子沉静稳重用来压制裴沁雪的跳脱冲动再合适不过,很重要的是她还很聪明,遇事沉稳审时度势,很多事情都能找到最妥善的解决方法。 就如刚刚那一出闹剧,看似一直处在被贵妇人打压羞辱的弱势地位,实际上既借助了店里监控留证,又把老板的真面目戳破,夫妻两人闹起来自然没有精力再来找她麻烦。 只是她好歹是京大毕业,当助理实在有些屈才,不同意也很正常,南晚吟只是看她目前空窗期才尝试问问。 李念微听了只在最初露出些许惊讶,很快就平静下来,也不觉得当助理有什么大材小用,“助理的工资怎么算?” “扣除五险一金到手七千,休息要配合艺人安排,此外裴沁雪再额外支付你五千,后期还有上调空间。” 工资比她目前这份工作要低,不过当成过渡的话不是不能接受,最重要的是大家都认识,裴沁雪虽然有些不好伺候,但也不是全然听不进劝诫,顺着毛捋很多时候还算好相处。 “好,我什么时候到岗?”她没花太多时间考虑,直接答应下来。 “你办完离职就可以过来,她正好要上一档综艺,小助理陪不了多久。” 裴沁雪左右看一眼,噘嘴冷哼,“你还挺会安排我的。” 发完牢骚倒也没说不答应,反正都要找助理,自己人还放心点,一个月五千对她而言也就是洒洒水的零花钱,没什么好在意的。 …… 裴沁雪那档综艺节目开始录制后,闻悦的电影也正式开拍,南晚吟每天在两边辗转,又要见缝插针地给两人安排活动,还借着综艺热度帮闻悦谈下来一项彩妆品牌代言,三四两个月忙的脚不沾地。 五月初裴沁雪的综艺播出第一期,不出意外遭到全网抵制,除之前伤人事件留下的影响外,她在节目里的表现也非常令人哭笑不得,有人专门做了切片一帧帧审判她对戏时的抓马演技,说是令人脚趾扣地也丝毫不为过。 切片被人传到近期大火的一款短视频软件dy上,与wb的一片骂声不同,dy用户刷到相关视频都当成搞笑视频看,热度短时间内迅速走高,被吸引去看节目的观众又自发剪出更多切片。 其中一条就是裴沁雪和一个童星出道圈内很有资历的男演员搭戏片段,不知道是节目组恶意剪辑还是男演员本身就自视甚高,同为学员他却总表现得高人一等,导师不在大家私下练习时他就喜欢去指导别人,还不许人家提出质疑,本来是乐于助人的好事,但因为他过于霸道在节目上展现出来就显得有些大男子主义。 大家对他观感不好,跟他对过戏的女演员都扛不住压力偷偷哭过,能报名这档节目当学员的说白了演技都那样,而他演技一直不错,放到节目里更是鹤立鸡群的存在,说是来炫技也不为过。其他人跟他搭戏不是被嫌弃得一无是处,就是要配合他的时间随叫随到。 学员怨声载道,但他演技实在挑不出毛病,每次导师验收都一片夸赞,大家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埋怨,就好比参加比赛其他人都在同一起跑线,他一上跑道就无限接近终点,大家再怎么拼命也追赶不上,还要被导师要求要向他学习。 这种满级选手去新手村找优越感的显眼包行为成功激起民愤,让他成为节目里除裴沁雪外第二不讨观众喜欢的存在。 节目组很会激化矛盾吸引眼球,第一期节目结束后的下期预告里,两个最讨观众嫌的人不仅被安排在一组,还因为一些口角发生极大争吵,男演员用那套惯有话术pua裴沁雪,结果刚开个头就被打断施法,裴沁雪不惯着他,损起人来针针见血。 观众一看这么精彩的下集预告立马兴奋了,纷纷在相关视频下面留言期待,下期节目就算是shit也得尝尝咸淡。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说裴沁雪跟男演员谁都不无辜,典型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南晚吟看了下风向,很多人因下期预告裴沁雪正面硬钢男演员的行径态度有所软化,没像一开始那样抵触她,这时候澄清视频的事顺势再立一波率真耿直人设肯定能拉好感,观众对她的包容度也会随之升高。 定好接下来舆论引导的方向,她跟裴泽州确认好视频随时可以发出后立马去联系公司法务,用一下午的时间做了三件事。 一、公布红星会所原始视频。 二、以个人视角发布长文讲述事情经过,凸显裴沁雪被男友背叛愤怒之下为室友出头的真性情。 三、官博发布律师函,澄清事情发酵之初就已经借助法律手段维护自身正当权益,最初发布视频颠倒黑白引导舆论的营销号全部败诉,赔偿金已经捐助给女童保护公益组织。 第60章 别骂我们雪雪了,她只是嘴比…… 官博发文澄清后,参与相关事件传播的几个营销号纷纷置顶手写道歉信,承认当初爆料是受人指使。 星耀经济总监陈静痛心无奈发文,称半年时间里艺人裴沁雪遭受太多莫须有的侮辱谩骂,甚至日常出行都受到阻碍,本不想因个人原因占用公共资源解释,以为谣言会随着时间平息,谁知却愈演愈烈 ,为维护艺人名誉,不得不做出澄清。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呼吁大家对待网络谣言要谨慎分辨,不要成为被舆论操纵的那片雪花。 事情一夕之间迎来大反转,大家当成嚣张跋扈恶女骂了半年的裴沁雪原来才是终极大冤种,被误解只知道傻傻借助法律武器维权,一点不知道给自己叫屈,要不是因为上了综艺那件事又有了热度,她就真不打算澄清一下,这哪是恶,分明傻得让人怜爱。 有人质疑虽然事出有因,可裴沁雪一言不合就抡酒瓶的行为还是太过偏激,追究起来都可以报警验伤了。 网友对裴沁雪正是溺爱阶段,这么点质疑很快被推翻,都体谅她遇到渣男,而且还仗义为室友出头,渣男都愿意私了其他人就别操心了。 等晚上裴沁雪有空上网冲浪时,看到自己账号主页多出的一百多万粉丝还以为是眼花了,震惊到嘴都合不拢,更离谱的是几乎每刷新一次主页,粉丝数都能涨个几千,简直比买粉还夸赞! 拿手机的手都有些颤抖,脑子里拼命回想自己又闯什么祸了,担心这些人都是来骂她的。 想了半天没有头绪,给自己做半天心里建设才抖着手去点热搜榜,好家伙!大名直接登顶,点进去一看…… 芜湖!都是夸她的! 裴沁雪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南晚吟的长文、公司澄清博、还有陈静的个人微博,三条热度最高的内容在话题首页依次排列,她一个个看完,既震惊又迷惑,她作为当事人都不免觉得自己小苦瓜了。 心底激动难耐,也顾不上现在是半夜,一个电话给南晚吟打过去,对面接通后她的问题立马如连珠炮弹轰去。 “你什么时候告的那几个人啊怎么不跟我说声!视频现在可以发了?长文写得真好,看得我都觉得自己是古道热肠的侠女了!还有陈静你是怎么说服的啊?你看没看到我微博现在涨粉多少?网上现在都是夸我的,网友的爱还挺反复无常的!” 后援会涌进大批粉丝,南晚吟忙着管理,不甚专心回她: “你签约的时候就在告了。 你哥说可以发。 文笔勉强够用。 陈静和我们是利益共同体,对公司有利的事为什么不配合? 看到了,注意固粉,不要随便发微博,现阶段保持低调沉默不然容易让人觉得作秀,实在忍不住想发也要让李念微检查一下。 确实,所以你最好不要作,能捧你上天堂的人也能让你下地狱。” 裴沁雪现在对她空前信服,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答应,最后还不忘夸海口,“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等我在节目里打赢翻身仗,以后要做最火的明星,到时候你就是最火明星的经纪人,超牛的!” 她感慨一句,“我现在觉得浑身充满使命感!” 南晚吟干脆利落挂断电话,没空听她画大饼。 …… 裴沁雪口碑全面逆转后南晚吟收到很多品牌合作邀约,闻悦综艺播完后人气也水涨船高,手里可供挑选的剧本比之前多出几倍。星耀开年连红两位艺人,行业里不少人都明里暗里打探消息,得知这两人都归属同一位经纪人,南晚吟的名字开始正式在圈里崭露头角。 周围人态度变化很明显,南晚吟在公司不再是无关紧要的边缘角色,最显著的改变是大家对她的称呼由南南改为了南姐。 陈静很满意她在裴沁雪澄清事件上的当机立断,并且很早之前就在为这一天布局谋划,正是因为准备充分才能一举扭转舆论。 综艺如火如荼播出第二期,裴沁雪的表现也没让网友失望,不仅如预告里剪辑的一样和男演员魔法对轰,还因为言辞过于犀利自身钝感力还强,男演员话里话外的贬低她一概不入脑,自身攻击力点满,对方当场破防,导致录制不得不中断。 看节目的观众本来已经很爽了,结果这期播完的彩蛋里居然还有惊喜,男演员在角落里情绪崩溃大哭说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人,镜头外裴沁雪刚好路过,冷笑留下一句“还是不是男人啊,哭哭啼啼矫情死了”。 这条彩蛋被人搬运到wb和dy,在两个平台同时爆火,【裴沁雪嘴替】的词条高居榜首,大家在话题里也没放过男演员。 “别骂我们雪雪了,她只是嘴比脑子快了点,她有什么错!” “够了!我们雪受得委屈还不够吗,让让她怎么了,我心疼这个小女孩!” “我女只是心直口快,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坏心眼,跟前辈理性探讨呢,谁知道怎么没说两句话急眼了。” “nyy你记住,现在正是我溺爱裴沁雪的时候!” 裴沁雪刷到这些评论时很焦虑,乔装打扮一番后来公司找南晚吟,她现在搬到自己专属的办公室,不用再像以前一样和其他人挤在外面办公,隐私性得到极大保证。 “怎么办啊!她们现在这么热情我好怕,这节目后面我演技还挺难评的,那几个导师一看到我就头疼,等播出了她们会不会粉转黑又来骂我?” 南晚吟让她不用管那些,“你以为她们是喜欢你的演技?现在大家生活压力都大,在网上看到一些事情很容易就带入到弱势角色共情,就像你之前被爆出的视频,大家不明真相肯定下意识会去同情被欺负的宗淮,而事实公布以后知道你才是受害者,自然会瞬间调转矛头对你怒撕渣男的行径拍手称赞。” “眼下这件事也是同理,大家看节目下意识会把自己带入到被说教的角色,心里有怨气,你的行为让网友的怨气得到发泄,所以对你溺爱一些很正常,这些和你演技如何无关,你演技几斤几两早在第一期大家就心知肚明了。 接下来还有几期录制,我建议你不要再与人起冲突尽量低调,任何事情都过犹不及,潜心去和那些老戏骨学习,节目收官后肯定会有人拿你第一期和最后一期的演技作比较,你现在热度虚高,能不能稳住都在此一举了。” 裴沁雪对她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叛逆抵触,现在对她的话很信服,拍胸脯保证说,“放心吧,我现在可勤奋了,绝不会让你失望!” “还有一件事,我帮你谈了d家的香水品牌大使的合作,下午有个宣传片要拍。” “我现在发现你蛮靠谱的哎,不声不响这种资源都能拿到手。” 南晚吟笑了笑,提醒她,“调整好状态,推广效果好的话title后期还能升级。” 裴沁雪喜笑颜开,“知道啦,我肯定好好表现!” 工作群里陈静艾特她去趟办公室,南晚吟让裴沁雪等她开完会一起去拍摄现场。 陈静办公室里包磊也在,看到她态度比以前热切很多,主动起身给她让坐,姿态摆的实在太低,显得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 “南南啊,包磊哥早就看出来你能力不一般,瞧瞧这才多久,悦悦和沁雪就都被你捧起来了,哥是真为你高兴!” 南晚吟维持客气笑容,“包磊哥别这么夸我了,跟你比我还差的远。” “哎呀,你这就太谦虚了,d家的香水合作都拿到了,分明是青出于蓝。” 听他话音,南晚吟已经猜到是在打什么主意,没接话茬低头喝了口水。 包磊开始给陈静使眼色,他可是磨了半个小时嘴皮子差点说破才从她这找到突破口,南晚吟明显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也不重要,个人主意再大不也得服从公司安排吗。 这事陈静也有点不好开口,但为了总体利益考虑包磊的提议确实有道理。 “综艺那件事对陆科予粉圈打击有点大,这几个月的数据跟之前比明显下降很多,如果能有一个不错的商务对粉丝而言会是一剂强心针。当然我也知道你为裴沁雪谈下这种高奢合作一定是废了很多心思,陆科予这边不会提太过分的要求,只要带他去现场 摆拍几张走个过场,包磊也好借机安抚粉丝。” “都是同公司的艺人,发展好了互相带一带,以后才能一荣俱荣,你觉得呢?”陈静问。 说白了其实就是蹭商务,同公司的艺人里这种不算什么稀罕事,且陈静明里暗里在点她闻悦截胡陆科予综艺的事,于情于理都该给些补偿。 要求也不算太过分,如果是包磊提她可能会直接拒绝,可陈静的面子多少都要给点。 “好,我跟对接那边沟通一下。” 听她松口答应,包磊顿时松了口气喜眉笑眼跟她说谢谢,然后马不停蹄去找陆科予做准备。 办公室只剩两人时陈静说,“这种事避免不了,我这个位置要对整个公司的艺人负责,很难事事做到公平,希望你能理解。” “我知道,当初没有您帮忙闻悦上综艺的事也不会那么顺利,都是同一个经纪公司,互相帮忙应该的。” 下午的拍摄一直到晚上才结束,期间裴沁雪不怎么高兴,尤其陆科予还一副天王下凡姿态拽得不行,裴沁雪几次想发作都被李念微阻止,只能拿白眼一直翻他。 好不容易拍摄结束,她只当是自己晦气,心里打定主意以后再不会跟这人合作,谁来说都不好使。 结果第二天就出了一件让她差点没气厥过去的事,难得忙完商务休息一天,起床以后美美点开wb打算收获粉丝夸夸来着,谁知道一搜大名广场居然全是陆科予的粉丝在骂她蹭商务! 简直倒反天罡! 裴沁雪怒气冲冲杀到公司,闯进南晚吟办公室气愤质问,“你看到网上都在说什么了吗?明明是陆科予蹭我的商务,现在到他粉丝嘴里直接颠倒黑白,还说我是不能独立行走趴在陆科予身上的吸血虫!” 南晚吟冷着一张脸,“看到了。” “你就这个反应?我告诉你这件事别想劝我忍,我现在就要去找陆科予算账!” 裴沁雪本以为南晚吟肯定会用以大局为重息事宁人那些废话来劝她,谁知她不仅不阻止,还反过来提醒她注意分寸别被偷拍。 给裴沁雪整懵了,气都有点消了。 第61章 既然不能体面解决那就各凭…… 裴沁雪有点无所适从,试探问,“那我真去了?” 南晚吟已经起身率先走出去,“一起过去吧。” 裴沁雪看着她背影愣在原地,李念微提醒,“跟上啊。” “她真不劝我啊?” “那你想听她劝吗?” “肯定不想啊!” “那还不快走。” 李念微跟上去,南晚吟侧头交代她一句,“看着点裴沁雪,别让她吃亏被录音。” “知道,我心里有数。” 裴沁雪小跑着跟在她俩身后,一脸的感动,这日子怎么可能跟谁过都一样! 到陆科予休息室时包磊正好出来,看到她们三个走路如风杀来,张手就想拦下。 “各位,有话好好——” 话音说到一半被南晚吟客气含笑打断,“巧了,正好有些事想问包磊哥,请跟我过来一下。” 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她直接拽着人往茶水区走,李念微顺势开门,裴沁雪雄赳赳气昂昂走进去,三人各司其职,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看得办公区的人瞠目结舌,这架势跟要开战没区别,摆明了是要闹起来。 裴沁雪在陆科予休息室折腾出的动静不小,茶水区这边也成了一处被隔绝的独立空间,没人会在这种时候没眼色过来打扰。 包磊脸上堆笑,急着想去看陆科予那边情况,“南南啊,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说的,兴师动众闹成这样不是让人家看笑话吗。” 南晚吟语气还维持在客气的范畴,“包磊哥,网上陆科予的粉丝在这种时候刷黑词条,裴沁雪大名主页全被负面信息占据,我希望你能让陆科予出面引导粉丝停止不理智行为,将带头网暴的那几个大粉做挂黑处理。” 包磊表情为难,“你也知道的,粉丝一多就不好管理,科予出面难免会让她们觉得心寒,至于大粉挂黑,不是包磊哥胳膊肘向内拐,你也要理解我的难处,粉圈没了大粉活跃,底下那些小粉丝就是一盘散沙,哥也难做。” “这么说您是不答应了?” “那倒也不是。”他心里早有算计,“南南你能帮裴沁雪谈下d家的合作肯定有本事再多塞个人进去,只要你答应这个资源带上科予,我立马出面约束粉丝,绝对不会让她们再去影响裴沁雪。” 事已至此南晚吟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昨天说的那些根本就是在给她设套,一面跟去现场,一面又把消息泄露给粉丝引导她们把矛头对准裴沁雪蹭商务。激起民愤后让粉丝在前面冲锋陷阵,他再跑来借此谈判,倘若她妥协,品牌官宣时哪怕裴沁雪和陆科予是同title,她蹭商务的污名也会被坐实。 既拿到资源,又借裴沁雪现在的热度虐粉,好算计。 只是凭什么觉得她就会配合呢。 她笑意不达眼底,“包磊,我不是赵涵,既然不能体面解决那就各凭本事吧。你记住,这件事闹到最后就算陈姐要追究,我也给过你和平解决的机会。” 说完,转身利落离开。 陈静收到消息从办公室赶来时,茶水间就只剩下包磊一个人,他这时候还心存侥幸,直到看见陈静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才隐隐有些心虚。 他想解释,陈静抬手打断,“你自己犯蠢就算了,还要拿我当枪使,包磊你昨天求我的时候是这样说的吗?” 她失望至极,“你是圆滑聪明天生适合吃这碗饭,可也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傻子,裴沁雪是什么背景,南晚吟的后台又是谁,这些你都不知道打听一下吗?真要撕破脸,陈总不在谁保得下你!” 包磊被她这通责备说得有些抬不起头,他是听说南晚吟好像有些后台,只是在这个圈子里混的谁身后能没个支撑,他那时只当个热闹听,没特意去打听。以前这种事也没少干过,陈静可从没这么疾言厉色过,他心里已经没那么十拿九稳,觉得南晚吟和裴沁雪或许真没他想象的那么好应付。 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事情已经做下,脸也撕破了,再回头去认错于事无补,只能先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南晚吟和包磊谈完话后就径直离开了公司,在手机上给李念微发消息,嘱咐她现在可以带裴沁雪离开,她这边没给消息前禁止裴沁雪再看网上言论,包磊想给陆科予虐粉没错,可惜找错对象。 裴沁雪现在看似网上呼声很高,实际转化很低,大多是看热闹的和一些路好,陆科予既然撞上来做垫脚石,她不物尽其用岂不是浪费这次机会。 一下午的时间南晚吟用裴泽州给的关系去见了d家在国内的高管,她没有尝试用契合度或者商业价值这些裴沁雪现阶段还不具备的东西去说服对方,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裴泽州在商业领域的影响力成为谈判桌上无往不利的筹码。 除此外ise在互联网的绝对优势是很多国外品牌想占据国内市场的最佳跳板,信息时代流量为王,d家是老牌高奢有自己的忠实消费顾客群体,可如果想要拓宽市场,除了利用国内艺人的影响力,也要适应当下数字化环境,平台营销电商合作缺一不可,裴家恰好在这些领域都具备足够的话语权。 南晚吟不介意在高层面前稍稍暴露一点裴沁雪的后台,让他们明白建立长期深入的合作对双方来说都是利大于弊,选择裴沁雪就等于拥有了平台和流量的双重保驾护航。 有了资本加持,这次谈话很顺利,对方不仅答应越过考察期直接官宣,还邀请裴沁雪参加九月的春夏时装周活动。 当天下午四点,陆科予粉丝在网上喋喋不休辱骂裴沁雪蹭商务时,d家官博突然发出一条官宣品牌大使的wb,裴沁雪空降d家品牌大使的消息如平地惊雷砸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围观半天热闹的路人发出灵魂拷问,“那陆科予粉丝闹什么呢?” “不是说蹭商务吗?怎么人家都官宣了陆科予这还没动静呢?” 陆科予粉丝也一头雾水,跑去那条官宣博下维权,要求品牌给说法,事情越闹越大,包磊骑虎难下,不得不出面呼吁粉丝专注自家。 粉丝这时候正一肚子气,觉得是他窝囊没用才让陆科予受了委屈,逮住就是一顿骂,包磊再想控制局面已经回力无天,只好紧急去联系大粉不要再组织小粉丝冲官博。 南晚吟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事情既然已经开始,怎么结束可不由包磊说了算。 官宣博发出一小时后,d家官博再次发出澄清声明,表示品牌从未接触过陆科予,也不曾和对方有过合作,网传该 艺人出现在物料拍摄现场的视频确实属实,不过他当天是跟着裴沁雪一起来的。 吃了半天瓜的网友总算捋清楚经过,所以陆科予粉丝信誓旦旦骂别人蹭商务,还屠了人家广场,实际上却是陆科予自己在蹭裴沁雪的商务。 这倒打一耙的本事谁能不佩服? 操作实在太离谱,打脸来的又响又快,陆科予的名字在网上一时间万人嘲讽,与之相对的是裴沁雪再次收获广大网友怜爱。 “宝宝你受了委屈是真不吭声啊,这要不是品牌方当机立断澄清谣言,陆科予粉丝还不知道要怎么撒泼打滚呢!” “谁看了不说一声惨,欺负我们雪咖位小就可以黑白颠倒吗?好好好,成功把我虐成粉丝了,雪雪以后要做大明星!” “我承认之前质疑裴沁雪在综艺上炒作的声音大了点,这姐真是内娱活菩萨,用爱感化终生来了。” 裴沁雪从公司回来后就被李念微关在家里不允许接触网络,越想越委屈抱着妮妮哭了一地纸团,边哭边质问李念微还知不知道是谁给她发工资,南晚吟的话就那么管用,说不让给手机就真不给啊! 李念微鸡同鸭讲拖延时间,总之俩人没一句话能对上,到后来裴沁雪已经不抱希望了,瘫在床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望着头顶吊灯。 李念微就是在这时候把手机屏幕举到她眼前的,裴沁雪涣散的眼睛开始聚焦,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抢过手机就开始翻评论。 惊呼声此起彼伏。 “空降官宣嘿!她们都在说我厉害!” “这就是人设吗?她们嘴里喜欢的那个人好像跟我完全不一样哎。” “南晚吟还挺厉害的。” “嘻,发个朋友圈阴阳一下陆科予吧!” 守在旁边的李念微一把抽走手机,“这个不行。” 裴沁雪脸一垮,这都不能嘲讽那还有什么快乐可言! …… 五月底陈仲在半山别墅做寿,生意场上的朋友都受邀参加,裴泽州带南晚吟一同前往。 车子在山道上行驶,南晚吟搬回金陵府后一直很忙,和裴泽州正经相处的时间不多,他倒也没有很介意,尊重她在工作上的付出,带她出席这种私人宴会也存着帮她拓宽人脉的心思。 车窗外绿植郁郁葱葱,南晚吟好奇问,“陈总以前过生也在这里吗?” “不是,他去年那场车祸并非意外,陈景骁在港城又险些丧命,陈仲最近出行一直很谨慎,出于安全考虑才选择在这边过寿。” 看出她似乎不解,裴泽州说,“这座山早年被陈家承包下来做旅游开发,当时陈家做主的还是陈誉凌的父亲陈健,后来陈健夫妇出车祸双双遇难,这座山的开发陷入停滞,陈仲就在上面修了别墅,偶尔会带家人过来度假。” “赵平手底下那批人就是在这里训练出来的,所以这儿对陈仲而言很安全,隐在私底下看不见的人手有很多。” 第62章 裴泽州笑了笑,用不甚在意…… 两人到地方时已经接近中午,别墅内宾客云集,男女都身着华服光鲜亮丽,不仅有很多上过财经频道的知名企业家,连娱乐圈里的一些大咖明星都到场不少。 裴泽州一露面,等着来打招呼攀谈的人很多,南晚吟面含浅笑陪在他身边,需要回应时就落落大方陪着聊两句,更多时候都在耐心倾听。 随着宴会厅里客人越聚越多,钟毓秀从二楼旋梯下来招待大家。陈景骁受伤后就不怎么在人前露面,她是陈家长媳,这种场合代长辈出面主持局面理所应当。 交际完一轮来攀谈的宾客,钟毓秀才得闲抽空过来同裴泽州说话,“今天实在太忙,招待不周,你和晚吟不要拘束,改天我单独请你们。” 裴泽州让她不必在意,两人又聊起最近的合作,不多时入口处有位客人姗姗来迟,钟毓秀看到后迎向对方,打过招呼才带他走过来介绍给南晚吟。 “这位是时尚杂志的主编安莱,时尚圈的红人,今天既然有机会碰上我就做个中间人介绍你们认识。” 南晚吟伸手同对方礼节**握,从容大方自我介绍,“安主编你好,我是星耀娱乐的南晚吟,很高兴能有机会认识您。” 有钟毓秀引荐,再加上旁边站着的裴泽州,安莱态度十分客气,“我对南小姐也是久仰大名,你手底下带的两位艺人最近可是风头正盛,期待以后能有机会合作。” 南晚吟自是说好,时尚杂志是五大女刊之首,能达成合作就相当于拥有了时尚领域最强有力的认可证书,对女艺人来说机会难得。 寿星在这时出场,陈仲携张澜一起从旋梯上走下来,底下宾客纷纷停下交谈送上恭贺。 南晚吟一眼看到走在陈仲身后的武川,黑眸锐利扫视人群,在掠过她时稍有停顿,很快又恢复正常。 陈仲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来为他贺寿,讲了几句场面话后邀请大家去餐厅入席,裴泽州的座位被安排在陈仲家宴那一桌,足以体现主人家的重视。 就餐时陈仲身边不见武川身影,大概是这种场合他煞神一样立在旁边不合适,被打发去外面看守了。 南晚吟坐在裴泽州身侧,这些人吃饭时总要带上两句生意场上的事,菜都不怎么吃,她兀自沉浸进食,另一侧不时飘来几道冷眼,不用抬眸就知道是张澜在看。 陈誉凌带她回云湖山庄都是半年前的事了,没想到张澜还能记着她,果真是恨比爱长久。 她吃得差不多便用餐巾擦拭唇角,眉眼含笑客气对上张澜看来的视线,指着面前的一盘片鸭问,“您也想吃这个吗?” 张澜自持身份,不愿同她当面呛声,更何况她现在还是裴泽州的女友,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能强撑着笑回,“不了,南小姐爱吃就多吃点。” 南晚吟突然想到件好笑的事,好像有她在的场合张澜想吃鸭子就会变成一件很难的事,这实在不怪她心里有气,换成自己也会很憋闷的。 烤鸭卷是真的很好吃。 看到她在笑,裴泽州靠近低声问,“怎么了?” 南晚吟说吃饱了开心,顺手包了个烤鸭卷塞给他。裴泽州一般是不会在公开场合吃这种不太方便进口的食物,一方面是不文雅,另外就是他不重口腹欲。 但南晚吟亲手给他卷的,心意难得,他不想让她失望,便十分自然地一口口吃了下去,让同桌的钟毓秀都有些惊讶。 南晚吟倒没注意这个,她单纯不想让张澜高兴,随便卷的,裴泽州吃不吃都无所谓,主要是她吃不下了,也不好浪费掉。 吃饱了她开始有精力去观察这张桌上的人,陈仲旁边坐着久不露面的陈景骁,看起来清瘦苍白很多,张澜很心疼他,时不时催促一声让钟毓秀帮他盛汤夹菜。 钟毓秀在外人面前很给婆婆面子,张澜能摆架子逞威风的时候不多,陈景骁几次想说话都被她拦下,冲他淡淡一笑表示并不在意。 紧挨着钟毓秀坐的是个斯文清秀的男人,看着年纪不大,不过似乎和钟毓秀很熟稔,两人私底下几次交谈,每每此时陈景骁的表情就会显得有些冷淡,很是介怀的样子。 之后就是几位陈家旁支的叔伯亲戚,除此外还有一个位置是空出来无人入座的。 陈仲聊完生意上的事,其中一位亲戚出声问,“小安这是真不打算回来了?” 陈仲无奈叹息,“我联系过他几次都没有回音,回不回来都给他留了位置,毕竟是一家人,一年难得几回团聚。” “他这就太过分了,你身为长辈还要去求着他来不成?你也不用瞒我们,景骁是在港城出的事,同他是脱不了干系的,这些年是养了条白眼狼,我早劝过你要防备的。” 陈仲对他说这话很是不悦,又碍于客人在场不好发作,“无凭无据的事不要这样去说小安,景骁受伤也和他没关系,我待小安同自己的孩子一样,你们既然来给我贺寿就 不要当着我的面说孩子的不是。”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对小安够仁至义尽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懂事些。” 陈家的戏台没了陈誉凌照样唱得风生水起,南晚吟垂敛下眸静静听着,上次港城分别,陈誉凌说半年之内如果他没回京市,那个东西就要交给陈清,现在时间已经到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要想办法联系陈清把东西交出去。 正思索时,一个保安步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神色慌张凑到陈仲耳畔说了两句话,陈仲听完面色一变,当即起身借口有事要出去一趟让大家继续吃不用等他。 “陈清。”陈仲只喊了声名字,坐在钟毓秀身边的清秀男人便起身跟上。 南晚吟视线紧盯在他身上,原来这就是陈仲的秘书陈清,那么在钟家休息室悄悄来见陈誉凌的也是他吗? 她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心烦意乱,有预感好像要出什么事了,视线去搜寻武川,外面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 按理说出了事也该是武川这个贴身保镖来传信,他不在就说明现在脱不开身,南晚吟隐隐觉得能让陈仲脸色大变的事很可能就和他有关。 只是她现在无从求证,也不好在人前表现出异样,只能耐心等待看接下来情况如何。 用完餐后大家本要告辞,却临时被通知山上突发意外,下山的路被跌落的巨石泥沙堵住,清理需要一定时间,请客人们在别墅客房里稍事休息,道路清理好后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南晚吟随裴泽州一起被带到三楼的一间主卧,引路的佣人说这里是留给二少爷的房间,在整个别墅位置最好,不仅视野开阔还很安静,只是二少爷从没来住过。 她口里的二少爷大概就是指陈誉凌,自己父亲承包用来开发旅游项目的地方被仇人拿来修建别墅,他再擅长忍辱负重这也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进到房间,裴泽州第一时间去窗边朝外眺望,观察一圈情况后才拉紧窗帘给田浩打了一通电话,让他安排好人手在山下接应。 南晚吟就算不清楚内情也能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事态紧急,等裴泽州交代完事情挂断电话,她才有些担忧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裴泽州站在窗边,身后没什么光亮,一双黑眸有些沉,静默半晌才看着她说,“陈仲的保安队长赵平坠崖身亡了。” 南晚吟呼吸一滞,从他那双黑沉的眼眸里探出风雨欲来的紧迫,她低声喃喃,“怎么会?” 明明入场时还在宴会厅外看到过他,一身劲干的黑色西装,犀利锐眸像人形扫描仪从来贺寿的客人身上掠过,确保不会放入任何一个心怀叵测的人。 这才过去多久,他怎么会坠崖呢? 她是真的被吓到,脸色苍白如纸,站在原地有些挪不开脚步。裴泽州走过来,宽厚温热的手掌贴在她脑后,微用了力将人拥入怀里。 “应该是陈誉凌的人做的手脚,陈仲过寿,他就算人不到场也会想办法搅得寿星不得安宁。” 他的手一下下安抚在身上,南晚吟却不觉放松,心底反而生起一股更寒凉的颤栗。 她想到了更坏的可能,或许根本不是陈誉凌做的,也或许陈誉凌还没来及动作,还有一个人也有可能会做这件事。 如果是他,如果是武川…… 刚才过来通知陈仲的是保安,武川去了哪里呢?他怎么敢这样大胆,这些人哪一个是蠢的,稍有闪失等待他的就是万劫不复! 她身体有些止不住地颤抖,反常到令裴泽州觉得奇怪,“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想要松开她看清楚一些,却被她更用力拥紧,手臂缠在他腰间,脸也埋在他胸前,只声音闷闷地说,“我只是有些害怕,这么会这样呢。” 裴泽州不由心软,觉得她这样全副身心依赖的样子实在可怜又可爱,“别怕,等田浩到了我们就离开。” “不是说下山的路被堵上了吗?” “陈仲不想让宾客离开的借口罢了,他怀疑有人混迹其中,把大家留下才好排查。” 她担忧抬头,“那他会不会不允许我们离开?” 裴泽州笑了笑,用不甚在意的语气说,“他还管不到我头上。” “外面现在是不是很危险?” 他刚才进来时第一时间去窗边查看,还把窗帘拉上,她有些担心武川现在的处境。 裴泽州下巴抵在她头顶,声音很低沉,语气又十分认真,“不会有人能伤害到你。” 第63章 敢赌就要敢输 南晚吟的心因他这句话忽地一颤,悸动刚刚冒头又被她强行压下,她不能给自己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始于算计的关系总有被戳破的一天,倘若她只是图能从他身上谋取的利益,那么结果再差也能坦然接受。 他们的关系是不允许她动真感情的,那样难免就会变得贪婪,既要钱权又要感情,她深知自己没有这等好运,也不想有一天沦落到对一个男人祈求怜爱的地步,所以心门这一步是底线,无论如何都要守住。 她退开一步,抬头看他,“毓秀姐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不安全?你要不要去帮帮她,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他们私交很好,这种时候是该过去看看,裴泽州叮嘱她,“待在房间等我,把门反锁,除我以外的任何人来都不要开门。” “放心啦,我知道轻重的,快去吧。” 裴泽州抬手在她头上抚了抚,“等我回来。” “嗯。” 他走后南晚吟去窗边掀起一角窗帘朝外看,底下庭院多了不少穿黑色衣服的人在看守,钟毓秀和陈景骁站在一起,身边围了一圈人手保护安全。 陈景骁在接电话,铁艺大门外陈清步履匆匆赶回来,近身对钟毓秀低语两句,才又快步往别墅内走来,与刚迈下台阶的裴泽州错身而过。 南晚吟果断放下窗帘,反锁的房门重新打开,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她计算好时间,在旋梯拐角与上楼的陈清撞上。 陈清眼疾手快,在她受力跌倒前先一步扶稳,确认她没有受伤后立马规矩收回手,声音清润关心道,“您没事吧?” “没事,不好意思是我太粗心大意了。” 陈清对待客人十分有礼,贴心嘱咐,“外面不太平,您还是尽快回房间吧,有什么需要可以让佣人帮您跑腿。” 他的陌生不像伪装,看来陈誉凌真的没和他提过东西在她这里。 她面露为难,“我的脚好像有点扭到,可以麻烦您扶我回房间吗?” 陈清应该是有什么事急着要办,低头看一眼手表,面上维持得体淡笑,抬起手臂递过来,“您扶着我,小心不要再受伤。” 南晚吟抬手搭上他,“谢谢,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陈清让她不要在意,询问她的房间在哪,得知是三楼的主卧时表情没什么明显变化,但南晚吟还是敏锐察觉到手掌下的肌肉紧绷了一瞬。 走廊里两人谁都没说话,尽头一扇玻璃窗外夕阳斜挂山顶,红色余晖透过玻璃花窗洒在地面,尘埃在光影里跳动。 陈清在房间前收回手,主动替她推门,“南小姐,请进吧。” 南晚吟却没动,“陈先生既然知道这房间被安排给谁了不妨进来聊聊?” “抱歉,职务在身,恐怕没有时间陪南小姐聊天。” “陈先生不好奇我为什么认识你吗?” 陈清淡笑,“我的身份不算什么秘密。” “那你和陈誉凌之间算秘密吗?” 轻声含笑的一句发问成功令陈清变了脸色, 他谨慎朝旋梯看去一眼,确认空无一人才先一步迈进房间。 南晚吟紧随其后,回身关紧房门。 冰凉坚硬的金属下一秒贴紧她后颈,陈清褪去温良,开门见山问,“你有什么目的?” 南晚吟便也不急着转身,从容道,“我不是你的敌人,算起来我们还是合作关系,否则我不会知道你和陈誉凌的事。” 陈清半信半疑,“口说无凭。” “陈誉凌从港城拿到的东西在我这里,他说半年之内如果还没有回京市,东西让我转交给你,如果不信你可以自己问他。” “东西呢?” “陈先生不该问问我想要什么吗。” 陈清收回手,面上温和表达歉意,“防人之心不可无,南小姐见谅。” 南晚吟转身看他,“赵平坠崖是陈誉凌做的吗?” “不算,这次的目标不是赵平。” “那武川现在是你们的怀疑对象吗。” 他很轻易理解到她口中的你们指的是谁,“所有人都是,但他的嫌疑最大,毕竟赵平死了,他获益最多,陈仲给我的命令是暗中观察,有任何不对可以直接处理掉。” “有办法让陈仲打消怀疑吗?” “有,不过代价很大,我没办法做主答应你。” “除掉赵平正合你们心意,留下一个并不忠心的武川,比陈仲另寻其他人接手赵平的人手对你们更有利。” “恕我直言,武川是个不稳定因素,他不忠于陈仲也未必就会听小安少爷调遣。” 裴泽州随时可能回来,她没那么多时间和他讨价还价,“武川的事陈誉凌也是知道的,且我帮他做事总不能一点好处不要,你如果不能帮忙我会拿他的东西去跟陈仲置换。” 陈清沉默了下,片刻后说,“您稍等,我打个电话。” 他从衣服暗层里拿出一部手机,同吃饭时拿在手里用的那部不一样,应该是专门用来和陈誉凌联络的。 电话拨通,他将情况言简意赅告知,陈誉凌不知说了什么,陈清连回几声好,然后把手机递给她。 南晚吟接过贴在耳边,“陈誉凌。” 那边笑了一下,背景音波浪声明显,似乎是在海上,“南晚吟,这是求人帮忙的态度吗?” 她提醒,“你自己说的,让我遇到麻烦可以找陈清。” “是你遇到麻烦,我没那么好心,杂七杂八的人那么多,各个都帮吗。” “所以你是拒绝了?” 漆黑广阔的海面上,轮船破开波浪独行,夜幕沉沉,头顶月亮隐没云层,几颗星星若隐若现。 陈誉凌散漫俯身,手臂搭在围栏上,唇畔衔着一支烟,打火机齿轮擦动燃起摇曳火光,他微微偏头,光影笼在半边侧脸上,轮廓锐利棱角分明。 引燃的烟弥漫起一层轻雾,他笑得不甚走心,“没说不帮啊。” 海面一片银辉,波光粼粼像有人撒了一把碎钻,他觉得很好看,只是可惜没人分享。 他继续说,“我可以帮他,也可以承诺不论以后陈家谁做主,赵平手里的人都由他负责,只是他也要答应帮我做一件事。” “好。” “你不问问我是什么事,也不问问他答不答应?” 南晚吟表情平静,顶着陈清若有所思的注视直白说,“陈誉凌,我不喜欢做无意义的抉择,干扰项再多,我的底线都只有一条,武川不可以出事。” 陈誉凌就没再多说什么了,只是让她把手机还给陈清。 陈清听他又交代几句才挂断电话,态度比一开始更随和些,“南小姐安心,武川不会有事,您留在房间里不要再出去了,我先去安排。” “谢谢陈先生。” “客气。”陈清说完,礼貌欠身离开。 …… 潮湿的霉味裹着铁锈腥气直冲鼻腔,地下室不透光,只头顶一盏灯泡勉强照亮,武川和其余三人站在一起等候,眉眼冷峻显得有些阴郁。 铁门从外面被打开,梯道上明亮灯光涌进来,悬浮的尘埃在光线里翻涌,很快又被出现的身影驱散。 陈仲身后跟着几个人,他从台阶上走下来,皮鞋踩踏地面发出的沉重闷响在地下室回响。 “你们就是最后和赵平接触过的人?” 另外三人中的一个说,“武哥先到的,我们比他要晚一点。” 陈仲犀利的目光瞬间落在武川身上,“那就由你来把事情经过复述一遍。” 武川脸上有悲痛,但更多的还是镇静,没像其他三人一样吓得战战兢兢。 “赵叔发现宾客里有人行迹鬼祟,想把人单独带去僻静处盘问,那人见情况不对翻墙逃离,赵叔跟着追出去,我不放心就带着他们三个一起赶过去帮忙。 那人一路往山上跑,赵叔追得紧,我落在后面,等赶到时他已经坠崖,那个人也没了踪迹。我带着他们三个沿山路往下找,在崖底发现赵叔时他自己没了呼吸。” 陈仲去看另外三人,他们异口同声,“是这样,赵叔和那个人跑得快,我们之中只有武哥能勉强跟上。” 他怀疑未消,“也就是说赵平坠崖时只有你单独在现场?” “是。”武川在他的注视下不见心虚,冷静回忆细节,“别墅四周有监控,您不信可以调查。” 他自然是查看过了才会来盘问他们,否则按他多疑的性子这么巧合的事根本不会给武川解释的机会,“是有这么个人没错,只是他怎么就凭空消失了,按理说你追得那么紧应该知道他的去向。” 武川半天没说话,在陈仲灼灼的注视下才终于说,“我其实见到赵叔最后一面了,他单手吊在崖边,那个人就站在他旁边,我想救人就只能眼睁睁放他离开。” “那赵平怎么还死了?” “他胸口中了一刀,没撑到我赶过去就脱力坠崖了。我怕您怪罪没有救下赵叔,所以撒谎说赶到时他已经坠崖。” 陈仲沉默,没说信或不信。 漫长的几分钟对武川而言是折磨,他没撒谎,事实确实如此,唯一的出处是他本有机会救赵平上来。 那样难得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既可以除掉赵平,又有十足的理由推到陈誉凌身上,是他接近成功最便捷也最冒险的一条路。 他不会甘心一直在赵平手底下做事,那样受到的钳制太多,既然总有一天要兵戎相见,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赌赢了他想要的一切唾手可得,输了也没关系,有裴泽州在绝不会牵连到她,自己孑然一身,最差不过是死。 很划算,敢赌就要敢输。 第64章 南晚吟,我有多不长记性才…… 地下室里寂静压抑的气氛随着陈清出现被打破,他走到陈仲身边,声音不大却足够武川听清。 “人抓住了,逃跑时慌不择路,被山路上行驶的汽车撞到,当场身亡。” 武川垂下眼眸,陈清说人抓住时他已经在想如果暴露是不是要直接拉着陈仲一起陪葬,好歹这样也算是为她在陈誉凌那里挣得一分人情。 还好人已经死了。 有选择的话他只想自己陪在她身边,而不是让任何一个男人有机会独占她。 陈仲眉眼有些阴鸷,“你说会是我那个侄子做的吗。” 陈清没直接回答,拿出用密封袋装好的匕首,“找人验过,和赵平身上的伤口吻合。另外,他的银行账户一个月前有一笔大额汇款。” “那就报警吧,交给警察去查,我倒想看看他有多大本事。” 陈清应声出去打电话,陈仲便又看向武川,“赵平跟我说过,以后他的位置是留给你的,我信他看人的眼光,也信你。” 武川没有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激动,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只是眼底有掩盖不住的悲痛,“赵叔没有子女,我想为他操办后事,替他送终。” 陈仲是在他说出这句话时才彻底放下戒心,赵平跟了他这么多年,是他最信任的手下,没了赵平他身边无人可用,武川是把很好的刀,比年轻时的赵平更为锋芒毕露。 他走近两步,抬手在武川肩上拍了拍,“代我好好送他一程吧。” 从半山别墅离开时已经夜深,警察到场简单做了询问,因在场宾客实在太多,一个个又非富即贵,大体排除嫌疑后就让大家各自回去等消息了。 田浩开车从山道驶出,要开往金陵府方向时南晚吟突然说要回武川那,出事时没见到他人,有些担心,想回去确认一眼,今晚就不回金陵府了。 田浩从后视镜去看裴泽州脸色,他没说话, 薄唇沉敛,不做表示。 看着像是没什么意见,但田浩毕竟不是别人,对衣食父母研究的很透彻,以老板待人周到妥帖的性子,南小姐提出要回去时他一定是会有所表示的,这样不言不语倒像是在闹脾气。 他又去看南晚吟,依旧是柔和沉静的一张脸,没有因为老板的沉默选择退步,温柔地坚持着。 田浩左右为难,不明白明明刚接到时这两人还牵着手你侬我侬,怎么一句话就成了这样。 他觉得南小姐实在该同那什么武川保持些距离,老板是很介意他的,之前两人闹着冷战时每次送南小姐回去都要被武川气到脸黑一路,这好不容易感情稳定了一点,又要因为他闹不愉快。 老板也是,男女朋友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非要端着不吭声,直接告诉南小姐介意她和武川走得太近又不会掉块肉,谈恋爱该低头还是要低头的,生闷气折磨的只会是他这个助理! 两人都不说话,田浩心一横只能紧着提要求的来,车子一改方向,身后立马盯上来一道冷凝,如芒在背,他只能假装忙着看导航。 车子在小区楼下停稳,南晚吟侧头去看裴泽州,男人唇线紧抿,漆黑眼眸冷垂着,很明显的不悦。 “我和他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他如果出事我没法做到冷眼旁观的,但这跟我们之间的感情完全不同,武川是亲情是责任。” “而裴泽州,你是我的爱人。” 他因为这段话脸上冰雪消融,冷眸望向她时被炽热的温度点燃,而她还在继续说,“如果出事的人是你,我大概会在听到消息时就难以保持冷静,所以你要答应我,任何时候都不要拿生命去冒险,我真的承受不住。” 他的回应很直白热烈,几乎没有迟疑地低头吻住她,力道很重,透着刻意。南晚吟吃痛皱眉,分开时唇畔多了一道难以忽视的咬痕。 裴泽州的手抚在她颊侧,拇指轻轻拂去渗出的血丝,“他看向你的眼神总让我觉得冒犯,就算是亲人也该学聪明点收起不该有的心思,何况他并不是。” 他低头轻柔地吻了吻红痣一样的伤口,“明天我来接你。” “好。”她温顺地回应,舌尖舔了舔伤口,有些埋怨,“可是真的很疼。” 裴泽州的眼眸几乎是同时暗沉下来,强忍着想留下她的冲动和一些难以言喻地欲望,“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 她脸色一羞,推门逃下车,跑到楼道口才停住脚步回身和他挥手再见。 …… 武川回来时接近凌晨,开门看到客厅里亮灯下意识警惕扫视,一双冷锐黑眸在看到坐在沙发的南晚吟时才松懈软化。 他关好门,走到她身边屈膝蹲下,眼底有浓重的疲乏,可看到她还是很高兴。 “回来怎么不跟我说?” 南晚吟静静垂眸看他,面色极为冷淡,过了很久才突然扬手给他一巴掌。 武川的脸被扇得偏向一边,很快又执拗地转回来迎向她冷冷的注视,她唇上的伤痕太明显,比起她的生气,他更在意那里经历过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想到罪魁祸首,他心底的愤怒几乎遏制不住。 他知道这是裴泽州宣示主权的手段,可他怎么敢用伤害她的方式来向自己示威! 南晚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愤怒到极致后只觉得失望到无力,好像一切质问都已经于事无补,她只问一句,“武川,你知道有些路一旦走岔这辈子都回不了头吗?” 他强迫自己压下那些足以烧毁理智的怒火,认真望着她说,“我可以承担。” 南晚吟只觉得命运真是可怕,他还是走上了那条不归路,在福利院所有人都是不看好他的,连她自己都是。后来重逢,她以为可以带他一路向上攀爬,彼此作伴互为后盾,可现在呢,她的急功近利葬送了他。 如果不是她那样强烈地想要成为人上人,他何以错到这个地步。 她笑得悲凉,灯光照在脸上都看不见血色,唯独唇畔那一点红痕鲜艳夺目。 “武川,可是我承担不起。” “福利院我就还不起你,现在更还不起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出事,我这辈子都要活在谴责里?” 眼眶滚下泪来,一滴滴都砸在他手背上,炙热滚烫,她是真的害怕,亏欠的感受实在太折磨,那种寝食难安的日子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武川在她的泪水里深埋下头,他不后悔,也不觉得有错,只是怨恨自己让她这样伤心,再小心一点就好了。 她的害怕和自责压得他无从辩驳,他不想让她把一切错误都归咎到自己身上,明明是他在咎由自取,有任何报应都是活该,与她无关。 南晚吟想了很久才艰难下定决心,“你跟在我身边只会一错再错,等这件事了结我们就分开吧,过各自的生活,像以前那样互不打扰。” 武川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他可以接受一切,哪怕让他现在去死去赔罪都行,唯独不能是她要跟自己划清界限。 以前可以是因为没有过希望,可是现在,窥探过那些美好后怎么会甘心从她的世界退出。 所以他绝不可能接受互不打扰,他就是要像藤蔓一样缠绕在她身边,他们是不可分割的,无论她的身边有几个男人,他都会在角落缝隙找到位置扎根。 武川仰头看她,如看一轮明亮月光,皎白圣洁,他是被普度的众生,离了她便不能活。 他缓慢挪动一条弯曲的腿跪在地上,然后是另一条,俯下脊背,将头贴在她腿上,眼角溢出的泪水同她的一样灼热。 声音轻缓细微,“你又要抛下我了吗。” 她有一层坚不可摧的外壳,他知道要如何撬动,也知道内里有多柔软。 “以前在学校也是这样,嘴上说着要教我,可是一转头就没了耐心。” “南晚吟,我有多不长记性才会又信了你。” “把我玩弄鼓掌,愧疚说要做亲人的是你,狠心说互不打扰的也是你,我算什么。” “你多厉害,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我要对你的好意感恩戴德吗?” 他伏在腿上,双臂环抱在她腰间,每说一句话力道便重一分,烫人的泪洇湿裙角,也一点点融化她刚刚坚定的决心。 “武川,我只是不想看你继续错下去。” 他抬头,膝行靠近,“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无论什么情况下,那条底线我都一定会守住。” “离开不会让我迷途知返,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会管好自己。”他目光希冀,连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 漫长的沉默后她才终于说,“只有这一次。” “我发誓。” 她终于还是心软,扶他起来问有没有受伤,又叮嘱不要掉以轻心,陈仲那种老狐狸疑心深重,要时刻打起精神应对。 武川表现得十分听话,说什么都点头答应,南晚吟精神紧绷一天,这会儿松懈下来困意上涌,和他说完晚安后就回房洗漱睡觉了。 客厅里武川坐在沙发上没动,静静听她房间里传来水流哗啦声,十几分钟后吹风机在响,又过了一会儿主灯开关被轻轻扣响。 他耐心等待,计算好时间,确保足够她陷入酣眠。 然后起身,悄无声息拧动门把。 她的床前亮着盏昏黄夜灯,武川无声走过去驻足在床畔静默凝望,她睡颜安稳呼吸绵长,睡衣领口微微敞开,瓷白的颈与凹陷锁骨连在一起引人垂涎。 他的目光盯在唇畔那道咬痕上,眸底阴郁,嫉妒翻涌,对始作俑者憎恨至极。 她眉眼轻蹙,睡梦中似乎也不安稳。武川心上一软,那些负面情绪收敛殆尽 ,俯身虔诚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没关系,那个男人留下的痕迹他都会一点点覆盖,无论是什么。 第65章 那个夜晚聚光灯在星耀双姝…… 闻悦拍电影期间南晚吟又帮她谈下一部正在筹备的年代剧女主,出生于八十年代末的农村女孩,为了给哥哥娶媳妇而被父母换亲嫁给嫂子家的痴呆弟弟,因不甘人生被这样草草安排而毅然选择离家进城打工。 从懵懂无知的服装城销售小妹,到顺应时代洪流乘势发家引领时尚的摩登女王,女主的一生就是一部跨越时代的女性励志传奇。 这部剧光是剧本打磨就耗费两年时间,前期准备更是跨越国内大半城市寻找取景地,制作团队还是拥有爆款制造机之称的顶级影视公司。 南晚吟一个初出茅庐的经纪人能从这么多虎视眈眈的艺人团队手里拿到这部资源,消息刚传出时着实令很多人难以置信。 这匹突然杀出的黑马本已经够让人震惊,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还远不止于此,因为很快被称为五大杂志之首的《时尚》杂志在官博发出一组闻悦和裴沁雪的双人刊预热,消息一出粉丝和对家都沉默了。 粉丝以为自家姐姐是小苦瓜,跟了个名不见经传的经纪人天天被欺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熬出头,结果……时尚界金字塔存在的《时尚》杂志说上就上了? 对家:不是说要按规矩先刷满二三线杂志,合格了才有机会登上五大杂志吗,她们凭什么越级空降!资源咖恐怖如斯! 短暂蒙圈后,粉黑大战即刻打响,那张双人封面也随着热度攀升被炒上热搜,吃瓜路人一看,豁!绝美! 两个明艳美人在封面上对视,如同镜中映出不同时间线下的另一个自己。 一张脸冷艳浓烈透着不囿于世俗的张扬,另一张脸柔情妩媚流露出岁月洗礼的婉约。 像一幅美轮美奂的艺术品。 网上红黑大战褒贬不一,两位当事人在收获流量的同时也身陷各种舆论非议,默契的是她们不约而同选择沉默。 闻悦在剧组潜心拍戏,两耳不闻窗外事。裴沁雪在综艺里虚心学习,难得沉下心来打磨最后一期作品。 关于两人的争议因正主沉寂而慢慢消弭,直到六月中旬的一场颁奖典礼上,两人头一次在镜头前携手走上红毯,身着红白礼服的美艳女明星几乎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个夜晚聚光灯在星耀双姝面前也黯然失色。 一举成名的还有始终隐于幕后的经纪人南晚吟,她在半年时间里用一个个不可能拿到的资源,和一场场漂亮的舆论翻身仗,一跃成为很多新人趋之若鹜的明星推手。 连续忙碌安排好闻悦和裴沁雪接下来半年的活动,南晚吟在七月获得片刻闲暇,裴泽州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他一早就在为她的生日做准备,赶在七月中旬带她回了平江。 故地重游,他想去她长大的地方看看,也想在曾让她无助的地方成为她的依靠。裴泽州不是很会谈恋爱,就连制造浪漫这种事也是在田浩指导下一点点摸索的。 南晚吟体谅他的用心,但并不觉得感动,平江这个地方没给她留下什么好记忆,她能带他去的地方除了福利院就只有学校,两方天地困住她的前半生,她对这里没有思乡之情。 裴泽州来这一趟很阔气,给福利院捐了一笔善款,又给学校另建一处新宿舍楼,大概存着给她撑脸面衣锦还乡的念头。效果也很立竿见影,院长和校长对她哭得情真意切,夸她上学时就勤奋,长大了果然有出息,不愧是他们寄予厚望的尖子生。 金主出钱又出力,她看着院长那张脸如鲠在喉,明明厌烦得不行,还得装作感动不已,委实觉得裴泽州这散财童子当的有点冤大头。 不过第二天传出的一个消息改变了她的看法。 她上学的地方在平江市下面的县城,城市设施虽然算不上落后老旧,但比起平江舒适度上还是要差一大截,因此走完捐助仪式后两人就回了市里。 平江市是文人墨客心中的桃花源,既有充满古典韵味的小桥流水青瓦白墙,又有古街旧巷置身朦胧烟雨的江南韵味,一句“年年送客横塘路,细雨垂杨系画船”为这座古城吸引来终年络绎不绝的游人旅客。 裴泽州在平江市有一处房产,与寸土寸金的山塘街景区仅一路之隔,由别墅构成的住宅区隐没在青瓦白墙的巷弄中,紧靠着护城河有种闹中取静的怡然舒缓。 住进去时没见过什么邻居,能在这种繁华富贵地买下一处豪宅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常住的不多,基本都是度假时偶尔来待上几天。 南晚吟休息一晚恢复不少精神,第二天一看手机才知道出了件大事。 当初高考后有同学把她拉进新建的班级微信群,除了最初在里面打过一次招呼之后就没再关心过,随着大家上了大学各奔东西,这个群也一度荒废沉寂,这几年她都忘记还有这么个班级群的存在。 早上醒来她本想查看手机上有什么新消息需要处理,结果就看到这个群里转发进一条消息,封面是她在台上和校长握手的照片,标题是她作为优秀毕业生为母校捐赠宿舍楼。 一开始群里只是在震惊讨论以及艾特她出来聊天,后来有个人又发进来一张地方台新闻截图,福利院院长向上级部门举报后勤主任张恒这些年以权谋私的恶行,相关部门正在介入调查,一旦定性张恒的后半生很可能会在监狱里度过。 迟钝的人还在吃瓜,有些当年听说过风声的人已经敏锐察觉到不对的地方。当年张恒和武川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武川态度嚣张恶劣拒不道歉,后来还连高考都没参加就早早辍学,班级群也默契没人提出把他拉进来,只当是没有这个同学的。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福利院捕风捉影的话传得半真半假,加上南晚吟在那件事后的转变,大家私底下都有猜测,只是从未有机会证实。 而今她前脚给福利院捐完善款,后脚院长就把张恒举报了,要说其中没什么关联谁会信? 他们这些老同学虽然不知道南晚吟现在究竟有多发达,但仅是冲着她轻描淡写捐个款就能把张恒送进去就知道她已经今非昔比,是绝对不能轻易得罪的。 群里讨论瞬间陷入僵局,大家默契消声,两个转发的同学回过味来只恨不能撤回。 南晚吟粗略看完消息,心底漫上一层复杂又酸涩的情绪,她从来没说过这件事,裴泽州也没表露过任何要帮忙的意思,就连他突然提出要回平江她也只以为是多此一举地想要缓解她的思乡之情。 他的维护悄无声息,让她觉得受之有愧,也觉得很恐惧。她可以坦然图谋他的金钱和地位,然而当他真心对待时,她还是会不由自主鄙弃自己的虚情假意。 锁屏手机,调整好情绪,一抬头就看到裴泽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外,穿得休闲随意,一双深邃黑眸静静看着她,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又站了多久。 南晚吟没有任何犹豫掀起被子奔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如同一只轻盈飞燕扑进他怀里,两条手臂紧紧挂在他脖颈上,唇闷在胸口呼吸湿热,“如果我没有发现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裴泽州将手杖靠在墙边,俯身抱起她走向床边,动作缓慢将她放在床沿。她的脚素白如玉,能看清每一条细小血管走向,脚踝线条骨感清瘦,包在他的手心里无比契合。 他帮她穿拖鞋,声音平缓沉静,“我做的事情并不都是手段光明,能不打破你对我慈善家的滤镜最好就不要了。” 她坐在床畔,而他艰难蹲在她腿边,位置上一高一低,身后阳光透过落地窗充盈整个房间,她忽地俯身在他唇上落吻,而后微微拉开一点距离认真看他,“无论你是什么样,好的坏的我都喜欢。” …… 下午白静妍突然发来消息,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裴泽州带她来了平江,说自己正好在这边探班江禹拍戏,邀她等下一起去山塘街听曲。 南晚吟答应下来,正值周末老街那边游客很多,开车不方便,好在住得很近,两人选择步行过去。 裴泽州的腿比半年前明显改善很多,以前上车都有些困难,现在不仅能尝试蹲下,适宜距离的行走也不成问题。 到达评弹馆时竟意外碰上两个熟人,消失半年的陈誉凌和港城富少林浩东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平江市。 白静妍带着口罩墨镜全副武装的江禹和他们坐在一桌,见她来了远远抬手招呼,品茶的小木桌被六个人挤得满满当当。 大家来得早,表演的老师还未登台,白静妍说上次在雀亭跟林浩东加了好友,得知他在平江出差,想着大家都认识索性就一起叫来了。 林浩东和陈誉凌是一起的,他来自然不会落下好兄弟,这么一个喊一个人就多了起来。 一曲《声声慢》吴侬软语温婉醉人,两个女生听得认真,白静妍被台上演员穿旗袍的风姿迷得心痒,出了评弹馆立马拉南晚吟去汉服馆做民国旗袍妆造。 汉服馆不大,里面约妆的人很多,几个男人没有落脚地,站在外面干等了会儿,林浩东提议找个地方吃东西。 江禹毕竟在这边待过一顿时间,了解得多一些,自觉当起引路小弟,带几人去了一家私房菜老店。 二楼临窗位置观景绝佳,透过木窗轻易便能将整条山塘街风景尽收眼底,路人熙熙攘攘,小桥流水,枕河人家,白墙青瓦倒映在湖面上,尽显江南水乡风韵。 各色菜肴上齐,江禹给白静妍打电话问她还有多久结束,白静妍说正在逛街,让他们先吃不用等。 陈誉凌恰好坐在窗边,视线稍斜便看到河畔一家摊铺旁,南晚吟穿了条月白旗袍正在老板指导下做漆扇。 旗袍装点美人最是相得益彰,青石板路上人来人往,独她柔美温婉如同一幅水墨侍女图。 丝缎布料勾勒出窈窕腰线,满头青丝仅用一根青玉簪松散固定,几缕发丝垂在颈边,显得雅致柔和,又带了点勾人的风情。 她手里拿了柄团扇,水面点漆,扇面沉浸,动作轻缓转动,露出的一截皓腕上戴了串珠贝手链。 陈誉凌觉得格格不入,那东西很廉价,令她的美大打折扣,她实在应该戴一只通透温润的羊脂玉镯,才不算折损那截美人骨。 第66章 几秒的怔愣里,陈誉凌不知…… 白静妍拉着南晚吟逛完一圈,一人手里拿着把漆扇回来,江禹给她们重新点了饭菜,白静妍把扇子顺手塞给他当做奖励。 江禹很开心,一点不觉得被敷衍了,珍而重地收下,夸她手巧,做得扇子都比别人的好看。 南晚吟的扇子放在桌面上,她坐在裴泽州右侧,旁边是陈誉凌,暖风从窗外吹进来,中和了室内空调的阴凉。 颈侧垂落的发丝随风微动,陈誉凌不可避免地被她的手指吸引,葱段一样白,笔直纤长,执白瓷汤匙在碗中搅动,清汤寡水的绿豆汤顿时鲜活起来。汤匙舀起一勺送进嘴里,她神色平静淡然,看不出是不是喜欢,唇上留下莹润汤汁。 白静妍喜欢热闹性格外向,从坐下就喋喋不休说起两人在下面逛了那些地方,偶尔会把话头递给她,讲起同样的经历,她语气总是很轻淡,不疾不徐娓娓道来,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却莫名解了他背后炎炎燥热。 陈誉凌觉得自己对她未免过于关注了些,但想了想似乎也能理解,他们之间毕竟存在一层旁人不知道的更为隐秘的关系。 白静妍吃饭时总不忘夹枪带棒挖苦裴泽州几句,说他现在是真让人刮目相看,到底是谈恋爱了不一样,都开窍懂得什么是情调了,忙里偷闲带女朋友出来旅游,在场两位单身男性可要向裴总好好学习。 裴泽州对她一贯是非必要不理睬,南晚吟便主动出声解围,“我自小生活在平江,上大学后就没回来过,刚好生日到了他才挤出时间带我回来看看。” “你生日怎么不早说啊,都没给你准备礼物。” 生日的事显然比挖苦裴泽州更令白静妍感兴趣,她来了兴趣提议,“我可知道前几年裴老板在这边豪掷千金买下一套别墅,别的就算了,过生日是大事,碰上了肯定要帮你庆祝一下,顺便也让我们一睹开售时让国内大半富商争相竞价的豪宅风采?” 林浩东也是爱热闹的性子,立马跟着附和,“裴老板给个面子啦,我们帮南小姐一起过个生日不介意吧?” 裴泽州自然是想单独陪女朋友过生日的,但也不好替她拒绝人家的好意,毕竟这也不是他的生日。 庆生的事在白静妍和林浩东一唱一和下敲定,时间紧做不了太精细的布置,白静妍找了朋友联系专门负责这种事的团队上门一条龙服务,等大家吃完饭去到裴泽州的住所时里面已经贴心布置好一切。 院子里被气球鲜花和灯彩装点的热烈梦幻,露天烧烤炉上摆满穿好的食材,架好的投影在一整面雪白院墙上投射i出生日祝福语,在黄昏映衬下显得温馨美好。 江禹有场夜戏要拍提前回了剧组,院子里五个人坐成半圈,白静妍挑选半天找了部喜剧看,林浩东跃跃欲试展现厨艺,烤出来的串不是糊就是不够火候,迫于现实认清自己没有这方面天赋,撂挑子把好兄弟推了出来。 “不是我吹,陈誉凌这小子厨艺上有点东西,你们一会儿吃了就知道!” 陈誉凌彼时正在往肉串上撒调料,头也不回踹他一脚让滚。 随着香气飘出来,白静妍已经没心情看电影,跟林浩东俩人开了两瓶酒豪迈喝起来。 裴泽州和南晚吟坐在一起情绪从容稳定,像两个大人在看一群孩子闹腾,随着夜幕渐深,投影的光笼在两人身上,南晚吟信赖靠进他怀里,从背影看很是亲密无间。 陈誉凌扯了下唇,没了继续烤下去的兴趣。 白静妍喝得半醉,看一眼时间差不多开始招呼大家准备切蛋糕,南晚吟走流程可有可无地许了个愿,然后吹灭蜡烛开始分蛋糕。 这种东西男生不是很钟爱,女生又要顾忌身材,真正吃进嘴里的不多,白静妍用手沾了一点在她脸上留下抹痕迹。林浩东说她小打小闹没意思,抹蛋糕还得向他学习。 话音刚落,手里举的那盘突然朝陈誉凌脸上扣去,好在他知道林浩东什么德行早有防备,头一偏脸虽然躲过去,脖颈和胸前衣服仍避免不了沾染大片奶油。 他冷笑了下,林浩东顿感不妙抬腿要跑,但还是被他利落撂倒,哀嚎求饶半天才得以重获自由。 陈誉凌忍不了身上黏腻的奶油,中途去了浴室冲洗。他走后不久外面就开始下雨,大家换了地方撤到客厅里,白静妍和林浩东越喝越上头,找了话筒重新投屏,连好音响开始鬼哭狼嚎地唱歌,自如松弛的样子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 裴泽州一到阴雨天受伤的腿还是不免钝痛,加上耳边吵个不停,他眉心不自觉隆起,但还是在忍耐着,不想扫了她过生日的兴。 南晚吟一眼就注意到他应该是不舒服,没说什么默默扶起他上楼。 裴泽州本想说自己没事,被她先一步堵住话音,“他们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你不舒服就先休息,我陪着就好,不用强忍。” 或许是疼痛让人脆弱,也可能是雨声淅沥总容易勾起些平时不会有的情绪,他鲜有地流露出抱怨,“跑了这么远原本是想陪你过只有我们两个的生日。” 南晚吟扶着他小心上楼梯,灯带光线柔和,她脸上含了些笑意,“那我们明年跑得更远点,不和她们碰上。” 她口中的明年和温柔含笑的脸都是绝佳的抚慰剂,裴泽州轻易便被哄好,在她的搀扶下近了卧室。 他的体重半压在她身上,房间漆黑一片,南晚吟回身想去摸开关,手刚 抬到一半便被他拦下,压在肩上的重量忽地一轻,他将她困在双臂之间,在她身上投下一道更浓重的阴影。 南晚吟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腰抵在桌上,带着放置在上面的玻璃杯跟着摇晃,水珠溅出。 落地窗外月亮隐进乌云,雨丝擦过玻璃,她呼吸乱了几分,无助抬头看他,眉骨下那双深邃眼眸含上情欲。他不断逼近,沉默中唯有呼吸声沉重清晰,手指抬起她下巴和俯身埋首的动作几乎同时进行,他的亲吻带着压迫和掠夺,还有几分不同于常的急切。 南晚吟唯有仰头被迫承受,唇齿交缠,艰难溢出几声破碎。他的手揽在腰上,带着她一路辗转至床边,雨打落叶的滴答声混着布料摩擦声,还有一重一浅紊乱掉的喘息,黑暗中触觉和听觉无限放大。 裴泽州拥着她跌坐在床边,她身上绵软无力只能攀附着他,感受到他的唇沿脖颈一句深埋。租来的旗袍被他半撕半咬破坏,裂帛声唤醒理智,南晚吟推开他埋下的头有些无措,“这衣服明天还要还回去的。” 裴泽州笑了下,一边不甚在意地说买下来,一边慢条斯理将她的两只手扣在身后,肩骨半遮半掩风光无限,他眸色一暗再次埋头轻挑慢捻。 嘤咛声破碎溢出,因害怕被楼下的人听到只好用力咬唇忍耐,他在颈侧亲了亲,声音喑哑告诉她,“隔音很好,他们听不见。” 一门之隔,刚从浴室出来的陈誉凌觉得他还是太自信,这隔音算不上多好。 别墅里的公卫一次性用品齐全,连睡袍都是全新的,他头发只用毛巾草草擦了半干,残留的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没入领口。额前短发湿漉凌乱遮住眉骨,英俊凌厉的五官不笑时显得冷淡寡情。 从浴室出来听到那几声若有似无的呻i吟时他罕见地感到不知所措,脚步下意识顿住,等到反应过来里面的人在做什么,那些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已经一丝不差落进耳里。 陈誉凌想到她白日里优雅端庄执扇跟在白静妍身后从楼梯上来的样子,旗袍盘扣一丝不苟扣到顶端,严丝合缝包裹住那截瓷白脖颈,清冷禁欲,仿若不食人间烟火。 然而现在,她的声音绵软轻颤,沾染情欲,喘息声透着门缝都令人感同到灼热,勾人魅惑,裴泽州的声音低沉沙哑,一声声“晚晚”时而清晰,时而含糊,时而带着吞咽吮吸。 几秒的怔愣里,陈誉凌不知该作何反应。 虽然不是故意,但这样站在别人门口偷听多少有些低劣下流,他按下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下楼。 见他总算洗完澡下来,林浩东打趣,“要不是知道这是裴泽州的房子,我都以为你在楼上金屋藏娇了,洗个澡这么磨叽。” 陈誉凌没理他,半干的凌乱碎发垂在额前,眼底情绪悉数遮掩,表情淡淡,侧脸绷得有些冷。 林浩东觉得没意思,想到南晚吟送裴泽州上去半天也没下来,起身说,“怎么寿星也上去这么久,我去催催。” “回来。”陈誉凌喊他,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起伏。 林浩东一贯喜欢跟他抬杠,越不让越要去,脚下迈开步子,目标明确奔着楼梯。 陈誉凌抬眸,漆黑冷锐的眼睛看向他,重复,“我说回来。” 林浩东再迟钝也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以前捅大娄子时也没见他这样冷言厉色过,自己也没干嘛啊,就说要去喊个寿星怎么就生气了,至于吗? 心里觉得奇怪,却也没再执意要上楼。陈誉凌这大爷心情好时他还能作一作,真生气了就是个极度不稳定的沸腾火山,他可不敢触霉头招惹。 白静妍不懂这俩人的暗流涌动,喝嗨了,又打开三瓶酒一人手里塞一瓶,“接着喝,春宵苦短,难得一醉!” 林浩东接了,陈誉凌非必要是滴酒不沾的,他本以为这少爷肯定会拒绝,没想到也接了。 白静妍拉着两人碰杯,仰瓶吹喝了痛快。陈誉凌也喝,没她豪饮的猛,但也绝不是正常情况下浅尝辄止的一口。 林浩东彻底想不明白了,这不对啊! 陈誉凌包有事的! 第67章 在片尾曲的时间里,他允许…… 房间里,南晚吟制止了裴泽州想要更进一步的动作,微微喘息着说,“我已经在楼上耽搁很久了,楼下说不定会有人上来。” 裴泽州心底升起一阵无处发泄的郁闷,帮她拉好衣服抱着沉默坐了会儿缓解,等到躁动平息才松开她,“去吧。” 按最真实的想法来说,他很想把楼下的人全部赶走,但教养和社交礼仪上都不允许他做出这种只顾一时痛快而有失涵养的事。 南晚吟从他身上离开后对着镜子看旗袍还有没有补救的可能,领口已经撕坏,盘扣也断线一颗,这实在穿不下去,只能重新换一条白色蕾丝长裙。 虽然换了衣服也容易引人遐想,但多少可以借淋雨洗澡来遮掩,总比直接穿那条旗袍强上很多。 洗完澡换好裙子,裴泽州已经斜躺在床上睡着,一条腿搭在床沿边,另一条腿垂在地上,眉心蹙起小山,很不舒服的样子。 她走过去动作轻柔帮他调整睡姿,头下垫好枕头,又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出来前准备了热敷贴,本来只是有备无患,没想到真的能用上。 从箱子里把东西找出来,预热后缠绕固定在他那条受过伤的腿上。不清楚是哪个环节起了作用,他隆起的眉松懈很多,呼吸很沉。 南晚吟忍不住坐在床边看了会儿,裴泽州的五官深邃英挺,高鼻薄唇,大多数时候给人的感觉都温文尔雅。 看着他平和宁静的睡颜,她有一瞬间在想,如果能瞒得住,现在这样的生活其实很合她心意。 这样的想法升起不过片刻她便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大概是从小就没获得过多少爱意,所以才会在被维护被记住生日时生出想要依靠的想法。 心软真是对一个女人而言最危险的缺点。 她收回视线,脸上已经恢复平静,起身离开卧室。 楼下已经由唱歌改为看电影,灯光熄灭,房子里唯一的亮光来源投影屏幕,一部文艺爱情片看得白静妍泪流满面,听到脚步声看她下来,忙招手让去她身边坐。 她这会儿喝了酒脑袋不清醒,加上电影氛围影响,挽着南晚吟手臂开始掏心窝子,“妹妹,感情的事姐是过来人,遇上喜欢的人不要顾虑太多,及时行乐,不然就会和我一样,折腾半生回头一看才发现,最爱的人永远只有那一个,过多少年谈过多少个都代替不了。” 她哭得打酒嗝,又闷下一口,“江禹跟他真的很像,我第一次见都以为真的是他,后来才知道不是,名字不是,性格不是,脸也不是,但我实在太想他了。” “我也不想找个替代品,可是如果不是他的话谁都无所谓了,真的,爱情这东西只有一分甜剩下八分都是苦,还有一分是造化弄人。” 南晚吟不是很会安慰人感情上的事,好在白静妍也不需要,发泄完后往沙发上一歪就睡着了。 南晚吟找了条毛毯替她盖上,林浩东也醉了,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打呼噜,唯一还清醒的只有一个陈誉凌,捏着酒杯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看这情形今晚只能让他们留宿,客房倒是够住,只是都没有被褥,空荡荡的一张床把人叫醒扶过去也是多此一举,索性就在这睡吧。 她本想直接回去,但陈誉凌在这里也不好一句都不问,于是重逢至今她开口问出第一句话,“你……还回港城吗?” 陈誉凌抬眸看她,过了片刻才扯唇,“你很怕我留下吗。” 倒也不是这样,“你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不是要交给陈清。” “放在你那里吧,需要的时候我会去找你拿回来。” “好。” 电影还在继续,她拿遥控器把声音调低,心里想是直接离开还是打声招呼再走。 陈誉凌在这时出声,“听陈静说,你现在是娱乐圈里最炙手可热的经纪人,公司最近来了很多三大院校的学生面试,都想有机会能签到你手下。” “只是运气比较好,公司的支持也很重要。”她依旧回得谦逊。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的精力不足以支撑带太多人,目前只想专注在闻悦和裴沁雪身上。” “嗯。” 她以为对话大概会就此结束,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继续说,“在港城武川说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有什么想要的随时可以提。” 南晚吟想到武川肩上的伤,她虽然不清楚经过,可也大概能猜到发生过什么,陈誉凌突然回来,与陈仲势必要斗个两败俱伤,她不想武川掺和进去做炮灰,于是问: “用这个人情可以抵消你帮武川在陈仲面前洗脱嫌疑那次吗?” 陈誉凌黑眸看过来,语气忽然有些冷,“那是我和他的交易,你的人情用在你自己身上。” 南晚吟不知道是不是提的要求太过分,或许他的计划里武川是很重要的一环,毕竟他现在接手了赵平的人,又是陈仲的贴身保镖深得信任,能帮忙做很多事,她拿那点人情置换也不怪陈誉凌不高兴,换成她也不会想为这种无足轻重的人情折损掉至关重要的一环。 她想了想决定转开话题缓解气氛,“在雀亭你怎么会知道我手里的牌?” “想猜你手里的牌型并不难。”他只说这一句,没有解释是怎么猜到的。 这算是侧面印证了lucy说他故意输钱不是说谎,南晚吟突然觉得无所适从,挪开视线去看投影,电影接近尾声,男女主因误会错过很多年后在当初定情的地方重逢。 陈誉凌静静感受着她身上传来淡淡馨香,是沐浴露的味道,和他在公卫用的是同一个牌子,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他总觉得她身上的香味要比自己的更沁人心脾。 他鲜少对异性产生如此强烈的关注,人生自那场葬礼后便只剩下一个执念,为此数年隐忍,按照设定好的目标一桩桩一件件筹谋至今,如同一架严苛运转的机器不受外界因素干扰。 除却逢场作戏,他身边很少有能维持长久交集关系的异性,陈静是一个,但她是下属,南晚吟姑且也算,只是他明显能感受到这两人对他而言是完全不同的。 他从不会好奇陈静,在他眼里陈静和陈清没区别,都是他可以信任的人。而南晚吟不一样,他甚至从不信她,可就是莫名地想要关注她,这种关注往往是在他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情况下就发生了。 她在楼下听摊主讲解的认真,上楼时的款款身姿,和裴泽州在一起的温顺,还有刚刚楼上那一声声娇柔的嘤咛…… 无需刻意回想,他的脑海里每一幕都深深拓印,这实在是太奇怪,也太不同寻常,陈誉凌很难不升起警惕,他要走的每一步都不容出错,而现在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出故障了,诱因在她。 他的目光不由再次落在她身上,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后背倚着沙发,头埋在臂弯里,双眸紧闭卷翘长睫投下一片剪影,嘴唇红得潋滟,不难想象到那里刚刚才经历过一番掠夺。 陈誉凌觉得自己真病得不轻,莫名其妙的关注已经够让人烦闷,明明没有亲眼见证,可仅凭着几声轻吟,她同人接吻的样子便止不住地往脑海里钻。 她的娇软无力如在眼前,还换了衣服,那条旗袍淡雅柔和,很衬她气质,现在又沦落何处呢?是床尾还是被她那位男朋友毫不吝惜地撕毁。 他猜是后者,那道门真防不住什么,裂帛声混着呻i吟和低沉喘息十足地暧昧入骨,因为看不见也更深地激发出想象,她换了一条白裙子下来,可他却无一刻不在想她在那扇门内的样子。 思绪一发不可收拾,他赶在更荒唐时制止,面前是她的睡颜,柔和安静,似乎做什么都不会醒来。在视线掠过肩颈停留在蕾丝缠绕的胸前时,他强迫自己挪开目光。 如果她知道他刚刚在想什么,恐怕梦里也会惊醒狠狠给他一巴掌。陈誉凌表情淡淡,那样下作的想法他自己都十分不耻,说一声禽兽也不为过。 林浩东在南晚吟另一侧睡得熟,脖子长久靠在沙发边沿有些酸疼,哼唧一声开始调整位置,身体倾斜过来,脑袋摇摇欲坠就要靠到她腿上。 陈誉凌本不想再管她,那些挥之不去的想法令他感到烦躁,强行转移注意力去看投影,可余光还是不免落在她身上,轻皱的眉,湿热的呼吸,发丝缠在手臂上送来的属于她的气息。 像影子一样如影随形缠着他,越是想要摆脱缠得越紧。 林浩东即将挨上她的前一秒,他突然伸手替她挡了一下,随后用力将睡死过去的人推向另一边。 他的力气很大,近乎是在发泄,林浩东连个缓冲都没有一头栽倒在地上,好在醉的不轻,这样都没醒来,转了个身睡得更熟。 因他突然抬手的动作,她环抱住自己的手臂垂落下来,两人坐的不算远,他伸出的手还没来及收回,就被她落下的手臂轻擦过,最终垂落在沙发上。 投影的光笼罩在身上,陈誉凌的脸在光影里明暗交替,后背靠向沙发,未收回的手臂紧挨着她的,触感温热柔软。那杯没喝完的酒重新举起来,凑到唇边静静啜饮。 电影迎来结局,他不知道讲了什么,全程没认真看过一眼,只是在最后,在今夜,他突然想随心一次。 就当是醉了吧,在片尾曲的时间里,他允许自己沉沦片刻。 第68章 未免太心狠,也太忘恩负义…… 裴泽州醒的很早,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天色阴沉灰蒙,朝阳没有露头的迹象,仿佛随时还会再下一场雨。 另一半床铺空荡荡的,思绪有三秒迟钝,旁边不像是睡过人的样子,所以她应该不是提早起床了,而是整晚没回来。 他起身,看到腿上缠绕的热敷贴。以往雨天入睡总是困难,一晚上要醒很多次,倒不是有多疼,更多的是密密麻麻从骨子里透出的酸,像无数蚂蚁在啃食,钻心的酸麻,特别严重时会让人忍不住生出撕裂皮肉的冲动。 然而和她在一起后,无数个雨夜里他似乎都能安然入眠,她总能在细枝末节体贴到他。裴泽州本以为在两个人的感情里他理应是那个付出者,可是真正相处至今,他不得不承认被她照顾的很好。 她的细心体贴全心全意令他倍感温暖,她的存在让家的概念一点点落到实处,每一个夜晚相拥而眠已经形成习惯,以至于现在睁开眼看不到她,他心里不由自主开始觉得空虚失落。 拆下热敷贴,他起身走出卧室,下楼时看到客厅里歪七扭八躺着的白静妍和林浩东,沙发背靠楼梯,从他的视角看去,陈誉凌脖颈后仰靠着沙发,而他身侧是自己消失一夜未归的女友。 她靠在陈誉凌的肩上熟睡,散落的长发铺在他一侧肩膀,白色裙子的细肩带吊在肩骨上,大概是有些冷,整个人缩成一团紧靠着身旁男人,企图通过肢体接触获得些许暖意。 裴泽州脸色冷沉,黑眸十分不善地盯着陈誉凌背影看了半天,等到确认他是真的睡着了才继续走下楼梯。 绕过侧面沙发,踢开林浩东碍事的腿,他不高兴地又看了陈誉凌一眼,这种事自然怪不了她,睡着后无意识的行为谁也控制不了,她陪这几个人在 下面睡已经很辛苦,更何况还是因为太冷了才下意识寻找温暖靠近。 可是理智上能理解不代表情感上不介意,他以前从不觉得自己会是个斤斤计较的人,然而遇上她,哪怕旁人只是多看一眼,他也会感到生气不悦,更不要说眼前这个被她枕着睡了一晚上的男人。 他能理解她的无意识,但对陈誉凌他只想冷笑,谁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就算真睡着了难道不知道离远一点避嫌吗? 裴泽州冷淡收回视线,弯腰抱起南晚吟,临走时冷冷扫向陈誉凌一眼,突然就觉得这人面目可憎起来。 他抱着南晚吟上楼,身影消失在楼梯的同时,陈誉凌也睁开眼,唇角牵起抹自嘲笑意,眼皮垂下,视线落在缠绕在手指上的那根柔软发丝。 想想还是荒唐可笑,他失了智才会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别人的女朋友就那么好吗?受了冷眼唾弃也是活该。 …… 南晚吟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有,她那晚是真的睡着了,连被裴泽州抱上楼都是半梦半醒,睁眼看到是她便又沉沉睡过去了。 唯一感到奇怪的是裴泽州原定是要在平江市多留几天的,那天之后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就说要提前回来了。白静妍后来还想约她一起出去,得知她已经回了京市,电话里愤愤不平骂了裴泽州半天才算。 尽管只是离开三四天,回来后工作仍是堆了很多,闻悦和裴沁雪自上次杂志和红毯大出风头后,最近收到很多杂志封面邀约,其中就有同为一线杂志《dern》主编伸来的橄榄枝。 对方约她在咖啡厅见面商谈合作,想邀请闻悦和裴沁雪拍摄《dern》九月份的封面人物,这对想要刷封的艺人来说十分具有诱惑力。 五大一线杂志在时尚圈里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既是风向标也是艺人时尚价值的权威性体现,能上其中之一都会对未来的时尚资源产生很多影响,最直接的体现就是要比其他人更容易借到一些高定礼服和珠宝。 因此能刷满五大一线杂志,对艺人来说不仅是获得时尚圈的认可,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一途径体现个人商业价值,从而建立与高奢品牌的合作机会。 此外时尚杂志一直有金九银十的说法,如果说五大女刊难上,那么九月十月的杂志封面就是难上加难,《dern》主编一开口就诚意十足,南晚吟自是欣然答应见面邀约。 见面时间约在周四下午,她提前十分钟到达咖啡厅,坐下不久后对方就到了,寒暄两句开始进入正题。 “星耀双姝的风采至今还犹在眼前,自从上次红毯一别,我就一直想和你手底的两位艺人合作,闻悦和裴沁雪如果能登上《dern》九月ab版封面,我相信这一定会再次成为令所有人惊艳的一次合作。” 南晚吟笑容柔和,“《dern》的权威性有目共睹,实不相瞒,刚收到您邀约时我都不敢相信,唯恐是看错了。” 她的谦卑让对方觉得事情十拿九稳,毕竟闻悦和裴沁雪现阶段只是话题度高一些,手里没有任何实绩,这么好的合作机会没理由会拒绝。 主编端起咖啡杯搅了搅正要送到嘴边,没想到南晚吟话锋一转,下一句就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实在是抱歉,沁雪接下来要为新剧做准备,马上就要进行封闭式武训,恐怕没有时间拍摄杂志,您看九月的封面可以让悦悦单独上吗?” 主编脸色一变,她就是看重闻悦和裴沁雪合体带来的影响力和时尚表现才会放着那么多大咖不请跑来亲自谈合作,结果现在告诉她只能闻悦单独上,效果大打折扣不说,金九的双封往日里邀请的都是在国际上有影响力的影后级别。 “南晚吟,我不说你也该清楚《dern》金九的含金量,你单出一个闻悦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南晚吟不卑不亢笑容浅淡,“如果是开玩笑的话我不会专程跑出来跟您见面,我是抱以非常大的诚意想谈下这次合作,只是十分不凑巧,沁雪那边确实抽不出时间,不怕您笑话,我虽然是她的经纪人,但很多时候都做不了她的主。” 主编来了兴趣,不悦跟着消下去几分,“哦?听你的意思裴沁雪来头很大?” “跟d家合作的事当时也算闹得风风雨雨,仅凭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帮一个新人谈下这种资源,更不要说让品牌方亲自下场打脸陆科予粉丝,您不妨想想沁雪姓什么,整个京市又有几家姓裴。” 她说的虽然隐晦,这个圈子里能混出头的却都是人精,主编冷下的脸稍微缓和几分,裴沁雪的来头确实让她吃惊,不过这同闻悦又没什么关系。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裴沁雪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都可以等她,退这一步也算是我的诚意,至于闻悦,恕我现在还没有看到她有什么亮眼的成绩,等到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合作吧。” 咖啡厅门铃响动,两个衣着华贵的女人走进来,南晚吟目光一凝,认出走在后面的是钟毓秀。 推闻悦单人上《dern》九月刊的确很难,虽然现阶段两人同时再上一本一线杂志噱头仍旧很足,可频繁同框也很容易丧失新鲜感,她得为两人今后考虑,经典很多时候是由遗憾造就的,所以她必须忍痛割舍。 今天的会面她只是想尽力为闻悦争取一下,心里已经做好不尽人意的准备,dern主编会拒绝是人之常情,比闻悦适合上九月刊的人实在太多,且各个咖位上都要高她太多,跟那些拿过主流奖的人比,闻悦的确没有什么亮眼的成绩。 只是机会近在眼前,就这样错过她也实在不甘心,脑海里正在快速思索还有什么筹码能说服对方时,钟毓秀就突然出现了。 dern主编显然也看到了,眼底明显流露出惊喜,整理好坐姿似乎随时准备上前打招呼。 南晚吟眼眸轻垂,低头抿了口咖啡,心底有了想法。 钟毓秀是和一位保养得宜的夫人同行的,两人坐在过道另一边,中间有一面玻璃罩设计的绿植墙隔断,彼此互相看不见。 南晚吟拖着想起身的主编又聊了一会儿无关痛痒的话,她诚意给到,对方态度也很明确,裴沁雪可以谈,闻悦目前不考虑。 两人谈话期间隔壁的对话声也隐隐约约飘来几句,和钟毓秀同行的夫人虽然保养得宜,但眼角眉梢还是能明显看出岁月痕迹,比钟毓秀要大上不少。 南晚吟本还在猜两人是什么关系,那位夫人一开口就替她解了惑。 “秀秀,我和你爸爸不是有意要瞒你,只是你工作忙起来就没有休息的时候,又已经嫁到陈家,自家的事便想着不去打扰你了,锦绣这几天就要回来,到时候你们姐妹见面也是一样的。” 钟毓秀声音很清冷,听得人无端心里一紧,“如果我不同意她回来呢。” “秀秀!”钟毓秀的养母声音忽地一厉,意识到是在外面才稍有压低,“我们锦衣玉食把你养大成人,你过的日子不知道要比锦绣好多少,得知亲生女儿流落在外时妈妈有多心如刀绞你知道吗?即便那样我们也没有把你送回去,一样拿你当亲女儿养,锦绣有的什么时候缺过你?” 夫人声音哽咽,“锦绣一走就是三年,我和你爸爸都老了,我们只想让她回来陪伴承欢膝下,她哪里能威胁到你,这么一点小事你都要阻挠吗?” 声音一顿,她似乎也做了很久的挣扎,最终还是说出那句: “秀秀,你未免太心狠,也太忘恩负义。” 第69章 铺垫情节,事业线剧情线…… 工作日咖啡店里人不是很多,稀稀落落坐了几桌,隔壁的对话只有她们能勉强听清,那位夫人的抱怨突如其来,打乱掉dern主编想要起身问候的计划。 眼下实在不是联络感情的好时机,她开始庆幸还好中间有遮挡,不然这样撞见多尴尬。 隔壁的对话还在继续,钟毓秀声音很平静,并未因养母的话而失态,“我或许的确忘恩负义,但也想问您一句,是不是忘记当初钟锦绣为什么连夜出国,时创又为什么会交到我手上。” “你还是在记恨我跟你爸爸吗?当初那种境况时创面临调查随时可能经营不下去,你爸爸身体不 好,你总不能让他一把年纪去承担坐牢的风险吧?锦绣才回来多久,她不像你享福那么多年,我们都欠她的,我跟你爸爸的意见都是要竭尽全力保全她,所以才会连夜送她出国,做父母的这一点苦心你难道不能理解吗?” 钟毓秀平淡反问,“所以我不也接受了吗,从爸爸手里接手时创这个烫手山芋,稍有不慎要进去坐牢的就会是我。你们送钟锦绣出国,把所有流动资金全部交给她一起带走,公司没办法周转,罚款都是我从陈景骁那里借来的。 从公司出事到转危为安,半年时间里我从没问过你们为什么连一点周转的钱都不愿意留下,因为我认可你们说的是我欠了钟锦绣也欠了钟家,所以再大的风险我都竭力去承担,我以为这样多少也算是还清了一点,可您仍然觉得我是忘恩负义吗?” 南晚吟和主编脸上都露出意想不到的惊愕,对钟毓秀大家的印象都是女强人,在时创陷入税务危机风雨飘摇时临危受命接任公司总裁,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硬是凭借过硬的能力扭转乾坤,可谁能想到钟家当年陷入危机居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两人默契不作声,如果说一开始南晚吟看到钟毓秀还存着借势的念头,现在就是真的心绪复杂不知该如何做了。 隔着一条过道,夫人的声音有些慌乱,“我知道你付出了很多,可我们不也让你嫁进陈家了吗?你要知道这是多少人挣破头都得不到的机会,如果不是身世弄混,这桩婚事该是锦绣的,陈家少夫人的名头风光无限,你得记住这原本是属于你妹妹的。” 钟毓秀声不可闻地笑了下,“这风光无限的名头,您真以为我很想要吗?” 话已至此,夫人也不想再同她算以前那些旧账,“想要不想要总归是占了你妹妹的,钟家待你不薄,虽然当初临时让你接管公司,可事情平息以后我们也没有让你退出时创,说到底这件事虽然有风险,可对你的回报不也同样很高吗? 秀秀,让你妹妹回来吧,她从小就不在我们身边长大,好不容易相认,你怎么能狠心看她在异国他乡孤苦一人?” 钟毓秀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说出的话令所有人措手不及,“那就做个选择吧,我可以退出时创,条件是钟锦绣只能待在国外,如果您执意让她回来,从今往后我会真正把时创当成自己的产业去经营。” 夫人因她的话愣住,半天不知作何反应,这些年之所以让钟毓秀继续经营时创就是因为她没有拿过一分钱,所有营收都在钟家账户,且公司在她治理下蒸蒸日上,就算拿回来也未必能做得更好,所以才一直交给她管理。 可现在她明摆着要拿钱和锦绣来逼自己做选择,心头漫上一阵愤怒,她怎么敢这样!难道忘记她这一身学识手段都是靠谁供养了?现在转过头居然拿来威胁父母! 手边的咖啡抬手重重一泼,她怒目而视,“钟毓秀,早知你是条白眼狼,我当初就不该可怜你!” 两人面对而坐,距离很近,钟毓秀躲无可躲,她也不想躲,任由咖啡泼在脸上,黏腻的液体顺着下巴打湿衣裙,她仍是静静发问。 “您还要选钟锦绣吗。” 夫人没说话,愤恼盯着她,但沉默已经代替了选择。 事情变化急转直下,泼出的那杯咖啡吸引住所有人视线,大家不约而同看向钟毓秀,她仪态端庄,穿着气质优雅,然而此刻发丝脸颊连同胸口都被棕褐色咖啡液打湿,看起来很狼狈。 顶着一众好奇视线,她从容坐在位置上,自身携带的气场莫名就让人有些忽略掉她的狼狈。 主编拿出手机正想悄悄拍下一张照片,对面南晚吟突然起身,一手按下她手机的同时,另一只手从椅背上抽下她用来搭配裙子的丝巾。 “您或许没有恶意,但我还是想提醒一句,钟夫人应该不会喜欢被人拍下这种照片。另外,借您丝巾一用,我会买条新的让人送去您公司。” 主编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拿上丝巾绕过植物墙径直朝钟毓秀那桌走去。 不知何处而来的丝巾披在肩上时,钟毓秀有些愣神,随后才抬头,看到了南晚吟担忧关切的目光。 她笑了笑,神情柔和一些,“我没事,谢谢你。” 钟毓秀说完也觉得再留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于是起身,“我通知司机送您回家,时创目前正在进行的项目我会尽快移交给其他人,今后钟家的生意我不会插手,您尽可放心。” 她拢紧丝巾,勉强遮住胸前晕湿的布料,对南晚吟说,“今天不是很方便,改天请你来家里做客。” 南晚吟上前一步用纸巾帮她擦拭脸上的咖啡渍,清理过后若不仔细看是瞧不出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这样走出去好歹是不会吸引那么多异样的注视了。 “我喜欢养花,早就听说毓秀姐的花园每到春夏时节就姹紫嫣红,说是百花争奇斗艳也不为过,等有空了一定要去看看。” 钟毓秀笑着说好,与她告别后无视其他人若有似无的打量,步履从容离开咖啡店。 钟毓秀走后南晚吟本想直接离开,却被dern主编拦住去路,邀请她坐下商议闻悦登九月刊封面的事。 主编没想到她会认识钟毓秀,看到两人刚才对话熟稔的样子,钟毓秀还邀请她上门做客,关系一看就不简单,她有些担心刚才想拍照的事会被捅到正主面前。 之前谈了将近一个小时都没进展的事,如今三两句话就敲定下来,南晚吟离开时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可是并没有,她只感到心里有股无处宣泄的失落。 或许是源于目睹钟毓秀有那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她的身世令自己感同身受,看似光鲜亮丽的女强人即便竭力保持从容,可她仍透过那层坚强表象看穿她的无助与失望。 对钟毓秀她是同情的,可她的同情又很浅显,给不了任何实质性的帮助,甚至还要借她的势来帮闻悦争取资源。 南晚吟觉得自己十足虚伪,一边同情一边又在利用,她不喜欢这样不真诚的自己,可想要的东西太多,贪婪如她早已没了回头路,她清楚该如何走下去,只是有时候难免会被情绪左右。 陈誉凌从港城回来后不久陈家就出了一件大事,刚听到消息时南晚吟正在帮裴泽州整理领带,他看着手机上的消息罕见惊愣。 “陈仲出事了。” 南晚吟的动作一顿,有惊讶但不多,从陈誉凌回来后她就已经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裴泽州打出去一通电话交代了些事,她站在旁边耐心等着,思绪忍不住飘忽,陈誉凌的东西还没拿走,他靠什么让陈仲出事的呢? 裴泽州打完电话后为她解了惑,上次陈仲寿辰,半山别墅那边一天之内死了两个人,警察调查过后所有证据都指向了陈仲。后来陈清更是突然反水,主动向警方提供陈仲指使赵平杀人的证据,赵平在追击过程中遭到反杀不甚坠崖,凶手逃到山下后被陈仲提前安排的车子撞死,报警完全是在贼喊捉贼。 证据链十分完整,又有陈清这个证人在,定罪几乎是没有悬念,但因为陈家太过特殊,一旦出事不仅会令相关行业动荡,对京市经济也会产生极大影响,所以目前还只是把人拘留调查,没有更加关键性证据前不会有进一步裁决。 在这之后陈誉凌拿走了那条项链,他没说要做什么,南晚吟敏锐察觉到这场叔侄之争即将迎来终结。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担心武川会被推到风口浪尖,每次打电话过去询问他都只说没事,让她不用担心。 陈仲被捕的事沸沸扬扬闹了一个月,期间陈景骁四处活动关系,多次向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提出陈清居心叵测,这么多年潜伏在陈仲身边布局陷害,他的指证不足为信。 他没有扯出陈誉凌,因为清楚如今就是在走钢丝,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一旦被牵扯出二十年前那场车祸,那才是真的没有翻身余地。 可事与愿违,他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被揭露了。 继秘书陈清之后,陈仲的贴身保镖武川也向警方举报赵平的死不是意外,而是陈仲自导自演,他不仅安排人杀死赵平,还为了保密连同凶手一起灭口。 而他之所以做出这一系列丧心病狂的举动,是因为赵平手里有他蓄意制造车祸谋害 哥嫂一家的证据,陈仲为了永远掩藏住这个秘密才会在生日那天痛下杀手。 只是他没想到赵平早已经预感到自己会有危险,为了自保便把二十年前的事连同证据一起交给有过命交情的武川,以便在遇到危险时能通过这些后手活下来。 然而他还是没有算到陈仲会如此狠心,连谈判的机会都没有就对他痛下杀手。 武川因感念赵平的提拔,一直拿他当亲人长辈,为了不让凶手逍遥法外思虑再三还是站出来将一切坦白,同时还把赵平给的证据一同交给警方。 那是一张内存卡,里面记录了二十年前那场车祸发生时的通话录音,从对话可以清楚辩明是陈仲在和司机沟通善后事宜。除此外里面还有很多文档和图片,事无巨细记录了陈仲这些年犯下的诸多违法行径。 陈仲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定罪流程进展迅速,新恒不可避免受到影响,集团上到高层下到普通职工人人自危,陈誉凌就是在这个时候强势接手集团事务,在一片众望所归中拿回了属于他的商业帝国。 这场在各个圈层引发强烈探讨的案件在十月落下帷幕,林浩东筹备两个月的高空酒吧迎来开业,南晚吟收到邀请前去捧场。 第70章 离了眼的饮料不要瞎喝。…… 林浩东本来是给她和裴泽州都发了邀请,裴泽州因为工作上的事没法同行,南晚吟便答应了白静妍的邀约,开业那天坐她的车过去。 华灯初上,夜色阑珊,街道上超跑轰鸣驶过。 林浩东做事最讲究排场,更不要说这是他头一次正儿八经来内地做生意。酒吧地段选在热闹繁华的潮流地标区域,直插云霄的高楼被包下顶端三层,天台也被改造成户外蹦迪天堂。 整个场子由内到外都透着股纸醉金迷的奢靡,开业当天不仅酒水免费,还请来很多明星网红热场,彩带机喷的都是钞票。因名气早早打出去,加上定位十分高端,一时吸引很多俊男靓女前来打卡,堪称潮流聚居地。 南晚吟和白静妍到时里面正热闹,门口有接引核对好身份后恭恭敬敬将两人请上楼。来捧场的人里见过南晚吟的或许不多,但对白静妍都不陌生,知道她是顶级白富美,所以一入场就吸引了不少视线。 三楼被改造成vip包厢,内里装饰都很豪华,但真正算得上身份象征的只有最里面的一间不带编号的房间,那里是林浩东的私人地盘,能被邀请进去的人身份都很不一般。 南晚吟一进去就被里面堪比室内球场的空间震惊到,白静妍吹了声口哨表示赞叹,看到她们两个林浩东主动走过来迎接。 包厢够大,里面娱乐设施齐全,人也很多,除林浩东那一圈人外还有很多身材顶级的帅哥美女,靠近沙发那一圈就像拥有一层无形屏障自成一派,泾渭分明地划分出权利阶层,未经允许其他人便自觉远离,没人会不长眼色凑过去。 因此在看到南晚吟这个生面孔居然能跟白静妍一起被林浩东热情邀请过去,甚至位置还坐在钟毓秀身边,暗中对这边投来关注的人都不免好奇起她的身份来。 这些来活跃气氛的俊男靓女里不少是出身各大艺术院校,其中就有知道南晚吟是星耀经纪人的,之前只是听闻她能力很强,而现在亲眼目睹她不仅能作为客人被邀请进这间包厢,甚至还是那个核心圈子里的一员,才明白她似乎比大家想象中更有资本。 这些暗流涌动的关注南晚吟并不清楚,此刻她的注意力尽数被身边人吸引,林浩东的场子开业陈誉凌捧场过来很正常,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陈景骁居然也来了,最近陈家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这兄弟俩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居然会在这种场子里碰上且看样子彼此还很融洽客气。 怎么看都很诡异。 钟毓秀被邀请来倒还很正常,她在文娱领域身份地位很高,不仅在娱乐圈有举足轻重的影响,京市很多娱乐和艺术创作场所开业都以邀请到她捧场为荣,只是她很少会赴这种邀约,能答应林浩东也是看在他背后的港商面子上。 除这些熟人外,还有一个人的到来也令南晚吟意想不到,汪越不知什么时候从港城回来了。 算算时间似乎也能理解,裴泽州当初在港城给他定下的就是一年期限,如今一年过去他重新回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唯一让南晚吟感到不适应的是他判若两然的态度,如果说之前是时刻盯着她准备发疯撕咬的恶犬,那么现在就像是突然穿好了一层人皮,态度客气不说,还主动为之前的事同她道歉,一连自罚三杯赔罪。 当着人前她自是只能应下同他冰释前嫌,但心里总不踏实,觉得他似乎别有所图,尤其是那双含笑的眼睛总让人感到不怀好意的阴冷。 汪越道完歉林浩东主动活跃气氛,给包厢里作陪的帅哥美女开了组神龙套,不一会儿包厢外就有人敲门,一水穿着性感的美女一人手里捧一瓶酒走进来,原本散落在各区域的男女都往沙发这边聚来,夸赞恭维的话一声接着一声。 林浩东大手一挥让他们不要拘束,怎么开心怎么来,有能来事的男生率先上前一步开了瓶酒给坐着的几人满上,轮到南晚吟时不知怎地手一抖,杯子晃动洒出来几滴,那人脸一白觉得闯了祸,立马抽纸巾替她擦拭干净,嘴里不住道歉。 南晚吟的没事还没说出来,白静妍已经看出不对,她混迹夜场多年经验丰富,这小白脸傍富婆的心思就差直接写在脸上,好在身材长相都不差,她乐意看裴泽州后院失火,于是主动递台阶促成。 “多大点事瞧把孩子吓得,来坐姐旁边,一会儿机灵点多照顾照顾你晚晚姐,她这人最大度,不会跟你生气的。” 白静妍朝旁边挪了挪,男生诚惶诚恐在她和南晚吟中间坐下,面上窘迫介绍自己,“晚晚姐好,我叫夏言,刚刚真是抱歉,要不我赔您条裙子吧?” 南晚吟对他笑了笑,态度不冷不热,“不用,小事。” 她注意力还在汪越身上,对他很防备因此时刻关注,不知是她多心还是别的原因,明显感觉神龙套被送进来后他气场莫名冷了很多,不是之前那种不怀好意的阴冷,而是实打实的生气冷脸。 送完酒那几个女服务生本准备离开,大家都在各自说话,没人注意到她们,汪越在这时突然起身,拉住走在最后的一个女生冷笑讥讽她沦落到这种地步是活该。 他突然发难,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那女生被他拦下后愤恨想要挣脱,汪越不放手她就干脆甩手给了一巴掌,汪越似乎不敢置信,眼睛死死瞪着她重重还回去一巴掌。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前因后果先不论,林浩东连忙起身拦下暴怒边缘的汪越,让他不要在自己开业的日子闹出事来。 这边刚安抚下汪越,那个女生突然歇斯底里控诉起来,因为看到汪越刚刚对南晚吟礼遇有加便以为是在追求她,整个人近乎癫狂冲着她喊,“你不要被他的外表蒙蔽了!他就是个豺狼畜生,你沾了他早晚有一天变得跟我一样!” 林浩东示意其他几个女服务生赶紧拦下她把人带走,汪越听了这几句恼羞成怒又要去抓她,被林浩东半拖半拦带出去劝说。 闹剧戛然而止,很多人还是懵的,南晚吟就是其中之一,眉头蹙起不懂那个女生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汪越有多睚眦必报她深有体会,这样同他撕破脸的闹,事后肯定少不了被报复。 白静妍隔着夏言 跟她说话,“刚才那个叫闵佳,她刚刚虽然有些激进,但说的话倒没错,汪越这人你要防备一些,别看他现在低头,心里指不定想什么损招。” 说人坏话她声音不由压低,“闵佳大学时就跟了汪越,后来不知怎么两人闹掰了,汪越给她报复的挺惨,不仅停了她妈妈住院费用,还用了些手段让她没拿到毕业证,她爸爸在工地也出意外去世了。汪越做事虽然是出了名的不计后果,但这件事还是有些超乎预料的狠了,多大的恩怨至于做到这个份上。” 南晚吟也没想到,之前听过不少人说汪越做事狠绝,这还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有多丧心病狂,她现在完全能理解闵佳刚才为什么会情绪失控,如果是她,面对这样一个仇人也会恨不得生啖其肉。 白静妍提醒完她就起身去找看上眼的帅哥互动,南晚吟不喜欢喝酒,拿了桌上一杯饮料润口。夏言对她很殷勤,主动找了不少话头聊天,还说曾去过星耀面试,可惜没见到她。 话到这个份上南晚吟很难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平心而论夏言长得不差,青涩和善解人意的度拿捏得恰到好处,不让人感到厌烦的同时还很能勾人怜悯。 很像她当初钓裴泽州的伎俩,这点手段用到她身上,倚老卖老说一句挺班门弄斧的。 她知道却也不拆穿,出门在外没必要弄得大家下不来台,因此对夏言的几番搭话态度都平平淡淡,指望他知难而退不要把心思打到自己身上。 夏言丝毫不因她态度冷淡而有所气馁,话里话外都在恭维她,说很敬佩她的能力,如果有机会能签到她手里,付出什么代价都是愿意的。 只差把潜他两个字写在脸上。 南晚吟伸手去拿杯子想借喝水把话题略过,夏言看出意图先她一步拿过杯子递来,“晚晚姐要拿什么东西跟我说就好,这杯喝完我再帮你叫。” 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过分热情也会让人感到厌烦,南晚吟更冷淡地回,“不用了,夏言,去找你的朋友们玩吧,我这里不需要人陪。” 夏言一脸受伤,看着她想说些什么又不敢。南晚吟不想多管,杯子递到嘴边正要喝下去,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强硬地将她手里的饮料拿走。 她抬头,与陈誉凌冷淡的视线对上,他原本坐在离她很远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绕过来的,夺她杯子的行为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以眼神询问什么意思,陈誉凌把杯子往垃圾桶里一丢,沉闷地一声“咚”响,像是敲击在心口上,蓦地让人心跳漏掉一拍。 他看来一眼,语气不起波澜,“这种场子离了眼的饮料不要瞎喝。” 他说完这句话后,夏言明显脸色一白,不同于装出的害怕,这下是真的坐立不安起来。 南晚吟脸色跟着冷下来,再迟钝也意识到那杯饮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夏言做了手脚。 他的目的不言而喻,无非是想借助这种手段发生关系,让她不论是出于补偿还是捂嘴都不得不退一步把他签下来。 陈誉凌不管她是怎么想的,言简意赅冲夏言扬了扬下巴,“出来。” 第71章 就这么不放心他,怕伤了新…… 夏言求救的目光看了一周,其他人都没关注到这一幕,就算有看到的也不会拧着陈誉凌的意思来。 他只好起身跟在陈誉凌身后走出去,步子慢慢吞吞,期待着南晚吟能心软帮他求情。 南晚吟自然是不会替他求情的,被教训也是自作自受,只是对陈誉凌会单独喊他出去有些意想不到。 以两人的关系来说,陈誉凌看到这种事出手阻止很正常,但她觉得也仅止于此了,再多插手似乎有点越界。 不过这毕竟是为了帮她,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陈誉凌叫他出去或许只是顺势而为,毕竟林浩东在处理汪越的事,他们关系好,这种事他代为处理也能理解。 只是事情多少还是因她而起,南晚吟不希望事情闹大,怕陈誉凌下手没轻重,想了想还是起身跟出去。 外面走廊不见人影,只隔壁一间包厢的门没关严留了条缝,隐约能听到对话声传出来。 南晚吟走近,透过门缝看到里面陈誉凌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个不知哪里搜罗来的订书机,眼皮轻垂神色冷峻。 夏言规规矩矩站在旁边,低头一句话不敢说,陈誉凌声音平淡无波问他是哪只手放的东西。 夏言颤巍巍抬起右手,正想开口辩解说自己再也不敢了,陈誉凌已经干脆利落用订书机对着他的手指按下去。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包厢,陈誉凌面色不变,很平静地警告他以后把手放干净点,嘴也是,如果让他听到今天的事传出去,下一个订的就是舌头。 夏言疼的说不出话,只能连连点头表示不敢。 说完这些,陈誉凌让他离开,转头朝门外看来一眼,似乎早就知道她的存在。 夏言出来时不敢看她,一出包厢就落荒而逃,陈誉凌没有收回视线,仍盯着她看,丝毫不心虚,也不觉得被她看到是什么需要在意的事,更像是在等她的反应。 沉默站了片刻,她还是走进去。 他面前的桌子和地面留下点点血迹,南晚吟只看一眼便移开目光,对他说了声,“谢谢。” “这地方是我和林浩东合开的,那种下作手段传出去影响口碑,谁出事我都会教训,你不用放在心上。”陈誉凌语气轻描淡写。 道谢算是自己的表态,陈誉凌需不需要不重要,南晚吟说完就打算回去。 “武川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我身边,二是投靠陈景骁。” 她想要离开的脚步一顿,不明白陈誉凌为什么突然这样说,武川不是才帮他搬倒陈仲吗? “什么意思?” 陈誉凌视线再次落在她身上,虽然是自下而上的低位凝视,可就是气场强大到有些压迫逼人。 “陈仲能定罪,武川居首功,所以投靠陈景骁的路子行不通。他能选的只有我,但我对他的忠心保持怀疑,按我的原则是不能留下隐患。” 他声音一顿,笑了笑说,“不过他毕竟是你在意的人,我对合作伙伴一向抱以尊重。所以可以破例留下他,只是也希望你能劝劝他认清是在为谁做事,头脑清醒一点不要做傻事。” 南晚吟知道他什么意思,替武川解释,“武川会去陈仲身边是因为我,他不忠心于陈仲并不代表他这个人就不值得信任,我会劝说他,也希望你对他不要抱有偏见。” 她最后补一句,“哪怕是看在他在港城帮过你那次。” 陈誉凌扯唇笑了下,忽然起身逼近她,南晚吟下意识后退一步同他拉开距离。 他个子很高,身影能将她完全笼罩住,冷眼看人时压迫感极强,她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变脸,默默升起警惕,虽然觉得他不至于会做什么伤害她的事,但还是做好了一言不合及时离开的准备。 她防备的样子令陈誉凌脸色更冷,“我是不是要记他一辈子的恩情?既然你提了港城,那我也想问一句,他会手下留情是受了谁的指使?” 南晚吟没说话,沉默同他对视,看清他眼底含着嘲弄的讥讽。她以为这讥讽是冲自己来的,心里也感到当初实在多管闲事,他是死是活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攀附好一个裴泽州就够了。 “为什么不回答?”陈誉凌冷冽逼问。 他在明知故问,不管是她指使还是别的什么,放过他的总是武川,这种事为什么非要分那么清楚。 她解释,“虽然我有和武川说过,但我也告诉过他要不要对你留情由他决定,所以真正放过你的仍然是他,如果你非要记什么人情,我只希望你记他的。” “南晚吟,武川就那么重要?” 不知他从哪里得出这种结论,但武川确实很重要,于是她点头,“武川确实很重要。” “呵”,他嗤笑,“和裴泽州比呢?” 她皱眉,他的问题包括今天的所作所为完全已经超出两人相处的正常界限,让她觉得被冒犯到,于是也不再那样客气。 “这和陈总有关系吗?还是说做人老板连隐私都要过问了,这样未免太……霸道。” 她本想说多管闲事,想到他如今意气风发,是很多人争相巴结讨好的对象,且以后 还要在他手底工作,还是不要得罪的太狠。 陈誉凌根本不领她的好意,她说霸道,他就更近地逼向她,“把一个随时对我有生命威胁的人放在身边,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呢?” 这完全不是一回事,他刚刚还在问武川和裴泽州谁更重要。 陈誉凌清楚自己现在很不正常,近乎是在发神经,可他控制不了。 就像刚才那个男人他凭什么越过裴泽州替她处理?真是用来敷衍她的那种狗屁不通的理由吗,他自己清楚根本不是。 从平江重逢后他就很不正常,评弹馆里看到她的第一眼,她身上的每一处变化都能列举出来,他以为是自己观察入微,反正总不会是对她念念不忘。 可他对白静妍没有这种观察,对裴泽州也没有。 从木窗望出,她站在河边身姿娉婷的样子让他第一次意识到她是一个极具风情和魅力的女人,温柔地如一阵风在他脑海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影子。 此后数不清的日日夜夜,她的身影和那道门内飘出的声音都在折磨他,哪怕他刻意回避也如影随形。 他时长惊醒,唾弃自己下作,然后用酒精麻痹,以此拥有好眠。 醉梦里也许没有再幻想她,也许比清醒时更加过分。 他知道必须要尽快做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了,陈仲理所当然成为他发泄的对象,筹谋那么多年,搜集到的每一个证据都打磨成刺向他的尖刀,更为惊喜的是武川这枚乱入的棋子。 他让局面取得压倒性胜利,更让陈仲毫无翻身余地。 可陈誉凌对他丝毫喜欢不起来,他忍了那么久还是借由项链见了她一面,她带了东西来见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希望他和陈仲的争斗不要把武川牵涉进去。 就这么在意他,又不是亲哥哥。 陈誉凌自我煎熬那么久才下定决心见她一面,想无论如何他都应该找清楚症结,他从来不是会退缩的人,凭什么就要被她左右情绪。 可见了面,只听她说完那一句话,他便被突如其来的怨愤裹挟,怕一张口就是莫名其妙的怨言,于是一个字都没同她多说就结束见面。 之后他又去见了武川,他一个外人都要夸一句心有灵犀,武川的第一句话也是合作可以,但要他答应以后如果南晚吟遇到困难,他必须伸出援手帮助。 陈誉凌气笑了,这两人一个比一个自身难保,还要在他面前为彼此求情。 气过以后又十分不懂,裴泽州都不生气,他气什么。 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整垮陈仲一定程度上确实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没有再频繁想起她,然而一切尘埃落定,当他为父母报完仇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心里却并不感到满足,无尽的空虚包围住他,没了目标的他像迷失在海上的船,孤独感让他渴望触礁。 在这种情况下,他又一次看到她,和白静妍一起到场,林浩东热情把人迎过来,他垂眸喝了口酒,看似不在意,余光却一直粘着她。 看她虚假含笑接受汪越道歉,看她在白静妍和钟毓秀中间游刃有余交谈,直到夏言坐到她身边。 一个小白脸也想泡她,他知道她有多贪婪爱慕权势吗?一无所有也配入她的眼,未免太自不量力。 陈誉凌本以为她会毫不留情下逐客令,可她没有,任由那人靠近,真的很近,很多次手臂肌肤贴到一起,令他感到不适,尽管他完全没有身份介怀。 逢场作戏的酒一杯杯饮下去,更像是在发泄,余光里她还在笑着同那小白脸说话,蠢到根本没发现饮料里被人动了手脚。 拿那杯饮料时两人手指短暂接触,他觉得刺眼,那只丑陋的手实在不老实,碍眼至极。 在升起这个想法时他就已经起身了,接近的过程中她完全没有察觉,完全沉浸在暧昧的氛围里,红润的唇即将粘上杯口时被他掠夺。 小白脸的手沾过的杯子在他眼里已经完全脏掉,垃圾桶是它最恰当的归宿,而垃圾远不止一个杯子,处理完一个还有一个。 他不需要她给意见,怕一开口又是求情,他可不会像裴泽州那样大度,手不老实先废了再说。 看到她出现在包厢门外时,他藏起了原本准备好的器具换成了订书机,他并不在意留给她的是什么形象,只是有些烦躁她跟了出来。 就这么不放心他,怕伤了新宠急忙跟出来求情? 第72章 度量这么大是不是她以后有…… 他本不想在她面前露出什么端倪,在他看来那很不正常,还有一些他耻于承认的不道德。 可是她走了进来,他猜大概是要为那个小白脸鸣不平,斥责他太残忍。那又如何呢,仅仅只是钉一下手指已经算他走运。 他都做好不在意的准备了,她开口的第一句却是谢谢。 他想小白脸也不过如此,并不得她多少宠爱,也有可能她怕这件事会被裴泽州知道,在向他示好。不管如何确实起到一些作用,他情绪的确稳定了一些,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应付过去。 让她不要放在心上她就真当作没事了,片刻不留就想走。陈誉凌在心里骂了一句抬出武川,她果然就迈不动步子。 该死的武川。 他不懂裴泽州为什么一点举动没有,度量这么大是不是她以后有几个男人都能大方容下。 对话朝着他一直避免的方向发展,到最后已经带上妒忌,好在他理智尚存,赶在最后把话题扭转回来。 南晚吟觉得他大概是喝醉了,思维跳脱想一句问一句,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这种状态下对话效率很低,于是退一步说,“算了,等你清醒以后我们再找机会说这件事吧。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任何情况下我都不同意你动武川,如果他做错事,请你先和我沟通,该怎么弥补由我来做决定。” 又是武川。 陈誉凌唇角溢出一丝冷笑,垂首朝她靠近,“如果我说不呢?” 彼此突然拉近到完全不正常的距离,南晚吟觉得他可能真醉了,在发酒疯也说不定,男人喝点酒做什么都有可能,她不想同他再进行无意义的废话,也不想自己置身在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中。 “那你可以试试,总之我们不会坐以待毙。”她冷声留下这句话转身想走。 “我们”二字听着实在刺耳。 陈誉凌嘴角微扯,突然伸手动作强硬拽住她,南晚吟背对着他没来及察觉,胳膊被用力拉扯,整个人毫无防备跌进他怀里,后背撞上坚实胸膛,疼痛令她下意识轻呼。 然而声音还未发出,他的手已经像是预料到般先一步捂在她唇上,令她一丝声音都发不出,还不待她挣扎,另一只手同时不容拒绝地将她双手缚在身后紧扣住,从始至终她都没看清他的脸,呼吸间就被他牢牢禁锢住。 他在身后低头靠近耳边,用极低的气息说,“安静点,你想被发现吗?” 南晚吟才看到门缝外突然出现的陈景骁和钟毓秀,两人面对面而立,钟毓秀面色冷淡,而陈景骁在她面前很是颓败。 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陈誉凌真的发酒疯。 陈 景骁在外面,贸然出去被他看到自己和陈誉凌在一起不好解释,她不想给自己树敌,大家还是不要碰面的好。 陈誉凌的举动有了解释,她对他也不再那么抵触,动了动想提醒他放手,她不会再出声了。 身后的人却像是没领会她的意思,依旧没有放开她。 她没法回头,想冲他眨眼都做不到,于是张了张唇,牙齿贴上他掌心轻咬了下,想借此传递意思。 陈誉凌一僵,身体宛若过电,脊背发麻。 她怎么敢? 手上力道蓦地加重,南晚吟没准备,看他没反应还准备再咬一口,牙齿刚刚张开一点,他的手指就挤了进来…… 两人都是一怔。 陈誉凌感到手指触感柔软湿热,几乎一瞬间调动他所有感官予以回应。 南晚吟同样感受到,炙热存在感极强,难以言喻的尴尬,她忍不住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老实待着,事情到这个地步,说什么都很多余,她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敢动。 两人保持这样过分暧昧的姿势僵持了一会儿,她本以为陈誉凌反应过来后会及时把手拿开,可他却没有,仍紧贴在她脸上,侵入她口中的指节也没有要么挪动位置的意思。 她只能尽力不去碰触,虽然有些亡羊补牢,但她必须得用这种行动证明自己不是故意的,她当初勾裴泽州都没用过这么露骨的方式。 陈景骁在外面不知怎么有那么多话要讲,钟毓秀几次想走都被他拦下,南晚吟缩得很累,酸涩难耐,忍不住松懈了下。 她稍微一动便又沾上他指节,简直像在故意撩拨。 更让她无措的是,身后突然动了一下,本就存在感极强,现在还故意往她后腰撞,他也太放肆了! 陈誉凌沉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钓我?一个裴泽州不够吗。” 他趁早把手拿开根本就不会有这些事,更可恶的是他说完后不仅没有退出的意思,反而还在她舌尖上意味不明地蹭了蹭。 “我没他那么蠢,你至少也把身边的男人料理干净吧。”话虽如此,可他没有一点放开她的意思,只是身体稍站直了些,身后如影随形的触感总算消失。 【尊敬的审核大人,啥也没干,就捂了下嘴】 南晚吟劝自己冷静,随他怎么想吧,她又不靠他吃饭,等外面的人走了趁早一拍两散。 两人都安静下来,外面的对话声便清晰传入,钟毓秀想走,被陈景骁拽着手腕拦下。 “只要你肯帮忙疏通关系,事情未必就没有转机,好歹我们是一家人,你难道真的忍心看他坐牢?” 钟毓秀神色淡淡抽回手,“法不容情,你口中的疏通关系恕我无能为力。” 陈景骁知道这种要求确实是在为难她,退步说,“时创这些年是新恒最大的合作伙伴,加上你手里的新恒股份,只要你表明态度给予我支持,我和陈誉凌在集团的竞争很快就能由劣转优,帮我拿到话语权,其余的事我自己去做。” “抱歉,时创的主我做不了。” 陈景骁眼中难掩失望,认定她是刻意不肯帮忙,谁会不知道时创就是钟毓秀的一言堂,她说做不了时创的主不过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拒绝,且理由都找的这么敷衍搪塞。 夫妻那么多年,他们对彼此都很了解,最硬的骨头永远都向着对方,从没有过示弱低头的时候,印象里钟毓秀唯一一次请他帮忙还是借钱给时创交罚款。 只那一次,他恨不得代她抵挡过所有疾风骤雨,只希望她不被为难,能安然待在他的羽翼下,学着依靠他。 可钟毓秀的自尊比谁都强,她从不允许自己依赖任何人,那笔钱被她当成借款,走了所有正规程序,时创刚稳定下来就东拼西凑把钱还了回来,连利息都一分不少。 从那以后陈景骁就知道,他们虽然是夫妻,可彼此间有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只要没有人先迈出那一步就永远隔着天堑。 时至此刻,他望着钟毓秀始终疏离冷淡的面容,黯然笑了下,“我明知道如今在任何场合与陈誉凌碰面都是自取其辱,可为了见你一面我只能过来。” 南晚吟惊讶于两人的对话,夫妻之间想见一面这么难吗?还是钟毓秀在刻意躲着陈景骁。 她完全沉浸在外面两人的对话中,眉头蹙起想到之前在咖啡厅撞见钟毓秀,她那时说过会把时创还给钟家,所以这个时候拒绝陈景骁也未必就是真的不想帮忙,很可能是无能为力。 陈誉凌根本不关心外面的人又在说什么,全副身心都沉浸在眼前人身上,鼻息充盈她发丝的香气,手指捂在她唇上,她现在已经完全不挣扎,湿热柔软的触感便更清晰地包裹住手指。 所有意志都在蛊惑他动一动,在她口中搅动,更深地与湿热的舌交缠。 她的注意力被外面吸引,根本没心思防备他,陈誉凌的身体缓慢贴紧她,直至她的身体曲线完全与他融合到一起。 他不敢做得太放肆,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不引起她觉察,头一点点垂下,气息沿着颈部线条游走,被那片白腻和香气引诱不由自主埋首亲吻。 南晚吟听到陈景骁语气难言失望,“我但凡有一点别的办法都不会向你伸手,你明知道我现在有多卑微,还是能毫不犹豫拒绝。” “钟毓秀,我从来没看错你,你是没有心的。” 话音落地,南晚吟感到肩上触感温热,呼吸喷洒在颈侧,似乎是唇,也可能是下巴,总之有什么东西轻擦而过,一触即逝,快到她来不及捕捉。 陈誉凌的手指在她唇上点了点示意安静,他的声音同时在耳畔响起,“抱歉,不小心碰到。” 气息湿热,像羽毛扫过耳廓,很痒,又带着些麻。 她对不小心抱以怀疑,但怀疑就意味着更荒唐的可能,因此不得不接受他的说辞,默默警惕他的举动。 好在他的行为似乎在佐证真的只是不小心,钳制的双手被放开,捂在唇上的手也跟着撤离,让她不忍直视的是那根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指居然牵连出一条长长银丝。 暧昧色i情到了极点,暗示性实在太强,不是尴尬能够形容。 不知是僵立时间太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只觉腿上一软,人都有些站不稳,还要靠他及时伸手一捞才避免了更大的尴尬。 “南晚吟,你是不是不想走了?”他在身后问出这一句,气息低沉,手掌隔着布料在她腰侧游走。 神经病疯了吧他! 她不缺男人没这么饥不择食,说得好像她迫不及待要引诱他一样,她就是单纯腿软,这人未免太会脑补。 外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难怪他肯松手,南晚吟是真有点生气了,冷冷骂他一句“有病”,而后头也不回离开。 第73章 怎么了?你男朋友搞外遇了…… 南晚吟和陈誉凌分开后已经没有心思再回包厢,两人才刚刚那样尴尬过,一想到回去可能还要面对他,她觉得不如趁早回家。 她低头边往楼梯走边给白静妍发消息,路过走廊中央一片开阔露台时突然停下脚步。 露台四周是玻璃护栏,林浩东特意没让人封死,在上面布置了很多绿植,供一些想要安静的人可以在这里散心吹风。 从这里望出去无限接近云端,繁华的城市cbd触手可及,下方灯红酒绿,人流攒动,核心城市的核心区域在夜晚尽显魅力。 然而吸引南晚吟停下脚步的不是那些纸醉金迷的高楼和灯光,而是站在玻璃护栏边吸烟的钟毓秀。 细长的女士烟衔在嘴角,白色烟雾模糊掉她的侧脸,视线落在远处有些走神,背影看着落寞。 印象里南晚吟从未见过她这副消沉失落的样子,钟毓秀似乎无所不能,她在任何处境下都表现得从容沉静,像个刀枪不入的战士。名利场里 她是被恭维讨好的对象,酒桌上她同样是能令那些傲慢男人俯首低头的主宾。 就连刚刚面对陈景骁的示弱和指责,她也能做到面不改色。直到此刻南晚吟才明白,钟毓秀或许并非坚不可摧,她对陈景骁也未必就是真的无情,只是不懂为什么明明是最亲密的夫妻也能走到这个地步。 她停留的时间过久,钟毓秀很难不察觉,转头看来一眼,见是她反应了下才笑笑。 这种情况下碰见不打声招呼有些失礼,南晚吟走过去站到她身边陪着吹风,“毓秀姐心情不好吗?” 她过来时钟毓秀就把烟灭了,她自己很少会抽,更不想用二手烟去祸害别人。 “我打算离婚了。” 一句话她说的很平淡,听在南晚吟耳里不亚于平地惊雷,钟毓秀和陈景骁的结合一直是权贵圈子里最津津乐道的一桩美闻。一个是生意场上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强人,另一个洁身自好从结婚后就没传出过任何花边绯闻,被很多人戏称为模范夫妻。 虽然刚刚见识过两人私底下可能并不如传闻中那样恩爱,可也从未想过居然会走到离婚的地步。 钟毓秀懂她的惊讶,连她自己都知道这不是深思熟虑后的想法,时创要还给钟家,她事业上不可能不受影响,用元气大伤来形容也毫不夸张,这种时候和陈景骁通力合作稳住局势才更有利,也能为她争取更多时间缓冲归还时创带来的损失。 可离婚的想法可以说是从结婚那一刻就有的,这么多年都在迫于形势和亲人忍耐,她不想再貌合神离地过下去了,无论是丈夫还是亲人。 以前她就是太想强求,才会弄得所有人都很累,到如今她已经想明白了,前半生总执着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后半生她不想活在别人的评价里。 大概是因为南晚吟曾撞见过她狼狈的一面,也可能是源于那条丝巾,钟毓秀愿意对她说一些等闲不会同外人说起的话。 “等时创那边手续走完,我打算自立门户成立一家新的娱乐公司,今后你有困难仍然可以来找我。” 顿了下,她补充,“算我个人对你的承诺,与裴泽州无关。” 这就相当于变相在告诉她,以后无论有没有裴泽州,钟毓秀都认可她的人情,两人之后的交往不靠旁人的情面维系。 …… 十一月天气转凉。 闻悦的电影迎来杀青,她休假的时间里南晚吟带裴沁雪谈下一部新剧。 得益于裴沁雪在综艺最后一期演技上不算拖后腿的表现,节目收官时导师对她的进步予以肯定,粉丝转化率很高,相对的也有很多人对她反感,觉得平时不及格的人突然及格了就收获一片赞美很哗众取宠,这对那些本就演技出众的人不公平。 粉丝觉得有进步总比原地踏步强,且一个综艺才录制几个月,这几个月时间里能达到及格线已经说明裴沁雪很有天赋了,希望大家对她不要过于苛刻。 这场理性对话很快发展成粉黑大战,南晚吟由此发现裴沁雪很有腥风血雨的体质,适合走流量路线,于是在不少有合作意向的剧本里挑了部校园偶像剧里我行我素的富二代拽姐女配给她演。 一是这样的角色对裴沁雪而言相当于本色出演,演技上压力要小不少。二是出道以来的第一部剧没必要上来就单抗女主,想在演员这条路上走长远,磨炼演技是必不可少的一项修行,配角进可攻退可守,演好了大吹特吹,演砸了从头再来。 初步确定好签约意向后,南晚吟带裴沁雪一起去见了制片人和编剧,虽说角色是女二,但在小成本网剧里裴沁雪如今的流量是女主和男主加在一起都望尘莫及的,如果不是看重人设在传统恶毒女配上有所创新,南晚吟也不会这么干脆同意签约。 答应出演女二,南晚吟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现场和编剧探讨角色身上更深层次的人物魅力,并按照商定的方向对剧情进行修改润色。 原剧本上女二的人设虽然有所创新,多了更复杂的人性,但这种创新更像是为工具人附加的标签,只有表面新颖,动机和后续发展都很敷衍。 她可以不在意裴沁雪第一部戏的番位和虚名,但有所牺牲就要有所成就,她要这个角色成为裴沁雪的人生角色,哪怕是恶也要恶的有血有肉。 见面地点约在咖啡厅,大家简单打过招呼后对话开始进入正题,基本上是南晚吟和编剧在自问自答,了解彼此想法后开始探讨剧情和丰富人物心理。 编剧本以为少不了要大刀阔斧地删改剧情给裴沁雪加戏,然而和南晚吟聊过以后发现不仅情节上戏剧性冲突更强烈,主线剧情也更加清晰了,重要的是裴沁雪的戏份与原定相比也没有增加多少。 这边两人聊的投机,裴沁雪和制片人很无聊,一个喝咖啡另一个吃点心,不时视线相撞敷衍尴尬一笑又各自挪开,为了不再对视上,裴沁雪干脆盯着窗外数一共路过了多少人。 这一盯不要紧,居然被她看到裴泽州带着一个女人走进对面的奢侈品店,那女人还是她曾经最好的朋友,当然现在已经老死不相往来,因为她发现对方和她做朋友完全不是出自真心,而是想通过她近水楼台先得月接触上裴泽州! 她当初还因为这件事伤心很久,裴泽州明明知道居然还和这人走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他是不是忘记自己有女朋友了!光天化日居然就敢带着小三招摇过市! 简直无法无天! 裴沁雪气到拍案而起,编剧做标记的笔都被震掉,南晚吟无奈看她,刚想问大小姐又怎么了。 “别聊了!你都后院失火了,快跟我走去捉奸!”裴沁雪火急火燎打断她,拉上人就往外冲。 仓促间南晚吟只能匆匆和编剧还有制片人道别,“那就按我们商量的方向修改,今天先到这里。” 出了咖啡厅,南晚吟才来及问她,“到底怎么了?” 裴沁雪拽着她脚下生风,头也不回说,“怎么了?你男朋友搞外遇了! 我真是服了,平时抓我一抓一个准,跟绑了雷达似的多喝一口奶茶都能闻出来,轮到我哥怎么就狗鼻子失灵了!” 南晚吟大脑一下宕机,倒不是因为裴泽州搞不搞外遇,两人的关系只是男女朋友,他就算真的不忠诚她也并不感到多愤怒,何况她直觉他应该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 她只是实在不理解,裴沁雪会这么热衷于去抓自己哥哥的奸情,按理来说不该替裴泽州遮掩隐瞒她吗? 两人越过人流径直闯进对面的奢侈品店内,陈誉凌恰好来这边谈合作,坐车路过随意一瞥就捕捉到南晚吟的身影,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下意识就让人停车了。 他在车内坐着,想到酒吧开业那天自己的反常,事后无数次回想仍是没有头绪,只能尽可能投身工作用忙碌来麻痹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 如果没有碰见她,他会觉得自己平复的很好,几乎已经是心如止水,可一见到她,哪怕只是一道匆匆而逝的背影,那天的情景便如潮水将他淹没,所有细节和触感都深深镌刻在脑海里,他以为的遗忘不过自欺欺人。 甚至喊完停车以后他的想法都是应该尽快离开,不要去管她,无论遇到什么事情,裴泽州才是她的男朋友,他一个外人没有插手的资格。 可是裴沁雪拉着她神色那样急切,他对自己的所有规劝便都成了泡沫,哪怕只是跟过去看一眼呢,万一真的有急事…… 奢侈品店内,店员和顾客看着气势汹汹闯入的裴沁雪都有点懵,裴沁雪没管其他人,视线一扫精准捕捉到裴泽州,带着那个女人站在女士腕表柜台,店员正在给手表进行包装。 好嘛!逮个正着! 裴沁雪二话不说冲过去指着两人就破口大骂,“裴泽州我没想到你是这种花心男人!还有你郑茜!你现在真是挑都不挑,我哥都有女朋友了你还贼心不死!” 裴泽州皱眉不悦,冷声斥她,“你到底还要闯多少祸才能学会稳 重!” 裴沁雪被他一凶,立马开始心虚,想了想又觉得没错,嘴硬回一句,“明明是你自己不检点。” 郑茜本来在看南晚吟,发觉她不仅不生气,还很友好地冲自己笑了下,顿感无趣,主动解释道: “不好意思,这大概是场乌龙,两家长辈有意撮合,我们也是碰上了才知道都是被骗来的。恰好裴先生要来取定制的手表,我本就打算过来,就顺路一起了。” 第74章 屏幕另一端的裴泽州不知道…… 裴沁雪傻眼了,看看裴泽州,又看看身边一脸平静的南晚吟,脚下后退一步躲到她身后,小声逼逼,“这谁能不误会……” 裴泽州冷瞪她一眼,忍着没当着外人的面训她,从店员手里拿过手表走向南晚吟,抬起她的手动作温柔戴上去。 南晚吟注意到表盘背面印刻一串数字,一开始还没懂什么意思,直到裴泽州说,“抱歉,一周年礼物耽误了点时间,今天才拿到。” 她恍然,20181102,两人确定关系的日子。 她自己都不记得,可他不仅记住了,还默默准备礼物,一块近百万的手表。 不论是做给他看还是出自真心,她都动容到泪水夺眶,声音哽咽,“可是我都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裴泽州为她擦掉眼泪,笑得温和,“你陪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礼物,每一年都是。” 说到这里不免无奈惋惜,“它本来该在更有仪式感的场合下送给你。” 现在被裴沁雪搅得鸡飞狗跳,他的所有准备都被打乱,只能在这种情况下仓促送给她。 围观的人送上祝福掌声,南晚吟垫脚抱住他,“现在就是最有仪式感的场合,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刻的开心,裴泽州,和你在一起让我觉得很幸运。” 人群之后,站在玻璃门边的陈誉凌双眸冰冷,越过憧憧人影将她含笑的侧脸望进眼底,沉默站了片刻,唇角轻扯,冷淡的脸染上自嘲。 他居然有那么一瞬间抱有希望,如果裴泽州真的三心二意,只要她说一句分手,他会毫不迟疑上前带她离开。 而现在,他们互诉衷肠,所有人都在笑着祝福,只他一个人高兴不起来,阴暗嫉妒的种子生根发芽,他终于明白种种不正常行径背后的意愿。 他在觊觎别人的女友,甚至不止一次卑劣幻想,他是个十足的无耻烂人,在见证她的幸福时前所未有地感到气愤失望。 陈誉凌收回视线转身离开,怕再继续多待一秒都会忍不住想要破坏她为之感动的幸福。 …… 裴沁雪进组后由李念微陪同,闻悦的年代剧要在江城取景拍摄,南晚吟不放心她独自在外陪着一起过去,打算等助理适应后再回来。 临出发时房阿姨很不舍,交代她在外照顾好自己。裴泽州很少在言语上表达情绪,那天分别时只是沉默抱了她很久,受离别之意感染,她保证只要闻悦那边安顿好,她一定尽快回来。 落地江城后南晚吟陪闻悦参加剧本围读,定妆加开机仪式流程走完,真正进组拍戏时已经是十二月。 等闻悦这边适应下来,南晚吟想回京市时江城这边突然传出肺炎感染病例,连续几天都不断报出新增患者。她不放心闻悦,担心出了事情会影响整个剧组拍摄,于是归期继续向后推迟,和小助理两人严防死守,对她的身体健康状况十分关注。 到此其实大家的心态都只是防患担忧,并没有真的感到多害怕,事情虽然发生在江城,但大家日常都待在剧组,又不与外人接触,平时多注意一些就够了。 直到十二月中下旬,剧组的一个群演突然被确诊感染,一时间人人自危,紧张的氛围笼罩在大家心头。南晚吟开始时刻紧盯闻悦戴好口罩,非拍戏时间是绝对不允许她摘下的,晚上回酒店后雷打不动给她量体温,如果不是闻悦身为女主关系到剧组进度,她甚至都有请假带她回京市休息一段时间的念头。 这种紧张压抑的气氛持续到元旦,剧组放了一天假,聚餐结束后大家各自回酒店跟家人视频。 南晚吟收到很多人发来的祝福,白静妍问她现在是不是挺多人生病,裴沁雪暗戳戳说她偏心眼,整天围着闻悦打转,就把她丢给李念微敷衍了事。武川打来视频,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人罕见絮叨了很久,叮嘱她注意保护自己尽早回去。 她主动给陈静黄映还有钟毓秀发去问好,最后才给裴泽州打视频,两人隔着屏幕一起看窗外烟花,她承诺等这边情况稳定一点就回去。 裴泽州尽量平等地去理解她,哪怕不放心想强行要求她回来,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不想逼迫她。 她最近应该是很累,眼下有了淡淡乌青,不知不觉自己缩在床上睡着,手机靠在台灯上,他能清楚看到她不甚舒服蹙起的眉,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为她盖好被子这种小事。 一瞬间心疼到无以复加,甚至想要连夜赶到她身边,只是也明白自己过去并不能改变什么,可能还需要她分出精力来顾及。 理智回笼,无人知晓的黑夜,他数不清多少次指腹触及屏幕想抚摸她脸庞。 凌晨一点半,在他望着南晚吟的睡颜久久难以入眠时,备注cyl的头像突然在屏幕上亮起,他发来一条消息,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撤回。 屏幕另一端的裴泽州不知道,睡着的南晚吟也不知道。 南晚吟早上起床时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她找到充电器给手机充电,开机后看到微信界面堆满很多未读工作信息,没有下滑过多关注,只捡着置顶的几个人回复,草草在备忘录记下需要着重关注的几件事就去洗漱了。 自从剧组出现第一例感染患者后,大家都很注重日常防护,尤其几个主演丁点闪失都不能出,一旦有人生病导致拍摄进度延迟那就不单是钱的损失,热搜上不少人都在关注肺炎的事,大家身处在江城更能深切感受到情况有多焦灼,都想尽快把这边的景拍完离开。 严防死守下情况并未迎来好转,一月中旬时剧组里越来越多人感染,除江城外其他地方也陆续发现很多感染病例,为了不使情况更加恶劣,剧组临时通知暂停拍摄,让大家在酒店等通知。 闻悦的房间是套房,地方很大,南晚吟和小助理都跟她住一起,拍摄暂停后三人基本都待在房间里,非必要不与外人接触。 休息的几天里网上相关讨论愈演愈烈,感染数量不仅没得到控制反而还爆发得越来越厉害,江城更是最为严重,从一开始的几十到几百,后来更是一天之内确诊千人。 南晚吟被这个数目吓到,按照这个势头下去疫情根本难以得到控制,甚至可能会牵连到更多人。她心里感到不安,权衡之下找到导演要求给闻悦请假,她们不能再坐以待毙,空耗在这里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感染,这种时候只有回到京市最保险。 导演那边也很为难,这么大的项目光是暂停拍摄就已经顶了很大风险,如果女主再请假离开,投资方那边问责他根本承担不起。 他没有当场答应,只是跟南晚吟说让她再给两天时间,他去和制片人沟通,看看能不能更改拍摄周期。 南晚吟知道这要求提出来也很为难人,左右只是等两天,不至于出大问题,回去后就开始看票,心里已经做好打算,不管他们沟通如何,她作为经纪人首先要保证闻悦的安全。 找导演谈完后,裴泽州突然给她打来一通电话,语气严肃让她不管现在手里有什么事都不要管了,他已经让田浩给她订好票,今天就回京市。 南晚吟不知道他是听到了什么消息,郑重其事的样子让她也跟着紧张起来,当即就给闻悦和小助理订好票。 等她去通知两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才发现小助理在床上昏昏沉沉已经躺了一下午,脸色很红,额头滚烫,不用量体温就知道是发烧了。 闻悦正要推门进来,南晚吟站在床边突然回头厉声喝止她,“不要进来!戴好口罩回你自己房间。” 闻悦看了看躺在床上没有动静的小助理,心下一沉,她想喊南晚吟一起出来,可又明白这时候必须有人留下处理。 房门被 缓缓关紧,南晚吟感受到僵持的血液重新流动,大脑有一瞬间是完全空白的,恐惧的威慑来源于未知,而现在活生生的病例出现在她面前,熬过最初的惊慌,她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从床头柜抽出一只口罩严密戴在脸上,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但总要存着一丝希望的。 给自己做好简单防护,她先检查小助理状态,还是有些意识的,只是比较昏沉,反应很迟缓,叫不醒。 给急救中心拨完电话她去找手里有的布洛芬给小助理喂下去,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城里现在大概四处都是感染的病人,医护人手严重不足,直到深夜才分了一辆车来把小助理接走,酒店直接被隔离起来,所有人员都要等待做检测。 订好的机票因为这场意外只能退掉,裴泽州头一次显得不那样稳重,一晚上都在想办法疏通关系,但他自己那边同样事务缠身,再加上疫情的事从上到下都很重视,他在京市插手不到江城,就算想做什么也长鞭莫及。 更糟糕的是第二天江城突然宣布封城,这个消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裴泽州虽然听到风声,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他以为再如何也能撑过一月才会公布具体措施。 南晚吟这下彻底没办法回来,又因为同住的人确诊而被隔离,裴泽州担心她出事,找了所有能和江城搭上关系的人帮忙,最后从林浩东那得知陈誉凌在江城出差。 平江那个早上,他对陈誉凌心存芥蒂,若非眼下关系到南晚吟安危,他是绝不会轻易让陈誉凌插手她的事。 第75章 你要祈祷我不喜欢你,不然…… 隔离期间南晚吟和闻悦的检测都没问题,裴泽州提前打过招呼会让陈誉凌来接她们,顾不得回想之前的尴尬,酒店这边人员混杂,能尽快离开是最好的。 陈誉凌亲自开车来接人,南晚吟一直在和小助理确认她的身体状况,得知现在已经在恢复期悬着的心才稍有平复。 陈誉凌住的地方是套独栋别墅,周围三面环水,绿化做的很好,即便是冬天也不显得萧条落败。 三人住进去后日常无需出门,剧组彻底停工,南晚吟和闻悦的工作一时间陷入停滞。陈誉凌态度始终淡淡,除了来接人那天说过两句话,之后就没怎么见过,都各自待在自己房间里,只吃饭时能碰上面。 负责做饭的保姆前段时间被确诊,临时找的人陈誉凌不放心,因此这段时间一直没正经吃过饭,基本都是靠速食产品应付过去。 别墅区这边物业很负责,每天都会上门送新鲜食材,陈誉凌不伸手,南晚吟不会做,闻悦看着塞满一冰箱的蔬菜没办法,撸起袖子当厨娘。 武川在这期间几乎每天都打电话,如果不是封城他甚至想撂下所有事不管不顾赶来她身边。 南晚吟经常是刚接完武川的电话转头又要去接裴泽州的,为了不让这两人撞上,很多次她都绞尽脑汁把时间错开。 陈誉凌在别墅里的活动区域一般在三楼和书房,晚上觉得口渴下楼拿水就正好碰上她前脚应付完武川说晚安,后脚就接了裴泽州的视频,穿着件白色缎面睡衣,应该也是下来喝水的,盘腿窝在沙发上对着屏幕浅浅含笑。 陈誉凌目不斜视,耳朵却一刻不再倾听,打开冰箱拿了罐饮料,拉罐扣开水汽涌出,仰头喝下一口。 裴泽州和她说了很多废话,诸如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有不舒服及时吃药……她也不嫌烦,句句有回应,一通电话打了近半小时,陈誉凌觉得自己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好不容易挂断电话,她脸上维持的笑意瞬间消敛,陈誉凌心里痛快一些,她也并不是多喜欢裴泽州。 虚情假意才是她的本色。 水杯被她拿起慢慢喝下去两口,一滴水珠从唇角滑落,沿着颈线下滑没入领口,她蹙眉抬手随意拭去,起身正要离开时冷不防看到站在冰箱旁的他。 脸色几乎顺时一白,被吓到了,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冲他笑了笑继续迈步。 陈誉凌其实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沉默的话今晚就会这样结束。他是因她心烦意乱才离开京市出来躲清静,没想到在这里也会碰上,甚至还是裴泽州托他帮忙照顾。 不应该只有他一个人饱受折磨,她能将武川和裴泽州安抚的言听计从,凭什么唯独无视他? 昏暗的光线里,她即将迈上楼梯前,陈誉凌突然出声。 “裴泽州看似爱你,可你做的那些事又能瞒他多久,信不信一旦败露他对你的爱转瞬也可以化成恨。” 这段话成功令南晚吟停下步伐,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视,一个眼含嘲弄,另一个平淡回声,“你很期待那一天吗?” “作为同盟,我是想提醒你,别为三言两语的情话晕了头,他说爱你,你就真的想和他过一辈子了?” 他的结论从何延伸不得而知,不过有一点确实是该说清楚的,“陈仲倒台,同盟名不副实,陈总近来如日中天,恕我不敢高攀,过去的事大家就都不要提了。” 她撇清关系的意图在明显不过,呵,让她别对裴泽州那么上心,她倒好,反过来让他不要提以前的事。 陈誉凌忍不住冷笑,觉得自己不光有病还很下贱,明明亲眼见识过她拥抱裴泽州满脸依赖的样子,为此一连几天都心情烦躁做不好任何事,为了躲她才来的江城,元旦那天连林浩东都收到她的祝福,唯独他没有。 气愤不甘嫉妒充斥内心,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想给她发一条消息,又耻于这样没出息的做派,几乎在发出的同时就撤回了。 便是如此也总还是能留下痕迹的,或许她看到以后会主动问一声,因着这个念头,他坐立不安等了一晚上,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也没等来她的消息。 她大概是睡着了,陈誉凌那时用这种话来安慰自己。 可白天仍旧没有信息,甚至第二天第三天,属于她的对话框始终沉寂无声。 他以为和她存在一层隐秘的关系,是裴泽州和武川都不能比拟的,可她说什么? 不敢高攀还是嫌他累赘。 陈誉凌的脸前所未有地冷,南晚吟等了会儿,见他一直不说话,便以为是默认同意了,于是礼貌道晚安,转身要继续上楼。 饮料罐搁置在台面的声音在黑夜里沉闷敲击,她没在意,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楼梯,直到身后传来急促逼近的脚步声,她回头还未看清发生什么,眼睛就被一双带着凉意的手捂住。 有力的手臂紧扣在腰上,她只来及用手抵在压迫而来的坚硬胸膛上,冷冽气息笼罩在身前,她被困在他怀里不能动弹分毫,眼睛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听觉无限放大,他的呼吸浓重带着压抑的喘。 “陈誉凌!你又发……” 斥责的话戛然而止,他的唇和手一样冰凉,激起她皮肤颤栗。 没说完的话在心里又滚过一遍,陈誉凌是真在发疯。 他的亲吻急迫狠厉,碾着唇齿,磕碰间疼得她皱眉。南晚吟趁着换气间隙在他舌尖上用力咬下,陈誉凌疼得闷哼,身体撤开一些。 南晚吟被他压在扶梯栏杆上,脖颈后仰,眼睛被盖住,视野一片漆黑,急切斥责他,“我是裴泽州的女朋友,你这么做不怕被他知道吗!” 陈誉凌缓了下舌头上的疼,嗤笑,“那你去告诉他。” 他说完松开蒙在她眼上的手,真的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调出裴泽州号码,毫不犹豫拨出去。 “陈誉凌!” 她气愤想去抢夺,陈誉凌视线睨着她单手举高,任由她如何挣扎,锢在腰间的手臂都纹丝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手机振铃却无法阻止。 她气到又想骂他,被他突然俯首压下的唇封住,电话也在这时接通,裴泽州低沉的声音在两人头顶响起。 南晚吟心跳漏掉一拍,慌乱到无以复加,生怕发出一点异 响被电话那端的人察觉到。 陈誉凌从唇上离开,埋首在她耳畔声音低不可闻,“不想被他发现就安静点。” “陈誉凌,是她出事了吗?” 他久不回应,裴泽州声音已经透出不耐烦的急色。 陈誉凌这时才把手机拿到耳边,视线仍锁着她,“她没事,是我有事要和你说。” 南晚吟是真担心他会不管不顾说出一些不好收场的话,眉头紧蹙警告他不要太过分。 陈誉凌现在已经不担心她会逃跑,紧揽在腰上的手松开,微微偏头靠向她,食指在唇上点了点,暗示性很明显。 他越来越肆无忌惮,南晚吟眸底含怨,不论是武川还是裴泽州从没有这样让她感到束手无策过。 她僵持着不肯动,陈誉凌也不逼她,对着手机正要开口,下一秒脖颈被人揽住重重下拉,她的唇泄愤一样贴上来,一闪而逝,在他还没来及捕捉加深时又迅速撤开。 很敷衍,但陈誉凌很满足。 他随便拿生意场上的事应付裴泽州几句,然后草草挂掉电话。 南晚吟见了转头就想走,多一刻都不愿意和他待在一起,刚迈出一个台阶,他的手臂便又缠在腰间,没怎么用力就将她带回去。 “陈誉凌!你够了没?” “没够。”他冷冽的声音和吻一同落下来,堵住了她即将脱口的更绝情的话。 他的压迫从上到下无孔不入,南晚吟后背抵在扶栏上,为躲避他艰难后仰,然而一切不过徒劳,他强势的亲吻如影随形,凉薄的唇擦过她后仰的脖颈曲线,浓重的气息喷薄在肩颈皮肤上。 她在获得言语自由的一瞬间就毫不留情讥诮,“陈誉凌,你的作风就是死缠烂打吗?” 笼罩着她的人毫不在意,似乎她如何贬低于他而言都无关痛痒。 南晚吟从慌乱中冷静下来,抽丝剥茧地分析他近来一系列反常的行为,某个大胆猜测浮出水面,荒唐到她不愿意相信。 她的角度只能看清男人棱角分明的半边侧脸,眸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紧蹙的眉忽地松懈,抗拒的动作也跟着一缓。 反常到陈誉凌停下动作,微直起身体看她,那双漂亮的眼眸里神色淡漠,红润带着水渍的唇挑起一抹讥讽弧度。 她说,“陈誉凌,千万不要说你喜欢我。” 那抹笑收敛成平淡的不屑,“因为我会觉得很麻烦。” 陈誉凌眸色冷戾久久凝望她。 挂钟在整点沉沉奏响,夜色像是突然被点燃,压抑的情绪随着沉闷钟声一同宣泄,他再次俯首发狠去亲吻她,舌尖上伤口仍在作痛,为这突然爆发的吻送上腥甜血色,也愈加刺激他反复绷紧的神经。 南晚吟毫无反抗余力,几乎快要溺毙在这窒息的吻中,好在他还没那么丧心病狂,中途撤离片刻,黑眸冷峻盯着她说。 “你最好庆幸我不喜欢你,否则你一刻不可能待在裴泽州身边,还有那个武川,觊觎你的男人我不会留下任何一个!” 他的手指插i进发间缓缓掌住后脑用力迫使她抬头,冷沉的目光描摹唇线,威胁她的同时也在提醒自己。 “南晚吟,你要祈祷我不喜欢你,不然对你来说真的会是一场灾难。” 第76章 他的煎熬她理应分担一半。…… 如果说之前还能勉强维持表面客气,那晚之后两人关系几乎降到冰点,作为中间第三人的闻悦看得最清楚,明明在一个屋檐下,她几乎看不到两人同时出现,连吃饭时都是一个吃完了另一个才上桌。 比相敬如宾还要再多一层疏离。 封城后不久,闻悦出演面慈心苦嫡母的那部宅斗剧迎来首播,南晚吟和闻悦每天守在电视前追剧。 因疫情影响企业停工,大部分民众都居家休息,电视剧一经播出收视率就节节攀升,女主的坎坷身世和坚韧不屈的精神引人同情,闻悦饰演的嫡母演技让人眼前一亮,大家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校园白月光,看到她能将恶毒继母的角色饰演得深入人心,都对她的演技赞不绝口。 随着剧情不断推进,伏笔和谜团一一揭露,关于情节的讨论热度越来越高,还有很多二创视频也被炒得火热,到最终结局时,闻悦饰演的嫡母已经让大家又爱又恨。 南晚吟看到荧幕上最后一次盛装出场,迎着唾骂面不改色的贵妇人坚定向天下人诉斥丈夫薄情,一桩桩一件件掷地有声,直到最后,她终于为自己讨来休夫的一道圣旨。 那个时代的人不会懂她为什么要执着于此,在他们眼里她只是一个手段恶毒的后宅妇人,而屏幕前的观众不是,她的恶固然惹人厌恨,但那不足以掩盖她是因一个男人的哄骗才一步步扭曲的不公。 闻悦的演技令人动容,南晚吟眼眶一度湿润,陈誉凌恰好在这时从外面回来,他不知道从哪带回来一个纸箱,里面都是当下紧缺的防疫物资。 视线掠到她发红的眼睛,眉头不着痕迹皱紧,即便那晚之后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再自甘下贱,可是看到她眼睛湿润伤心落泪的样子时还是忍不住想上前。 然而他脚下才刚迈一步,南晚吟已经穿上拖鞋起身上楼,一丝不苟将彼此默认的互不打扰条约进行到底。 看着她避之不及的背影,陈誉凌心中冷笑自嘲,把东西往地上一丢,脸上压着火气也跟着上楼。 留在原地的闻悦一脸迷惑,怎么的想不懂这俩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对付的,好像也没什么矛盾啊? 莫名其妙就冷战起来了。 南晚吟有意撇清关系拉开距离,陈誉凌也有自己的傲气在,她一举一动都在避嫌,自己再厚着脸皮凑上去就跟小丑没差别。 因此后面几天他把更多精力投注到工作上,疫情对各行各业都是打击,新恒在房地产领域是龙头老大,地位不容撼动。陈誉凌从接管公司后就大刀阔斧进行改革,最冒险且遭到所有人反对的一项就是企业转型。 这在董事会那帮元老眼里完全就是胡闹,房地产行业近几年赚的盆满钵满,新恒在这一领域占尽优势,突然要往新能源方向转型,万一没有成果就是血本无归。 陈誉凌本就看出房地产市场已经饱和,加上疫情更加让他确信未来房价趋势不容乐观,新恒转型必须加快进度。 他人不在京市,董事会那帮人在陈景骁煽动下处处不配合,很多事都要他亲自安排,工作上的事忙起来后倒也不再一刻不停地关注南晚吟,同在一个屋檐下,两人之间达成短暂的和平共处。 闻悦新剧播的超出预期,虽然不是女主,但无论涨粉还是网上讨论度都一骑绝尘,借着这波声势南晚吟又帮她谈下好几个商务,停滞一段时间的工作又重新忙碌起来。 早上起床时感到一阵头晕昏昏沉沉,拿体温枪测了下倒是没发烧,她也就没多在意,以为是没睡好的缘故。 吃过早饭开始和陈静视频沟通接下来对闻悦的工作安排,又和宣传部门对接舆论监测引导,然后和闻悦商讨后拟定一篇角色感悟wb…… 等这些事全部做好已经是下午,南晚吟觉得精神越来越差,再想做些什么已经没有精力,捂着隐隐作痛的头躺在床上昏沉涌上睡意。 再睁眼时是被痛意激醒的,头痛欲裂,带着身体各处关节又痛又酸,这下不用量体温她也知道自己大概是阳了。 从抽屉里翻找出药,屋里的水已经喝完,她只能脚步虚浮推门下楼,浑身无力每走一步都难受到滚落汗珠,艰难摸着墙壁走到楼梯。室内没开灯一片昏暗,她扶着楼梯护栏慢慢往下走,等到脚踩在平底上,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 摸黑去厨房接了壶水烧,等烧开的过程漫长难熬,她现在只想赶紧把药吃了上楼躺下,熬过今晚如果还没好转就只能去医院。 陈誉凌从外面回来时被“咕噜噜”的水开声吸引,循声看去才发现她站在厨房,屋里这么黑也不开灯。 他本打算直接上楼,走到一半脚步 拐向厨房,视线不往她身上落一眼,开灯后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鲜面鸡蛋和青菜。 没吃晚饭煮碗面罢了,可不是冲她。 南晚吟只在灯光晃眼时抬手遮了下,丝毫不关注他在做什么,水开后倒了一杯端在手里转身离开。 陈誉凌以为她连喝水都要躲着自己,心里积压已久的怨气在这一刻爆发,明明已经努力不去关注她,可只要碰上还是难以抑制地被她的一举一动吸引。 垂落的手臂突然被用力拽紧,南晚吟小心护住杯子不让热水洒出来,不知道陈誉凌又在作什么,她现在没力气跟他废话,甩手想挣脱。 都这样了她还是不愿回头看他一眼,甚至连骂他都不想张嘴,明晃晃的无视。陈誉凌神情冷郁,他低三下四地纠缠都是拜她所赐,凭什么她能置身事外呢? 攥紧她手腕的手不仅没放,还把她手里的水杯夺走,没怎么用力就把人重新拽回来。 他的煎熬她理应分担一半。 然而他还没来及说话,被强行拽回来的南晚吟就身体一软晕倒在他怀里,手心紧握的药盒也“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陈誉凌眉头瞬间皱紧,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放下杯子手背贴上她额头,触感滚烫,还布满汗珠,他居然到现在才发觉。 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他只觉得心底慌到窒憋,抱起她脸色沉沉急促赶去医院。 电视上再多报道也比不上亲自涉足感受到的崩乱,医院里到处都是病人,因病房紧缺还有很多人的病床堆积在走廊。来往医护行色匆匆,他抱着南晚吟像无头苍蝇一样无人接管。 江城疫情最为严重,一开始发现感染病例还会有专人上门接收,后来因感染人数众多,医院里安排不下,症状较轻的便都安排在家里隔离治疗。 排队就诊的人实在太多,陈誉凌走了关系才等到一位医生来给南晚吟检查,好在症状还不算严重,体温也维持在可控范围内,于是建议带回去隔离治疗,如果情况恶化再送来医院。 医院里情况不容乐观,陈誉凌确实不放心让她留下,拿好药记下注意事项后又把人重新带回别墅。 南晚吟和闻悦的房间都在二楼,陈誉凌抱她上楼路过二层脚步不停,目标明确直奔三楼他自己的房间。 回来后不久就有提前联系好的私立医院护士上门来给输液,到后半夜南晚吟情况好转,体温降下一些,人也有了点意识,看到他守在床边,迷迷糊糊叮嘱一句不要让闻悦接触到她就又昏睡过去。 南晚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蒙间一直感觉到有人在用冷毛巾帮她擦脸,间隔一段时间还会给她喂水,甜甜的带有梨和红枣的清香,本来就口干舌燥还嗓子疼,有了水的滋润才感到好受一些,因此虽然意识还没恢复,但每次察觉到有水送进来她都急不可耐地想要更多。 生病或许极容易让人产生幻觉,她总觉得喝完水后嘴里还是有东西的,搅着她的舌不放,偏偏又很累睁不开眼去看作乱的是什么。每当她蹙起眉感到不悦时,那东西又会很知趣地退出,踩在临界线上故意逗弄她一般。 每到退出时,她刚感到有些舒服想要睡得更沉,腰上就会突然被一股力道勒紧,像是被什么缠住一样不断用力收紧,连同她的身体都嵌入一道滚烫坚硬的岩墙。 腰上和颈间像被两条粗壮的藤蔓缠绕,拉扯着她不断融合,她觉得自己像搁浅的鱼,唇口微张呼吸困难,这时力道又会一松,额上跟着一凉,有柔软的东西贴上来,久久不愿退去。她实在没精力分辨那是什么,昏沉沉睡了过去。 说是睡但也不安稳,总感觉有一双手不时会贴在胸口和鼻子上试探,就好像是怕她会无声无息死掉一样。 以上循环往复,每当她陷入沉眠就会被身边的小动作弄得不得不恢复一些意识,等到彻底清醒后只觉得浑身酸疼无力,想动一动才发现是躺在一个怀抱里,她一动揽在腰间的手臂就收得更紧。 她的脸紧贴在一处胸膛上,鼻息萦绕清冽气息,努力抬头也只能看到凸起的喉结和一节棱角分明的下巴。 额头擦过,一夜间冒出的胡渣刮得皮肤刺痛,拥着她的人也跟着转醒,漆黑的眼睛因困倦而显得有些慵懒,还没醒透。 即便如此也像是在执行什么设定好的程序一般,温热的手掰过她脸颊,头从上方覆下来,用额头贴着额头的姿势判断她现在体温是否正常。 感受到她额头没那么热了,他才彻底放下心,一夜折腾困意上涌,手臂重新揽回去,将她往怀里紧了紧又继续补眠。 第77章 男朋友又如何,又没结婚…… 刚烧过的脑袋很懵,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床连带着莫名多了一个人都让她反应迟缓,任由陈誉凌行云流水做完这一切才意识到不对。 情感理智上都不对。 她有男朋友,陈誉凌抱着她睡在一张床上算什么? 她现在是感染患者,他就这样连个口罩都不戴和她脸对脸呼吸吗? 神智一点点回笼,她抬手艰难去推紧贴的胸膛,眼底尽是抗拒,“陈誉凌,你怎么还在这里?” 陈誉凌睡意沉沉把她按回来,声音带着困倦的低哑,“我不管你就得是闻悦来,你愿意吗?” 挣扎的动作一顿,那还是不愿意的。 她安静了一会儿,看他又有要睡过去的迹象赶紧说,“那也不用这样睡吧,你先把我放开。” 陈誉凌眼都没睁,语气也有些凶,“我不接触你怎么感受你体温!” 平心而论他现在像个火炉一样,身上温度绝对比她高的,南晚吟不懂这样能感受到什么。 “我觉得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你可以放开我。” 耳畔呼吸沉沉,他没回应,也没松手,像是睡着了。 南晚吟一时无奈又拿他没办法,伸出一只手去摸索手机,一晚上没消息,裴泽州估计会很着急。 点开微信一看果然如预料的一样,裴泽州一晚上打来好几通语音,问她是不是出事了。 除了他武川也一直在给她发消息,最近一条是半小时前。 她先给裴泽州回复,告诉他昨晚太困,没注意就睡着了,隐瞒下生病的事,现在这种情况他知道也做不了什么。 紧贴着她的人突然睁开眼,下巴抵在她头顶,视线微垂便能轻易看到她在和谁聊天,心里嫉妒翻涌,明明是他陪在身边,为什么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裴泽州。 就因为是男朋友吗? 男朋友又如何,又没结婚,就算结婚也不代表她就专属于一人,裴泽州只是多了个名分,算不得什么。 陈誉凌没了继续睡下去的心思,松开她掀被子起身。 刚才怎么说都不动的人,这会儿一声不吭就走开了,她心里觉得奇怪,但更多的还是轻松。 大概过去十几分钟,离开房间的人又折返回来,手里端了一碗面,香气四溢递到她面前。 看了两眼,确实很饿,她撑着身体坐起来,接过面吃下一口,出乎意料的好吃。 看来人确实不可貌相,陈誉凌顶着一张玩世不恭的渣男脸,没想到厨艺会这么好。 吃完面精力又恢复很多,昨天迷迷糊糊也知道是他一直在忙前忙后,之前再多不愉快也是时候该说开了。 她望着要收碗下去的人开口说,“陈誉凌,我们聊聊吧。” 碗被放在桌 上,他抽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聊吧。” “我目前对裴泽州很满意,不想有什么变动,你是我的老板,也是帮过我的人,如果之前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我可以道歉,只是希望我们能继续保持合作关系不要越界。” 他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平静说,“可以。” 南晚吟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他就这么直接答应下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陈誉凌笑了笑,态度很平和,像突然回到刚认识时的他,“我跟裴泽州还算有些交情,既然他托我照顾你自然要尽心尽力,之前的事全当一场误会,你不要多想,我们还和以前一样相处你应该没意见吧?” 她求之不得当然不会有意见,只是对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实在想不明白,如果不是身侧确实有人睡过的痕迹,她都要以为在他怀里醒来是脑袋烧晕的幻觉。 事情说开后心中不安跟着落地,她状态好了一点但仍在持续低温,陈誉凌把碗送下去后端了杯水上来,手里还拿着医生开的药,喂她吃下后就去旁边处理工作,正常到让人觉得诡异。 不好一直盯着他,倒好像她对他有什么企图或者不满他的态度冷淡一样,南晚吟收回视线,药劲上来头开始发昏,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在落地窗边办公的陈誉凌一双黑眸忽地抬起,盯着床上那道呼吸绵长的身影目光幽沉。 横冲直闯只会让她厌烦防备,甚至更深地推向裴泽州,他不能再那样沉不住气,多的是机会,他不信她和裴泽州的恋情能维持多长久,他只需要不着痕迹地潜伏在她身边,伺机等待她们的感情出现裂痕,然后找准机会趁虚而入。 她要的只是一个能托举她的对象,比起裴泽州他才是那个更了解她野心的人,只要她们分手,以她清醒利己的本性没道理会拒绝他这块更好的踏板。 他的视线久久黏在她身上,如同绝佳的捕猎者锁定猎物时的自信笃定,她绝无可能从他的陷阱里逃脱。 手机震动声在寂静室内显得突兀吵闹,睡着的人被吵的蹙眉,睡得很沉没有醒来的迹象。 陈誉凌走过去,拿起她手机静音,看到语音来电备注的名字是武川。 唇角扯出一抹讥嘲,按动接听将手机抵在耳边。 “怎么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你出事了吗?” 陈誉凌声线冷淡,“她没事。” 对面陷入沉默,良久才重新出声,“她的手机为什么在你手里。” “为什么需要向你解释吗?武川,你未免管的太多。” 武川的声音也跟着沉下来,“需要我提醒你吗,她有男朋友。” 陈誉凌冷笑,“这一点希望你也清楚。” 又是一阵沉默,武川问,“她人呢。” “在我身边睡觉。” “陈誉凌!” 通话跟着挂断,陈誉凌贴心为她关机。 南晚吟醒来后只以为手机是没电了,可连接上充电器又发现电量还有一半多,这手机还是大学时买的,算来也跟了她好几年,本就不是多贵的手机,用了这么久电池损耗也正常,等情况稳定一些该重新买个手机了。 晚上睡觉时陈誉凌准点端来水和药,看着她吃下就自觉去沙发上休息,南晚吟对他的防备又消减几分。 晚上睡意很沉,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呼吸困难,好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一样,耳边甚至能感受到呼吸声,擦着耳垂痒痒的。 一连两晚都是如此,她不禁怀疑是不是陈誉凌又抱着她睡觉了,可是早上醒来又每次都看到他规规矩矩躺在沙发上,身侧也没有人睡过的痕迹,只能把那些让她感到怪异的变化当成是梦里的错觉。 生病期间伙食还算不错,得益于陈誉凌厨艺精湛,她每次其实都没什么食欲,可他端上来的饭却总能勾得她胃口大开,味道更是没得挑。 他的照顾逐渐令她能像对待普通朋友一样和他相处,因为好奇他一个大少爷怎么会厨艺这么好就随口问了一句,他答的也很随意。 “寄人篱下的滋味你不懂吗?” 她自然是懂的,人也跟着沉默很多,想到他曾说过的两人其实很相似。 晚上南晚吟照常要跟裴泽州打视频,同住的几天已经跟陈誉凌形成某种默契,她拿着手机冲他递个眼色,他便自觉走远,打开电视百无聊赖地切换频道。 视频接通,裴泽州照常关心她身体是否有恙,两人分别几个月,他这种情绪很内敛的人对着屏幕已经能将情话说得游刃有余。 电视声音越来越大,裴泽州眉头不着痕迹紧了紧,屏幕外南晚吟看去一眼示意陈誉凌小点声,他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音量逐渐降下来。 两人继续通话,聊到谁更想谁的话题时旁边开始时不时发出响动,陈誉凌拿干果盘里的核桃往垃圾桶里丢。 南晚吟忍无可忍,拿起手边他遗留的耳机盒丢过去让他消停一点,一番动静裴泽州听在耳里,问她发生什么了。 “没事,外面有只野狗。” 陈誉凌瞬间拉下脸,呵,拿他当野狗。 他冷着脸起身径直摔门走出去,声音大到楼下的闻悦手都跟着一抖。 裴泽州在屏幕另一边皱眉,“又怎么了?” “没事,风太大,窗户没关。” 他便又开始关心她,“天气凉,窗户关好再睡觉,不要感冒。” 直到两人通话结束陈誉凌都没回来,南晚吟以为他今晚会住别的房间,也没等他,关灯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仍旧睡在沙发上,呼吸很沉,以前这个时间已经起来给她做饭了,今天却没有要醒的迹象。 她耐心等了会儿,到房间里充盈满阳光他还是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心里开始有些担心,下床走过去喊他名字,仍是没有任何反应。 在他身边蹲下,离近了才看清他脸色很红,手贴上去滚烫。 南晚吟心里一紧,手拍在他脸上焦急询问,“陈誉凌!你怎么样?醒醒!” 好在他还有些意识,抓住她不停在脸上拍打的手,声音有气无力,“别打了,没死。” 她松了口气,“别在这睡了,我扶你去床上。” 说着就费力把他从沙发上扶起来,胳膊架在自己肩上,艰难一步步扶他挪到床边。 眼看只剩一步之遥就能卸货,他却突然像是晕过去一样压着她倒在床上。 南晚吟被压得险些喘不过气,奋力推他才勉强挪出一点空隙,“你怎么样?还能听到我说话吗,往旁边挪一点啊,我去给你拿药。” 压在身上的人纹丝不动,呼吸喷洒在她颈侧,所有重量都积压在她身上,床垫很软,被两人压的下陷,南晚吟动弹不得,脸急得晕红。 陈誉凌眼皮瞌紧,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唇角慢慢扬起抹愉悦弧度。 第78章 这么多次了还没习惯吗?…… 南晚吟努力了将近十分钟才把身上压的大山挪开,缓了口气看床上昏睡不醒的人到底还念着生病时被照顾的情分,认命把他悬在床下的腿搬上去,又费力给他翻好身,头下垫了个枕头。 这些事做完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去找来陈誉凌每次给她喂的药掰开他嘴送进去,紧接着就遇到了难关。 水送不进去,药卡在嘴里咽不下去。 她想了很多办法,勺子、吸管都不管用,药不仅没送下去,水还顺着他唇角流到下巴,急得她手忙脚乱拿纸巾擦。 最后还是想到房阿姨用注射器给妮妮喂药来了灵感,刚好有护士留下未拆封的注射器,她找来吸满一管子水,对着陈誉凌嘴角灌下去,总算是把药给他喂进去了。 被子底下,陈誉凌的手已经握紧,气的,嘴对嘴喂不会吗! 一天之内两人角色对调,陈誉凌病了以后只发烧一晚上,第二天体温就正常了,但他就是浑身不舒服,一会嗓子疼一会腰疼,一副大爷做派等着人伺候。 南晚吟念在生病时被他照顾的份上一直耐心应对,一日三餐蛋炒饭长寿面换着来,给自己吃的胃口全无,陈誉凌与她相反,不仅不腻还吃得很开心。 还好他不挑,她说自己只会做这两道,劝他快点好起来,不然就得像武川一样吃几个月的蛋炒饭长寿面了。 陈誉凌吃得正愉悦,冷不丁听她来上这么一句,脸立马冷下来,不太高兴说,“武川没手吗,吃饭都要你做。” 说起这个她想起一桩旧账,目光含着试探打量他,“你不知 道吗,武川从港城回来肩上就受伤了。” 陈誉凌毫不心虚,“大概是得罪什么人了吧,你那哥哥做事莽撞,被人教训也是活该。” 这话说的她有点不高兴,武川再怎样也是自己人,“是吗,我还以为是有人恩将仇报。” 说完视线意有所指瞥他一眼,起身坐到窗边,摆明了不想跟他待在一起。 陈誉凌气的冷笑,就这么护着他,说一句都不行。 陈誉凌的病来得快去得慢,南晚吟觉得自己体质算不上好,阳了以后三天左右基本就能做到行动自如了,陈誉凌比她要虚弱很多,病情反复无常,严重时吃饭都要人喂,下床更是虚到没力气,连上厕所洗澡这种事都需要她帮忙搀扶到卫生间。 有一次她质疑他是真病得厉害还是在装,同样是阳了,她就没这么严重。 陈誉凌冷笑了下,理直气壮让她去看新闻,说病毒变异了,她感染的症状轻,不过再轻当时他也是尽心尽力照顾的,她如果嫌麻烦不想照顾就走,留他自己自生自灭。 话说到这份上,南晚吟还不想白担个白眼狼的罪名,更何况两人还要继续隔离十四天,不然传给闻悦才是真的难办。 陈誉凌拖拖拉拉又过了几天才终于有了好转迹象,等到两人隔离期结束已经是四月份,南晚吟第一时间搬回自己房间。 两位病号痊愈,闻悦专门做了一桌子丰盛晚餐,还准备了几瓶酒庆祝。 南晚吟酒量不好,上学时没喝过,还是入行后慢慢开始接触的,基本是半瓶倒,闻悦的酒量很好,这行里摸爬滚打半生,酒量差很容易碰上危险,她刻意练过,等闲喝不醉。 陈誉凌就不清楚了,不过想来以前为了迷惑陈仲没少混迹酒场,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一顿饭大多时候是闻悦在向陈誉凌敬酒,说到底也是老板,虽然住了几个月关系比之前近一些,但该巴结还是得有眼色。 陈誉凌很给面子,敬了就喝,期间南晚吟跟着抿几口算作意思,更多时候都在吃菜。 闻悦提完几杯觉得差不多了,正打算撂杯子,陈誉凌却说这段时间她跟南晚吟表现的很好,给公司抬高知名度,反过来又朝二人敬酒。 没点名之前还能糊弄糊弄,人家指名道姓要敬她也不好不喝,喝完一口以为也就到这了,没想到陈誉凌又开始提以后要再接再厉,每当她以为是最后一口时,他总能想出新话题。 一口接一口,积少成多人很快迷糊起来。 闻悦也不比她好,因为是老板,又是在熟悉的地方,她毫无防备心,每次都一整杯灌下去,很快就醉得趴在桌上。 心思得逞,陈誉凌把杯子一丢,起身走向南晚吟,不怀好意诱导她,“南晚吟,你喝醉了?” “嗯……有点,头很晕……看你有些重影。” “那回房休息吧,我送你?” “不用!” 即使醉着,她也还记着防备他,跌跌撞撞起身自己往楼上走。陈誉凌不紧不慢跟在后头,也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只在她上了二楼后往旁边一挡,好意提醒她走错了。 “没到地方呢,还要继续上楼梯。” 她醉得神志不清,眼里楼梯都重影,只觉得怎么上都上不完,也无心分辨他说的对不对,脚下一迈继续往上。 陈誉凌笑着跟在后面,“这次走对了,马上就到你房间。” 他就这么面不改色把人哄骗回自己房间,甚至进门时还贴心帮她开灯。 南晚吟说了声谢谢,顾不上洗澡,倒在床上就想睡觉。 陈誉凌给她把鞋脱掉,调整好睡姿,对着那张醉酒酡红的脸近距离看了半天,然后极为自然娴熟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南晚吟。” 她没反应,但显然听到了,眉头蹙紧抬手挥他,像在赶苍蝇。 陈誉凌迎着她挥来的手亲了亲,继续喊,“南晚吟,你走错房间了。” 这话换起她一丝反应,眼皮轻颤掀起一条缝,觉得周围都很熟悉,这明明就是她的房间,认定他在胡言乱语,刚掀起的眼缝又重新闭紧。 “怎么醉成这样啊,进错房间赶都赶不走,等酒醒了可要给我个交代。” 她哼哼唧唧想让他闭嘴不要在耳边吵。 陈誉凌笑得无奈,“真拿你没办法,那今晚只好将就一下,勉强收留你吧。” 说完掀开被子在她旁边躺下,手臂一伸就把人捞进怀里。 南晚吟很不习惯想往外挣脱,他轻而易举压下她不老实的手和腿,更紧密地把她搂紧。 “这么多次了还没习惯吗?” 他头低下来凑近,“差点忘了晚安吻,还好你提醒我。” 俯下的唇贴上她的,细细碾磨,熟练撬开一条缝后钻进去,酒香很浓,她的舌又软又热。 翌日。 南晚吟宿醉醒来,头隐隐作痛,舌头也有点麻,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刺激。 闭着眼醒了会神,视线逐渐清晰后突然意识到不对,周围一切都很熟悉,但这不是她的房间。 她警惕扫视一圈,在沙发上看到陈誉凌身影,还在睡觉,听到她的动静才睡眼倦怠看过来。 南晚吟很难不怀疑他,“我为什么会在你房间?” 陈誉凌挑眉嗤笑,“你自己不清楚吗?还是需要我帮你回忆,是谁昨天晚上醉酒放着自己房间不回,硬是要赖在我房间?” 他说的每一个字南晚吟都觉得难以置信,她根本不会做这种事,但记忆里模模糊糊好像是有这么一段的,她当时一直想睡觉,耳边有个声音嗡嗡念叨,一会儿是进错房间,一会儿又是勉强收留…… 好像……真的是自己主动的。 陈誉凌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我昨晚可劝过你回自己房间,是你自己不走,害我又睡一晚上沙发。” 毕竟是自己理亏,以后酒还是要少沾,她从床上下来,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和他继续待在一个房间,说了声抱歉后立马离开。 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陈誉凌心情舒畅,神清气爽起身去洗漱。 他的开心只短暂维持了一天,第二天江城宣布解封的消息冲上热搜,天刚擦黑裴泽州就落地江城,两人小别胜新欢,也不在意旁边是否有人,腻在一起你侬我侬。 陈誉凌看得生气,一言不发离开,本来只是想排解下情绪,不想在裴泽州面前露出太多端倪,结果刚走没多久就收到裴泽州发来的消息,感谢他这段时间照顾,人他接走了。 积压的火气瞬间涌上心头,手机成了泄愤对象被他重重摔在副驾上,等回去后已经人去楼空,南晚吟连只言片语都没留给他。 裴泽州都知道发消息打声招呼,她没手吗! 解封后不久剧组陆续恢复拍摄,南晚吟又陪了闻悦几天,等确认小助理能独自照顾好她后才松口和裴泽州回京市。 他在这边待了几天,工作上的事都靠视频会议安排,很不方便,让他自己先回去又不答应。 收拾行李时才发 现身份证不见了,仔细回忆最后一次看见还是在陈誉凌的别墅里,她只好发一条消息去询问,没想到陈誉凌直接拍了一张她身份证照片过来。 配文,“自己来拿。” 所以他是早就捡到她的身份证,这么久愣是一声不吭,就等她自己发现丢了? “我找跑腿去取。” 陈誉凌隔了几分钟才回,“家里没人,你自己来,密码你知道,告诉别人我不放心。” 毕竟是人家的房子,她一个外人的确不好把密码告诉跑腿,不过她也不会自己过去拿,喊了裴泽州陪着一起。 到地方开了门后一眼就看到陈誉凌坐在客厅,他人根本就在家里。 陈誉凌同样觉得被骗,让她自己来把裴泽州带着算怎么回事,防他防到这个份上。 他起身,脸色不是很好,随口解释,“突然改行程,不需要出去了。” 边说边往楼上走,像是一刻都不想跟她们待在一起。 南晚吟追问一句,“身份证放哪了?” 陈誉凌径直上楼梯,头也不回说,“房间里,你经常住的那间。” 她经常住的其实是他的房间。 第79章 自己过来拿 关于房间的事两人心知肚明,但不能让裴泽州知道,他连武川都介怀,如果知道她生病那段时间和陈誉凌同吃同住,一定会不高兴。 南晚吟借口房间太乱让裴泽州在下面等她,上楼后看到陈誉凌坐姿悠闲,好像笃定了她一定会独自上来。 “东西给我。” 陈誉凌答非所问,“看来裴泽州确实很喜欢你,刚解封就巴巴跑来。” 南晚吟开口就是掏心窝子的话,“那还要多谢陈总,当初没你帮忙,我也不会那么快拿下他。” 陈誉凌听得心里冒火,算是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都这么帮你了,对我还不放心,把他带来是什么意思?” “男女朋友同行很奇怪吗?身份证到底在哪里,我急着走,没空陪你在这里说闲话。” 陈誉凌冷笑,“朋友之间叙叙旧就这么让你不耐烦?” 裴泽州就在楼下,她没那么多时间浪费,更怕他会突然上来撞见。 “算了,你想要就留着,我去补办。” 她说完转头要走,陈誉凌脸色瞬间沉下来,“站住。” 她回头看去,那张薄薄卡片被他捏在手里旋转,表情冷然看着她说,“自己过来拿。” 两人一个倚在临窗桌旁,另一个站在门边,隔着几步远对视,谁都没再多说一句话。 一分钟后她主动迈步走过去,从他手里抽走属于自己的身份证。 他没有再刻意阻拦,只是在她毫不迟疑转身时突然开口,“不和我说再见吗。” 她脚步一顿,没回头,留下一句不甚真诚的“再见”。 直到她消失在门口,他的那句回应才缓而淡地说出口,“这可是你自己说要再见的。” …… 离开几个月,再回京市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堆积的工作一项项重新推进,裴沁雪这边的校园女配戏份已经杀青,趁着空档期南晚吟又帮她接下一档职场体验类综艺。 明星通过抽卡体验一个月各行各业工作内容,意在通过明星的影响力向大众揭示不同职业不为人知的辛苦和所创造的价值意义。 裴沁雪在录制先导片阶段抽到教师职业体验卡,对比其他明星抽到的外卖员、超市理货员、环卫工人、快递员以及消防员,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当着镜头就开始得意,比起其他人体力上的辛苦,她觉得自己从事的是智力劳动,未来可期,差不到哪去。 当得知自己是要去一所小学做三年级的实习班主任时她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备采环节工作人员提问她会不会感到紧张害怕,她信誓旦旦说完全不会,一群小朋友有什么好怕的,她可是班主任,一班之长,到时候肯定指哪打哪。 综艺经过一个月拍摄,到六月份正式上线,因为邀请到很多有热度的常驻,加上涉及的话题又和每个人息息相关,所以一经上线就立马掀起一波热度。 看到裴沁雪如此自信轻松,很多人但笑不语,只是一味地在评论区刷狗头。 第一期节目播出后,几位嘉宾在节目组的护送下都与各自行业的引路人接头成功,裴沁雪神气满满踏入校园,小孩子银铃般的笑声令她身心舒畅,结果刚找到自己负责的班级,入目就是好几个满地乱爬的男孩。 手爪子衣服黢黑,脖子上的红领巾像风干抹布。 裴沁雪笑不出来了,问负责带她的老师这些孩子为什么都脏兮兮的,对方解释学校是寄宿制,这些孩子大多是家长在外务工没时间看管的,放在学校里半个月才能回家一次。 听到这,裴沁雪也嫌弃不下去了,三年级的小孩子就要住校,还一住就是半个月,看着就很可怜。 她想着接下来一定要用宽容博爱感化他们,然而正式担任班主任不过短短三天,她就成艳光四射的明媚女明星被折磨成头发潦草素着一张脸的苦命打工人了,每天打卡上班脸上怨气能饲养十个邪剑仙。 没接这个节目之前她从来没觉得时间不够用过,可现在她一天恨不得多出八小时来。作为没有经验的外行,每天上课前要先去其他老师那里学习,然后再一比一还原到自己班级。 除此外班里孩子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她严令禁止男孩们在地上爬,小孩子倒很听话,班里确实没人爬了,他们成群跑楼梯上当蚯蚓了,顾涌来顾涌去。 课间十分钟更是上刑,五花八门的案子断不完,小到一支铅笔的归属,大到发生肢体冲突,她只觉得分身乏术恨不得朝祖宗们磕头。 观众们对她鸡飞狗跳的实习生活关注度很高,尤其是有些时候她暴躁发火又被小孩气得破防大哭让很多人看的哭笑不得。 一期节目里她的时段热度明显要高于其他人,裴沁雪本身综艺效果就很强,加上南晚吟一刻不停在帮忙制造话题度,在后续剪辑上节目组明显更偏向于用她的预告来制造噱头。 六月中旬有一场慈善晚宴,由裴泽州的母亲严明华牵头举办,ise担任主办方。 严明华几年前就开始致力慈善事业,又有ise这种顶尖集团助力,商业上很多合作伙伴都会携家眷出席。这种上层圈子的晚宴是破圈以及收揽资源的绝佳场所,每年受邀到场的明星不久后都会爆出令人眼热的商务合作。 去年闻悦还没资格受邀,今年走了裴泽州的后门收到邀请函。南晚吟本来还想带裴沁雪一起,但她誓死不从,自家场子她躲都来不及。 故此南晚吟只能单带闻悦出席。 这场慈善晚宴是以拍卖会的形式进行,到场嘉宾都会捐赠一样物品用来拍卖,筹集到的善款用于捐赠给儿童保护协会。 闻悦捐出了和裴沁雪一同出席红毯的白色礼服,这条裙子当时在网上吵的火热,算是一件比较有纪念意义的捐赠品。 布景板前留完照后大家开始入席,晚宴和拍卖会同时进行,主持人开场致辞介绍完活动目的、主办方和受益人后便直入主题展示一号拍卖品。 整个过程还算融洽,慈善性质的晚宴也没人会为拍卖品一挣到底,大多是出的价差不多了就没人继续往上加。 南晚吟和闻悦坐在一起,这场活动汪越也有出席,坐在她们前面一桌,安排在那桌的客人来头都不小,其他人或在拍照或用心听主持人介绍拍卖品,那一桌仿佛不受环境影响,讨论的话题多与生意场相关。 除汪越外武川也在,陈誉凌江城那边的事还没处理完,新恒和ise一直有合作,严明华牵头的活动他就算不能出席也要派个人过来表态支持。 因代表的是陈誉凌,武川也被安排在汪越那桌,不过他与其他人都不交谈,气场低冷,看起来格格不入。 拍卖接近尾声,大部分人都已经拍下一单,此行最主要的事完成,剩余时间都很松弛自如,有心结交的人会在场内走动敬酒。 汪越身边的一个老板突然起身朝她们这桌走来,南晚吟记得闻悦那条礼服就是被对方拍下,是所有拍卖品中卖出的最高价。 对方目标明确冲着两人,南晚吟本以为他是想结识闻悦,却没想到他举杯与她相碰。 “南小姐你好,我姓李,不知道是否有幸能邀你共饮一杯?” 南晚吟礼貌起身,“李总您好,感谢您对悦悦的支持,这杯我敬您。” 说到底对方出高价拍下了闻悦的礼服,一定程度 上算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为她抬脸,这杯酒该敬。 她一口喝净,对方却只浅抿一口,接着又说,“我是久仰南小姐大名,早就听说星耀出了个厉害的经纪人,闻名不如见面,南小姐果然爽快,我再敬你一杯。” 南晚吟酒量不好,尤其上一次喝醉进错陈誉凌房间后她就没再沾过,这种场合喝了一杯第二杯就没法拒,就算不为自己也不能让人把账记到闻悦身上。 她笑了笑说“好”,主动拿过酒瓶给自己又倒满一杯,“以后有合作机会李总可要多念着我们悦悦。” 又是一口饮尽,对方仍是浅抿一口。 “合作好说,我们公司在家电领域还算叫得上名号,正缺一个代言人,南小姐再喝一杯才算有诚意。” 闻悦已经看不下去,这人摆明了灌酒,她正欲起身阻止,南晚吟已经先一步在她肩上拍了拍,眼神示意她不要冲动。 她又倒满一杯,脸上含笑,“多谢李总肯给机会。” 第三杯喝完已经是她酒量的极限,然而那位李总仍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给机会还言之过早,我看南小姐的确有诚意,不如这样吧,你再喝三杯,这个合作我们当场就可以定下。” 陪母亲待在二楼谈事情的裴泽州将底下这幕收入眼底,脸色肉眼可见冷沉下来,起身就要过去。 “你干什么去!”严明华厉声喝止他。 裴泽州脚步一顿,还是向她解释,“我去底下处理些事。” “是处理事还是为什么人你心里清楚,我只有一句要告诫你,别让我的心血变成你为女人争风吃醋的笑料。” “我会妥善处理。”他仍是执意要下去。 严明华声音更加严厉,“裴泽州!你给我坐下!” 他默了默,视线越过一排排桌子看到她又在往杯里倒酒。 “对不起,我会尽量把影响降到最小。” 他顺着旋梯走到下面时,视线捕捉到另一道身影先一步去到她身边,强硬夺过她手里的酒连喝三杯,然后无视其他人异样惊讶的目光,拽着她的手臂直接将人带离。 第80章 我管她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宴会厅内,李总有些不安地回到位置上,低声问汪越,“这事会不会闹大?那个武川代表的可是新恒。” 汪越不甚在意开腔,“怕什么,李总现在连个没背景的小经纪人都拿捏不下吗?” “那陈誉凌最近出尽风头,在自家集团和陈景骁打擂台不够,对外胃口也很大,我这点身家对上他可不够看,能不得罪还是不要的好。” 汪越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一个女人罢了,他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翻脸。” 他没说的是真正可能会为南晚吟翻脸的另有其人,而他自己就是那个被翻脸的对象,不过没关系,他倒要看看那个女人有什么能耐,不是爱演吗,她最好别后悔当初的胆大妄为。 嘴角勾起一抹阴暗冷笑,想到她当初不知死活的利用,流放在港城的每一天,他都在想着如何报复。 武川绷着一张脸神色冰冷,拽着南晚吟手臂一步比一步走得快,冲动之下甚至想直接崩了那畜生。 但是不行,他自己可以不管不顾,不能连累上她,如今的拥有的一切都是她一步一个脚印努力来的,他不能只图自己痛快不为她着想。 南晚吟脚步踉跄跟着他,酒劲上来脑袋已经开始发晕,脚下的路都有些摇晃。 “慢点武川,很晕。” 武川脚步一顿,喘息一声调整好情绪,转身微弯下身躯一把抱起她。 一瞬间天旋地转,头更晕起来,腾空让她没有安全感,只能双臂紧紧环在他脖子上。 武川抱着她径直走向车子,解锁后腾出一只手开副驾门,然后动作一轻把她放进去,伸手揽过她去拽安全带,将她完全固定好后才关好车门绕到另一边上车。 这辆车还是她当初交给他的,尽管现在手里的钱已经足够换一辆更好的,可他还是选择一直开这辆,就像他把那套租的房子买下来了一样,这些东西都是和她有关的回忆,是其他任何昂贵物品都无法替代的。 这会儿功夫副驾上的人已经头靠车窗带着醉意入睡,武川调整了下座椅高度,让她睡得更舒服。 起身时看到车子前方不知什么时候站立一道身影,冷厉积霜,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但仍能分辨出那双黑眸里正在酝酿一场风暴。 武川没有分毫心虚,俯身重新靠近她,在裴泽州的注视下珍而重地吻上去。 南晚吟靠在座椅上一无所觉,只在他不断凑近的压迫中微微蹙紧眉心,周围的空气好像突然被掠空,她感到喘息困难。 很浅淡的一吻,更像是某种宣示,起身时主动迎向裴泽州冷冽如冰的视线。 对视数秒,他下车,朝男人走去。 迎面一拳砸在脸上,武川嘴角立马渗出血丝,他没动,脚步站稳,平静接下应有的教训。 裴泽州仍是愤怒难平,一把紧拽住他衣领,手背绷起一道道青筋。 他在任何情况下都将得体看的很重,哪怕是生气也会选择更内敛有效的方式解决,就像处理曾经那个已经叫不出名字的王总,教养使然,靠粗鲁和蛮力解决问题在他看来是未经教化的动物才会做的事。 而他的认知里,人和动物最本质的区别在于人受意志支配,动物屈从于本能的兽性。 现在,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被愤怒驱使的野兽。 所有理性思维付之一炬,他深知武川在挑衅,可情绪已经不由自己控制。 “我只说一遍,不论你找什么理由,离开京市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你要感谢她在我这里还算重要,否则我会让你永远消失。”他一字一句声音冰冷,近乎咬牙切齿,幽暗黑眸翻涌戾气。 武川面无表情看着他,话音带上一丝讥讽,“你的场子里就这样任由她被欺负,现在想起来男朋友的身份了?” 裴泽州没有向他解释的兴趣,他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如果武川仍旧不知死活谁也保不了他。 他冷冷松手,不再多看一眼,越过身前的男人往副驾走去。 两人错肩时,武川突然出声,“我可以走。” 他侧头看过来,盯着裴泽州冷声问,“但你要向所有人公开她的身份。或者我换一个问题,你会娶她吗?如果你能承担她的未来,我可以放下一切远离她。” “你能吗?”最后一声质问声音缓慢有力。 裴泽州脚步一顿,他其实没有刻意去隐瞒她的身份,身边往来密切的人都知道她的存在,大张旗鼓地做公开姿态对她而言未必是好事,他要在她和母亲之间做平衡,之所以大家还能维持互不打扰的关系是因为她的存在尚未广而人知。 他对她没有那些门第之见的权衡,但必须要为她的安全负责,比起被推到风口浪尖,现在这样在他的庇护下慢慢丰满羽翼才是最佳选择。 至于娶她…… 阻碍太多,从在一起时他就没有过这种想法,现在心态虽然有改变,但也仅限于承诺一辈子不婚,用他的方式来组建一个家庭。 他的沉默代替回答,武川眼底嘲讽,“既然你给不了她未来就别那么强的占有欲,你总不能让她一辈子做不能光明正大跟你在一起的女朋友吧?” 裴泽州面容冷沉,眼底涌现寒芒,“我和她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我管她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武川毫不退却,目光迎上他,一样的冷锐逼人。 “而且,”武川继续说,“我们之间远比你那些浅薄的爱要深沉。” “你最好想清楚什么能说,否则就算是她求情也救不了你!” 武川的回应是当着他的面解锁手机,属于他们的对话框被点开,聊天记录一览无余地展示在裴泽州眼前。 元旦因误会久久不回他消息时,除夕夜给他打视频的前半个小时,甚至在江城封城的那几个月里,所有他以为她没有时间的日子里……她和武川没有断过一天联系。 “裴泽州,她不是只有你可 选,别以为你有多高高在上不可替代。” 裴泽州僵在原地缄默无言,他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他以为她是真的爱他,可那一条条聊天记录像一记巴掌强迫他认清现实。 那些如鲠在喉的细节一一被回忆起来,她知道武川受伤时的真切慌张,看到武川等在楼下着急迎过去而忽略他落空的手,陈仲寿宴那次哪怕知道他会不高兴,也还是执意要回去看武川…… 一桩桩一件件全部有迹可循。 他兀自怔神,武川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步履沉稳回到车上。 刺目的灯光亮起,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车子启动,擦过他身边扬长而去。 田浩找出来时只看到老板一个人静立在夜色中,身影看着有些颓然。 踟蹰片刻,他硬着头皮靠过去,“老板里边到处在找您。” 独处的时间里已经足够他恢复理性,裴泽州迈步朝内场走去,气场低冷,面无表情对田浩下达指令。 “去查查南晚吟的室友,重点是毕业后和她没有联系的。另外,找机会把武川带过来,不要被她察觉,等我处理。” 田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觑见他脸色也不敢多问,记清事情后就立马着手安排人去办。 …… 南晚吟一晚上睡得都很沉,早上起来后模糊记起昨天是和武川一起走的,一晚上没回金陵府也没给裴泽州发条消息告知,她以为一定又会同之前一样收到很多他发来的消息。 手机解锁,消息是很多,但没有一条来自他。 她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失联一晚裴泽州没道理不联系她,除非他是清楚她在哪的。 也许是在生气。 有了这个猜测她反而不那么担心了,在一起那么久,哄裴泽州这件事她已经得心应手,发去一条消息解释后就没过多在意。 她的生活用品这边都有备用,房间武川也有定期打扫,起床后洗去一身酒气,吹干头发换好衣服才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以前只要她回来住,早上武川一定会准备早餐,而现在时间已经快八点,她马上要出发去公司,外面却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她开门走出去,餐桌上空空如也,武川的房间门是打开的,里面没有人,床铺也没有睡过的痕迹。 拿出手机给武川打了通电话,响铃声从他房间里传出,南晚吟走进去,发现遗留在床尾的手机。 眉心微蹙起,手机在这武川人会去哪里? 她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没往不好的方向想,打算等下问问虎子知不知道武川去哪了。 从冰箱里取了片面包垫肚子,时间不早匆匆去赶地铁,在车上给虎子打电话询问,他给的回答是也不清楚武川去向,但会帮忙打听一下。 因心绪不宁,上午的工作没什么进展,午休时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份三明治,等加热的间隙浏览手机消息,置顶那位仍旧没有回复。 以前就算是再生气,裴泽州也会出于体面回她一条,即便很简短冷淡也不会如这次直接无视。 正在想着,手机突然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听筒里传来徐玲的声音。 来不及惊讶,徐玲已经率先出声,“南晚吟,今天有个人找到我问了些关于你的事。” 心头一滞,她觉得似乎已经抓到不安的来源了。 徐玲纠结了下才继续说,“我没有说关于你隐私的事,本来不想理他的,但那人跟苍蝇一样赶不走,我就随便说了点不重要的话,那个……跟你说一声,你自己注意别是又得罪什么人了。” 南晚吟平静发问,“你都说了什么。” “就是你在学校的一些事,我说了跟你不熟,他就问你平时有没有经常戴手镯之类的饰品,我说你是一年到头身上全素的独行侠。”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挂断电话,她诡异的没有想象中慌张,似乎早就已经为接受这一天做好准备,头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沉默思索片刻,手机上重新播出一串号码。 城郊的一处荒废教堂里,日光透过穹顶彩绘玻璃投下剪影,灰尘与碎石遍布的地上瘫倒一个遍体鳞伤的人,血迹从额角蜿蜒流到地面。 武川双眼红肿充血,眼皮奋力掀起,视野里先看到圣光笼罩下陈旧破败的十字架,然后才是站在下面神色冰冷淡漠的男人。 “是不是非要废掉你那条胳膊才肯说实话。”裴泽州语调冷沉,从武川被带来后这是他第一次出声。 地上的人一声不吭,像是死过去一样安静。 教堂被死静笼罩,又被猝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 田浩紧张掏出手机,看一眼来电人显示为南小姐。 第81章 她的爱就如此廉价吗?…… 田浩为难看向老板请示,裴泽州默了片刻让他接听。 手机没开免提,残留的音量仍足以令在场人听清她的声音,不急不缓纯净恬淡。 “田助理你好,裴先生在忙吗,麻烦你请他接一下电话。” 田浩看一眼裴泽州脸色说,“南小姐,老板在公司开会,现在不是很方便。” 便利店里,南晚吟推门走出去,店员取出热好的三明治四下找人时已经不见她的身影。 “田助理,我现在刚好在你们公司,前台告诉我裴先生不在。” 田浩没想到她会跑去公司,谎言被戳破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裴泽州从他手里接过电话,“什么事。” “武川是被你带走了吗。”她没有再选择兜圈子,直白发问。 “你想说什么。” 她默了默,片刻后轻声说,“裴泽州,你别动他,我可以……”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真的会杀了他。”话音突然被他打断 电话两端俱是沉默,只剩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起伏。 不知过去多久,裴泽州才重新出声,“我会让田浩告诉你地址,如果你不过来,所有的事我不会再往下查。” “如果你过来,”他声音在冷寒上多加一层淡漠,“那我们之间就此结束。” 电话直接挂断,没给她再多说什么的机会,他只看结果。 半小时后,教堂厚重大门被人推开,午后阳光正盛,倾泻进来的光影里尘埃浮动。 她还是来了,白色长裙纤尘不染,让裴泽州想到第一次在老宅见她的场景。 清纯,稚嫩,不谙世事。 而现在那张纯美的脸表情平静,缓缓走进来的同时反手关上门,教堂重新陷入昏暗,只剩穹顶投下微光。 她一步步接近,直到停在他面前,期间没有一眼落在武川身上。 裴泽州目光冷淡审视她,出口的第一句话是,“你对我有真心吗。” 南晚吟眉眼微抬,眸色始终平静,轻缓说出那句,“我对你确实有所图谋。” “所以你过来是做什么,跟我摊牌吗?”留存的最后一丝妄想跟着破灭。 “你不是已经调查过我吗?没有继续瞒下去的必要。” 他的确调查过,那年除夕升起的怀疑得到证实,用一个镯子引起他注意,之后在红星会所的包厢被人刁难,再由武川领他路过,算准了他就算为黄映也不会对她见死不救。 之后呢,那些他以为心动的瞬间是不是都带有预谋的底色,她留下的究竟什么是真? 还是说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虚情假意的骗局。 黑沉的眸中风雨欲来,“我说过,你不来过往的一切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裴泽州,是我贪慕你的权势,是我费尽心机主动接近你,与他无关……” 下巴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摄住,裴泽州眼底一片冷寒,“你要同他伉俪情深吗?演了这么久有没有想过后果,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是慈善家,可以心甘情愿被你骗?” “可我不这样做要怎么办呢?”清丽柔美的脸上滑落两行泪珠。 “裴……先生,”她改掉称呼,“没有人教过我那种情况下要怎么做,宗淮汪越任何一个都不是我能得罪的,我只能用从小 在福利院学会的本能去攀附讨好,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可以保护我。” 泪水一滴滴打湿他掌心,“我承认最开始的接近是别有用心,可后面一天天的相伴,我有没有真心你感受不到吗?” 裴泽州不为所动,“我和武川,在你心里,谁更重要。” 那些聊天记录已经给出答案,可他仍执着于从她口中亲耳听到。 “离开我,或者放弃他,你自己选。” “那么我和你母亲呢?你会为了一个舍弃另一个吗。” 裴泽州沉默不语,她便继续说,“感情之外,为什么你可以有割舍不断的亲情,而我就必须断的一干二净?” “你和武川对我而言都很重要,你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爱人,武川是陪我相濡以沫长大的亲人,你自己都难以抉择的问题一定要让我给出答案吗?” “那他呢!你要告诉我他也是这样想的吗,还是他对你什么心思需要我来点破?” 她无言以对,泪水夺眶而出,哭得人心软。 裴泽州松开她,“你现在选还来得及。” 她声音轻颤,“你放过他好不好?” 他像是一瞬间失去所有力气,后退一步,最后一次告诫她,“你选了他,今后就没有退路了。” 说完,他挥了挥手,按住武川的人退到两边,给她机会自行选择。 南晚吟挣扎片刻,最终还是向他说出一声“对不起”,然后转身扶起武川步伐坚定走出教堂。 圣光笼罩的十字架下,裴泽州盯着她的背影久久不曾挪开视线,甚至一度想要出声留下她。 他已经一退再退,面对任何人都能做到冷静自持,唯独对她生出妥协。 可她偏就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愿,走的如此干脆决绝。 南晚吟脊背绷紧,走出教堂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怕裴泽州会突然改变主意不让她们离开。 直到外面日光笼罩在身上,她扶着武川坐上车,心底紧悬的大石才算彻底落地。 她没有和裴泽州翻脸的能力,想带走武川唯一能依仗的只有他不知存着几分的在意。只要他肯心软让她把武川带出来,之后是要报复还是收回所有对她的助益都能有时间细思应对。 车子启动,她让司机先去医院,给武川办好住院手续后回了趟金陵府。 房阿姨以为她提前下班,正懊恼没准备好晚饭。南晚吟让她不用忙碌,说只是回来拿点东西。 房阿姨没当回事,以为她是又要陪艺人出差进组,想着做点饭团给她带在路上吃。 电饭煲里有提前蒸好的饭,准备好配料饭团做起来很快,房阿姨特意没有做的很大,怕她不好入口。做完以后找来便当盒装好,又小心封进保温袋里,拿到卧室打算交给她。 一进卧室门房阿姨立马察觉到不对,地上平铺一个行李箱,里面装的东西虽然不多,但基本都是南晚吟刚搬来时带的。 趁她在衣帽间找东西,房阿姨赶紧拿手机给裴泽州发消息,问他是不是又闹矛盾了,晚晚怎么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裴泽州直接给她回的电话,交代把人拦住,他马上回来。 房阿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她找完东西封好行李箱赶紧上去拖延时间,“晚晚啊,这是又要去出差?” 南晚吟浅淡一笑,“房阿姨,我和裴泽州已经分手了,这一年多感谢您照顾,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您要注意身体,别总那么操心。” “怎么就分手了?是不是裴先生欺负你?你跟房阿姨说,要真是他做错了,阿姨帮你去说。”房阿姨一脸着急。 “他没有欺负我,分手也不是他的原因,房阿姨我走了。” 她拉上行李箱往外走,房阿姨赶紧拦住,“谈男女朋友哪有不吵架的,说开了就好,分什么手啊,裴先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你等等他嘛?” “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房阿姨您让开吧。” 她态度坚决,房阿姨也不好一味强留,把手里拎的保温袋交给她,“这是我刚才做的饭团,带着路上吃,你以后要是有时间就回来看看我。” “好,谢谢您。” 南晚吟走后不久,裴泽州姗姗来迟,仪容不复往日从容得体。 一进门,对上房阿姨为难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离开了。 房阿姨还是想劝劝他再努力去把人追回来,“晚晚说你们分手了,还说以后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听得人怪揪心的。多大的矛盾非要闹到这一步,裴先生多体谅体谅她年纪小,有什么事让着她点,感情的事就怕一时冲动。” 裴泽州薄唇沉敛,情绪在眼底克制,慢慢出声问,“她和你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是啊,我听到都吓一跳。” 他嘴角轻缓扯起,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那就听她的。” 收到房阿姨消息得知她要走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抗拒,怨她为什么就不肯稍微低头向他服软。 赶回来的路上甚至一直在想就算过去她是别有所图,可她不也说了对他是有真心在的吗,武川觊觎她又如何,她只要肯留下他们就还可以像以前一样生活,那些没有意义的旧账真的不能就此揭过吗。 可是当他一路自我怀疑推翻打破那些原则,迎接到的又是什么呢?他那样愤怒都没有将分手二字说出口,凭什么她能说的这样轻而易举! 她的爱就如此廉价吗? 他看不到她有片刻挣扎过,令他面目全非的感情为什么她可以做到举重若轻。 她真的爱过吗,还是哄骗他的又一次谎言。 裴泽州拖着疲惫的身躯朝卧室走去,每一步都沉重无力。 房阿姨还想再劝,“裴先生,你不去把晚晚追回来吗?” 把她追回来? 原本是想的,他也有自己的尊严在,对她一退再退近乎卑微连一个回头都换不回,他不是一个喜欢死缠烂打的人,既然她说分手,那就如她所愿。 今后桥归桥路归路,他成全她。 “裴先生?” “房阿姨,晚饭不用准备我的,你自己吃吧。还有,把她遗留的东西全部整理出来。” 停顿的数秒里,“扔掉”那两个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收到其他房间吧。” “啊?这怎么好,万一晚晚还回……” “房阿姨!”不算厉声呵斥,但语气也多少带上些不耐,默了默,声音沉缓下来。 “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去忙吧。” 第82章 “陈誉凌,”她视线望过来…… 分手后的生活对南晚吟其实没有什么影响,担心的报复迟迟没有动作,甚至之前靠裴泽州拿到的一些资源也都如常在进行下去。 不管怎么说在一起将近两年,他和汪越不一样,对待女友哪怕结束的不体面也不会赶尽杀绝。 这一点就够了,现在哪怕不依靠他,凭借现有的一切和之前打下的基础她仍旧可以一点点在行业里走到最高的位置。 周五,她从录制现场探班完裴沁雪回到公司,手机上突然收到一条白静妍发来的消息,说她周六结婚,邀请她去参加婚礼。 南晚吟被这消息惊到,上次见面还是因为林浩东酒吧开业,这才多久居然就要结婚了,这段时间她朋友圈里完全没有动静,她还以为白静妍仍旧和江禹在一起。 惊讶完她回复消息答应下邀约,办公室外突然响起一声接着一声的“陈总好”,不一会儿刘宁敲门进来。 “南南,陈姐喊你去趟她办公室。” “知道是什么事吗?” 刘宁看一眼外面把门关好,凑过来小声说,“不清楚哎,不过老板刚才来了!” 她声音里满眼激动,不理解南晚吟怎么反应平平,“老板飞升以后居然没忘记咱们这个穷窝窝,我们之前都在猜星耀是不是会被流放,现在不用担心了,老板没忘了这边。” 南晚吟不是很关心陈誉凌为什么回来,非必要情况下也不想见他, 甚至觉得他可能脑子有问题,有时正常有时不正常,如果不是这个行业里靠人情世故吃饭,对陈誉凌她一定有多远躲多远。 无意多聊,她起身,“陈总来可能有事吧,我先去找陈姐了,谢谢你。” “哦哦好,那南南你先忙。” 到了陈静办公室,她放下手头工作开门见山说,“找你的不是我,陈总说让你明天陪她去参加个私人活动。” “陈姐,我收到邀请明天要去参加缇森妍主理人白小姐的婚礼,恐怕没有时间陪陈总参加活动。” “那可真是巧了,陈总要你陪同参加的就是白小姐的婚礼,明天你们正好一起过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只能答应,就算不一起过去到了婚礼现场也还是会遇见,没什么好躲的。 翌日出发时陈誉凌发消息说已经等在楼下,南晚吟下楼上车,白静妍的婚礼在京市周边一座海岛上举行,路程不近,她穿了一条玫瑰粉的长裙,素着张脸打算在车上补妆。 陈誉凌喜欢开快车,享受发动机轰鸣带来的推背感,见缝插针超车更是家常便饭。以前让他把车开得四平八稳像个蜗牛在路上爬是绝无可能的,那比杀了他还难。 可这次,一看她拿出化妆包和镜子,根本用不着打招呼就自觉放稳车速,最厌烦的红灯也变成了期待,等待时就光明正大盯着她,看她手里不停变化的工具,不懂怎么有人化妆时也这么有魅力,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 因为化的是淡妆,所以没有花费很多时间,她收拢工具时陈誉凌送上赞美,“很漂亮。” “谢谢。” 平淡客气,与他的期待不符。 陈誉凌没说话,过了一会突然问,“裴泽州就这么大度,能容忍你和武川住在一起。” “陈誉凌,”她视线望过来,“我的私事是不是都要事无巨细向你汇报?” 她对谁都能做到礼貌有加周到细致,唯独对他总是退避疏远,陈誉凌唇角的笑霎时抹平,心里憋着气感到不悦。 南晚吟明显感觉到后半程的车速比前半程快很多,跑车极速驶过高速,带着股无车出其左右的锋芒。 到达海边后两人下车,一艘快艇已经在码头停泊等候,陈誉凌走在前面,没有选择先上去,而是站在旁边回身朝她伸手。 南晚吟看他一眼,说了声“谢谢”后抬手搭上去,在他的搀扶下在位置上坐好。 看她坐稳,陈誉凌一步迈上来,在驾驶位落座。 她视线疑惑看过去,陈誉凌正在戴墨镜,不用转头就知道她在看,不急不缓拉动油门推杆,手搭上方向盘。 “怎么,你还想要几个司机?” 快艇驶入海面,破开一道白色浪花。 突然启动的船令她没有准备,身体因惯性朝他倾去,慌乱下还好抓了把护栏才稳住身体。 陈誉凌接她的手都准备好了,愣是体验一把什么叫到嘴的鸭子飞了。 扫来一眼不死心说,“怕就抓紧护栏,或者抓紧我。” “谢谢,我抓护栏就好。” 速度突然一提,蔚蓝海面迅速倒退,激起的浪花点点溅落在她手臂上,带着咸湿的凉意。 两人上岛不算早,已经接近婚礼开始,看到陈誉凌,很多同个社交圈里的朋友都过来打招呼,交谈时视线总若有似无落在她身上,对她的身份很好奇。 陈誉凌把她带在身边,却刻意不开口介绍她的身份,这样模糊不清的关系很容易引人猜测。 南晚吟不好越过他自我介绍,全程只能站在他身边保持微笑,提前到场的林浩东迎过来,看到她挺惊讶的,指着另一边问: “南小姐怎么不跟男朋友一起过来?是不是这扒皮老板强制加班,要我说不如辞了他跟我干,正好我也有开个娱乐公司的打算。” 他手指的方向,两道目光一同看过去。 举行仪式的舞台旁边站立一道身影,身边围着正在交谈的人,被簇拥在中心的男人目光冷邃,视线隔着重重人影黑沉看来。 从她跟在陈誉凌身边到场,裴泽州的目光就片刻没移开过。知道白静妍邀请她来参加婚礼,他不知是哪里昏了头竟然也前来参加,那些暗含深意的打量落在身上时他其实没什么在意。 她说分手以后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不仅从金陵府搬出去,连他的微信都一并删除。 想起发现这件事的愤怒,和一瞬间涌现的慌乱,哪怕是现在回忆起来都还有如实感。 他不是一个喜欢盯着朋友圈的人,以前甚至很少点进去,自己也从来没发过,后来是因为她经常会发一些工作动态,他才养成时不时点进去看看的习惯。 分手后这种习惯反而越发深入骨髓,病态到几乎闲下来就要点进去刷新一下,然而没有一次看到过她。 看到白静妍晒婚礼宾客名单上有她的名字时,自尊颜面被抛在脑后,他发消息给她询问今天要不要一起过来,却被告知已经不是对方好友。 裴泽州头一次遇到被删这种事,提示信息反复看了好几遍,连同消息框旁鲜红的感叹号都没放过。 他以为自己会很生气,但其实不是,第一时间涌上的是慌乱,对两人结束有了更真切的认知,不是以往任何一次不愉快互相冷静两天就还能恢复如初。 她是真的打算要离开,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他幻想过无数和她在婚礼相遇的场景,唯独没设想过会是这样,陈誉凌扶着她迈下快艇,他应付那些打招呼的人时,她就站在旁边温柔含笑,粉裙白肤,耀眼夺目。两人目光不时还会对视,看起来很默契。 围着裴泽州的几个人话题已经从商场转为八卦调侃。 “陈誉凌艳福不浅,女朋友脸蛋身材都绝顶。” “那还用你夸,谁不知道陈二少万花丛中过,庸脂俗粉哪能得他青睐。” “这倒是,就不知道这次的新鲜感又能维持多久,说真的,那美女对我胃口,等他们分手……” “够了!”裴泽州突然冷斥,吓得周围几人面面相觑。 现场热闹非凡,独这一圈陷入死静,每个人都噤若寒蝉。 裴泽州冷眼旁观那二人在人前从容应对,直到林浩东走过去,两道目光几乎同时看来,连这种事也要做到默契十足。 “抱歉,你们聊,我失陪。”说完,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陈誉凌撤回目光狐疑看向身侧的人,裴泽州居然也来了,奇怪的是他居然没过来把南晚吟带走,态度看着很冷淡。 只是还没来及发问,南晚吟就说要去和白静妍打个招呼。陈誉凌不好跟过去,和林浩东在休息区等她,脑海里那些反常的细节逐渐串联成线。 他得到一个近乎心跳如狂的猜测。 南晚吟找到婚房时白静妍正在做发型,头纱拖地,黑发尽数挽起,露出纤长的天鹅颈。 婚房里人很多,三个造型师围着她进行最后的收尾,伴娘一共六位,都是圈子里有名的富家女还有两位知名网红。 南晚吟认识的只有一个梁昕,在港城琴格马场劝过她拿钱放弃裴泽州。 白静妍出身好,交朋友倒不在意对方是否同样家世拿得出手,单看性格是否合得来。一屋子人里也没忽略了南晚吟,一看到她进来就立马招手喊到自己身边。 “南大经纪人忙起来想见一面可太难了,不是结婚这种日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把 你请来。” 南晚吟先把准备的新婚礼物送给她,自如应对道,“白小姐是时尚红人,我巴不得多跟你接触,才好以私谋公给悦悦多谈几个品牌合作。” 没提裴沁雪是因为大小姐根本不需要伸手向人要资源,缺什么裴泽州会直接砸。 “那还不简单,等年底新品发布会的时候正好合作。” 那边伴娘里的网红正在直播,梁昕不想凑热闹,走过来说,“行了,什么日子还在聊你们那破工作,都几点了!新郎到底什么时候过来?” 白静妍立马没了兴趣,“我哪知道。” “是不是你结婚啊?”梁昕简直要抓狂,没见过这么不上心的新娘。 “都是走过场,他只要不逃婚,死哪鬼混我懒得管,反正我可没有一结婚就从良的打算,婚后大不了各玩各的。” 白静妍不以为意,拿结婚当角色扮演,今天结完明天散伙,反正身边貌合神离的夫妻多了,都是这么过的。 梁昕问她,“不是,你既然不喜欢这么草率结婚干嘛?真当结了婚以后老公管着还能想干嘛干嘛。” “反了天了还想管我?安啦昕儿,婚姻捆绑不住我的,结了婚才能放开手脚跟我那两个兄弟公平竞争。” “真是懒得管你,后悔了别找我哭。” 虽然不在意,但这种日子还是不要太沉闷,白静妍主动岔开话题,和南晚吟说,“等我结完婚就找你去过合同,明天让人去给闻悦送几套衣服穿。” “那我代悦悦多谢你。” : “小事,用不着客气。” 外面有人进来通知新郎快过来了,房间里顿时乱起来,南晚吟跟白静妍打声招呼先去舞台那边。 她离开没多久,陈誉凌气喘吁吁推开门,吓得大家以为是新郎到了,见来的是他,白静妍败兴骂一句,“干嘛!抢婚啊?” “南晚吟呢?”陈誉凌问。 “刚走……”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门口人已经没了。 白静妍转头问梁昕,“他真有病啊?” 一下勾起梁昕坐他车时的糟糕记忆,抬手食指在头上点了点,“这里,不正常。” “你上次给我发消息吐槽我还以为是夸大其词,这下信了。” 正说着,门又被推开,白静妍转头就骂,“有完没完了,有病去治行不……” 西装笔挺手捧鲜花的新郎被骂得止住脚步,后面正要一拥而上的伴郎面面相觑。 白静妍闭了嘴,别说,新郎人模狗样的还挺帅。 另一边,南晚吟穿过走廊正想去乘电梯,身后突然袭来一股力道拽着她手臂带向一旁的客房,开门关门的动作利落流畅。 第83章 只磕南陈的宝慎入 房门在身后骤然合紧,南晚吟抬头看着压迫在身前的高大身影,眉眼深邃,目光幽深。 是裴泽州。 极短的时间内脑海中闪过种种可能,她露出意想不到的神情,眼底有压制的惊喜在闪动。 “你怎么会……” 他打断无意义的对白,“你喜欢陈誉凌?” 她一怔,“不……不喜欢。” 这个答案让他心头烧起的烈火稍稍平息,仍不肯放开她,继续问,“为什么和他一起过来。” “是公司的安排。” 裴泽州更加确信陈誉凌不怀好心,如果不是被他恰好撞上,他是不是连趁虚而入的事都做得出来? “裴先生,你先放开我,婚礼要开始了。”她轻声请求。 “我的话还没问完,还是说你一刻也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不是的,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怕被他知道吗。” 几天不见,裴泽州的脑回路越发清奇,她自然是担心赶不上见证仪式,跟陈誉凌有什么关系。 “裴先生,你还是先放开我吧,我们毕竟已经分手,这样不太好。” 裴泽州没有如她所愿,手臂上的力道不仅没轻,还隐隐有加重的趋势。 “你说对我有真心,可为什么划清界限的时候毫不迟疑?南晚吟,你是真的有心,还是又在骗我?” “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分手了我还对你有所期待,有些事情你不说,可我要有自知之明的。”她说着忍不住委屈落下泪来。 裴泽州陷入沉默,她的泪像带有魔力,只要一哭,他再大的愤怒立时便被扑灭,声音疲倦无奈。 “我有答应过分手吗。” 她目光一怔,仓惶抬眸,长睫还挂着泪珠。 “你的接近不光明,我的初心也不坦荡,所以从现在起我们重新开始。” 他抬手为她擦去眼泪,“武川问过我会不会和你结婚,那时有太多情绪在干扰,我也从没正视过这个问题。” “但是在我们分开的时间里,我一遍遍让自己做选择,把你和那些阻碍放在天平上一次次衡量,坦诚来说天平从来没有向你倾斜过一次。” “面对爱人,年轻气盛时的我不会顾忌任何阻碍,但我不想在那时候遇到你,因为除了爱我给不了你任何东西。” “而现在,就算所有客观因素不利于你,我有能力打破它们。 天平做它的选择,我做我的。” 裴泽州认真看着她,语气前所未有地郑重: “南晚吟,你愿意嫁给我吗?” 南晚吟眼底的吃惊三分演七分真,快速在脑子里把利害关系过一遍,裴泽州有衡量,她也有。 嫁给他是否对现阶段的自己有帮助这毋庸置疑,甚至之前设想的事业上能创造的成就都有了更高的提升空间,但与之伴随的威胁也不能不考虑,来自他母亲的施压,他是否有能力应对一切阻碍,如果她做了选择信任他,最后得到的结果却不尽人意,她是否能承担那样结局。 最终下定决心想要答应是因为她了解裴泽州绝不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倘若这场冒险没有好的结果,以他的性子绝对会弥补给她更多有价值的补偿。 所以无论朝哪个方向发展,她能得到的都比现在要多。 嘴一扁,她像个突然被偏爱的孩子一样扑进他怀里委屈大哭,声音抽噎,“我以为你对我失望了,我真的好喜欢你,每一天都在担心被发现,随时随地会被你抛弃,没有一点安全感。”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对我有耐心,关心包容我,让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有一个家。” “但是我知道那都是不真实的,是一场由我编制的美梦,你对我的喜欢始于欺骗,一旦发现我的真面目一定会毫不留情离开,我真的好害怕。” 怀里的人泪眼婆娑抬眸,“裴泽州,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裴泽州将她抱得更紧,郑重其事说,“好。” 一门之隔,脚步定在外面的陈誉凌神情自嘲,她如此真情的一番告白,现在闯进去又有什么用。 为什么总是慢一步呢? 如果在来的路上就知道她们已经分手,他根本不会给裴泽州再见到她的机会,会直接把快艇开到某片无人水域,逼着她答应。如果她拒绝,那他就陪她在海上飘荡,耗到她愿意为止。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又是被一道门隔离在外,听到她们如何互诉衷肠。 客房门在这时从里面打开,看到他站在门口,裴泽州眸底升起警惕审视,“怎么没去参加婚礼。” “正要过去,一起吗?” 话是对裴泽州说,目光却毫无遮掩地看向南晚吟,眸底某种阴暗情绪在翻涌,毫不顾忌她的男朋友还站在旁边。 裴泽州无声握住她的手,迈步将那道肆无忌惮的视线遮挡住,“那就一起吧。” 他带着南晚吟率先走向电梯,陈誉凌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灼热的视线盯在她后背,一寸寸从肩骨到柔软纤细的腰肢,再到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 他幻想自己走上去,站到她身旁,然后牵起另一只手…… 她是会欣然接受还是愤而甩开呢? 如果不是迟了一步,现在陪着她去参加婚礼的本应该是他才对。 嫉妒像一把烈火,烧的他理智全无,近乎咬牙切齿地旁观她如何在电梯里依偎在男人怀里。 陈誉凌抱臂倚靠壁厢,冷锐的眸掺上幽暗,像只阴暗怪物般盯着她,某种不道德的欲望在这瞬间滋生壮大。 她现在一定很幸福吧,那样温柔甜美的笑从未对他展露过,只是因为不喜欢他吗? 那可怎么办,他认准的人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三人到仪式现场时,婚礼已经开始,白静妍正在和新郎交 换戒指,亲吻过后全场掌声雷动。 婚礼结束后南晚吟和裴泽州一起离开,林浩东挤上快艇,视线时不时落在陈誉凌身上一眼。 奇怪,有问题!明明婚礼前还突然跟中了大奖一样激动,怎么一回来就臭着张脸。 “陈誉凌,你不对劲。” “坐的太舒坦就自己跳下去。”语气冲得不行。 “兄弟好歹陪你出生入死,你这是搁哪受得气往我身上撒啊?” 简直忘恩负义! 陈誉凌不想理他,速度飚到极限,偏林浩东嘴是出了名的欠,知道他生气还继续拱火。 “啧啧啧,不会是被女人甩了吧?” 方向盘一转,快艇极速转弯,激起大片浪花朝他扑去,林浩东尾音还没落下,人已经被浇成落汤鸡。 “陈誉凌!你发什么神经!” …… 南晚吟再次被接回金陵府,房阿姨和田助理都很高兴,两位作为资深受害人对南晚吟离开这段时间裴泽州的阴晴不定很有发言权。 一个是不知道做饭哪里有问题,反正就是要么不吃要么吃两口饱了。另一个是不知道揣摩上司心理哪里出了问题,总之是没有一次猜对,经常被死亡凝视,搞得他连续一周大气不敢出。 田浩开车将两人送回小区,离开时神清气爽,南小姐回来了就是好,老板一下子就正常了。 房阿姨提前收到消息已经把之前收起来的东西全部归位,晚饭仍和以前一样两人坐在餐桌前,灯光明亮温暖。 裴泽州到这一刻才算彻底安下心来,他想要的从来不多,就算她是带着企图接近,只要以后的日日夜夜她肯陪在身边,图谋那些名利又如何,他又不是没有。 吃完饭回到房间洗漱,屋里仅留一盏台灯,裴泽州靠在床头,南晚吟贴在他怀里听心跳,沉稳有力,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微敞的领口。 她的指尖顺着衣摆轻轻向上,挑开一颗颗口子,最终停留在锁骨那道疤痕上,语气难掩心疼,“是那场车祸留下的吗?” 他没否认,目光灼灼望着她,“很吓人吗?” “不,”她微微起身,唇瓣在上面轻柔地落下一吻,“很心疼。” 心脏忽地加速跳动,她没有离开,流连在那道疤痕上亲了又亲,每一下都激起他皮肤一阵颤栗,脖颈连同胸口一大片肌肤都在发红。 南晚吟突然翻身坐到他身上,现在换成他来仰视。 “裴泽州,你现在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我可以在你面前做更真实的自己吗?” 他呼吸沉重,“你想怎么做。” 她俯身在疤痕上落吻,在他以为又是一触即逝时,突然伸出舌尖舔了舔。 柔软,湿热,令他几乎呼吸停滞,从腹下到脊背过电般燃烧起来。 “男人身上有疤痕,很性感。”她说。 裴泽州燃起的火顿时一灭,脑海中不受控制想起武川眉上那道疤,冷笑他果真下作,为了得她青睐,连这种手段都用。 下巴在这时被她捏住,“你有点不专心?” 他自然不会说是在嫉妒武川,然而不说话落在她眼里就成了默认,刚刚柔情妩媚的样子顿时变得沮丧,“你不喜欢吗?算了,本来也不应该为难你,不早了,休息吧。” 正要从他身上下去,裴泽州的手在她腰上一锢,带着她整个人朝他压得更近,吻落在唇上、肩颈、胸前…… 细密的吻掺杂吮吸,他的声音含糊不清,“我身上不止这一处有疤,你还想看看别的地方吗?” 南晚吟忍不住抱紧他,手指插i进发间,短而硬的头发磨砺掌心,线条优美的脖颈微微后仰,更深地送给他。 “哪里呢?”听着自己的声音,她感到脸红心跳,原来这种时候也可以气若游丝。 裴泽州埋头与她契合,抽出一只手带着她向下,在紧实有力的腰腹上触到一处凹凸不平,然后继续向下,腿上也有…… 但那处疤痕远比不上另一处存在感强烈,她的意志也已经不由自己支配。 身体在下沉坠落,然后又忽地起伏,只差一点就溺毙在波涛汹涌的深海。 第84章 “我如果说欲罢不能,你是…… 复合以后突然多出很多行程,裴泽州隔三差五要带她出席一些活动,以前很多宴会发来邀约他很少会参加,田助理会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婉拒对方。 而现在裴泽州隐隐有种不管大小晚宴、聚会还是饭局,他都来者不拒的姿态,很多人发现请他出席变得容易起来。除此外,这些日子陪在他身边频繁出现高调亮相的女伴也在不小的范围内引起关注, 一场行业峰会晚宴上,南晚吟穿了条香槟色长裙与裴泽州一同到场,波光闪动的裙面搭配珍珠配饰,中和了整个人的温柔,显得更加贵气成熟。 经历的多了,她现在已经能从容同来打招呼的宾客交谈,甚至很多夫人小姐在之前的活动就已经有了交情。 汪越带着女伴走来,之前在港城闹得不愉快,他有意借机把隔阂消解,特意放低姿态攀谈。 生意上的话题带过两句,他视线落在南晚吟身上,“裴总和女朋友感情真是羡煞旁人。” 裴泽州淡声纠正他,“是未婚妻。” 汪越神色一僵,没想到他居然还打算娶南晚吟,倘若真嫁进裴家,以后想收拾她就更难了。 “那可真是要祝福你们了,结婚可不要忘记给我发张喜帖。”祝福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种阴冷意味。 裴泽州介怀他在港城对南晚吟的冒犯,无意多谈,应付两句后带她去了休息区。 她穿着高跟鞋,长久站立腿脚会不舒服,所以他只在到场时让她在身边陪同,交际应酬时都让她坐在休息区等待,谈完事情就会过来带她离开。 南晚吟刚坐下没一会儿就收到闻悦来电,她最近都在剧组,不知道从哪儿听来风声知道了她答应裴泽州的求婚,刚结束拍摄就立马打电话来盘问。 两人聊了一会儿,南晚吟没想多说,架不住她问个不停,以前没什么朋友,认识闻悦这么久,看似她是大明星而自己是经纪人,可心底对她还是多了点与旁人不同的亲熟,毕竟是相识于微末,彼此一步一个脚印搀扶过来的。 哄走她,南晚吟刚放下手机,身后就传来一道不怀好意的问候,“真是姐妹情深啊。” 她没回头,听声音已经知道是汪越,不冷不热回了句,“汪总没生意要谈吗?偷听墙角可算不得磊落。” “呵,不装了?是不是该夸你一句好手段,哄得裴泽州连娶你这种昏头的话都能说出口。” 南晚吟慢条斯理抿了口茶水,“汪总做什么一副嫉妒如狂的样子,可别告诉我是对裴泽州情有独钟,怪我抢了男人。” “牙尖嘴利,你这副嘴角他消受得了吗?” “我如果说欲罢不能,你是不是会更生气?” 汪越俯身搭上她身后倚靠的沙发,声音在耳畔阴恻恻响起,“别得意,现在摆出一副胜利者姿态为时尚早,别以为你算计我的那些能揭过去,谁哭谁笑咱们走着瞧。” 南晚吟语气轻描淡写,“那你可以快点走了,裴泽州正在往这边来。” 咬牙切齿地一声咒骂,身后如影随形的阴冷跟着消失,南晚吟笑盈盈看向走近的裴泽州,“谈完了?” “嗯,回家吧。”他站立在身前朝她伸手。 南晚吟搭上去,与他的手相触才发现掌心躺着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她有些惊喜抬头,“哪里来的?” “吴太太带了女儿来赴宴,那孩子和我认识,分了一颗糖给我。”他说起来有些忍俊不禁,被小孩子的天真烂漫感染。 南晚吟笑着收下,“谢谢男朋友哦,我第一次收到糖果。” …… 去年生日在平江被人打扰,今年裴泽州没再提议出去,只和房阿姨交代在家里庆祝。 南晚吟白天照常工作,很多知道人她过生日,熟的不熟的都在微信送上祝福,一些往来密切的还专门送了礼物。 她清楚这些人并不都是冲她,有的是工作上还有后续合作,出于人情。有的则是看在裴泽州这层关系上,企图通过讨好她来向裴泽州示好。 收与不收南晚吟会综合考虑,自己这边的人情自然是礼数周全收下,这种事有来有往,多走动才能多合作。 裴泽州那边的人际关系她会询问田助理,根据他的建议,集团有合作意向的会大方收下,反之则 礼貌回拒。 临近下班,她把各影视公司递来的剧本大体筛选一遍,闻悦和裴沁雪各自受众都很明显,剧本邀约大多冲着闻悦,找裴沁雪的多是综艺。 正看着,手机突然响起来,一看来电人是小助理,她心底一紧担心出事,赶紧按了接听。 “不好了南南姐!悦悦吊威亚摔下来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好,你快过来吧!” 南晚吟立即起身往外走,在手机里交代她不要慌,详细询问现场情况,让小助理先打120叫救护车。 等她打车紧赶慢赶到了现场,发现工作人员都不紧不慢的样子,女主角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一个个都没什么紧张着急的样子,救护车也还没到。 小助理迎出来接她,说闻悦在房车休息,她没责问小助理怎么还不把人送医院,这点轻重小助理还是明白的,没送要么情况不严重,要么就是有别的事耽误了,不管怎么样都要看过以后才清楚。 上了房车,闻悦正躺在床上,一条腿已经戴上护具。南晚吟到她面前想查看伤势如何,闻悦把她手拽住恳切请求。 “只是有点肿,不严重,比起这个有一件事你真得帮帮我。” “什么?” “我这场戏还没拍完,现在导演和工作人员都在等着,替身又刚好不在,你跟我身形差不多,能不能换上我的衣服上去把镜头补拍一下?” 南晚吟没法拒绝,毕竟是她自己的人,出了差错自然要帮着弥补。 见她点头,闻悦给小助理使眼色,小助理立马去把衣架上的一条裙子取来。 一条白色抹胸小礼服,上半身收紧贴合腰线,裙摆部分蓬起,从腰部往下镶嵌一颗颗耀眼夺目的钻石,质量好到不像剧组的衣服,说是高定也不为过。 她有点怀疑,“这裙子看着这么新,你穿过吗?” 闻悦满脸沮丧,“要跟男主拍一场求婚戏,为了呈现效果好专门和品牌借的裙子,可惜我还没来及穿就受伤了。” 南晚吟也不想再提她的伤心事,让小助理注意照顾,自己把裙子换上。她身高体型是和闻悦差不多,但两人胸型大小还是有些差异,本以为这裙子抹胸多少会有点不合适,没想到一穿上居然恰好合身。 换好裙子,化妆师进来帮她做妆造,很清纯温婉的妆面搭配半挽的公主头,用飘带蝴蝶结在脑后固定。 起身时闻悦和小助理都赞叹连连,她只有赶鸭子上架的局促,别的倒罢了,一想到要面对镜头,撂挑子的心都有了。 闻悦就怕她后悔,让小助理赶紧领她去现场。 傍晚夕阳西斜,红日沉入远方高楼,晚霞染红半边天幕。 日落夕阳,余晖灿烂。 求婚现场布置得浪漫梦幻,导演告诉她一会只需要沿着中间花瓣铺就的路走到尽头,摄像只捕捉背影,不会拍到她正脸。 不用面对镜头,她心里感到轻松一些,人也不再那样紧绷着。 导演喊完开始,她走上那条花路,芬芳香气与晚霞交织成一幅浪漫画卷。 道路尽头是一片玫瑰花墙,鲜红热烈,中间用桔梗花拼凑出“你愿意嫁给我吗”,这行字上方还有一部分被遮挡掉的内容,导演说等她站到花墙前,道具组会扯掉遮挡,那时男主就会从花墙后面出现。 她帮闻悦走位每一步都用心谨慎,怕稍有做不好的地方就会连累整个剧组重新来过。 曲调柔婉的浪漫歌曲轻轻奏响,她也在花墙前停下脚步,遮挡物如期被扯掉,那行字上方清楚出现三个字,花团锦簇色彩更为明艳,没有任何认错的可能。 “南晚吟”,她的名字,以这种完全意料之外的方式突然出现。 花墙之后,裴泽州脚步沉稳缓慢走出来,在她面前单膝下跪,手中举着一枚戒指,眼眸深情灼热。 “南晚吟,生日快乐,以及你愿意答应我的求婚吗?” 不知什么时候痊愈的闻悦拍照记录下这一时刻,剧组里配合演这场戏的人都簇拥上来,起哄大喊“答应他”。 南晚吟感到泪目,这一刻的感动毫不作伪,裴泽州似乎真的很爱她。 有人爱她,这种认知让她短暂地不去权衡那些得失。 武川或许也喜欢她,但那是不一样的,她始终认为武川只是因为和她拥有共同的出身,两人相携走过一段艰难过往,换成任何人和他有那样一段经历他应该都会喜欢。 而裴泽州,他是第一个明知道她用心不纯,还愿意继续爱她的人。 和他的这场爱情骗局里,她不可避免地被带着沉浸其中。 垂在身侧的手抬起伸向他,裴泽州唇角扬起,眉眼深邃温柔,珍而重之地为她戴上那枚钻石闪耀的戒指。 闻悦录完立马编辑好发到朋友圈,配文,“有情人终成眷属,愿我的经纪人以后的每一天都如此刻一样幸福!” 陈静第一个点赞,评论:“祝福!” 裴沁雪紧随其后:“什么!我哥求婚为什么我不在场!你们仨玩的挺好啊! 拿!我!当!空!气!” 白静妍:“呦!挺会的。” 陆陆续续又有很多人评论,闻悦没来及查看,裴泽州求婚成功不仅给整个剧组发红包,还请大家去吃大餐。 闻悦有心向自己老板炫耀,专门拍了整个餐厅被包下的排面发过去,结果消息发送失败,她被拉黑了…… 第85章 这样对我和他都公平…… 答应求婚后裴泽州对婚礼进度赶得很紧,婚期定在年底,他事无巨细每一个环节都亲自安排,只让南晚吟做一些必要选择,比如婚礼想在什么场地举办,现场风格喜欢什么类型,婚纱款式喜好…… 至于具体如何,裴泽州想保留神秘感,给她留下惊喜,因此一次没带她去现场看过。 他在如火如荼安排婚礼进程时,南晚吟也收到来自严明华的约见,在老宅那边,直接派了车过来接她,没惊动任何人。 老宅的锦鲤池一年四季涌动活水,各色锦鲤养得肥美鲜活,见了人从来不怕,一窝蜂涌过来求食。 南晚吟脚步未停,跟着管家进入会客室,严明华正在插花,面前桌案上摆放一个粗陶花瓶,修剪过的枝桠向外撑开,几朵素色小花点缀,禅意雅致。 管家把人带过来,严明华没抬头,仍专注在手里正修剪的那根枝杈上,声音不冷不热请她坐下。 南晚吟从善如流,严明华不说话她便不开口,两人的关系说什么都不能改变对方的不喜,没必要自讨没趣。 严明华对她的定力倒有几分认可,插完最后一支藤蔓,用旁边的巾帕擦了擦手。 “我们之间,换成任何其他的关系,我对你都只有欣赏,一个毫无背景的孤儿,凭借手段能走到今天,很不容易,也很让人刮目相看。” “您的开场白在我听来也很意外。” 严明华说,“我请你来是想确认一件事,你对裴泽州有感情吗?” 她沉默,脑海里涌现求婚那天的场景。 严明华便继续说,“如果你只是图钱,我会给你满意的数额,希望你知趣离开他。” “可如果你在这场算计里掺杂一丝真情,我无需做任何事,你最终都会输得一败涂地。” “南小姐,我的儿子我很了解,他或许爱你入骨,但婚姻和生活仅凭爱难以维持下去,你们要面对的不是只有彼此。一个家族的掌舵人,可以有私情,但不能只有私 情。” “我给你选择,是开价还是执意要嫁给他。” 如果不是最近日子过得太安逸,南晚吟是想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她是很贪婪,凡事权衡利弊,可却没有一副铁石心肠,亲眼目睹裴泽州的用心和爱意后,再用钱去羞辱他的爱,这样未免对他太不公平。 无论选择哪条路都要做好不尽人意的准备,何况事在人为,未来不管遇到什么阻碍,她都有自信能做出最好的应对。 她起身,不卑不亢温和有礼回应,“就算选错,也不代表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对吗?” “谢谢您今天的款待,还有,我一直很敬佩您。” 说完,转身离开。 严明华的心情很复杂,有些生气,也有些庆幸裴泽州的一意孤行至少没有被辜负。 …… 九月缇森妍举办春夏系列大秀,邀请闻悦到场看秀为接下来的合作预热。 除闻悦外白静妍还请了很多明星到场支持,私下关系好的朋友也纷纷应邀前来看秀。 大秀举办的很成功,不仅收获现场一片好评,各位明星身上穿的衣服也在网上引起极大讨论度,走秀结束后举行庆功派对。 年轻人的场子时尚潮流和神秘感碰撞在一起,昏暗灯光下大家自行社交,相熟的人聚在一起聊天拍照。 明星都在接受采访,全场最核心的数白静妍这一圈,身边坐的男女都大有来头,普通人接触不到这一圈,顶多是过来敬杯酒混个脸熟。 白静妍身为主理人要四处招待,真正坐下的时间没多久,林浩东是来捧场的,早玩的不亦乐乎,人影都看不到一个。 相熟的人一个两个先后起身,南晚吟身边空出来,只剩一个陈誉凌在喝闷酒。 其他人都不算太熟,不过也还能说上话,大多时候是他们在递话题,里面没有适合谈合作的,她聊天欲望不怎么强,偶尔保持礼貌回上两句。 场子里音乐声很大,对话全靠喊,彼此寒暄完两句便都不再出声。 南晚吟打算等闻悦那边采访完就带她离开,无聊之余只能在手机上跟裴泽州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这一处幽暗角落里,氛围灯每亮起一次,她指间的戒指就闪过一道银光,每一道都不偏不倚映入陈誉凌低垂的眼底。 两人中间隔了一个人的位置,因他不发一语存在感很低,南晚吟已经忽略了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直到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不加掩饰地久久落在她手上,南晚吟的注意力才不得不由手机转移到他身上一眼。 陈誉凌陷在黑暗里,手指一下下敲击杯沿,眉骨气势凌人,眼尾又显得有些性感散漫,在这种充斥暧昧迷离的场子里有种游刃有余的松弛。 哪怕明知她在看,他也没有要收敛的意思,目光由戒指转移到她脸上,送来一句夸赞,“很漂亮。” “谢谢。” “听说你们婚期在年底?” “对,欢迎来参加婚礼。” “呵。”他突然嗤笑一声,客套寒暄的气氛急转直下。 在她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陈誉凌突然用力抓住她的手,然后缓慢又不容拒绝地拉近。 “陈誉凌!”她低声喝止。 周围还有人在,昏暗的灯光和音乐声做了掩护,但仍不能避免动作稍大就会被人注意到,他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我说漂亮是骗你的,碍眼死了。”他说。 “跟你有什么关系?放手。” “跟我有什么关系?原来你还不知道啊,我以为你这么聪明,一个眼神就能明白我对你什么心思。” 她已经不想再听下去,有些事情模棱两可对大家都有好处,她不想自找麻烦。 抽手的同时毫不留情告诫他,“我说过,你最好不要喜欢我。” 然而不管她如何用力,手都纹丝不动契合在他掌心,甚至他还低头在她手背落下一吻。 南晚吟慌乱朝四周观望,好在无人注意到,心底漫上一股气愤,少有地疾言厉色斥骂他,“你就算要发疯也别带上我!” “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做更过分一点,最好搅得你满心期待的婚礼沦为一场空,那样你就只能选择我了。” 语气很平静,疯的也很彻底,南晚吟觉得他没救了。 “但是那样做你好像只有人是属于我的,心会一直恨着我,所以我想到了更好的办法。” “你可以和他结婚,同时也可以和我在一起,这样对我和他都公平。” 南晚吟忍无可忍,“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只要你,名分给他没关系,你不想让他知道我就配合你装不熟,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他能做到我这种程度吗?” “他又不是疯子,陈誉凌,我再认真和你说一遍,我很满意裴泽州,各种层面上,如果你真的如自己说的那样喜欢我,请你成全。” 他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话,放肆又毫无道德感反问,“他行吗?他能让你快乐吗?你的各种层面也包含床上吗?” “你越来越荒唐了!” “我可以……” 一杯酒猛地泼在脸上,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荒唐言语,也浇醒了他的痴心妄想。 南晚吟奋力挣脱被紧握住的手,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说,“陈誉凌,你听清楚,我有未婚夫,我们马上要结婚,我没有一丝一毫想跟你搞婚外情的兴趣!” 说完,她起身离开,从语气到神态都厌恶极了他。 酒液顺着陈誉凌发丝和眉骨朝下流淌,他没什么反应,用她泼来的那个杯子又倒满一杯,垂落的眼皮散发冷意,暗红色酒液一饮而尽。 …… 气急之下泼的那杯酒大概是有用的,因为第二天上班就从陈姐那里得到一个消息,陈誉凌去港城了,走的很突然。 南晚吟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不然她都要考虑是不是辞职,闻悦的合约还在星耀,她其实早有打算到期以后带她一起离开,只是不知道闻悦愿不愿意。 裴沁雪最近又接下一个高端护肤品代言合作,下午有个物料要拍,南晚吟准备跟她一起过去。 闻悦正好来公司,来办公室看她时裴沁雪也在,躺在沙发上边看手机边抱怨,“可不可以少接一点代言啊,我想拍戏,什么时候让我进组啊?” 南晚吟让闻悦坐下,打发小孩一样回她,“你那么多的高质量代言其他人求都求不来,想演戏可以,演技有认真提升吗?” “不演怎么提升啊?你给我多接几个剧本,我才能边演边总结经验。” “你先把时尚圈这条路给我走通,一步一步来。” 闻悦脸上含笑听着,余光瞥到文件夹下压着一张合作意向函,是海盛邀请她做旗下汽车品牌的代言人。 她正想问南晚吟怎么接了新代言不告诉她,南晚吟已经拎着裴沁雪准备出发,看她们这么忙便想着回来以后再细问,反正这种事情又不急在一时。 两人离开后闻悦本打算直接回家,剧组那边的工作告一段落,小助理放了两天假休息,她自己也想在家里好好歇一段时间。 坐上车时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声称是海盛集团负责人,询问她代言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下午有没有时间见面吃个饭商谈一下细节。 闻悦觉得南晚吟那边既然已经接下,合作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下午吃个饭商定下来一劳永逸,省的后面再折腾。 于是答应下来,问清地点后让司机直接送她过去。 第86章 她那样殷切信任的目光,他…… 见面地点在一家酒店包厢,闻悦到时已经有人在大厅等候,看到她便立马迎上来态度客气在前引路。 两人进入电梯,走廊拐角里躲闪的一道身影快速钻进楼梯,争分夺秒向上攀爬,到达三楼后悄悄拉开消防门,举起手机对外录像。 画面里闻悦被人带到一间包厢,敲门后露面开门的是汪越,闻悦进入后房门 重新关紧。 包磊感到心脏在狂跳,闻悦和海盛的汪越私下约见,这如果爆给营销号绝对有热闹看,事业上升期爆出恋爱绯闻,不管是真是假都够南晚吟头疼的。 他正想联系自己认识的营销号把料放出去,想了想这样有点太可惜,不如待价而沽,明天到公司把消息先透给南晚吟,让她多拿几个资源来置换。 反正她如今背靠裴泽州风头正盛,手里商务合作多的是,分几个给陆科予就能帮闻悦按下这么大的负面爆料,何乐不为。 包磊越想越觉得算盘打得好,没有多做停留,顺着楼梯下去离开。 包厢里已经点好一桌菜,除汪越外还有两个人在,其中一位就是在慈善晚宴上拍下她红毯裙子的李总。 闻悦向他们问好,在汪越示意下落座。 “闻小姐还是比你那位经纪人要有远见,人还是要多为自己着想,哪有平白掉下来的机会。” 闻悦有些听不明白他言外之意,“汪总的意思是?” “我和闻小姐也是有些交情的,实在看不惯你如今在公司的待遇,同一个经纪人,裴沁雪因为有背景随便上上综艺就大把资源不断,她现在身上的高奢合作很多一线女星都望尘莫及。” “而你呢,明明入行早资历深,全年无休泡在剧组里,如今的名气也不比裴沁雪差,待遇上却是天差地别,我是看不过去才想邀请你来合作。” 汪越笑了笑,“这么好的机会,放到其他女星身上求都求不来,可你的经纪人却直接回绝了,我是实在不忍心看你被蒙骗,才让人联系,好在你够清醒,明白什么是对自己好的选择。” 闻悦越听越皱眉,到最后才明白是一场乌龙,原来南晚吟没有答应合作,是她误会了,早知道该多问一句,这顿饭实在不该答应。 汪越毕竟位高权重,不是能随意打发的,她笑着起身给自己倒满一杯酒赔罪。 “说起这个我正要向汪总赔不是,代言的确是没办法,我过来就是想当面跟您说一声。” 道完歉,她将赔罪的酒一饮而尽。 “既然该说的已经说完,那我就先走了,汪总你们慢慢吃。” 闻悦抬步往门边走,汪越没说话,不紧不慢夹菜。 带她上来的人往门边一挡,不放她走的意思很明显。 闻悦紧握手机,强做镇定笑着回头,“汪总?” 汪越慢悠悠放下筷子,双手交叉抵住下巴,“急什么,我这么不招闻小姐待见吗?一来就着急走。” “想见汪总一面可不简单,我哪里敢不待见,只是来的时候和公司的人说了会尽快回去,助理还在下面等我,实在不好意思。” “公司的人,谁?你那位经纪人吗?我倒正准备把她一起请过来聊聊,平常她可是不会给我这个面子,今天你在这里,想来她不会拒绝。” 闻悦脸色一变,“汪总这么做不太好吧?南晚吟都要嫁进裴家了,你伤害她的话裴泽州那里恐怕不好交代。” 汪越讥笑,“谁说我要伤害她了,我保她平安无事汗毛都不会伤到一根。” 不紧不慢的语气,出口的每个字都宛若恶魔,“你不是在这吗,我就是要让她在旁边看着,有时候犯的错就算不亲自偿还,痛起来也可以深入骨髓。” “闻小姐,以你对她的了解,我这个办法管用吗?” 闻悦从齿间吐出两个字,“禽兽!” 汪总毫不在意,反倒笑起来,“那你可骂错了,今晚做禽兽的不是我,李总对你垂涎已久,不然也不会花高价拍下一条没什么用的裙子。” 闻悦眼底尽是激愤,手机在这时突然响起来,来电人显示为南晚吟,汪越看到笑得更肆无忌惮,手伸向她说: “该说是心有灵犀吗?手机拿来。” 闻悦摇头,脚步后退,她不能让汪越这禽兽有机会威胁到南晚吟,视线看一眼窗边,缓声一字一句告诉他: “你做梦。” 随着话音落地,她用力将手机扔向窗口,汪越阻拦不及,手机掉落到楼底下。 他被彻底激怒,冷眼一扫,守在门边的人立马会意,上前来抓闻悦。 包厢很大,一张圆桌摆在正中,前狼后虎,鹰犬环伺,闻悦眼底涌上一抹决绝,她绝不愿落到这种豺狼手里。 躲开身后抓来的手,她疾步跑到窗边,毫不犹豫冲着绿化带方向纵身一跃。 变故来的突然,包厢里的人都始料未及,汪越脸色阴冷,李总更是大惊失色。 “怎么就跳楼了?这可怎么办,汪老板今天可是你喊我们过来,刚才也是你全程在逼迫,我们一句话没说啊!” 汪越冷冷瞥他一眼,“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谁也跑不了,有时间推卸责任不如想想怎么把事情遮掩过去。” “哪有那么容易遮掩,她又不是普通人,一个明星跳楼了,谁会轻易揭过?” 汪越懒得同他说些没用的废话,楼下这会儿已经围了一圈人,想把人带走已经来不及了,他跟守在门边的人说,“下去看看情况,找机会让她说不了话。” 李总没想到他做事这么不留余地,“不送去医院看看?万一能救回来呢?” “救回来干嘛?等着她来告你吗!” 一句话,堵得李总哑口无言。等消息的间隙,汪越把酒店负责人找来处理干净监控。 下去查看的人回来得很快,因为人多无法靠的太近,现场还有一个医学生在急救,不过看样子是很严重,应该没有几率生还。 除此外,他还趁人不注意把闻悦之前丢下去的手机捡了回来。 汪越看着屏幕碎裂的手机,让他销毁干净,安排好人在楼上客房伪造好闻悦抑郁自杀的假象,随后就和另外两人一起离开。 南晚吟收到医院电话赶到时,闻悦已经被送进抢救室,裴沁雪和她一起来的,后面陆续又赶来很多人,陈静一直在处理各方打来询问情况的电话,赵涵慌到六神无主,不停追问为什么会这样。 南晚吟也想问,明明下午才刚在办公室见过的人,几个小时以后就进了抢救室,刚才她拉着一个急救医生问情况,对方让她要做好心理准备,人虽然掉在绿化带上,但坠落过程中后脑撞击到花坛边沿,情况不容乐观。 裴泽州行色匆匆穿过人群坐到她身边,见他来了,南晚吟才终于抬头,眼底困惑不解尽数压下去,只化成一句,“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要帮我。” “我帮你。”裴泽州将她冰冷冒汗的手攥进掌心,“已经让人去查了,很快会有结果。” 他坚定的态度让她获取些许慰藉,沉默许久终于有了倾诉对象,然而声音和手还是忍不住发颤。 “我下午才在公司见过她,上一部戏刚杀青,她从剧组回来路过公司看我。” “那个时候还好好的,我们分开时她说要回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我那时想确实该给她休一段时间假了。” “闻悦很拼,从我带她以后就无缝进组,两部剧之间能休息的时间很短,我劝过她这种强度就算身体受得了,精神也扛不住。” “但是她不愿意停下来,她说那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才重新看到红起来的希望,她不想再回去做无人在意的女配,那种日子太难熬了。” “总算她愿意停下来歇一歇,春节档的电影新年就要上映,属于她的大女主剧已经和平台商量好定档时间……” 她絮絮叨叨说起很多事,裴沁雪在旁边哭得抽噎,赵涵忍不住掩面。 南晚吟眼底憋着泪,“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从酒店坠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一点征兆都没有?” 裴泽州将她揽进怀里,用力抱紧,下巴抵在头顶安慰,“不会有事的,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陪你一起面对。” 手机铃声响起,裴泽州按下接听,田浩没有直接说事,言辞隐晦暗示他避到没人的地方。 裴泽州看一眼南晚吟灼灼望来的视线,捏了捏她的手示意不要急,起身走到窗边。 心里已经有所预感,然而当田浩把查到的事告诉他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愤怒和无力交织在一起。 要说的内容其实不多,电话也早已挂断,他仍保持接听的动作,黑沉眼眸朝她投去一眼。她的目光也正看着他,很认真,似乎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这通电话带来的消息。 抢救室的门在这时打开,医生摘掉手套走出来,所有人围上去,她也不例外,注意立马转移, 和其他人一起去询问医生情况。 裴泽州可笑地觉得松了口气,她那样殷切信任的目光,他如何做到不漏端倪。 还好,至少给了他一点喘息时间。 他久久站立在窗边,听到医生说闻悦已经抢救过来时,紧绷的脸有所缓和,垂在身侧握紧的拳头也慢慢松开。 然而唯一的好消息也仅仅只是抢救回来了,闻悦因为头部受到撞击,导致脑组织受损,术后可能会长时间昏迷不醒。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面露不忍,一个事业上升期的女明星,偏偏在最当红时遭遇这种事。 第87章 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干净,不…… 闻悦从抢救室出来又被送进icu,其他人陆续离开,南晚吟在监护室外坐了很久,裴泽州在旁边陪她,不知过去多久,她突然问,“查到发生什么了吗?” “现场被警方接手,从四楼客房找到一封遗书,闻悦是因为受不了舆论压力抑郁成疾才会选择自杀。” “我不信。”声音平静坚决。 裴泽州沉默片刻,“我会继续让田浩去查。” “谢谢你。” “跟我不要那么客气。” 又是长久的一阵沉默。 医院这边请了护工帮忙照料,人留在这里没什么用,说到底是心里过不去。南晚吟又待了一会儿才起身从窗口看进去,很多仪器堆积在病床旁,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半边苍白侧脸。 看完这一眼,她对裴泽州说,“走吧。” …… 南晚吟睡着时已经是凌晨三点,裴泽州在确定她呼吸沉沉后掀被子起身,换好外出的衣服,临走时来到床边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汪越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从酒店离开后就去了知名夜场消遣,排场比往日摆的都大,光是酒就要了两回,舞台dj配合造势,没一会儿场子里就传遍了。 汪老板为美人豪掷千金,整晚夜不归宿。 裴泽州过来时提前打了电话,夜场老板立马疏散客人,说是突发安全隐患,招待不周今晚消费过的顾客全部获得一张免单卡。 汪越也接到消息,挥挥手让其他人都退出去,自己坐在里边等人。 他本想悄悄把事办了,既不惊动裴泽州,又能了结和南晚吟的恩怨让她吃教训,两全其美。 偏闻悦不识相,把事情搞得不好收场。 裴泽州到了以后是一个人进来的,包厢门短暂开启又紧紧闭合,他面色沉沉,一双漆黑眼眸里怒火积压到极致。 走过来时没什么表情,只顺手抄起桌上一瓶没开封的酒,不发一语重重砸在他头上。 汪越脑袋一懵,然后是钻心的钝痛,人也跟着摔倒在地上,头顶流下一道血痕。 裴泽州攥紧他领口将人拎起来,打他一顿固然解恨,可他知道南晚吟要的不会是这个结果,她如果知道真相,一定会不遗余力把汪越送进牢里,让他一辈子蹲死在里面。 这个结果汪家绝对不会接受,甚至还可能会因此撕破脸对她下手。 裴泽州不想让她陷入这种危险境地,同时又无法为了一个闻悦和汪家对立,最好的结果都是两败俱伤。 所以真相只能隐瞒。 汪越看着他笑出声来,“裴泽州,解气了吗?” 他私下过来,一露面就是这么大的见面礼,汪越反而不怕了。 裴泽州冷寒出声,“给闻悦足够的补偿,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干净,不要让她知道真相。” “放心,都处理好了,查不出什么的。”汪越挑眉嬉笑,毫不在意。 裴泽州捡起碎掉的玻璃死死抵住他脖子,咬牙发狠,“你是不是真的以为能为所欲为?” 汪越耸肩,“谁让我有个好爹。” 玻璃锐角刺入皮肉,裴泽州攥紧衣领的手越发用力,“滚去港城,永远别回来,否则谁都保不了你。” …… 闻悦出事第二天,消息已经隐瞒不住,粉丝维权要说法,陈静在公司官博发布闻悦意外坠楼受伤,目前正在医院接受治疗的通知。 对通知内容粉丝根本不买账,什么叫意外坠楼?闻悦刚杀青为什么会独自去往酒店?当前情况如何人有没有醒过来? 其中最触犯众怒的一条是现场遗留的一张遗书,闻悦疑似是因为压力过大导致精神抑郁才会选择轻生。 粉丝联合在一起刷话题质问经纪人南晚吟,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闻悦一直在剧组连轴转,为什么不考虑艺人身心健康给予休假时间,闻悦会发生这种令人痛心的事作为执行经纪人,南晚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粉丝情绪激动,为避免进一步激化矛盾,陈静给南晚吟放了几天假休息,等事态平稳下来再回公司。 南晚吟平静接受安排,全程配合,这期间裴沁雪被分配到其他人手里带,她目前正在敲定的合作都移交给陈静。 做好交接,她背上包准备离开,公司里气氛变得异常压抑,每个人都埋头在电脑前,刘宁看过来一眼,隐晦朝她挥了挥手算作送别。 等电梯时包磊从里面走出来,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猛地看到她甚至有些被吓到,慌乱避出电梯。 他的反常很明显,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下谁也正常不起来,他只要没幸灾乐祸,南晚吟没心情在意他为什么会这样。 电梯下行,她给裴泽州发消息说正在出去,停职不算什么大事,但他不放心,坚持要过来接。 一层停靠,她迈步走出去,前台正在看网上相关报道,手机外放的声音清晰传进耳里,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众人审判的对象,听到这些言论并不感到惊讶或委屈。 反倒是前台,一看到她立马关掉手机,表情慌张,像做错了什么事生怕被发现一样。 南晚吟没有多看,继续往外面走。 另一部电梯在这时抵达一层,包磊从里面神色匆匆追出来,“南晚吟!” 她停步回头,视线探究,“有事吗?” 包磊在她面前停下,表情挣扎难以抉择,“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你说。” 他深吸一口气,想到自己昨天看到的那幕,闻悦是去见的汪越,他拍下视频走后不久就传出坠楼的消息,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事后汪越居然不在警方的排查名单里。 包磊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凭空消失的,有钱人的手段只手遮天也不奇怪,只是现在他手里似乎掌握了闻悦遇害的直接证据,平时再多争端,如今面对一条人命,他艰难抉择了很久才打算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汪越这种人丧心病狂,揭露他的罪行包磊担心会被报复,直到在电梯外看到南晚吟,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做这件事了,她有裴泽州撑腰,和他这种一抬脚就能被碾死的小人物不一样。 如果她愿意,真相很快就可以公之于众。 正当包磊要把一切和盘托出时,裴泽州突然从外面走进来,眼含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温声喊南晚吟。 她回头,“怎么不在车里等?” “一直等不到你出来,这位是?” 南晚吟给他解释,“包磊,也是经纪人,他有些话要跟我说,你稍等一下。” 裴泽州顺着她的介绍视线再次落在包磊身上,斯文儒雅的脸上依旧保持温和笑意,可就是无端让包磊心中一阵冷寒。 “包磊哥?”南晚吟催促一句。 包磊恍然回神,磕磕绊绊说,“我听说你要休假一段时间,刚才在楼上碰到也没来及说话,一切顺利,早点回来。” 她眼底狐疑,包磊和她关系可没好到这种地步,直觉有什么事情被隐瞒了,本想再追问一句,包磊却像是对她避之不及,说完就立马拐回去按下电梯。 裴泽州在旁出声,“走吗?” 她收回视线,“我想去医院看看闻悦。” “好,我送你过去。” …… 休假期间,除了去医院看闻悦,就只剩等待警方公布调查结果。裴泽州那边查到的内容和警方目前对外披露的差不多,结论都指向闻悦是 承受不了工作和网上的压力,精神抑郁导致跳楼。 但南晚吟不信,闻悦对红起来的机会有多珍惜没人比她更清楚,绝不可能在即将收获成果时选择极端的方式结束生命。 这其中一定存在隐情。 除此外刘宁给她发来一条消息问知不知道包磊出国了,南晚吟感到意外,多问了两句,才知道包磊是在她休假后的第二天离职的。 无形中似乎有一双手在操控真相。 她想到包磊那天的欲言又止,突然意识到他或许知道什么。 闻悦的状况依旧没有好转,什么是能醒来谁都说不准。南晚吟每天照例来看她一趟,包磊的反常像根刺深扎在她心底,想了想还是不愿意就此错过。 从医院出来,她去附近的咖啡店点了杯喝的,然后拨通包磊的电话,却收到对方手机已关机的通话提示。 她坐在窗边,目光困惑盯着手机,不光电话打不通,包磊的微信也注销了。 咖啡店外街道对面,一个男人久久站立在公交车站台旁,冷冽的眼眸隔着车流和玻璃注视在她身上。 公交车缓缓在站台停稳,带来刺鼻的尾气味,随着它开走,站台上的男人也消失不见。 咖啡店的玻璃门被客人推开,店员礼貌询问需要什么饮品。 “不用,我来找人。” 坐在窗边的女人与咖啡店格格不入,五官柔婉气质高贵,听说不仅是最炙手可热的经纪人,也是即将一跃嫁进豪门的金凤凰。 所以便可以将别人的生命戏弄鼓掌吗? 眸底讥诮一闪而逝,他在女人对面坐下,不请自来,却丝毫不显心虚。 南晚吟思绪拉回,望着不发一语坐下的不速之客,来人很年轻,有着一张在娱乐圈都不输的俊朗面容,气质冷峻不羁。 可惜,她并没有心情欣赏。 拎上包正准备离开,对方突然出声,“您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坐在这吗?” “如果你想说,出于礼貌我会坐下来听完。” “那您还是坐下吧,我确实有一些话要说。” 南晚吟重新落座。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闻羡,昨天刚从国外回来,跟您的身世有些相似,我也没有父母,不过幸运的是从小有一位相依为命长大的姐姐。” 第88章 “其实应该想到的,你这么…… 南晚吟脸色一变,仔细看了看对方长相,眉眼带着另一个人的神韵。 闻羡任她打量,问起最近热度很高的话题,“您对手底艺人抑郁自杀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这是警方的初步判断。” “我问的是您。” 南晚吟迎上闻羡冷视的目光,缓慢坚定说,“我不相信。” 闻羡笑了下,“那您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店吗?” “如果我知道,不会像现在一样只能被动等待警方调查结果。” “是吗?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自导自演。” “你什么意思?” 闻羡却不再多说什么,“我非常敬佩您的能力,希望您是值得信任的。” 说完,起身离开。 南晚吟对他的身份有所猜测,只是从未听闻悦说过有个弟弟,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监护室外,闻羡隔着玻璃看向面无血色的姐姐,紧绷的侧颜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冷。 赵涵叹息一声走到他身边,“我说过这件事不会和南晚吟有关,她一定也是不知情的,就算不信我,也该信你姐姐看人的眼光。” 玻璃窗上映出冰冷神色,闻羡沉默许久才出声,“人心复杂,但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是不是她做的很快会有结果。” 赵涵有些担心,“你想做什么?千万不要乱来,咱们无权无势斗不过那些人的。” 闻羡撤开目光,转身看向她,笑容俊朗无害,仿佛刚才的冷峻都只是错觉。 “涵姐,我不会乱来的,姐姐这边拜托你多照看,我能信任的只有你。” “放心,我每天都会过来看悦悦。” …… 南晚吟的邮箱收到一条陌生邮件,没有任何文字说明,只有一条随附件发来的音频文件。 她点开,闻悦的声音传出。 “好好上你的学,用不着担心姐,网上的言论少看,又掉不了一块肉。” “新戏刚杀青,马上休假,这次休息时间比较长,找时间可以去看看你。” “不说了,有个代言合作要谈,等结束给你消息。” 一共三段音频,是截取的微信语音,下方有清晰的时间标注,最后一条是出事那天从公司离开后不久。 所以闻悦会出现在酒店是为了去谈代言合作,南晚吟觉得迷雾似乎被拨开一角,然而困惑的是她最近根本没有给闻悦签新代言,她去见的又会是谁? 脑海里飞速过筛近期接触过的合作方,突然一张阴冷的面容聚合浮现。 汪越! 他确实送来过一份合作意向函,只是她觉得这人无事献殷勤不值得信任,一早就回绝了,闻悦那天在她办公室可能无意看过那份文件,事后被汪越联系才会信任赴局。 是他的话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想明白一切,南晚吟立即赶去海盛,却被前台告知汪越早已经去港城出差,归期未定。 心底涌现出某种猜测,让她感到脚步都有些沉重无力,走出海盛,外面日光炙热强烈,一瞬间让她有种恍如回到给裴沁雪送包的那个下午。 一道在外等候的人影走出来,即便不刻意去看她也知道是谁,“邮件是你发来的?” 闻羡说,“我只是想确认你是否值得信任。” “现在呢?”南晚吟反问。 “你的怀疑对象是海盛的汪越?” “我确信是他,但人已经离开京市了。” “没有办法了吗?”闻羡追问。 “跟我去个地方。” 闻羡没有怀疑,和她一起上车,司机将两人带到闻悦坠楼的酒店。 下了车,南晚吟在前率先走进去,闻羡紧跟在后。 自从闻悦在这里出事,酒店生意大不如前,很少有顾客登门。 前台看到有客人,立马热情招待,南晚吟直截了当说出目的,“叫你们经理出来。” “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先和我……” “叫你们经理出来。”她冷淡重复。 看出她不好应付,前台只好照做。 经理还以为是又出了什么事,仓促迎出来,看到是她态度更加恭敬,裴泽州带她来这边参加过几次饭局,经理自然认得她。 “南小姐怎么有空过来?” “我想看一下闻悦出事那天的监控。” 经理面露为难,“不是我不想给您看,那天电路故障,下午的监控全部暂停运作,之前警队也来调过,真没录到和闻悦有关的画面。” “没关系,我不看那个。”事发时间段的监 控被删除在意料之中,她说,“我要看停电前的监控。” “这……老板不在,我不好做决定啊。” 南晚吟不为难他,“或者我让裴泽州给你们老板打电话说一声?” 那不就成了他办事没眼色,经理赶紧说不用,“这么一点小事,您都开口了自然不用惊动上面,二位跟我来。” 监控室里,视频倍速跳动,南晚吟专注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直到一个熟悉身影出现,是包磊,比闻悦早到几个小时,至于什么时候离开不得而知,后半段监控因停电缺失。 得到想要的答案,南晚吟发觉自己居然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失望。 抢救室外他说会帮忙查清楚真相,说不论发生什么都会陪她一起面对,她那时候是真的相信他。 难怪要避开她接那通电话,难怪他看来的眼神那样复杂难以琢磨,难怪包磊要说的话被打断,难怪第二天他就仓促出国。 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裴泽州不光帮汪越隐瞒,甚至连他没收拾干净的烂摊子也亲自扫尾。 而她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甚至还可笑地在等他查清的真相。 他们计划好一切,是因利益而不可分割的天生同盟,这场谎言里没有输家,唯一要献祭的只有一个闻悦。 明明亲眼看着她痛苦,明明不久前闻悦还是两人求婚的见证,为什么可以做到这么冷血无情? 她忽地笑了下,怪不得严女士说一个家族的掌舵人可以有私情但不能只有私情,原来如此,身为一个母亲,她确实更了解自己的儿子。 从酒店离开,南晚吟送闻羡回去,车上闻羡问她打算怎么做,他仍在试探。 触手可得的豪门阔太太,真相与之相比似乎并不重要,他不信她这种从底层爬上来的人会为了所谓的公平正义与扶持她的背后金主撕破脸。 南晚吟只交代他做一件事,拿着录音去警局指控汪越,同时在网上将这件事大肆炒作,把阴谋掀翻在桌面,引起民众愤怒,将矛头对准她和汪越。 因录音没有明确指明闻悦是去见谁,汪越又制造了不在场证明,事发时间段监控缺失,唯一证人包磊已经出国,警方很难取证定罪,还很有可能会受到施压。 为避免草草结案,这件事必须在网上炒足声量,让背后想要插手干涉的人投鼠忌器。 她自己则是一块天然踏板,闻悦的粉丝本就对她不满,从出事以后就怀疑和她脱不了干系,闻羡以家人身份在网上揭露经纪人与资本合作,以权逼人,导致闻悦不得不跳楼求生。 这种骇人听闻的恶劣事件会由粉圈迅速扩散,怒火也会由她蔓延至汪越,不论警方那边给出什么结果,她要让汪越永远生活在大众的怀疑和监视中,只要她和汪越一天活跃在民众视线里,闻悦的名字就永远不会被忘记,她们每出现一次,闻悦就会被提起一次,直到真相大白。 闻羡眼色复杂,“如果一直无法给汪越定罪,或者我姐姐永远醒不过来,你有没有想过这骂名你要担一辈子。” “我宁愿担一辈子骂名,也不想后半生有愧于心。” 他沉默许久,才郑重说,“我替姐姐谢谢你。” “别这么说,本就是我欠她的。”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南晚吟说,“去做准备吧,我还有一些事要做了断。” “好。” 闻羡下车,南晚吟让司机掉头去金陵府,之后给武川发去一条消息,让他一小时后开车来接她。 回到家里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夕阳沉入鳞次栉比的楼宇,清冷一轮明月升至中空。 房阿姨在准备晚餐,这几天家里气氛沉闷,她吃的东西也很少,房阿姨有些担心,变着花样做菜。 见她回来,房阿姨擦干净手从厨房迎出来,“回来啦?快去洗手,等先生回来砂锅里的汤就该炖好了。” 正说着,裴泽州从电梯里走出来,眉宇积氲一层疲色,看到她又很快调整好,语气温文内敛问她刚回来吗。 南晚吟没回,对房阿姨说,“您去房间休息吧,我有些话想问他。” 房阿姨听出她语气疏冷,没由来心头一跳,担心看向裴泽州。 “按她说的做吧。”默了默,裴泽州说。 房阿姨关上火,一步三回头进了房间。 裴泽州朝她走来,亲眼见证那双温柔含情的眼眸是如何蓄满疏离冷漠的,曾经无数个日夜他在里面看到自己的样子,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而现在,那双眼眸里仍盛满了他,只是再无情意,只剩冰冷漠然的审视。 像对待一个犯人那样无情决绝。 几步的距离他走得缓慢艰难,到她面前握住垂在身侧的手,带她在沙发坐下,而他自己单膝撑在地上,下巴抵进她掌心。 “其实应该想到的,你这么聪明又能瞒多久。” 指尖轻轻剐蹭他淡青色的胡渣,她轻声说,“只要你能让汪越接受审判,我可以原谅你,就像你原谅我那样。” 她仔细凝视,不放过他任何神色变化,而他的回应唯有沉默。 意料之中,她的手指一根根缓慢抽出,眼底只余冷漠,“跟你们这种人比,我还是太天真对吗?” 第89章 二十岁锋芒毕露没带他跑赢…… 裴泽州还想重新把她的手攥进掌心,换来一声极淡地讥笑,她视线自上方投下,既有嘲讽,又冷若冰霜。 “不要碰我。” 他挽留的动作停滞在半空,低喃一句“晚晚”。 她的回应是平静摘掉戴在指间的戒指,然后是手腕的镯子,和他有关的东西一一褪去,毫不留情摔落在地上,几个弹跳后不知滚落到哪个角落里。 最后是从包里拿出那串当初在港城集市买的珠贝手链,廉价到已经忘记具体价格,总之不会超过三位数。 裴泽州故作镇定的眼眸也在这一刻彻底失态,僵在空中的手重新向前企图挽留。 南晚吟始终淡漠无情看着他,在他手指向前的同时用力扯断串联的珠线,珠串崩断一地,像溅落的水珠四散。 她说,“都还给你,过去就当我自不量力,今后我们再无瓜葛。” “如果你还有愧疚,我只请求你一件事,我和汪越之间的恩怨,你高抬贵手不要再干涉。” 裴泽州被她的话语刺激到,眼眶愠红质问,“你为了闻悦要对我做到这种程度?汪家没你想的简单,把汪越送进牢里他们势必狗急跳墙,于公于私我只能选择牺牲闻悦。” “那就对你的选择负责!”她眼底讥诮,冷声回道。 随后起身,毫不留情迈步离开。 身后,裴泽州膝行一步紧紧攥住她手腕不放,将那支寺院求来的签塞进她手心,声音低哑,带着一丝恳求: “你不是说我以后都是好运气吗,这好运能不能留下你?” 她的视线居高临下,眸底唯余冷寂,“别幼稚了,这东西和刚刚那串珠子没什么区别,掉在地上都不会引人多看一眼,你凭什么觉得我真的在意?” “裴泽州,你还没认清吗?我对你,从来只有虚情假意,现在戏台散了,你死在这我都不会多看一眼,更何况是一支破竹签。” 她一字一句狠绝无情,裴泽州眼底红透,仍不死心逼问,“那你为什么答应求婚?那些也是虚情假意吗,为我做到这种程度会不会太委屈你?” “因为你有权有势!唯有踩着你我才能真正融进普通人终其一生都难以触碰的名利场,答应求婚只是因为我在你身上有利可图,没有一丝一毫是出于我爱你,听明白了吗?” 泪水从眼眶滚落,真情假意她已经分辨不清,或许真心有过,也或许只是幻觉,总之到如今一切已经没了意义。 裴泽州喊她名字,克制的情绪尽数脱笼,所有自嘲化成一句,“那为什么不继续欺骗下去,你想要的我不都在给你吗?” “我是贪婪,不是没有心。”她无力一笑,挣脱被他紧握的手腕,竹签摔在地上,她最后看来一眼: “隔着一条人命,怎么自欺欺人。” 裴泽州望着她背影离开,没带走任何东西,那样决绝又不留余地。 他想不然就这样算了吧,她既然从未有过真心,他又何必让自己卑微到一文不值,纠缠下去两败俱伤。 失力低下头,那支遗弃在地的上上签不知何时落下一滴泪,饱满晶莹。 几秒后,他将竹签捡起,踉跄起身乘电梯追下去。 武川发动车子,看到他追下来的身影没有片刻停留绝尘而去。 裴泽州去到车库,径直走向角落里那辆盖着防尘布的车,拽住一角用力掀起,黑红配色的赛车像蛰伏在暗夜蓄势待发的猛兽,车身线条刀削斧刻般锋利。 尘封数年,随着主人启动,引擎声轰鸣,车身化作一道闪电撕裂夜幕,所过之处留下一抹燃烧过的猩红轨迹。 一路上这辆赛车赶超无数车流,所过之处先是掀起一阵惊诧,而后是雪花般纷至沓来的报警电话。 裴泽州的车在高架追上武川,掌方向盘的手还紧握那支上上签,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有多危险极端,只是想赌一赌她会不会回头。 南晚吟透过后视镜看到那辆 紧追不舍的赛车,视线收回,她闭上双眼,冷淡告诉武川开快点。 车子骤然提速,率先驶离高架,后方那辆赛车却因避让突然变道的汽车撞向绿化带。 车头冒烟,过了一会儿车门从里面被推开,裴泽州额角染血跌跌撞撞走下来,前方车影已经不见踪迹,上上签硌进手心,他低声自嘲: “原来,这东西也不是你诚心求来的。” 他撑着身体往前走,一步一颤,身后汽车堵成长龙,灯光聚在他背后,鸣笛声刺耳,他突然希望有个不那么理智的人,紧踩油门最好能撞死他,这是时隔那么多年他又一次任性的想法。 最后回头看去一眼,路灯下那辆冒着黑烟的赛车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在夜色下迎来属于它的寿终正寝。 二十岁锋芒毕露没带他跑赢赛道,三十岁而立之年也没留下他的爱人。 …… 闻羡按照约定在网上以坠楼女明星闻悦亲人的身份发布求助wb,指控闻悦坠楼不是抑郁自杀,而是遭到经纪人和海盛副总汪越逼迫。 一石激起千层浪,闻悦的粉丝,路见不平的网友,各圈层都为这骇人听闻的消息感到愤怒和惋惜,融合在一起组成一支声势浩大的声援队伍为闻悦发声。 迫于舆论压力,南晚吟和汪越同时成为警方调查对象,而汪越因被派往港城分公司,参与问询时由代理律师配合完成笔录,他本人则要迟一段时日才能回来。 这一点时间差足够他背后的专业团队抓住漏洞,为他量身打造一个天衣无缝的脱罪证词。 南晚吟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有结果,本来也只是为了将汪越架在风口浪尖,他想躲出去置身事外,她偏要拉着他受万人唾骂。 从警局出来,武川等在外面,除他外还有一个人也在。 陈誉凌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右手臂带着一块没来及摘下的黑纱,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见他出来,陈誉凌打开车门,武川没有阻拦,她对这两人诡异的和平感到疑惑,停在车前问,“去哪里?” “带你见一个人。” 不知是否原于几日未见产生错觉,南晚吟觉得他眼底似乎多了些积淀的深沉,那个肆无忌惮的陈誉凌像是一夜间学会了成熟稳重。 她视线再次落在他右臂那块黑纱上,他是参加完谁的葬礼匆匆赶赴回来的呢。 坐上车,她没有再过多追问,就算不信他,总信得过武川。 半个小时的车程无人说话,她自己也在想事情,窗外景色飞逝,秋色渐浓,树叶枯黄,上山的路显得萧条。 车子最终停在陈仲当初做寿的半山别墅,下了车陈誉凌走在前面,拐过一楼走廊到达地下室,铁门被推开的同时,里面灯光倾泻出来,在地面投下一道斜光。 三道身影依次走过,男人高大挺拔,女人纤薄瘦削。 地下室积灰的地上蜷缩着一个人影,旁边还站着两个看守的人,手里都持着一根铁棍。 陈誉凌示意她上前,脚步缓慢靠近,地上的人双眼被黑布蒙住,透过那张汗水与血液混合的下半张脸依稀可以辨认出是汪越。 “你想怎么都行,我给你担着。”陈誉凌语气平淡又带着绝对认真说出这句。 南晚吟看着他半晌没说话,脑袋是空白的,心跳急剧加速,靠本能的冲动走向其中一个看守,抽出他别在腰间的短刃,毫不迟疑蹲到汪越身边。 锋利刀刃抵在喉间,他昏死过去,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只要轻轻划动一下,这个人渣就可以彻底消失了。 武川见此想要上前,他不想她的手上沾血,这种事情他可以代劳。 陈誉凌抬手拦下,视线没看他,“如果谁动手的意义都一样,我何必费那么多功夫把他从港城带回来。” 武川担心看去一眼,最终还是默默退回。 他说的对,有些仇不是自己动手,一辈子都不会释怀。 南晚吟将匕首握得更紧,死死盯着汪越的脸看了又看,最终刀刃移位,落在他小指上用力刺下。 昏死过去的人被痛意激醒,惨叫声回荡在地下室,匕首连同他的小指一起钉在地上,南晚吟起身快步走出去,怕迟一刻都会后悔。 陈誉凌让武川留下,自己跟出去,在山道上找到喘息的她。 “我说了,你做什么我都担着,为什么不动手。” 南晚吟已经平复好心情,抬眸看他,“我很感谢你给我发泄恨意的机会,只是他这样死掉太轻易了,偿还不了闻悦受到的伤害,我要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亲口承认犯下的恶行,受尽唾骂声名狼藉,然后再去死。” 陈誉凌说,“好,我说过的话永远作数。” 他不咄咄逼人的时候反倒让她不习惯,避开的视线又掠过那块黑纱,犹豫了下,她还是问出口。 “你去港城是参加葬礼?” “嗯,你见过的,那家面馆的阿婆。” 顿了下,他说,“在医院熬了一年,子女都是表面孝心,做给我看的,她去世其实是解脱。” “节哀。” “小时候妈妈经常带我回港城,她从那边嫁过来,周围一切都是陌生的,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连饭都吃不惯,每年只有回港城时她才真的开心。” “阿婆的面她从中学吃到出嫁,后来等我大了一些就带我一起去吃,味道其实一般,我不懂她为什么那样执着于一碗面。” “直到她车祸去世,我开始一个人去吃阿婆的面,才发现原来是这样的味道。” 山间送来一阵风,吹落树叶,吹湿他眼角。 这是他第二次在她面前落泪,匆匆离开去港城赴一场故人已逝的葬礼,又匆匆回来带着一身疲倦与风尘为她出气。 第90章 我不喜欢跟这个字眼…… 汪越因闻羡的指控被带去警局调查,天气阴雨,街道上行人匆匆,水珠在伞面溅开。 一个小时后汪越从警局走出来,等候在外面的黑色轿车上司机撑伞快速迎上去,黑色伞面倾斜向他,隔绝了漫天飘落的雨丝。 汪越停下脚步,身后雨水汇聚在屋檐流下一道淅沥水幕,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咬在嘴里,司机在旁递火,偏头引燃的同时视线越过街道上的车流看来。 对面路边停靠的车子缓缓降下车窗,露出南晚吟冷寒如冰的一张脸。 汪越嚣张一笑,举起纱布缠绕的小指让她看清楚,是示威也是嘲笑,她做的那些奈何不了他。 烟灰弹落,他弯腰坐进车里,无意再分给她的天真半分眼色。 汽车绝尘远去,闻羡坐在后排双手紧握成拳,愤恨咬牙,“我姐的公道我亲自去讨!” “怎么讨,拿命跟他一换一吗?”南晚吟冷静否决掉他的冲动想法。 雨丝从窗外飘进来,晕湿她一侧发丝,武川将车窗升起,温度默默调高。 闻羡说,“和他逍遥法外相比,我宁愿一换一。” “为这种人搭上自己,你姐姐醒了只怕也要怪我。” 她从后视镜看向闻羡,“让他先得意两天,还没到分输赢的时候。” “你有办法?” “光明正大的手段不行,那就学他们借刀杀人。”话锋一转,她问,“你有在网上露过脸吗,有多少人知道你是闻悦弟弟?” “没有,我一直在国外,知道我身份的只有涵姐。” “那就好,明天你来星耀,我会在最短时间内把你捧红,让你在那个圈子出尽风头。闻悦刚出事我就急着捧新人,这种行为一定会惹众怒,不论是出于同情还是落井下石,闻悦遇害的事都会被反复提及,汪越想要风浪平息是痴心妄想。” “这是明面上我们要做的,汪越松懈戒心,其他人才更有机会接近。” “你指的是?”闻羡不解。 “一位汪越的故人。” …… 送走闻羡,南晚吟给陈誉凌打电话问他在哪,得知位置后让武川送她过去。 仍旧是那栋半山别墅,车子停下却没解锁,武川已经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可笑的是两人一无所有时,是他配合着她一步步接近裴泽州,而现在看似有了些成就,却仍旧改变不了送她去见另一个男人。 他开始责怪时间,如果再多一点是不是可以做得更好,是不是就有能力挽留住她。 也不可避免地埋怨为什么没有像他们一样的出身,如果他也生来拥有那么多,她是不是就不用这样辛苦。 然而一想到这样的话,福利院的日子就只剩她一人无依无靠,武川的埋怨便打消了,命运对他最大的馈赠就是让她如一束光照进他烂泥一样的人生。 他沉默的时间里南晚吟也没说话,两人在车里静坐了会儿,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这样难得安静的时候让她想到过去。 高三那年约法三章后,武川信守承诺在人前安分守己起来,各科老师看到他的转变都很欣慰,班主任更是单独把南晚吟叫到办公室夸赞,说她很厉害,学校最刺头的学生都管得服服帖帖。 她那时很在意虚名,因为是福利院的孩子,明白自己身后没有任何依仗,想要在学校里不被欺负,老师的看重十分重要。 那天离开办公室,走廊里男生跑着打闹,女生三三两两结伴靠着护栏聊天,武川恰好从班级后门走出来,看到她脚步一转又要走进去。 她那会儿心情好,大声喊他名字,她和武川在学校都算得上家喻户晓的人物,这么一喊大家目光都聚集过来,她不在意旁人的关注,不紧不慢走向停在后门的武川,从他身边经过时竖起拇指夸他,“了不起哦,老师跟我夸你。” 她说完就进了班里,而他像是没反应过来,独自愣愣在后门外站到上课铃响。 这改观维持不到两天,周一下午校长突然带着几个领导来班级视察,武川的位置空着没人,校长问老师人去哪里了,老师把目光投向她。 她无奈起身,顶着压力撒谎说武川吃坏肚子去厕所了。校长半信半疑,交代老师下课后让武川去办公室说明情况。 那位老师是新来的实习老师,班里学生都还没认全,不过也是从其他老师那里听过武川的大名,知道他很会闯祸,等校长一走就赶紧让她去找人。 她哪里知道武川去了哪,学校里无头苍蝇一样找过一圈,无功而返又不想回去看老师失望的眼神,只能坐在楼梯上一边骂他不省心,一边又祈祷他能从天而降。 结果他就真的突然冒出来了,从楼梯下方的储物室一瘸一拐走到她面前,不知又从哪落了一身伤回来,看着像只刚从垃圾堆里滚过一遍的脏污小狗。 南晚吟恨铁不成钢,气得想不理他,又想到一会儿下课校长室那还等着解释,不得已只能绞尽脑汁帮他撒谎。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一笑,“你还记得我带你去校长室那次吗?你鼻青脸肿从楼梯下面钻出来,好笑又好气,我满学校找不到你人,结果你就在楼梯下躲着,不骂你都不知道出来。” 武川侧脸看过来,为当时的自己解释,“检查时我在班级外面。” “那为什么不进来?” 他理由质朴,“你说的,让我闯了祸不要被发现。” 南晚吟忍俊不禁,“所以你就躲到楼梯下去了?” “嗯。” “我让你闯祸别被发现是不想你连累我,你就这么听话?” 其实不是听话,是很少被人用心管过。 那次从校长室出来,她抱怨过一句他为什么不能稍微学点好,别总让人操心。 他那时虽然没回应,她的话却听进心里,第二天哪都没去,独自在位置上默背老师布置的一篇课文。 他难得碰书本,引来很多道惊讶视线,还被几个男生嘲笑假正经。 其实那些人读书也不比他好多少,一样的烂,却喜欢用这种行为哗众取宠。 他没想理,真动手一个比一个求饶快。 一片嬉笑声里,课本摔在桌面上的声音响亮震慑,笑声一滞,她从最前排最中间的位置站起来,拿着水杯往后排走,边走视线边落在那些笑过他的人身上,一个人退避了她就去看下一个,没人敢和她对视超过三秒。 她像个威风凛凛的将军,杀进他一败涂地的灰暗世界,震慑住那些冷嘲热讽,脚步轻轻从他身边路过,竖起拇指,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告诉他,“做得好,继续保持。” 然后接完一杯水,又风轻云淡走回座位。他在本该热闹的课间体会到了比上课更安静的教室,也感受到一股暖流无声又汹涌地汇进心底。 她一向如此,总说自己是为了利益和欲望,实际上责任感最重,认准的事多难都要做,很犟,劝不回头的。 武川一直都知道,所以她绝不可能放过任何能帮闻悦讨公道的机会,他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她的决定,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竭尽所能去帮她。 又是一阵沉默后,他给车子解锁,“去吧。” 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两人之间其实无需多说什么,她只是觉得有些愧对他,在明知道他心思的情况下,让他参与这些实在太残忍。 南晚吟最后看他一眼,打开车门走下去。 别墅铁艺大门缓缓打开,陈清静默站在里面等待。 她知道走进去就没了回头路,想了想也没什么好后悔的,跟谁不是跟,裴泽州让她又重新认识到自己有多天真幼稚,既然如此往后她就只图谋那些看得见的,真心这种东西,给一次就够了。 她迈步走进去,身后是无边黑暗,而前方看似温暖明亮。 客厅空无一人,陈清让她坐下稍等,去一楼最近的房间前敲了敲门,“小安少爷,南小姐到了。” 片刻后房门打开,陈誉凌从里面走出来,穿了一件居家款黑色羊绒毛衣,中和了五官的凌厉,看起来清隽端方。 陈清默默退出去,整个别墅里安静空荡,再找不出第三个人。 陈誉凌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留出足够她感到安全的距离,举止有度像个绅士。 两人完全没有可能时,他很多时候仅凭喜好行事半点不懂避嫌,如今在他的地盘明知她为何而来,他反倒从容有礼起来了。 不远不近的距离,坐得久了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味传来,大概是刚动过香火。 “陈誉凌。”她率先出声,直白了当问,“你喜欢我吗?” 她问的干脆,他答的也利落,“喜欢。” 欲罢不能的那种。 “我可以跟你,条件是我要什么你都能答应。”南晚吟看着他的眼睛说。 陈誉凌扯唇笑了下,告诉她,“我不喜欢跟这个字眼,南晚吟,你要做就光明正大做我女朋友。” 怕她不懂,他又继续解释,“用若即若离的关系换到你想要的,等到目的达成再随时和我结束,这种关系我不接受。” “所以你考虑好,要么就别来招惹我,要么以后也别想甩开我。” 南晚吟只当他是一贯的霸道,时间一久新鲜感过去,恐怕不用她说要走,他自己就不耐烦了。 “好。”她答应的毫不迟疑,“我可以提第一个要求吗?” “你说。” “帮我联系上闵佳,以及她和汪越过去的纠葛我都要知道。” “好,明天给你答复。” 第91章 凭我和你一样,也想他去死…… 周一刚上班,星耀内部就流传出即将空降一位新总裁的消息。 公司里人心惶惶,想着不会是陈誉凌回了新恒看不上这玩一样折腾出来的小公司,倒手发卖出去了,本来还想着能沾沾总公司的光,这下子弄不好要失业了。 一上午大家工作都蔫的不行,集体摸鱼到处找关系打探消息。 刘宁本想问南晚吟知不知道公司要空降一位新老板,裴泽州和她求婚的事差不多人尽皆知,这种高层变动的消息别人不知道,她总能听到点风声的。 结果消息发 去石沉大海,想想也正常,她现在自顾不暇,网上那么多人在骂,听说还有一些极端粉丝在线下蹲守,这时候哪有心情看手机。 叹了口气,装样子划拉两下电脑,耳畔突然听到一声接着一声的惊讶抽气,她抬头,看到大家都一脸震惊看向电梯方向,回头跟着看去,慢半拍也跟着抽了一声。 天老爷,这架势熹妃回宫啊? 电梯内一行人走出来,南晚吟穿了身简练的白色套装走在最前面,身侧落后一步跟着陈静,往后依次是各部门负责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办公区走过进入会议室,留下的人面面相觑,有人抬手指了指,做出口型问,“新老板?” 其余人纷纷沉默,这是真改朝换代了。 人的际遇还真是说变就变,不久前南晚吟离开公司时说是休假,实际上大家都明白那是平息众怒的手段,情况能维持住是休假,维持不住就是停职。 那会大家怕跟她扯上关系会成为众矢之的,因此她离开时都有意无意在避嫌,别说相送,连打声招呼都只有刘宁一个人悄悄摸摸的。 而现在,局势一夕反转,被放逐舍弃掉的人以绝对高调的姿态强势回归了。 有人开玩笑感叹一句,“包磊跑那么快不会是早就收到消息了吧?” “那倒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包磊要在,这第一把火就得把他烧了。” 第二天南晚吟重返星耀,甚至还一跃升任老板的消息就传开了,网上抵制声一片,闻悦遇害的事又重新炒起来,连带着汪越和海盛也被骂上热搜。 汪家不停动用关系压热度,越压大家骂得越厉害,还刷起话题呼吁抵制海盛旗下家电和汽车品牌,海盛股价一连几天下跌。 网上腥风血雨,汪家焦头烂额,反倒是星耀这边稳如泰山,不仅对抵制声不为所动,还趁机官宣了新签下的一批艺人。 其中有一位也姓闻,大家把他和闻悦联想到一起,都觉得这是南晚吟在借机炒热度,吃人血馒头,简直嚣张又恶毒。 以为趁机推出一位同姓艺人大家就会买账吗,吃相不要太难看。 因着群情激奋,闻羡的名字也很快被骂上热搜,出道第一天就赚足话题度。 虽然有了热度,但都是负面评价,很多合作方不愿意粘上风险艺人,对南晚吟态度也有些模棱两可的疏离。 在这种大家避之不及的风口上,新恒以雷霆手段收购一家影视制作公司,之后又入股知名剧播平台,短时间内便将星耀打造成集艺人经纪、宣传推广、影视资讯为一体的综合性娱乐公司,全然一副为闻羡保驾护航的姿态。 星耀员工有种被馅饼砸晕的惊喜,原本还担心陈誉凌回了新恒,南晚吟空降成为新老板,星耀会成为没人管的野孩子自生自灭,结果不光没被边缘化,总公司还哐哐砸资源,一下子由小作坊升级了。 外边如何众说纷纭,南晚吟只在上任第一天去公司露了一面,对闻羡的安排交代给陈静,之后便去见了闵佳。 自从上次在林浩东的酒吧被汪越闹过一场,她在京市更加举步维艰,没有毕业证简历连初筛都过不去,她母亲住院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能找到的工作报酬都很低,这两年全靠在娱乐场所出卖色相赚钱。 这么一点走投无路的选择,汪越也要不留余地打压,她现在只能拼命做各种兼职,即便如此,赚到的钱也微乎其微,与母亲需要的医药费相比几乎是入不敷出。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有人找到她说要见一面,闵佳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目的,总归她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没什么好失去的也就没什么好惧怕。 见面地点在她做保洁的商场楼上,一家环境安静清雅的茶室。 到了约定时间有人过来为她带路,第一眼看到南晚吟时,闵佳其实没认出她,身份上的巨大落差让她下意识低头。 以前因为青春漂亮她其实很自信,面对谁都不会觉得怯场,哪怕是高高在上的汪越,她看了也只觉得是个比较有挑战性的男人。 那时她绝对想不到人生会被这样一个恶魔毁掉,以至于曾经自信明媚的她如今落落大方与人对视都做不到,落差感让她下意识觉得自卑。 看到闵佳,南晚吟请她坐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南晚吟,之前在酒吧我们见过。” 闵佳这才认真看向她的脸,温婉柔和很熟悉,仔细想了想才记起是那天和汪越在一起的人。 她表情一冷,“你来找我做什么,看笑话还是想要示威?不过我劝你不要得意太早,惹上汪越那个畜生,早晚有你后悔的。” “我找你不是为了那些,闵小姐,你恨汪越吗?” “恨?只是恨怎么够,我没有一天不想杀了他!” “好,我可以帮你。” 闵佳目露怀疑,警惕问,“帮我?凭什么。” “凭我和你一样,也想他去死。” “你和他?” 南晚吟解释,“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不过确实和你一样憎恨他,如果你愿意合作,你母亲的医药费不用担心,我还会送她去最专业的医院接受治疗,而你也不需要再辛苦兼职,金钱上我会给足你补偿。” “你的合作是指?” “我来重新打造你,帮你制造机会接近他,你帮我拿到他迫害闻悦的证据,我们一起送他坐牢。” 从闵佳入手,一是她同样对汪越恨之入骨,二是那天在包厢里汪越看到她的反常举动,倘若真的毫不在意,以汪越的性格看都不会多看一眼,更何况是在那么多人的场合下闹得不欢而散。 闵佳只向她确认一个问题,“汪越手眼通天,你有多大把握能搬倒他?” “如果我说没有把握呢?” 闵佳沉默与她对视,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不死不休的决然,片刻后闵佳说,“那我也会答应你。” …… 跟闵佳达成合作后,南晚吟为她安排了一系列提升课程,健身瑜伽提气质,请专业服装老师根据个人特质为她制定穿搭风格,皮肤保养加美容护理,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焕然一新”。 时间转眼来到十月底,天气转凉,林浩东为女朋友办的庆生舞会排场极大,凡是有过交情的全部邀请到场参加。 比起舞会,大家更好奇的是他不知何时交的女友,一点消息没有,女生长相更是无人知晓,只当这位港城阔少是一时兴起,变着花样社交。 舞会很正式,收到邀请函的人还一并收到一套专属定制的礼服和一张华丽精致的面具,请大家 到时候务必盛装出席。 这下大家是真来了兴趣,都有点迫不及待想一睹林浩东这位神秘女友的芳容,凡是收到邀请函的,大部分都应邀到场。 舞会大厅装点得富丽堂皇,垂坠的水晶吊灯华丽璀璨,宾客觥筹交错,男士西装革履,女士衣裙华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遮住半张脸的精致面具,因服装不同,那些面具也各具特色,或精致魅惑,或优雅高贵。 随着音乐倾泻,旋梯上林浩东牵着穿白色拖尾礼服的女友走下来,两人脸上都带着一支白羽面具,一出场就吸引住所有人视线。 音乐渐入佳境,林浩东绅士弯腰发出邀请,女人的手搭向他,两人姿态优美旋转舞步,宾客默契将中间位置留给二人,在旁做起观众。 一舞毕,全场掌声雷动,女人唇畔含笑,微微欠身送上谢礼,随着弯腰的动作,面具从脸上滑落,恰好掉在她正前方一位客人脚下。 一张清纯灵动的脸暴露在众人眼前,闵佳没有慌乱,从容微笑看向正前方那位唇角阴沉的客人。 “麻烦,能帮我捡下面具吗?” 汪越冷冷看她半天,才缓缓弯下腰,将面具捡起朝她递来,“当然。” 闵佳弯唇接过,指尖不经意从他掌心划过,视线却不看他,拿回面具后便对他没了兴趣,眼底只盛得下一个林浩东。 汪越后知后觉,怪不得他当初看到南晚吟第一眼就对她感兴趣,原来如此。 他都已经忘了,最初的闵佳长这个样子。 二楼挑空观景台上,南晚吟身穿一袭红色修身长裙,繁复的金色镂空眼罩下唇角上扬,侧目去看站在身边的陈誉凌,“你怎么说服林浩东答应配合的?” 陈誉凌靠在观景台弧形护栏上,语气轻飘,“我拿芳洲公馆跟他做交易,不要太便宜他。” 说完又偏头凑近,盯着她问,“下了血本,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你想要什么补偿?” 他想了想,手指在唇上轻点,“先亲一下,把利息付了。” 南晚吟失笑,不过也没拒绝,垫脚倾身靠近,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口脂留下馥郁香气。 旋梯上,目睹这一幕的裴泽州静默站立良久,到她们一吻分别,才转身径直离开。 田浩追在后面问,“不去找南小姐了吗?” 换来一句声线冷彻的,“不用了。” 第92章 这才是补偿。 舞会结束,宾客各自散去,关于林浩东对女友的宠爱成为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离散的人群里唯有一道目光阴鸷冰冷,死死盯着那道依偎着林浩东的白色身影。 离开时南晚吟给闵佳递去一道目光,今天是很重要,但也不要操之过急。 闵佳心领神会,微微含笑让她不用担心。 半山别墅虽然清净,但路程远,每天上班通勤不便,陈誉凌送了她一套在白鹭洲的房产,等她搬进去以后他就顺势一起住了进去。 怎么看都是早有预谋。 房子很大,金陵府多少还有个房阿姨,这边却没请任何佣人,她有些怀疑陈誉凌这养尊处优的少爷能不能住惯,总不会寄希望于她会照顾人吧,她自己都要靠武川照顾。 回来后已经是一身疲倦,对他不用像对着裴泽州那样时刻注意仪态,进门踢掉高跟鞋,赤着脚进了浴室。 陈誉凌跟在后面弯腰把她鞋捡起来放进鞋柜摆好,她为了那条修身裙穿出来的效果好看晚上基本没吃东西,怪不得会比他刚认识的时候瘦很多。 他脱下外套,洗干净手去厨房煮了碗紫薯燕麦粥,食材出门前都已经备好,不费什么时间,煮半个小时粥就很浓稠了。 她吹干头发出来时,粥刚好凉到可以入口。陈誉凌撑在岛台前喊她过来,言简意赅说,“喝掉。” 她眼神古怪看来一眼,“你做的?” 陈誉凌皮笑肉不笑,“你倒是从这屋里找第三个人出来。” 该承的情还是要承的,她说了声“谢谢”,拉来高脚凳坐下,汤匙搅动送进嘴里一口,意外的好喝,像甜品,奶香甜糯。 “手艺不错哦。” “呵。”陈誉凌对夸赞不为所动,转身清洗锅具时嘴角翘了翘。 她喝粥的功夫他去洗了澡,速度很快,洗完就在床上支着头耐心等待。 南晚吟进来时看到他这幅样子,脑海里突然钻进勾栏做派四字。 “我们来谈谈补偿的事。” 看她站在门边进退两难,陈誉凌率先打破尴尬,勾勾手示意她靠近。 南晚吟如他所愿走到床边,挑眉问,“你想怎么补偿?” 陈誉凌坐起身,手臂圈在她腰上蓦地把人拉近,南晚吟溢出一声惊呼,差一点就要跌倒在他身上,还好手臂在他肩上撑了下。 “啧。”他一声可惜啧叹,幸灾乐祸。 这姿势实在有些让人不忍直视,身体前倾,吊带睡裙里没穿胸衣,他的眼睛还很不老实。 挣了挣想站直身体,他却不放手,粗粝的指腹隔着轻薄睡裙在她后腰摩挲。 他喜欢看她气到眼含薄愠的样子,比她平时温柔平淡的样子显得更有生气,也更有温度。 “再亲一下就放开你。”一副无赖模样。 南晚吟撑着他肩在唇畔亲了下,只想赶紧让他松手,亲完正要退开,后颈突然被他的手按住,整个人不受控地跌在他怀里。 彼此呼吸交缠,他加深力道回吻,怀抱坚实有力困得她动弹不了分毫。 掌在腰间的手慢慢下移,挽着她的腿跌坐,她的睡裙堆叠在腰间,皮肤接触空气激起一层颤栗,不自觉偎向他。 睫毛轻颤,她半睁开眼,看清他占有欲极强的黑眸染上情欲。 裴泽州在这种时候总是半敛着眸的,但是他没有,目光始终盯进她眼底,就连顺着脖颈吻到胸口时视线都紧锁在她脸上。 她忍不住垂眸,陈誉凌的声音染上情欲。 “我想看你的眼睛。” “那你把灯关掉。”灯火通明做这种事总有些难言的羞耻。 陈誉凌很认真答,“可我也想看你其他地方。” “陈誉凌,”她有些无语,在他稍重的啃噬中声音断续,“你……不知羞的吗?” 他漆黑毛绒的脑袋埋在身前,静谧房间内啧啧作响,“你和他还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这样了,你说我知不知羞?” 亲完,还不等她避开视线,整个人就被他腾空抱起,身体跌进床里,他跟着欺身压上来。 “你如果一开始就选我,现在早事半功倍了,眼光真差。” 挑起纷争的是他,却在她要开口反驳时埋头将话音堵回去,等到她气喘吁吁,才转换阵地。 一路向下轻吻,肩骨瘦削,腰腹柔软,她沉溺在热潮里忘记骂他。 陈誉凌还要向下,她急迫伸手抓他,手指埋进发间,阻止他的动作,“别,你不用做到这样。” 他握紧她的手带到唇边吻了吻,声线温柔又带着些蛊惑,“可我就是想亲遍你每一处。” 说完,将她的手紧扣在床上,手指挤进指缝,头也深埋下去。 她无处着力,手指揪紧床单,又被他的手轻易带回,所有触感都由他传递,难耐又快乐。 在他孜孜不倦的撩拨下,她的快乐不断攀升,最终失去所有力气,瘫软在床上感到颈间有汗珠滑落。 【审核大人,没有露骨描写,都在脖子和手上。】 她疲惫闭上眼,以为事情会到这里结束。陈誉凌从身下抬头,手指擦过嘴角,意有所指看着她说,“收个利息而已。” “你……”质问的话音埋进枕头,他轻而易举将她翻过去,身体陷进被子,他在身后窸窣脱衣服。 很快坚实有力的胸膛贴上来。 从身后勾起她下巴,俯首吻上。 低哑的声音碾在她耳畔,“这才是补偿。” 她无力说话,唇口微张着喘息,又很快吞没于他的唇舌中。 …… 翌日。 眼皮睁开时外面阳光已经铺满卧室,看一眼时间是上午十点,她很少有一觉睡这么久的时候,因为压力和精神紧绷一晚上总要醒来几次,能不能重新入睡要看运气,有时候中途醒来就再没了睡意,闭着眼思绪清醒到天亮的情况不在少数。 撑着发酸的身体坐起来时,想这种事倒还挺助眠。 去浴室洗掉一身黏腻,重新换好衣服走出去,陈誉凌不知道起了多久,穿了身运动套装刚做完锻炼,正在厨房做早餐。 见她出来,视线直白黏在身上,假模假样关心一句,“肚子饿吗?” 她没什么好眼色给他,径直坐到餐桌旁,破罐子破摔等着被伺候。 陈誉凌心情好只觉得她这眼色甩的像在调情,准备好的早餐放进托盘端过来,青菜山药牛肉粥配一碟厚蛋烧,还有一盘清炒的芦笋虾仁,配色赏心悦目。 本来没什么胃口,被卖相吸引有了食欲,尝一口不得不承认林浩东说的没错,陈誉凌厨艺上是有点东西。 吃完饭,林浩东和闵佳登门,陈誉凌一脸不悦,难得独处的时间也要被林浩东这大嘴巴搅 和。 一进门,林浩东也不客气,指着他就开始阴阳怪气,“老子就说你当初在白静妍婚礼上不对劲,合着搁这不声不响撬墙角呢,怪不得在港城老防着兄弟,那会儿就起心思了吧?” 陈誉凌目光不善盯他,“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这会儿嫌弃上了,老子昨天多给你争气,专门把那谁请来了,你就是这么报答的?” “我要不要再给你磕一个?” “你要实在想,兄弟也不拒绝。” 有这两人在耳边不得清净,南晚吟带闵佳到别处说话。 “昨晚汪越找过我,按咱们计划好的我没理他,吊着呢。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闻悦出事当天他一定出入过那家酒店,还有她的手机,现场没找到,很有可能是被汪越拿走了,和他接触上以后往这两个方向打探。” “另外,当天很可能不止他一个人在,如果能知道还有谁也在那间包厢,对指证汪越会很有利。” 闵佳说,“好,我知道该怎么做。” 南晚吟不放心,叮嘱她,“我们的目的是把他送进监狱接受法律审判,不要有和他同归于尽的想法,任何时候以保全自己为前提,一旦有危险就不要再和他接触了。” “我心里有数,”闵佳轻淡一笑,“我知道怎么应付他,以前因为天真犯过蠢,现在不会了,放心吧。” 两人说话时林浩东也没消停,问陈誉凌,“你伸伸手就能摆平的事儿,由着她们折腾?” 陈誉凌瞥他一眼,“她要的又不只是汪越死,我在陈仲身边那么多年,真想置他死地不难。” 目光落在她身上,他淡声说,“难的是公道。” 林浩东一撇嘴,“该说不说,这么看你们确实挺登对。” “用你说。” 送走林浩东和闵佳,南晚吟给陈静打去电话,沟通接下来对闻羡的营销安排。 陈静建议她可以给闻羡报名选秀,近两年以此模式爆出的顶级流量不在少数,闻羡外形条件优越,在节目里不愁吸不到粉。 选秀的确是条好出路,但耗费的时间同样很长,从报名录制到第一期播出至少隔着几个月,她的目的不是要捧红闻羡,而是最短时间内让他吸引足够的关注度。 参加选秀相当于闭关修炼,眼下没有那么多时间,真让汪越把关系全部打通,这件事以后可能就再翻不出水花。 她把自己这段时间对闻羡的了解跟陈静说了下,提出一个比较剑走偏锋的想法,陈静听完觉得太冒险,很容易翻车,不过眼下也没更好的办法,只能答应下来着手去办。 结束通话,她本想回房间去把昨天不知遗落在什么地方的衣服找出来丢洗衣机,结果一进去就听到卫生间传来水声。 轻薄布料被陈誉凌拿在手里搓洗,见她神色惊诧,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视线坦然回望过来,下巴微抬,神色倨傲,一脸的老子贤惠吧? 第93章 我心思清白只想你舒服,你…… 十一月中旬,闻悦出事的影响已经被娱乐圈源源不断的新鲜话题盖过,真正还记得这件事坚持发声的只剩粉丝。 与此同时一档老牌脑力节目在进行到中期时迎来踢馆一位嘉宾,对方出道艺人的身份在预告里赚足噱头,节目忠实观众嘲讽声一片,认定这又是明星营销的手段,这年头立什么人设都容易翻车,更不要说高智人设了。 以前没关注过这个节目的网友也被吸引,秉承吃瓜不分领域的精神准点蹲守,想看看这位想不开跑到专业人士面前班门弄斧的明星究竟是真的有实力还是为了流量哗众取宠。 热度炒了一周,新一期节目终于更新,这位明星的庐山真面目也被大家知晓,叫闻羡,刚出道没有一个月的新人,代表作没有,wb粉丝个位数,除了脸好看没别的。 有人看着看着反应过来,闻羡?不是那个吃人血馒头公司在闻悦出事后马不停蹄推出的新人吗?被大家抵制就跑来参加脑力节目哗众取宠了? 弹幕顿时一片骂声,好不容易降了些热度的海盛又被骂上热搜。 汪越得到消息时将酒杯狠狠摔向玻璃,酒液四溅,闵佳轻拂去手臂溅落的酒滴,听他阴鸷咒骂南晚吟没完没了。 眼睫垂下,掩去眼底讥诮,她重新倒了一杯递过去。 对着她,汪越脸上阴冷褪去一些,目光审视,“是要继续和林浩东在一起,还是跟我,你想好了吗?” 闵佳灵巧躲过他摸上来的手,声含抱怨,“林浩东对我很好,跟他在一起至少不用看脸色,你还是把网上的烂摊子解决好再来找我吧,我可不想成为下一个闻悦。” 汪越不以为意,“那是她不识好歹,你只要不学她一意孤行,我保你日子比现在滋润。你可想清楚,林浩东如果知道你跟过我,能不能舍得下脸捡我不要的,别到时候人财两空。” 指甲深陷掌心,闵佳强忍下恨意,做出怒容问,“你就这么卑鄙?花那么多功夫报复我不够,好不容易我现在过得好一点,你又要来破坏,是不是非要我像闻悦一样被你逼死才满意?” “别这样说。”汪越走近,抬手摸上她愠怒的脸,“她是她,你是你,何况我对她根本没兴趣,就算那天她顺从了,我也不会动她一下,有人可比我更想得到她。” 她心一紧,看着他问,“谁?” 汪越的手滑到她下巴用力捏紧,“好奇心还是这么强,当初如果你听话一点,这几年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别乱打听。” 闵佳躲开,冷笑,“我对你的事一点不关心,不喜欢我好奇心强就躲远点,别总是贴上来。” “那怎么行,佳佳你已经重新勾起我兴趣了,我一直在等你跟我低头,可你骨头就是那么硬,宁愿低三下四去给人端盘子陪笑,也不肯跟我认错。” “不过没关系,当初的事我们翻篇,现在重新开始,我给你三天时间和林浩东断干净,或者三天后我和他摊牌,你自己选。” 他说完在她唇上亲了下,仰头将她递来的酒饮尽,笃定她已经被逼到没有退路,神色嚣张离开。 闵佳站在原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眼底神色冰冷愤恨,片刻后将藏在身上的录音笔拿出来,摁下结束录制后塞进包里,而她自己顺着墙边一点点失力蹲在地上。 眼泪先是一滴滴砸在地面,而后如开闸的洪水汹涌倾泻,她哭的很压抑,有对汪越的痛恨,也有对自己的埋怨,如果当初没有贪慕虚荣,是不是就不会惹上他,也不会害死最疼爱自己的爸 爸。 她想起曾经,大学时妈妈患病住院,家里多了一笔巨大开销,所有压力都落在爸爸肩上,他的收入来源也仅仅只是工地上出卖体力的辛苦钱。 她那时候觉得不甘心,凭什么所有人都一帆风顺,只有自己的人生多灾多难凄风苦雨。 室友无忧无虑聊追星话题互相分享刷到的好剧时,她在为兼职赚钱奔波,同样的年纪别人活的肆意精彩,只有她灰头土脸受尽顾客刁难。 后来因为外形条件优越,她经人介绍找到一份高端会所的服务生工作,比以前轻松很多,收入还高出一大截。 唯一闹心的是经常会被客人骚扰,各个脑满肥肠不是秃顶就是大肚子,年纪比她爸还大,闵佳心高气傲根本看不上。 后来数次回想,她会为汪越的解围动心未尝没有那些人衬托的影响,那种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场子里,汪越的出现实在像救世主。 所以当他提出要包i养她,闵佳并没有在一开始搞清楚这种关系的不对等,她以为他是源于喜欢才会对她发出邀约,而她自己也很天真,居然会相信这种人有真心。 搭上汪越以后家里情况有了很大改善,妈妈的医药费不再是拖垮一家人的负担,爸爸担心问她是哪里来的钱,她回的总不耐烦,只说交了个有钱的男朋友,让他不要瞎操心。 她的家庭算不上多温馨,从小爸爸很少参与她的成长,小时候关于他的印象大多是起床时人已经不在了,晚上回来也只会板着脸督促她学习,陪她玩更是想都不要想。 等她上了初中已经不再渴望爸爸的陪伴,有什么话只跟妈妈说,父女关系疏离客气。后来考上大学,半年回家一次,其实能感受到他在努力找话题想关心自己,只是积年累月的生疏已经形成习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和汪越在一起后不用再辛苦工作,生活骤然变得无比轻松,以前羡慕别人的名牌护肤品拿来擦全身都不心疼。 某个周日去医院看妈妈,她难得精神好一点絮絮叨叨聊起天,话题不知怎么拐到爸爸身上,她说爸爸只是不善言辞,实际上对她的事都非常关心,每次她前脚来医院看过,他后脚就会跑来从妈妈这了解她在学校过的怎么样。 心底最有感触的一次是妈妈说爸爸年纪大了,眼睛很不好使,有时候在工地做比较精细的活时总会出错,他又很要强,有什么都自己忍着。 她听完没说什么,离开医院后去了工地,父女见面依旧是生疏客气,不管怎么找话题都聊不了两句,最后是她说让他请假陪自己去个地方。 爸爸以为她是遇到了什么难事,火急火燎把假请了就跟她走,一路上还是没怎么说话,直到经过一家眼镜店,她停下脚步带他走进去。 店里没什么客人,不需要排队,店员耐心指引,整个过程爸爸很拘谨,像个怕犯错的孩子。 她在旁看着,突然就觉得眼睛一酸,背过身擦掉涌出的眼泪,又装作若无其事转回来。 配一副眼镜没花多少钱,爸爸却很高兴,走出眼镜店时将眼镜擦了又擦小心装回盒子里。 后来那副眼镜被汪越派去工地的人踩碎,爸爸心疼去护也被那些人毫不留情推倒,那群人走后他将一地碎片捡起仍旧小心装回眼镜盒,怕她得罪人被欺负,匆匆赶来找她时从脚手架跌落。 闵佳哭得喘不过气,凭什么啊,他凭什么觉得一句轻飘飘的翻篇一切就能重新开始?爸爸的死怎么算!她这些年不人不鬼的人生怎么算! 翻不了篇的,除非他去死,如果不是为了妈妈,她早和他同归于尽了。 …… 闻羡的荧幕首秀在一片骂声中迎来又在一片打脸声中结束,大家没等来他在节目中出丑,反而等到了他踢馆成功且堪称脑力天花板的表现。 舆论一时转了风向,有人说汪越和南晚吟做的错事不该牵连到无辜人身上,闻羡自己也没有选择权利,都是被公司操控的傀儡,大家还是不要迁怒他,把目标对准作恶的人。 很多人纷纷附和,一期节目播完闻羡wb涨了小20w粉丝,评论区全是网友在劝他解约弃暗投明。 南晚吟在露台躺椅上忙工作,屋里暖气烘得人头晕,出来吹吹冷风还清醒一点。 闵佳把拿到的录音发给她,光有这个还不够,万一汪越的律师咬死录音来路不正侵犯隐私,这个证据未必能被采用,当下重点还是要尽快弄清楚那天包厢里还有谁。 交代完这件事,陈静那边也在等待回复,她先看了节目播完后各方反馈,还在想接下来要怎么逼汪越自乱阵脚,陈誉凌就拿着毛毯走了过来,披在她身上的同时人也在身后驻足,微凉的手贴在她肩颈上。 她警惕回头,换来他一声冷笑,“看你一直揉脖子,好心给你按按,什么眼神?” 她半信半疑,忙着回消息敷衍给他一句“谢谢。” 见她重新转回去,陈誉凌露出一抹得逞笑意,手不轻不重在她肩上按捏,力道控制的很好,酸疼有所缓解,她也不再防着他。 只是随着她注意转回工作,他的手也不再那么规矩,在脖颈连着肩骨的弧线上反复流连,然后顺着手臂滑到腰上,带出细细麻麻的痒。 “陈誉凌。”她出声警告。 他的手顺着腰线又按回肩上,倒打一耙,“按摩要按全身才有效果,我心思清白只想你舒服,你心思干不干净就不好说了。” 厚颜无耻。 她强忍着放平语气说,“我现在不累了,谢谢你的按摩,可以结束了。” “什么时候结束按摩师说了才算,你只是顾客,专心享受。” 他手掌又移了位置,从侧颈抚向锁骨,没入领口撑起的沟壑缝隙。 静谧空间里平板滑落掉在地上发出轻响,冷风中空气开始升温,南晚吟在工作和男色中被迫选了后者。 第94章 陈誉凌摸着脸感受她掌心余…… 从露台的躺椅,到被他抱着转移到卧室床上,全程陷在水深火热。 月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地板落下一层银霜,她的身影在雪白床铺里起伏,蒙上一层冷白月光,暖调灯光下渗出细密汗珠。 他从身后覆上,吻落在肩背手臂,在她想要脱离时宽厚的手掌按在塌陷的腰际,不怎么费力将人重新笼罩在身下。 结束时她伏在枕头上出神,头脑还没从欢愉中清醒,人也很疲倦,瞌上眼睛缓了会儿。 陈誉凌先去浴室冲洗,回来时手里拿着张浸过热水的洗脸巾,自己贴在脸上试完温度才替她擦拭,动作很轻,不忘趁机夹带私货。 她刚升起的一点睡意被他作弄搅散,心里一股气,抬腿去踹。 他早有预料一般,抬手毫不费力攥住脚踝,带到唇边亲了亲,痒得她浑身一紧。 “你要不要脸?” “我跟你要什么脸。”语气理直气壮。 南晚吟气闷,对他不管是冷是热总有种一拳打进棉花的无力感,想了想还是要把规矩立好,撑着困倦的眼眸回头看他。 “今天的工作还没完成,你以后不要在我忙的时候打扰。” 看她似乎还有要撑着起身去做完的意思,陈誉凌在她后脑勺上一按,“睡你的,我帮你处理。” 她其实也不想起来,当下闭上眼睛很容易就睡着,但如果起来再去把没做完的活完成,那时候很可能就没了睡意。 所以顺势就真的不去管了,也没指望陈誉凌真的能处理好,他自己以前管着星耀时都是直接交代给陈静,这会儿估计也是同样的想法。 呼吸声渐沉,拉过被子给她盖好,陈誉凌去露台把平板捡回来,她没设置锁屏密码,因此点开后就能直接看到她之前停留的页面。 大多是一些和闻悦相关的言论,她在安排人推波助澜,除此外就是看一些闻羡相关话题的反馈。 他点进个人主页,是她的私人账号,分享的大多是一些艺人相关日常和节目宣传,内容还停留在两个月前。 一条她分享阳台绿植的wb下很多熟人评论打趣,看日期那时候她正好答应裴泽州求婚。 陈誉凌不是很高兴,尤其是在看到评论区有一个人发了颗爱心,她的回复也是爱心。他心里生出某种猜测,点进对方主页,没什么内容,只雷打不动地为她每条博文点赞。 他冷笑,气她都分手了还不拉黑裴泽州,坐回床上靠近她想把人弄醒,然而一看到那张沉睡无害的脸,最终还是没狠 下心,泄愤一样在她唇上轻咬了下。 她烦的不行,抬手挥到他脸上一巴掌,一边骂他是属狗的吗,一边不耐烦转向里面。 陈誉凌摸着脸感受她掌心余温,带着她独有的香气,指腹触感柔软,倒是不疼。 他心底气闷被她一巴掌扇散,不能从她身上讨回有些人也别想舒心,目光盯到她账号头像上,不紧不慢操作一通,五分钟后成功把自己微信头像换到她wb头像上。 顺便还发了条仅互关好友可见的新动态,只有一张图片,还是他的微信头像。 几秒后收到第一条点赞,很快又被取消。 动作再快他也看清是谁。 爽了。 …… 翌日南晚吟去了公司,主要是处理和闻羡有关的安排,找来陈静三人在办公室开了个小会。 她没有隐瞒想法,信任陈静的能力,交代清楚最终想要达到的成效,至于如何实施任由她负责安排。 说完正事,她打算和闻羡一起去医院看闻悦,那边经常有粉丝蹲守,很容易被拍到行踪,闻羡压好帽檐,带上口罩。 两人正要离开,办公室外响起一串气势汹汹带着杀气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就被人用力推开,宽大墨镜将裴沁雪冷艳的脸遮住一半,高跟鞋停下的最后两步泄愤一样重重敲击在地板上。 她站在门边,眼镜后的目光落在全副武装的闻羡身上一眼,不屑轻哼,对南晚吟发号施令道,“我有话跟你说,让其他人出去。” “先出去吧。” 陈静和闻羡一起走出去,裴沁雪冷脸堵在门边,等她们都走了才把门用力关上。 边往里走边阴阳怪气说,“现在想见你一面可真难,我都想是不是要先预约一下了。” “你有什么事发消息给我也是一样的。” “哼,怎么,闻羡的事你就亲自跑前跑后,我的事就发消息敷衍,他现在可还没红起来呢你就区别对待!” 闻羡和闻悦的关系她还不知道,南晚吟也不打算告诉她,越少人知道风险才越小。 她找借口安抚气头上的大小姐,“人人都像你这么红,我事业运不要太好,闻羡跟你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我对你放心对他自然要多盯着。” 裴沁雪冷哼一声,“那当然了,你以为谁都能像我一样说火就火,与其把精力用在那个闻羡身上,你不如在我这多下功夫。” 她双手撑在办公桌上靠近盯过来,“从你休假就把我丢给别人,现在回来了也不管我,你有没有眼光啊?” 她以为这样说了以后南晚吟一定会后悔莫及,真诚道歉立马把自己要回来,结果她表情一点变化没有,也完全没有让她回来的意思。 “现在带你的那位经纪人能力也很强,比起我她有更多精力投注在你身上,你留下没什么不好。” “你什么意思啊!我都拉下脸主动来找你了,你居然还不让我回来?你就这么看好闻羡,宁愿押他也不信我!” 裴沁雪情绪激动,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哭了起来,边哭还边瞪着她,一副被辜负惨了的可怜样。 “我不是不信你,现在你已经有一批忠实粉丝,工作排到明年都排不完,资源也是公司所有艺人里最顶级的,我带不带你没区别。”她耐心解释。 “你以为说这些我就会信?南晚吟,好歹在一个学校上学,就算我是花了钱进去的,那也要能摸到门槛人家才会收,你就这么拿我当蠢货骗?” “你当我不知道吗,你当初签我不就是为了给闻悦拉资源,你从来都没真心想带过我,对谁都比对我用心,你给闻悦谈合作陪她进剧组,把我就丢给李念微,你什么时候认真管过我?” “现在又出来个闻羡,我知道闻悦出事对你打击很大,我也一样难过,一想到大家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就眼睛发酸。” “网上那些话我都看到了,我绝不相信闻悦会是你害的,你那么急着想重新捧红一个新人不就是想向大家证明自己吗,为什么宁愿选择闻羡也不选我!” “我知道自己以前是有点不好伺候,演技也没好好学,做事还很不踏实,但我现在都会改的,闻悦没醒来之前我可以撑起来的,你信我一次不行吗?” “我哥是我哥,我是我,我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闹掰了,但罪不及家人,你跟他不好也用不着连坐到我身上吧。” 她声声控诉,越说哭的越委屈,像以为被寄养在别人家里的孩子,最后却被告知无家可归了一样。 哭得南晚吟头疼,抽了张纸给她擦鼻涕,她解释,“我选闻羡不是因为他比你好,有些事情你以后会知道的。另外有一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希望你能替我保密。” 裴沁雪从纸巾里抬头,眼睛炯炯发亮,“什么啊?” “我不一定会长久待在星耀,你跟着我日后没有保障,不如从现在和新经纪人磨合。” “什么?你要走?为什么?” 疑问三连后,她问出最不解的,“你都做老板了,怎么还想走啊?” “是不一定,所以你跟着我有风险。” 说到底陈誉凌现在是新鲜感最浓的时候,才愿意事事顺着她,要什么都给,等到时间久了或者两人之间有矛盾,早晚还是要割席的,眼下只是看着一团锦绣,不能不为以后考虑。 裴沁雪觉得这都不是事,“简单啊,你去哪我跟着呗,又不是给不起违约金。” 南晚吟:…… 哄走裴沁雪,去医院看完闻悦,回白鹭洲时已经不早,陈誉凌准备好晚餐在等她。 南晚吟这下是真信了他不请阿姨的决心,这么大的平层两个人住,还真让他打理的井井有条。 吃完饭各自洗漱完,他突然心血来潮要看电影,南晚吟没什么兴趣,想看就随他折腾。 投影仪买来没开过,画质高清,配合音响观影氛围拉满。 他挑挑拣拣找了部文艺爱情片,拉着她一起靠在床头,心里计划的很好,知道她防备心重,打算从恋爱日常攻心,一部电影两个小时,培养出感情还不轻而易举。 电影浪不浪漫陈誉凌看不出,眼睛从片头就没离开过她,光影镀在脸上,她看的也不认真,时不时低头回个消息,根本不专注,完全没有任何想要借机和他培养感情的意思。 冷眼看了会儿,心底气闷溢出来,起身下床一言不发往外走。 她抬头看一眼,没当回事,低头继续回消息。 陈誉凌站在门外等了半天,见她真就任由他走了,没有丝毫要追出来哄一下的意思。 赌气踢一脚墙想走,没迈两步又拐回去。 南晚吟看着去而复返的人刚想问一句,他半点没给说话的机会身影笼罩上来,压迫感十足。 “你干嘛?” 陈誉凌当着她面开始脱衣服,动作不紧不慢,上身很快赤i裸,腹肌线条紧致分明,宽肩窄腰,结实强劲。 看的人耳根发热。 脱完衣服,他片刻不耽误,身体压下来,“干嘛?你确定要我说出来?” 他想明白了,她没兴趣培养感情,折腾这些还不如直接做,至少这种事上她是快乐的。 第95章 隔着一层玻璃,陈誉凌紧盯…… 年底由ise赞助的影视盛典活动拉开帷幕,除了艺人受邀到场外,很多娱乐公司的老板也收到邀请。 场馆外南晚吟正要下车,被陈誉凌一把拽住手臂带回来,一句“又干嘛”刚出口,话音就因他接下来的动作止住。 陈誉凌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颗大钻戒,很夸张的那种,没征求她同意就往手指上套。 “陈誉凌,你给我戴这个干嘛?” “送你戴着玩。” 戴完自己欣赏了下,满意强调,“比裴泽州跟你求婚送的那颗大。” 南晚吟表情难评,“这种尺寸不适合日常戴吧。” “今天这场合不就很合适。” 陈誉凌有自己的小心思,裴泽州作为赞助方是 肯定要出席的,两人避免不了见面,为死了他旧情复燃的心,这大钻戒存在感越强越好。 南晚吟懒得再费劲摘,省得他哪根弦没搭对又要发疯折腾人,理了理裙子直接推门下车。 从专用通道进场在第一排找到自己的位置,身边紧挨着钟毓秀,明星走完红毯后也陆续进入内场落座。 打过招呼,她问起她上次提过自立门户的事,“毓秀姐,你新公司筹备的怎么样了?” “还在对外招人,优秀的经纪人和有潜力的艺人都很抢手,成立新公司怎么也要招揽几个定海神针。” “你看我怎么样呢?” 钟毓秀本以为她在开玩笑,仔细看了看神情又很认真,思索片刻后,她问,“你想以什么身份过来?” 以她的能力和目前所处的位置,继续做经纪人显然有些大材小用。 南晚吟也很坦诚,直言不讳道,“我想做你的合伙人,你提供各方资源,我负责艺人营销,不过我能投入的资金不多,目前手里只有三百万,有套房产在出售中,如果价格在预期内的话可以凑到两千万。” 钟毓秀有些意外,“你明知道时创已经还到钟家手里,我还有意要和陈景骁离婚,新公司未必就能做出实绩,甚至很大概率会血本无归,为什么还要拿全副身家跟我合作?” 这两千万的确算是她目前的全副身家了,换成以前绝对不敢做出这么冒险的事,只是现在想法有了转变,汪越敢这么肆无忌惮仰仗的不就是汪家在京市根深蒂固的权势吗。 越是和这些人打交道,她越意识到仅仅有钱是不够的,不管是裴泽州还是陈誉凌对她都算得上大方,但靠攀附别人得来的尊重终究是一场水月镜花。 汪越会因为忌惮裴泽州而不敢直接对她下手,却不会因为忌惮她而对迫害闻悦有丝毫迟疑。 她从这件事里再清楚不过地看明白了唯有自身强大,才能真正震慑住暗地里那些鬼魅算计,所以她向陈誉凌要来星耀,学习如何由执行者向管理者转变,资本的牌桌上,她早晚要占有一席之地。 在有了这些渴望后,她第一个想到的合作对象就是钟毓秀,对她的疑问其实早有准备。 “不论是时创还是陈景骁,我都认为是你成就了他们的价值,所以我信毓秀姐早晚会东山再起,跟你合作是我深思熟虑后的想法。” 钟毓秀向来雷厉风行,心里有了决定就不再犹豫,朝她伸手,“那么,合作愉快。” 南晚吟握上去,“毓秀姐多多指教。” 两人相视一笑,未出口的话尽在不言中。 裴泽州到场时大家纷纷起身和他握手,南晚吟没有因之前的不愉快态度冷淡,和其他人一样客气同他握手,表情从容平静。 一番寒暄,大家重新落座,第一排坐着各方资本,她夹在中间其实有些不伦不类,暗地里无数道视线集中在身上,有因为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也有一些是好奇她和裴泽州如今的关系。 之前求婚的事不说人尽皆知在共同圈子里大部分人也是听过风声的,尤其裴泽州还亲力亲为安排婚礼事宜,大家本以为这事儿不会有什么变动。 而现在看,这两人座位中间隔着好几个人,彼此态度都很微妙,莫名透着股生疏客气在里头,更不要说最近还有个陈誉凌在中间横插一脚。 怪不得会流传出二人感情破裂婚期取消的消息,这样看也不是空穴来风。 坐在裴泽州身边的一位娱乐公司老总借机攀谈,“上次我太太在慈善活动上遇到严夫人,听她说严夫人正为您婚事头疼。” 他压低声音隐晦说,“裴总事业有成,先前的婚事不成也不必委屈自己,我公司里最不缺漂亮女孩,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也有,您如果有意我组局介绍你们认识?” 裴泽州视线冷淡看来,“婚事不成,谁告诉你的?” “啊?这……我也是听说。” “道听途说来的东西你都信以为真吗?” 不冷不热的一句反问,态度绝算不上客气,再迟钝也明白是说错话了。 干笑两声掩饰尴尬,好在裴泽州也无意同他多计较。 台上主持人有条不紊进行开场白,盛典正式进入颁奖环节,星耀今年有两位艺人获奖,一个是跻身流量小花的裴沁雪,另一个是演技备受好评的闻悦。 裴沁雪上台时不如往日放得开,致谢词时拘谨很多,亲哥和前嫂子坐在台下,她想笑都笑不出来,领完奖匆匆落荒而逃。 闻悦的奖由南晚吟代领,刚登台露面就引起场下热议,盛典同步对外直播,守在屏幕前的观众愤愤不平,弹幕一片讥讽,认为她不配替闻悦领奖。 迎着台下一道道探究的视线,她将话筒拉近,“感谢大家这段时间对闻悦的关注,也感谢闻悦粉丝从出事以来不离不弃的支持,拿到这个奖是对闻悦这么多年勤恳演戏的肯定,我相信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屏幕内外一片非议,指责她假模假样作秀的声音在直播评论区不间断刷屏。 舞台上,她语气仍旧从容不迫,“由闻悦主演的第一部电影将在春节上映,希望所有关心闻悦的朋友到时候能够支持捧场,在此,我想借电影预告中的一句话作为结束语送给每一位仍在关注真相的粉丝。” “只手遮天遮的不是公众审判的眼睛,而是犯罪者泯灭的良知,法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侥幸者,更不会疏漏那些有恃无恐的狂妄之徒。” 说完,微微鞠躬,握紧属于闻悦的奖杯走下台。 宣传电影没问题,但这番话说的不免让人觉得意有所指,刚消停两天的汪越又被网友拉出来问候。网上众说纷纭,主流言论还是集中在两个加害者闹掰了,现在开始各自甩锅。 帮闻悦领完奖,南晚吟先行离场,对接下来的表演没什么兴趣。 刚走到外面正要给陈誉凌打电话,裴泽州就跟了出来,喊住她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私底下她对他态度很冷淡,他喊完人不说话她就保持沉默,说不清是避嫌还是仍旧怨他。 外面夜色渐浓,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平行,裴泽州低沉出声。 “金陵府的那套房子昨天房阿姨去打扫过,长久没人住积了一层灰。” 想劝她回去住一住的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他一直以为自己在感情里拿的起放的下,到底是高估了,明明不止一次想算了,彼此体面结束,何必一而再地惹她厌烦。 可是一看到她,那些收拢好自以为束之高阁的感情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四面八方围的他喘不过气。 唯有靠近她才得半分解脱。 南晚吟不为所动,平淡告诉他,“那套房子我已经联系买家去看了,顺利的话年前会卖出去。” “为什么要卖?” 眉头紧蹙着追问,“你缺钱的话可以和我……” “我缺不缺钱与你无关,裴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她说完没再多看一眼,正要迈下楼梯,手腕便被身后的人用力攥住,身体不受控朝后跌入他怀里。 “你就这么对我避之不及?” 南晚吟站稳身体,后退一步同他拉开距离,只剩手腕仍被他紧握着,她表情冷淡,“放手。” “汪越的事我确实没有站在你的角度考虑,这一点是我做的不对。” “裴泽州,你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你有你的考虑,我也有我的坚持,立场不同罢了,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走不了同一条路早晚要分道扬镳,及时止损对你对我都好,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如果我说我后悔了呢。”他视线灼灼盯来,漆黑的眼眸盛满固执,真正脱 口而出后反倒觉得解脱。 静默对望,谁都没再出声,寒风从外面涌进,带来一片冰凉,贴着额头融化。 京市悄无声息迎来年末的一场大雪。 雪势纷纷扬扬,天地很快融入一片银白,路过的行人拿出手机对着灯下拍摄,惊喜的笑闹声远远传来。 直到又一片雪花被风送落在皮肤上,冷意打破沉默,她的神色也如雪一样冷若冰霜。 “你后悔了,所以我要感恩戴德立刻回心转意投入你怀中吗?” 她忽地淡笑了下,“裴泽州,你的后悔和那些被我丢掉的东西其实没什么不同,因为一文不值所以我不会有丝毫不舍,就像我告诉过你的,我接近你从始至终图的都是利益,请你不要再误以为我们之间存在感情。” “如果我不奢求你对我有感情,只要你留下呢。”他执着追问。 在她给出回答前,突如其来的轰鸣声打断对话,一辆黑色汽车破开风雪极速驶来,车轮碾过地面,越是接近越能感受到主人无声的暴怒。 裴泽州挡到她身前,车子也在台阶下急刹,远光灯骤然亮起,台阶上相依在一起的两道身影刺目至极。 隔着一层玻璃,陈誉凌紧盯的黑眸幽沉冰冷。 第96章 我找到了比你更合适的人选…… 南晚吟垂眸与车内那双冷沉黑眸对视一眼,纷飞的雪花中,他在车里缓缓抬手,指尖朝她轻勾。 她没移开视线,出口的话对着裴泽州,“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的话,我找到了比你更合适的人选,这样够不够?” 说完,不待他做何回应,她已经挣开他的手迈下台阶。 细雪薄铺一层,每一步都留下她的脚印。 每一步都是她远去的证明。 车门打开,陈誉凌走下来,目光冷冷落在他身上,迎向她的同时脱下外套,披在她沁着凉意的肩头。 她全程没说话,任由他照顾,不论是开车门还是蹲在她身前用巾帕擦拭干净高跟鞋上的雪痕,她都坦然受之,连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帮她擦干净鞋,陈誉凌起身关好车门,没再多分任何眼神给台阶上的男人,径直上车绝尘离去。 车上安静无声,暖气驱散寒凉,玻璃上涌起一层雾气。 看清他行驶的方向是往半山别墅去,她问,“不回白鹭洲?” 他目光专注盯路况,淡声回,“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哦……没什么想问我的?” “原本有,现在没了。” 他散漫扬眉,不紧不慢开腔,“本来在想如果你被他说动回心转意了怎么办,我是欺负他腿脚不好直接把你抢上车,还是什么都不做等你给我一个交代。” “可你最后选了我,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他开玩笑的口吻补一句,“我只要你留下,以什么方式都可以。” 玩笑话没人会在意,南晚吟也一样,他没有揪着裴泽州不放在她看来实在是超出预期的大方懂事。 车子路过半山别墅却没停,依旧往山上开,只是速度慢了些。 “你要去山顶?” “嗯,看看路两边有什么。” 她擦掉玻璃上的雾气,看出去一眼,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余光看到她趴在车窗上努力分辨的背影,陈誉凌觉得好笑又可爱,掌着她脑袋把人带回来。 “送你一个礼物,明年春天记得来查收。” 她几乎不费什么心思就猜到他的礼物是什么,“什么时候准备的?” 自然是那天看完她分享的阳台绿植,几盆花花草草就哄得她感动不已,他在山道两旁散满花种,来年春天就是一路花香,怎么不比裴泽州那几盆破花强。 心底想法说出来不免显得斤斤计较,他转开话题问,“喜欢吗?” 车子停在山顶,从车内看出去视野极好,雪粒落在挡风玻璃上,又被雨刷扫净,山下灯光璀璨尽收眼底,很漂亮,像一片星河。 南晚吟含笑看来,“你生日怎么反倒给我送礼物?” 陈誉凌散漫的姿态一顿,视线落在她脸上,眸底跃动光影。 “你知道?” “问了陈清。” 她语气很平淡,仿佛这是一件再不值一提的小事。 听在他耳里却不是这样,陈誉凌觉得心跳灼热,很长时间失去反应。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才答应和他在一起,所以从不奢望她会在两人的关系里付诸真情,在他看来她用不用心没关系,只要她肯留下,他可以做那个包揽一切的人。 可她却记得今天是他的生日,还专门问了陈清。 那场车祸后他已经很多年不在意自己的生日了,以前陈仲总会冠冕堂皇借给他过生日对外展示宽宏慈爱,他的生日一年比一年像在作秀,好像除了自己,陈家上下每个人都很在意,而他也只能行尸走肉一样在他们搭好的戏台上配合演出。 陈仲倒台以后,他拿回被侵占的一切,本以为会仍旧抵触过生日。 可是现在,加速跳动的心脏告诉他不是,如果是和她在一起,他希望每天都是生日。 见他不说话,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礼物,生日快乐。” 陈誉凌接过,打开看了看,是一款bvlgari的古币戒指,和他展橱里的那些风格很搭。 “谢谢。”他敛眸将手上原有的那枚褪去,戴上她送的。 冰凉的触感留在指节上,他突然笑着看过来,“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吗?” 她表情疑惑,意思不言而喻,不是看风景吗? 陈誉凌笑她总这么天真,靠近过来为她解安全带,气息拂在耳边低声留下一句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然后不待她反应,抱着人坐到自己身上。南晚吟毫无防备,后背抵在方向盘上,他也跟着压迫上来。 她四下看去,一片漆黑了无人烟,但做这种事还是避免不了心虚,揪紧他胸前衣襟争取,“还是回去吧,去别墅里也好,别在这。” 他慢条斯理去拉裙子后面的锁链,“陈清在,你确定要过去?” “那回白鹭洲。” 身下存在感极强,他说,“可我就想现在。” “陈誉凌!” 她的斥责吞没在他倾覆的唇舌中,亲吻间隙还蛊诱十足地在她耳边说,“过生日你就让让我吧。” 反驳的言语因他的侵入而断掉,身体起伏,只能无力攀附。 外面雪簌簌落下,挡风玻璃上雨刷一刻不停擦动,车内暧昧升温。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流连过她光滑脊背,那枚金属留下若有似无的冰凉触感,划过腰际,作恶般戏弄。 她心底追悔,送什么不好。 …… 年前闻悦主演的电影举行首映礼,因她出事圈内很多合作过的明星纷纷帮忙宣传,一些关系好的朋友也都到场支持。 最出人意料的是汪越居然也来了,对着镜头惺惺作态,一副深受误解却以德报怨虚伪面孔,还承诺电影上映时会包场支持。 作完秀,主创团队上台分享拍摄历程,汪越走下来,在南晚吟身边空出的位置坐下,有恃无恐道,“那天的发言很精彩,不过别以为只有你会操纵舆论。” 她冷淡回应,“是吗,我倒不介意你多包场一些,毕竟网上那些人又不都是傻子,你不会以为装模作样演这一场,人家就会信吧?” “信不信又如何,你不会以为仅靠煽动舆论就能把我送进去吧?” 他嚣张嘲讽,“别做梦了,法律凭证据定罪,不是谁声音大就有理。” 南晚吟唇角讥讽,“对,法律凭证据定罪,也不是谁有权有势就能为所欲为,你既然懂这个道理就应该明白,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行恶之人早晚会有报应。” “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参加完首映礼,汪越约了闵佳见面,地点约在他常去的夜场。 闵佳到了包厢才知道他不止约了她一人,里面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陌生 男人,每个人身边都拥着位穿着暴露的夜场小姐。 汪越坐在中间,身边倒是干干净净,嘴里衔着根烟,见她到了张开双臂示意坐过去。 闵佳面无表情走到他身边,将伸揽的手臂拨开,径自坐下,语气冷淡问,“找我什么事。” 汪越对她的抗拒不以为意,揽着将人带进怀里,“让你和林浩东断干净考虑的怎么样了?” “你说断就断,凭什么?” 汪越笑得肆无忌惮,“佳佳,现在不是你跟我要理由的时候,是我在给你机会选择,不然我今天约在这里的对象就该是林浩东了。” “呵,”闵佳冷笑,“你还是这样,总这么自以为是。” “随你怎么说,我只看结果,今晚就是最后期限。” 闵佳愤恨看他,偏偏无可奈何,半晌后妥协,“至少等过完年,他对我不差,我不想这个时候坏他心情。” 汪越脸色瞬间阴沉,盯着她咬牙冷嗤,“你对他还真是够体谅,我都开始担心你会不会对他旧情难忘了。” “既然这么介意,那就不要来纠缠我。” “那怎么行,闵佳你记住,只有我说结束才算数。” 她眸色愤然,对他的狂妄肆意唾弃厌恨,几乎忍不住怨愤咒骂出声。 还好他的手机响起,横插的电话铃声令她冷静下来。 汪越放开她,起身去外面接电话。 闵佳快速稳下情绪,视线在包厢内扫过一圈,然后朝距离她最近的人靠去。 知道汪越在意她,李总态度很客气,拍了拍身旁女伴把位置让出来,笑着说,“闵小姐有事?” “你和汪越是朋友?” 李总回的模棱两可,“生意场上的伙伴,有些私交在。” “既然都是熟人,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跟他讲讲情,你也知道的他风流成性,之前又因为一个女明星闹得满城风雨,我实在是被他逼的没办法了。” 李总对她不设防,毕竟是汪越亲自带来的,当成自己人对待,“闻悦的事闵小姐不用担心,汪越对她无意。” 闵佳继续试探,“无意会逼的她跳楼?你不用为他遮掩,事情我都清楚。” “闵小姐你是真误会了,那天就算闻悦没出事,汪越也没打算跟她如何,喜欢她那款的其实是我。” 闵佳做出一脸恍然,“怪不得他说让我不信就来问你,原来是这样,你可别是和他串通好专门骗我的。” 她这样说李总更是信以为真,笑着替汪越保证,“我亲耳听到的怎么会作假,闵小姐就放心吧。” 透过包厢门上的玻璃间隙,闵佳看到有身影靠近。 她起身,低声留下一句那就好,正要离开却冷不防脚下一崴,整个人站立不稳跌进李总怀里。 李总下意识去接,手刚揽在她腰上,闵佳立即愤愤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一边挣扎一边泪水夺眶,受尽羞辱一般斥责。 “放开我!汪越就在外面,你再这样动手动脚我要喊他进来了!” 李总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来不及反应,觉得自己冤的不行,正要辩解就见包厢门猛地被人踹开,汪越脸色阴沉可怖走进来,幽暗的眸染上狠戾。 第97章 你嘴巴长来只会做这种事吗…… 看到汪越,李总吓得赶紧推开闵佳,“误会,她自己摔进我怀里的!” 闵佳不可置信看向他,随即对着汪越说,“你如果信他我无话可说。” 她一脸失望,笃定他会信了旁人,拿起包愤然离去,经过他身边时看都不看一眼。 汪越没去追,脚步沉沉走进包厢,站到李总面前,声音淬了毒一样阴冷,“哪只手碰的她?” 李总为自己争辩,“是她故意的,我怎么会碰你的人!” 汪越没耐心听,猝不及防摁住他一根手指折断,语气轻描淡写,“无所谓,她说是就是吧,真误会了你也忍忍。” 凄厉的哀嚎响彻包厢,闵佳下楼梯时都能隐约听到声音,她没在意,在手机上编辑信息给南晚吟发去,从刚刚的对话里可以确定,闻悦出事当天,那个李总也在。 知道汪越耐心有限,得到李总这条关键信息就够了,南晚吟叮嘱她近期不要再和汪越接触,在家里躲一段时间,医院那边不用担心,护工会用心照顾。 她做事周到,闵佳没什么好犹豫的,答应以后就拉黑了汪越的所有联系方式。 …… 喝得醉醺醺的李总捂着手指从负一层电梯走出来,神智不甚清明回忆车子停在哪了,不待他记起,身后被人猛敲一棍,瞬时失去意识栽倒在地。 陈清从暗处走出来,皮鞋勾起李总下巴,确认人没抓错后让手下把他抬到车上。 李总再恢复意识时是疼醒的,被人毫不客气扔在地上,后背撞到一截管子,从皮肉疼到骨头,偏生头被套住,入目一片漆黑,根本不知道是得罪谁了。 他小心翼翼出声求饶,“不管要钱还是要什么都好商量,要是往日有什么恩怨得罪了,我先给您道歉。” “呵。”一声冷嗤从对面传来。 他顺着声音调转方向,“您是?” 陈誉凌朝陈清看去一眼,后者会意,上前一步解开头套。 李总这才看清抓自己过来的是谁,脑海里飞速想自己哪里得罪了这尊六亲不认的煞神,越想脸色越白。 陈誉凌坐在椅子上,拿着把水果刀不紧不慢在削苹果,眼皮垂下,视线专注,分神出一句问,“想明白为什么请你过来了吗?” 李总还在看他削了半天都没断的果皮,握刀的手很稳,配上漫不经心的问询,莫名让人脊背发寒。 陈誉凌和裴泽州二男争一女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就算不知内情也多少听过一耳朵闲谈,能让他出面平事的除了南晚吟还能有谁。 李总觑着他脸色说,“闻悦的事真跟我没关系,陈总您找错人了。” “找错了?” “对对付!”李总忙不迭应和。 “陈清,”他将削好皮的苹果剔掉果核切成小片放进盘中,笑着说,“是对是错都不能让李总白来一趟,招待客人的规矩还记得吧?” “明白。” 陈清言简意赅,从地下室靠内侧的墙壁上取下指虎戴在手上。 紧盯这一幕的李总慌乱求饶,“陈总有话好说,什么都能商量!” “什么都能商量?” “都能都能!” 陈誉凌放下水果刀,将剩的苹果核一口口啃干净,“那我就不跟李总废话了,去警局指认汪越,无论汪家如何威胁,咬住不要松口。” “这……” 李总为难道,“您也知道我这点家业几斤几两,全靠和海盛的合作撑下去。” “陈清。” 陈清半点没迟疑,手起拳落,金属指虎打的李总疼到窒息,喊都喊不出来。 他拳头抬高还要给第二下,被地下室铁门“吱呀”推开的声响打断,南晚吟用巾帕捂着口鼻走进来,眉头轻蹙有些不适应,地下室常年不见日光,里头一股霉味,空气中灰尘还很多,她来了几次都呼吸不畅。 陈誉凌把果盘递过来,她尝一片夸了句“很甜。” 那当然了,他亲自选的怎么会不甜。 她对苹果的兴趣不是很大,吃完一片就放下果盘,看了眼李总面露不忍,走过去在他面前缓缓蹲下。 掩口鼻的布拿来替他擦干净脸上血迹污痕,陈誉凌在后面看着,脸色瞬间沉下来,冷戾的视线如有实质。 脏掉的巾帕被她随手扔掉,视线看向李总包扎过的手指,关心问,“李总的手伤成这样是汪越干的吧?他做事狠辣不计后果,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至于下这么重的手。” 说完一副很为他担忧的样子,“闻悦的事李总和我都心知肚明,瞒的住还好,怕就怕一旦败露你和汪越都不好收场。” 她意有所指,“以汪越的秉性不会没有后手,否则也不能肆意妄为这么多年,李总猜猜事情倘若败露,谁会是他的替死鬼?” 李总脸色发白,一半 是疼的面无血色,一半是确实担心。 南晚吟继续诱导,“有一件事我可以先透露给李总,闻悦出事当天,汪越在酒店出现的证据我有,所以这件事我一定会追究到底。是他先下手拉你垫背,还是你弃暗投明为自己寻一线生机,李总要考虑清楚。” 李总面露挣扎,看一眼面色冷郁的陈誉凌,试探问,“我如果指认汪越,汪家报复时陈总能不能稍加庇护?” 陈誉凌不作声,由着她做决定。 南晚吟笑意柔和让人生不起防备,“李总放心。” 他一咬牙点头答应,陈清放回指虎,替他松绑后还贴心帮忙拂去衣服上灰尘。李总心有余悸,对他很是不放心,忙说自己来就好。 南晚吟没多留,离开后李总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提的要求自己都已经答应,接下来不说奉若上宾,怎么也该礼遇有加才对。 哪知他才刚站起来,陈誉凌就面色沉沉站到身前,一言不发冷冷盯着他看了半天。 李总被盯的发毛,“怎……怎么了?” “香吗。” “啊?” 陈誉凌睨着他神色一字一句问,“她的手香吗?” “啊?额……香?” 陈清转开视线,不懂怎么有人既没眼色还很会作死。 陈誉凌唇角微微上扬,笑意令人毛骨悚然,“她都没给我擦过脸。” 李总:小嘴巴,不说话! 见他还在盯,李总突然心领神会,赶紧弯腰从地上抹了把灰揉脸,一丝不差地把刚刚被擦过的地方重新弄脏。 “没了!”一脸的谄媚邀功。 陈誉凌笑的和善了些,“陈清,送李总回去。” 他说完离开,李总刚要松口气,陈清就做出请的手势,“刚刚多有得罪,我送李总回去。” 李总想说不用,看了眼他脸色,心有余悸默默顺从,陈家上下就没正常人,一个比一个阴晴不定。 陈誉凌找到南晚吟时她正在卫生间洗手,泡沫打的很仔细,搓洗干净后冲水,抽出张纸巾将手擦干。 陈誉凌心底烧起的妒火稍有平息,走过去从背后抱紧她,“你真打算放过他?” 扔掉纸团,她轻描淡写说,“不这么说他怎么会心甘情愿答应,蛇鼠一窝,等着看他们狗咬狗吧。” 她神色轻蔑略带点不屑的样子令陈誉凌心底泛起蠢蠢欲动的痒,她对人这样毫不留情竟也不会显得狠心,反倒有种说不出的勾人。 他从身后贴近,下巴搁在她颈窝,声音低不可闻又透着些许委屈,“我不喜欢你碰他。” 南晚吟从镜中与他对视,说动李总指认汪越,事情有了极大进展,她心情愉悦也愿意安抚他。 白皙纤长的手指凑到他鼻前,“洗干净了,要不要闻闻?” 陈誉凌望着那节手指,凑近嗅了嗅,“你好香。” 然后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张口含住。 “陈誉凌……” 迎着她的声音,他轻易将她转过来,身体逼近,她后背抵在洗漱台上,另一只手向后撑住,才勉强稳住身体。 不待她责骂,他已经老实松嘴,笑得有些放浪,“喜欢吗?” 她蹙眉,语气不耐,“你嘴巴长来只会做这种事吗?” 他笑意扩大,怎么看都不怀好意,“不止,还会做让你更快乐的事。” 闻言,她脸色一变,推开他就想逃离是非之地,“你别闹了,一会儿陈清送完人还要过来。” 陈誉凌拦腰截住她,轻而易举将人抱起来放在洗漱台上,“他不会那么没眼色。” 安顿好她,他俯身埋下去,轻挑慢捻的功夫越发纯熟,南晚吟脖颈朝后仰起,后背紧贴镜子,双腿不自觉勾紧他脖子。 一阵痉挛过后,她的身体刚松懈,他就紧跟着进来,半点不给她缓解的时间,刚上岸就又被拖着沉入波涛。 垂柳搅动玉潭,雪峰晃出波痕。 …… 送完李总,回来的不止陈清,被委以重任的武川也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人。 包磊瑟瑟发抖,谁能想到他都跑去国外了居然还会被抓回来。 心里藏着事本就忐忑不安,在看到南晚吟从楼梯上走下来后这种不安忽地尘埃落定,该来的躲到天边都没用。 “包磊哥,请你过来是因为上次的谈话中途被打扰,这一次同样的事不会再发生,我希望你知无不言。” 包磊干巴巴赔笑,“裴总那边?” “他不会如何,我得到想要的结果会立即安排人送你回去。” 人都已经被拐来了,这时候再没眼色免不了要吃苦头,反正他也熬不住,与其那样还不如豁出去了,反正他本来就是想告诉她的。 包磊抉择后说,“我给你一个账号吧,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当初田浩找到我时手机里的视频原件已经删了,不过我提前备份过,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了。” “那么多年抬头不见低头见,良心上过意不去,给你也好,省得我天天寝食难安。”心中一块大石骤然落地,人都跟着轻快不少。 第98章 闵佳不断向前奔跑,自始至…… 包磊被人接回国和李总去了警局的消息同时传到汪越耳里,汪父大发雷霆,斥骂汪家基业早晚有一天毁到他手里。 汪越脸色阴鸷冷郁,对耳边的唾骂声毫不在意,直到汪父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恨铁不成钢说,“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在听!早就警告过你低调行事,看看你这些年做的,哪一件不是老子跟在后面给你擦屁股!” 汪越舔了舔嘴角渗出的血丝,一贯的无所顾忌,“我出事不是更趁你心意吗?” “我看你是真疯癫了!” “你心里寄予厚望的继承人真是我吗?”他冷笑留下这一句,起身头也不回离开。 汪父在后怒斥,“这个时候你还往哪去!消停一会儿别给我惹祸了!” 汪越充耳不闻,从车库里开出一辆红色跑车绝尘离去。 车上,他一刻不停在打闵佳电话,不出意外地被拉黑了,不过没关系,他知道她从来不乖,所以为了这一天早有准备。 临时短租的房子里闵佳正在看南晚吟发来的消息,事情尘埃落定,有李总的指控和包磊那拿到的视频作证,警方已经出动前往汪家抓捕汪越。 看到消息的那一刻她的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曾经她有多恨那个禽兽,无数次在角落里窥视他人前风光无限,身边的女生各个光鲜亮丽,独她一人腐烂在阴暗潮湿里。 工作受挫,医院欠费时是真觉得活不下去了,用身上仅存的十块钱买了一把水果刀,揣在衣袖里去他常流连的夜场蹲守。 汪公子出行一如既往地喜欢摆排场,乌泱泱一群人簇拥着,凡是路过的没一个不驻足观望。 她压低帽檐,融入观望的人群中,只等他路过便狠狠给上一刀,既然自己和妈妈活不下去了,他这罪魁祸首也别想置身事外。 可笑的是她做足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却连他身边都没能接近,才上前一步便被围簇在他旁边的人推倒,至今都记得那人是如何调笑讥讽。 “汪少魅力不减当年,以前在学校也有女的这么扑上来,赶都赶不尽。” 汪越那时神色冷淡瞥来一眼,看路边垃圾一样的眼神,轻慢又不以为意。 帽檐下她的眼愤恨通红,冤自己没用,连伤他都做不到。 过去种种不甘怨恨袭上心头,还好老天有眼,他这样的畜生早该定罪。 她沉浸在情绪里久久难以平复,直到敲门声响起,一声接着一声,不紧不慢耐心十足,笃定主人一定在家里。 闵佳升起警惕,这处新住所没人知道,她也没点外卖,房租刚结清,谁会在这时上门? 敲门声仍在继续,她擦干眼泪打开门外监控,汪越的身影出现在屏幕里,他似有所感,抬头看来一眼,无所顾忌地笑着。 他不在家里等着被抓,跑到这里做什么! 敲门声一顿,他隔着门说话,“佳佳你以为躲得掉吗?” 闵佳本想装作听不见,只要不开门他奈何不了自己。 “我知道你在,要么出来跟我走,要么我去医院找你妈妈,京市就这么大,南晚吟能把人藏去哪?” 片刻后,防盗门从里面打开,汪越站在外面笑的得意,“佳佳,我还是最了解你的人对吗?” “无耻。” “那可怎么办,你永远都要和我这个无耻的人捆绑在一起。” 汪越拉着她离开,到楼下将人塞进车里,启动车子后朝机场驶去。 闵佳看得出来他时间很紧促,有人在实时向他汇报警察那边的进度,目前已经从汪家离开,正在加大力度全城范围内搜捕他。 红色跑车驶 入隧道,如一道极速划过的闪电上演生死时速,闵佳的脸陷在昏暗光影里,突然淡笑说起以前。 “刚在一起时我总喜欢跟你说学校的事,你那时候说了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你说闵佳,你是会给自己抬价的。” “我当时不明白,觉得受了侮辱,后来想想你的确了解我,我谈学校,谈课业压力归根结底其实就是想提醒你,我和你身边那些莺莺燕燕不一样,你不能拿对她们的态度来待我。” “怪我心比天高,总觉得自己对你而言是不同的,拿乔也好,当众驳你脸面也好,都只是为了让你身边那些人明白我是特殊的。” “我知道你对我是有耐心的,所以也愿意给我铺台阶,可那耐心有限,不知道哪天就耗尽了。” 她失笑,眼神黯淡,“汪越,你翻脸时真挺无情的。” “我在意的东西全部赶尽杀绝,引以为傲的学历,关系刚有所缓和的爸爸,还有医院里熬日子的妈妈……我真的一度被你逼到活不下去。” 汪越一字不落听着,分神捏住她下巴,指腹蹭去眼角泪痕。 “佳佳,你那么心高气傲,有一点不顺心就把分手挂在嘴上,你太不珍惜我们的感情了,我只能把你的傲骨一根根敲断,等你想明白,等你低头,可惜你总学不会听话。” “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是在一起了,等去到国外没人能奈何我,照样给你好日子过。” 闵佳眸色淡漠,“你以为还逃得掉吗。” 汪越对她的话不以为意,专注在开车上,前方透出亮光,出口近在眼前。 闵佳盯着他的侧脸,和初遇一样狂傲到不可一世。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决然解开安全带,猝不及防去抢夺方向盘。 汪越来不及阻止,隧道里车子骤然失控,几声车轮摩擦地面的急刹后撞上墙壁。 车头凹陷,剧烈的冲击一瞬间让车内两人陷入昏迷,碎玻璃在汪越脸上划出道道血痕。 不知道过去多久,当他再恢复意识时是被车里的浓烟呛醒,身侧传来窸窣响声,闵佳的腿被卡住,正在奋力挣脱。 见他醒来,她更加慌乱,不顾疼痛拼命想把腿拽出来,断裂的内板边缘锋利,划的她腿上血流不止。 浓烟滚滚,车内温度不断升高,汪越解开安全带,在她恐惧的目光中身体倾斜过来,用力掰开困住她小腿的断缘,然后打开车门将她推了出去。 从车内逃离,闵佳迅速跑远,身后跑车撑到极限,爆炸掀起的热浪吹动她垂在肩上的头发,灼热逼人。 昏暗隧道里红色跑车陷在熊熊火焰里,同它相反的方向,闵佳不断向前奔跑,一刻不停争分夺秒,哪怕已经处于安全距离也不停歇,自始至终都没回头多看一眼。 …… 汪越畏罪潜逃途中发生车祸,警察赶到时人已经葬身火海,案件经过调查于一周后公布结果,闻悦坠楼案历经三个月终于真相大白。 南晚吟看完闻悦后去见了闵佳,她正在病房里给妈妈喂粥,很温馨的画面。 闵佳妈妈做完手术正在康复阶段,南晚吟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学业没完成一直是我耿耿于怀的事,等妈妈出院了我想把这个遗憾弥补掉。” “想做就去做,警方那边不会对外泄露汪越出事当天你也在现场,汪家应对新恒的供应链垄断分身乏术,无暇找你麻烦,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闵佳真心感激,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南晚吟才告辞离开。 回到白鹭洲时已经是深夜,小年刚过去,冬意正浓,外面雪积了厚厚一层,手机上天气提示明天还会继续下雪。 她在入户厅换鞋,陈誉凌穿着睡衣从房间里出来,林浩东送的情侣款,毛茸茸的,帽子上还垂下两只长耳朵。 他第一次穿时南晚吟就忍俊不禁,以为他只是图新鲜,没想到之后竟然经常上身,自己穿不够,还磨着她一起穿。 她对这种风格很难接受,好在只用在家里穿,时间一久也习惯了。 他踱步过来,双手插兜倚在鞋柜前,斜眼盯她。 “干嘛?”换完鞋随口问一句往屋里走。 陈誉凌揽着她腰把人拦下,不说话也不放开她,摆明了让她自己想。 僵持片刻,南晚吟率先败下阵,“谢谢你,真能干,帮了大忙。” 他脸色才好看一些,得寸进尺说,“只有口头感谢?” 温热的手顺着腰际钻进来,贴着皮肤摩挲。 腰侧皮肉敏感,她痒得直缩,为逃脱不得不妥协,垫脚在他唇上亲了下。 “这还差不多。” 餐桌上饭菜还在冒热气,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不论她回来是早是晚,他都能掐点让饭菜出锅。 用餐时她吃的不多,以往过了六点都会控制饮食,有时候拗不过他就只能少吃一点,总不好驳了他这一桌饭菜的心意。 见她停下进食,陈誉凌说,“明天我要去趟港城,办完事会尽快在年前赶回来。” 后天就是除夕,时间紧促,他其实不必着急赶回来的,都是孑然一身没有家人,在哪里过年都一样。 似乎看出她所想,他说,“回来陪你过年,以后每个除夕都要一起过。” 南晚吟默了默,在他的注视下说,“我陪你去港城吧,在那边过年,时间不会很赶。” 他总归在闻悦的事上出力颇多,还不惜亏损牵制汪家,再如何把彼此放在各取所需的位置上,她心里也是领情的。 陈誉凌因这意外之喜反应有些迟钝,“你陪我留在港城过年?” 他是无所谓,可她在京市还有很多朋友,过年这种日子总要走动。 “我对在哪里过年没有讲究,寄人篱下的日子跟四处漂泊没区别,我小时候就没有家,倒不执着于非要守着一个地方过年。” 她说没有家时语气平淡,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却异常强烈地刺得他心口抽痛。 第99章 睡觉就不可以吃了吗?…… 第二天两人落地港城,吃的第一顿还是面,七拐八拐的小巷子陈誉凌轻车熟路绕过,其貌不扬的面馆与记忆里重合,老板热情招待,桌面擦了又擦。 端上来的吃食和上次没什么变化,只少了那位老人颤巍巍的身影。 吃完饭,面碗下照例压了一张红钞。 两人回到车上,陈誉凌单手掌方向盘,另一只手肘撑在车窗上手指抵唇,独自静默片刻后说,“阿婆走的不算受苦,我再照看他们一年,明年就不过来了。” 南晚吟不予置评,这是他自己的事,来不来他自己说了算。 吃完面两人上山,陈誉凌带她去了给裴泽州求签的寺庙。 往生殿供台上一座座木牌庄肃凝重,陈誉凌点燃香后在手里甩了甩,青烟袅袅,他闭上眼大概是在和已逝的亲人诉说大仇得报。 香火被他郑重插在铜炉里,烟灰断掉一节,南晚吟在旁默默看着,等他结束后来牵她的手,两人一起离开。 下山时暮色沉沉,她以为这趟回来仓促,住所大概会在酒店,陈誉凌却带她去了芳洲公馆。 到房间歇下,她才好奇问,“你不是说还给林浩东了吗?” 陈誉凌正蹲在窗边查看被雨水泡的有些翘起的木质地板,随口回,“买回来了,现在是你的。” 佣人粗心,漏了一扇窗没关,雨水灌进来,积在窗边这一圈地板上 ,已经开裂变形。 他心里有了翻修的想法,只是这种经过历史洗礼的老洋房价值就在于它的岁月痕迹,一经翻修价值会大打折扣。 不过与她住起来舒服比,那点损失不值一提。 南晚吟欲言又止,脱下外套才说,“你不用这样的。” 陈誉凌从窗边抬头,很有耐心地说,“可我的新年规划是让你在每个城市都有家,从此不再寄人篱下。” 视线在空中交汇,他说的认真,丝毫不让人怀疑话中真假。 南晚吟一时失去反应,理智上他给什么她都应该来者不拒接下,可是真的被人这样用心对待,随口说的话都被听进心里,默默做着规划,她很难做到内心不起波澜。 前车之鉴犹在眼前,他们这种人动情时的确令人难以招架,忍不住就会幻想自己是那个特例,然而一旦沦陷,现实又会给出毫不留情的打击。 南晚吟告诫自己犯一次傻已经足够,不要重蹈覆辙。 唇角含笑,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她开玩笑揭过,“陈老板财大气粗,不过每个城市都有家的话我可住不过来。” 看出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陈誉凌也没再做什么保证,事情是办出来的,多说无益。 检查完地板,他又去了浴室,这地方外边看着风光无限,里面处处年久失修,偶尔落脚一次还行,想要常住是一定要翻修的。 舟车劳顿一天,洗过澡后上床休息,陈誉凌抱她在怀里静静相依,倒没做什么过火的事,挺让她摸不着头脑的。 他好像很享受这种温存时刻,之前每次做完也是这样,喜欢抱着她绕着一缕头发不放,鼻息会从头顶晕染到颈窝。 难得他今晚什么都不做,见她有了困意便熄灭灯光,人仍紧贴上来,黏在她耳边说,“记得吗,在江城每晚我都会这样抱你入睡。” 她困意顿时消散,转过来盯他,“陈誉凌!” 他有恃无恐,用下巴上新长出的胡渣蹭她后背。 “我们也不光是一起抱着睡,我亲你时一开始还很抵触,后来你就习惯了,有时候我只要一靠近,你自己就会伸出舌头。” “你够了!” “如果不是看在你是个病人神志不清,那会儿我就想和你做,可惜你一次没醒来过。” 他语气惋惜,唇落在她肩头亲了亲,“幸好你没和他结婚。” 她气性上来偏要拧这一下,“我如果和他结婚了呢?” “那我就做你情夫,你在他那里欲求不满随时可以来找我。”他半点不懂何为道德,这种话从嘴里说出来都透着股理直气壮。 南晚吟忍无可忍,冷笑讥讽,“你想横插一脚也要看我愿不愿意。” “那有什么,多一个又不多,你快乐最重要,我很懂事的。” “你没有羞耻心的吗?” “那种东西是累赘,追你不需要。” 他说完,唇已经下移,仔细描摹,还不知死活地说,“你这里不会说谎。” 她是真被戏弄生气了,咬牙切齿问,“不是要睡觉吗!” 他天真发问,“睡觉就不可以吃了吗?” “你……” 斥骂声急促断掉,隐忍的呻i吟像小猫呜咽,他停下轻咬,满意看她偃旗息鼓。 窗外透进斑驳光影,两道湿热呼吸交缠在一起,陈誉凌从她身前抬头,眼睛晶亮欣赏她面色潮红的媚态。 “你好漂亮。” 指腹贴在唇上,感受那里柔软的触感,“告诉我,你想吗?” 紧闭的唇突然张开,她的唇瓣毫无预兆包裹住指尖,没说话,只剩眸色潮湿勾人。 陈誉凌被钓的分不清东西南北,翻身就想压住她,手指蓦地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下了狠力气咬,松嘴时留下一圈齿痕。 缓过痛劲,陈誉凌把手指对向窗外光影,很得意地说,“形状像戒指,想纹下来。” 南晚吟:……滚啊 …… 除夕当天陈誉凌开车带她去码头,乘船前往港城附近的海岛渔村南湾。 咸湿的海风穿过甲班撩动发丝,城市的高楼大厦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碧海蓝天以及星罗棋布的绿色岛屿。 当航程结束渡轮停靠在南湾码头时,南湾带有港城特色的街景映入眼帘,游客和岛民混迹在一起,街道狭窄蜿蜒,两旁房屋低矮,外墙漆成各种颜色,引得游客争相打卡。 陈誉凌牵着她的手走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与人流攒动的热闹处相反而行,轻车熟路绕过一条条小巷,在一家院墙上爬满蔷薇藤的人家前停下。 他上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回应,不多时一个看着勤快质朴的女人开门迎出来。 “萍嫂。” 疑惑的表情在看到陈誉凌后立马笑逐颜开,萍嫂对里面喊着,“婆婆阿公,小安少爷回来啦!” 陈誉凌带南晚吟走进去,在她耳边说,“阿公是从渔村发迹的,老了以后跟婆婆搬回来养老。” 精神抖擞的老人和面相慈和的婆婆一起迎出来,看了他一眼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南晚吟身上。 陈誉凌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大概是在介绍她,两个老人听完都很激动,婆婆伸手挽住她,仔细又看了看,很开心地又说了几句话。 陈誉凌跟在旁边告诉她,“夸你漂亮,夸我会找女朋友。” 她没做好见他家人的准备,但也不好这时候让老人失望,转头瞪他一眼又乖巧懂事扶着婆婆进屋。 陈誉凌在后面跟阿公说话,收起嬉皮笑脸的劲儿正经很多。 小院安静,风景和空气都很好,在二楼观景台坐下,刚刚开门的萍嫂端了茶点上来。 身后护栏缠满枝蔓,不难想象春天开花时是怎样一副姹紫嫣红的景象,渔村安逸祥和,周围都是熟悉的邻居,在这里生活的确是养老的绝佳选择。 说了会儿话,婆婆突然让萍嫂去拿东西,没过多会儿一个古朴雕刻纹路的檀木盒子被塞到南晚吟手里。 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能预想到应该十分贵重,刚要推辞就被陈誉凌拦下,他把木匣接过去打开,露出里面通体幽绿的翡翠手镯,取出来径直戴在她手腕上。 “陈誉凌……” 拒绝的话还没出口,他已经握着她的手腕迎向阳光充足处,皓白手腕上那一圈墨绿像一泓碧水,通体盈透,饱满圆润。 陈誉凌对上手效果很满意,得意说,“很贵的,这一趟没白来。” 南晚吟忍不住在下边掐他腿肉,低声说,“再贵也不能要。” “怎么不能,带你过来就是要东西的。” 他说完又去跟婆婆卖乖,几句话下去把老人哄得笑意不止。东西都戴手上了,这时候摘下来多少有点扫兴,她只能在旁陪笑,打算等结束后私下还给陈誉凌。 吃完饭后两人告别,陈誉凌没有离岛打算,带她去了沙滩,不知他什么时候安排的,那边已经支起一个大帐篷,露营桌椅一应俱全。 天色逐渐暗沉,港城冬天不算太冷,沙滩被海浪抚平,游人渐次离岛,南湾随着夜幕降临陷入寂静。 海风渐静,潮水退到远处,朦胧月光在海面泛起一层细碎银光。 南晚吟赤脚行走在沙滩上,鞋子被陈誉凌提在手里,细沙柔软拖住脚掌,点燃的篝火送来暖意,中和了脚底的湿凉。 在帐篷前的躺椅坐下,他去里面拿出一条毛毯盖在她身上,然后不由分说厚着脸皮一起挤上来。 墨色夜空低垂,星光点点,伸手好似可以触及。 难得的幽静时光,让人短暂逃离现实繁琐,她懒得同他计较,在他怀里找了舒服的姿势,海风是凉的,毛毯下他的身体却滚烫如火炉,让她些许地原谅了他的粘人。 举起手腕,墨绿色手镯仿佛融进夜色,她在他怀里说,“陈誉凌,这东西我不能收,寓意不一样,你拿回去。” 他的手从身后揽过握住她,“这是婆婆很早就拍下来留给孙媳的,我只认你,所以这镯子只能是你的,哪怕你以后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它也是你的。” 她回头,眸色复杂,欲说还休,所有未出口的都尽数吞没在他贴来的吻中,细密缠绵。 第100章 他们之间断不干净,除非他死…… 静谧沙滩上这一处的篝火噼啪作响,火光映照在两人侧脸上,她被陈誉凌勾着脖子索吻,亲亲停停,氛围柔和惬意。 毛毯下他的手臂紧揽在腰上,温热的手掌贴着腹部,嘴唇在额上一下下轻啄。 “你打电话让我帮武川那次,夜空也是这样漆黑,月亮清冷,星星若隐若现,海面波光粼粼,我那时在想可惜没人分享。” 她不说话,沉默听着。 陈誉凌下巴贴紧她颈窝,“没接到你的电话时我其实没有这种遗憾,所以大概不是可惜没人分享,而是可惜不能和你分享。” 她的头向后蹭了蹭,几乎可以感受到他有力跳动的心脏,“很漂亮,谢谢你。” 两道身影依偎在一起密不可分,时间流速不再精确,细碎对话里半小时眨眼逝去,接吻时一分钟又显得格外漫长。 她的眼眸湿润,盛着海水盈满星光,璀璨映入他眸底,看不够亲不够,曾经觉得了然无趣的人生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珍惜无比。 最好这一刻再漫长点,让他能够拥着她凋零,或者天荒地老。 唇凑近耳边,温存地舔了舔,他说,“晚晚,新年快乐。” 头顶无数烟花绚烂绽放,近处的渔村,远处的城市,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氛围中。 2020成为过去,2021在火树银花中到来。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陈誉凌似乎说了一句话,但声音太小,掩盖在烟花声中,她没听清楚,回头看他问,“你说什么?” 他唇角勾起笑,没答,俯首吻上她。 海浪一下下扑打在沙滩上,篝火燃烬,残留的余温烘的人脸颊晕红。 …… 闻悦主演的电影在春节档上映,因之前一系列事情影响,电影未播先火出圈,引起很多人关注,上映时不论是出于支持还是凑热闹贡献票房的人都源源不断。 随着观众不断涌入,电影稳居春节档票房榜首,很多人真情实感写下观影感受,中间的悬疑和结尾出人意料的反转都令观众赞不绝口,尤其是圆满温馨的结局与春节氛围相得益彰,口碑很快发酵,大家的关注度也由对演员传闻转为剧情拆解上。 闻悦细腻生动的演技在大荧幕上冲击感十足,绝境中反转的爆发力令观众赞叹连连,几乎每一条用心写下的影评都要着重夸赞她一句。 跟陈静通完话交代完电影宣传事宜后,南晚吟又给闻羡打去电话,他在医院照顾闻悦,接通的视频里可以看到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但不显憔悴,看着就像睡着了。 如果她此刻醒着一定也会很高兴的,曾经畅想做万众瞩目的焦点,如今近在眼前。属于闻悦的风光无限已经到来,只是主人还在沉睡着。 挂断视频后南晚吟情绪有些低落,想闻悦如果真的一直不醒过来该怎么办,她是被自己连累的,明明星途璀璨有大好未来,眼下却被害成这副模样。她内心愧疚难安,偏偏这种事上无从出力,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奇迹上。 察觉到她心情不佳,陈誉凌极有眼色地体贴懂事,为转开她的注意力提起等天气暖和些就动工修缮洋房,问她有什么喜欢的风格,到时候可以和设计师沟通。 她觉得现在这样其实就很好,保留房子原有的韵味,对破败的地方稍加修缮,日后找人用心点看护就好。 陈誉凌全部答应照办,卧室里只亮着一盏复古琉璃台灯,光线柔和温暖,两人在被子里相拥,他的手在她头顶轻抚,撸毛一样上瘾。 就着夜色,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她感兴趣了会回,不想理他就闭上眼培养睡意。 陈誉凌毫不在意,只要她在,他从不感到倦怠,哪怕自说自话也别有滋味。知道她入睡难,他每次都极有耐心地陪她到最后,什么时候确认她睡着了自己才会入睡。 怀里的人呼吸逐渐绵长,睡颜安静无害,每次看都让他觉得心头一软。 低头在她额上落下轻吻,调整好让她更舒服的睡姿,他将台灯换掉,室内陷入一片漆黑。 她在黑暗中转身,睡熟后对他反倒没那么抵触防备,寻着热源将脸颊贴在他胸口,毛茸茸的脑袋抵着脖颈,像只突然翻肚皮的小猫。 …… 翌日天气晴好,温度也比平时要高,暖洋洋照在身上催人发懒。 白天无事,南晚吟窝在床上想补个午觉,陈誉凌亦步亦趋贴着她,做什么都难获片刻清净,她想当他不存在,他在被子底下却从来不老实,揉揉捏捏扰的人困意全无。 她忍无可忍转回身瞪他,冷眼翻给瞎子看,他倒像是深受鼓舞,手越发不老实起来,脑袋埋在颈窝深嗅,不时还要伸出舌头舔一舔,冷不丁弄得人脊背发痒。 湿热呼吸抚在脖颈上,他仍在得寸进尺,故意问,“可以吃吗?” “陈誉凌。”她咬牙喊他名字。 他立马回应,“嗯?” “滚远点。” “那不行。” 不仅不行,还贴的更近,翻身压在她身上,下巴抵开睡意领口,舌尖扫过锁骨,在胸前戏弄。 她抬手推拒的动作被他轻而易举制止,单手抓住两只手腕扣在头顶,另一只手去解她扣子。 呼吸越来越重,动作也越来越急迫,沉入时唇吻上她,舌在口中追逐,占据她全副心神,身体像海浪中颠簸的一叶轻舟,起伏无依,困于铜墙铁壁。 彼此都沉浸其中时,院外门铃声突兀响起,回来以后陈誉凌就给佣人放了假,芳洲公馆里只剩她们二人。 他撑在身上脸色黑沉不悦,懒得管是谁这时候这么没眼色上门叨扰,半点没有要下去开门的意思。 门铃坚持不懈奏响,期间还夹杂几声不耐烦的拍门,无端扰乱旖旎氛围,南晚吟没了心思,挣开手推他。 “去开门……” 他卖力横冲,撞的她语不成调,语气不容商量,“不去。” 门铃声扰的人心烦意乱,她耐心所剩无几,抬手给他一巴掌,用足力道,“快点!” 他闻言一笑,利落回答一个“好”字,原本照顾她的节奏立马化身疾风骤雨。 指甲深陷进他手臂,她艰难出声,“让你快点……去开门!” 陈誉凌本想将无赖一耍到底,奈何她越来越不配合,怕她生气不理人,到底是妥协了。 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他翻身下床去套衣服,压着的火气尽数算在不速之客身上。 下楼打开院门,林浩东那张惹人烦的脸露出来,十分自来熟地往里走,还略带埋怨怪他迟迟不开门。 陈誉凌黑着脸目光不善盯他,不耐烦问,“你来做什么。” 不用人邀请,林浩东已经在客厅坐下,随手剥了个香蕉啃两口,“什么话,过年来港城兄弟不得来看看你?” 陈誉凌嗤笑,“有事说没事滚。” “呦!翻脸无情啊,跟兄弟要房子时态度那叫一个谦逊知礼,这才过去多久就暴露本性了?” 损完一句拿出烟盒控出一根衔在嘴里,翻找打火机时陈誉凌毫不客气把他嘴里的烟抽走扔垃圾桶,言简意赅,“禁烟。” 林浩东一脸的“你在开玩笑”,打量他问,“陈老板戒烟了?” 陈誉凌面无表情看他,意思不言而喻。 林浩东仍觉得是听到天方夜谭,“啧啧啧,以前劝你少抽点怎么说的?” 陈誉凌睨来一眼,煞有其事地解释,“不健康,要抽滚家去。” “你吃枪药了?说话这么不客气,大过年的兄弟专门来瞧你,什么态度。” 陈誉凌懒得多跟他废话一句,“没事赶紧滚。” 一来他就黑着脸,林浩东咂摸出不对,仔细又打量两眼,脸上隐约能看出巴掌印,手臂上还有新鲜抓痕,他立马回过味来,打趣道,“啧,这脸上可真精彩,怪我来的不巧。” “知道还不赶紧滚。” 林浩东也不跟他继续嘴贫,问起正事,“听说你带她去南湾了,来真的?” 陈誉凌正色回问,“我哪里让你觉得是在开玩笑?” 这纯纯是陷进去了,林浩东觉得难办,“兄弟可提醒你一句,你有心人家未必有意,陷太深小心惨淡收场。” “用不着你操心,我们感情好着,管好自己吧。” 林浩东听乐了,“那她以后要不想跟你过了呢?裴泽州都走婚礼流程了,她不也说结束就结束吗,南晚吟这人看着温柔实际心是最狠的,决定的事不会回头,你要想清楚。” 陈誉凌不以为意,“我想的很清楚,她要什么我都能给,我的唯一诉求就是和她在一起,任何人或事都改变不了。” 他越是如此笃定,林浩东反倒越放不下心,“有时候太强求未必会如你心意,也容易把人逼走,你们俩现在看着融洽,真要遇上点事,都是不会轻易低头的性子,再好的感情犟着犟着也散了。” 他真心建议,“你要真想和她走下去,该说开的话要尽早说开,最好问问她是怎么想的。” 陈誉凌难得认真听他讲话,没做反驳。 确实是应该开诚布公地谈谈了,他自己也清楚她留下来是形势所迫,对他未必喜欢,倘若形势好转,或者她有了更好的选择,是不是就会像踢开裴泽州一样踢开他? 那样无情利落的处事的确大快人心,不过是放在对她前任上,若是拿来对他,只要一想想陈誉凌就接受不来。 所以还是该要她明白,他是认真想要和她拥有以后的。 既然让他抓到机会就永远不要想着了断,他们之间断不干净,除非他死。 第101章 我的大明星 打发走林浩东,陈誉凌正打算去楼上和南晚吟认真聊一聊两人的事,还没迈上楼梯就看她一脸惊喜脚步急匆匆跑下来。 “慢点,什么事这么急。”他伸手去接,被她扑了个满怀。 高兴又欣喜,“闻悦醒了!” 看到她开心,他也由衷觉得这是个好消息,她一刻等不及,当即收拾好东西两人就赶回去。 落地京市后直奔医院,病房里闻羡赵涵陈静都在,闻悦靠着枕头正在和她们说话,看到她来,第一句话就是,“辛苦啦,我的经纪人。” 一路的紧张忐忑在这一刻尽数抚平,两人相视一笑,南晚吟说,“你也是,我的大明星。” 闻悦醒来在wb报平安的消息第一时间冲上热搜,粉丝纷纷在评论区留言关心,路人也送上祝福。 报完平安后她又编辑一条长博文,清楚明了地还原了出事经过,大家才知道原来闻羡就是她的弟弟,南晚吟也根本不是吃人血馒头的无良经纪人,而是一直在顶着压力努力为艺人讨公道。 跟风骂过她的人都自觉道歉,闻悦的很多粉丝更是手写道歉信,感谢她在大家都不明真相时没有放弃过对抗黑恶,哪怕承受过那么多的网暴和恶意也从没退缩。 事情终于圆满收场,闻悦继续在医院休养,做了一个月的康复训练,经医生评估后身体没什么后遗症才办理出院手续。 出院后南晚吟没急着给她安排工作,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今时不同往日,过去无人在意闻悦是谁,任何机会都要紧紧抓住,还要随时承担被替换的风险。 而现在不一样,既有知名度,又有演技口碑,电影实绩也是板上钉钉,多少人等着她病愈复出后的合作,一个月里收到无数邀约,其中不乏大制作电影女主,很多访谈类综艺都想邀请她上节目分享病愈后的心路历程。 陈静挑选了一些质量话题度都不错的合作方来问她意思,其中就有一位愿意出资将闻悦的经历改编成电影的投资商,这倒给了她灵感。 钟毓秀的娱乐公司万事俱备只欠一道打响知名度的东风,闻悦的遭遇如果改编成电影的确极具话题度,票房想来也不会太差,她现在已经有一部电影实绩,演技和脸都经得住大荧幕考验,走这条路未尝不可。 只是不知道闻悦是否愿意。 以她现在的名气,去任何一家大公司都会是被争抢的对象,远比她和钟毓秀合作的新公司看着更有前途。 思虑再三,她还是决定问问闻悦的意思,无论是有去其他公司的打算还是想继续留在星耀她都尊重,了解她的想法才好为今后做打算。 手机上编辑好一条消息,按下发送键后一切尘埃落定,她反而没那么焦虑了,如果工作上终有一别,至少生活里大家仍旧可以做朋友。 闻悦的回复很快发来,没有太多言语修饰,只一句,“我和闻羡都跟你走。” 短短一行字,看的人心口发涩,过去那么多年她没想过交朋友这回事,清楚自己什么秉性,用心接近的人大多带着目的,也从不奢望看似稀疏平常的友谊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也是可以有这种幸运的。 …… 陈誉凌忙完来公司接人,没提前打招呼,打算给个惊喜。不过以她的性子来说这可能不算惊喜。 哪怕是惊吓,一想到她慌张怕被人看到的样子,或许气性上来还会给他一巴掌,陈誉凌觉得也十分值得期待。 前台看到他来,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叫老板好像不对,不叫人也不对,愣在原地就想往楼上打电话。 他抬手制止,“忙你的。” 进入电梯,他给南晚吟打去电话,耐心等了会儿仍是无人接听。 到楼层后恰好有人等在外面,公司的人他记不住脸,只隐约想起好像是和她走的很近,于是问,“她在哪?” 刘宁还沉浸在他突然出现的震惊里,乍一听到询问,脑子过了一下,明白是在问谁,忙说,“南南姐在静姐那边谈解约合同的事。” 陈誉凌本不在意她在谈什么工作,她自己的事怎么做都可以,只是听到解约合同,心里升起些许异样,多问一句,“谁要解约?” “啊?哦,闻悦姐还有闻羡,好像沁雪也是。” 迈开的脚步一顿,他转身看过来,脸色蓦地有些冷沉,看得刘宁站立不安。 “她亲自去谈的?” “嗯对,南南姐亲自走流程速度会快一点,下班前就应该会有结果。”刘宁对他没有防备,问什么都知无不言。 陈誉凌唇角扯了下,像是回应她,又像是自言自语,“她很想尽快有结果吗。” 说完也不需要她给回答,面无表情往办公室去,给陈清拨去一通电话。 南晚吟和陈静谈完事情才看到他的未接来电,一边往自己办公室走,一边回拨,铃声却从办公室内传出。 她脚步一缓,停下片刻将门推开,陈誉凌正坐在会客沙发上,视线盯着手机屏幕,听到动静抬头看来,对视的一眼里,他知道她也在观望审视。 审视什么呢,怕他知道吗,还是想要瞒他到最后。 她在想什么似乎也不难猜,急于给亲近的人解约,闻悦的事刚有好转就急于同他做分割,等她把一切规划好,是不是就该直接跟他摊牌说结束了。 陈誉凌按下心中所想,在她越发猜疑的目光中先笑出来,“看什么,不认识了?” 南晚吟反手关门,朝他走来,“怎么会突然过来。” “接你下班,不可以吗?” “等很久了吗?” 看着不断走近的人,直到站在他身前,陈誉凌才觉得似乎同她没那么疏远,刚刚她站在门边看来的那眼,让他十足地不舒服,仿佛一瞬间两人之间隔了千山万水,从她的眼里看不出半点情意。 他不喜欢这样,拉着她手臂稍用些力,人便跌坐在怀里,拥着她下巴抵进颈窝,他十分享受这样的温存。 “晚上想吃什么?” “都可以。” “你很贪心。” “什么?” “都可以就代表来者不拒,什么都接受,什么也都拒绝,晚晚,你让人没有安全感。” 他喃喃低语,温 热气息扑在颈窝,又麻又痒。 察觉到他有更进一步的意图,她抬手推拒,“这里不可以。” 他的唇落在颈上,轻柔缠绵,“哪里可以呢。” 她颤声回应,“回去。” 陈誉凌表现的很听话,撤开唇舌,满意看她眸光潋滟的模样,“好,都听你的。” 离开公司时手被他挽着,一道道视线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他很坦然,她也尽量做到平静应对。 和她在一起后他开车一直很稳,南晚吟险些忘了最初认识的他,开车横冲直撞很不要命。 从公司到白鹭洲,一路上两人没有交谈,她在想他现在是什么想法,而他专注于飙车。 平时二十分钟的车程缩减到十分钟,到进入房间前他还很稳得住,将她换下的鞋妥善收起来,退掉的外套也抚平褶皱挂好。 轮到他自己,无论是松领带还是摘手表的动作都透着慢条斯理的压迫,南晚吟因他逼近的动作步步紧退。 “不是说回来就可以吗?” “你……” 话音吞没在他突然侵入的吻中,激烈灼热带着欲望,脚步挪转,她被带着不知身在何处,后背抵在墙上,他身躯坚硬如铜墙铁壁,密不透风压得她不能喘息。 “陈誉凌。”她在吞咽的间隙里艰难出声。 “嗯?” “你听到什么了吗?” “嗯。” “没有想问我的?” “有,很多,但不是现在。” 他拖起她的臀,让她双腿可以缠在他腰间,走动时彼此的欲望都在高涨。 她被放在梳妆台上,陈誉凌抵进腿间,唇齿研磨,“腰带,帮我解开。” 身心都被欲望支配,她也无暇顾及其他,手搭在扣子上,抽开皮带后去解更里面的扣子。 到最后一步时她提醒,“没洗澡。” 他止住急切的渴求,唇在她额上亲了亲,褪掉彼此衣服抱她去浴室。 浴缸里在放水,他打开花洒调好温度简略冲洗一遍,然后拥着她跌进浴缸,泡沫淹没胸口,她撑住缸沿才勉强稳住身体不下滑。 趁着她手忙脚乱的功夫,他已经潜进水下,分开她双腿埋首偷香。 水面波痕晃动,绵密泡沫遮掩住水下交缠,她脖颈无力后仰,手指抓紧缸沿,情i欲不断攀升。 他破水而出时脸上笑容得意,欣赏她这一刻眼色妩媚的柔情,身体是软的,沉入时缠的他呼吸不畅,想和她一起溺死在水里。 水花四溅,他比平时要的狠,动作激烈紧促,正面亲完又将她翻过来,没等她有所缓解,从身后挺i入,唇在脊背上描画。 结束时她已经无力分辨过去多久,只觉得像无尽头一般,被他抱着冲洗干净,一路辗转终于沾了床。 陷进被子里她睡得很快,精力都被耗尽,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她睡颜晕红,看着很乖,明明刚才哪里都软绵,任谁也猜不透心会这样硬。 陈誉凌从后面拥她入怀,鼻息嗅着发香,只想这样长长久久和她腻在一起。 手机震动打破宁静,她蹙眉一副被扰清梦的不悦。看一眼来电人,他将电话挂断,俯首在她眉心落吻,然后无声起身,开门去外面回拨。 接通后陈清将查到的信息尽数告知,她不光在安排那些人的解约,还私下里和钟毓秀达成合作。 她们合开公司,那星耀呢,她还是打算离开吗。 只是离开星耀,还是连同他也一起离开呢? 第102章 有所图谋的关系里,付出…… 再次回到室内时她已经睡得很熟,他将灯光调暗,靠近她亲吻耳垂,然后是侧颈,挪到锁骨后又覆在唇上,力道由轻到重,极有耐心地一点点施加。 她在睡梦中被窒息感憋醒,迷蒙视线里是他放大的俊颜,见她醒了,不仅不心虚,反而变本加厉,勾着她的舌吮i吸,啧啧声暧昧作响。 “陈誉凌……你有病啊……”齿缝里挤出声若蚊蝇的斥骂。 “你爱我吗?” 她唇舌明显一僵,他缓缓睁开眼,黑眸将她抗拒的神色一览无余。 这个话题令她抵触,放在以前他不会自讨没趣,而现在,他迫切需要她的保证来缓解心底的不安。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她仍是不答,明明醒着却不肯睁眼,试图蒙混过关。 陈誉凌便缠着她亲到呼吸不畅,紧闭的双眼终究是睁开了,只是里面没有他期望的情意。 她冷静平淡开口,“陈誉凌,我困了。” 他盯着看了半天,忽地一笑,退步说,“那就睡吧。” 闭上眼,感受到他的视线久久盯在脸上,灼热凝视,一寸寸烧的她体无完肤。 她给不了回应,只能硬着头皮装睡。 等到灯光彻底熄灭,他在身侧躺下,手臂揽在腰间收紧,头也深埋过来,她才放松呼吸缓慢睁开眼。 窗外月光清冷,地板镀上一层银霜。他步步紧逼,令她不得不思考两人之间的关系。 和他在一起的确是形势所迫,只是他除了偶尔不通人性,大多数时候还是令她满意的,和裴泽州相比,还是他更令她感到放松。 所以她并不急于和他划清界限,无论是生理需求,还是基于现实因素考虑,陈誉凌都是她的不二之选。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会心甘情愿依附于他,她从小养成的生存法则里,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机会唯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获取主动权。 因此哪怕他将星耀拱手相送,她也从不感到满足,潜意识里那不是自己的东西,早晚要归还回去。 而和钟毓秀的合作不同,那是她亲身参与的,从地基开始垒起,一点一滴都亲眼见证,那才是完完全全属于她,不依附于任何人,也没人能从她手里夺走的。 当初因为宗淮催发出的野心,不择手段去接近裴泽州,利用男人手里的权势为自己谋求利益,一步一个脚印攀爬至今,她为的从来不是存活在任何男人的庇护下。 不论是一无所有时,还是如今看似风光无二,她要的一直都是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眼下这种关系里,她和陈誉凌之间一直有条泾渭分明的界限,那是从裴泽州身上得来的教训。 有所图谋的关系里,付出真心等于自取其辱。 所以她没法回答他爱或不爱,除非她们之间的关系完全对等,或许不久以后会有这样的机会,等到新公司步入正轨,她会尝试着正视这个问题,也算给他一个交代。 眼睫轻颤合拢,睡意袭来时,她想大概是真的已经适应他了,不然怎么会平白花费心思胡思乱想这么多。 …… 解约过程很顺利,南晚吟约了钟毓秀谈合作上的事,两人在茶室见面。 新公司取名华宇,靠钟毓秀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已经签了不少炙手可热的艺人,不仅囊括艺人经济、演艺活动的管理运营,还从事电影、电视、综艺节目的制作和宣传推广。 相当于有能力自产自销的一条完整产业链,钟毓秀做事一向追求行业尖端,以前是作为投资方把控有竞争力的作品流入市场,而现在亲身实践,角色虽然不同,眼光和魄力依旧是旁人望尘莫及的。 知道南晚吟一来就带了三位正当红的艺人,钟毓秀十分惊喜,说是如虎添翼只怕也不能形容闻悦等人加入带来的助益。 交情是交情,合作是合作,两人这次见面正儿八经是为工作,南晚吟也有话直说,“毓秀姐,你手里有大导人脉,闻悦身上聚焦大众关注,两者结合在一起,无论是对华宇打开知名度,还是对闻悦事业更上一层楼,都是百利无一害的。” 钟毓秀认可她的说法,“的确可以一试,不过剧本是要用心打磨的,得到多大关注相应也要承担多大风险,舆论是把双刃剑,稍不留神就容易翻车,今天还在同情你的人明天转了风向就可能指责你作秀。” “去年在国际上拿奖的那位编剧,听说毓 秀姐认识?” “她可不好请,现在不光国内排着队请她改编剧本,国外也有很多人抛出橄榄枝,等她档期空出来,恐怕大家的关注度已经转移到其他事件上。” 新公司进展顺利,钟毓秀也有心思卖起官司,“不过我跟她恰好交情甚笃,开口的话应该不成问题。” “有毓秀姐这句话,我回去也算有个交代了。” 顿了顿,她还是选择一次性彼此交底,“还有一件事,闻悦姐弟和裴沁雪在星耀资源分配上都在第一梯队,她们信任我愿意解约跟着一起来华宇,我也不想让她们在待遇上有太多落差。” 这种事钟毓秀答应的很爽快,“你可以放心,一来她们的体量放在任何公司都是资源倾斜对象,二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在圈内还算有些口碑,待遇上不会亏待她们,日后如果有人想走,我也绝不阻拦。” “那我就替她们谢谢毓秀姐,今后合作愉快。” “既然喊我一声姐就不用这么客气。” 她笑着说好,钟毓秀把茶点碟端给她,“新品,甜而不腻,软糯可口,很多小姑娘喜欢吃。” 接过来捻起一块尝了尝,味道确实很好,吃完她想起另一件事,只是不知问出口合不合适。 钟毓秀在喝茶,眼睫轻垂,明明没看却还是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吧,工作之外我们的关系不至于这么生疏,你这个朋友我还是很想交的。” 她这样说,南晚吟也不再纠结,“你上次说和陈景骁离婚的事怎么样了?” “他不同意离婚,不过我态度很坚决,目前已经分居,打算等公司步入正轨后走诉讼流程。” 她如今本就在风口浪尖,退出时创,和钟家关系不睦的传言甚嚣尘上,多的是人等着看笑话,这种时候再把离婚阵仗闹得这么大,想清静都很难。 “没有什么缓和一点的方式吗?” “或许有吧,只是我也无暇他顾,夫妻做到这个份上,其实我不懂他为什么执着不肯放手。” 南晚吟想到在港城雀亭时,陈景骁从不离手的婚戒,“或许是他对你还存在感情呢?” 钟毓秀语气坦然笃定,“那你大概对他存在误解,就算有,只做给别人看,反倒让妻子体会不到半分,这样的婚姻关系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婚姻的事外人怎么看到底隔着一层,是苦是乐身在其中才体会真切,南晚吟想了想说,“毓秀姐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想想办法,从张澜那边入手,只是手段可能不太光明。” 钟毓秀自然不介意,“手段再不光明也比闹上法院好,你愿意帮忙我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成与不成你的人情我都记在心上。” 两人分开后南晚吟去找了武川,陈誉凌身边有陈清,等闲用不上他,因此他大多时候都在半山别墅那边做事。 她过去时没提前打招呼,到了别墅才给他发去消息,十分钟后武川开车从山上下来,车尾卷起一路尘烟。 天气转暖,午后太阳正盛,他大概正在带人训练,上身只穿一件黑色工字背心,头发理的短而利落,脖颈汗珠滚落,后背洇湿大片,胳膊上肌肉遒劲有力。 她有段时间没见他,乍一看只觉黑了很多,原本还算白的皮肤已经晒成古铜色,背心边缘色差分界明显。 停好车,武川跳下来大步朝她走近,“过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那样他至少能先去洗个澡,不至于一身臭汗熏到她。 他本就硬朗的五官,现在看着更多了些野性,南晚吟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也是临时决定过来的,是不是打扰你训练了?” “没有,山上还有副队在。”他拿着纸巾胡乱往脸上擦了把,汗液湿透纸背,粘连下一角纸屑留在下巴上。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下巴提醒,“这里,没擦干净。” 武川拿纸又擦了擦,反倒留下更多碎屑。 她无奈拍开他的手,重新抽出一张纸巾替他擦干净,察觉到她要做什么,武川怔愣一瞬,随后微微弯下腰,更方便她帮忙擦拭的动作。 一触即逝,或者根本都没触上,却不耽误他心底满足愉悦,习惯性板起的脸含上笑意。 纸巾团在手里,她本想离开时找个垃圾桶丢了,武川先一步关注到,自然接过装进裤兜里。 她没在意这种事,以前他也很会照顾人,细枝末节的事上从不让她操心。 想起来意,她说,“你手里能用的人有多少?” “你想要多少?” “几个就行,不过最好是凶相,看起来就不好招惹的。” 武川想都没想,直接答应,“好,我待会儿去挑。” 南晚吟怕他为难,“你在他手底下做事,如果为难的话不用逞强,我去找他说也可以。” “不为难。”听到她要去找陈誉凌,武川靠近一步,盯着她眼睛说,“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让你有人可用,别让我连这点作用都失去。” 南晚吟自认不喜欢拖泥带水,然而在武川身上却总割舍不断,他是她唯一愿意完全信任的人,也是她从学生时期就一直亏欠愧疚的人。 第103章 消气了就早点让我回来,…… 山林间树木抽出嫩绿枝叶,在路上投下片片绿荫,一辆车子不知何时停下,墨色车窗后一双冷沉的眼紧紧盯着别墅外站在一起的男女。 陈清问,“要开过去吗?” 陈誉凌没说话,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但彼此的动作一览无余,她递纸巾以及为武川擦拭下巴的动作自然熟稔,看得他碍眼至极。 不知说了什么,那个武川居然还不知死活地靠她那样近,她丝毫不抵触,望向他的眸底纵容温柔。 不似对着他,近一步恨不得退十步。 眼底冷色积聚,推门下车,陈誉凌朝正在说话的两人走去。 交代完事情南晚吟正想离开,武川要送,她怕耽误他训练拒绝,错身时手臂被他攥紧,不由分说带往车边。 她不想因这点小事同他拉扯不断,既然改变不了被他送,那还不如干脆点上车,彼此都节省时间。 副驾的车门刚打开,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就被人骤然攥紧,拉扯之下她失力朝后跌去,嵌入一道坚实怀抱。 抬头看清来人,她微微蹙眉,“你怎么也在这里?” 陈誉凌的视线盯在她被武川握紧的另一只手,漆黑的眸中泛起冷意,“放开。” 武川并不退让,“我送她回去。” 陈誉凌语气冲的不行,“轮得到你?” 南晚吟挣开手,主动圆场,“武川你去忙吧,我跟他一起回去就可以。” 任他们这样你来我往呛下去,她怕一个失控就不好收场,真闹起来武川占不到便宜。 手心空荡,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早有预料,他迎上陈誉凌冷如寒冰的视线,无声对视片刻,终是不想她夹在中间为难,一言不发驾车离去。 陈清也已经将车子开过来,极有眼色下车让出驾驶位,陈誉凌默不作声打开副驾车门,照顾她坐好后才绕到另一侧上车。 回白鹭洲的路上他单手掌控方向盘,空闲的另一只手与她相握,力道重到她皱眉。 “抱歉。”察觉到她不适,他松了些力气,指腹摩挲她手背安抚。 车内安静片刻,等红灯时她问,“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 他避而不答,“看到山道两边花种冒芽了吗?陈清正在安排人安装洒水装置,过段时间会长得更好,很快就能开花。” 她脸色趋近冷凝,目视前方说出猜测,“跟踪我吗。” 他摩挲手背的指腹一顿,随即恢复正常,“陈静说你不在公司,我过来碰碰运气。” “我的事陈静对你都知无不言吗。” “如果我说,这是我第一次向她问你去向呢?” 她笑了下,“不重要了,星耀本来就是你的,唯你马首是瞻很正常。” “你明知不 是这样。“绿灯亮起,车子横冲出去。 “我不喜欢被人掌控。” “我也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她视线看来,语气微带嘲意,“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不会介意我有几个男人,连做我情夫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我以为你很大方。” “我以为我可以。” 扯了下唇,他说,“现在看来是高估了,你想有其他男人,最好先把我毒死。” “你在威胁我吗。” “我在爱你。” 与笑话无异,“这是爱?” “我是这样理解的,我爱你,死了也爱。” 车子一路风驰电掣,两人的对话都不肯退让,窗外景物飞逝,她认真想了想,将一早决定好的事告知他。 “你找人把星耀接手回去吧。” 车子拐进白鹭洲,他沉着脸没说话,掌方向盘的手背因用力而鼓起道道青筋,直至在车库停下,他才收拾好情绪开口。 “别说这种话,给了你的东西还回来算什么。” 他态度平静下来,她便也不再针锋相对,“你消息这么灵应该也知道我和钟毓秀合作的事了,精力有限,顾不上星耀这边,没有别的意思。” “可你让我觉得是在划清界限。”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星耀还给你我们之间最大的债就清了,其他的你想我怎么还可以提,只是希望你对我私人的事不要过多干涉,我的行踪,我与什么人交往,是不是都要事无巨细向你报备?” “好,我可以什么都不管,给足你自由,那你告诉我,你愿意永远留在我身边吗?” 她沉默,他的视线也愈加冰冷,一字一句说,“我只是想确认你不会突然离开。” “用监视我的方式?” “我问过你的,不止一次,你从没让我安心过。” “其实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如果你强制要求,我可以按时向你汇报行程,我们之间又不存在对等。” “裴泽州忍得下他吗?一个在你心里占据这么重要地位的男人,我看一眼都觉得如鲠在喉。” 两人一直在各说各话,唯有提到武川她才变了脸色,蹙眉说,“我和武川不会有什么,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要迁怒到他身上。” 陈誉凌冷笑,“迁怒?我现在杀了他的心都有。” “你非要这样咄咄逼人不留余地吗?” “那怎么办,我没裴泽州那么大度,你越是袒护他,我就越容不下他。” “陈誉凌!” 他给出的回应是俯身吻来,不容拒绝,她下意识抗拒,双手抵在他胸口,脖颈后仰避开。 越是如此,陈誉凌越做不到冷静,手扣住她后颈,身躯碾压上来,唇齿磕碰,带着凶意滚烫霸道。 车内空间狭小,他的气息无孔不入,避不开她索性也不再挣扎,由着他失控侵入。 他的吻占有欲极强,看似完全掌握主导权,却在对上她平静含倦的眸光时溃不成军。 强势的动作一僵,像是突然清醒过来,轻缓又小心地在她唇上亲了亲,撤开身体帮她整理头发。 怎么就差点忘了,她不喜欢被强迫,他刚刚那样失控会吓到她,也会令她讨厌。 “对不起。”他轻轻靠进她颈窝,如一只突然卸掉利爪展露无害的毛绒大狗,卖弄起可怜。 南晚吟目光垂落在他侧脸上,用很平淡的语气说,“我们都冷静一下吧,今天不在白鹭洲过夜了,我打车回去。” 回去,回哪里呢,和武川一起住的房子吗。 愤怒积攒到一定程度人居然会诡异地冷静下来,他没有将情绪表达在脸上,也没有再强迫她什么,甚至说话都比平时要柔和平静。 “你还在生我的气?” “陈誉凌,我们现在情绪都不稳定,继续待在一起没有好处,分开两天各自冷静一下好吗?” 他没说话,依偎在她肩上,片刻后才起身,脸色看不出有什么不悦,反倒很好说话的样子。 “好,听你的,不过你不用走,这本来就是你的房子,我离开。” 他说完开门下车,绕到副驾替她开门解安全带,然后神色如常送她上楼,只在入户厅停留片刻,帮她把换下来的鞋放好,在额上又落下一吻,眷恋不舍道。 “消气了就早点让我回来,我不想跟你分开太久。” 有一瞬间她是想过算了的,没必要因为这一点小事闹得不愉快,然而想到两人早晚是要说清的,她不可能事事顺从他,与其等到日后矛盾一点点累积,不如一次性解决,他能接受就继续,不能那就分开,该还的她尽力还清。 她的沉默中,陈誉凌转身离开,随着梯门闭合,室内陷入寂静。 …… 华宇开业当天,业内诸多大佬前来捧场,钟毓秀与南晚吟挽手走过红毯,身后是公司旗下签约艺人,按照咖位大小依次走过,在背景板前按预先定好的站位排布,台下媒体记者、时尚博主一刻不停抓拍,声势不亚于年底的盛典活动。 艺人分列后两排,两位创始人站在最前方中心位置,钟毓秀举止从容感谢前来支持的各方朋友,并着重介绍合伙人南晚吟。 仪式过后大家移步宴会厅,钟毓秀携南晚吟一桌桌敬酒,能在这种多事之秋前来捧场的交情都非同一般,人家肯给脸面,东道主自然不能差了礼数。 南晚吟酒量不佳,钟毓秀有意照顾她,每次都只倒三分之一,她自己则是满杯。 裴泽州和钟毓秀是老交情,今天这种日子自然到场,敬到他那桌时钟毓秀的酒杯被摁住。 “学姐今天喝了不少,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套。” 钟毓秀闻音知意,也没强求,连同南晚吟的杯子一起撤走,“那正好,再喝下去我这合伙人怕是要醉了,多谢你体谅。” 南晚吟脑子确实已经不甚清明,做这一行少不了喝酒谈合作,她平时有意在练酒量,成效一般,不过好在不怎么上脸,只是反应不如清醒时灵敏,还好有钟毓秀带着。 敬完一圈酒,两人在主桌落座,钟毓秀还能做到同宾客谈笑自如,她却因胃里灼烧精神不是很好,勉强撑着含笑搭话。 入行以后表情管理还算过关,桌上无人注意到她的异样,有人提杯敬酒,众人纷纷举杯,她也跟着一起,手指刚触到杯子,就被另一只温热的手掌按住。 裴泽州隔着钟毓秀把手伸过来,在她还未有反应前将那杯透明酒液撤走,换了一杯新的塞进她手里。 “落了浮灰,不干净,你喝这杯。” 这一段小插曲引来不少人关注,两人的关系不是秘密,婚礼都在筹备了,不知怎地就没了后续,私底下各种猜测都有,今天这种场合遇上,有点风吹草动免不了就会成为焦点。 钟毓秀笑着解围,“毕业这么多年泽州的绅士风度还是不变。” 其他人也跟着应和,“裴总对女士向来细致周到。” 三言两语将刚刚那段插曲略过,大家再次为今后合作提酒,南晚吟抿下一口,眸色微怔,裴泽州递来的杯子里不是白酒,而是还略带余温的茶水。 她不动声色放下杯子,没有表现出异样,也没朝他多看一眼。 宴会结束,和钟毓秀一起送走宾客,紧绷的身体才有所放松,踩了一天高跟鞋,脚底酸软无力,下意识想靠墙支撑片刻。 脚步稍稍后撤,墙没挨到反而撞进一道温热怀抱,浅淡的檀香气令她无需回头就猜到是谁。 后背刚挨上胸膛,她就立即退开,转身看他,“抱歉裴先生。” “一定要和我这么客气?” 初春夜晚凉意袭人,她拢了下手臂,避而不答,“毓秀姐在那边,我还有事,恕不陪您多聊了。” 转身迈步,利落离开,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对我避之不及,你就这么喜欢他。” 南晚吟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声音冷静平淡,“如果这样说会让你死心,那就是吧。” 说完,她迈步坚定离开。 裴泽州站在原地,没有试图上前阻拦,目送她身影走远。钟毓秀 在远处看见这一幕,走过来开解,“她比我见过的大多数人都要心性坚定。” “带她去见你时我就知道你们性格相投。” “确实,换成别人我未必会答应合作。” 裴泽州说,“她成长的很快,算起来我从一开始就是不了解她的。” “可我觉得,她真实的样子反倒更吸引你。” “我以前以为她最是心软,现在才发现她下定决心的事不会回头,我和她不是情深也非缘浅,说不清是自作孽还是天意弄人。” “有缘的人不会无故走散,无缘的人将就在一起也不会长久,我和陈景骁十年婚姻尚且如此,你若有心,未必等不到她谅解那天。” 或许吧,只是他运气一向算不上好,越执着的东西越惨淡收场。 回到白鹭洲,室内一片漆黑,脱下鞋赤脚走在地板上,脚底酸痛得到缓解。 空气中隐约传来饭菜香气,她脸色微有变化,在墙上摸索开了灯,预想中的人却不在,只餐桌上留下几碟还在冒热气的轻淡菜肴,和一碗解酒的绿豆汤。 她奔到窗边,楼下路灯暖黄,一辆车子静静停置,车窗半落,驾驶室伸出半截手臂搭在窗沿,腕骨瘦削,指节修长,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 片刻后那支未点燃的烟被他投进垃圾箱,车窗缓缓升起,他的手跟着收回,引擎发动,车子驶入夜色深处。 她到了嘴边的呼喊复又咽回,靠窗站立半晌,一时心乱如麻。 她自己说的各自冷静,却在刚刚只看到他一截手腕就忍不住心软,做了决定又出尔反尔,她以前从不会这样反复无常。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她抓不住,也无从探究,只能眼睁睁任其发展。 这种感觉很不好,陌生奇怪,令她无所适从。 良久,她离开窗边,勉强将这一切归咎到渴求上,不可否认地,看到他的手,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床上那些缠绵。 第104章 “你多迈一步,他就多沉…… 陈誉凌知道今天是她和钟毓秀合作公司正式对外宣传的日子,想着她还在生气就没不请自入,在活动会场外面等着结束后接她回去。 出门前他已经备好菜,上次的事是他太过心急,想留下她要循序渐进,操之过急很容易惹她反感。 一晚上时间够他想清楚很多,他不想跟她这样不冷不热僵着,等接上她死皮赖脸也要跟回去,道歉服软已经信手拈来,说什么他今晚都不会再跟她分开。 里面的活动配有现场直播,他在车里无事,又不好发消息打扰她,索性找了华宇官方账号观看进展。 红毯环节镜头大部分时间都对准现场明星,他的目光从一扫而过的画面里捕捉到南晚吟,脸上含笑站在钟毓秀身旁,漂亮夺目到让人移不开眼。 晚宴快结束时华宇官博发出九宫格宣传图片,如闻悦裴沁雪这些热度不低的艺人都单独占据一格,钟毓秀和南晚吟的合照居于中间,陈誉凌放大欣赏,光看还不够,单独截下她的那部分做了头像。 其他的照片他无意多看,正要退出时恰好瞥到九宫格最后一张,是一桌客人的合照,她和钟毓秀坐在一起,裴泽州也在,视线毫不避讳落在她身上。 不知过去多久他才移开目光,放下手机看向宴会厅门口,宾客陆续离场,他也如愿看到她的身影,和钟毓秀站在一起送人。 隔着一道玻璃门,大厅里还停留的人一览无余,裴泽州站在后方,从始至终都只盯着她一个人看,宾客散尽他也没有挪动脚步,倒像是专门在等她。 送完客人,她眉心不自觉蹙起,一看就是高跟鞋穿了太久脚上不舒服。 一直等在后面的裴泽州走向她,在她后退时手托在腰间揽住。 陈誉凌已经不想再看,启动车子绝尘离去,后视镜映出一双冰冷黑眸,他从镜中看到她将距离拉开,两人面对面站立说话,很和谐的一幕,心口被妒忌啃噬,理智全无,怕继续留下会毁了她如此重要珍视的日子。 所有尖锐刻薄的情绪尽数发泄在不断攀升的车速上,横冲直撞只想尽快卸掉所有精力,不去想刚刚的画面。 他的妒忌心这样强,占有欲容不得她身边有任何男人的位置,明知这样会令她不喜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一想到她可能会离开,他甚至有些扭曲地想不择手段留下她,比起失去,哪怕是被她恨着也好。 这段漫无目的狂飙最终止于白鹭洲,机械为她准备好晚餐,赶在她回来前离开,回到车内,思绪已经不再那样焦躁,可以相对冷静地思考。 储物箱里翻出没来及处理掉的烟盒,抽出一根衔进嘴里,打火机齿轮擦动冒出火苗,凑近时指腹习惯性摩挲侧身浮雕,发散的思绪也在这时回笼,手指翻扣,盖子熄灭火苗。 拿掉嘴角那支烟在手里转过一圈,手腕搭在车窗上,食指一下下轻点,掸烟灰的习惯已经刻入骨髓,碰上了就改不掉。 她和武川在一起的那幕尚且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裴泽州就更不要说了,那是她曾经真的想过共度一生的男人。 她有那么多选择,就算只靠自己也不会过得多差,他没有筹码留住她,去留都凭她心意,他阻止不了。 失控感令人窒息,陈誉凌脑海里再次冒出那个想法。 如果她始终做不到爱他,那就恨好了,总之他做不到大方放手。 楼上亮起灯光,知道是她回来了,他将手里的烟丢弃,升起窗户启动车子离去,回程路上给陈清拨去一通电话。 …… 陈仲被关,张澜的日子也不好过,当年的车祸虽追究不到她身上,这些年养尊处优的阔太太日子却是实打实的。 陈仲一朝倒台,新恒高层都是些见风使舵的老油条,以前怎么捧陈仲如今就怎么捧陈誉凌,陈景骁在公司独木难支,整日忙的焦头烂额,过完年就没沾过家。 张澜往日在外是太太堆里人人吹捧的对象,而今走到哪都只有冷板凳坐。富太太的交际圈都紧跟时事,隔一段时间就要更新几个人,新面孔露头就意味着有旧面孔被踢出去。 以前她是决定谁走谁留的角色,而现在她只有被动接受的份,就连平时经常上门做客往来密切的好友都态度冷淡。 张澜受不住冷遇,聚会还没散场就找了理由提前离开,她来去都没什么人在意,不打招呼也没关系,只是怕这次悄无声息走了,下次连邀请都收不到就会被这圈阔太遗忘。 过去日子太风光,一时半会抽离不出,参与其中才能营造出不甚落魄的假象。 出了院子给司机打电话,半天不通,这地方僻静,鲜少能打到车,事事不顺她脸上不免烦躁。 一辆汽车恰好经过,她本没在意,对方却缓缓停下,降了车窗问她是不是要去市区,他刚送完一单客人,50块钱拉她回去。 这点小钱张澜自然不看在眼里,抽出一张红钞给他,上车前不耐叮嘱,“只专送我这一单,我不和别人拼车。” “您放心,指定给您稳当当送回去。” 张澜在后排落座,心里火气还没消,一刻不停给司机打电话想问人去哪了,没注意到车窗外路线越来越偏。 等她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是在四下无人的荒郊野地,不远处另停了两辆车,她出行专用的那辆也在,司机被人蒙住头摁在地上,几个面色不善的男人靠在车边说话,副驾上还有个没下车的,头顶帽子压的很低,看不出长相。 “你这是把我带什么地方来了?”她慌乱质问。 司机没说话,下车绕到后排开门,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抽走她紧握的手机。 “下车吧,我们老大有事儿找你。” 张澜不肯,紧抓住安全带,“我不认识你们,赶紧送我回去,不然我儿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巧了,找完你我们还得 去找你儿子。” 张澜立马慌了,“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们没得罪你们吧?” “不是你们,是你儿媳,抓不住她可不得喊你们来催催。我提醒你啊,我们老大耐心不好,你识相就别让他多等。” 张澜不得已只能下车,磨磨蹭蹭走过去,跟钟毓秀撇清关系,“我名义上是她婆婆,实际跟陌生人没区别,一年见她的次数单手就能数过来,我儿子跟她感情也不好,你们找错人了。” 车里的人出声,“钟毓秀欠钱不还,又被钟家扫地出门,好歹是你们陈家的儿媳,你做长辈的就替她还了吧,也省的我们整天追债。” 张澜自然不愿意,只是眼下受制于人,对面一个个看着凶神恶煞,少不了是亡命之徒,倘若能花钱免灾,被讹点钱就当自认倒霉了。 “她欠你们的多少钱?” 车里伸出三根手指,她试探问,“三百万?” 对方笑出声,“钟毓秀还不至于还不起这点数目。” “三千?”这个猜测已经在她承受能力范围之外。 对方手指摇了摇,“事不过三,张太太这次要猜准,不然我们就要去找您儿子了。” 她声音发颤,难以接受,“这怎么还的起?钱是钟毓秀借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催债就去找她,跟我和我儿子没关系!” “据我所知,钟毓秀如今的家人也只剩你和你儿子了,好歹夫妻一场,看在陈先生的面上她应该会尽快还钱吧?” “她那样铁石心肠的女人才不会管我儿子死活,我都说了他们没有感情,最近还在因为离婚的事在闹,你们拿我儿子威胁她没用的!” 车里人沉默了会儿,似乎在思索她话语里的可信度,片刻后开口,“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也不想为难你,这样吧,一个月内只要他们离婚,钟毓秀欠钱的事就与你们无关。” 张澜忙不迭答应,“好好,你放心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儿子肯定会尽快跟她离婚的!” “您不用跟我保证,我只看结果,一个月后他们没离婚,被带来这儿的就是陈先生了。” 车内人抬了抬手,摁住司机的两个男人松开钳制。 “回去就让您的司机送吧。” “好!”张澜巴不得。 司机吓得不行,取下头套眼睛也不敢乱瞟,等不及就要和张澜一起上车。 两人刚挨上车身,那人暗含警告的提醒也跟着响起,“张太太回去后最好别报警,我只是个小喽啰,就算抓了我上头也还会派别人来,可不会各个都像我一样好说话。” 张澜赶紧保证,“你放心,我不报警。” 她本就不愿陈景骁和钟毓秀继续婚姻,离婚能解决的事何必报警自找麻烦。 目送车子逃命一样驶离,最开始带张澜来的司机问,“武哥,就这么让她走了?不再吓吓?” 车内武川在给南晚吟拨电话,分神回他,“不用,今天辛苦你们,带其他人先回去。” 电话接通,她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武川升起车窗,脸上不自觉收敛冷意。 外面的人只隐约听清一句事情办好了,后面就不敢再听,正要上车先行离开,几辆车子迎面驶来将他们团团围住,车门打开,陈清走下来,隔着车窗和武川对视一眼。 车内,武川沉稳应对完南晚吟问话,没显露出半点异样,直至通话结束才推门下车朝陈清走去。 …… 陈誉凌突然来接人,南晚吟问发生什么事,他不答只说带她去个地方。 前一天晚上心底异样还没想明白,乍一见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去看窗外飞逝的景色。 开了一段路陈誉凌空出一只手来牵她,出声问,“原谅我了吗?” “我们谈谈吧。” “等到地方以后吧,你坐在车上,我不想分神。” “好。” 此后一路静默无言。 陈誉凌的车在一家健身会所停下,不知是工作日影响还是他提前打了招呼,里面见不到一个客人,进去以后就有人把门守住。 她皱眉警惕问,“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手还被他牵着,一路往里走,指示牌提示是去往游泳馆的方向。 “手底下有人做错了事,我不好自行决断,所以带你一起过来看看。” 南晚吟脚步一顿,“谁?” 游泳馆玻璃门闭合,上面贴了一层不透明磨砂纸,两人站在门前,陈誉凌说,“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南晚吟深深看他一样,心里找了很多可能,那一点侥幸在他推开门时化作泡沫。 宽敞清澈的泳池中央,武川被倒吊在上方,泳池台边还跪着一排长相凶恶的男人,只是这会儿看着一个个畏首畏尾,都吓得不轻。 看清里面情形,南晚吟缓慢侧目望向他,眸底一片压抑的冷意,“这是什么意思?” 陈誉凌牵她走进去,带着她在正对泳池的椅子上坐下,“他自作主张坏了规矩,不惩戒难以服众。” “是我让他帮忙的。” “你要做什么可以跟我说。” “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武川可以办我才没找你。” “我理解,但一码归一码,他私自行事该受的罚躲不掉。” 她按下几乎要控制不住的愤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缓下语气,“我要用你的人也不可以吗?” “其他人都可以,他不行。” “陈誉凌,你明知道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一定要这么不留余地?” 他抬手将她鬓角发丝捋到耳后,“我的人做错了事,教训一下都不行吗?” 这话像是释放了什么信号,捆住武川双脚的绳子开始下放,上半身很快淹没进泳池。 南晚吟推开他的手就要起身,陈誉凌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坐正身体盯着她想去救人的背影,不紧不慢说。 “你多迈一步,他就多沉一分钟。” 第105章 奖励 她气愤转身,不可置信望着他,指甲陷进掌心,被痛意刺激才找回声音,“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是违法的。” “那你去告我吧。” 他坐在椅子上倾身靠过来,牵起她的手将侧脸贴进去,声音低沉,“只要你想,我不会做任何措施,该怎么判都接受。” “陈誉凌,你想我怎么做?” “你愿意永远留在我身边吗。” 水花四溅,沉入其中的人还在奋力挣扎,她静默片刻,然后缓缓弯腰,勾起他下巴唇贴上去。 浅尝辄止的一吻后,盯着他的眼睛说,“求你。” 他不知哪里生出妄想,“那你愿意爱我吗。” “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他笑了下,感受从心底漫出的苦涩,做这种事时就清楚没有回头路,真到了这一步也不过如此。 被她恨着罢了,她的感情对他来说是恩赏,无论爱恨。 抬手示意,武川被吊上来,他起身揽着她离开,她也很配合,没有任何抗拒顺从着,也没有回头去看一眼武川。 回白鹭洲的路上仍是寂静无声,进门时他看到前一晚被她随意踢下的高跟鞋,不甚规整地倒在地上。 他弯腰将两只鞋收好,又拿出拖鞋放在她脚边,她面色平静接 受,没有任何同他置气的意思。 看着就像两人关系还好时一样融洽,可陈誉凌知道回不去了,她那样要强的性子怎么会容忍被逼迫。 用完晚餐回卧室休息时她睡得很早,以往这时候总要再处理一些事情,知道她在装睡他也没有拆穿,关灯后在她身侧躺下,手习惯性揽在她腰间。 她身体一僵,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我身体不舒服。” 算了下才想到今天是她例假的日子,他的手贴在她小腹上揉了揉,温热隔着一层轻薄睡衣布料传来。 半晌,他缓缓靠近,下巴抵进颈窝,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不会在这种事上也逼你。” 她回来一句“谢谢”,生疏有礼。陈誉凌没说话,只剩手掌在轻揉。 不知是习惯了他的手掌还是怀抱,万千思绪模糊不清,她以为会整夜失眠,却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去,呼吸轻浅。 黑暗中只剩他的眼睛还清明如初,在她因不舒服蹙眉时落吻于眉间,一点点抚平皱起的纹路。 天光破晓,她因胀痛逐渐清醒,身侧人不知去了哪里,躺过的地方一片凉意。 闭着眼醒了会儿神,正要起身时陈誉凌端了杯刚煮好的桂圆红枣茶进来。以前常做的是红糖姜茶,因她用喝不惯姜和红糖的甜腻,后来就换成了桂圆红枣。 他坐在床边把杯子递来,她也顺从接过,喝完同样回一句“谢谢”。 手指研磨杯壁,温度是她刚好入口的,在她要起身时他说,“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去公司了。” 放下杯子,她看来一眼,“我想去,可以吗?” 这大概是回来后她第一次正眼看他,陈誉凌说,“我送你。” 这次她没有推拒,洗漱后吃掉他准备的早餐,然后由着他送去公司。 闻悦疫情前拍的年代剧即将上映,裴沁雪作配的校园剧也在宣传期,在星耀时陈静算是得力干将,有什么想法交代一句就能明白她要做什么。华宇这边少了点默契,事情都堆积在一起,初期忙碌效率又低,只能多花时间弥补。 一个上午她都在办公室和宣传部负责人核对,事情好不容易要收尾,外面突然传来吵闹声,有人大声喊着要见钟毓秀,听声音像是张澜。 南晚吟让宣传部负责人按照商量好的方案向组内员工传达,人走后她才起身往钟毓秀办公室去。 她不是日日都在公司,张澜大概是提前找人打听过,才能正好堵到人。 钟毓秀办公室的门紧闭,隔音再好张澜的声音还是隐约传出来,外面一群人支着耳朵在听,为降低影响南晚吟临时让底下负责人通知大家开会。 等工作人员都进了会议室,她才上前敲响钟毓秀办公室的门。 “进。” 推门入内,张澜气得不轻,钟毓秀还很沉稳,坐在办公桌后浏览文件,任她如何作妖都沉浸在工作中不多给半分眼色。 看到南晚吟,张澜同样觉得碍眼,“果然是物以类聚,钟毓秀你现在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女人都合作,钟家就是这样教养你的?” 这番话成功令钟毓秀停下工作,抬眸淡淡看来一眼,“我可以容着你撒泼不代表人人都要给你脸面,说话再不懂分寸我只能请人送你出去。” 张澜一噎,知道她是真说得出做得到,嚣张气焰有所收敛,“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赶紧跟我儿子离婚!” “离婚协议我早就给他了,是他自己不肯签,你有时间来找我闹不如多劝劝他。” 一听这个张澜就来气,“还说呢,你到底给我儿子下什么迷魂药了!任我说什么他就是死活不跟你离婚,你自己欠的债还不起,人家都找到我头上了,我去跟景骁说,结果他跟疯魔了一样居然到处给你凑钱还债!” 张澜是真心疼儿子,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我当初就说不让他娶你,他不听,看看你们结婚这些年,可有一刻安生?你做人家妻子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丈夫,每天四处应酬,家里全靠景骁撑着,你心里只有钟家,什么时候拿自己当过陈家儿媳!” “这些我不同你多说,你说不想要孩子,景骁就不准我多催你一句,他这些年可有哪里对不起你?” “老陈一倒台你就要离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道理我懂,你要离就离,我也不想看景骁在你身上撞南墙了,但你不能一边要和他离婚,一边又让他当冤大头给你还债吧!” “秀秀,算我求你,景骁这段日子不容易,你就当发发善心让他死心把婚离了吧,这事除了你,别人劝不动他。” 南晚吟本来想过来帮忙把人劝走的,这下倒不知如何开口了。 钟毓秀任由她指责没出声为自己辩解一句,最后才说,“我知道了,您回去吧,这件事我会解决。” 张澜发泄完也不想再说什么,对这个儿媳纵有千般不满,至少她承诺过的事还没有做不到的。 她走后,南晚吟才说,“上次的事怪我没处理好。” “怪不到你头上,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陈景骁在想什么。” 她犹豫问,“听张澜的意思,陈景骁似乎不会轻易松口离婚。” 钟毓秀眼中已经恢复淡然,“那就继续走法律途径,离婚的事我心意已决。” 南晚吟表示理解,默了下说,“如果你信任的话,我去见他一面吧。” “你见他?” “或许我可以开出他更难以拒绝的条件。” 钟毓秀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一向聪慧,猜也能猜到是和谁有关。 “你要不要再想想,嫁进陈家十年,别人不好说,他我还是了解的,做事有时候是比较激进,一半是父母出车祸影响,另一半是陈仲没打算好好教他。长到如今很多事都是一知半解碰撞出来的,很多时候会走弯路,本性并不坏,只是没人教导。” “毓秀姐,说到底他对我算是有恩,我见陈景骁的确有合作的意思,但也不会真的忘恩负义算计他,只想给他制造点麻烦分身乏术罢了。” “其实看到你们就好像看到我曾经,现在想来彼此都在为一些小事争吵,事情不大可态度伤人,一件件堆积下来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这样,即便一些误会解开了,人也回不到曾经。” 南晚吟知道她是在用过来人的经验劝说,只是现在这个阶段,对她而言感情是最微不足道的,何况她根本不知道这种东西要如何衡量,若说有情她对裴泽州也有过,甚至真的憧憬过嫁他,可现在不也放下了。 男女之情对她而言算不得什么,至少做不到同武川相提并论,如果陈誉凌一定要逼她做选择,那么很快她会如他所愿。 感情上的事没人教过陈誉凌也没人教过她,所以两败俱伤也是各自活该。 钟毓秀还是帮她约了和陈景骁见面,当天是陈誉凌开车送她过去,闻悦在那里有活动,连借口都不用找。 前一晚没睡好,头疼有些犯了,靠在椅背上慢慢缓解。 陈誉凌把车开的极稳,她在路上浅眠了会儿,到地方时感受到有人在按捏太阳穴,痛意有所缓解,她睁开眼,看到陈誉凌倾身靠过来。 “谢谢。”说完去解安全带。 “不舒服的话就别去了。”他试图劝说。 “约好的来接人,失约不好。” “安排其他人来接不行吗?” 她开车门的动作一顿,回身看来,“如果你介意,我也可以不去。” 陈誉凌静静与之对视,片刻后松手,“那就去吧,我回去等你。” 说完他坐回去,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睫垂下来遮住眸底神色。 几秒的沉默里,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在催促,不该让他就这样离开。 于是她俯身靠近,手臂揽在他脖颈上,唇凑上去轻吻,他的身体也在第一时间做出回应,紧紧抱住她回以更深的索取。 唇舌上的纠缠并不能满足他,手掌在游离,唇含上耳垂,“你不怕走不掉吗?” 她声音含上欲色,“你不是说不会在这种事上强迫我。” 他已经转移地方,在她更为敏感的锁骨上吮i吸,“那你在做什么,突然引诱我?” 她双手抵在他胸膛,用了些力将人推开,勾起他衣领将花掉的唇妆擦净。 “奖励。” 第106章 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促成…… 见完陈景骁后南晚吟没有急于动作,耐心等待合适的机会,陈誉凌平日里不正经那面很容易迷惑人,稍不注意就会以为他是什么很好糊弄的人,实际上想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动作,不谨慎等同于自投罗网。 华宇逐渐走上正轨,在钟毓秀的运营下势头与那些老牌娱乐公司不分伯仲,最近还一举拿下好 几部大ip的影视改编权。 公司的事不再需要人时刻盯着,南晚吟更多精力投在发掘潜力艺人身上,没有新鲜血液补充,仅靠闻悦那几个台柱子维持的都是锦绣表象。 dy流行起来后捧起很多一夜爆火的网红,其中不乏外形优越者,而且自带平台的粉丝流量基础,她平时会有意关注有潜力的新人,考察一段时间觉得不错也会发出见面邀约。 孟妘接到面试邀请时还以为是诈骗,反复跟对方确认好几遍,还去找了华宇官方账号私信询问才敢相信。 面试地点在一处咖啡厅,她本还觉得不是很正式,负责和她沟通的工作人员却说面试她的是华宇创始人之一的南晚吟,曾经娱乐圈里名噪一时的经纪人,两年时间就捧红三个一线明星。 她看上亲自发的邀约,只要面试没问题,红起来只是时间问题,鼓励她好好把握机会。 孟妘听的像在做梦,华宇的名气和南晚吟的能力都毋庸置疑,而她只是在dy这个平台拥有不过几万粉丝的小网红,平时喜欢拍一些有生活气息的照片和视频发布,并不算多漂亮。 平台上多的是比她粉丝多热度高的人,她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了华宇老板青睐,居然愿意亲自面试她。 心中忐忑不安,面试当天提早半小时就到了咖啡厅,从坐下后就一刻不停望着门外,到约定时间前十分钟,她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穿了一身简洁舒适的休闲套装,很日常随意的穿搭,因气质出众让人移不开眼。 下车后被车窗内伸出的一条手臂拦下,孟妘看不到主人长什么样,只能看清骨节分明手指上戴的一枚古币戒指。 自从收到邀约,她第一时间就关注了南晚吟的个人wb,对她的头像记忆深刻,昏暗色调下一只若隐若现的手,大概是搭在什么上面,因色调太暗只能看清手背,以及戴在中指上的一枚戒指。 她那时还觉得很奇怪,刻板印象停留在公司老板的头像不都该积极向上,特意搜索到的照片和视频里,她的气质形象也都非常温柔婉约,唯独头像显得格格不入。 好奇心驱使下特意查看了编辑记录,最初的头像是一把以青石古桥为背景的漆扇,后来被改成现在这张,没过多久就又被改回去,然后过了二十分钟又改了回来,这样来来回回几次,像在和什么人较劲一样,最终还是妥协了。 当时的奇怪在这一刻有了解释,孟妘又去看车内伸出的手臂,中指上的古币戒指和南晚吟头像上的完美重合,所以……她这是碰上了那只手的主人? 可惜没看到脸,不然真想知道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她喜欢,孟妘觉得很奇怪,明明没和她接触过,却莫名崇拜。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又朝外面看去,紧接着发生的一幕让她慌乱转回视线,她看到未来老板朝车边靠近一步,俯身凑向车窗,手臂的主人立马心满意足,手掌扣在她脖颈上,隔着车窗接吻。 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另一幕,她极快速地点开wb,找到南晚吟头像放大,然后对比窗外那一幕……她好像知道他的手搭在什么上面了。 兀自陷入脸红心跳的惊讶时,咖啡厅的门被推开,南晚吟走进来,视线扫过一圈,精准无误锁定她的位置走来。 孟妘后知后觉回神,迅速锁屏手机,心虚站起来问好。 “坐吧,我们聊聊签约的事,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我尽量满足。” 她上来就直入主题,孟妘差点没反应过来,“您不再考察一下吗?” “对自己没信心?” 的确是,但肯定不能承认,连忙摇头,“我不知道您看上我哪里,我好像没什么出众的地方,我怕您签了我砸招牌。” 南晚吟笑得很随和,让她不自觉放松,“如果真砸招牌也是我自己眼光有问题,怪不到你身上,至于你,主页的每一条视频我都看过,很有灵气,长相也很有亲和力,是我手底下空缺的类型。” 听她这样说,孟妘心底的最后一点担心跟着烟消云散,等不及答应签约的事。 后续南晚吟又跟她聊了待遇问题,孟妘全程眼睛亮晶晶,提什么都一口答应。 正事谈完,南晚吟盯着她的脸看了看,关心道,“身体没有不舒服吗?脸一直很红。” 孟妘瞬间想到不久前看到的那一幕,尴尬到想找地缝钻进去,总不能说是知道了她头像的秘密吧。 …… 陈誉凌一直等在外面,看她结束就把车子开过去接人,回白鹭洲的路上突然提起要去江城出差,问她要不要一起过去,就当度假了。 南晚吟反应略迟缓,第一反应是等的机会到了,紧随而来的是犹豫,但想不清楚在犹豫什么,只能草草将情绪按下,尽量不动声色地答应下来。 这次去江城住的还是封城时的那栋别墅,他大概是有定期请人打扫,住进去时没有久不通风的憋闷,地面一尘不染,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青翠欲滴的绿叶,让人不自觉放松心神。 他的行程不算紧,工作上的事游刃有余安排着,更多时间都在陪她。 这两天是过年后难得的清闲时光,晚上打开落地窗的通风口,清凉的风送进来,两人挤在一个躺椅上小憩。地板上摊开一本书,是她看了一半没什么兴趣随手撂下的。 身体嵌进他怀抱,严丝合缝。他的唇落在肩头一下下轻啄,极有耐心,鼻尖抵开睡衣细带,湿热沉重的气息扑在皮肤上。 她从昏昏欲睡中醒来,问出一个突然想到的问题,“那天晚上真是我喝醉走错房间了吗?” 他在身后笑出声,不介意向她坦白耍过的心机,“骗你的,身份证也是我故意留下的。” “陈誉凌,你真的很喜欢我吗?” “是爱你。”她总是模糊喜欢和爱,他每一次都锲而不舍纠正。 旖旎的氛围中,她问,“如果你厌倦了,我们有和平分手的可能吗?” 温凉的唇撤开,肩上传来痛意,他留下一排齿痕,无声回应她的天真。 她突然起身,在他以为会生气离开时坐到他的身上,双手交叠褪掉轻薄睡衣,上半身一览无余,只剩胸衣勉强遮住春色,外面月光清冷,落在她身上皎白如玉。 脱完自己的衣服,她来脱他的,一颗颗解开扣子,露出极具性张力的身体线条,腰腹肌理分明,恰好够结实有力而不显夸张的程度。 她脱的时候他也很配合,缓慢坐起身方便她褪掉衣袖,一只手掌在她腰间稳定身形,唇已经迫不及待含上。 她手一颤,刚脱掉的衣服掉在地上,趁他还没有太过分前将人推开,撩人的眸看着他,轻声说,“我来。” 他单手撑在身后,并不去深究她突如其来的热情,看她一点点俯身,温软的唇落在喉结上,又一点点下移到胸口,湿热的舌描摹,无需什么技巧他已经欲罢不能。 她专心致志时,他突然说,“明天没事,带你出去散心好吗?” “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手掌陷入绵软,“一直都有。” 尤其是想起她和裴泽州在港城有那样一段回忆。 她直觉在这种时候说起这个有些奇怪,不是他的作风,不过也没心思多去想了,他在这种事上从不落于下风,哪怕一开始主动权在她,很快也会在颠簸中溃败,由他掌控节奏,身心陷入另一重折磨。 翌日到下午才出门,天气晴好,人多的地方没去,只在一处自然景区散步,途经湖泊绕过临湖栈道可以看到一片水杉林,云雾缭绕空气很好。 他说散心就真的只是四处看看风景,走完一圈绕路去取东西,到地方时已经有人在等,从车窗递进来一个纸袋,没多停留。 那袋子被他随手塞来,她不解问是什么。 “这 边有场拍卖会,朋友帮忙代拍的,送你。” 闻言她打开袋子,里面是个精致木盒,掀起盖子露出一柄华美繁琐的匕首,手柄处镶嵌宝石。 “送我这个做什么?” 他随口说,“国外流进来的,上面的宝石难得一见,有收藏价值,算我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 她微微用力抽出匕首,锋利身刃折射寒光,“我不喜欢,华而不实。” “现在看着华而不实,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派上用场。” 他的话总让人觉得意有所指,只是她也没机会深思,别墅外站立的一道身影撕开连日来的平和表象。 看到陈景骁,他并没表现出任何惊讶神色,平静得仿佛早有预料。 停好车子,他率先推门下去,细致周到为她开车门,没有半句质问。 被无视彻底的人只能主动出声,“小安,不请哥进去坐坐吗?” 他脸上无甚笑意,平静接受不速之客闯入,客厅里三人对坐,死寂的气氛由陈景骁打破。 “答应你的做到了,你答应我的呢?” “毓秀姐说流程已经走完了,陈先生很守承诺。” “在京市你推脱他在做不到万无一失,如今来了江城,外面都是我的人,他手眼通天也管不到那边的局面,也该到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她点点头,“陈先生别急,我还有些话要和他谈,如果不顺利,答应你的会照办。” 陈景骁脸色微沉,“你什么意思?” 钟毓秀的秘书方黎从外面进来,俯身凑近她耳边说,“南小姐,外面的人已经控制住。” 南晚吟看向陈景骁,“陈先生现在明白我什么意思了吗?” 言而无信这种事她做的毫不心虚,陈誉凌很喜欢看她做坏事的样子,尤其是把陈景骁耍得团团转。 方黎带来的人把陈景骁请出去,客厅里只剩下两人,她将早就做好的打算和盘托出。 “我承诺陈景骁只要答应离婚就让武川帮忙翻供咬出陈清,陈仲很可能会因此减刑,重要的是陈清会被卷进去。” 陈誉凌点头,表示在认真听,示意她继续说。 “武川现在就在警局外,我只要你一个承诺,我们好聚好散,那件事他仍会守口如瓶。” “如果我不答应呢。” “陈誉凌,陈仲是你好不容易送进去的,不是万不得已我不想拿这件事和陈景骁做交易,更不想跟你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陈誉凌笑了笑,不以为意,“两败俱伤吗,也不一定,陈仲那种老狐狸事事机关算尽,偏生把儿子教的这样蠢,你替钟毓秀花的心思也不算白费了。” “至于我,你不用担心,只要武川消失,一切迎刃而解。” 她平静的神色一变,“你从头到尾都清楚?” “还帮你推了陈景骁一把,陈仲刑期提前,他是病急乱投医,否则不会连一点保障都没有就轻信你。” 唇角弯起轻嘲,“你什么都知道,却不拆穿,会在心里觉得我蠢吗。” “不会,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促成。” 这段对话中,她一刻不停在给武川拨电话,却无论打多少遍都无人接听。 心底那点侥幸破灭,她问,“武川呢。” 第107章 只是一朵风干的花 “武川呢。” “死了。” 她强撑的镇定有了裂痕,“陈誉凌,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你觉得我会在这种事上跟你开玩笑?就像你说的,武川是个定时炸弹,我凭什么不斩草除根。” “我不信。” “为什么?因为我爱你,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去碰你的底线吗?晚晚,你不了解我,我喜欢做一劳永逸的事。” “陈誉凌!”她情绪濒临失控,是觉得他真的做得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态度也跟着放软。 “你不要乱来好不好?” 他说“好”,可紧接着又很遗憾,“但是晚了,事情交给陈清做的,他的作风你也知道,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就算我想阻止也来不及。” 他的话足够刺激她神经,不久前送的礼物还在手边,愤怒驱使下抽出匕首抵在他脖颈,“我不信!你现在给陈清打电话,让他放人!” 他到这个时候还在笑,眼睛却仿佛在说果然如此,那一点尘埃落定的绝望刺的她手抖。 “你看,这东西果然派上用场了。” 他不挣扎,反倒向前,脖颈紧贴刀刃,怕真的伤到他,她只能不断后撤。 手掌扣在脑后,被他带着向前,他的唇贴上来,冰凉一片,刀刃横在两人之间,她强撑的那股劲儿在他的吻中卸掉,泪从眼角滑落,是真的有了认输的想法。 “陈誉凌,你放了他吧,我留在你身边好吗?” 他松了手,身体也撤开,一点点握紧她的手,半是引导半是强迫,带着她让刀尖抵在胸口。 “你不想我给他偿命吗?” 察觉到他意图,南晚吟脸色瞬间慌乱,用尽力气想从他手里抢夺匕首,却因为力量悬殊始终不能撼动分毫。 他就这样攥着她的手任刀尖一寸寸没入,在她惊慌的视线中笑意越发扩大,带着病态的疯癫。 鲜血在胸前晕开,她终于挣脱他的手。陈誉凌看她慌乱按住胸口止血,另一只手颤着去拨急救电话。 他不感到疼,心里满足在想这一刻占据她全部心神的只有他。 “我死了也会阴魂不散缠着你,这样我们就不算分开。” 她手忙脚乱,他却还有心情说这种话,她气到手都在抖,“闭嘴!想死也不要拉上我。” “我给你的武川偿命了,你不高兴吗?” “说了让你闭嘴!” “来之前我立了遗嘱,受益人都是你,不过有一条前提,是你不能和裴泽州在一起。” “好笑吗?” “我没在开玩笑。” “陈誉凌,我有病才会招惹上你!” 大概是频繁说话太消耗力气,他之后消停很多,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 “你这么讨厌我,活着也没意思。” 他被送进抢救室,收到消息陈清第一时间赶来,还带着武川。 她松了口气,紧接着是压抑到难以喘息的恐惧,精神绷到极致,一分一秒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誉凌抢救到凌晨才脱离危险,转到病房后第二天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她趴在病床边疲倦熟睡。 一双眼睛红肿憔悴,看得人心疼。 他抬手刚触上去,她就立马惊醒,看到他醒了眼眶忽地湿润,他指腹擦过抹去泪痕,她才好似回神,起身去叫医生来检查。 过程中谁都没说话,此后一连数日都是如此,她照顾病人很细心,他也配合,身体一天天转好,谁都没去说那天的事,但都知道是过不去的坎,现在不提,总有面对的时候。 出院是陈清来接的人,在别墅那边落脚。晚上帮他擦洗完她去洗漱,出来时穿着睡衣,空荡显出身形,他才发觉她瘦了很多。 被他缠上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她心里武川那样重要,这一次是他忍住了,可早晚有忍不住的时候,他不敢想真有那天她会被折磨成什么样。 吹干头发,她掀被子躺进来,主动贴到他怀里,像突然认命了一样,乖顺收起所有锐利棱角。 如果只是为了驯服她留下,那他做到了。 陈誉凌不感到痛快,强迫她刺入胸口的那一刀似乎也杀死了她的灵魂,如今留下的是一具提线木偶。 他将她拥紧,体温暖不了她半分,唇落在她额上,轻声说,“对不起。” 眼角滑下的泪落在她额角,与她的混迹在一起,胸口很快感受到一片湿凉,她连哭都是这样安静无声。 相拥而眠,彼此身体契合,亲密无间,心却从未离得如此远过。 彻夜未眠,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到天蒙蒙亮才被睡意裹挟。 再次清醒已经 是下午,她这段时间作息毫无规律,眼下熬出一片淡青,下定决心回京市后好好调理。 拥着被子起身,相拥一晚的人不知去了哪里,只剩床头边留下一张字条,她拿过来,一字一句分辨那些力透纸背的字合起来是什么意思。 “港城新公司要人坐镇运营,京市交由陈清来管,你遇到事可以找他帮忙。” 这段话之下还有独立的一行,似乎前面都是赘述,只这一句是他真正想留的。 “对不起,我不逼你了。” 她看了又看,眼底泛起酸涩,胸口也是,直到纸上溅落泪滴,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哭。 陈誉凌不告而别。 好像也不算,他留了一张字条做交代。 对话框里消息来来回回删除又重新编辑,始终没有发过去,不知道是怕他突然反悔,还是怕消息被拒收。 她重获自由,却不如想象中轻松。突然厌弃起陈誉凌来,作死作活挨那一刀,让她想放下一切重新开始都难。 回京市后她将工作填满一切空闲时间,怕一停下来就想起他陷在血泊里说死了也阴魂不散。 他没死,但这话诡异地奏效了,陈誉凌远在千里之外,却处处阴魂不散。 她从白鹭洲搬到新买的房子,离华宇近,日常两点一线围着工作转。 闻悦年代剧播的远超预期,有望冲奖,一旦拿下不仅是对她个人的肯定,演绎生涯上也是里程碑的一步。 新签约的孟妘安排了一部小成本校园网剧试水,有潜力以后自然不缺主角剧本,反之就只能作配,一部部熬。 高强度工作下时间过得很快,她自己还没意识到,钟毓秀已经私下安排好生日聚会。 闻悦打电话说遇到棘手事不好解决让她救场,等她急匆匆赶到,一推门迎面炸起礼花,人多年轻人都爱闹,喊起生日快乐像传销口号,尬得她赶紧反手把门关紧。 来参加的大多是公司艺人,还有一些私交好友,分完蛋糕后各自玩开,白静妍逮到机会抓着她逼问。 “陈誉凌怎么突然跑港城去了?你们吹啦?” “白小姐消息灵通。” “别搞恭维这套,想从你嘴里撬点东西这么难是吧?” 白静妍坐在玻璃桌上,两手撑在她肩两侧抵着的沙发背,一副不老实交代今儿谁都别想走的架势。 南晚吟坦白,“吹了,白小姐还想听什么。” 坐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的裴沁雪挤过来,“原来是真的啊,都在传呢,我怕你伤心都没敢问。” 白静妍和裴沁雪素来不睦,以前见了都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会儿难得和平共处,一个问她空窗期寂不寂寞,手里大把优质男性可以介绍。另一个眼珠一转,问她跟自己哥哥还能旧情复燃吗。 南晚吟哪个都不想回答,借口去卫生间脱身。到底是为她办的聚会,提前走了不好,回去又是躲不掉的盘问,她索性躲去露台,打算等里面快散场了再回去。 孟妘看到她过来打招呼,问了句怎么不回去,她借口头晕想吹风清醒一下。 “南姐小心头疼。” 她道了谢,说坐一会儿就回去。 孟妘仍站着没动,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话就说。” “我听她们说……”她犹豫不知道如何表达。 南晚吟已经明白,主动说,“嗯,分手了。” “您心情是不是不好?”她担心她坐在这里是因为分手伤心。 “我已经过了会因为感情伤心的年纪,谢谢你孟妘,我很好,不用担心,回去和她们玩吧。” 孟妘觉得不是,她和第一次见面时变了很多,人还是很温柔,但是态度淡却,像是突然缺了一块儿。 重要的是她的头像没换,仍旧是那只手。孟妘很担心她的失落无人知晓,想帮忙分担,但是好像不被需要,继续打扰下去并不礼貌,她只能先离开。 回包厢的路上经过走廊拐角,有道人影突兀立在那里,她吓得不轻,差点叫出来。那人没有半点反应,视线盯着露台,不知是太专注没察觉,还是根本不在意。 孟妘只当自己倒霉,对方那么大的个子,看着还冷冰冰的,不想自找麻烦去理论。 绕过那人正想继续回包厢,垂落的视线突然看到男人中指上戴的那枚戒指,她脑中灵光一闪,想到眼前这人可能就是那只手的主人。 心跳无端加速,露台上的人形单影只,传闻中应该在港城的男主角却独自站在角落窥望,英俊的脸上除了冷色还有落寞。 她似乎发现了很重要的秘密,因为太过吃惊愣在原地,在这幅沉重压抑的画卷里成为突兀的第三人。 或许是她的长久停留终于引起男人注意,那双漆黑冷眸落在身上,吓得她心头一跳,迈步就想赶紧离开。 “等一下。”声线冷冽平淡。 刚抬起的脚又落下,她回身,担心是停留太久引得对方不悦。 男人抬手,递来一个盒子,“帮我转交给她,就说是你送的。” 说完又朝露台看去一眼,转身离开。 盒子接在手里,孟妘觉得烫手,鬼使神差打开看了一下,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朵风干的花。 第108章 芳洲公馆的灯亮了一整晚…… 严明华的慈善晚宴往年都在六月份举办,今年为契合动物保护主题推迟到十月份,华宇收到邀请函,钟毓秀没时间过去,只能由南晚吟带人去参加。 流程和上次没什么区别,主持人开场后播放一段呼吁保护动物的宣传视频,然后开始展示拍卖品。 孟妘坐在她身边,虽然已经出道在拍网剧,但胆子还是很小,在这种场合拘谨放不开,举牌犹豫不决。 南晚吟让她喜欢什么就大胆拍,上次生日她多送一份礼物,这次就当她回礼。 提到这个孟妘就很心虚,那礼物不是她送的,虽然不贵重,可她觉得意义应该不一样,不然也不会让那个人千里奔赴。 她想坦白,又担心会做错事,那个人好像不想让南姐知道。 犹豫了下,她问,“南姐,你和他还有联系吗?” 几乎不需要思索,南晚吟就领会到她指的是谁,不知不觉就过去半年,关于他的记忆偏执的血色似乎有所减淡,更多的是一些突然闯入脑海的日常。 他做饭的背影,手臂和手指干净骨感。变着花样索吻时得逞的笑,很无赖的一张脸。入睡时总喜欢用下巴抵进她颈窝,胡渣很恼人,推开又会紧贴上来。 因为她的平板没设置锁屏密码,他闲暇时间里的一大爱好就是折腾她的头像,比小孩子打扮洋娃娃还上心。 一开始还算有分寸,指向性并不强,后来不满足于此,在身后缠的她意乱情迷时手指拨开发丝,缓慢掌住脖颈,冰凉金属贴在皮肤上,在她想转头看他在做什么时突然用力,撞散她刚聚拢的神思。 她沉溺在袭来的欢愉中无心分辨,结束时伏在床上休憩,以往这种时候他都会挤在身边轻啄温存,那次却一反常态,专心在平板上不知捣鼓什么。 对他的戒备和困意天人交战,抬脚踢去问他在做什么,他不答,只笑得意味深长。 她困意全无,直觉他干不出什么好事,抢过平板才发现他换了头像,是手抚在她后颈的特写,背景调暗能看清的只有他的手,可她清楚那时在做什么。 他总喜欢搞这种只有两个人清楚的小动作,她连有病都懒得骂了,他听了是真的会爽。 半句没废话她把头像换掉,他在旁边老实看着,并不阻止,然后趁她不注意又换回去。 几次下来像在玩什么幼稚游戏,坚定了她设置锁屏密码的决心,手指刚点开设置,他猝不及防埋头去舔,情i欲如潮水涌动,难以言喻的颤栗令她浑身绵软,平板掉在床上,更不要提去设置什么密码。 他从 身下抬头,满意看她眼底春色撩人,然后一点点压迫上来,唇舌缠上耳垂,声音哑涩,“密码设好了吗,怎么不继续?” 从回忆中抽离,她淡笑着回孟妘,“别操心我了,有喜欢的拍品吗?” 孟妘发觉她似乎很抵触这个话题,关于那朵花的解释又咽回去,不清楚她们为什么分手,怕说出来反倒会惹她不高兴。 慈善晚宴结束后外面突然下起雨,两人在门口等车,气温骤降,裙子不抗风雨,她让孟妘回宴会厅,等车来了再过来。 打电话催促司机时,肩上突然一沉,一件带着体温的男士外套披在肩上,她回头看清是裴泽州。 下意识抗拒,手搭在外套上想脱下来还他,却被他先一步按住,“你可以拿我当普通朋友,一件外套罢了……” “南小姐。”已经走出去的一道身影折返回来,眼镜上淋了雨滴,态度温文打断裴泽州的话。 “突然想起一件事,没有打扰到你们吧?”陈清问。 “没有,陈先生有什么事?” “半山别墅那边遗落一些您的东西,今天如果没有别的事,我送您过去取一下吧。” 她不记得有落下什么重要的东西,一些换洗衣物的话丢了也没关系,只是想到裴泽州还在,不想在人前和他太多牵扯,她答应下来顺势把外套脱掉还回去。 公司安排的车也已经到了门口,她给孟妘打完电话后随陈清离开,步入雨幕时他撑开伞挡在头顶,被风吹动的裙角很快洇湿。 在她身上不过待了几分钟的外套又重新回到手里,裴泽州沉默看着伞下背影坐进车里,突然明白有没有陈誉凌,他都已经走不进她心里。 又是这样一场雨,他的人生好像一直在雨里尝尽后悔。 陈清的车驶入山道时,雾气在窗户上晕染,雨刮来回运作,雨滴擦净一瞬,很快又蜿蜒下道道水痕。 山道两旁的花被风雨摧残零落,隐约还能分辨出繁盛时的风光。 随意看去一眼后收回视线,脑海里某个片段一闪而过,目光复又落回去,雨珠和雾气朦胧,抬手擦净,贴近车窗仔细看那一路繁花。 风雨中摇曳的一朵,与拆礼物时匆匆一瞥的那朵重合,只是颜色没有这样鲜艳。 陈清在旁说,“这些花期很长,选品时挑了很多,南小姐早来几天看到的更漂亮。” 他说了什么南晚吟没认真听,过了一会儿才问,“他回来过吗。” 陈清专心开车,镜片后的眼睛神色很淡,“您问的是哪一次?” 她心里有了答案,没再说话。 年底各种盛典不断,连续忙碌一段时间后才算清闲。在京市最初只有她和武川报团取暖,后来越往上走认识的人越多,大家都知道她家中没有亲人,过年这种一家团圆的节日难免触景伤情,钟毓秀邀她除夕到家中一起守岁,都是孑然一身,凑到一起也不算冷清。 知道她是好意,但她还是拒绝了,除夕前一天和武川吃了顿团圆饭,第二天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只身去了港城。 落地时天色已暗,打车去到芳洲公馆。洋房伫立在夜色中,输入密码打开大门,走进去里面一片漆黑。 佣人只在白天来打扫,晚上并不在这里过夜。她走进去开了灯,里面一切布置如常,去到两人常住的那间卧室,窗边那块地板还在翘,开裂的缝隙有些发霉。 想起他说天气回暖要重新翻修,那时候倒没预料到会散的这么快,她还真的有仔细做过两天攻略。 房间里的电视是装饰,没人开过,大概是太过安静,心里莫名有些发慌。她研究了下打开电视,居然还能用,春晚正在直播,歌舞喜庆,冲淡了夜的孤寂。 陈誉凌收到消息赶来,看管这边的人说芳洲公馆亮了灯,担心是遭贼,打电话来问他能不能带人进去查看。 电话里陈誉凌半天没说话,末了才交代一句别让人打扰,然后独自驱车从南湾赶来。 看到亮灯的窗户,那点痴人说梦的妄想居然成真,他不敢猜她在除夕夜过来是为什么,怕一开头就刹不住,怕误解她的意思,怕又会强迫她。 街道两旁路灯投下一圈圈暖光,他靠在最接近那扇窗的一盏下默立,周边不时响起爆竹声,街道上跑过一群追逐的孩子,没过多久又开始下雪。 港城冬天一般不会下雪,这场雪来的有些出人意料。 行人渐少,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雪势不大,雪粒子扑在脸上凉的人清醒,瑞雪兆丰年是好兆头。 他想起来会回头看一眼身后,那扇窗还在亮,一次也没捕捉到她身影,他开始猜测她在做什么。 里面没有地暖,这时候过来最冷,不知道她衣服穿的厚不厚,最好不要又赤脚踩在地板上。 越想越控制不住想上去看一眼的欲望,什么都不做,只看看她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但是不行,他知道这是天方夜谭,看到她不可能忍住什么都不做。 再小的雪下得久了地面也会留下痕迹,他动了动,身上积雪簌簌落下,回车上拿了盒烟,抽出一根衔在嘴里,没有点燃,单纯给自己点心理安慰。 打火机攥在手里,指腹擦过浮雕,火焰燃起又熄灭,周而复始直到再擦不出火光。 始终没有点燃的烟被扔进垃圾桶,打火机也被丢弃在台面上,算是他给今晚留下的一点痕迹。 他又回到路灯下,回头去看那扇窗,街道四周居民楼里突然传出倒数声,随着归零,一道道烟花跟着升空,依旧璀璨耀眼,只是不如去年惊艳。 他的注视中,那扇窗户突然被推开,脚步下意识后撤,整个人隐在阴影里。 日思夜想的人就这样闯进眼底,贪慕的视线久久注视,她在看烟花,只穿了一件白色毛衣,发丝被涌进的风雪吹动,她抬手随意捋到耳后,很快又重新被吹乱。 想去到她身边的欲望几乎按耐不住,一只脚已经从阴影里迈出,那扇窗户却重新合拢。 他从阴影里走出重新靠回路灯,发丝结霜,影子倾斜,平滑的雪地上只这一处脚印纷乱。 芳洲公馆的灯亮了一整晚,陈誉凌在路灯下彻夜未眠。 翌日。 南晚吟打车去机场,从芳洲公馆离开时将门窗关好,司机已经等在外面,看到她用不甚流利的普通话说这个时候很难打车,都在过年没人出来跑。 她淡笑回应说自己幸运。 司机又问怎么刚过完年就要回去,不留下和朋友聚聚吗。 她说港城这边没朋友。 司机从后视镜看来,大概也想不明白没朋友过年一个人往这边跑什么。 核对好信息启动车子,司机提前打招呼,“前半夜飘雪,后半夜下雨,路上都是冰,开不快。” 她表示理解,说自己不赶时间。 不想和司机多聊,视线转向窗外,路上没什么人,树枝结霜,路灯表面冻出一层冰晶。 她的目光被旁边垃圾桶上遗留的打火机吸引。 第109章 一句话,碎了他所有一厢…… 2022华宇开年出了件影响极大的负面新闻。 除夕晚上有狗仔拍到闻羡深夜前往某处豪宅的视频,后来被扒出那地方是华宇老板钟毓秀的家。 一石激起千层浪,闻羡进娱乐圈是为了给姐姐报仇,闻悦复出后他就有退圈打算,后来是因为华宇能撑台的艺人太少才继续留下,随着公司逐步发展起来,21年底他就已经半退圈。 被拍到深夜去钟毓秀住宅,关于他被包i养的绯闻,和钟毓秀与前夫离婚是否因为出轨被发现的猜测甚嚣尘上,两人同时被架在风口浪尖上。 南晚吟电话接到麻木,各个合作方都是同样的问询,同一个说辞她反复不停解释。 李念微在裴沁雪身边做过一段时间助理,办事情周到可靠,后来也跟着到了华宇,初期身边无人可用,南晚吟把她要来给自己帮忙。 裴沁雪还很不乐意,跟她强调只是暂借,忙完还要把人还回去的。 本来南晚吟确实有这种想法,合作过一段时间后发现李念微在她那里是大材小用,每次裴沁雪来要人时都找各种理由推脱。 眼下一团乱麻,光顾着接电话都没时间去问到底怎么回事,她索性把手机交给李念微,谁打电话来都是一个说辞,所以谁接都一样。 把对外沟通的事推出去后她立马去找钟毓秀,办公室里闻羡也在,正好省了她时间。 “怎么回事?” 两人都没说话,一个坐在办公桌后手指撑太阳穴,另一个站在对面,冷着张脸,像在较劲。 气氛看着诡异。 片刻后,钟毓秀说,“让公关部写一篇澄清说明 ,他那天过去是替闻悦给我送东西,多余的不要回应。” 南晚吟刚想说对家都在盯着,靠一篇澄清想降热度有点难,话还未出口,闻羡已经先出声。 “你想了那么久,做的决定就是这样?” 钟毓秀不是很想理他,对南晚吟说,“面上先应付过去,我晚上请合作方吃饭。” 闻羡又说,“我见不得光?” 南晚吟听的云里雾里,一脸不解去看钟毓秀,她继续说,“用公司账号先发澄清,晚点我和陈景骁联系,这件事他解释一句,谣言不攻自破。” “呵。”闻羡冷笑一声,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他怎么了?” “没事,先去安排吧。” 看她精神倦怠,大概也因为这件事很烦心,南晚吟忍着没有多问。 公司澄清发出后要闻羡配合转发,他却突然联系不上人,相关传言也没有只言片语的回应,澄清力度大打折扣。 南晚吟不得已只能给闻悦打电话,希望她能帮着劝劝,结果她一顿支支吾吾,语气讳莫如深说管不了。 一肚子疑惑,心里突然冒出个震惊想法,不能是真的吧? 第二天,随着陈景骁澄清和钟毓秀是和平解除婚姻关系,看热闹的人顿时大失所望,兴趣没过多久就转移到新的娱乐新闻。 风头刚过去,陈清又打来电话,约她见面。 地点在公司下面的茶餐厅,她到时陈清已经在等,彼此打过招呼,她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陈清说不用麻烦,来这趟只是送东西,不多待。 “半山别墅的东西还有遗漏吗?” “不是。”他拿出一个文件袋递来。 南晚吟接过,拆开后发现里面装的是房本,位置在平江。 陈清解释,“装修耽误了点时间,手续刚办完,南小姐有时间可以去验收。” 维持在脸上的温和笑意缓缓褪去,她问,“你们老板这么喜欢发善心吗,分手了还送房子。” “分人,老板对您很重承诺,不仅是平江,以后每年我都会给南小姐送新的购房合同。” “谢谢,我可以拒绝接受吗。” “这种事我做不了主,您可以和老板面谈。” 她陷入沉默,视线落在文件袋上,声音有些低,“他在哪。” “港城,前段时间受寒生病,您需要的话我打电话约时间?” “不用了,陈先生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她起身,文件袋遗留在桌上,背影匆匆。 陈清安静把赠送的柠檬水喝干净,等服务生将打包好的茶点送来后,才起身离开。 南晚吟没带走文件袋和打包的茶点一起交给华宇前台,他特意交代一句,茶点凉了味道不好,希望能尽快送到钟毓秀手上。 …… 孟妘拍的那部小成本网剧制作周期不长,下半年为给平台看好的大剧腾档期,提前被抬上来填档,拿的是祭天剧本。 不说平台方,公司这边都不抱期望,全当给孟妘练手了。 在一片不看好中,这部剧居然播得超乎预料的不错,称一句黑马也不为过,不到a的评级播出s+效果,收视率一路登顶,对平台和公司来说都是意外之喜。 孟妘一炮而红,业内对南晚吟捧人的眼光再次刷新认知,实力和运气兼具怎么不算一种天赋。 剧播完后平台举办庆功宴,主创团队全员到场,平台高层也出席参加。这部剧华宇参与投资,南晚吟作为资方,又是发掘孟妘的伯乐,自然也收到邀请。 主桌上南晚吟和平台高层坐在一起,旁边是两位主演,制片人导演编剧也在,大家举杯庆祝剧播效果。 南晚吟游刃有余应对场面话,酒量稍有提升,控制着没多喝,这张桌上也没人敢灌她酒,忌惮着她身后盘根错节的关系。 面上不说,私底下没少议论,不说缓过一口气又东山再起的钟毓秀,单论她的两位前任。 网剧逆袭黑马固然有自身剧情的优势,但也离不开播出时两大剧宣平台铺天盖地的相关片段推流。这剧推出来是填档的,没人看好自然也不会在宣发上浪费钱,发洪水一样的热度是哪来的,想想也知道跟ise那位脱不了关系。 至于另一位更不用多说,人虽然不在京市,华宇有个风吹草动,私底下的维护就没断过。 两个前任分手了却没闹出半点不和,还隐隐有点保驾护航的意思,谁不感叹一句手段了得。 她不喝就只剩其他人推杯换盏,孟妘刚刚崭露头角,咖位上还不足以让这些人看在眼里,桌上两个主演最小,谁喝都得陪着一起。 南晚吟在旁看着,不喝是驳那些人脸面,不利于孟妘之后发展,但她也不打算让孟妘喝太多,意思意思面上过得去就行。 看一眼时间,她找了借口带孟妘离席,公司安排的车等在下面,把孟妘送上车后叮嘱司机开稳点,她在楼下没动,等武川来接。 虎子结婚发了请帖,白天她没时间过去,晚上跟武川一起去看看,多少把红包送了算是一点心意。 喝了酒胸口闷,车内空调味熏得人反胃,孟妘降下车窗,头贴向外面呼吸两口新鲜空气。 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跑车引起她注意,不是因为车子张扬亮眼,而是搭在车窗上的那只手唤起了她已经快要遗忘的记忆。 还是那枚戒指。 两辆车错身驶过,孟妘再想看仔细些已经没机会,车子越开越远,后视镜里匆匆瞥过一截线条冷锐的下巴。 他回来了? 孟妘又想到曾不小心闯入的压抑画卷,上一次南姐知道吗? 这一次要不要和她说一声。 点开对话框有些犹豫,想到上次问起还有没有联系时南姐的避而不答,她觉得还是算了,毕竟是人家的私事,总这么关心不好。 南晚吟在酒店大堂接了通电话,挂断时武川已经等在外面,她走过去问他等了多久。 “刚到,忙完了?” “嗯,庆功宴也就走个过场。” 看出她喝了酒,武川打开副驾扶她坐上去,自己绕到另一边上车,把保温杯里的蜂蜜水递给她。 她打开抿一口,温度正好。 “放在以前,我根本不敢想象你这么会照顾人。”她打趣一句。 武川说,“现在也不会。” 他分人的。 这话不好接,她埋头继续喝水,等了下才问,“不走吗?” “虎子家里亲戚没走完,现在过去乱糟糟的,等他来电话吧。” 她听完没说什么,保温杯拧好盖子放回去。 夜空星星闪耀,酒劲儿缓解了一些, 头还是有些晕,靠在椅背上看挡风玻璃外的夜空,月亮有些重影。 看着看着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月亮被某个人的笑脸取代,还没等她想明白将人影挥散,另一个人的脸无限压近,挡住玻璃,也挡住夜空和月亮。 她的目光被武川占据,彼此都没说话,她不驱逐也不躲避,只静静看着。 武川像得到鼓励,又像接收到某种隐秘的默许,继续压低,直到两片冰冷的唇贴在一起。 足有好几秒,他不敢动弹,只维持这样一个姿势,在她的注视中虔诚闭上双眼。 空寂街道上突然传来引擎轰鸣声,黑色跑车疾驰而过,刺目车灯扫过驾驶室,几乎贴着车身擦过,夜色中只留下一道模糊车影。 南晚吟瞬间惊醒,推开武川坐起身去追望那辆车,速度太过已经拐过街角。 这一刻才是现实,刚刚那场美梦迷惑人心,让他短暂以为真的能有机会。 车内安静片刻,等她重新靠回去,他才说,“对不起,是我……”鬼迷心窍,迈了不该迈的一步。 没出口的话她好像也不太关心,低声呢喃,“我没感觉。” “什么?” 她抬眸看来,眼色平淡认真,“你吻我的时候,我没感觉。” “武川,我也很对不起。” 一句话,碎了他所有一厢情愿的奢望。 第110章 妹妹,你喝的明白吗?…… 没过几天又到生日,她自己其实更想安静独处,只是其他人的心意不好辜负,全当借机会带大家放松了。 人到的差不多,钟毓秀略坐了会儿又被叫走,她手里不止一个华宇,工作比南晚吟要忙的多。 闻悦姗姗来迟,近来最是风光无二,进门时全副武装,坐下后才卸掉口罩,脸上一副愁容。 南晚吟问她怎么了,闻悦有苦难言,“你说怎么了,我其实早就到了,一直在下面等着,钟夫人开车走了才敢上来。” “闻羡和她……还是那样?” 好歹相识于微末,总不好把话说的太难听。 提这个闻悦就来气,“他真是异想天开,不看看自己哪里配,我老板都敢肖想,我打算给他赶回国外,脑子清醒了再回来。” 她是当局者迷,南晚吟说,“以毓秀姐的做事风格,对闻羡真的无意早就把人打发了。” 闻悦一愣,“好像有点道理,那我管是不管啊?” “这种事别人做再多都是无用功,得他们自己想明白才行,藕断丝连都是还没放下,真要下决心了断,京市这么大点的地方想遇上也难。” “倒是也没错,不过你劝起别人这么有经验,轮到自己身上怎么就迈不开那一步了?” “我没什么迈不开的,现在这样挺好。” “别人就罢了,咱们的关系我也不跟你多绕,下决心了断京市这么大的地方碰上是难,可要是旧情难断,隔着上千公里,跨越地图南北两端,也阻挡不了想见一面的心。” 闻悦点她,“除夕是谁手机关机一声不吭去了港城,又是谁回来后问我要不要一起喝酒。妹妹,你喝的明白吗?” 她听着,末了淡淡回一句,“我跟他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又没有深仇大恨,也不存在狗血亲缘,无非是爱与不爱。” 她笑笑,明明在说闻羡的事,不知怎么就绕到自己身上,扯开话题去问李念微,“孟妘不说会来吗,怎么还没到?” “我打电话问问。” 包厢里吵,李念微拿手机去外面。 …… 红星会所。 陈誉凌这次回来是和林浩东联合竞标一个蓄能电站的政府项目,预先请中间人和相关领导吃饭探口风。 捧人这事儿林浩东信守捏来,三言两语已经和人家称兄道弟,林家有意往内地开拓市场,他这两年基本都在京市活动。 酒过三巡,其中一人说这次招标最看中的还是技术,比起同样有意向的海盛,新恒还是新起之秀。 林浩东说话从不委婉,贬低起竞争对手根本没有背后说人闲话的自觉。 “海盛只是资历老,这么多年固步自封,技术跟新恒比说差一截都是抬举他们,就算勉强评个半斤八两,成本控制上他们也根本降不下来。” 对方答的滴水不漏,“流程都是公开透明的,技术上有专家评估,只要符合要求都有机会,是真有本事还是滥竽充数,到时候自见分晓。” 饭局结束把人送走后,林浩东不爽叉腰,“几个老东西嘴比河蚌还紧,饭吃了也不给个准话,送的那些东西丢河里还能听个响。” 陈誉凌面无表情交代,“这边的事你多盯着,再有什么跟陈清沟通。” “什么意思,又要回去?” 他不说话,下台阶等人把车开来。 “你小子是失恋了又不是判刑流放,乌龟一样缩在港城算什么?” 他淡看来一眼,眼色在说“关你屁事”,接过泊车小弟送来的钥匙就要上车。 林浩东把住车门,“以前就喜欢顶着张要死不活的脸,谈两天恋爱给你嘚瑟的,就说人不能得意忘形,乐极生悲了吧。” “手撒开。” “别不识好人心,”林浩东胳膊架在车顶,挑眉问他,“喝酒去?” “用不着。” 手跟着往他侧腰一撞,人立马条件反射跳开,陈誉凌开门上车落锁,动作行云流水,无视车窗外某返祖物种。 车子已经发出轰鸣,他的目光却被路过的一行人吸引,海盛老板汪海盛在一群人簇拥下走进红星会所,身边还跟着个女生,看着像她手底新签的那个艺人。 林浩东骂的正起劲,结果车子一直不开,他趴车窗上问陈誉凌什么意思,有种下车。 车门猝不及防打开,他被撞得连连后退,新伤旧账赶到一起,正要报复回来,就见陈誉凌头也不回又进了红星会所。 “什么意思啊?你到底还走不走!拿我当猴耍呢!” 前面一行人已经进了电梯,陈誉凌按下另一部,停在高层迟迟不下行,汪海盛乘坐的那部在四楼稍停后继续上行。 林浩东追进来,“问你话呢,走不走了?” 陈誉凌去找消防门,大步流星爬楼梯。林浩东这时候已经瞧出不对,追在后面紧跟上去。 四楼走廊有个女孩被关在外面,焦急拍着包厢门恳求。 里面毫无反应,正感到绝望无助时,身后突然袭来压迫,一道人影骤然靠近,紧随而来的便是一脚大力踹门,带着整个门框都在颤,吓得女孩紧握的手机掉在地上。 还未来及反应,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女孩赶忙弯腰去捡,对面不知说了什么,她已经害怕的连声哭泣。 “微微姐,剧组临时换了投资商,拍摄完他们说要一起吃饭,妘姐被带进包厢,他们不让我进去,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被用力推开的门板砸在墙上,突兀的一声巨响打断包厢内热烈气氛,南晚吟正在配合拍合照,沉浸在摆姿势的众人惊讶看过来。 李念微没第一时间开口,勉强保持镇定说,“晚吟,出来一下。” 两人相处已经有了默契,南晚吟第一时间接收到她眼底暗示,没表露出异样,从容让大家继续拍照。 闻悦本想跟着一起,被她不动声色拦下,声音低不可闻,“孟妘那边大概出事了,你留下等聚会结束帮我把人送走。” 闻悦只好止步。 到了走廊,门关严实,李念微脸色凝重,“孟妘助理说人被汪海盛带去红星会所了。” 闻悦的前车之鉴才过去多久,汪越葬身火海,汪家忌惮陈誉凌才迟迟没有动作,眼下是觉得无所顾忌了,谁知道能做出什么。 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南晚吟让李念微联系钟毓秀,自己先一步赶过去。 面上镇静,心里是慌的,手心不住冒冷汗,拨号码时手指是抖的。 心里做了最坏的预期,被无力和愤怒裹挟,汪越也好,汪海盛也罢,能弄死一个就能弄死第二个。 拨号码的动作重复到机械,已经不抱希望,只是不想闲下来,漫长等待接通的过程,心里默数十秒,打算挂断重新拨打,却在最后一秒被接通。 “孟妘?你怎样?还好吗有没有事?” “南姐我没事,你别担心,现在已经出来了。” 冰凉的手脚开始回温,她问,“你在哪,我马上到红星会所。” “到大厅了,那我在这等你,真的没事了。” 下了车,她脚步急促迈上台阶,直到看见孟妘完好无损坐在大厅休息区,紧悬的心才算彻底放下。 见到她,孟妘起身,“对不起啊南姐,让你担心了,今天还是你生日。” “那都不重要,你没事比 什么都好。” 对着她检查一圈,南晚吟问,“汪海盛没为难你?” 孟妘委屈又后怕,“导演说原本的投资商撤资了,有新的投资商愿意顶替上来,晚上一起吃个饭把事情定下,不然已经进组的剧可能半途夭折。” “我以为是剧组主演一起,到了才知道只有我自己,当时就觉得奇怪,怕不去会得罪投资方,只能硬着头皮参加。” “结果到了包厢他们不让助理进,还不许我拿手机,汪海盛说出钱可以,但是要我喝酒,一整瓶没开的白酒,他说我不喝海盛不会给剧组投钱。” 南晚吟没闻到酒味,“那他怎么又放你出来?” 孟妘欲言又止,“我被架在那不知道怎么办好,然后就听到有人踹门,那个人……陈誉凌,他踹开门进来了。” 南晚吟一怔,丝毫没有想过会和他有关,他不该在港城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进来以后就让我出去,然后把门重新关严,里面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 孟妘看眼她脸色,小心翼翼说,“我们在大厅等你的时候看到他下来,手背在流血,本来想道谢,但他没理,出去后就上了车。” 她手往一个方向指,“就是那辆,还没走。” “南姐,你……要不要去看看?” “先送你回去吧。”南晚吟淡着一张脸好似不为所动。 …… 陈誉凌坐在车里不动弹,车门锁着,林浩东返祖的更厉害,趴在车窗上对他恨铁不成钢。 “竞标的关键时候,你上去给人脑袋开瓢,生怕没理由搞你是不是?” “你生气,想让那老小子吃教训还不容易?非得急在一时,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怎么一遇上和她有关的事就跟失了智一样。” “现在可好,人砸了,气出了,闯的祸怎么办?还不赶紧滚回港城,坐车里装什么深沉!跟在后边收拾烂摊子的是老子,认识你真倒八辈子霉!” “说话!我知道你能听见,别躲里边不出声!” 他在外面骂的口干舌燥,陈誉凌在里边无动于衷,只剩侧脸越来越冷。 林浩东骂累了,刚想坐旁边绿化带歇会儿,一转头就看见南晚吟手里拎着包药走过来。 他回头去看陈誉凌,一下子想明白这小子打什么主意。 到底是心眼子多,苦肉计都玩上了。 第111章 他认了 林浩东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识趣把地方让出来,自己先走了。 南晚吟停在车门旁,抬手敲敲玻璃。 里面的人没反应,她不停,继续敲。 过了有一分钟,车窗才降下来,陈誉凌没说话,等她自己说来意。 “手。”她也只有简单一个字。 陈誉凌侧目看来,表情淡淡,没伸手也没拒绝,僵持半天,她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他转回视线,抬手搭在车窗上,手背划出一道伤口,流了不少血,顺着手指蜿蜒滴落。 她把从附近药店带来的清理用品挂在后视镜上,拿出生理盐水冲洗他手背,擦干净后涂一层药,贴上医用防水贴。 做完这些将用过的东西收进袋子,微探身放进车内置物台上,肩后发丝因倾身动作丝丝缕缕垂落,擦过他手背,清凉柔顺。 放完东西,她没有多留,撤身要走,手腕却突然被攥紧。 陈誉凌抓着不放,她也没挣脱,在等他开口,可他沉默不语,只维持这样一个动作。 南晚吟说不清在等什么,到后面只觉得这样僵持下去毫无意义。 她留下一句“伤口不要沾水”,而后抽回手,迈步离开。 …… 闻悦打电话说人已经都送走了,问她这边怎么样,用不用帮忙,她说没什么事,孟妘已经送回家了。 通完话,司机已经把车停到面前,她坐上去,开出一段路程后突然说,“去半山别墅。” 车子掉头,开到山脚时南晚吟让司机等在下面,她下车独自一人沿山道往上走。 山风拂过,路两旁花丛攒动,送来清香,果然如陈清说的一样繁盛漂亮。 别墅在半山腰,今夜明月高悬,山间树木葱茏,举目看去像掩映在丛林中的古堡。 她脚上穿着高跟鞋,上山的路走一会儿就开始磨脚,好在也只是当成闲逛散步,并没给自己定什么目标,走累了就在路边找个地方坐下。 这边清净,平时不会有人过来,倒不担心会有车辆往来。 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身体埋进花丛,对着影子发了会儿呆,鬼使神差拿出手机点进和他的对话框。 从他留下一张字条离开至今,两人没再通过一条消息。 打出一行字又一一删除,然后周而复始。她没打算发出去,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不知不觉过去半小时,山上到底是有些冷,裙子单薄不抗风,退出对话框,她起身拎着高跟鞋走下山。 …… 毕业后时间像是开了加速,一年比一年过得快,去年很多事刚起步,年底没庆祝,今年频创佳绩,南晚吟和钟毓秀商量后决定举办年会。 其实也就是大家一起坐下来吃顿团圆饭,再一人领份小礼物,图个吉利,氛围很欢乐。 孟妘和大家打成一片,已经不像刚来时那样拘谨,喝了酒胆子也变大,贴在南晚吟身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车轱辘一样感谢来感谢去,说没有她怎么也想不到会走到今天。 南晚吟本想让人送她去休息,她却不肯走,抱着她手臂说要承认错误。 “那个花不是我送的,他让我给你的,还不许我告诉你。” 这个她已经知道,反应很平淡,安慰说,“没事,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还有的,庆功宴那天我也看到他了。” 南晚吟轻拍她后背的手一僵,“在哪?” “就是酒店下面,你把我送上车后我觉得难受,就想开窗户透气,然后就看到他了。” 她想到那辆贴着车身擦过的跑车,在她还未看清时就消失在拐角。 “南姐,我不傻的,汪海盛为难我的时候他闯进来帮忙,我跟他又不认识,唯一的联系就是你,我是你的人,他才会帮我,是这样没错吧?” 她醉的晕乎乎,平常没有十足把握不会说出口的话,眼下全然无所顾忌了。 “他那天帮完忙坐在车里不走,我一看就知道是在等你。你也是,说送我回家,刚上车就又下去,我看到你进了药店。” “南姐,我不想看你孤零零的,所以就算你生气,我也要说,他爱你才会一次次跑回来,你也放不下他才始终不换头像,你们别怄气了,和好吧。” 孟妘说完,脑袋一沉埋进她怀里昏睡,脸颊红彤彤的,秀气的眉皱成一团,小小年纪,操的心倒不少。 南晚吟和李念微一起把她扶上车,醉成这个样子司机再可靠也不放心他们独处,她对李念微说,“你帮我送她回去吧。” “嗯,正好我也想早点回家。” 李念微坐进车里,扶起孟妘躺在自己腿上,车门关好,司机正要启动时车窗降下来。 她探出头和南晚吟说,“徐玲给我打电话,说要结婚了,想请我们两个当伴娘,她不好意思自己跟你说,让我帮忙问你愿不愿意。” 南晚吟感到意外,“好,日期是什么时候?” “过完年初五,在那边多待两天,不用急着回来。” 她说完升起车窗,司机跟着启动车子。 南晚吟独自停留在原地,李念微那么聪明,从她不亲自送孟妘回去大概就猜到了。 …… 芳洲公馆的灯又在除夕夜亮起,陈誉凌这回坐在车里,车窗降下,视线遥遥落在亮灯的那扇窗。 她的剪影浅浅印出,靠在窗边,手臂环抱,指间夹了根细长的烟,雾气缓缓散开,烟身慢慢燃烬,从始至终都只夹在手里。 芳洲公馆不知什么时候动工改造过,整体看着没什么变化,只重新装了地 暖,窗边翘起的地板也跟着翻新,待在里面温暖如春。 电视上悠扬歌声传出,烟是白静妍的,她婚前豪情壮志说各玩各的,婚后被老公迷的不行,眼下正如胶似漆,为了给丈夫留好印象,抽烟喝酒都是私下来。 也想过戒,只是总坚持不了两天,白小姐婚前叱咤京市大小娱乐夜场,婚后小姐妹一约免不了故态复萌,受环境影响,拒的了男色拒不了烟酒。 缇森妍九月份新品发布,结束后照旧参加晚宴,招待完客人忙里偷闲刚坐下,她就从包里掏出烟盒吞云吐雾,没抽两口不知看到什么吓得手忙脚乱,一边灭烟一边顺手把烟盒藏南晚吟包里。 紧跟着就一脸笑盈盈起身去接人,南晚吟佩服她反应迅速,场子里人流攒动光线又暗,面对面都不一定能认清人,她愣是隔着重重阻隔眼尖看到自己老公,防抓包的一套动作看着就经验老到。 烟盒塞在包里,散场时也没拿回去,时间一久南晚吟也忘记这茬,烟就一直待在包里,直到这次来港城,凑巧背了这只包,刚刚想翻打火机才看到。 白静妍常抽薄荷烟,放在她包里的那盒也是,闻着很清凉。 本意是找打火机,看到这盒烟就一起拿出来了。打火机侧面浮雕微微磨损,指腹擦过,触感温凉,捡到时打不出火,她后来找人修过。 擦动齿轮,火苗燃起,火光映入眼底,她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凑近点燃。 烟雾飘出窜进鼻息,过肺的凉。 失了尝试的想法,靠到窗边静静等这支烟燃烬,在开窗与维持现状中思索,直至无需再做选择。 丢掉烟头,打火机拿在手里看半晌,困意突然涌上来,随手丢在桌上,电视声音调小,关灯后就成了屋里唯一的光源。 半梦半醒间听到一阵烟花声,睡意朦胧,念出一句“2023了”,人又继续睡去。 清晨又是被鞭炮吵醒,电视在重播春晚,屋里还有淡淡薄荷味萦绕。 躺了会儿醒神,等清醒了才起床,洗漱后换好衣服,带来的东西一一装回去,手机、充电器、身份证、丢在窗边的烟盒…… 唯独没碰桌上的打火机。 到最后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她关掉电视背包出门,边下楼边打车,加了钱接单很快,出院门时司机刚好赶到。 打开车门正要坐进去,抬眼便看到不远处停在路边的车旁站了个人,脚边遗落一地烟头,目光如有实质盯在身上,让人想注意不到都难。 她低头从包里抽出一张红钞递给司机,“抱歉,临时有事不走了,辛苦您跑一趟。” 司机喜笑颜开说没事,走时还向她道贺新年。 重新拐回去,输密码开门时感受到有人靠近,她没说话,开门后径直走进去。 陈誉凌看着没关的门,心原地升空,呼吸紧促。 他迈进去,反手将门关好,客厅看不到她,继续上楼,在昨晚亮灯的那间卧室找到她。 原本背着的包被丢在沙发上,她站在窗前,外面冷风灌进来,驱散若有似无的薄荷味。 陈誉凌看到放在桌上的打火机,那一刻他明白自己永远离不开她。 就算她不爱,就算她厌恨,就算在她心里永远无足轻重,他认了。 一步步靠近,她却不回头,视线落在外面,天色阴沉,乌云成片遮住太阳,看着像是要下雨。 他问,“既然捡了,为什么又丢在这里。” 她只回一句,“我明年不打算来了。” 他克制着动作轻缓从身后抱她,下巴抵在颈窝,“那去年和今年为什么来。” “你呢,跟进来做什么。” “我看到你们接吻,在车里。” 她从窗边回身,在他怀里脱出,后背抵住窗沿,“那你知道,我和他说什么吗?” 他没说话,在等她接着说下去。 抬手勾着他衣领一点点拉近,直到耳鬓厮磨,才在他耳边轻声说: “我告诉他,和你接吻更有感觉。” 第112章 感觉 他安静几秒,然后抬手,擦着她耳边伸向窗扇,关紧后吹在身上的凉风也被隔绝。 “晚晚,这是你自找的。” 语落,她被抱起,身体腾空,然后摔在床上。 陈誉凌开始脱外套,一件件丢在地上,注视的目光含着压迫,她却没想逃,从床上坐起身,拽着他腰带把人拉近,手指在腰腹轮廓上描摹,一点点仔细检查,验货一样。 他呼吸沉重,上半身赤i裸,下半身裤子还没来及脱。她掌心贴在胸前那道疤上,被包裹的地方心如擂鼓。 “你还没回答我,跟进来做什么。” 陈誉凌微微俯身,配合她探索更多,“来跟你低头。” “怎么低?” “原本是想告诉你,我可以接受武川,但你不能做的太过分。” “比如呢。” “平常都要和我在一起,逢年过节才可以去找他。” 她手指触上喉结,剐蹭引起一阵上下滚动,“现在有了别的想法?” “嗯。”他低头,含上作乱的手指。 仅是这样还不能满足,欺身压下来,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咬牙切齿说,“你让武川滚远点,我不想看到他。” 她将手上水渍抹在他胸口,“我拒绝的话你又要拿他来威胁吗?” 他不说话,漆黑冷锐的眼眸灼灼逼人。 “陈誉凌,你既然上来了我们就把话说清楚,我和武川不会断联系,跟你断都不会跟他断。” 他脸色沉下来,唇线抿紧,强迫自己继续听下去。 “我唯一能向你保证的是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在,就算以后移情,也绝不会是因为他。” “如果你能理解,我们可以试着谈恋爱,如果不能,我现在离开,你也不要再让陈清给我送东西,要断就彻底点。” 他的唇覆上来,用实际行动代替回答。 带着凉意的手扣住后颈,迫她仰头承受,横冲直撞撬开牙关,湿热的舌纠缠追逐。 另一只手探入衣摆,皮肤温热顺滑,推开阻碍。 他的某些恶劣习惯故态复萌,冰冷的金属划过皮肤,动作轻缓故意磨人。 趁着清醒,她把人推开说清楚最后一点,“不仅是武川,也不能拿其他事要挟我,陈誉凌,要谈就公平,再有一次,我真的不会回头。” 手滑到后面解她扣子,“好,我不强迫你。” 带子弹开,他的身体也压下来,眼底灼热,轻不可闻补一句,“除了……” 正要更进一步时被她拦住,“去洗澡。” 陈誉凌在她唇上吻了吻,听话起身。 …… 孟妘睡到中午才酒醒,模模糊糊想起昨晚干嘛了,给自己一拳的心都有。 她怎么敢的! 闯了祸心里慌得不行,急着想道歉,又觉得发消息态度不真诚,于是打了个视频过去。 等待接通的过程漫长煎熬,不知道是没起还是有事,孟妘又开始内耗,担心这通电话打的不是时候。 好在最后还是接通了,屏幕里南晚吟坐在地板上,只穿了件吊带睡裙,摄像头角度刁钻,对着天花板,勉强看清她的脸。 看背景有些疑惑,孟妘是去过她家里的,这明显不是她家,倒有些像老洋房。 顾不得奇怪,她道明打电话的缘由,“南姐抱歉,我昨天喝醉了脑子不好使,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别生气。” 刚说完就看到屏幕里有一双长腿走过,穿了睡袍,很明显的男款,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那人手上带着戒指。 孟妘打包票绝对是那个人的手! 她结巴愣在原地,南晚吟一如既往声音温柔,“没事的,谢谢你孟妘。” 现在根本不是谢不谢的事,“他……他……,南姐是他?” 长腿靠近,弯下腰,连名字都不敢说出口的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屏幕里,替南晚吟 回: “是我,不过我们还有事,先挂了。” 说完不由分说按了挂断。 南晚吟生气骂他,陈誉凌觉得不痛不痒,像在说情话。 抱起她扔床上,解下睡袍人跟着欺上去,轻车熟路咬开带子。 仅是这一处还不够,唇齿上移,在锁骨上亲吻,又流连到侧颈。 “陈誉凌!别在我脖子上乱啃。” 他装不懂,天真问为什么。 “不用见人吗!” “那又怎样,我们是男女朋友,正经的,别人看到有什么。” “你别不要脸。” 睡裙已经褪到腰间,他的手在脱另一重阻碍,不以为意说,“不是对我有感觉吗?别闲着,我们找找感觉。” 她平生后悔的除了送他戒指外又添上一件,那句话像他握在手里的尚方宝剑,晚上要说,早上也要说。 全然当成口头禅。 芳洲公馆虽然有人打扫,但因为不常住人,冰箱里一年四季空空如也。陈誉凌不想请阿姨来做饭打扰二人空间,自己去超市采购来新鲜食材。 好歹是过年,饺子总归要吃的,调馅和面这种事他做起来驾轻就熟。 南晚吟本来在楼上补觉,被动静吵醒下来看他在干嘛,一开始只是在旁观望,看了会儿觉得不好吃白食,多少搭把手算作心意。 于是靠过去,正要去拿饺子皮就被他阻止,从揉的面团里揪一块打发她,意思让她一边儿玩去别捣乱。 蛮打击人的。 那团面在手里揉来揉去,最终捏成一个爱心,她放在手心递到他眼前。 “送你。” 陈誉凌停下动作,接过来看两眼,有尾巴的话已经翘起来了,但还是维持淡然,看她一眼挑眉,“饿吗?不饿上去找感觉。” 南晚吟:……滚啊! …… 翌日清晨,醒来时身侧空荡,陈誉凌不知去了哪,楼上楼下都没看到人,餐桌上倒是预留好了早餐。 她坐下边吃边给他发消息,问人去哪了,等到她早餐吃完也没收到回复。 他去商超除了买食材还带回一束花,白色雀梅,昨晚没顾上照料,好在这花不算娇气,过了一晚仍旧青葱。 她从储物室翻出一个花瓶,剪根后醒花,刚往花瓶里插好,陈誉凌就从外面回来了。 径直往她身边来,把花瓶挪走,放下个丝绒盒子。 “打来看看。” 看大小装不了项链手表,大概是戒指耳环一类的,她已经有猜测,打开时很从容,然后就看到里面平平整整躺着的是昨天送给他的爱心面团。 她拿出来刚要骂他,捏了捏发现手感不对,里面藏着枚戒指。 “你不是送过了吗?” 陈誉凌说,“这个不一样。” 他拿在手里替她戴上,很理所当然地说,“不是求婚,因为我没打算给你拒绝的机会。你嫁不嫁我,日后移不移情都不重要,反正我认定你了。” “我们两个,要么光明正大,要么狼狈为奸,你别想再甩开我。” 钻石在日光下折射出光彩,圈口与手指严丝合缝,南晚吟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不会想到你是这样。” “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装出的温顺乖巧。” 握紧她的手,唇在戒指上亲了亲,“狼狈为奸这个词还是你教我的,晚晚,你真的很有远见,那个时候就知道我们注定分不开。” 她那个时候并没有这种想法,单纯在迎合他罢了。 手指落在他额上,顺着高挺鼻梁下滑,“我们好好谈恋爱,不要想那些极端的事。” “那你会爱我吗?” 这问题他问过好几次,她总在逃避,眼下倒不介意给他回答。 “会。” “可是我不相信。” 手指抚过嘴唇,“我要怎么证明。” 他抓住作乱的手,轻吻后说,“找找感觉?感觉对了我就信。” 心里已经做好挨巴掌的准备,脸都微侧过来方便她动手,结果她却说“好”。 换他愣在原地,半天没说话。 南晚吟开始解他夹克外套的扣子,这点实际行动似乎在印证她刚刚说的话。脱掉外套里面是件黑色毛衣,套头款她不好脱,于是看他。 陈誉凌手比脑子先领悟她意思,拎着领口自己把毛衣脱掉,然后就不动了,换做以前一定是一步到位的,但今天不想,腰带勒紧腹肌,她好不容易主动一回,他一定配合到底。 她没急着去解,手指有落在那道疤上,“疼吗?” “不疼。” “我问当时。” 他笑,“没你把刀抵在我脖子上疼。” 疤痕早已结痂愈合,只剩凸起的浅浅一道,她指甲划上去,“非要给自己一刀做什么,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泳池那次我就知道留不住你,但是不甘心,不想你那样轻易就忘掉我。” “如果事情按照你预期的走下去,第二天你就会清垃圾一样把我从你的生活里摒除。” “所以你就用这么一道疤让我忘不掉你?” 他感受指甲在胸口留下痕迹,很浅淡的月痕,疼也甘之如饴,“当时没有这种奢望,只是想说服自己,就当在你手里死过一回了。” 日光一点点散去,乌云密布,外面很快电闪雷鸣,昨天没落下的那场雨终于无所顾忌。 窗外风雨交加,室内一片潮热。 她解开腰带的同时,身体也被他平放在工作台上,刚插好的花瓶因这番动荡摇晃,枝叶上喷洒的水珠溅落在她肩头。 他俯身擦去,感受她的颤栗,犹觉不够,牙齿在上面留下一道咬痕,她猝不及防,手指用力抓上他脊背。 很快,背上痛意骤然一轻,她失了力气,随他沉浮。 花瓶在晃动中倾倒,肌肉紧实强劲的身躯下伸出一截手腕想去扶稳,尚未碰触到便被人重新捉回,带着攀在后腰,不许她有片刻分神。 第113章 三心二意,见异思迁,…… 待到初三,南晚吟开始收拾东西,陈誉凌洗完餐具上来就看到她不知从哪翻出一只备用的小行李箱。 眼底立马升起警惕,靠在门边问,“你要走?” 她还在往里收东西,不甚在意回,“嗯,定了明天下午的票。” “你们公司这么早就开工?还是对我没兴趣了?” 到这句她才回头,上下看一眼,没忍住笑,“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是对你,三心二意,见异思迁,谁知道是不是一时兴起来占我便宜,满足了拍拍屁股就要走。” 南晚吟被他厚颜无耻的样子气笑,“徐玲初五结婚,我是去参加婚礼。” 他眼底戒备有所松懈,走进来去收自己东西,一股脑也塞她小箱子里。 “你干嘛?” “跟你一起回去,看着你,省得有些人还不死心。武川就算了,裴泽州你给我保持距离,之前怎么为他拒绝我,现在就怎么为我拒绝他。” “你说走就走,这边不用人管了?” 陈誉凌弯腰凑近,盯着她眼睛皮笑肉不笑,“怎么,害怕我跟你一起回去?还是京市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烂桃花?” 她冷笑,起身懒得收拾了,把烂摊子推给他,自己去洗漱。 陈誉凌把箱子一合,紧随其后也跟进去,在她斥责声中不紧不慢反手关上门。 她又被困在洗漱台上,后背紧贴冰冷镜面,他埋在身下故意磨人,卡在她不上不下的时候退出来,抬头笑着逼问,“自己说啊,有没有我不知道的?” “你有病。” 他又埋下去,更为激烈地逼她无处可逃,恍惚想起类似的场景在半山别墅也有过,陈誉凌那时还没这么厚颜无耻。 潮起潮落,她的快乐在最高处戛然而止,他又撤出来。 “有没有?” 本来就没有,跟他较劲才不想说。 他这次换了地方碾磨,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笑脸,连问题都换了,“和我在一起是亏欠还是爱?” 她双手攀附上来,没有继续逃避问题。 “如果出于亏欠就能接受和你在一起,那我亏欠武川的更多。” 温软的唇贴在耳畔,“陈誉凌,我也是打破了很多才向你迈出这一步的。” 她的话如同一剂起死回生的良药,令他胸口那道疤真正愈合,他开始肆无忌惮,镜中映出她颠簸的背影,仅是这样还不够。 一阵天旋地转,她还没看清发生什么就已经面向镜子,欲望和难言的羞怯节节攀升,他从后面揽紧,下巴抵进颈窝,“我想你看着。” 看什么的疑问吞没在他突然袭来的唇舌中,他用实际行动解了她的疑惑,那面镜子映出她潮红的脸和他低喘的呼吸。 …… 初五,陈誉凌送她去参加婚礼,伴娘服是提前换好的,她在车里对着镜子别胸花,他在旁边摆臭脸。 起因源于出门前的争执,他这趟回来没带能出席正式场合的衣服,白鹭洲那边他的东西早就被清理干净,陈誉凌心里觉得她无情,打电话想让陈清送套正装过来。 她那会儿刚换好裙子,正对镜挽头发,随口说,“当司机用不着穿的多正式。” 他从这话里嗅出她没有带他出席婚礼的打算,搞了半天是自己自作多情。 一路上都冷着张脸,问话也爱答不理。 她自然看出不对,整理好胸花才来和他说话,“徐玲没见过你,我自己都是去帮忙,带上你合适吗?” 他气笑了,“一大早天没亮我就来给你当司机,现在知道不合适了?” 当司机这事她没要求过,是他自己硬要跟来,只是现在说这个无异于火上浇油,她不想惹毛他,放软声音说: “知道你辛苦,好人做到底吧。” 陈誉凌哪见过她这一面,仔细想想倒也不是没有,大多对着裴泽州。 被她温声软语一哄,维持不住冷脸,嘴角翘了翘,“呵,花言巧语。” 李念微到的早,跟妆师正在给徐玲上妆,看到她来有些别扭地说,“我还以为你不会答应。” 南晚吟放下红包和礼物,走到她身后与镜子里躲闪的目光对视,从容开起玩笑,“我第一次给人当伴娘,很紧张的,说点好听的吧。” 徐玲撇撇嘴,两人以前多尴尬啊,开口喊她来当伴娘已经做足心里建设。入了社会人也不如学生时那样幼稚,经历的越多越觉得当初因为一点小事那样刻薄实在不该。 如果说到如今还有什么耿耿于怀放不下的,徐玲想来想去也只有南晚吟了,她在最不懂事的时候薄待了一个一心求安稳的女孩,因为自己那点私念坏了人家仅差一步之遥的安逸生活。 后来无数次想过道歉,早就和李念微要过她的联系方式,每次鼓起勇气添加都在最后却步,一句对不起太轻飘飘了,哪怕知道她一定会说没关系她也开不了口。 请南晚吟当伴娘是她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在人生最重要的一天为犯过的错画上句号,往后就是属于大家的新篇章了。 镜子里她鼓起勇气与之对视,用前所未有的真诚与认真说,“谢谢你来,南晚吟。” 明明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说,她却好像从这一眼里领会到她想表达的。 埋怨吗,最初是有的,后来就学会平静接受了。 不期待陌生人的善意后自然也就释怀了那些高高挂起的冷漠,在她疲于应付接踵而至的打压,甚至一步之差险些没了退路时,恰是徐玲给她带来希望。 命运很奇怪,冥冥之中迫使人走上截然相反的路,山穷水尽时,终点却通向最初的期望。 婚礼大厅璀璨夺目,鲜花与灯光环绕。南晚吟和李念微一左一右拉开厅门,穿缎面抹胸拖尾婚纱的徐玲缓步走进来,聚光灯下高贵漂亮。 新郎开朗爱笑,后台换装时还过来打招呼,给两个伴娘各封了红包,这会儿站在台上,眼含热泪,望向一步步靠近的新娘。 印象里一贯嘴不饶人的徐玲不自觉展露娇羞,在全场人的祝福下挽上新郎手臂。仪式有条不紊进行,彼此交换完戒指后到了抢手捧花环节,在场未婚人士跃跃欲试,南晚吟拎着裙摆挤到人前。 徐玲看到她有心偏向,作势往远处抛起,在大家一拥而上时又快速收回,虚晃一枪塞到南晚吟手里。 参与其中的人也不生气,全当凑热闹了。 抢到花南晚吟挺高兴的,脸上不自觉带笑,引来李念微审视,“这么着急抢手捧花,打算送给谁啊?” 她笑了笑,很自然地语气说,“有人生气了,拿回去哄哄。” 李念微意味深长“哦”了一声,尾音九曲十八弯,至于是谁,彼此心知肚明。 末了揶揄一句,“男朋友这么娇气啊?” …… 婚礼到下午才算彻底结束,陈誉凌等在酒店外,远远看着她从里面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束手捧花。 开车门坐进来后把花递到他眼前,陈誉凌维持冷脸,“无事献殷勤。” “给你抢的手捧花,不要?” 不要才怪,他又不傻,不过也就会说些好听话哄人了。 接过花,面上不以为意,转头就拍给林浩东炫耀。 换回对方恨铁不成钢的痛斥,“你栽那女人手里了!几朵花就把你钓成狗!” 那又怎样,就算是狗他也有原则,只舔她一个。 炫耀完,人也没急着走,靠在座椅上恃宠而骄,“把我晾在外面一天,送束花就打发了?” 她在车里换衣服,伴娘服是徐玲从婚纱店租借的,还要还回去,忙里得空回一句,“那你想怎么样?” 裙子肩带滑落,从上半身堆叠到腰间,陈誉凌大饱眼福,目光灼灼,“试试感觉?” “陈誉凌,你没完了?” 警告完一句,她从包里拿出备用衣服套上,春光尽数遮掩,他不免感到失望,留恋盯着她褪去裙子,换好一条宽松舒适的长裤。 仍不死心问一句,“真不试试?” 上一次在车里还是他生日,时间久远到都快成限定福利了。 希望破灭,他拿着花意兴阑珊。明知他九成是装的,她还是软了态度,提议,“去看电影?” 陈誉凌本来还没什么兴趣,不知想到什么,一下子来了劲头,“私人影院?” “你有病啊!就正常很多人一起看的电影院!” 南晚吟生平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对牛弹琴,黑的白的到他这全理解成黄的。 迫于她生气,陈誉凌恃宠而骄体验卡提前到期,找了最近的一家电影院驱车前往,到了才知道她要看的是闻悦刚刚上映的新电影。 随观众一起检票入场,因为买的是最近场次,好的位置都被预定了,唯一的双人位在后排偏角,观影视野不佳。 找到位置坐下后发现前排有两个手持闻悦应援物的粉丝,正在对着屏幕拍照打卡,这一幕让她想到坐在保姆车上和闻悦对话的那个晚上。 闻悦对着车窗外寥寥无几的粉丝说很想红起来做万众瞩目的大明星,而今她主演的电影再次上映,全国大大小小的影院里都有她的粉丝在 举着应援物打卡,她们成就了彼此的野心,是最契合的共犯。 为切合春节阖家团圆的氛围,电影情节有所改编,主线围绕姐弟俩展开,姐姐是娱乐圈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弟弟性格叛逆,姐弟俩关系势同水火。 一次意外姐姐被害,弟弟进入娱乐圈寻找真相,见识到很多不为人知的黑暗,历经重重阻碍最终揭开谜团。随着姐姐醒来,姐弟俩隔阂消除,彼此困于内心不善表达的亲情也终于大胆宣之于口。 南晚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眼含热泪,陈誉凌默默注视,能做的唯有不打扰。 落在身侧的手突然被握紧,她侧目看来,在他心疼的注视中,缓慢清晰地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明明无声,却重若千钧,在他心底掀起一场久久难以平息的浪潮。 第114章 重来多少次,任何境况…… 两人复合的消息因孟妘说漏嘴和林浩东肆意宣扬,很快就成了众所周知的事。 林浩东和白静妍起哄组了个恋爱坦白局,除两人外孟妘和裴沁雪也在,三堂会审一样围着逼问。 其他人是真心好奇,裴沁雪是真心着急,当哥哥的不成器,还得她绞尽脑汁潜入敌人内部打探消息。 林浩东从陈誉凌嘴里撬不出东西,请了帮手就不一样,白静妍跟他臭味相投,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嚷嚷着真心话大冒险。 险是没什么可冒的,俩人都这样了,亲亲抱抱说不准还正合陈誉凌心思,商量了下就改成要么说要么喝。 林浩东跃跃欲试,率先发问,“啧,分手后还有联系吗?” 陈誉凌直接臭脸,“要你管。” “呦!戳到痛处了?” 白静妍紧跟着问,“你俩复合,谁先开的口?” 这问题问到心坎上了,陈誉凌不说话,眼神看过来。 南晚吟懒得同他计较,淡声说是自己。 除早就发现端倪的孟妘,其他人都是一脸意外。 这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都知道是陈誉凌主动,分开的也不怎么体面,一个伤还没养好就远去港城,另一个没事人一样忙于工作,真没看出来她有什么没放下的。 包括林浩东都以为两人复合一定是陈誉凌死缠烂打。 事实虽然也差不多,陈誉凌再清楚不过哪怕她什么都不做,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两人形同陌路,她不同他计较罢了。 林浩东见不得他尾巴翘得高,又问,“分手后回来几次?” 这问题她似乎也感兴趣,视线看过来等他回答。 陈誉凌不觉得有什么好丢脸的,理直气壮答,“每个月。” 可她知道的好像只有寥寥几次,那些她没有关注到的角落里,他又都看到过什么呢。 裴沁雪见缝插针打探,“有结婚打算吗?” 知道她打什么主意,陈誉凌故意盯来,“当然有,看她什么时候愿意给名分。” 裴沁雪在心里为自己哥哥道了句可惜,作为妹妹能理解他身上压的担子,换位到南晚吟身上也能理解她的顾虑,难就难在她谁都能理解,所以既惋惜又无能为力。 前面这些问题都不痛不痒抓不住重点,林浩东都觉得没意思了,再刁钻的问题也架不住有人脸皮厚。 见大家都没什么要问的,孟妘才怯怯出声,问出自己抓心挠肝好奇很久的问题。 “那个……南姐,你头像怎么换成雀梅了?” 两人俱是沉默,白静妍嗅到不同寻常的八卦气息,眯眼在两位当事人之间打量,“不对劲,眼神闪躲,绝对有东西!” 林浩东开了瓶新酒,倒出半杯放在南晚吟面前,剩下的往陈誉凌手里一塞,“好兄弟,坦白从宽。” 这种事怎么坦白,南晚吟率先把杯里喝干净,设置锁屏密码的打算再次提上日程。 陈誉凌冷笑,手臂锁着林浩东脖子把人带过来,“你小子最好别有这一天。” 该交代的都差不多了,后半场白静妍拉着几个女生喝酒,陈誉凌没拦,心里还很期待。 她喝醉了特听话,还很粘人,懒洋洋赖在身上。 散场后各自回家,他沾酒开不了车,又不想叫代驾,看这地方离白鹭洲不远干脆走回去。 南晚吟醉醺醺走路都不稳,他把人背起来,迎着往来车流步伐平稳往前走。 急驶而过的灯光晃人眼花,她烦的不行,喝醉了脾气也跟着上来,跟他埋怨吵死了。 陈誉凌耐心安抚,“回去就不吵了,再忍忍。” “回哪里?”迷瞪瞪问出这一句,真的有仔细在想,就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回去是回哪。 他把人往背上托了托,随口说,“回家。” “回家?”很疑惑的一句,而后小声嘟囔一句,“我没有家。” 人很快就睡着了,温热气息扑在后颈,迷蒙中觉得不安稳,手臂缠在他背上,用力往上爬了两下。 效果微乎其微,还是他又颠了下才让她趴的舒服。 知道她醉酒没有意识,他一个人絮絮叨叨说,“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背起来轻飘飘的。”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回去想干嘛,又打算给你那破平板设置锁屏是吧?成,趁喝醉了我看着你设。” “给你种的花也不去看,没良心。” “问你什么时候给名分,装听不见?” “口水流我脖子上了!说睡就睡你真不挑地儿。” “……好像我早点遇到你也没什么用。” 最后化作一声低不可闻的,“以后就有家了。” 他的后背宽阔温热,醉梦中让她觉得踏实可靠,眼角溢出泪来,她才不会流口水。 十分钟的车程走了半小时,回到白鹭洲,两人身上都是酒气,没进卧室,陈誉凌在公卫把自己和她扒干净,试好水温抱着她在花洒下冲洗。 她醉的不轻,手脚紧攀着他不放,嘴里嚷嚷着溺水了救命。 陈誉凌一边给她打泡沫一边伸手捂她嘴,生怕大晚上鬼哭狼嚎给楼上楼下喊醒了,泡沫打到腰侧,痒得她一下子缩起来。 他找到了惩治她的新招,非要她说好听话才放过,她说不知道什么是好听话,他也不嫌麻烦,一句句教。 “喊哥哥。” “哥哥。” “小安哥哥。” 她睁着双迷蒙大眼跟着重复,“小安哥哥。” “爱不爱小安哥哥?” “爱不爱小安哥哥。” “这句别学,问你呢,认真回答。” 南晚吟不知道听没听懂,特响亮回一句,“爱!” 给他哄得心花怒放,继续问,“谁是小安哥哥?” “陈誉凌!” 他更是满足,“陈誉凌和武川谁最重要?” “都重要!” 他生气,“不可以端水!” “武川!” “不可以说武川!” “陈誉凌!” “乖。” 冲完泡沫,他又起了坏心,“要不要找感觉?” 她往后退一步,对这话天然防备,“不要!” 关了花洒,他不怀好意逼近,“你自己说过的话不认?” 拦腰将她抱起,一进卧室就迫不及待吻上,趁她晕乎唇一路向下,撩拨她意乱情迷,却在最后一步停滞不前。 她因未得到满足而生气,抱着他主动亲吻,期望得到更多。 陈誉凌让她攀在身上,边回应她的吻边蛊惑,“想要什么自己,主动点。” 她醉意上头,半睁着眸看他,慢半拍理解意思,然后尝试,过程不甚顺利,到后面两个人都很急。 她气的给他一巴掌,他也不再自找苦吃,终于对上节拍,彼此心满意足。 灯光明亮,令她觉得不适,催促他去关掉。陈誉凌单手托住她,起身去关灯,黑暗中触觉无限放大。 说不清是酒后断片还是他不知节制,她在风浪中起伏,逐渐曲不成调。 目光在微醺中迎来迷离。 得到满足,睡意上涌,她伸手想要拽被子,却先一步被他扣紧脚踝,人也从身后贴近,身影重新颠簸。 结束后被他揽在怀里,唇一下下落在肩头,将她头发拨到耳后,沿着耳垂亲到脸颊,怎么赶都赶不走,烦的不行。 他偏又喜欢在这时候说些心血来潮的话,问她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喜欢打人,可惜没看过她在学校的样子,两人差了四岁,好像怎么折中都没法在同一所学校遇见。 她被念叨的烦了,从他怀里挣开,去储物箱里翻出一张照片塞给他,是高中毕业时的合照。 陈誉凌特意没看姓名表,从一张张稚嫩的脸里一眼找到她,青涩美好脸上扬着淡淡浅笑。 他刚要跟着一起笑出来,就看到站在她侧后方武川那张阴魂不散的脸,真是哪哪都有。 趁着她不清醒,他指着武川的脸问,“这个人,你上学的时候喜欢吗?” 南晚吟认真看了看,表情忽地嫌弃,“笨死了,那么简单的题怎么教都不会。” ” 你还教他做题了?” 她敏锐感知到他语气里的咬牙切齿,不吱声装断片,脑袋往枕头一砸就想靠睡觉蒙混过关。 陈誉凌捏着她后脖颈把人拎起来,“别装。” “老师让的。” “你们老师挺乐于助人。” “那会儿都这样。” 两两结对,优生帮扶差生。 他想想就酸,“我都没参与过你学生时期。” 她默了下,突然有些低落,“也没什么好的,我在学校是最无聊的那类,对老师的话马首是瞻,刻板无趣,每天除了学习就是钻营怎么让老师看重,你那时候遇到我不会喜欢的。” 为了作证自己的话,她还举例子,“你当学生时一定不老实,我看到就会打小报告,你肯定很讨厌。” 陈誉凌说不是,“一开始或许不会喜欢,还会想报复你,不过我做事没有十足把握不会出手,所以会先观察你。 然后发现你在种种不利处境下为自己找到最安稳的那条出路,发现你懂事稳重外表下聪明机警的另一面。重来多少次,任何境况下遇见,我都只会一次又一次被你吸引。” 她讷讷听着,人也迟钝起来,瞧着像在认真思索他说的对不对,末了针对他最初那句遗憾给予回复。 “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余生那么长,够你参与的了。” 陈誉凌脸上笑容一点点扩大,怕她不认账,拿手机开录音缠着她重说一遍。 这种话重复起来实在难为情,她装听不懂,一眼就被拆穿,最后只能不耐烦重复。 陈誉凌心满意足,提醒她要做言出必行的人,明天起来就践行承诺。 她不予理会,埋在被子里催眠自己赶紧睡。 没过两分钟,他突然凑到耳边说,“你困吗?不困去民政局夜排?” “滚啊!” 正文完结。 第115章 【番外】婚后日常1我是羊入虎口了吗? 低矮房屋紧密相连,堆砌在蔚蓝海岸线旁成为一道独特别致的风景。 巨大洁净的落地窗紧挨着床,南晚吟手肘撑着身体趴在窗边,触控笔在平板画布上轻描,不时停下观察,而后又认真勾勒。 婚后蜜月度假,这里是第一站,陈誉凌选的。 的确很漂亮,海是透彻的蓝,从落地窗看出去是倾斜蜿蜒的街道,各国游人行走其中,在往外就是海岸线,黄昏时橘红晕染海面,小镇会迎来乐队表演。 头一次两人听的很认真,国人刻在骨子里的习性,凑热闹都喜欢去前排,第一次听现场乐队没经验,两人去的早,也没管也没说哪能坐不能坐,目测了个比较合适的位置就落脚了。 蚊子喂半天,海风吹在身上也冷,音乐起来第一声,两人听一耳朵,南晚吟问,“你还想听吗?” 陈誉凌说,“回去?” 一拍即合。 回到房间,拉上窗帘,音乐声仍旧飘入耳中,陈誉凌揪领口脱掉上衣,然后上来吻她,节奏跟着外面音乐,在一首舒缓曲调中进行,感受到柔情似水也别有一番滋味。 这一刻两人达成共识,都不是什么懂得欣赏艺术的人,比起喂蚊子吹冷风,在卧室里水乳i交融时听到的音乐更胜一筹。 此后除却外出冲浪潜水,又多一项室内音乐鉴赏,柔情还是激烈都很随机。 空闲时她心血来潮想学画画,勉强拿平板凑合,不知是技术欠佳还是电子产品缺了手感,画来画去不堪入目。 陈誉凌好奇,好几次偷看,都被她严防死守。 眼下画的正入神,根本没察觉到有人回来,直到发出一声轻“啧”,床垫开始凹陷,他从身后贴上来,“有进步。” 她拿笔砸他,被轻易躲过,动了动想挣扎,手腕被钳制在身后,像一只挺起身子任人宰割的海豹。 陈誉凌垂首在她背上轻吻,上移至肩头后埋入脖颈,今天是首舒缓的曲调,画技上不得寸进的烦躁慢慢被抚平。 第一站因为舒适多停留几天,之后按计划去了雪山,头一次体会到露营的乐趣,外面冰天雪地,帐篷里围炉取暖,生活节奏前所未有地慢下来。 雪山之后又去到很多地方,都只落脚两三天,只对住宿周围有印象。 最后停留在一片绿野里的小村庄,环境宜人,空气新鲜,逛市集时稀里糊涂买回来两只外国兔子,没当回事就稀里糊涂养在院子里,等发觉到事情变坏时两只外国兔子已经稀里糊涂生下一窝小兔子。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很头大。 好在糟心事只有这一件,平常生活很安逸,村庄里有一处教堂,落脚的这段时间里去参加过一次婚礼。 之后一个傍晚,陈誉凌突然神色严肃告诉她兔子跑丢了。 兔子虽然令人头大,但好歹是她一把草一根胡萝卜喂大的。自己都在坚决抵抗烤兔诱惑,怎么能丢! 两人急匆匆跑出去找兔子,问了邻居说在教堂看到过,好在是有了方向。 结果到了一看,教堂门外一左一右拴着两只“西装革履”的兔子,她看第一眼就转头去瞪陈誉凌,问他又在折腾什么。 陈誉凌耸肩,“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不进还好,一进去头更大,不知他怎么想的办法,每个坐席上都吊着根胡萝卜,跑丢的兔子全神贯注在啃,披着袍子的教父也没见过这样荒唐的事,站在前面有种坐立不安的局促。 陈誉凌还很满意,牵着她手走过去,在教父的主持和兔子见证下又举行了一场婚礼。 结束后两人狼狈把兔子抓回去,换成她皮笑肉不笑。 小村庄是待不下去了,刚好闻悦入组国外一部大制作电影,目前正在雨林拍摄,她不放心打算过去看看,勒令陈誉凌自己找地方闭门思过。 雨林里最不缺小动物,又只能住帐篷,一般人心理素质差点真接受不来。 闻悦身边虽然带了两个助理和执行经纪人,在这种地方还是觉得难熬,人生地不熟是一方面,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各种高大茂盛的植被,抬头一看树冠层叠密不透风,阳光都照不进来,说不出的压抑。 因此得知南晚吟要来,闻悦再不想打扰她新婚蜜月,心里也是期待高兴的。 南晚吟不光人来,还给她带来不少救命粮食,饮食不惯,来时带的东西都消耗差不多,团队里几个人看着都无精打采。 她在这边陪闻悦把雨林景取完,日常上有两个助理照料,用到她的地方不多,存在的意义等同于精神慰藉。 期间与陈誉凌通过几次话,兔子的气消了,在这深山老林里待半个月说不想男人是假的,躺在帐篷里不免想当时把他一起带来也不至于生活这么寡淡。 正后悔着人就来了电话,问她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晚上是不是还睡不着。 南晚吟没精打采回,声音近在耳边,相隔却远在千里,远水解不了近渴,她劝自己心静,不要被诱惑。 问完那些细枝末节,他突然说反省好了问她能不能原谅。 可有可无“嗯”了声,过了会儿还是没忍住,她说,“陈誉凌,晚上别挂电话了,我想听你声音睡觉。” 他的声音不正经时轻挑,生气时冷冽如霜,彼此温存又蛊惑人心,抛却一切平心而论,哪怕他什么都没有,仅凭长相或是声音亦或是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似乎都是各个赛道中的佼佼者。 只要他想,魅力还是很大的。 察觉到她有别寻常的依赖,陈誉凌嗓音里带上笑意,“想我了?” 她也大方承认,“嗯,想了。” “让你非要跑那么远。” 她不说话,再回到当初也还是要过来的,只是可能会选择带上他一起。 隔了会儿,怕她真睡着了,陈誉凌出声,“说两句好听的,送你个礼物。” “别烦,我要睡觉了。”声音已经带上倦意。 “真不要吗?那我走了。” 她闭着眼,眉心跳了下,慢半拍反应他的意思,然后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去穿鞋,一边在电话里警告他“你最好别是耍我”,一边快步走出去。 夜色如墨一样幽 沉,月光阻隔在树冠之上,不远处停着辆越野车,车前灯投下两道光束,陈誉凌穿着件黑色冲锋衣陷在光影里冲她笑,黑色衬得他五官更加凌厉锋芒毕露,眼底的神情却柔和,有点懒倦,更多的是见到她的满足。 真的见到他反而有种近乡情怯,说不清惊喜和惊讶哪个更多,凭借本能的冲动,她奔过去,投进他张开的怀抱。 陈誉凌受宠若惊,揉着她脑袋问,“这么主动,真的很想我?” 她抬头,璀璨星眸望进他眼底,不带丝毫羞怯,直白了当,“找找感觉?” 他反应了下才笑出来,“我是羊入虎口了吗?” “嗯,你惨了。” 陈誉凌一点不觉得自己惨,他爽死了,什么叫小别胜新婚,今天是尝到甜头了。 两人一进帐篷南晚吟就脱他衣服,很清爽冷冽的味道,雨林的潮湿快把她憋得发霉,迫不及待吻上他,薄唇带着凉意,唇齿纠缠追逐,很快又被他反客为主掠夺回来。 边亲边去闻他身上味道,衣服在混乱中散落一地,说不清是谁帮谁脱的,攀着他起伏,这样还是不够,她真的很想,迫切需要更多地融入。 看出她的渴求,他埋首含住,力道有些重,她蹙着眉抱紧,手指没进他修剪利落的发中,随着不断攀升的快意揪紧。 结束后倦意上涌,她伏在被子里休憩,陈誉凌端来一盆水帮忙擦洗,草草收拾后拥着她一起睡去。 早上是被外面走动的声音吵醒,两人都不想动,这剧组里最无所事事的都在这个帐篷里,等闲不会有人来打扰。 今天偏偏是意外,爽朗响亮的男声在帐篷外响起,“南姐,你醒了吗?我给闻悦姐取水,你的那份也一起送来了。” 公司给闻悦配了两个助理,一男一女,女生负责精细贴身照顾,男生完成一些体力活,南晚吟来了后很多事也都是他帮着一起做的。 她回,“谢谢你小周,在外面稍等我一下。” 她想起身,腰被人紧扣住,一回头就看到陈誉凌漆黑眼眸里的不善审视,“小周是谁?” “闻悦的助理,平时帮我跑跑腿。” 人还在外面等着,她把陈誉凌的手推开,穿好胸衣,外面草草套上脚边最近的一件黑色t恤,昨晚从他身上脱掉的。 陈誉凌脸色才好看点,跟在她身后坐起身,宽肩窄腰,胸前腹部肌肉线条流畅,就这么抱臂坐在床上,没有半点遮挡的意思,等着看不速之客小周。 南晚吟没空管他,穿好裤子走出去,门帘掀起时隐约可以看到小周年轻爽朗的脸。 “放在这吧小周,我自己拎进去就行。” 小周自然不愿让她动手,“别,我都在这了南姐,几步路的事儿,你帐篷里我知道该放在哪。” 真不是她想客气,主要里面还有个没穿衣服的,撞见多尴尬。 她说“不用”,小周热情,抱起水桶就往里走,帐篷帘一掀,冷不丁就看到个面色不悦的高大男人堵在门口,下半身穿着裤子,上半身却赤裸,胸口腹肌上斑斑吻痕,脖颈还留着道十分明显的抓痕。 小周愣在原地,陈誉凌冷淡扯唇,“女生住所私密,送东西也要注意点分寸。” 很明显在介怀他刚说的知道东西该放在帐篷什么位置,对他,小周不敢自作主张,低头说“好”,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陈誉凌把水桶接过让他走,南晚吟跟在后面进来,默了默说,“小周不算有坏心……” “觉得我对他刻薄了?还是你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