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烈酒[破镜重圆]》来自www.wshlou.com 本书名称:经年烈酒[破镜重圆] 本书作者:路树 本书简介: 童夏先招惹的陈政泽。 篝火堆前,童夏借着酒劲儿去亲吻陈政泽。 陈政泽勾唇平静地看着慢慢靠近的脸,余光注视着少女紧张到颤抖的手臂,在即将吻上的上一秒,他别开脸,贴近童夏的耳朵,声音低沉似是带了蛊惑:“接近我的目的?” 童夏故作淡定,低声回:“喜欢。” 氛围僵持了两秒,陈政泽手覆在童夏的细腰上,吊儿郎当地说道:“那你得玩得起。” 这个夜晚,童夏失去了初吻,开始了初恋。 这段被大家一致认为玩玩的恋情,确实没持续多久。 提分手时,童夏人都没露面,陈政泽隔着手机屏幕被甩,他说:“你以后别栽我手里。” 可还没等童夏栽在他手里,陈政泽先认栽。 好友婚礼上,陈政泽抛开身后的热闹,独自站在冷风中,固执地播着那个号码,挂断数遍,电话终于被接起。 两边沉默数秒,陈政泽哑着嗓子先开口,“你随便说点什么,我就原谅你。” “陈政泽,我有男朋友了,你的衬衫,我快递给你。”童夏说完,径直挂断了电话。 他唯一的心动,成了她报复的工具。 – 再遇见时,他依旧是被人簇拥着的天之骄子。 童夏尽量回避他,直到某次应酬,客户方喝醉酒,缠着童夏唱歌,坐在角落里的陈政泽砸了只酒杯,替她解围。 童夏脱身后,向陈政泽道谢,提前离场,刚出会所,却听到后面带着怒意的声音:“童夏。” 童夏擦去眼角的湿意,莞尔一笑:“陈总有什么事吗?” 他的耐心被她的平静耗尽,青筋暴起的手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顿:“你以前玩我的能耐呢?” 他这辈子再怎么风光,在她面前总会输得一塌糊涂,可他偏偏是豁了命也要得到她这朵玫瑰的人。 乖乖女vs浪子 钓系vs深情 文案写于 内容标签:都市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甜文 主角视角:童夏,;陈政泽 一句话简介:混球vs乖乖女 立意:永远积极向上 第1章 第1章 认错人了 七月份,朝城进入了汛期,几乎每天都在下雨。 童夏一连出差两个周,每天加班加点地跟客户对接项目,偶尔还要应酬,精力已经耗到极限,她拉着行李箱到家后,直接挺尸倒在床上补觉。 刚被困意带入梦乡,隔壁房间忽然响起一道摔东西的声音。 哗啦一声—— 声音清脆清晰,像是碎了个陶瓷类的东西。 紧接着,就是女生歇斯底里的指责,关于男生上次没戴套的事。 一个月前,她隔壁搬来一对情侣,晚上早上都按时按点的摇床,跟现场直播似的,她能睡多长时间,全凭这两人在床上的精力,今天大白天,还给她来了个续集,童夏甚至分精力想了想他们俩真把孩子生下后,得有多闹腾。 好在女生只吼了几句就安静下来了,童夏又阖上眼,继续酝酿困意,但今天这觉注定睡不安稳似的,没睡几分钟,外面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老旧框架窗户被风打的砰砰作响,像是被鬼缠住了。 她只当着是助眠音乐,没理会,继续睡,隔几分钟,好不容易要睡沉,手机又响了,童夏慢腾腾地按了接听。 随后听到闺蜜舒澈压着声音激动地说:“我草我草!等会儿!” 像是恶作剧,把人摇醒告诉人睡姿不对起来重新睡,童夏有些怒了,“你是不是又——” ‘输游戏了’还没说出来,电话被挂断了。 她在床上平静几秒,忍着太阳穴的阵阵刺痛,按着床坐起来,往窗户外看去,大雨被暴风摧的像是漂浮在半空中,挨着地面盘旋一小圈才落地,伴随着外面的一道雷声,天花板上的灯泡刺啦闪了一下后灭掉。 断电了。 屋内一片漆黑。 童夏去床头摸手机,手即将要触碰到手机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吓的她一哆嗦。 闺蜜舒澈又打语音电话过来,“夏夏,快看微信消息,我今天也是走了狗屎运了,拍到了顶级帅哥,靠,真他妈帅爆了!” 童夏沉默着打开微信,不情愿地去欣赏帅爆了的帅哥,点开照片后,她呼吸莫名一滞,这双眼睛…… “童大美人儿,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帅懵了?”舒澈问。 “有不戴口罩的吗?”童夏问。 “我去!这么多年追你的人都能排到法国了,你看都不看一眼,今天动心了?”舒澈说,“别说,看着是挺带劲儿的啊。” 童夏温吞道:“不是你喊我起来欣赏帅哥,带着口罩算什么帅哥。” ‘讲究。“舒澈说,“等我问问能不能给他合——,算了,走了,被助理接走了。” “哦。”童夏声音懒懒的。 “失望啊?” “觉着亏了。”童夏说,“觉没睡成,帅爆的帅哥也没看到。” 听到手机那头的机场广播,童夏问:“你这会儿在机场吗?” “对啊。”舒澈叹气,“我妈以性命相逼让我明天务必回去相亲。” 童夏嘻嘻笑了两声,“挺好的,那祝你明天相亲成功。” “有你这样祝福人的吗?”舒澈嘟囔着说,“你好日子也要来了,我妈也给你介绍了,你等着吧,过不了几天她就找你说这事。” 童夏无奈地啊了一声,“我真没时间去相亲,有空我只想睡觉。” 舒澈:“我妈真不相信咱俩没时间去相亲,也真相信年龄越大越不好找对象!” 童夏:“那你给阿姨说,我要戴口罩那样的。” 舒澈哈哈大笑,“那估计有点为难我妈。” 两人扯了一会儿,等舒澈打到车后,童夏说:“你注意安全,我这断电了,手机电不多,先挂了。” “你去床头柜抽屉里找找,我有个充电宝好像忘你那里了,应该还有电。” 童夏挂断电话后,真从抽屉里找了个充电宝出来,小小惊喜了下。 台灯有usb接口,线头插进充电宝后,房间又重新亮了起来。 她在手机端看了看房间的电费余额,还有大几十,没欠费,那就是小区停电了。 折腾了这么一会儿,她睡意全无,索性借着台灯整理下房间。 床底下有一个纸箱子,时间太久,日子又被她过的忙碌,童夏已然忘记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弯腰,费劲儿地把箱子拖出来。 里面是她大学用过的专业书,还有几本带了褶皱的笔记本,她随手翻开一本,一张照片赫然映入眼眸,照片塑胶过了,看着和新的一样,她盯着照片看了几秒,又点开舒澈微信刚发过来的照片,眼睛很像。 今夜彻底失眠。 - 周一事情太多,接到领导严岑的电话时,童夏才发觉已经下午四点了。 于是拿着资料,打车去酒店接上领导一块去见客户。 童夏在一家资管公司上班,这是她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七月底刚好入职满三年。 这家公司成立时间也只有三年,前一年做的业务多成了后经营事项,导致公司近半年都在做清收,而童夏手上的这个新项目,如果做成了,将成为公司业务朝新方向发展的转折点,因而上头领导比较重视。 严岑对童夏手上的项目盯的比较紧,近一个月每星期都从杭市飞来朝市,三天一大会两天一碰头会地反复沟通跟进这个项目。 童夏从综合办领了一箱好白酒,客户方总裁见状露出喜悦之情,豪爽地说今晚必须都空瓶。 包厢内,尽管童夏很委婉地用了借口推了好几杯酒,但她也没少被灌。 意料之中的事情,做业务的,又带酒来的,推不掉的。 对方来了五个人,严岑酒量再好,也扛不住他们轮流让。 他给童夏使了个眼色,说:“童夏啊,沈总烟抽完了,去给沈总拿两包烟。” 童夏会意,顶着去买烟的由头,出去打电话叫办公室主任来挡酒。 这走廊装修雅静,电梯不太明显。 她抬头张望寻找电梯时,意外地撞进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里。 ——陈政泽。 他穿着衬衫西裤,衬衫上面的两粒扣子没系,侧脸线条硬朗,嘴角微上扬,带着点笑意,人看着比之前稳重,但仍带着点痞劲儿。 倒是他旁边站着的女生,气质样貌不俗,女人堪堪到陈政泽肩膀,她微仰着头给他说话,陈政泽很配合地偏头凑过去听。 童夏看着这画面,脑海里浮现出昨晚从床底下翻出来的那张照片。 照片中,他也是这样看着自己,手还拦在她的肩上。 有种时空转移错位之感,童夏心底猛地抽痛了一下。 陈政泽云淡风轻地看了她一眼后收回视线,继续和旁边的女生谈笑。 像是看到了陌生人,也像是压根没注意到走廊上多了个人。 电话那头的人喂了一声,童夏眨了下酸涩的眼睛,强硬收回视线和思绪,低头听电话。 “饭局这么快结束了?”主任问。 “哪有这么快,对方太能喝了,我和严总顶不住了,找您帮忙。” “撞到一块了不是,我今天也有应酬,就在你们对面。” 童夏蔫了,项目部的人出差的出差,剩下的就是几个年轻姑娘,也不怎么能喝酒,“好吧,我再想想办法。” 办公室主任帮着想了个办法:“项目部最近会进个新人,面试流程已经走完了,就等着入职呢,那个孩酒量挺不错,我让他过去顶一会儿?” “行。”童夏毫不犹豫地应下来,“主任,等这项目成了,我一定给你包大红包。” “后话后话。”主任乐呵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结束,童夏迟疑片刻,再缓缓抬头往前看去时,刚站在走廊尽头谈笑的男女已经走了。 童夏重重呼吸了下,胸口跟着起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有前任身边站了新人,分手的感觉才会达到顶峰。 这里的烟价格不低,童夏心不在焉地挑选着,问前台工作人员哪种烟能开进晚饭的发票里。 前台给童夏介绍了几款,她靠着玻璃台挑选,倒也不是不确定要哪款,纯粹是在这消耗时间,等挡酒的人来,那样她可以少喝几杯酒。 “就要这个吧。”童夏拿了两条烟。 买完烟,她往外看了一眼,天黑沉的厉害。 大雨天。朝市堵的要命,尤其市中心这一块。 童夏已经出来有一会儿了,严岑一个人在酒桌上也不知道能不能顶住,要是下大雨的话,办公室主任口中的那酒量好的小伙子极有可能被堵在路上,能不能帮收尾这顿饭局就不一定了。 童夏给办公室主任打了个电话,要一下那小伙子电话,看他到哪了。 主任说人已经到了,在大厅门口等着呢。 童夏看向大厅门口,细细地打量一圈,迎客松后面确实站了个男人。 天阴的像是世界末日,他站在迎客松后面,位置有点隐蔽,不仔细看,确实不容易发现那站了个人。 严岑的电话进来了,应该是开的免提,客户方说话听的很清晰,童夏故意说业务部的新人来了,想要拜访一下客户,问他是否可以,严岑端着腔调说行。 挂断电话后,童夏小跑着去门口,定在男人后面,轻轻拍了下那人,问:“你好,请问你是来——” 陈政泽扭头看过去,怔了半秒,而后缓缓转身,面向她。 他深不见底像海一样的眼睛看着她,眼底先是划过几分不耐,后变成冰冷的凝视。 隐在她梦里的脸,隐在走廊里半暗半明光线里的脸,此刻忽然清晰起来,强硬地占据着她的视野,童夏大脑唰一下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风声雨声不知被什么隔断,这片氛围死一般的沉寂,心跳声盖过呼吸声。 片刻后,陈政泽平静开口:“是什么?” 之前两人分开的狼狈又仓促,现在都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刚在走廊见到,他也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童夏看不透他现在是什么态度,索性后退一步,脸上重新挂起笑意,微微颔首,语气颇有歉意,“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第2章 第2章 你以前玩我的能耐呢 粱安气喘吁吁地跑到童夏面前,很自来熟地说:“童夏姐,我来了,没耽误时间吧?” 粱安长相秀气,戴眼镜,笑起来眼睛小小的,小奶狗一枚。 和陈政泽一对比,一点攻击性没有,甚至还被他冷硬的表情衬托出几分温柔感。 “粱安?”童夏看着粱安,视线不敢偏移一分一毫,生怕再撞上陈政泽的视线。 “我是。”粱安顺口气,又说:“主任说你就在大厅呢,之前去公司面试的时候见过你,挺漂亮的,这不我一下就认出你了。” 对着突如其来的夸奖,童夏淡淡地笑了一下。 陈政泽意味深长地看了粱安一眼。 “走吧,领导该着急了。”童夏头也不回地往上走。 陈政泽从口袋摸出烟盒,敲了根烟出来,拢火点烟,吐了口烟圈后,往外走。 童夏走完一半台阶时,回头看一眼,刚那女生撑着伞过来找他,两人共用一把伞,伞明明是透明的,但看着却很刺眼。 - 童夏推门进去,包厢内烟雾缭绕,被呛了一下,她咳了两声,笑着说场面话,先是道歉说自己出去久了后给客户方介绍粱安。 严岑抬头看童夏一眼,起身把身边的窗户打开了。 粱安来了之后,这顿饭相对轻松多了,童夏终于不用一直赔笑脸了,得空尝了点特色菜,味道挺不错的。 这饭店是同事推荐给童夏的,说这环境挺好的,而且挨着君季酒店,也方便客户休息。 刚没来得及打量这包厢,现在一看,环境确实不错,挺雅致的,隔音也好,周围没有醉酒吹牛扯皮的嚷嚷声。 角落里精致的花瓶里放了应季的荷花,花苞有往外展开的趋势,她看着荷花渐渐失神,刚刚和陈政泽站一块的女生,气质沉静,五官柔和,可与这荷花相媲美。 他这样的家境,应该娶个这样的妻子,童夏安静地想着,视线渐渐模糊。 恍惚想到有一年,他们一块去外地疯玩,陈政泽揽着她一本正经地给人介绍她是他媳妇儿。 粱安往童夏杯子里添了点水,笑嘻嘻地问:“童夏姐喜欢荷花啊?” “谢谢。”童夏回神,端回杯子,“还好。” 粱安笑笑,随后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童夏姐,刚刚在大厅和你说话的帅哥,是你男朋友吗?” 男朋友这三个字扯了下童夏的神经。 她再次想到和他站在一起谈笑的女生,鼻尖莫名发酸,胸腔里像长了刺,呼吸时隐隐作痛。 “不是。”童夏平静地说。 这段饭结束的时候将近七点,时间不算晚,童夏和严岑去隔壁会所,进行另外一个饭局。 这不是她负责的辖区内的客户,是政府下面的企业,做道路的,一年前用了公司一个多亿的资金,至今未归还,童夏是这个项目的清收负责人,带着团队人堵了他们好几次,也没见到人。 这次他们主动邀请,童夏当然要去。 严岑同行。 饭后,一行人去会所娱乐放松。 碍于政治地位,他们没明着叫女孩过来陪,只打麻将喝酒。 童夏陪了几局,觉着无聊,便随便找个由头出去透气。 等再次回来时,包厢内明显热闹了许多,灯光暗下来,里面萦绕着女生娇腻的喘声,不知道谁放她们进来的,领导们玩的正上头,童夏不打算扫兴,准备再待一会儿就回去,严岑已经回去了。 沈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端着酒杯过来找童夏喝酒,“又遇到了,童大美女。” 童夏碰杯后,抿了一口酒,“沈总怎么有空过来玩了?” 沈昀抬下巴指着桌上那一圈打麻将的人,“我家老爷子让我过来认识下。” 童夏举杯又喝了一口酒,“沈总人脉广。” 沈昀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人,“不胜你们家严总。” 童夏也没谦虚,“严总人脉圈确实挺广的,最近加上沈总这个人脉,就更广了。” 沈昀啧了声,“就喜欢听童大美女说话。” 角落里,陈政泽闭目养神,听到童夏这话,他拧了下眉头。 以前一说话就容易脸红的女孩,现在在这样的场所里游刃有余。 旁边等待的女孩看陈政泽有了动静,走到他身边坐下,“陈总是哪不舒服吗?” 陈政泽依旧阖着眼,厌恶道:“离我远点。” 那女孩不敢招惹陈政泽,娇滴滴地说了句讨厌,端着酒离开了。 牌桌上的男人扭头看着童夏不怀好意地笑笑,视线从上到下扫描她,“童夏美女说话就是好听,严岑还是会用人啊。” 童夏过去倒酒,“那希望贵司早日履约完成。” “好说好说。”一男人拽了下童夏的胳膊,她不受控地倒在旁边的空椅子上,男人一口黄牙上下碰着,“玩一局玩一局。” 童夏内心有些恼火,面上强维持笑意,坐在那里摸牌,因为喝酒的缘故,这些人话说的有些荤,童夏也是第一次给这些人这样相处,胃里直犯恶心,秉着不轻易破坏合作关系的原则,她忍了下来。 沈昀在陈政泽身边坐过去,点了根烟,说道:“穿衬衫长裙的那位,就是我给你说的那妹子,叫童夏,刚刚一块吃饭来着,你看一眼,长的漂亮,话说的也漂亮,就是今晚运气不太好,碰上了这帮人。” 陈政泽睁眼睨了沈昀一眼,语气冷淡:“我用你介绍。” 沈昀:“……” 玩了几把后,童夏起身离桌,“各位玩,我去趟洗手间。” 她拿起包要走,被一男人拦住,男人面色发红,“走什么啊,还没唱歌呢。” 他一挥手,指了指旁边的服务员,“把声音调好,让童大美女给我们唱一首。” 说话间,男人握着童夏的手臂下滑,要往她的臀部探去。 童夏反手握住男人的手臂,往后退,看着男人浮肿的像猪头的脸,笑着说:“秦总喝多了,我哪会唱歌,您想听,我找专人给您唱。” “那不行,就你唱,不然你以后别想在公司见到我。” 赤裸裸地威胁。 牌桌上的人哄笑,都饶有兴致地看童夏屈服。 童夏在翻脸和唱歌之间挣扎,她以前没带客户方过来这样的地方玩,顶多是一块吃个饭,无论那些人私下怎么样,桌上都保持着体面,毕竟财中的实力不容小觑,这波人之所以这样嚣张,一是因为公司性质,仲裁后,他们承认当初拿公司的钱没按合同上规定的使用,承认违约,但就是没钱还,公司还要在朝市混,不能轻易给他们翻脸,钱能收回来多少是多少,二是今天确实喝了太多酒,男人碰到酒加美女,往往管不住嘴和下半身。 “那我也点一首。”另外一个男人附和。 “那我给童小姐来个合唱吧。” 一群男人越说越过分。 不轻易翻脸,不代表不可以翻脸,童夏闭了闭眼,把包包往牌桌中间一撂,话还没说出来,先听到角落里一道熟悉的声音。 陈政泽把酒杯撂桌上,包厢内响起清脆的撞击声,他嗓音冷冽,语气里掩不住的不耐,“你他妈没听过歌是吗?” 牌桌上哪个没钱没权,在朝市,敢这样叫嚣他们的人不多,要么是不要命的,要么是背景够硬的,这帮男人不慌不忙地往角落里看去。 童夏视线也缓缓往角落里移。 陈政泽拿起桌上的烟盒,敲了一根出来,拢火点燃,吐了口烟雾才起身,夹着烟往这边走了两步,脸上没什么表情。 周遭的氛围被他压的很低,仿佛扬着风雪,融了冰霜。 众人愣了片刻后,快速变脸,过去找他攀谈,“陈总什么时候来的,哥几个也没瞧见,到底上了年纪了。” 陈政泽轻飘飘地看了姓秦的一眼,“秦总是该退了养老了。” 气氛又低了几个度。 “不谈事的都出去。”陈政泽弹弹烟灰。 包厢里的姑娘识趣的退下。 童夏侧身,给她们让路,视线还停在陈政泽那里,他袖口的衬衫卷上去了,手背和手腕上的青筋绷着,翻上去的纽扣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光,几分斯文败类几分矜贵。 包厢里的人都在看他的眼色行事。 沈昀打圆场:“各位谈事就谈事,叫美女干嘛,这要是不小心流露个视频到巡视组那里,多给大家添麻烦。” 一群人讪讪地笑了,拿出平日里在媒体面前谦卑负责的领导姿态,开始扯话题打哈哈。 童夏走过去,拿起桌上的包包,“那你们先玩,我有点急事,先走了,会所的账单我们公司报销不了,劳烦各位自付。” 说完,她往里走两步,定在陈政泽面前,再次微微颔首,“今日谢谢陈总了。” 陈政泽定定地看着她的脸,目光像一把利刃,一寸寸地划过她的肌肤,下颌线紧绷着,整个人十分冷硬。 以前分手的时候没觉着有什么,时间加酒精,让记忆里的人各方面都越来越淡薄,如今他站在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忽然清晰起来,童夏眼角酸涩的厉害,她怕自己失态,也怕陈政泽羞辱讽刺她,便径直离开了。 出了包厢,童夏眼角就红了,她逃似的,一路小跑到楼下,看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她长舒了一口气。 缓了半分钟情绪后,童夏往右边的地铁口走去,刚抬脚,却听到后面带着怒意的声音:“童夏。” 陈政泽的声音。 童夏手握成拳,指尖扎的手心生疼,这么多年没见了,如今却在她最不堪的饭局上乍然相逢。 她沉默片刻转身,泛着红晕的小脸又贴上礼貌的笑容,“陈总有什么事吗?” 因为下了暴雨的缘故,风里带了点不属于盛夏的凉意,童夏的裙摆随风微微起伏,似有若无地扫着窄窄脚背上的血管。 她平静冷淡的语气,原本是只想维持这份状似陌生人的氛围,可这一字一语,在他那里,却成了直往他心窝子里戳利刃。 陈政泽眼底阴沉,沉默看她片刻,忽然抬手捏着她下巴,“你以前玩我的能耐呢?” 今天一共见面三次,她自以为的,心照不宣假装不认识的伪装,在陈政泽喊她名字的这一刻,全部撕破。 第3章 第3章 作对 那一段无以名之的往事,就这样不加掩饰地铺在两人面前。 - 六月九号,高考后的第一天,童夏第一次见到陈政泽。 那天,整个庆市还处于睡眠之中,童夏被继母林欣拎起来去便利店整理东西。 童夏忍着困意挣扎着起床,迷迷糊糊地往便利店走去,哈欠连天,等货物摆放齐全后,她坐在收银台后面打盹,半睡半醒之间,被进来的人吵醒。 继母带过来的女儿,林意,很难得的来给她送早餐。 “姐,你怎么来了?”童夏打开保温桶,看一眼里面的早餐,卖相很好,符合林意只追求高奢的眼光。 林意对着手机镜头涂口红,“你高考我也没陪你,补偿一下咯。” 童夏乖巧笑笑,“不用姐,我知道你那两天忙。” 林意收了口红,“你能体谅我就行,看店吧,回头给你买两件好衣服。” 林意走后,童夏倒掉早餐,把保温桶给刷干净了。 中考第一天,她吃了林意放了安眠药的早餐,考砸了。 中午拎着保温桶到家时,屋内一片欢歌笑语,好不热闹。 童夏握着门把手站了片刻,擦着这温馨的氛围,往自己卧室里走。 她这卧室采光性极差,加上窗户后有颗歪脖子树,屋内几乎没有光亮,因而一进门就要开灯。 等打开灯后,童夏看着枕头边被打开的丝绒布包,内心咯噔了下,昨天晚上睡觉时明明给收口了。 她快步过去看,才发现里面空荡荡的,母亲的留给她玉坠项链不见了。 房间拢共也没几平米,书包、柜子、床等能翻的地方都翻遍了,依然不见项链。 她冷静地站在房间,看着丝绒布包的眸子已没了任何温度,五秒后,她转身去往林意的大卧室。 第一次,她主动抛下那些隐忍,不计后果,全凭意愿行事。 林意正窝沙发上玩手机,见童夏进来,皱眉不耐道,“怎么不敲门啊?” 童夏快速扫了眼林意的房间,吊坠在她床头柜上。 只不过,已经碎成多块。 如坠冰窟。 碎掉的玉坠,像水银一般,沿着她的瞳孔往里渗透,带给她抽筋剥皮般的痛苦。 童夏瞬间失去了理智,眼底通红,神情却冷的像是被冰淬着。 “吊坠怎么碎你这了?”口吻平静。 林意看着冰冷的童夏怔了片刻,随后又是一如既往地敷衍,“我今天早上想搭配下衣服,不小心给摔碎了,等我有空了买个更贵的送你。” 童夏走过去,一把夺走她的手机,“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给你,唯独这个吊坠。” 林意声音顿时弱了下来,还带了点哭腔,“我也不知道那么容易碎啊。” 这次,真的触碰到她逆鳞了,童夏再也无法假装自己被林意这虚伪的假可怜劲儿哄好了。 林意看着门口磨指甲的林欣,“妈,你不是说她不生气了吗?” 林欣吹吹指甲上的碎屑,语气轻飘飘的,“哎呦,多大点事,童夏外婆养老院的费用还是你拍杂志的钱付的呢,她能真给你计较项链的事啊?外婆还要住养老院呢。” 她看向童夏,“是不是啊童夏?” 林欣,一个两头极端的女人,对不如她的人极力打压极力展示优越感,对比她优越的人用命去舔。 童夏头慢慢垂下,她现在确实没能力担负起外婆的费用。 林欣拿起林意的包包,从一叠红钞里一下一下地抽出三张,递给童夏,“唔,给你,买个新款式的项链带,我这几天陪姐姐跑商务,累的骨头架子都散了,就不陪你了啊。” 童夏眨下眼睛,酸涩感从眼底蔓延到鼻腔。 她缓缓走过去,去收吊坠碎片,整个人都是飘的,她尽量让自己走的平稳。 林意那条价值不菲的项链就放在一旁,和碎了的吊坠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林意18岁生日时,爸爸买给她的项链,名牌的,价值不菲,林意都不舍得带。 现在被她放在一张照片上,陈政泽的照片上。 - 正值中午,街上闷热的连条狗都没有,叶子蔫吧着往下垂。 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背抵着货柜,无声地抽泣着,身体随着抽泣声起伏。 猝不及防地,一道懒洋洋地声音传来—— “老板,换点钱。” 童夏手背抹了下眼睛,手撑着地缓缓起身,一张祸乱人心的俊脸慢慢地在她视野里放大,清晰。 男生穿了一身黑色潮牌,五官优越,轮廓落拓,眼眸漆黑,薄唇边尽管扯着几丝漫不经心的笑,但依旧给人不好惹的感觉。 他单手插兜,慢悠悠地往这边走。 童夏呼吸滞住。 陈政泽,林意心尖上的人。 林意在模特圈之所以那么顺利,全得益于陈家人的势力。 陈政泽垂眸睨着童夏,小姑娘头发有些凌乱,几缕湿发粘在额头上,皮肤白嫩,眼睛通红,脖颈上那一道鲜红的疤痕格外突兀,此刻怔怔地看着自己,像被大雨砸的支零破碎的蔷薇,破碎,狼狈。 “喂。”陈政泽指尖点点柜台。 童夏收回思绪,平静地看一眼碎掉的玉坠,“不好意思,上午不换钱。” “不过还有两分钟就十二点了,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等一等。”因为刚哭过,童夏声音里带着闷闷的鼻音。 好巧不巧的,一大早来换钱的邻居家小孩,捧着几个钢镚过来,奶声奶气地说:“姐姐,上午换的钢镚没用完,换十块。” 陈政泽看了眼到自己膝盖往上一点的小家伙,又抬头看童夏,勾着嘴角似笑非笑。 童夏耳廓红起来,硬着头皮接过小朋友那一捧钢镚,又给他一张十元纸币。 这时,陈政泽的手机响起。 两人只隔了一个柜台,童夏能听出打电话的人是个女生。 陈政泽:“换不了,小姑娘看我不顺眼。” 他说完,还坦坦荡荡地看了眼童夏。 童夏淡定和他对视,但她圆圆的杏眼没什么攻击力,睫毛上的小水珠让她看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你他妈长这样,还有小姑娘不给你面子?!” “有啊。”许是无聊,他随手拿了个东西把玩着。 童夏视线放远,他手宽大,手臂线条流利,手背上攀着凸起的青灰色血管。 手机那头的人一直在嚷嚷,他手机压根没往耳朵边放,低头操作着屏幕给人发消息。 两分钟后,他干净利索地挂断了电话,扫了柜台上的二维码,转了一百元过去。 店里响起钱到账的系统提示声。 陈政泽撩起眼皮看了童夏一眼,随手拿了盒薄荷糖放在柜台上,“20个钢镚。” 童夏看了眼对面的钟表,时间刚过12点,他是看着钟表掐断电话的。 童夏把数好的钱放在他面前,“你数一下。” 他没数,收了零钱直接放兜里了。 哗的一声,沉闷的阴天终于迎来了今天的第一场大雨。 童夏紧忙过去搬门口促销的商品,是一些面包和饮料之类的东西,天气软件里提示今天没雨,所以早上童夏摆放的物品有些多,她试了两下,都没能搬起来。 倏然间,一道声音从头顶上砸过来,气息混着淡淡的薄荷味,“搬哪去?” 陈政泽拎着手机施施然过来,站在童夏旁边,混球似的,用手机轻点着货架边框。 童夏以为他要帮忙搬东西,耳根一红,为刚刚不给他换钱的行为惭愧,她直起身,指个位置:“那里。” 陈政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从货架上随意挑了瓶饮料,转身往柜台走,话锋一转:“结账,老板。” 童夏…… 第4章 第4章 他的小情人吧 瑕疵必报——这是童夏对陈政泽的第一印象。 她不敢轻易再惹他,好态度道:“5元,你扫码吧。” 不料,他薄唇一碰,扔了俩字:“现金。” 说完,这人从兜里拿出她刚找给他的最大面额纸币——20元,拍在了收银台上,一副明晃晃找事的坏种样。 童夏耐心地顺从他的意思,找的都是钢镚。 陈政泽看都没看那钢镚一眼,语调上扬,欠欠的,“不好意思啊,我下午不收钢镚。” “……” 童夏又从抽屉里拿一张十元和一张五元的纸币,双手递给他,模样恭敬的像伺候天王老子。 陈政泽接过纸币,漫不经心地往兜里揣着。 半分钟后,确定他没别的事后,童夏找个空箱子,分装一部分饮料,吃力地搬回货架。 整理好那些促销物品,童夏脑门覆了一层细汗。 而和这便利店环境格格不入的陈政泽,曲腿慵懒地靠着收银台,手肘架在收银台上,神情寡淡,正低头玩手机。 风扇对着他吹,风截出他劲瘦的腰线,腹肌线条隐现。 好像,他才是这便利店的老板。 “脖子上的疤痕怎么回事?”陈政泽冷不丁地来了这句,视线还埋在手机屏幕上。 童夏顿了片刻,轻声细语地回:“摔了。” 陈政泽不凉不淡地看她,少女校服干净整洁,上面没有任何污渍,手臂淤紫,脖颈上有划痕,这摔的姿势挺有难度。 他忽地露出一个痞笑,“还以为,说谎被揍了。” 童夏被噎。 “对面有药店。”陈政泽倒了颗薄荷糖扔嘴里。 “不碍事。”童夏说。 “不偷你东西。” “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政泽不再搭理她,起身去门口抽烟,转身前扫了眼她身上的校服,看到了’一中‘俩字。 他知道点庆市高中的情况,一中是第一梯队里的,一中的毕业生去处也就那几个,有钱的国外一流院校,没钱的国内一流院校。 暴雨,出行不便,童夏低头看着打车软件,上面一直显示正在接单中,还添了恶劣天气减少出门的提示。 察觉到有道视线落自己身上,童夏侧目看过去。 陈政泽把玩着薄荷糖盒,毫不掩饰的眼神中带着审视。 “有事吗?”童夏被他盯着的心虚。 陈政泽抬手,薄荷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距他几米远的收银台上。 与此同时,他开口说话,“过期了。” 又惹到他了。 童夏不知所措,打商量的语气,“对不起,那个……我再给你换瓶新的,可以吗?” 这态度,可比他进店时的态度软的多,他有些受用。 陈政泽混不吝地笑了一下,挑眉,“可以啊,但我吃进去的那颗怎么办?” 说完,他舌尖一扫,把薄荷糖带到另一边,咀嚼两下后,吞咽喉结,故意当着童夏的面把那颗过期的薄荷糖咽下去了。 明摆着找茬。 他双手抄兜,提步走过来,立在收银台前,身体缓缓向前靠,独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砸过来,极有压迫感。 像一张无形的网,随时能把她收进去折磨。 童夏想到了校园暴力她的那帮混混。 “那、那你想怎么办?”少女明亮的眼睛里映着恐惧,心跳不断加速。 四目相对,氛围僵持。 “要不——”他说了两个字后,故意停住口,戏虐地盯她,神情若有所思,像是在思考一个能让他满意又刺激的报复方式。 屋内陷入沉寂。 看着他憋坏心思的眉眼,童夏头皮发麻,她不应该摆他一道的。 要是一开始就换钱给他,他这会儿应该会好说话点。 可她又隐隐期待着能给他有点牵扯,因为,这可以让林意不痛快。 她屏着呼吸,静静地等他开口,时间被无限拉长。 两分钟后,他给了解决方案。 “你吃一颗。”陈政泽倒出来一颗薄荷糖,放在手心。 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 童夏看着他手心里的那颗薄荷糖,没有半分犹豫,捏起来就要往嘴巴里放。 她指尖即将触碰嘴唇的瞬间,陈政泽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收回那颗薄荷糖,连着桌面上的糖盒一块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 他动作快,手劲儿又大,她手腕上被他大手握住的束缚感依然清晰,有点紧,有点麻。 童夏仰头怯生生地看他:“那这事算解决了吗?” 陈政泽看着眼前身形单薄的少女,浓黑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也不知道真乖假乖。 他牵唇嗯了声。 - 陈政泽离店没几分钟,童夏关了便利店,去修玉坠。 地上积水还未完全渗下去,童夏着急修玉坠,也没管地上的水深浅,到店铺的时候,鞋子里面都是水。 老师傅说吊坠碎的太狠了,修不了,且这不是摔了一下,更像是用重物反复砸坏的。 童夏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着封装袋发呆,唯一珍贵的东西也碎掉了。 对面商场门口,林意站在陈政泽身旁,笑的像朵花。 陈政泽夹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林意。 童夏清凌凌的眸子里渐渐浮出股狠劲儿,她从包里拿出那盒许久没碰的香烟,抽出一根,用廉价的打火机点燃。 她盯着陈政泽,在他往这看时,她把烟送进嘴里,吐出烟圈,烟雾顺着她精致的五官缓缓上移。 也顺着鼻腔往肺部蔓延,童夏被呛的胸口起伏,强忍着不让自己咳嗽。 人,往往好奇极具反差感的人和事。 童夏再次和他对视。 驶过来的商务车隔断遥遥相望地视线,陈政泽和林意一同坐在后排。 童夏捂着胸口咳嗽,眼底直冒泪花。 - 隔天,妈妈祭日,童夏在墓园待了一整天,连童海川的影儿都没见到,回去的公交车上,她看到了林意的朋友圈,童海川林欣陪她吃西餐,她手腕上多了条昂贵手链。 她长吐了口气,关掉手机,扔进包里,童海川已经许久没去墓园看妈妈了,她生前那么爱他。 还未到站,大雨就来了。 下公交车后,童夏打着伞缓慢地往前行走,路上的车飞驰而过,白色的裙面被水花溅的污泥点点。 她踩着水坑往前走,不经意间的一眼,瞧见不远处酒吧门口站着的陈政泽。 他身边换人了,不是林意,女孩身材火辣,肤白,穿着红色吊带短裙,格外显眼。 童夏视线在那处驻足几秒,独看陈政泽,看着林欣林意那母女俩拼命讨好的陈家公子哥,内心疯狂的想法逐渐清晰、深刻。 陈政泽视线穿过大雨落过来,少女握着一把透明长伞,背着黑色双肩包,纤细的脚踝被积水淹没,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大雨声,鸣笛声,咒骂声,似乎都和她无关,像是冬季提前落下的一片雪,薄,白。 童夏和他对视两秒,便移开眼,收了伞放进书包里,淋雨前行。 陈政泽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一旁的贺淮新也被童夏这诡异的行为惊喜了下,他搭着陈政泽的肩膀,老油条似的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讲,“哥给你说哈,这姑娘要么就是被你这样的冷血刺激到了,要么就是脑子有问题。” “脑子有问题。”陈政泽嗤了声,云淡风轻地说道。 楚雪儿穿着深v短裙,经外面的风一吹,下面春光乍泄,她娇滴滴地啊一声,走过去站在陈政泽前面,手要挡不挡的,“陈政泽,我们进去吧,这风太大了,把人家裙子都吹跑了。” 陈政泽把玩着打火机,勾唇,视线收回,懒散道:“那你的粉丝量不得翻倍?” 楚雪儿面子挂不住,但看着笑意渐渐褪去的陈政泽,动了动嘴角,最终没说出什么发火的话,只说:“讨厌,咱们进去玩吧,这儿多没意思。” 贺淮新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指了指前方,对女生说:“你男票看那位美女呢。” 陈政泽轻飘飘地睨了贺淮新一眼,他们来庆市玩的事情没还是这狗透露给楚雪儿的,他一进酒吧就看这女生翘着二郎腿在补妆,衣服堪堪到大腿根,带着明晃晃的要上他的意图贴上来,烦的他直接出来了。 楚雪儿看过去,街上都是车子,几乎没行人,一位没打伞的女生在小道上走着,看着挺可怜的。 “脑残吧。”楚雪儿借此把火发出来,“随便一个便利店都可以买到伞,装什么可怜!神经病。” 她身上的香水味过重,就在这站了一会儿,周围的空气都跟着香起来,陈政泽觉着烦躁。 “陈政泽,我是专程过来找你的。”女孩声音带了哽咽。 “我让你来了吗?”陈政泽脸色沉了下来。 他最烦别人拿一些自作主张的感动去要挟他。 楚雪儿纤细的手臂水蛇地的揽着陈政泽的窄腰,抬头要亲他的下巴,陈政泽偏头躲开,“先走了。” 楚雪儿哎了声,抬脚要跟,看了看脚上的羊皮高跟鞋,又定住脚步,转身着急地问贺淮新:“她看的那女孩是谁啊?” “他的小情人吧。” 第5章 第5章 昨天被你骗的那个 风吹雨打,又没休息好,童夏这小身板实在受不住大雨的摧残,于是又重新撑上伞,沿着路边往前走。 风大,她要两只手紧紧地握住伞柄,才能阻止伞翻过去。 陈政泽开车从巷子里拐出来,再看到的是,这姑娘撑着伞,小心翼翼地靠边走着。 他饶有兴致看了两秒在雨中龟速前行的少女,然后按了下喇叭。 童夏以为挡了别人路,便往里面走走,墙边挂着的月季花枝,把伞面划的刺啦一声。 滴—— 后面又响起鸣笛声。 她回头看,后面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驾驶座车窗落了一半。 大雨严重影响人视线,童夏费劲儿地看了好几秒,才认出里面坐着的人是谁。 车又往前开了点,陈政泽问,“去哪?” 不知是命运的恩赐,还是时光的诅咒,他,注意到她了。 大雨有节奏地拍打着伞面,额头上的水顺着光滑的额头滑下来,她说:“回家。” “上车。”他解锁车门。 “我不认识你。” 陈政泽一手架在窗框上,丝毫不管斜斜刮过来的雨丝打湿他,嘴角带着抹混不吝的笑,直白地提醒她,“便利店被你耍的那个。” “你没事吧?”童夏问。 “病了。” “去医院了吗?” “你陪我去。”他手摩擦着方向盘。 童夏迟疑,后面响起鸣笛催促声,车隔断雨线往这边汇聚,眼见要堵一串,她紧忙收了雨伞,拉车门坐进去,没靠椅背,只占用一点椅面,双脚并拢,从头到脚都显得局促。 陈政泽发动车子时,余光扫她一眼,她正襟危坐,衣服贴在身上,胸前的弧度有些扎眼。 他移开视线,故意问:“淋这么狠?” 童夏握着裙摆的手紧了下,看着前方,“雨太大了,不好打伞。” 陈政则淡淡哦了声,没点破她那点伪装的乖巧。 静如处子,但只是表面。 像他小时候在小区里碰到的那只小狗一样,平时见了他,乖乖巧巧地黏着他蹭他,可在看不见的地方,他露出獠牙,和欺负他的狗群撕咬,凶巴巴的。 他狭长的深邃的眼睛里,带了点意味不明的笑意。 童夏稍稍侧目,脸燥热起来。 红路灯路口,陈政泽指尖敲着方向盘,微微偏头看她。 少女巴掌大的脸,因为刚被雨水洗过,这会儿更白皙,泛着微微的光泽,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经湿透的衣服衬托,又乖又纯。 “你家,直行还是转弯?”陈政泽问。 “不是去医院吗?”童夏疑惑。 “你有这么好骗吗?” 童夏指了一幢高楼,“那里,景盛苑。” 路程短,陈政泽没怎么踩油门,就到童夏小区门口了,她道谢后下车。 陈政泽懒懒应了声,伸手从中控台里摸烟。 进小区走一段路后,童夏看见童海川打着伞过来。 她收了伞,把头发理的乱了些,等童海川经过她的时候,她喊住他。 童海川循声源处看片刻,随后打伞快步跑来,“我的宝贝女儿哟,怎么淋成这样啊?” 切实的行动,关切的口吻,俨然一副好父亲的形象。 “忘记带伞了。”童夏平静道。 童海川脱掉衬衫,披在童夏身上,“傻孩子,打个车啊。” “没钱。” “走走走,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 童夏没动,站在原地面露难色。 “怎么了?”童海川问。 “那个……林阿姨还生气吗?” 童海川故作不解,“生气?” “我今天不小心惹阿姨生气了。”童夏放低声音。 “哪有这么严重,道个歉就行了。” 童海川总是这样,热切地关心着她,但对于她在这个家的难处,充耳不闻。 童夏早已习惯,也懒得不识趣地去提醒今天是他前妻的忌日。 - 陈政泽在中控台里没摸到烟,看到小区里亮着灯牌的便利店,给保安打了声招呼,进去买烟。 他咬着烟,没点燃,站在一旁听了童夏和童海川的整个对话。 贺淮新打电话过来。 “找你爹我干什么?” “你爹我问你追上那淋雨妹子没?” “给你有什么关系?”陈政泽抬头看了一眼,人已经消失了。 “真去追那妹子了?”贺淮新语气兴奋,“我告诉你啊,软妹子,尤其是大雨天丧心病狂地去淋雨的软妹子,你最好不要碰,难搞的很。” “哟,被人甩出经验了?” “滚,我那是不合适就换,早日找到真爱。” “嗯,录音了,给你两分钟独家买断时间。” “我草,陈政泽你他妈要不要脸?” 电话那头传来哭上,陈政泽把烟点上,吸了一口,“挂了。” 贺淮新嚷嚷,“别别别,楚雪儿,看你走了,哭哭啼啼的,要让我带着去找你,你赶紧过来安慰下。” “我没那闲工夫。”说完,陈政泽掐断了电话。 到家后,林欣母女俩正敷着面膜讨论首饰,童夏看了眼客厅那些昂贵的名牌,十分乖巧地喊了句林阿姨。 林欣放下项链,喝口茶,才抬头看过去:“怎么弄的这么脏?” “不小心淋雨了。”童夏打了个喷嚏。 她换好鞋走过去,低垂着头,“阿姨,姐姐,今天真的很对不起,我今天冲动了,真的很抱歉。” 林欣摆摆手,“阿姨能给你计较吗,要是计较的话,早就停了你外婆的费用了,好了,赶紧洗澡去吧,一会儿记得拖地,厨房也该打扫了。” 陈政泽站在亭子下吊儿郎当地抽完一支烟后,转身离去,经过保安亭的时候,他敲敲玻璃门,往里面放了包烟,“师傅,谢了。” 这烟不便宜。 保安大爷握着烟呵呵笑几声,“你这孩子会来事啊。” 他轻笑下,双手抄兜迎着雨往停车处走。 保安大爷得了包烟,心情好,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刚从你车里下来的那小姑娘,是你女朋友吧?” 陈政泽笑笑,“刚认识的。” 保安大爷一副我懂我经历过的表情,“小伙子有眼光,这姑娘挺乖挺有礼貌——” 说话间,有外卖员过来问楼栋号,保安话被打断。 陈政泽抬头看了眼小区,转身走了。 - 俱乐部台球室内,陈政泽俯身看了看,用杆子标了个位置,找了个刁钻的角度,轻轻松松地把桌上的黑球送进了网袋内。 嘴里叼着烟,姿势帅的要命。 贺淮新在他面前菜的安详,杆子一扔,咔哒打开了瓶可乐,还没送到嘴里,被陈政泽抽走,他仰头灌了一口,靠着台球桌睨着贺淮新。 贺淮新被他看的头皮发麻,直接投降,“我他妈也不想电话轰炸你,耽误你泡妞,就那楚雪儿,喝多了,一直在酒吧嗷嗷叫,说她推了很重要的拍摄过来的,哭的梨花带雨的,哭着喊着要你,我能怎么办?” “你他妈就是犯贱。”陈政泽抬手把易拉罐扔进垃圾桶,“非把人招过来。” “这哪是我招过来的,她们闻着你的味就过来了。”贺淮新走过去象征性地闻了闻,故意恶心他,“一闻就特好上。” 陈政泽挑了下眉头,大手抵在贺的腰上,“今晚去哪?” “滚滚滚,我比电线杆都直,别在这掰我。” 胶在陈政泽身上的视线少了点,周围的妹子一听陈政泽是基佬,有些失落。 陈政泽懒洋洋地走回台球桌前,清扫上面的球,“赶紧把人给我搞走。” 说曹操曹操到,楚雪儿一脸委屈地走过来,指了指脚上的高跟鞋,“陈政泽,这路太烂了,我走的脚都起泡了。” 陈政泽视线往下,先看到的是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裸粉色高跟鞋上沾了污渍,单看这双鞋,配上纤细的脚踝,确实惹人可怜。 楚雪儿长得不错,换个男生,这会儿保护欲指定爆棚。 但陈政泽只觉着被她哭的心烦,如果她能好好说话,他还能陪她聊几句,哭哭啼啼的,他没那个耐心哄。 莫名其妙的,她想到了那个淋雨逆风行走的女孩。 “我让你来了?”陈政泽俯身打进去一个球。 “陈政泽”楚雪儿提高了分贝,随后又弱了下来,声音带着哭意,“你是不是想分手?” 陈政泽放下球杆,嗤笑了声,脸色有些阴沉,“我们谈了吗?” 楚雪儿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又气又委屈,“那晚算什么?” 陈政泽掏出根烟,慢悠悠地答:“那晚你怎么躺过去的不清楚?还有——” 他直起身,用烟头把楚雪儿滑落的肩带挑回原地,“我脱你哪件衣服了?” 说完,他低头点烟,模样放浪形骸,却又帅的让人忍不住靠近。 楚雪儿当初就是被他这幅皮囊惹的一心只想搞定他,她知道他坏,也不长情,但是就想要他。 “渣男。”楚雪儿骂了声后,哭着跑出去了。 贺淮新在一旁直摇头,他这狗逼兄弟又嚯嚯一个女生,别的女生就算了,但这楚雪儿能为了陈政泽卑微成这样,他确实没想到,楚雪儿家境不错,样貌气质不俗,追他的人也是排长队。 想到从没为任何女生折腰的兄弟,今儿开车去追一妹子,贺淮新后知后觉问:“你他妈真看上淋雨那姑娘了?” 第6章 第6章 他问什么时候开张 陈政泽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里,懒得回答贺淮新这老生常谈问题。 贺淮新拿枕头砸他,陈政泽躲抬手接住,把枕头垫在头下,又拿了张台球俱乐部的宣传单盖在眼睛上,准备眯一会。 贺淮新上赶着膈应他,“现在知道累了?刚开车追妹子的时候也没见你累,追完一个回来又踹一个,焊铁师傅速度都没有你快。” 陈政泽不耐地啧了声,“你他妈有精力在这瞎胡扯,不如赶紧给颜辞找个合适的导游,省的咱俩被她折磨死。” “我他妈去哪找啊?来庆市一共不到三次。”贺淮新脑子一转,“不如你问问那不太正常的乖乖女?” 陈政泽没搭理他,呼吸逐渐平稳。 于是,贺淮新自作主张,在一中的表白墙上,发了条导游招聘信息,标题很简单,只有六个字:本人招聘导游。 然后贴了张陈政泽带鸭舌帽低头划手机的照片,他穿着黑色无袖体恤,露出结实的肌肉,鸭舌帽把他的脸庞遮了大半,照片上只能看到流畅的下颌线,即使这样,也依旧掩盖不住他的帅气和嚣张。 没过几分钟,这条帖子被一群自认为高智商的同学笔伐口诛,说博主是没智商的可爱(傻逼)诈。骗。犯,谁他妈自恋到贴自己的照片找导游,神经病吗不是! 贺淮新咬着根烟,坐在台球架子上挨个问候他们祖宗。 童夏看到舒澈转过来的这条帖子时,快凌晨了,下面已经一堆回复了,她没怎么看一长串的的精彩评论,注意力都在’导游费每日一千‘上。 外婆好久没检查身体了,家里的钱都在林欣那里管着。 童夏叹了口气,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发呆,高考结束了,要抓紧时间赚钱了。 - 翌日清晨,童夏搭了早班公交车,带上前几天给外婆买的几套衣服,去郊区养老院。 公交车上就她一人,车内很安静,因为是驶向郊区的,沿着一条大路一直开,不用经常停站,公交车不似在城市里那样颠簸,她靠着车椅侧头睡去,比在家里睡的沉。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到站,童夏登记完,把糕点分给了保安大爷一盒。 “每次你来,我都跟着有口福。”保安乐呵呵的。 “这糕点纯手工的,我想着应该和您口味。”童夏不熟人情世故,只是单纯觉着保安经常帮她照看外婆,她应该感恩。 “高考完了吧?” “嗯,考完了。” “那正好,有空余时间了,可以去带外婆检查下身体,你没来的这些日子,你外婆晕倒了好几次。” “晕倒了好几次?”童夏不敢相信。 “是啊,我们没敢给你打电话,给你爸爸打的,你爸爸说,老人嗜睡,正常现象,但你外婆看着精神明显不如以前,整天窝在房间内,叫也不出来。” 童夏撒腿往养老院内跑。 在整理床铺的老人见童夏粗喘着气跑进来,哭笑不得,“看你跑的,一头大汗,有狼追你啊?” “我听保安爷爷说,你晕倒了好几次?”童夏接过外婆递给的水,没喝,盯着外婆看。 “天气热,我不舍得开空调,中暑了。” “您骗我。” “我闲的,骗你。”外婆指指嗡嗡运转的空调,“这几天开了,睡得可舒服啦,就是隔壁那王扣婆子老是来蹭空调。” 说完,外婆撇嘴摇头,有些无奈道:“过几天我也去她屋里蹭空调。” 童夏笑笑,把带过来的糕点和衣服放桌子上,叮嘱外婆,“我高考完了,您以后有事直接打我电话就好。” “知道了知道了,小丫头怎么这么啰嗦。”外婆拿起一块糕点,分童夏一半。 童夏慢慢吃着糕点,“我辅导机构兼职马上要结工资了,拿到钱后我带你检查身体,这个暑假我多做几份兼职,到时候你给我一块去大学的城市住。” “不去。”老太太犟得很。 “可由不得你哦。”童夏把外婆的糕点抢走,“到时候我让舒澈来请你。” “哦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县城,早回去的话,我就在县城那边找兼职好了。”童夏想着外婆一年多没回县城了,正好她高考完有时间,可以陪外婆回县城住。 “再说吧,这也挺好的。”外婆看向窗外。 “嗯。”童夏没多想,陪外婆待到中午才回去。 - 公交车停在巷子尾,童夏下车后,翻出表白墙上那条导游招聘信息,把那上面的照片放大,越发觉着熟悉。 她精力都放在照片上,完全没注意到前面站着几个抽烟的混混。 不小心踩进了凹坑,童夏腿一软,踉跄了下,险些摔倒,手机已经飞出去了。 她被吓的思绪彻底回笼,轻拍几下胸口,弯腰捡手机时,却听到一声悠扬的口哨声。 一群小混混拦住了童夏的去路,中间的那个,童夏认识,李雨,和外婆一个县城,曾经半夜进过她的卧室,外婆拦他的时候,还被他推了一把,之后身体愈来愈差。 李雨的父亲弟兄多,做4s店生意的,有点小钱,他从小就在小县城里作威作福。 那晚童夏用剪刀划了他,还踢了他的裆部。 最后,他是被警察带走的,他被带走的第二天,童夏跟着童海川回庆市。 “童夏,还认识我吗?”李雨双手抄兜慢悠悠地逼近童夏,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走的挺干净啊,房子都卖了。” 童夏瞳孔紧缩,房子都卖了是什么意思? “说话。”李雨夹着烟的手拍拍童夏的脸,烟灰扑簌簌掉在她肩膀上,烫的她肩膀一抖。 “房子卖了,是什么意思?”童夏问。 “你个骚货给我装什么装,老子从局子出来找你,才知道你家县城房子给卖了。” “雨哥,怪不得你对这妞朝思暮想,长的是挺带劲儿啊。” “还知道跑哈哈。” “这估计是第一个从雨哥那里跑掉的。” “……” 一群混混不约而同地鼓掌,童夏被困在中间,像是被人观赏的小丑。 她眼眶倏然红了,吞吞干枯冰凉的嗓子,强让自己保持镇定。 李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狰狞。 童夏心提到嗓子眼,她下意识往后退,没退几步,却撞到人怀里。 那小混混伸手一推,把她推到李雨身边,“嫂子,雨哥就在你前面啊。” 众人哄笑,时不时地吐出个辱人的话语来烘托气氛。 李雨定到她面前,扯开体恤,露出锁骨,点了点那处的伤疤,语气中带着愤怒,“看看,你给老子留的印记,卖房子的钱呢?我要点精神损失费不过分吧?” 疤痕在锁骨处,再往上,就碰到大动脉了。 她那晚太害怕了,人在将死的时候或许更有勇气,她是抱着和他同归于尽的心思捅他的。 看着李雨这张狰狞的脸,她有些后悔,当时怎么没捅到他大动脉上,让他去死呢。 李雨视线往童夏下半身扫了下,“我什么都没做,你就把我弄进去了,还留个这么个疤痕。” 他凑近她,呼吸她身上的香气,“老子是不是也得给你留个印记?还是处吗?” 李雨后面的小混混,从兜里掏出一瓶药水,一条毛巾,正把药水倒在毛巾上。 童夏大脑嗡一下炸开,她明白只要她敢乱喊,这帮变态就能立马让她失声。 “这有监控。”童夏嗓子眼里不断滚着凉意,像是倒了冰块、灌了风雪,胃里那股恶心也不断往上涌。 “那正好,录一下我是怎么操。你的。”李雨说,“我之后,是他们,你最好受得住。” “如果不能呢?”有人问。 “那就重新开始,直到游戏结束。” 童夏身体不受控地发抖,她从兜里摸钥匙,想用钥匙自残。 在她把钥匙从兜里握住的下一秒,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懒懒的,尾音上扬,充斥着无聊和挑衅。 “便利店什么时候开张?”陈政泽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慵懒地站在门口,视线穿过人群看着她,仿佛没清楚现在什么情况似的。 第7章 第7章 听不见还是听不懂 童夏整个人处于慌乱的状态,神经紧绷,握着钥匙的手顺着裤缝一直往上移动,听到陈政泽的声音时,她第一反应幻听了,这巷子里暑假很少来年轻人。 可他就一个人,李雨他们五个人,或许还有凶器,她恐惧地看着陈政泽,犹豫要不要喊他帮忙,她想到了外婆因为拦李雨对她的侵犯,而被推倒摔住院的事情…… 李雨看到有人来,很兴奋,五个男人围走一个妞,五个男人从一个男人手里抢走一个妞,后者更刺激,他掐着童夏的脖子,不知天高地厚叫嚣陈政泽。 “陈政泽——”童夏几乎是拼命喊。 “来了。”他声音清朗,弹弹烟灰,往这边走。 手里抄了根棍子,鸭舌帽遮住了他的眼睛,嘴里叼着的烟被风吹的猩红,寡淡的眸子中充满暴戾。 他拿下烟,吐烟圈时缓缓抬头,看这些人。 跟着李雨来的小混混,看清陈政泽的脸后,瞬间恐惧起来。 “哥,要不先撤吧,这人不太好惹。” 站在李雨身边的红毛,抬脚一踹,“撤你妈蛋!” “他弄死过人。” “胡说什么,杀人还能站这?!” “家里有背景,黑白两道,你小县城的可能不知道。” “对,我们惹不起。” 李雨看着陈政泽逐,没人说清他眼里是什么情绪。 等陈政泽又走近些,几个跟着李雨来长面子的混混立马点头哈腰地叫泽爷。 李雨手往前一推,把童夏甩出去,又抬手,对几个混混做个撤的手势。 陈政泽要是个宽容的主儿,这几个庆市本地的混混也不可能这么忌惮他了。 他手一横,棍子拦住李雨的去路,却看童夏,“扇了你几巴掌?” 童夏不想把事闹大,哽咽着回:“我没什么事。” 陈政泽漫不经心地捻捻烟屁股,手一扬,还燃着的烟砸在另一个哆嗦的小混混身上,猩红的烟头瞬间把那人的衣服烫出个洞。 “泽哥,我们不知道这是你的妞。” “两巴掌。”说话的小混混狂扇自己。 后来陈政泽像忽然爆发的火山一样,狠揍李雨,童夏拦都拦不住。 跟过来那三个庆市小混混,早领教过陈政泽的战斗力,站在那里屁不敢放一个。 陈政泽给李雨留了口气,李雨倒在断了的棍子前,和一片血泊之中。 救护车走后,陈政泽眼底还泛红,他脱掉脏了的衬衫,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上的血渍,把衬衫扔在地上,随后从兜里抽一根烟,沉默地抽着,眼神凉薄。 身上的伤,以及裤腿的灰尘,让他略显狼狈。 他手一直在抖着。 童夏问:“你手怎么了?” “没事。”他声音嘶哑,脸色有些苍白,淡淡道:“回去吧,我抽根烟。” “是不是伤到筋骨头了?”童夏说,“你等我会儿,我去巷子口叫车。” 陈政泽皱眉,耐心彻底耗尽:“说了没事,听不见还是听不懂?” 翻脸速度如此之快。 童夏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见义勇为的英俊少年上。 “我——”童夏被他噎的一时语塞,她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陈政泽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出生就自带对不起属性,嘴里吐出来的,脸上写着的都是对不起,此刻更烦躁,冷眼睨他。 童夏不知所措,怔怔地看着陈政泽,看他脸颊凹进去,烟雾从他薄唇中飘出来。 “你等一会儿。”童夏见不远处药店阿婆开门了,她跑过去拿药。 等她从药店出来,巷子恢复了原先的空荡,蝉鸣鼎沸,地面上躺着件黑色衬衫,方才的混乱,好似从未存在。 童夏拎着药走过去,捡起那件黑色衬衫,黑色的衬衫,经过暴晒,此刻滚烫。 晚上结束辅导兼职,时间接近六点。 童夏扯着耳机线,心不在焉,在想陈政泽的伤势。 也在想其中一个混混说的话——他杀过人。 表白墙上关于陈政泽的帖子很多,他帅爆了的照片,他的前女友名单,他的兴趣爱好…… 但唯独没人说这事。 童夏觉着,这事谣言。 就像,铺天盖地落在她身上的谣言一样,都是假的。 思考片刻,童夏决定不去打扰陈政泽了,中午他走的时候,对她极其不耐烦的暴躁样,她想到都犯怵。 他是公子哥,家里应该有阿姨伺候,再不济,还有朋友。 童夏拎起那件黑衬衫去对面阿婆家洗。 这衬衫触感质感很好,袖扣精致,领子上有烫钻,一看就价值不菲。 童夏洗好后,抓着衣领甩了甩,打量这件衬衫,很正式的衬衫,被陈政泽的形象带偏了,衬衫被他穿的吊儿郎当,没一点正经的气质。 收拾完后,童夏去医院给外婆预约检查。 却在医院内瞧见了两个熟悉的人——林意和李雨。 李雨有些颓废地坐在台阶上,打着石膏的手臂横在胸前,一只眼睛肿的看不见眼珠,头上包着纱布,像条丧家犬。 林意抱手臂站着,气愤地踹地,“你他妈废物吗?五个人堵她一个,还跑了?” “遇到点意外。”李雨闭眼靠在墙上。 “谁帮她的?”林意问。 “不知道,不想说。”李雨咬着后槽牙。 一字一句,刺激着人的神经,童夏浑身发冷。 林意从包里抽出一沓钱,砸在李雨脸上,咬牙说道:“办不掉她,以后别他妈联系了。” “说了今天是意外。”李雨接过那一沓钱,凑在鼻子上闻了下,“香,真想狠狠操。你。” 林意甩包砸他,“滚你妈的。” 李雨笑,胸口跟着起伏,“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给我打电话。” “……” 童夏盯着窗外的黑夜,视线模糊,是林意花钱让李雨一直折磨自己。 怪不得,李雨今天能精准地找到小卖铺的位置。 无数个被堵在墙角的夜晚,无数个她绝望到想要从楼上跳下去的夜晚,寒风一年四季吹着她,原来都是人为。 报复的种子在她心底悄悄生根,发芽。 凭借着优秀的记忆力,童夏把在表白墙记下的一串号码输入进去,屏幕上显示这个号码归属地为舟市。 她垂眼看着这个号码,一直看着。 仿佛在犹豫要不要进入另一个世界,看看自己被压抑的那面,释放出来后,到底是怎样的。 她被黑暗包围着,沉默许久。 屏幕早已经熄灭。 良久,屏幕忽然亮起来,童夏面颊被照亮,林意打过来的,童夏接通,视线穿过黑夜和绿植,落在被李雨抱着的林意身上。 “姐,怎么了?” “我最近要去养老院录些视频,你给你外婆约一下时间。” 装着母亲归处的冰冷墓碑,浮现在童夏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童夏咽咽泡着冰似的嗓子,“我外婆最近身体不太好。” “拍不了多久的。”林意语气强硬。 童夏呼了口气,应下,“好。” “尽快啊。”林意语气使唤仆人似的,“还有,今晚你回去把我那条白色裙子干洗烫熨下,我周六要穿。” 周六,林意和陈家人吃饭的日子。 童夏故意问:“是要去见陈爷爷穿的吗?” 林意带上口罩鸭舌帽,进了一辆商务车,“嗯。” “好,我知道了。” 通话挂断,手机页面又重新显示那一串手机号码。 她指尖重新按着那个绿圈,屏幕上折射出来的光,把她的指尖照的透明。 她盯着屏幕,一个人无声地僵持。 不知过了多久,脖子僵硬的像是那晚她独自守在母亲骨灰前的状态一样。 真的要去招惹陈政泽吗? 指尖轻触了下绿色圆圈,号码拨出去了。 不到三秒,通话被接通。 接通的有点快,没给她后悔的机会。 就像扯着两人的那根线,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不相干的两人扯着一起,从此纠缠不清。 “喂。”熟悉的声音隔着屏幕传来,哑哑的。 “陈政泽。”她声音轻,也平静,“我是童夏。” “今天在巷子里,你帮我解围了。”童夏怕他不记得自己了,便解释了一句。 “有事?”他语调懒懒的。 手机那头传来细细碎碎摩擦声音,手机好像在移动。 “你伤口上药了吗?”童夏语气更轻。 陈政泽沉沉地笑了一声,“没上。” 童夏跟着他这一声笑放松了下来,“要上药的,不然会发炎的。” “没药。”手机那头传来咔嗒的清脆声,他又在吸烟。 “我买了,给你送过去。”童夏说。 “行啊。” - 北平公园临海,隐于闹市,独立小别墅的户型,各家门口都有一个篱笆围着的小花园,花开的极好,在暖色灯和白色等交替的照耀着,更显生命力。 童夏沿着小道走,按着指引牌的提示,找门牌为16号的人家。 一路花香不断,迎面的风带着凉爽的气息。 童夏内心渐渐平静下来,她想到了在乡下和外婆住的那段日子。 晚饭后,如果天气好,她们会一块散步,一块聊天,一块打理家里的花花草草。 因为一些不好的事情,她被拖进世俗的流言蜚语里,拖进庆市,一日一日的压抑着、屈辱地活着。 而外婆,在无情又锋利的岁月里,身体被风慢慢摁弯。 几分钟后,她到了北平花园16号的门前。 开门的是贺淮新。 童夏还不认识他,只觉着他和陈政泽一样的高颜值,一样的个头,高瘦,有同样不把任何人放眼里的气场。 “有事?”贺淮新开口问。 童夏提起手里装着药的塑料袋,“我找陈政泽,给他送药。” 贺淮新上下打量了童夏一眼,一股熟悉感莫名浮现,他点头懒散地啊了声,推开大门,“进来吧。” 童夏跟着和贺淮新往里走,一进客厅,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眼神都是从’随意看一眼是谁‘再到’看好戏‘转变。 客厅很大,家具不多,显得空荡荡的。 几个少年靠着沙发玩游戏,周围放了一堆零食。 童夏握着塑料袋的手收紧,她扫视一圈,没见到陈政泽。 “这谁啊?”有人问。 贺淮新把别在耳朵后的烟拿下来,朝那人扔去,“你泽哥的人,去,把他叫下来。” 那人跑着去楼上了。 童夏有些不自在,把药递给贺淮新,“那个……不然把药给你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贺淮新脚往后一身,关上了客厅门,“妹妹,你人都没见到,就走?” 第8章 第8章 我想泡你 童夏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客厅门,眼神划过一丝紧张,凭借着几面之缘来招惹一个脾气阴晴不定的男生,确实有点唐突了。 病急乱投医,她在心里暗暗责怪。 贺淮新看出童夏的紧张,抬下巴指了指关上的门,“外面蚊子多。” 他笑着呵斥前面那堆打量童夏的少年,“滚滚滚,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确实没见过泽哥身边有这样的美女。”一男生开玩笑说。 那堆男生抬手和童夏打招呼,一个接一个地喊嫂子好。 童夏耳根发红,低声解释着她不是陈政泽的女朋友,可这帮人压根不理会她的解释,权当她害羞。 贺淮新见陈政泽迟迟不下来,抬头冲二楼大声喊,“陈政泽,快来下来见人了,磨蹭什么呢,描眉还是涂口红呢?!” “陈政泽!” “陈政泽!!” 二楼的一扇房门缓缓拉开,陈政泽从里面走出来。 上面光线没一楼亮,他往下看了一眼,慵懒地扒拉了下头发,抄兜往下走,冲着童夏说:“来的挺快。” 几人看着陈政泽脸上的伤,我操了几声,齐刷刷地站起来,问:“泽哥,你脸谁搞的?” 贺淮新也正经了起来,沉声:“怎么回事?” 陈政泽打了个哈欠,嗓音里带着困倦,抬下巴指了指安静站着的童夏,“她。” 童夏:“……” 氛围瞬间诡异起来。 陈政泽这人的号召力真不是盖的,这个时刻,只要他再添油加醋拱火,她绝不可能走着出这扇门。 童夏咽咽嗓子,言简意赅地解释,“他帮我解围。” 贺淮新侧目,意味不明地看了眼童夏,陈政泽许久没这样的发善心了。 几人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唉一声,“英雄救美啊。” “不过新嫂子确实挺漂亮的哈。” “对,一看就好把。” 陈政泽往他们中间扔个抱枕过去,“你丫闭嘴!” 贺淮新过去那堆人里,招呼着他们继续玩。 童夏看着他,他换了干净衣服,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香味,还有从被窝里带出来的没散掉的热气,人不似白天那样冷硬,阴沉,少年感满满。 灯光打在他身上,漆黑的眸子里带着稀碎的光芒,很亮。 “给你药。”童夏把塑料袋递给他。 陈政泽看一眼,抄在兜里的手没动,扯着嘴角说,“不会用。” “那……”童夏有些犹豫,“我给你涂药?” “嗯。”陈政泽开了客厅门出去,在院子凉亭里找了个长椅坐,这个视角,能看到被黑夜压着的大海,海浪声音很清晰。 陈政泽开了凉亭里的灯,这块区域很亮,他坐在那里,灯光勾勒出的光晕围绕着他,五官轮廓优越,深邃,精致,眼睛很亮,这张脸,扰乱人心是分分钟的事,名副其实的游戏人间的俊脸。 童夏看着这画面,心跳漏了一拍。 她安静地拆开塑料袋,把药一个个打开,抽了根密棉签,沾了碘伏给他伤口消毒。 陈政泽看着她,回想今天的事情,他一回来就睡觉了,中间被电话吵醒,才发现一身冷汗,去洗了个热水澡,又睡了,贺淮新带着一堆人来的时候,他知道,懒得下去。之后又有几个电话进来,都是老爷子的,问他又去哪野去了,所以在接到童夏的电话时,有点做梦的感觉,他没料到这姑娘真会来。 还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来的。 “怎么来的?”陈政泽问。 “骑单车。”童夏说。 她拿着碘伏棉签站在他面前,他头微低着,不太好涂药,她有些为难。 陈政泽扯了下嘴角,后仰,脖子搭在长椅上,一副她怎么弄随意的模样。 童夏给他上药,他那双眸子存在感极强,无声,却又让人觉着里面有海浪在翻滚,深不见底,像最小的海。 有几处伤口已经轻微发炎了,她动作很轻地处理着。 陈政泽眼皮好久才动一下,她动作过于温柔,和他平时处理伤口的力度完全不一样,弄的他痒痒的,不止伤口处,还有身上其他地方。视野内的女孩安静柔和,顶着暖黄的灯光不时地调整着手的位置,像六月海边傍晚的风一样。 他搭在大腿上的手,指尖下意识蜷缩了下。 消毒完伤口后,她扔掉用过的棉签,去拿那几瓶药膏,视线再放回陈政泽脸上时,他已经闭上眼了,睫毛在他眼底投下阴影。 头顶有几只飞虫,义无反顾地往灯泡上撞。 她拇指肚温热,痒痒的触感在他脸上移动着。 他吞了下喉结。 童夏顺眼看过去,他喉结锋利,像金字塔形的小山丘。 在她手移到他眼角时,他忽然睁眼,静静地睨着她。 她一怔,脸红了。 明明是无声的空间,可耳边总是有热烈的轰鸣声,心跳声?海浪声?谁知道呢。 许多年后,异国他乡,一个聚会上,大家都有些微醺,童夏坐在一旁端着水杯喝水,好友问他现在最想干什么,她脑海中立即浮现出此刻的画面,鼻尖忽然泛酸,此刻最想——坐在海边的长椅上,抚摸他的脸庞,从额头到下巴,想吻一下他的嘴角。 “涂好了。”童夏没合上药膏,垂眸看着他搭在大腿上的手,骨节还泛红。 她说:“你把手涂一下吧。” 他嘴角动了动,语气慵懒,很不正经,“童夏夏。” 童夏张嘴要纠正他的错误,嗓子眼里的话却被他抛出来的问题摁回去。 他说:“你想泡我啊?” 又有一只飞虫撞向灯泡,在身体和灯泡接触那一瞬,发出低分贝的咚声,然后无声落地。 她看向别处,“药一天涂两次,三天内尽量别让伤口沾水,你记得涂药,我先回去了。” 她抬脚要走,被他的长腿拦住,差点绊倒,她立马站直身体,脸颊发红,即窘迫又紧张。 “还、还有事吗?”她问。 海浪拍打的声音忽然渐弱。 忽然间,手腕被人扯了下,力道大,她跌坐在长椅上,脑子眩晕,她下意识找支撑点,手就这样莫名其妙按在了陈政泽的大腿上,很硬的触感。 童夏全身烧起来。 显然陈政泽处理起这事比较游刃有余,片刻后,他眼底散出戏虐的笑,手虚虚撑在她后背,凑近她,呼出来的热气喷在她侧脸上,眼神像看猎物似的。 童夏不去看他,动动身子,想要拉开和他的距离,被他搭在后面的手按住肩旁,动弹不了。 这一刻,童夏是慌乱的,她恍然明白自己确实一点也不了解陈政泽这个人,白天见义勇为的行为甚至构不成他百分之一。 “童夏夏。”他薄唇轻动。 她睫毛上下颤动,茫然地看着他。 耳边的一缕头发被海风吹起,扫着陈政泽的侧脸,他食指勾着那缕头发,重新放回她耳后,手却不收回,沉声说:“她们来给我上药,都是拿着药,开好房,穿着浴袍给我涂。” 他指尖似有若无地蹭了下她的耳廓,童夏呼吸暂停。 “你太乖了。”他声音更低,一字一顿,“路子也太乖。” 童夏一颗心被他放荡不羁的话搅的七上八下。 时间被无限拉长,两人的呼吸声填满周遭的空间,一前一后,分不清是谁的呼吸声在追赶。 童夏快要窒息,开始呼吸,黑白分明的眼睛睁的老大。 陈政泽从容不迫地观察着她,她呼吸一下,他往前凑近一点。 在两人的鼻尖即将接触时,他偏偏头,继续往前凑近。 童夏游走在崩溃边缘,嘴唇即将贴上他的前一秒,她用力推开他。 在童夏以为他和那些骚扰她的小混混没什么区别时,又听到这人说:“长点教训,大晚上一个人来男性家里,不被吃干抹净才怪。” 童夏无声地长吐了口气,后背慢慢向下,让自己放松下来,内心庆幸幸好这只是他恶劣的玩笑。 海浪的声音又清晰起来。 童夏和他并肩坐着,喝他扔过来的饮料,内心犹豫着导游兼职的事情,表白墙上的照片真的很像他。 思及此,她看他,再次确认表白墙上招导游的那人是不是他。 “直接说。”陈政泽见她这犹犹豫豫的模样,直接发话。 童夏:“陈政泽,我想给你道个歉,上次没及时给你换钱是我不对,也不该卖给你过期的薄荷糖。” 陈政泽挑了下眉头。 童夏继续说:“也很感谢你今天帮我解围。” 陈政泽慢悠悠地喝着水,难得有耐心地听女生在这铺垫。 第9章 第9章 来送药的 落地窗被拉开,一群男生压着声音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我就说吧,这妹子是来追泽哥的。” “你他妈安静点,这姑娘马上要表白了。” “草,好激动,头一次见这么乖这么勇的妹子。” “不会被泽哥拒绝哭吧。” “哭了我去哄不会被泽哥揍吧?” “……” 所有人的精力都放在长椅上,以至于贺淮新的手机响起时,众人被吓的一哆嗦。 他退回客厅去听电话,听了几秒,明白是来应聘导游的。 听人介绍完自己,他直截了当道:“不好意思啊,不符合要求。” “可以问下是哪不符合要求吗?” “名字,性别!” 挂断电话,贺淮新刚走到落地窗前,听见童夏拿着手机问陈政泽:“这是你在招聘导游吗?我想应聘。” 众人有些疑惑,有人发问,“这妹子说嘛呢?” 陈政泽表情僵硬须臾,他抽走童夏手机,盯着屏幕看几秒,明白怎么回事后,抬眼往落地窗前看去。 贺淮新对上陈政泽的眼,给了他一个呲牙笑,然后兔子见了老虎似的,撒腿就跑,直接从另一扇窗户跳了出去。 童夏背对着落地窗,没看见这精彩一幕,只是在陈政泽面无表情地伸直食指往落地窗点时,她才缓缓扭头看过去,一群男生站在落地窗前聊天,这没什么可奇怪的,陈政泽这样的天子骄子般的人物,身边不缺朋友。 陈政泽看着童夏期待的眼神,问她:“你是来应聘导游的,还是给我送药的?” “给你送药的。”童夏声音低了些,“顺便问一问兼职。” 见自己猜对了帖子照片上那人,她莫名其妙笑了一下,两边映出浅浅的梨涡,“我本来还有点,不确定那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 看着她为自己猜测正确而露出小骄傲的表情,陈政泽内心深处忽然软了一下,他嘴角动动,刚要说些什么,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指尖顺着红色圆圈下意识地要往上滑,在看清来电人后,他又接起电话。 童夏视线跟着落到他屏幕上两秒,看清了来电人备注:老爷子。 她牙齿叼了下唇边的软肉,疼痛感瞬间袭来。 陈政泽在隔着她四五米远的地方接电话。 “不去。” “没时间。” “睡觉,玩游戏,吃喝拉撒。” “……” “您饶了我好吧,就算是合格的三陪,也陪不过来,孙女女儿您选一个。” 看着陈政泽插诨打科那漫不经心的样儿,童夏忽然觉着这片空气有些单薄,呼吸时,胸腔隐隐作痛。 她起身,悄无声息地往门外走去,看着明暗交替的道路,童夏暗自想着,这么多年了,陈老爷子还记得当年的事吗。 舒澈不知从哪冒出来,从后面拍拍童夏的肩膀,兴奋地嘿了声。 童夏被吓的倒吸凉气,拍着胸口问:“你怎么在这啊?” “和我爸妈来看个长辈。”舒澈抱臂审视童夏,“老实交代,你来这干嘛?” 童夏扯谎,“来面试。” “大晚上的面什么试?” “家教,小孩父母晚上才在家。” 后面一辆车前灯忽然大亮,过几秒,又暗下去,舒澈往后看了眼,“呦呵,陈政泽回来了?” 童夏跟着回头看一眼,车子埋在黑暗中,看不清里面的人,但她有一股很强烈的感觉,车里坐着的人,就是陈政泽。 “就是经常挂在我们表白墙上的那位,换女朋友比换内裤都勤,我也真是服气了,咱学校也有校草啊,怎么能让外校的男生刷屏我们学校的表白墙,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知道。”童夏摇摇头。 “你知道就奇怪了,整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舒澈牵着童夏往外走,“走走走,附近有一家超好吃灌汤包,你不是最爱吃了灌汤包了,姐姐请你吃。” - 童夏到家后,客厅堆满了奢侈品,林意正开心地试衣服首饰,林欣在一旁给参考意见。 她礼貌地喊人,换完鞋,贴墙往卧室走,尽量不碰到林意这一堆奢侈品。 快要进卧室时,听见林意说:“我还是觉着这条裙子,配那条吊坠项链最好看。” 林欣走过去帮林意整理头发,安慰她:“都碎了,还想什么。” 说完,又不屑地笑笑,“再说,你妹妹又该伤心了。” 闻声,童夏眼底冷起来。 一旁看电视的童海川,端着杯子起身,去饮水机接水,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把自己从家庭的纷乱中抽离,同时又能让自己好父亲的人设屹立不倒。 林欣喊住童夏,把脚边的购物袋踢给她,“明天有个聚餐,你也去。” 童夏下意识地抗拒,后天舒澈就要出国比赛了,两人约好了一块吃午饭的,她都准备好大餐钱和礼物了。 “阿姨,我明天可以不去吗?我不太会说话。” “你倒是能认清自己,你这一段时间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你姐当助理去。” “我还有兼职,突然不做的话,要赔钱的。” 林欣哼一声,“那你自己说说,你为这个家贡献了什么,成绩垫底,还得要花那个学费,还有你外婆,整一个药罐子。” “……” 童夏垂头听林欣的抱怨。 最后,林欣说:“暑假老实点,别得空又跟男生鬼混,你上次那事,闹得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这次再闹出什么事,影响你姐姐的事业,我跟你爸爸可不饶你。” “嗯,知道了。” 童夏眨了下酸涩的眼睛,转身回卧室。 当年,李雨侵犯她那事,她脱身后就直接报警了,警鸣声引来一堆人,围着巷子指指点点, 之后这事就开始无边无际的发酵,说什么的都有,后来她搬来庆市,刚来的那两个月确实摆脱了谣言的烦扰,后来,也不知道谁提了这事,谣言又重新飘荡在高中校园的上空中。 童夏回屋贴卧室门站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批改学生的试卷,等批改完试卷,她揉揉眼,拿手机定闹钟时,意外发现陈政泽的微信好友申请,申请理由只有三个字——到家了? 第10章 第10章 没看见我? 童夏难以置信自己拿到了陈政泽的微信,表白墙上说他的微信很难搞,不对他脾气的人都躺在他黑面单里。 亮着的屏幕,以及最上方变动的时间数字,无一不提醒着她在陈政泽那里得到了某些主动权。 童夏不明原因,却隐隐期待着往他的方向走。 她点了通过,编辑一条消息发送:【到家了。】 童夏盯着手机看半天,没等来他的回复,她抱着手机刷表白墙上关于他的帖子,最后握着手机昏昏睡去。 彼时,陈政泽揍完贺淮新正在中场休息,他喝了两口冰水后,夹着根烟,吐着烟圈盯着阳台的贺淮新。 陈政泽折磨人一绝,被锁在阳台的贺淮新热的近乎崩溃,有些颓地坐在地上吱哇乱叫,“我是你兄弟,你能不能有点人性,你把我折磨死了以后谁给你当伴郎。” “我这么帅气的伴郎,死一个少一个。” 陈政泽当着他面喝冰水,“别在这给我瞎几把扯,脸都被你丢到国外了。” 这话不假,陈家产业涉及娱乐行业,鸿娱娱乐,现在市面上最赚钱的几个模特就是鸿娱的,包括发展势头很旺的楚雪儿,老爷子有心把鸿娱交给陈政泽,所以让助理带着他参加过几次年会,刚才楚雪儿还打电话过来问他为什么抽风去表白墙上招聘导游,好几个模特圈的姐妹都在问她怎么回事。 贺淮新:“你他妈百无禁忌,还害怕脸丢到国外,你就是在乖乖女那丢脸了,气不顺!” 话落,贺淮新沉默三秒,脑子回笼,“快把门打开,爷给你分析个事情。” 陈政泽懒得搭理他。 贺淮新大喊:“那照片我都不一定看出来是你,那乖乖女怎么看出来的,难不成他暗恋你?和别的小姑娘一样,收集你的照片?” 闻声,陈政泽触着手机屏幕的指尖顿了下,看着对话框半小时前弹出来的消息,沉默片刻,关了手机。 贺淮新终于被放出来,他伸开怀抱,感受屋内的凉气,“这才是人间,啊,人间。” “傻逼。”陈政泽扔了瓶温水给他。 贺淮新一口气干了,他看着目光沉沉不知道想什么想的出神的陈政泽,觉着他十有八九是看上那乖乖女了,不然为何他一说人暗恋他,他就给自己放出来了? 趁陈政泽走神,贺淮新溜去浴室洗澡去了,几分钟后,贺淮新裹着浴袍出来,“借条内裤?” 陈政泽睨他一眼,“没小号的。” “滚你大爷的,我就比你低了一厘米。” “没有短一厘米的小号内裤。” “我他妈说的是身高!身高!” - 第二天一早,童夏起来后刷新了下和陈政泽的聊天页面,没新消息弹出。 她切换页面,戴上耳机,安静地听英语博客,快八点的时候,客厅有了动静,她摘下耳机出去。 林意贴着面膜在阳台拉伸,见童夏出来,让她给自己磨一杯黑咖啡。 童夏磨好咖啡端过来,林意撕下面膜递给童夏,童夏扔完面膜,见垃圾桶里垃圾满了,去抽屉里拿了新垃圾袋换上。 林意呀一声,“面膜你怎么给扔了?” 童夏:“我以为你不用了。” “我是不用了,这面膜贵,我都没用几分钟,你可以接着用的。” “我不喜欢用面膜。” 林意盯着童夏的脸看了几秒,五官很漂亮,鹅蛋脸,皮肤泛着柔和的光泽,很纯,是娱乐圈很多大佬喜欢的纯欲类型,她认识的某个资方大佬,特喜欢又纯又欲的在床上叫不开的处女。 “按你的成绩,上个二本就费劲儿,干脆别上了,我给你介绍几个老板,你趁年轻捞一笔。” 童夏指尖顶着手心,指甲快要钻进肉里,“谢谢姐,但不用了。” 林意有些不耐,“你和李雨都上过床了,还有什么可在乎的?真不懂在这装什么清高。” 童夏脸色变白,她淡声回:“我先走了。” “喂,我就是给你指条明路而已,没别的意思。” 公交车上,童夏再次点开表白墙上,收藏的那条招聘导游的帖子,已经被删除了。 是已经找到导游了吗?童夏有些失落。 公交车在商场门口停下,童夏下车,舒澈已经在那里等了,短头发,鸭舌帽,酷酷的穿搭,不仔细看,特容易被人误解性别。 “今天穿的也太酷了。”童夏毫不吝啬地夸赞。 舒澈揉捏童夏的小脸,软软的,手感贼好,“那看上我了没?” 童夏笑着点头:“看上了。” 舒澈揽着童夏的肩旁,走姿像个流氓,“那姐姐出国这段时间,你可不要被什么狗男人勾搭走。” “不会的。”童夏说,“因为我都没认识的男生。” “但认识你的男生可多了,这一高考完,加你的男生指定不少,给我看看手机。” 童夏想到陈政泽的微信,神色不自然了片刻。 “看看,被我说中了吧,谁?” “是有人加我微信,但我没同意。” 舒澈给童夏竖大拇指,“做的好!” 童夏今天带着大几百来的,但一百元都没花出去。 舒澈说大餐早吃腻了,想吃巷子里的小吃,于是扫了个共享单车,载着童夏在小巷子乱逛。 庆市巷子错综复杂,有的望不到头,有的几米到头,谁也说不清下一个小吃店在哪卖什么,两人玩的不亦乐乎。 舒澈买蛋挞的时候,扭头看见童夏正笑着接小女孩吹泡泡,那感觉,就像冬天里看见盛夏似的,她忽然心疼,童夏就应该是这样明媚的,而不是连真实成绩都不敢展露、费尽心思地压着本身的光芒的女孩。 她把酥脆香喷喷的蛋挞递给童夏,扭腰拱童夏,“你这次高考是不是考的挺好?” 童夏甜甜一笑,“嗯,应该会比真实成绩高,物理和数学压轴题我之前练过。” “呕吼,那清北稳了。” “应该吧,是不是该回去了?快两点了。”童夏知道舒澈还有一堆亲友要应付。 “没事,还能再玩一会儿。”舒澈抬头看路时,意外看到了个熟人,她胳膊肘推搡童夏,“看对面,那人就是陈政泽。” 隔着一条街,林意和陈政泽站在一起,在饭店门口,陈政泽比林意站低了一个台阶,这样看,林意身高几乎和陈政泽齐平,陈政泽嘴里叼着烟,林意笑着给他点烟,他们前面,是几个聊天的长辈。 其中,有一个穿着唐装的上了年纪的长辈,林欣虚扶着他。 童夏看着这幕,心里瞬间被仇恨烧了起来。 陈政泽抬头要往这边看的那一霎,她收回视线,和舒澈说:“走吧。” 舒澈拽着童夏胳膊:“看见没,长相逆天,哎,那不是你爱慕虚荣的傻逼姐姐吗?” 童夏反手握着舒澈,拉着她往前走,“别看了,林意会有意见的。” 舒澈一身肌肉,童夏这点力气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她吱哇乱喊,“也对哦,陈政泽就喜欢这种胸大无脑的,你姐平时对你牛逼哄哄的,现在也放下身段给人点烟了,啧啧,真他妈风水轮流转,必须得拍张照片。” 舒澈眼珠一转,冲童夏打了个响指,“哎,我想到一个特牛逼的主意,你要不主动出击搞定陈政泽,你姐搞不定的男人,你搞定了,她能气死,到时候,你再甩了陈政泽,咱们带上外婆一块去京市潇洒。” 舒澈被自己的想法爽到,哈哈大笑。 殊不知,她一语成谶。 童夏扯她衣服,让她小声点,“别做白日梦了。” “未必,陈政泽已经看你两分钟了。” 童夏抬眼看去,陈政泽确实在往这边看。 而且,林意也在往这边看。 尽管林意在外从不会说和她的关系,但她还是有些紧张,转身,背对陈政泽,从包里掏出给林意的礼物,一条红绳金吊坠项链,“给你的,金子有点小,以后有钱了给你买大的。” 舒澈感动死了,“妈的,这次一定赢个冠军回来。” 等林意往这边看时,只能看到童夏的背面,她不关注童夏,也没认出来童夏,只是觉着不远处的女孩挺有气质的,瘦瘦高高的,背挺得直直的,于是撒娇道:“那对小情侣好甜哦,女生给男生带项链呢,哦对了,我本来也准备了条项链今天带的,只不过被我妹妹给扔了。” “你还有个妹妹?”陈政泽收回视线,弹弹烟灰。 林意打他,“呀讨厌,我说项链呢。” 陈政泽扯扯嘴角,算作回应。 原本是想敲陈政泽一条项链的,见他不进套,林意有些不爽。 陈政泽更不爽,他天生不会哄人,往左一步,拉开和林意的距离,靠着墙给童夏发信息。 czz:【没看见我?】 这样问,明摆着是看见自己了,不过童夏也不用担心,林意从不会在外面承认她,更别提,向陈政泽介绍自己了。 夏:【看见了。】 czz:【回便利店吗?】 夏:【回。】 czz:【我一会儿过去拿打火机。】 童夏看着屏幕,明白了李雨堵她那天,陈政泽为何出现在那里,是去拿打火机的。 夏:【好,你衬衫也在这里,我给你洗干净了。】 czz:【扔了。】 第11章 第11章(修)“就这么想给我扯…… 林意看到一直冷脸陈政泽,这会人终于笑了,女生的第六感告诉她,和陈政泽聊天的人多半是个女生,她忍不住凑近去看他手机屏幕,陈政泽关了手机把手机滑进兜里,往一旁走,今日的好脾气被林意没边界的行为彻底耗尽,但他依旧没甩脸,老爷子的客人,他一向尊敬。 林意有些恍惚,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头像。 这三人走后,陈老爷子说累了,让他陪着回住处。 陈政泽上车后,百无聊赖地打游戏,老爷子骂他,他行为照旧。 车子停在鹤阳街前,陈政泽站在门口看一眼,表情沉重。 这栋别墅,是老爷子送给他母亲的,好多年没来这儿了。 别墅内的风景如旧,陈政泽胸腔生疼,很多记忆不受控地浮现在脑海里。 老爷子拍拍陈政泽的肩旁,男人之间的安慰,“陪爷爷进去。” 陈政泽进了客厅,屋内正坐着聊天的两人看过来。 陈政泽脸冷下来,扭头要走。 陈老爷子拦住他,“政泽,今天有事要说。” 陈政泽舌尖抵着脸颊,轻点头,笑的放荡不羁,“好啊,听您的。” 他过去坐在沙发上,从兜里掏出根烟,点燃咬在嘴里,悠闲地坐在那里吞云吐雾。 陈展荣看着陈政泽这桀骜不驯的野样儿,火气立马窜上来,刚要开口训斥,被一旁的钟林阻止,她笑意盈盈地望着陈政泽,“政泽你好,我是钟林,你爸爸的未婚妻,按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阿姨。” 陈政泽嗤一声,嘴角挑起,“在床上可以乱叫,在这不太行。” “你个混账玩意儿,怎么给人说话呢!”陈展荣气个半死,拿起手边的东西陶瓷杯砸过去,被陈政泽躲开,啪的一声,陶瓷杯碎了一地。 “不是你求着我来给你说话的?”陈政泽似笑非笑,眼神,字里行间都是挑衅。 陈展荣被戳到痛点,火气直冲脑门,胸口起伏不定,脸色难看到极点,钟林给他递水,“男孩子嘛,哪有不叛逆的,说不定以后肚子里的这个更叛逆呢。” 钟林三言两语把陈展荣给安抚住了,同时又亮出了自己以后能在陈家站稳的底牌,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陈政泽的表情。 陈政泽把烟扔进茶杯里,烟头碰水后瞬间熄灭在茶水里,他眯眼看着陈展荣,“确定孩子的父亲吗?” 老爷子拐杖敲敲地面,赶在陈展荣再次发火前开口,“好了,你们父子俩一辈子这么箭弩拔张吗,尽让别人看笑话,展荣今天生日,一块吃个晚饭。” 陈政泽起身,伸伸懒腰,“我只记得我妈和我妹妹的忌日。” 陈展荣被陈政泽这刺头模样气昏头,恶狠狠道:“你妈妈要是在天有灵——” 陈政泽疯了似的冲过去,拽起陈展荣的衣领,狠狠给他一拳。 陈展荣嘴角出血,眼镜被打掉在地上,发型凌乱。 陈政泽透着股狠劲儿,一字一顿,“你还有脸提我妈?” 钟林过去拉架,“陈政泽,放手,他是你爸!” 陈政泽抽手本想压制陈展荣,却意外地甩了种林一耳光,她细腻皮肤上瞬间浮出手指印。 男孩子身体发展迅速,多年没见,陈政泽再也不是承受陈展荣无业明火地小孩子了,拳头甚至比他还硬,被自己的儿子压制,他面上挂不住,表情阴沉。 陈政泽头也不回地走了,快出客厅时,他又定住,回头,目光里的轻佻不掩:“阿姨,他以前是同性恋你知道吧?” “看你这得意样儿,应该是个男孩吧,以后不会和您共侍一夫吧?” 陈老爷子呵斥:“政泽!” 钟林的脸色煞白,人僵在那里。 出了别墅,陈政泽绷着下颌线,拼尽全力狠狠地往墙上砸去,一下接一下,粗粝的墙面磨破他的骨节,心窝里的火却发不出去。 - 童夏今天来北平公园面试家教,从小卖铺出发前,给陈政泽发了个消息,说把他的打火机给来了,陈政泽说他可能回去晚点,童夏面试出来,给陈政泽发消息打电话他都没回,时间还早,她索性在这等一会儿,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长椅上听英语录音,听的太入神了,丝毫没注意到时间溜多远了。 晚上七点,她蹲在地上,边玩弄狗尾巴草,边给陈政泽打电话。 陈政泽手机没电,从出租车上下来,正要回家拿钱,意外看见家门口蹲着的小人儿。 小小的一团,高马尾搭在肩上,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摸狗尾巴草的毛毛。 陈政泽走过去,弯腰抓起童夏的马尾,声音哑,“干嘛呢?” 童夏吓一跳,手机拿开,偏头看过去。 陈政泽神色疲惫,身上的烟味很浓。 不知道是不是傍晚的路灯过于温柔,童夏觉着,眼前的陈政泽快要碎了,她心里泛过一丝细微的心疼,仰头看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政泽握着她纤细的胳膊,把人给拎起来,“等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童夏说。 后面的司机下车,“姑娘,要不你先把你男朋友的车费给付一下,我媳妇儿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童夏:“?” 陈政泽解释:“手机没电了,付不了钱。” 童夏过去付钱,转账时,司机压低声音提醒她:“姑娘,你男朋友家里不太和谐啊,刚才打的很凶,你男朋友还锤墙自残呢,找男朋友,不光要看脸,还要看家庭氛围,虽然我姑娘找男朋友也只看脸。” 童夏回头看一眼坐长椅上有些颓的陈政泽,又默默低头转账,“我家庭氛围也不好。” 司机嘴角抽了下,这姑娘性子跟他姑娘有一拼,都是恋爱脑啊! 童夏走过去,也坐在长椅上。 风从这经过,染上烟味。 陈政泽接过带着少女温度的打火机,内心渐渐平和。 “刚刚司机叔叔说,你和家里人吵架了。”童夏问。 陈政泽沉默,眼角敛着。 “我前几天也和家里人吵架了,就你送我回家那天。”童夏低头捏着指尖,她不知道怎么哄人,只觉着说一说相似的经历,对方应该会好受点。 一根烟燃尽后,他淡淡问:“因为什么?” “一点小事情。” 陈政泽后知后觉这姑娘那天是和家人吵架后没地儿去,才淋雨装可怜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善心怎么忽然长出来了,脱口而出:“以后没地去,来这。” 童夏鼻尖发酸,缓缓从兜里掏出盒薄荷糖,递给陈政泽:“这个不过期。” 陈政泽疲倦地笑笑,拆开糖盒,扔嘴里一颗薄荷糖,又把糖盒递给童夏,童夏也吃一颗糖。 陈政泽身子往下沉,头搭在椅背上,缓身上的疲惫劲儿,也放任自己颓着。 童夏偷看他的手背,恰好他手放在暗处,看不出来伤的有多严重,她也不好凑近去看。 陈政泽默了几秒,踢踢童夏的脚,“看什么呢?” 她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 “司机说,你手背受伤了。” “破了点皮。” 他语气很淡,也困倦,童夏不知道怎么安慰,斟酌了好一会儿,也只干巴巴地回一句,“还是要处理下,天气热容易发言。” “死不了。” “上次的药你扔了吗?” 陈政泽嗤笑一声,终于有了点动作,他抬脚碰碰童夏的鞋边,“我们这算什么关系?” 童夏试探性地问:“朋友?” “我闲的,和女生交朋友?” 童夏鼓起勇气问:“那你身边出现的女生,都是你女朋友吗?” 陈政泽啧一声,“这么会理解?” 聊几分钟后,童夏说她该回家了。 陈政泽把人送到路口,陪她一块等公交车。 他从兜里掏出根烟,咬在齿间。 童夏提醒他:“抽烟对身体不好。” 陈政泽散漫笑着,“管我?你又不是我女朋友。” 童夏不再多管闲事,抬头看车水马龙,这会儿正逢下班,路上的车很多。 但这周围都是高档别墅,没她住的地方有烟火气。 像身边的少年,张扬肆意,又冷冷清清的。 五分钟后,公交车来了,童夏回头:“我先走了,拜拜。” 陈政泽不吱声,径直跟着童夏上了公交车。 她记得他手机没电,自作主张地替他刷了卡。 两人很默契地往后面走,坐在倒数第二排,童夏靠窗坐着。 她问:“你手机没电,要去哪啊?” 外面的橘黄的夕阳染红半边天,陈政泽侧目,看到童夏鼻尖上的浅痣,勾唇说:“饿了。” 童夏自然地说:“我也没吃饭,要一块吗?” “不过我钱不多,只能请你吃便宜的。” 童夏小区附近的一家面馆,陈政泽和童夏面对面做着,低头吃面。 童夏很少在外面吃饭,这家面馆,是随意找的。 味道不好,食客少。 她吃了几口,抬头看陈政泽,他像是感觉不到难吃,大口大口地吃着。 店里开着老旧空调,只能局部制冷,他额头挂着汗珠。 环境油腻腻的,连老板送过来的手机充电器也油腻腻的,和陈政泽那最新款手机明显不配。 林意路过,看着童夏对面的男生一愣,背影有些熟悉,但转念一想,陈政泽怎么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吃饭,他出手阔绰,一场聚会,能交这小店儿两年的房租。 察觉到门外的视线,童夏抬头看去,看见林意,眼神错愕半秒,又低下头。 陈政泽锋利的眸子敏锐地察觉到童夏情绪变化,转头往门外看。 可惜林意嫌弃童夏,生怕多一个人知道她是童夏的姐姐,因而陈政泽转头那一霎,她高傲地离开了。 童夏内心轻松起来,放下筷子,说去买水,让陈政泽等一会儿再走。 过五分钟,她拎着药回来。 外头下了小雨,童夏身上染了层潮湿,她把盛药的塑料袋放在陈政泽眼前,又抽一张纸巾,擦去手上的水汽。 陈政泽看着带着雾气的塑料袋,笑的像个妖孽,眸子里闪着黑曜石的光,语气更是极其不正经,“童夏夏,你就这么想给我扯上关系吗?” “你自己处理下吧。”童夏说,“用剩下的我带走,放你那,你也不用,浪费了。” “成。”他解开塑料袋,粗暴地给自己处理伤口。 这次过于配合,童夏有些怀疑他在酝酿什么坏心思。 处理完伤口后,童夏拎着塑料袋去付饭钱,老板说笑呵呵地说她男朋友已经付过了。 童夏尴尬地笑笑,也懒得解释两人的关系,不过内心还是难免疑惑,她和他是怎么次次被认成情侣的,明明一点都不搭。 路过奶茶店,陈政泽扯着嘴角冲童夏懒散地喂了声。 童夏回头,“什么?” 陈政泽抬下巴指了指奶茶店,“买点。” 童夏以为她想喝,就过去帮她点奶茶。 奶茶店店员介绍:“暑假期,情侣第二杯半价。” 童夏又回头看陈政泽,他站在路边听电话,体恤被风吹的鼓起。 陈政泽一直在看着她,见她看看自己,把手机放下,说:“都行。” 童夏要了两杯不同口味的奶茶,一杯三分糖,一份正常糖,正常糖的给陈政泽点的,心情不好的人,吃甜的容易开心些。 后来想想,是怎么对陈政泽动心的呢?她也说不清时间点,只知道很多时候会下意识地想让他开心。 陈政泽听完电话,童夏也买好奶茶了,她把甜的那杯递给陈政泽。 他没接奶茶,伸手勾走童夏挂在指尖的塑料袋,“我要这个。” 第12章 第12章(修)我这么坏啊…… 童夏回到家后,收到陈政泽的转账,很多,比她今天花的钱多了几倍。 她发消息给他:【转太多了,我算了一下,一共花了168,剩下的我转回给你吧。】 陈政泽:【到家了?】 童夏:【嗯。】 陈政泽不再回消息。 童夏把剩余的钱转给他,他没收。 她不再管,去忙辅导的事情。 林意见完陈政泽后,当天和林欣一块飞深市拍摄去了,童海川给童夏发消息说加班,今晚可能不回,童夏多少了解点童海川的工作,不是很忙的工作岗位,但只要林欣不在家,童海川基本都是以加班为借口,彻夜不归。 童夏忙完,睡前给外婆打了个电话,外婆没接,只是发语音说,今儿睡的早,让童夏也早点睡。 - 清晨,童夏起了个大早,去学校拿高考报考指导资料。 相比昔日的喧闹沸腾,今天的校园显得格外空荡,只有一旁的篮球场在热闹着,鲜红的月季花扎眼,树叶随风摇啊摇,阳光被茂密的树叶毫无章法地切割着,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空气中带着早晨的清爽,童夏沿着大道一旁,缓缓走着。 经过篮球场时,她抬头看一眼。 陈政泽优越的外形总是格外吸引眼球,她眼神穿越人群定格在他身上。 他穿着黑白相间的篮球服,头上系了根发带,童夏看他这一会儿,他已经投进去两个球了,引的旁边的人连连叫好。 倏地,他回头往这边看,童夏慌乱挪开视线,假装没看见他。 走神间,陈政泽手里的篮球被人截走,对面的人竖中指吹低哨起哄嘲讽。 他懒笑着去喝水,撩起衣角去擦额头的汗,腹部平整的肌肉露出来,旁边围着的女生更兴奋了。 贺淮新也过来喝水,“怎么忽然走神了,身体不舒服?” “累了。”陈政泽大刺刺坐地上,身体后仰,双手撑着地面。 童夏拿完资料,兜里的手机振动两下,她有强烈的预感,应该是陈政泽的消息。 果然,czz:【帮带瓶水】 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童夏后知后觉陈政泽这人还挺霸道的,比如昨天,换成旁的男生,肯定会问——喝奶茶吗? 而陈政泽——来杯奶茶。 这样强势的人,如果遇到入他眼的人,他一定会展开强烈的进攻,童夏胡思乱想着。 那片的女孩太多,童夏如果贸然过去给送水,定会引来些不入耳的流言蜚语是,她把那条消息设置为未读,拿完资料在班里磨蹭了会儿,等篮球场篮球咚咚砸的的声音了,她才走。 到一楼,学习委员过来给童夏打招呼。 童夏淡淡回应一句。 学习委员问:“有想好去哪座城市上大学吗?” “还没。” “还有时间呢,不急。” “嗯。” 学习委员见童夏态度冷淡,也不言语了,跟着童夏默默地往前走。 都是往大门方向走的,童夏也不好说什么,路过篮球场的时候,她下意识扭头看去,陈政泽还在篮球场,他面前趴了一排人,应该是输了篮球赛的那队,正在做俯卧撑。 他拎着瓶水,懒散站着,篮球场上大半的女生视线粘在他身上。 “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咱们学校没这么张扬的人。”学习委员说,“也不知道这些成绩一塌糊涂的人整天嘚瑟个什么劲儿。” 因为隐瞒真实成绩,童夏此刻也算是学习委员空中成绩一塌糊涂的人,她忽然停住脚步,问学习委员:“是因为这样嘲笑别人,会让你更有成就感吗?” 学习委员没料到一向乖的没存在感的童夏回抛出来这么个带刺的问题,不免怔住。 童夏继续说:“他会在别人有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我记得,上次咱们班学生被人欺负,你逃的最快吧。” 学习委员气笑,直白地问:“童夏,我也有问题想问你,学校关于你的谣言是真的吗?就被人强。奸那事!” “你在背后偷偷讨论这么久,也没讨论明白吗?你不是学习委员吗?”尽管语气平静,但童夏心里还是滴血一样疼。 被一向顺从自己打压的人咬了一口,火气往往更大。 学习委员脸青一阵白一阵,本来想着暑假没事,谈个恋爱玩玩的,没想到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被他视为骄傲的’学习委员‘头衔,也被嘲讽一番。 毫无征兆,一个篮球砸过来,篮球击中学习委员的后背,又弹到地上,顺着地面往回滚。 学习委员疼的拧眉头,表情也变的不耐烦,回头看清扔篮球的人后,脸上的表情又从凶狠转为隐忍。 陈政泽嚼着薄荷糖慢悠悠地往这边走,眼神带着运动完的清明,走了几步,拦住篮球后,冲童夏抬了抬下巴,“早,童夏夏。” “早。”童夏笑。 学习委员看着眉眼弯弯的童夏,又看看寡廉鲜耻的陈政泽,神情复杂 陈政泽弯腰捡起篮球,走过来,拍拍学习委员的胸膛,轻飘飘地扔一句,“地儿你选。” 学习委员咬咬后槽牙,转身走了。 陈政泽冷笑一声,有些弱势雄性就他妈喜欢在女性群体身上找自信,他用篮球截住学习委员,“让你走了?” 无论是语气,还是站姿,从头到尾都透漏出一个坏字。 学习委员自知踢到硬板,无奈转身,“你想怎样?” “球捡过来。” 学习委员舌尖点着脸颊,不服气地把球递给陈政泽,还是双手。 童夏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怵他,因为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永远可以比比人多豁出一步,谁也猜不到他的底线。 陈政泽单手抓着篮球,另一只闲着的手扯着童夏的手腕往前走。 手腕那处的肌肤,被陈政泽握的灼热,童夏仰头问:“陈政泽,我们要去哪啊?” 陈政泽看着童夏红彤彤的小脸勾唇笑笑,指指靠墙停着的山地车,“导游体力得好,你把我载回去。” 童夏看看山地车,又仰头目测陈政泽的身高,比她高一个头,但他看着不胖,应该能载动,她在心里暗暗考虑一番后,仰着干净的小脸问陈政泽,“你的意思是说,我把你载回去就能得到导游兼职吗?” 陈政泽:“嗯。” 童夏:“可以。” 陈政泽解锁了车子,把车子骑到大路上,单手扶着车把,“童夏夏,来吧。” 童夏取了小背包,问:“你能帮我拿下背包吗?” 陈政泽接走背包,单肩背着,这背包背在童夏身上正好,不大不小,背在陈政泽身上,就过于秀气了。 童夏抬腿坐上车座,一只脚放在脚踏板上,一直脚尖点着地,目视前方,问陈政泽:“坐好了吗?” “嗯。”陈政泽松松垮垮地坐在后座上,也没扶东西,两手抱着篮球。 童夏好心提醒:“你要扶着点什么东西,万一我控制不住车速,骑快了,你摔了怎么办?” 陈政泽看着童夏还没有他半个手臂宽的细腰直乐,笑的肩旁跟着颤动,童夏有些懵,回头看他,红着脸问:“怎么了?” 陈政泽咳了两声,止住笑意,一直手搭在虚虚地搭在她侧腰上,“扶好了。” 童夏向前看,坐正身体,瞪了两下脚踏板,瞬间明白他笑什么了,这车,像一根定海神针似的,根本,骑不走! 她第一反应就是陈政泽在后面使坏了,因为她见过女生骑单车载男生,车子能跑起来的,最起码,不会像现在一样,一动不动,她又回头,两人靠得近,她鼻尖堪堪蹭到他的鼻尖,像是有跟羽毛,在鼻尖上扫了一下似的,痒痒的,童夏咽了咽嗓子,忍住羞意,往地面上看,“你是不是脚踩着地刹车了?” 他身子向前倾斜,长臂一伸,放开山地车刹车,贴着她耳边说:“我这么坏啊?” 清冽带着点儿磁性的声音从耳边划过,像是带了蛊,后面被他胸膛的温度烘着,童夏觉着浑身都是热的,早上的清爽好像忽然消失,转而代之的是绵长的烈阳。 她身子稍稍压低了些,再次踩着脚踏板尝试,这次,车子动了,因为放了刹车,车子顺着坡往前面划几公分。 童夏身体往前倾,使出全身的劲儿骑车,她今天穿的无袖短袖,两个细胳膊肌肉都绷出来了,车子也没因她的力量往前走一点,饶是这样,她也没放弃,回头喘着气和陈政泽商量,“你脚能不能划一下?给我个动力。” 陈政泽勾唇,语气有些嫌弃,“那不如我载你?” 童夏有点不敢相信他这么好说话,“这可以吗?” 陈政泽弹她脑门,“想得美啊你。” 他脚踩着地往后用力,童夏甚至没蹬脚踏板,车子就往前走了,她在大路上缓缓骑行,目视前方,保持着一个姿势骑行,不敢分心,活妥妥一个被资本家剥削不敢反抗的勤劳工人。 遇到下坡路,车子速度加快,陈政泽脚抬上来,低头看了眼一直震动的手机,一下秒,颠的他差点以为自己挂了空挡出门的,屁股甚至都和座位分离了片刻。 陈政泽嘴角抽了下,扯她的衣服,“这么大一坑没看见啊?” “等一会儿,要上坡了。”童夏迎着风说,使出全身力气去战胜前面的坑,只有现在跑的足够快,才能轻松地碾过前面的上坡路。 陈政泽:“……” 她精力都还在上坡上,丝毫没管他的抱怨。 陈政泽直接脚刹车。 车子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像是即将起飞的气球突然被针戳漏气,她有些懊恼,回头问他:“伤的很严重吗?” 严重到立即停车的程度。 他把背包套在她脖子上,命令道:“下车。” 童夏心里咯噔了下,又惹到他了,脾气还真是阴晴不定,她没任何反抗地下了车。 陈政南从裤兜里掏出个网兜,把篮球装进去,挂在车把上,长腿一迈,坐在车座上,回头看她一眼,“上车。” “那我体力算过关吗?”童夏弱弱地问。 他看着童夏认真执拗的目光,忽地笑了下,他实在没想到这姑娘这么耿直,还没有他之前养的那条小狗会耍心机。 “分不出好赖话?”他问。 童夏有些无措地捏了下书包肩带,母亲去世后,在庆市区的生活一直像梦一样,混乱,窒息,无所凭恃,她只有在很确定周围人的意图下,才能有所行为,试错的成本太大了。 那些后果不仅她要扛,外婆也要。 那些看似像神经质似的反复确定行为,实则现在能为自己争取的最大安全感。 “我就是确定下,不然心里不踏实。”童夏说。 陈政泽嘴角的坏笑凝固了几分,心里某处忽然软了下。 童夏见他笑意浅了,以为他又不耐烦了,轻声说:“那我上车了?” “嗯。” 童夏侧坐,一手捏着他侧腰的衣料,肩上背着书包,头发随风飘扬,耳边是聒噪的蝉鸣,还有肆意的风声。 陈政泽侧腰处的柔软温热触感越来越强,原本,这姑娘只是捏了一点布料,手松松地挂在他侧腰上,不知什么时候,她手抓着他的衣服握成拳,贴着他的侧腰,随着他骑车的动作,柔软手在他侧腰处小幅度地蹭着。 他盯着前方,喉结滑动,草,有股想把她手扯过来揽在腰上的冲动。 童夏单手操作着手机,给童海川说自己又找了份兼职,每天回家的时间会有些晚。 车子突然停住,童夏身子惯性往前撞,脸撞在陈政泽后背上,他脊骨硬的让她吃痛。 那对浑圆贴在后背上,存在感极其强烈,陈政泽骑了一路车,都没有现在这么燥热。 第13章 第13章 大小应该合适 童夏脸腾一下烧起来,她轻轻吸了口气,慌乱地跳下车。 陈政泽见小姑娘脸皮这么薄,勾唇无声地笑笑,往前走两步,打开大门,定在门牌前。 童夏跟着本来是跟着他往里走,他忽然停住脚步,童夏也紧急刹车,生怕再撞到他。 陈政泽斜倚着墙,手背敲敲写着’北平花园16号‘的门牌,漫不经心地问道,“童夏夏,看清楚这是哪了吗?” 童夏认真地看了几秒他指着的门牌照,抬眼看他,像小学生回答问题似的,“北平花园16号。” 陈政泽从兜里掏出根烟,拿烟屁股挨个点着门牌照上的字,动作像教学老师,语气恶劣的不行,“人贩子聚集地。” “就这么一路跟我过来了,了解我吗你?”陈政泽把烟点燃。 他点烟的样子很帅,即使在电影里,童夏也没见哪个男人点烟的动作能帅成这样,直到他吐出第一个烟圈后,她才回神,看向别处,低声道:“不太了解。” 陈政泽嗤了声。 风把她额头的碎发吹起,童夏忽地抬头,看陈政泽的眼神坚定,“但我觉着你是好人。” 陈政泽看童夏的眼神深了点,小姑娘脸上的红晕浅了点,看他的眼神很诚恳,和那些一见他就说话不利索的女生以及一见他就往他身上贴的女生都不同,她清澈的大眼看着柔和,但眼底有股子狠劲儿和执着劲,很容易让人好奇去窥探她的阴暗面。 陈政泽拉开大门,懒洋洋地,“好人请你进去喝水。” 上次来的时候比较晚,又着急给他上药,只是粗略地看了眼这别墅,现在整个风景暴露在阳光下,童夏彻底看清这别墅的布局,一条碎石铺横穿整个院子,两边种着昂贵绿植,海风习习,处处彰显着尊贵。 客厅开阔空荡,冷调简约装修,入目只有黑白灰三个色系。 陈政泽拉开鞋柜,弯腰从最里面拿出一双拖鞋,放在童夏脚边,“大小应该合适。” 童夏以为他顶多告诉自己拖鞋在哪个地方,让她自己拿,没想到他亲自拿了拖鞋给她,她愣了半秒,轻声道谢。 陈政泽打开冰箱,咔嗒拉来一瓶冰饮,懒散地倚着冰箱门,“想喝什么自己拿,左边是常温的。” 童夏拿了瓶常温矿泉水,慢慢拧开,“陈政泽,你一个人住这吗?” “差不多吧。” 童夏喝了口水,“那我是带你一个人去玩吗?庆市有你想去的地方吗?我提前做攻略。” 陈政泽眼神示意童夏看院子,“问那姑娘。” 这客厅的隔音效果太好,童夏这才发现在院子里嬉闹的男女,男生童夏认识,陈政泽的好哥们,和他一个腔调,又帅又拽,女生童夏第一次见,看着挺活泼的,很漂亮。 贺淮新和颜辞穿过院子朝客厅走来,两人打打闹闹,到客厅门口时,颜辞拽着贺淮新,让他退后,自己要先进。 陈政泽似乎很适应他们这幼稚行为,看着他们无奈摇头笑笑。 颜辞进了客厅,看见安静站着的童夏,大脑宕机两秒,又把视线移向陈政泽,有些无语道,“你现在又喜欢乖乖女了?” 贺淮新补刀,“他也配。” 颜辞更懵,“搞什么啊你们?” 陈政泽懒得搭理他们,给他们相互介绍认识。 颜辞听完眼睛一下亮起来了,直接跑到童夏面前,兴奋道:“你就是我们的导游啊,你好漂亮啊。” 颜辞长得本就漂亮,表情又多,很古灵精鬼,童夏对她的印象很好,笑着回:“是,你有什么想玩的地方可以提前给我说。” “好耶,美女和美女一块旅游。”颜辞很兴奋,“那我们就可以一块喝奶茶,拍照片,做美甲,——” 陈政泽拽着她衣领把人给提溜走,“在这之前,先把鞋换了。” 陈政泽像提溜小鸡仔似的,毫不费劲儿把颜辞提起来,颜辞腾空,张牙舞爪,像可爱的八爪鱼。 童夏失笑。 贺淮新拿出来几双拖鞋,扔在颜辞面前,“选完自己收拾。” 颜辞挑一双红颜色的小熊拖鞋,“红色的,今天的幸运色是红色的。” 贺淮新模仿他的动作和语气,“今天的幸运色是红色的~” 陈政泽懒散地窝在沙发里,“你哪天的幸运色不是红色的?” “美女的事,别管!”颜辞说。 童夏问陈政泽,“那我给你们三个当导游吗?” 陈政泽嗯了声。 贺淮新把两个超大行李箱扔给颜辞,抬手擦擦额头绿豆大的汗珠,“里面装炸药了?重的要死。” 颜辞回怼,“明明是你虚好吧,里面要是装炸药了,我第一个炸死你。” 贺淮新敲颜辞头顶,“这么歹毒啊你。” 颜辞扑过去打贺淮新,客厅里都是两人打闹的声音,陈政泽看着嬉闹的二人,眼底浮现出洗清明的笑意。 童夏站在沙发旁看着,她本就是慢热的性子,这会儿也不知道如何和大家交流,只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偶尔喝口水,偶尔看着贺淮新和颜辞的滑稽行为低笑。 倏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闯入童夏的视野。 陈政泽把一堆糖果贺巧克力放在童夏面前,“能习惯这么闹腾吗?” 童夏撕开一个巧克力,“挺好的,挺热闹的。” 陈政泽挑了下眉头,看着童夏,“你想好啊,半路跑路,我这就直接变成人贩子聚集地了。” 童夏犹豫了片刻,眼底的那股子认真劲儿又浮现出来,她静静地盯着陈政泽,“导游兼职是一天1000元吗?” 那个时候的童夏,虽然住着城市里好地段的大平层,但兜比脸干净,1000元对她来说简直是巨款,如果这导游兼职如果真是一天1000元,那无论这份工作多难做,她也会死扛到底。 陈政泽看着童夏一颤一颤的长睫毛,慢悠悠地嚼了两下薄荷糖,“招聘帖子上写的一天一千?” 童夏郑重地点头,语气坚定,“是的。” 陈政泽收回视线,百无聊赖地啊了声,“那就1000吧。” 他低头操作手机,给童夏微信上转了一万元。 没想到他会先付钱,童夏嘴角弯弯,“谢谢,我会好好干的。” 干。 陈政泽身边围着的狐朋狗友多,平时里说话嘴也没个把门的,有些女生也荤素不忌,此刻从这乖乖女嘴里听到’干‘这个字,气氛有些微妙。 他淡淡地睨了童夏两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着,在童夏那双黑白分明清澈澈的眸子里,看到了性。 童夏和陈政泽对视一秒,便败下阵来,默默移开视线,低头喝水以掩饰自己的慌乱,不知为何,每次一见到陈政泽,她所有的感官所有的细胞都会被调动起来,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极其不自然,她把这种不自然的表现归结为蓄意接近的心虚。 贺淮新直男发言,惹毛了颜辞,颜辞用她的lv小皮包甩他,奈何他机灵,颜辞一次都没打中,贺淮新得意洋洋,嘿嘿一笑,“你永远追不上我哦~” 闻声,颜辞停下脚步,把包包的链条缠在包包上,朝贺淮新扔过去,红着愤怒道:“谁愿意追你!” 贺淮新偏头,逃过了颜辞包包的追杀,包包直冲在沙发坐着的童夏飞过去。 “啊小心!”颜辞大喊。 陈政泽回头看一眼,随后眼疾手快地扯着童夏的胳膊躺在沙发里,童夏听到颜辞的喊叫,缓缓回头看,还没看清后面的场景,就被人拽着胳膊躺下去了,一秒后,耳边划过砰的一声,摆在茶几上细口花瓶被包包击碎。 客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比起声音的消逝,童夏先感觉到的陈政泽的温度,滚烫的,灼热的,难以忽略的,两人的距离近的几乎是童夏眨下眼睛睫毛就能扫到他的下巴,她的小心脏被他带着薄荷味的呼吸袭击的无处安放。 童夏轻轻喘气,看着近在咫尺的薄唇,以及黑如岩石眸子,大脑后知后觉地嗡一下炸开。 陈政泽垂眼睨着趴在自己身上动作有些卡壳的童夏,眼底慢慢起了层朦胧,嗓子眼和心尖都是痒的,下面将要有反应时,陈政泽薄唇一动,“童夏夏,还不起来?” 童夏慌乱地起身,连忙道歉:“对不起。” 陈政泽扯了个抱枕放在腰间,清清嗓子,仰头灌了口冰水,回头看着懵逼的两人,“过来道歉。” 颜辞先跑过来的,抱着有些懵的童夏,“对不起,我不是要砸你的,都怪贺淮新这个王八蛋。” 王八蛋贺淮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童夏,抱歉啊,这样,我欠你一个人情,有事你只管开口。” 颜辞白眼他,“有陈政泽在,什么事给她摆不平。” 陈政泽看他俩一眼,“行了,别他妈贫了,赶紧打扫干净。” 童夏脸上的燥热迟迟不下去,她去洗手间洗用凉水冲脸,看着镜子里往下落水珠的小脸儿,童夏扣了下拇指肚,她从小就被邻居同学夸赞漂亮,但这种漂亮太乖了,一点儿都不明艳,而陈政泽喜欢明艳身材好玩得开的女孩子,她又想到刚刚趴在他身上的场景,如果……换做别的女孩子,会不会就……吻上去了。 她垂下睫毛,看着灰色的台面,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也产生了亲他的恶劣想法,只是觉着,做点出格的事情会让他记着自己,自己能在他身边跟的久一点。 手机咚的一声,屏幕上浮起一条微信消息,童夏看了看,是周良的,他一连发了三条消息。 周良:【你什么时候认识陈政泽的?】 周良:【你知不知道你姐姐喜欢他,如果你姐姐和他在一起了,别人会怎么给你贴标签。】 周良:【他换女朋友很勤的,你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童夏抽了两张纸巾,擦净脸上手上的水,回复周良的消息。 童夏:【刚认识没两天,他有个朋友需要导游,我过来兼职。】 周良秒回:【你姐姐知道你在他这里做兼职吗?】 童夏:【应该不知道,周良,如果可以,希望你替我保密,我真的需要这份兼职。】 这次,周良过两分钟才回复消息,【嗯,兼职结束就别联系他了。】 童夏:【我知道,谢谢。】 周良回复个摸脑袋的表情。 客厅内,贺淮新贱嗖嗖地往陈政泽的裆部扔了根烟,“支棱起来了?” 陈政泽没掀眼皮,双脚并在一起躺着沙发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贺淮新走过去拿开陈政泽腰间抱枕,“哟,这么高应该挺难受吧?” 陈政泽有了点反应,悠悠地看着贺淮新,“那你给我口下?” “去你大爷的。” 陈政泽捡起滚落到沙发上的烟,随手拿起打火机点烟,漫不经心地吸了一口,看着往上升的烟雾勾唇。 贺淮新潦草地打扫完碎花瓶,坐过去和陈政泽一块吞云吐雾,沉思了好半天,转头看他,“你上次帮人小姑娘打架,有应激反应吗?” 陈政泽搭在沙发边的手弹弹烟灰,懒散道:“没有。” “没有个毛线,没有的话,你那天能睡的跟尸体一样。”贺淮新直接拆穿陈政泽的谎言,“老爷子从军区带回个牛逼的心里医生,过两天我带你去。” 陈政泽抬脚踢他,“行了,啰嗦。” 贺淮新起身,“行,爷不啰嗦,您老人家就整夜整夜熬着吧,直到把自己熬死。” 童夏洗完脸,要出洗手间门口时,听到陈政泽和贺淮新在聊废料,她不好直接出去,便在洗手间门口等了会儿,没想到,听到了陈政泽的秘密。 应激反应。 童夏忽然想到那天陈政泽揍李雨时猩红的眼底,以及事后颤抖不停的手臂。 第14章 第14章 我以为你有那个本事 颜辞拽着童夏去拆她带过来的那些首饰和护肤品,这些首饰,童夏只认得一个卡地亚去全钻手镯,林意有一个,宝贝的很,往往出席重要的活动才带,比如那天见陈政泽,然而,在颜辞这里,这是最不起眼的一个镯子。 贺淮新拿饮料的时候路过,啧了声,摇摇头,“败家子啊败家子,这能买多少弹药。” 贺淮新从小就是个军事迷,他从小到大只规划了一条路——保家卫国的军人。 颜辞不搭理他,挽着童夏的胳膊问:“夏夏,你觉着这些好看吗?” 童夏点头,“好看。” 陈政泽往颜辞的行李箱里看了眼,颜辞忽地问了句:“陈政泽,听说你昨天相亲去了,怎么样?” 陈政泽拿了网球砸贺淮新,“又乱传消息。” 贺淮新又把网球扔回来,“我传个屁,林什么来着,昨晚上就在微博更新了你俩的合照。” “她微博叫什么名?”陈政泽刷着微博问,楚雪儿这几天没少买热扫,光热搜榜,她一共占了三个,陈政泽百无聊赖地点进去看,等了几秒,没听到有人回答,他抬眼看贺淮新。 贺淮新:“你不是有人微信吗?” 颜辞:“真想不清楚,陈爷爷为什么带你去见那个姓林的,她和她妈妈一家人都是捞女,惹上了,就甩不掉。” 童夏看着手心里精致的钻石耳钉,视线糊了一片,她不知道,颜辞口中所说的一家人,包不包括她。 看着一向天真善良颜辞此刻对林意一家那么大的意见,陈政泽好奇多问了句:“她惹过你?” “没有,我有个好朋友之前被她们母女俩阴过。” 陈政泽只当八卦听听,没放心上。 颜辞又说:“反正我们旅游,你带哪个女朋友都行,就是不能带姓林的。” 童夏坐在行李箱前,安安静静地拆着大牌护肤品和首饰,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改一下报复林欣母女俩的路子,收集点林意塌房的证据,比如她虐猫的视频,比如她和李雨乱搞的视频,送给颜辞,可还没想好怎么落实这想法,又听到陈正泽说: “算了,谁让老爷子喜欢她呢,现在也是公司的一员。” 童夏攥紧手心,老爷子喜欢她,所以她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残害别人。 童夏仰头看着高大的陈政泽,如果陈老爷子的宝贝孙子,因为他看好的林意受了伤害,那么他还会给林意撑腰吗? 会吗? 她反反复复在心里问着。 童夏也不知道为什么有关报复的想法越来越疯狂,越来越畸形,每每一想到林欣母女俩因为自己的罪行受到惩罚,她就特别特别轻松。 “有事?”陈政泽见童夏看自己良久,也不说话,便开口问了句。 “没、没有。” “我怎么感觉你刚刚的眼神,要把我吃干抹净呢?”陈政泽慢条斯理道。 “我没有。”童夏梗着脖子回。 陈政泽不逗她,往阳台走两步,接电话。 晚上,童夏回去的时候,林欣和林意也在家里,林意正哼着流行音乐给粉丝照片,她乖巧地给林意打招呼。 林意心情不错,应了声。 童夏看着桌上新拍的模特照,问:“这是你刚拍的吗?” “是,陈爷爷介绍的。”林意笑的灿烂,托着下巴问童夏:“要不你也别上大学了,跟我混?有陈家这颗大树还用得着惨兮兮地做兼职。” “我不太行。”童夏冲了杯蜂蜜水给林意,“姐,我回屋看书去了,你也早点睡。” 林意一摆手,大小姐似的,“嗯,去吧。” - 隔天,童夏开始导游兼职的第一天。 第一个任务就是和颜辞一块去买染发膏,颜辞说旅行之前得刺激一番,贺淮新叫了一帮人陪来玩游戏,输了的盲选染发膏染发。 傍晚,楼下吵闹声愈发浓厚,陈政泽神经像是被这喧闹声来回扯着一样,生疼。 他抓起头发,起身靠着床头,抽了根烟缓解情绪,一根烟后,陈政泽去衣柜里拿了套居家服套上,新内裤在柜子里,还没拆封,他懒得弯腰拿,直接挂空挡出去了。 双手插兜,摇摇晃晃地踩着台阶往下走。 “泽哥醒了。”有人往楼梯上看去。 “狗都没你们嚎的响。”陈政泽的声音有些睡醒后的哑,他走过去,窝在沙发里,模样慵懒。 “正好正好,就等你醒了玩票大的。” 陈政泽咔哒口开瓶饮料,仰头灌了一口,看着微信消息,有些心不在焉,老爷子在问他上学的事情。 这时,客厅门开了,童夏和颜辞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童夏先看到了陈政泽,他极优越额身高和长相总是让人第一眼先注意到他。 她看了他两秒,见陈政泽没有给他开口说话的欲望,正要移开视线,却听到他问:“拎的什么?” “染发膏。”童夏声音清清脆脆的,像是一道线,隔开了客厅另处嚎叫的少年们。 陈政泽嘴角扯了下,“买这么多,开理发店啊?” “不是,玩游戏用的。”童夏解释完,把两个装的满满的塑料袋放地上。 颜辞则豪放地把两大包染发膏扔地上,“染发膏管够,谁也不准跑!” 贺淮新停好车,拎着车钥匙进来。 巨大的电视机屏幕上显示着游戏加载页面,见陈政泽拿着游戏手柄要进入游戏,她走两步,过去问:“你不和大家玩游戏吗?” “嗯。” “嫂子,放心吧,泽哥不是那种把女朋友放一边不管的人。”一热心群众回答。 众人哄笑。 因为陈政泽三米内没出现这么乖这么纯的女孩,挨着陈政泽走的妹子,都是那种火辣型的,放得开玩得开,这回出现个乖乖女,大家都想看出俩人能擦出什么火花。 听到’嫂子‘这两个字,陈政泽眉头起了褶皱,他暂停了游戏,拿个抱枕欲往喊嫂子那人身上砸,让他说话注意点,别瞎几把乱喊。 但有人先他开口澄清这个事实了。 童夏淡淡地看着那人,语调不紧不慢,“你可能误会了,我不是陈政泽的女朋友,而且,我有名字,叫童夏,很高兴认认识你。” 声音缓缓,却掷地有声。 童夏想不到引起陈政泽注意的事情,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只能在一些事情上反其道而行之。 那堆一块吹牛逼的少年们此刻面面相觑,有些懵,头一次,有妹子着急和陈政泽撇清关系,稀奇,很稀奇! 贺淮新忍不住笑了声,把车钥匙往沙发那一扔,引起陈政泽的注意,陈政泽斜睨他一眼,贺淮新递给他一个’看吧软妹不好拿捏‘的表情。 “啊,这样啊,那我误会了,对不住对不住。”那男生讪讪道歉。 陈政泽拿了瓶常温矿泉水递给童夏,“一会儿我灌他。” 那男人双手举起,“泽哥饶命。” 贺淮新指着那男生,一脸恨儿子没出息的表情,“你他妈能不能有点出息,一脸汉奸样,手给我放下!谁他妈教你这样的动作。” 贺淮新过去揍那男生。 颜辞找纸箱子去了,要把染发膏放进纸箱子里,输了游戏的,盲选染发膏,选到什么颜色就染什么颜色,一个月内不能换颜色,玩不起的滚出去。 周围人各忙各的,童夏有点无聊,她过去沙发坐,陈政泽拿了个毯子放腰上,边打游戏边说,“这里吃的喝的你随便用,他们嘴没个把门的,你多包容。” 童夏嗯了声,主动问他:“一会儿玩游戏要两个人一组,咱们这边刚好12个人。” “所以呢?” “你玩不玩,玩的话我们俩一组吧?” “不感兴趣。” “我不会让你输的。” 少女语气肯定。 陈政泽分精力看她一眼后,视线又回到大屏幕上,慢条斯理地给她解释,“童夏夏,不感兴趣的意思,是对输赢都不感兴趣。” “……” 童夏答应颜辞要玩游戏的,这里她又只跟他们仨游客熟点,贺淮新和颜辞一组,剩下的也都分好组了,她要是因为没队友就不玩了,那也太扫大家的兴致了,她决定自己一队玩。 陈政泽打游戏厉害,没几分钟,屏幕上显示了胜利的提示,他打个哈欠,喝完剩下的饮料,起身去楼上了。 等再下来,看到的就是摇摇晃晃往洗手间走的童夏,一看就被灌了许多酒。 陈政泽微微皱眉,不会喝酒,逞强玩什么游戏啊。 倏然间,童夏一脚踏空,整个人身子往前倾。 在脸即将擦地上一秒,一只大手将她稳稳托起。 陈政泽握着她纤细的胳膊,懒散开口,“你这是喝了多少?” 她叹了口气,看着他眯眯眼,缓了一会儿说,“一瓶。” “一瓶能醉成这样?” “我酒量不太好。” “没那个本事去凑什么热闹。” 童夏吸了口气,浓黑的睫毛垂下,皮肤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牛奶般的光泽。 陈政泽观察着她,喝酒脸不红,神色和平时的状态一样,在酒桌上不吃亏才怪。 好几秒后,童夏有些艰难地开口,“我以为你有那个本事。” “童夏夏。”他上前,凑近她,“你搁着撒娇呢?” 童夏湿润的眸子无辜地看着他,“你刚刚不是……说灌他吗?” 陈政泽耐着性子解释,“我刚刚胃疼,上去躺着了,你不会喝酒别瞎逞强。” “那你干嘛承诺我。”童夏垂下头,有些懊恼地抓抓头发。 像个只被人耍了不甘心又无可奈何地小奶猫。 陈政泽缓缓放开童夏,手没立即抽离,虚虚地搭在她后背,“自己能去卫生间吗?” “能。”童夏慢慢往前挪动两步,一下子喝那么多酒,身体忽然适应不过来,反应有点慢,但还没醉到听不懂话的地步。 上完厕所后,童夏洗了个凉水脸,人精神了不少,她看着镜子里的脸,长吐了一口气,内心告诉自己玩完这把游戏就回去,时间有点晚了。 出了洗手间,童夏视线不偏不倚地撞上陈政泽的视线,他靠着沙发扶手,一只腿曲着,手里拎着个玻璃杯,正往这边看。 童夏尽量平稳地走过去,“陈政泽,刚刚谢谢了。” 他懒洋洋地嗤了声,说小事,把手里的玻璃杯递给童夏。 童夏接过玻璃杯,温热的触感,她低头闻了闻,味道有点香,猜不出是什么,她问:“这是什么啊?” “解酒茶。” 童夏抿了一口,酸甜口感,挺好喝的,“你自己做的吗?” “嗯。”他把玩着打火机。 “挺好喝的,谢谢。” “童夏夏,你口头禅是谢谢吗?”陈政泽身体后倾,上手臂一身,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温水。 童夏无言以对,干巴巴地纠正他的错误,“我叫童夏,不是童夏夏。” 他没理,手一抬,扔给她一个小药瓶,“一会人还难受,吃点这个。” 是解酒药。 颜辞喊童夏过去玩游戏,童夏端着玻璃杯拿着解酒药往那堆人里走。 陈政泽跟在她身后。 贺淮新见状,吹了声低哨,“搬救兵去了?” 童夏回头看陈政泽一眼,温吞道,“没有,他不玩。” 不料,陈政泽踢了下一男生的屁股,“让点位置。” 那男生屁颠地往一旁挪动。 陈政泽顺势坐下,瞥了眼没怎么下去的酒,扯了扯嘴角,不屑道:“出息,玩这么久了,才下去这么点酒,还灌了人姑娘一瓶。” 贺淮新:“别不要脸,那是人童夏替你喝的。” 颜辞:“就是,平时犬马声色的场地你天天进去浪,今晚矜持起来了。” 陈政泽大长腿大刺刺的伸着,双手抵着地,身子微微倾斜着,闲闲地看着一唱一和的颜辞和贺淮新,“哟,玩个游戏还把你俩玩一心了。” 童夏见缝插针地解释了句:“陈政泽一早就说了不玩的,是我酒量不好。” 陈政泽扬了下眉头,有点得意。 对面几个男生不干了,把酒瓶往桌上一放,“别虐我们单身狗了好吗,高中已经被虐的够惨了。” “就是,新哥有颜辞这个挡箭牌还好,泽哥更过分,几乎全校的女生都暗恋他。” 说到这,话题算是炸开了,有男生贱兮兮的说,“高考结束,表白墙上第一条帖子就是谁能先睡到泽哥。” 第15章 第15章 你还敢问 “所以最后谁睡到了?”童夏捧着解酒茶,迷茫地看着那男生。 氛围静的诡异。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黏在童夏身上。 陈政泽眉心一跳,咀嚼的动作停住,嘴角抽了下, 童夏见那男生也迷茫地看着自己,以为他也喝多了反应慢,就一边喝解酒茶,一边等男生回答,模样乖巧的实在不像能问出这话的人。 童夏不善社交,在人群中,从来都是安静透明的一个,刚问这问题,纯属随口一接,只是想着要给他们当导游,得融入他们,以便开展导游工作。 甚至,当这些人齐刷刷地看童夏时,她还没反应过来刚刚自己接了个什么问题。 “我去,乖乖女也对这问题感兴趣吗?” “说不定是泽哥把人带坏了。” “所以谁把泽哥睡了。” 有人小声议论。 一分钟后,那男生笑的比哭的难看,“那什么,妹子,我也不知道哈,我自罚一杯。” “你也不知道……呀。”童夏说到一半,瞥见沉着脸笑意不达眼底的陈政泽,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面对众人精彩的眼神,这一刻,童夏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 而陈政泽这混球,直接把童夏的尴尬拱到最顶峰,他贴着童夏的耳边,语调极慢,“想知道啊?” 语调缓缓,嗓音低沉带着颗粒感,太撩人。 童夏心像是被带上了过山车,从最高处俯冲到最低处,她后背僵直,大气不敢喘。 恰巧这时颜辞把骰盅递给她,无意间替她解了围,不然她真不知道怎么回答陈政泽这问题,万一回答不好,还没焐热的一万元就要飞了。 现在陈政泽给自己一组,童夏不想也不敢再这么一路输下去了,太给陈政泽丢脸了,且这人坏主意多,指不定怎么整她,她打起十二分精神玩游戏。 但是,依旧是一路输到底,’光荣‘地给陈政泽赢了一堆酒,和一袋不知道什么颜色的染发膏。 “要是玩脱衣服,泽哥估计连裤衩子都不剩。”卷头发男生说完哈哈大笑。 “酒对泽哥来说是小case,就是这染发膏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哦。” 贺淮新欠欠的,“真他妈希望是绿色的。” 童夏两眼一黑,刚刚……颜辞真的拿绿色染发膏了。 陈正泽虎口圈着透明玻璃杯,慢慢晃着里面淡黄色的酒,看她,“童夏夏,骗我第二次了。” 童夏伸手去拿酒,“对不起,我、我帮你喝。” “你敢喝一口酒试试?” 童夏手缩回去。 “酒并在一起。” 童夏把两杯酒合成一满杯,陈政泽喝水似的,不动声色地把这些酒全部灌下去。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独自窝在沙发旁,把茶几上十几个酒杯倒上酒,右手并酒,左手端酒灌自己,可无论喝多少酒,都忘不了童夏的那张脸。 她那张脸,永远比酒烈。 他灌完最后一杯酒后,手肘靠着沙发,身体往后倾,气定神闲地看着童夏,“爽吗?” 童夏也看她,内心紧张,却不显,她不断道歉。 一群人催促着输家去染头发。 童夏第一反应就是不能再招惹陈政泽了,别的不说,这份兼职她的保住,有了这笔钱,她就有带外婆去外地生活的周转资金了,很重要。 她抬头看着漫扫一圈,和大家商量,“我没染过头发,要不今天我染头发吧?” “不行!”众人异口同声,说完就笑。 “嫂子,染发膏多的是,你要是想染,一会儿让泽哥给你整哈。” “对对对,来个情侣色,多拉风。” “……” 客厅内的灯光全部打开了,屋内大亮。 赢的那三组,幸灾乐祸地一窝蜂地去摆道具,找盆的好盆,拉椅子的拉椅子。 颜辞拿出事先准备的三脚架,支着两个手机记录假期第一趴新鲜事。 童夏看着手里被不透明胶封着的染发膏,暗自祈祷染发膏是黑色的,拜托是黑色的,千万是黑色的,不然真的玩完了。 陈政泽嘲讽道:“现在想做好人了,刚拉我入局的是谁?” 他啧一声,“是真菜还是装菜?” “怎么我一来,一局都赢不了?” 童夏被他说的抬不起头,干巴巴地道歉。 他用烟尾点童夏的手背,眼神调笑,“你欠我一次,童夏夏。” 童夏点头,“好。” 陈政泽长腿一迈,平躺在沙发上,头搭在沙发扶手上,很享受的姿势,“染吧。” 童夏看着这昂贵的沙发,又看看手里的染发膏,忍住没提醒他这样染发大概率会弄脏沙发,只想快点染完发,搭乘夜班公交车回去。 她坐在一旁,把染发膏和护发剂同时倒在碗里搅匀,带上手套,要准备往他头发上涂抹染发膏时,看着他那茂密浓厚的短发,忍不住问:“你要不要……拍个照?” “一会儿可能不是这个发色了。”她犹豫着说。 “不用。”他又满不在乎。 童夏抿嘴保持沉默,从碗里抓了点染发膏要往他头上涂,他却偏头躲开,拿着手机自拍。 “看过来点。”他说。 童夏没动,疑惑问:“拍我干什么?” “你明天也可能不是这个发色了。”他慢条斯理道。 童夏身子往前探,光顾着看镜头了,直到小腹挨着他头了,才知道两人挨的有多紧,她局促地往后退。 在她身子往后撤的上一秒,他按了拍摄,画面被无声的记录,少年躺在沙发上,脸上表情淡淡,少女一手捧着染发膏,一手按着沙发扶手,紧挨着她,光把她照的透白,杏眼茫茫然的,唇不点而红。 见他拍好照片,童夏噤声,安安静静地给她染发。 她指尖隔着手套穿进他发缝里,他头发很厚,很软,手背被他的头发摩擦的痒痒的,她偏头低声咳了声,掩饰不自在。 “童夏夏,你搁这挠痒痒呢?”他闭着眼,“用点劲儿。” 童夏加重力道,“这样可以吗?” “弄疼我了。” 她只加重了一点儿力道,他又嚷嚷着说疼,上次揍李雨时,脸上那么多伤也没见他喊疼,童夏默认他在发泄不爽,于是又减轻力道,不厌其烦地问:“这样呢?” “还行吧。”陈政泽瞥了她一眼,随手扯了个毯子搭在腰上。 童夏很少跟男生肢体接触,多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她这会紧张的脑门上覆了一层汗珠。 和大刺刺地躺在沙发上闭眼接受惩罚的陈政泽形成明显对比。 困意铺天盖地的袭来,陈政泽很难得地在这个时间点有睡意,他闭眼,试图睡一会儿。 没两分钟,他呼吸声渐渐平稳。 童夏摘下手套,收了染发碗,轻手轻脚地去洗手间洗手。 颜辞也在,她冲童夏挤眼睛,悄声说,“贺淮新的发色是红色的,哈哈哈,他死定了。” “你怎么知道,不是用胶带封住外包装了吗?” “我单独留了记号,你等着他明天起来炸毛吧,我到时候给你录视频哈。” 童夏被颜辞的开心劲儿感染,跟着笑了笑。 颜辞盯着童夏渐渐安静下来,神色迷茫,童被她盯的不自在,捋了捋头发,问她怎么了,颜辞按着童夏的肩膀把她推到镜子面前,“童夏,你太漂亮了。” 颜辞下巴搭在童夏肩上,拖着她的手玩,“我都有点嫉妒了。” 童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过两秒,又看着颜辞头上和林意同一个牌子的发卡,温吞道:“我没什么什么可值得嫉妒的。” 她没有遮风避雨的家,也没有看得见未来,就像窗外的夜一般,她的世界里黑暗的无边无际。 “你也很漂亮,性格也——” 颜辞腿一软,顺着她的身体滑坐地上,童夏伸手扶住她,“你怎么了?” “有点醉,你没说完,你性格也好。”颜辞身体疲惫至极,她揉揉眼睛,小声呢喃,“我好困,但是我不想睡,贺淮新头发还没染完呢。” 童夏扶着她去沙发上坐,“先去沙发休息一会儿,半个小时后我叫你行吗?” “行,夏夏你真好。”颜辞头靠在童夏肩旁上,借着她力跟着她走,两个人都走的摇摇晃晃的。 贺淮新从楼上下来,见状,快步下了楼梯,接过颜辞,抱着她往一楼卧室里走,他问童夏:“你怎么样,没醉吧?” “我还好。”童夏跟着过去,帮贺淮新打开房间门,拿开床上的杯子,好让贺淮新把颜辞放床上。 贺淮新把颜辞轻放在床上,拿枕头放在她头下,盖上被子,手背贴在颜辞额头上,试她的温度,动作温柔,实在不像他这形象能做出来的事。 童夏悄声退出房间。 一会儿的功夫,人全散了,客厅静悄悄的,只剩一道沉闷不太平稳的呼吸声。 陈政泽侧躺着,身子蜷缩在一起,一手抓着体恤,一手抓着沙发皮,额头有汗珠,顺着鬓角流下来,脸色泛白,眉头微皱着,很痛苦的模样。 童夏不知所措,一时判断不出来他是生病了,还是做噩梦了,叫他几声,他都没睁眼。 她扭头去叫贺淮新,恰巧贺淮新从二楼下来。 “陈政泽好像生病了,很痛苦。”童夏语气很急。 贺淮新快步走过来,看两眼,那个毯子盖陈政泽身上,语气平常,“胃疼,老毛病了,没事。” “胃病不能喝酒。” “他也不是天天这样死命喝。”贺淮新操作着手机,“你家哪?我找人送你。” 也不是天天这样拼命喝,所以刚刚是因为胃疼才不玩游戏的,看她输了又去玩,然后被她坑的喝了一堆酒? 童夏顿时心生愧疚。 颜辞又在上面乱喊。 “一会儿听到鸣笛声,出去坐车。”贺淮新说完,拔腿跑楼上去了。 “贺淮新,有药吗?”她声音喊的响,客厅里回荡着她的声音。 “没有。” 陈政泽嘴唇有些泛紫,额头灰色的血管凸着,时不时闷哼一声,看着很难捱。 童夏把空调温度调高,捡个空塑料瓶子,接一小杯凉水一大杯热水灌进去,把塑料瓶放在腹部,确定温度能接受后,又把塑料瓶放在陈政泽怀里,给她暖胃。 塑料瓶被烫的鼓泡,立不稳,横倒在沙发上。 童夏犹豫片刻,轻握着陈政泽的手腕,慢慢移动,让他自己捂着塑料瓶。 贺淮新站二楼看着楼下依偎着的两人,有那么一瞬间,觉着陈政泽动荡的时光要结束了。 注意到贺淮新下楼的动静,童夏起身,低声说:“用热的东西暖暖胃好像有用。” 贺淮新收起那股子痞劲,认真道:“谢了。” 童夏神色满含歉意,“也是因为我他才这样的,哦对了,他头发上的染发膏还没洗,但我要回去了,所以麻烦你。” 贺淮新看着门口亮着双闪的灯,“回吧,路上注意安全。” 童夏点点头,弯腰拿手机的时又看了眼陈政泽,他眉眼慢慢舒展开了,好像不那么难受了。 童夏走后,贺淮新咬着牙,粗暴地给陈政泽洗头。 陈政泽丝毫没受他动作影响,始终一个姿势,抱着塑料瓶安静躺着。 贺淮新把毛巾扔在地上,咒骂:“老子伺候你这么久,还不如一破塑料瓶。” - 童夏回到家后,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换拖鞋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疲惫,身上的酒气太重,她轻手轻脚地进卧室,换掉衣服,洗个热水澡。 从洗手间出来时,林意端着杯牛奶,靠墙站着。 童夏问:“姐,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你手机让我用用。” 童夏内心一紧,“好,你用什么?我手机款式比较旧。” “给陈政泽打个电话,我今天给他打了好多个电话,他都不接。”林意自顾自地说,“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童夏故作淡定,“好,不过我手机号是外地的,也可能打不通。” 林意看了童夏几秒,随后又说,“算了,等我去养老院拍完片后去找他。” “好。”童夏说,“外婆年纪大了,不能工作太长时间。” “知道了。”林意语气有些不耐。 童夏回卧室,困意逐渐单薄。 她不清楚林意要怎么拍摄,外婆能不能承受的住。 但陈政泽他们明日要去寺庙,收了人家的钱,总不好第一天就缺席。 她站在窗前,看那颗歪脖子树,看远处斑驳的影子。 再有两个月,就能离开这座对她只阴不晴的城市了。 客厅里响起碎东西的响声,林意又发脾气了。 从小被宠到大顺风顺水的林意,这辈子唯一的要吃的苦当数陈政泽了。 陈家祖荫丰厚,旁人轻易攀不上,林意做梦都想嫁入陈家。 可童夏觉着,有些人的梦就该碎一碎,就像那块碎掉的玉坠一样。 她打开手机,直接给陈政泽打了个电话。 电话在快被挂断时接通,他声音带着浓厚的困意,“怎么了?” 童夏的心疼一下,因为一己私欲,影响他睡觉,她迅速回,压着声音:“没什么,你胃还疼吗?染发膏洗掉了没?有吃药吗?” “先回答你哪个?”他闷闷地笑,心情好像不错。 童夏窘,“对不起。” “不疼了,洗了,没吃。” “陈——”想到林意还在外面,童夏立即住口,顿半秒,“小卖铺对面的阿婆给我推荐过一个胃药,挺有用的,我明天带给你吧?” “嗯。” “你……头发什么颜色啊?” 他嗤一声,“你还敢问?”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钢镚,薄荷糖,酒,染发膏,这么多巧合?” 她忽地笑出来,这一笑,更加做实了她整他的事儿。 “再笑一下,我开车过去,你当我面笑?” “我错了,你头发什么颜色啊?” “你猜。” “我猜不到。” “明天自己来看。” “好。” “塑料瓶,谢了。” “不用谢,你给了我很多兼职费。” 挂断电话后,童夏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尽管证明了他的电话是能打通的,但她的内心没丝毫喜悦。 后来,在这段荒唐纠缠要翻页时,她坐在距地面三万英尺的飞机上,才恍然明白,这个张扬肆意却又对万物漠然的少年,是因为把她看在了眼里,她才会从他那取得一次又一次的殊荣。 第16章 第16章 “占我便宜,你脸红什么…… 童夏起了个大早,去巷子阿婆那里买了几盒胃药后乘公交去北平花园。 舒澈那边现在是下半夜,她发消息给童夏抱怨说国外吃的太单一,她想念国内的美食,想她。 童夏安慰她,给她加油,承诺回来继续带她吃好的,让她早点休息。 舒澈说好。 童夏放下手机,看向窗外,街头巷尾人群熙熙攘攘,刚出锅的热食升起的白烟模糊了摊主的面庞,烟火气息浓厚,她缓缓收回视线,莫名想到和这场景氛围截然相反的陈政泽。 他清冷,淡漠,身上没一丝烟火气,让人觉着遥不可及。 关于陈政泽的发色,童夏隐隐期待,又有些忐忑,万一要是很夸张的发色,陈政泽反悔了导游兼职,她又要重新找兼职,而且,肯定碰不到这么丰厚报酬的兼职。 半小时候,童夏站在陈政泽家门口,驻足片刻,才鼓起勇气按门铃。 门铃响了好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个红毛,哈欠连天,发型乱的像鸡窝,如果不是贺淮新那张高颜值脸顶着,这发色简直是灾难。 “早。”他含糊不清。 “早。”童夏问:“你们刚起来吗?” 贺淮新直男发言,“不是,只有我被你吵醒了。” 童夏:“昨天颜辞说今天早上八点出发的。” “你听她瞎胡扯。” 童夏跟着贺淮新进屋,贺淮新摊在沙发上迷蒙着眼,“妹妹啊,要不你找个卧室也睡吧,这谁能起得来。” “没事,我等你们准备好了再去也可以。”童夏有些为难地问:“那个……陈政泽的发色是什么样的啊?” 贺淮新艰难开机,起身,猛吸一口美式冰咖,指指二楼的卧室,“自己去看呗。” 童夏哪敢,走过去把药放茶几上,又把很有重量的背包摘掉,去了洗手间。 几分钟后,童夏从洗手间出来,一眼看见客厅站着的陈政泽,顶着头……银发的陈政泽。 他皮肤本就白,加上银发的衬托,肤色接近惨白,五官又立体,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但这人,此刻没什么表情,唇线抿直。 “早。”童夏轻声打招呼。 他撩起眼皮,神情懒散地看过来。 童夏头皮发紧。 她带入想了想,如果朋友硬是给她染了一个自认为好看但她不喜欢的发色,那确实挺恼火的,而且,昨天游戏输到底,简直把他的面子扔到地上踩,他可是桀骜不驯的陈政泽啊。 陈政泽见童夏脑子短路似的站在那里,薄唇一碰,“失忆了?” “没有,你这头发颜色还挺好看的。” “是吗?”他似笑非笑,“给你也染?” 童夏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行不行,我家里人不同意。” 陈政泽慢条斯理地拧着瓶口,瓶身的雾气印出他的指印,“你给我染发,你家里人同意了?” “……” 童夏招架不住,为难地站在那里。 陈政泽仰头慢腾腾地喝着冰水,视线落在她身上,早上柔柔的阳光映着她,给她身上镀了一层浅浅的光圈,眼底一小块垂影随着她颤动的睫毛跳跃着,浑然天成的温柔恬淡气质,任谁看了眉眼都会随之温和几分。 童夏看着他尖尖的喉结,以及瓶子里越来越少的矿泉水,和他商量,“可不可以等我上大学时再染?” “你上哪个大学?”陈政泽问。 “应该去京市的大学。” “又骗人?” “没。”童夏嘴角漾起浅浅的梨涡,“一早就打算好的。” 陈正泽勾唇,这姑娘,也太好欺负了。 贺淮新和颜辞吵吵闹闹下楼,颜辞嘲讽贺淮新是炸天红毛,贺淮新嘲笑颜辞是太平公主。 颜辞冲过来抱住童夏,“看,是红毛吧。” “是,不过挺好看的。”童夏认真道。 贺淮新往陈政泽旁边一站,揽着陈政泽,“童夏,再评价下。” 颜辞抢答:“陈政泽帅上天,你也像个人。” “啧啧,母老虎啊母老虎。”贺淮新摇头感慨道,去洗手间洗漱。 颜辞注意力被手臂压着的浑圆吸走,她压低声音,“童夏,没看出来呀,这么大。” 童夏脸一红,下意识含胸,“没有。” 颜辞哈哈大笑,随后去和贺淮新争抢洗手间。 陈政泽扔给童夏一瓶牛奶,“要等一会儿。” “好。”童夏说,“不急。” 陈政泽上楼换衣服时,童夏忍不住看他的背影,宽肩窄背,腿往上迈时,贲张的肌肉肌肉隐隐现现,有这个年纪的少年气,也有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力量。 收拾完毕后,颜辞给大家开了个短会,她先是拍了下桌子,然后凶巴巴地说:“我告诉你俩啊,高中毕业季旅游从现在就开始了,你俩要是敢上车睡觉,下车尿尿,我绕不了你。” 她握着拳头,给自己提升威慑力。 贺淮新两根手指捏起颜辞细细的手腕,晃了晃,“哎哟,我好怕拍哦。” 童夏没忍住,失笑。 陈政泽看她一眼。 她又立即收了笑容。 陈政泽问:“童夏夏导游,你有什么安排?” “大家带好身份证,尽量一块行动,其余没了。” “会开车吗?”陈政泽问。 “不会。”童夏拿书身份证,让大家看,“我还没成年。” 陈政泽看一眼身份证,生日七月八日,照片上的女孩五官清隽,短齐发,微笑着,眼睛是亮的。 尽管也见过她笑,但那笑容过于礼貌,和照片上发自内心的笑完全不同。 贺淮新开的车,颜辞副驾,童夏和陈政泽坐在后面,颜辞和童夏随意聊着校园生活,陈政泽窝在一角浅浅睡去。 颜辞从后视镜看一眼陈政泽,和贺淮新说:“陈政泽最近的睡眠是不是好了点?” “好像是。” 童夏问:“他以前睡眠不好吗?” “很不好,成宿成宿的熬。” “嗯。” 颜辞很喜欢童夏这种分寸感,无论给她聊什么,她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从不往下深究,既参与了聊天,也不让人感觉到聒噪,比如现在,童夏不会往下追问为什么睡眠不好,但她如果说的话,她也会认真倾听。 后来,陈政泽强势地打破了童夏对他的这种分寸感。 到山脚下,车流变多,车时不时地被猛刹一下。 一个急速右转,童夏不受控地倒在陈政泽身上。 颜辞差点被甩在玻璃上,她打贺淮新,问他是不是故意的。 被怀里的动静吵醒,陈政泽缓缓睁眼,侧目看过来,眼神朦胧。 童夏的视线和他在空中交汇,她有些尴尬,低声说抱歉。 陈政泽坐直身体,懒散地看她一眼,“我睡着了?” “嗯。”童夏理理头发,又坐正身体。 陈政泽回忆了两秒,眼神逐渐清明,看着童夏红红的耳廓,嗤笑,头偏向她,盯着她鼻尖上的浅痣,“占我便宜,你脸红什么?” 他声音故意放低,加上前面的两人在争吵,这话只有她和陈政泽听得到。 “我不是故意的。”童夏头发麻。 “谁知道呢。”陈政泽尾音上扬。 童夏不和他争论,低头,假装看手机。 寺庙人很多,从门口进,都要排队。 庙内,人流更多,20岁左右的年轻人较多。 多是求缘分和财富的。 整一个寺庙,最无欲无求的,当数陈政泽。 这人黑色体恤搭配黑色长裤,黑色鸭舌帽遮住他那头张扬的银发,因为身高长相优势,惹的旁人微仰头看他。 单手抄兜,低头划着手机,吊儿郎当地往前晃悠。 像个极其不忠诚的信徒。 童夏领了香,递给他三根。 他没接,淡声,“你多许个愿。” “这寺庙很灵的,有很多游客慕名而来,你要不随便许个愿,万一实现了呢?” 他把手机滑进兜里,接走童夏递的香,过去火炉点燃,两旁的火炉人都很多,且多是男性,童夏挤不进去,在周围观望,等人散一点再去燃香。 但哪里等到空隙,人一波又一波。 忽然间,一直骨节分明好看的手闯进她视野,陈政泽拿走她的香,站在人群外,长臂一伸,轻松把香头插进火舌里。 别人都是双手握香,虔诚三拜后,仔细看看香炉空余的位置,找个风水宝地插进去。 他倒好,拜都没拜,随意地把香插进香炉。 童夏看着他欲言又止,十分想告诉他在寺庙还是要虔诚点。 他打个哈欠,问童夏,“去哪?” 童夏一口气报了一会儿要去转的庙宇,他有些不耐,“你别给我说,今儿一天就耗着了?” “对的。”童夏点头。 陈政泽用烟尾敲她脑门,恶劣道:“扣钱。” 童夏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和他对视,“为什么?” “规划不合理。” “你也没说只是来烧香。” “犟。”他又敲她,“你问我了?” “我!”童夏理亏,她只问了颜辞的意见。 颜辞和贺淮新过来,颜辞拉着童夏去拜里面的各路菩萨。 陈政泽和贺淮新懒散地靠墙站着,没要跟着过去的意思,等她们进入对面的房间,贺淮新说:“撤吧?” 陈政泽没动。 “不是说好了把她俩送过来,咱俩就溜?” “懒得动。”陈政泽垂着眉眼。 贺淮新急眼,“草,不带你这么出尔反尔的啊,这有啥好逛的,这些个神仙,还不如我手枪靠谱,烟也不能抽。” 寺庙内人头攒动,烟雾袅袅,两个调侃这些虔诚信徒的少年,或许不会料到,多年后的某天,他们会为了心尖上的人,在寺庙内长久驻留。 不是不信佛,是还未寻到求佛祖保佑的人。 “我就说这寺庙灵吧,看那俩帅哥,颜值逆天。” “发色也好看,是不是哪家娱乐公司的新人啊?” “低着头的那个银发,帅爆了。” 两个女生相互看一眼,过去找贺淮新和陈政泽要微信。 “帅哥,方便加个微信吗?”俩姑娘期待地看着陈政泽和贺淮新。 颜辞挽着童夏,瞥见这幕,生气道:“啊烦死了,怎么到哪都有人惦记啊。” 童夏看了看围在陈政泽身边的女生,穿着时尚,身材很好,是别人所传的陈政泽喜欢的类型。 “有很多人加他们微信吗?” “嗯,尤其陈政泽,想泡他的人,男生女生加起来,比今儿来上香的人都多。” 童夏抿抿唇,不言声。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心在往下沉。 再次抬头看陈政泽时,他抬下巴点她,并抬手冲她做个过去的姿势。 与此同时,过来要微信的俩女生,还有周围一直偷瞄陈政泽的女生,同时看向童夏,有股子明目张胆看戏的感觉。 童夏不知道陈政泽喊她做什么,犹豫要不要过去。 颜辞拉着她过去。 等走近,陈政泽说:“童夏夏,人来要我微信的。” 第17章 第17章 “今天送了再说” 童夏思索着他话里的意思,最后大胆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她上前,站在陈政泽和女孩之前,口吻认真的像个敬业的经纪人,“不好意思哈,我们导游团规定,团客不能随意加别人微信。” 哈?两位女孩一头雾水。 颜辞笑的乱颤。 陈政泽也笑。 半路,颜辞揽着童夏的肩膀,“你刚刚那样子,特别特别像陈政泽的正宫。” “还好吧。”童夏脸红。 后头几米远跟着的贺淮新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刚刚多好的机会啊,直接说你女朋友不就成了。” “她说不出来。”陈政泽笃定。 贺淮新看着陈政泽只摇头,他这兄弟真动凡心了。 路过流通处,颜辞拽着童夏去里面挑小玩意儿,颜辞挑了一堆小玩意儿,童夏只看不买。 陈政泽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恶劣地用手机挑她马尾,说:“导游开支由我们承担的。” 童夏温吞道:“我没有喜欢的。” 陈政泽也不勉强她,捡了个眼皮底下的手链,两千多点,扔给颜辞,让她一块去结账。 队伍排的长,童夏去给大家买水,偶然看见一个暖手布偶,红色的很喜庆,她一眼相中,价格她能承担起,便买下来。 快下午四点,童夏问大家去哪吃饭。 贺淮新丝毫不忌讳周围的菩萨佛像,嚎着要吃肉。 陈政泽问:“最近的吃饭地在哪?” 童夏指指右后方排队的人群,“那里。” 寺庙斋饭。 贺淮新说:“童夏啊,你可能不了解,陈政泽,吃不了素斋,睡不了素觉。” “什么意思?”童夏问。 “意思就是他俩今天都吃斋饭。”颜辞发话。 最后,四个人去负一楼吃斋饭,童夏觉着挺新奇的,安静地品味着。 颜辞忙着拍照。 吃到一半,桌面上的手机响起,手机就在童夏手边,她滑动接听,礼貌地先喂了一声。 陈政泽放下筷子,偏头,淡淡地打量着童夏,嘴角勾起。 过两秒,童夏窘迫地把手机递给陈政泽,不说话,诚惶诚恐地看他。 陈政泽接走手机,看一眼上面的号码,径直挂断,然后慢慢往童夏身边凑,漆黑的眸子里点着挑逗的笑意,他抽纸时,故意贴着她耳边说,“庆市的导游权利这么大。” 童夏脸蹭一下红了,说声 抱歉,低头假装吃饭。 刚刚打电话的人是林意,不知是否听出她的声音,她喂了一声后,林意顿半秒,之后冷静问:“你谁啊?” 童夏把手机给陈政泽后,他就挂断了。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下,童夏划开看,微信好几条消息,最新进来的消息是林意的,问她在哪。 童夏回复两个字——兼职。 舒澈上午问她干什么呢,她说在吃斋饭呢,舒澈秒回:【怎么想到去吃斋饭了?好吃吗?】 童夏:【在兼职,好吃。】 舒澈发了张照片,童夏点开看,是她打气。枪的照片,特别帅,她看着屏幕傻笑。 陈政泽瞥一眼她屏幕,“男朋友啊?” 童夏眼神清明,眉目清澈,“不是。” 饭后,他们驱车离开,依旧是贺淮新开车,一上车,陈政泽手机就开始响。 贺淮新调侃,“泽哥业务繁忙啊,又是哪个女朋友啊?” 陈政泽踹驾驶座椅背,“开你的车。” 林意一连打了两个电话,陈政泽不耐烦地接起,听了两分钟,陈政泽淡声:“走公司流程,在忙。” 撂了这句话,他掐断电话,林意一大堆委屈和撒娇直接被他隔断。 贺淮新问:“公司事情啊?” 陈政泽:“嗯。” 颜辞:“谁这么大牌啊,直接找你。” “老爷子的关系户呗。”陈政泽淡淡回。 “她资源已经太好了好吧,怎么着,还想睡你啊?”贺淮新说,“楚雪儿已经受够她了,估计马上撕起来。” “冲老爷子喜欢她那个劲儿,进陈家门也不是不可能。”颜辞顿半秒,激动问:“陈政泽,她俩撕起来,你帮谁?” “我找营销团队,炒作。” 颜辞给他竖大拇指,“高手。” 童夏坐在后座,透明人似的听他们聊天,眸子暗淡,脸色发白,低头出神地看毯子上的纹理,像霜打过的茄子,不似刚刚鲜活。 陈政泽伸腿碰她一下,“晕车?” “没。”童夏说,“有点困了。” 陈政泽把毯子扔给她,“睡会儿。” 童夏扯开毯子盖在身上,闭上眼睛,自从上次陈政泽把她从李雨手里解救出来后,她就对这人很矛盾,她不讨厌他,但忘不了那些仇恨,因而他们你一句我一句不避讳她聊林意和老爷子时,童夏心窝里那股恨意会往上涌,会失落。 晚上颜辞还要逛小吃街,童夏和他们一道回北平花园,颜辞和母亲视频炫耀今天淘到的好玩意儿。 开的免提,颜母说话很温柔,话里带着笑意,和安锦的性格很像,童夏回头看着,眼里的羡慕掩盖不住。 如果,妈妈还在,这会儿应该带着她旅游吧,刚刚小学那会儿,安锦让童夏在地图上画个圈,圈中的城市就是她们旅游的目的地,可是童夏圈的太多了呀,妈妈说没关系,先慢慢去,剩下的等她高考那个暑假去,妈妈说,高三的暑假很珍贵,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用忙着去兼职,以后工作的时间多着呢。 可她现在,在做着两份兼职。 童夏眼角渐渐湿润。 倏地,一条手串飞过来,落在她腿上。 陈政泽扯着嘴角,“给你的。” 童夏有些为难,“这太贵了,兼职费已经很高了。” “我放着也是浪费。”陈政泽说,“你就当做好事了。” 童夏纠结一会儿,拿出包包里那个暖手布偶,这布偶,在寺庙里看着还好,放在陈政泽这冷调高档的房子里一看,特别丑,但好歹是个寺庙里的,图个吉利,她递给陈政泽,“这个送你的。” 陈政泽眉心一跳。 这礼物,真特么……难以形容。 “听贺淮新说,你经常胃疼,这里面加个小热水袋,就可以抱着暖胃了。” 童夏看他不想接暖手布偶,便缓缓收回,等下次买个合适他的礼物。 陈政泽扯过来,“我要。” 后来,这只暖手布偶陪陈政泽漂洋过海,陪他度过很多个孤单落寞的日日夜夜。 “我没热水袋。” “我送你。”童夏说。 陈政泽把玩偶抛出去,又接住,“这还差不多。” 天黑下来,陈政泽靠在阳台抽烟,浪花的撞击力没有那么大了,轻柔地滚向沙滩,又缓缓褪去。 童夏和他并肩站着,沉默一会儿问:“你们为什么来庆市旅游啊?” 陈政泽不吭声,长久地矗立在那里,童夏以为他在思考问题,或者不想回答她,也没重复问。 等烟燃到陈政泽指尖时,痛感传来,他把烟按灭,哑声说:“我妈的故乡。” “阿姨现在还在庆市住吗?” “不在。”陈政泽喉结上下滚动,“去世了。” 去世了。 三个字像惊雷一般给童夏当头一击,怪不得他们说他成宿成宿地熬夜,胃疼也不去看医生。 陈政泽捻着根没点燃的烟,随意问了句,“你呢,一直在庆市住?” 可能是这夜晚太静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太缓和了,让人放下盔甲,平生倾诉的愿望,童夏一改往常的回答,低声说:“小时候是,妈妈去世后,回县城和外婆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回来了。” 陈政泽看着她,扯了下嘴角,没吭声。 海风略过两人的面庞,吹起陈政泽额头的碎发,吹起童夏的长发。 “你现在跟谁住?”陈政泽打破沉默。 童夏扯谎,“大多时间和我外婆住。” 她又问:“你呢?” “我们家老爷子。” “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嗯,他把我带大的。” 童夏很突兀地问了句,“那如果有人伤害你爷爷,你会怎么做?” “活剐了。“他一字一段,嗓音都跟着冷下来。 童夏垂在裤腿边的手慢慢攥紧。 陈政泽想到那天在便利店见到童夏时,她那狼狈样,下意识问:“有人为难你外婆?” “之前在小县城有,现在没有。” “以后再有,找我。” “好。” 童夏忽然特别难过,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颜辞和母上大人聊完天,伸懒腰说累了,想改天逛小吃街,童夏说:“那我就先回去啦?” 颜辞看一晚外面黑漆漆的天,说:“那让陈政泽送你吧,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回去,我不放心。” 童夏拒绝,“不用了,外面有公交站,直达。” 陈政泽也不勉强她,拎起她的书包,“送你去车站。” “不用,我以后要经常来的,总不能一直要你送我吧?太麻烦了。” 童夏伸手拿书包,被陈政泽躲开。 他拿起桌上带线的充电宝,扔进她书包侧兜,“今天送了再说。” 颜辞推着童夏往外走,“快快快,你俩一起。” 童夏跟着陈政泽往里走,走着了一段,陈政泽忽地扯着她的胳膊,把两人的位置换了换,童夏回头看,才发现灌木丛在晃动。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被拉的老长,交织在一起,童夏盯着地面看一会儿,又抬头,“陈政泽,你睡前喝点温牛奶,别喝冰饮,可能有助于入睡。” 他嗤笑一声。 童夏以为他是嫌自己啰嗦。 没想到他说:“我试试。” 童夏弯唇笑笑。 公交车来了,童夏给他道别,接过书包上车,车上人不多,她靠窗坐,拿充电宝时,又摸到兜底其他东西,她拿出来看,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 陈政泽装的。 是在安慰她妈妈去世这事吗? 童夏忽地红了眼眶,他本以为陈政泽是个十足的坏人,和林欣林意一样可恶,和陈老爷子一样罪不可赦。 但不是。 他甚至比她还要善良。 童夏眼睫一颤,两滴清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 第18章 第18章 “这就是你接近我的目的…… 早上,童夏做完辅导兼职,已经快九点了,她背包出去,被林欣和童海川喊住。 林欣递给她几张照片,“挑一个,等对方有时间,去见见。” 童夏接过照片,一张一张看着,都是些事业有成的男性,最年轻的那个,当她爸也不违和。 “阿姨,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个。”童夏试图把那些照片还回去,林欣没接。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你外婆那个药罐子,这几年花费那么多,还要我们一直负担啊,想得倒美。”林欣说的尖酸刻薄。 童海川在一旁劝,“童夏,听你阿姨话。” “外婆卖房子的钱,应该还有吧?”童夏问的小心翼翼。 “哟,感情还惦记着那笔钱呢,你学习成绩差,不至于差到连数都不会算吧,从你妈去世,到现在,你自己算算你和你外婆花了我们多少钱。”林欣嗓音变的尖锐。 童夏咬唇不吭声。 林意穿着真丝睡衣激动地跑过来,亲昵地搂住林欣的脖子,林欣瞬间变了张脸,童海川也溺爱地看着林意。 “看,政泽染了银发,超级超级帅。” 林欣盯着照片,笑的嘴不合拢,“嗯,是挺帅的,我宝贝女儿的眼光还能差吗,你可要盯紧喽,别被人撬走了。” “放心,他迟早是我的。”林意信誓旦旦。 童夏安静地站在那里看她们互动聊天,得了准许后,出门去北平公园。 她到的时候,三人正在院里吃早餐。 颜辞冲她摆摆手,“早呀,吃早饭了吗?” 童夏扯谎,“早,吃过了。” 陈政泽看她一眼,拉开右侧的凳子,抬下巴指指摆着那份同样的早餐,“过来吃点。” 童夏有些不好意思,白吃白喝,这兼职做的也太轻松了。 陈政泽勾唇,“童夏夏,要我请你啊?” 童夏坐过去,享用那份丰盛的早餐,荤素搭配,颜色好看,营养丰富,牛奶还温热着。 颜辞吃一点去楼上换衣服化妆,贺淮新进屋接电话。 陈政泽手背抵着侧脸,偏头看着腮帮子鼓的松鼠一样的童夏。 童夏低头进食,没注意到陈政泽在看她,她当时想法简单,浪费可耻,努力光盘中。 半晌,听到一声轻笑,童夏侧过脸看陈政泽,嘴角还带着牛奶。 陈政泽被阳光照的眸子半眯,嘴角淡扯着,整个人被柔和的阳光切割成多面,说不上来是温和还是冷硬。 “童夏夏。”他语调极慢,“不是吃过早餐了吗?” 童夏夏招架不住他这股子痞劲儿,此刻显得笨嘴拙舌。 少年点着桌面的指尖忽地抬起,温热的指腹擦去她嘴角的牛奶。 童夏身体一僵。 陈政泽勾唇笑笑,拇指肚在她嘴角又蹭下,将牛奶全数擦去。 他懒散地坐着,嘴角勾着笑,手肘支着桌面,表情依旧漫不经心。 童夏心跳像被海风扇着的杂草,屏息看他,人似被他下了蛊。 他收手时,拖着音调懒洋洋地说:“看着不像啊。” 童夏抬手碰碰嘴角,那块,被他温热指腹蹭的痒痒的,让人难以忽略。 “我不想浪费食物。” 陈政泽挑眉,“童夏夏,你撒谎的时候有小动作。” “什么?”童夏清凌凌的眸子看着她,心跳始终不能平稳,刚那动作,在她这儿可以用’大尺度‘来形容了,在陈政泽这儿,好像极其正常。 这人,太恶劣。 “自己琢磨吧。”陈政泽起身。 童夏僵硬的后背慢慢松下来,看着他隐约可见蝴蝶骨大喘气,他太清醒,太敏锐了,自己在他这里,简直是透明人。 童夏缓了片刻情绪,起身收拾餐桌,把没吃完的早餐倒进一旁的垃圾桶,盘子和碗碟摞在一块,抱客厅去洗。 过一会儿,这三人一块从楼上下来。 陈政泽食指勾着车钥匙,嘴里咬着跟烟,吊儿郎当地往下走,看着心情不错。 童夏加快洗碗的动作,“等我两分钟,马上洗好了。” 陈政泽关了水龙头,“不用做这些,一会儿阿姨会来打扫。” 颜辞俯身抱了抱童夏,“你自己先在这儿待一会儿哈,我们三个出去办点事,估计午饭时回来。” “好。”童夏没多问。 陈政泽操作着手机,“大门密码发你手机上了,屋里的东西你随便用。” “好。” 童夏跟着他们出大门,车子发动后,她又折回来刷碗,顺便又把客厅整理了下。 手机亮了一下,童夏划开看,颜辞在四凉群里,发了两条消息。 四凉群是他们旅游群群名。 颜:【夏夏宝贝,一会儿麻烦帮我拿下蛋糕。】 下面一条消息,是颜辞发的蛋糕图片。 童夏回:【好的。】 之后,她坐在客厅批改带的几个小朋友的作业和试卷。 约莫一个小时后,外面响起门铃声。 一个每根头发丝都写着精致的女人站在门外,手里拎着蛋糕,看到童夏先是一怔,随后又抬手温和地打招呼。 这个时候,童夏还不知道这女人叫钟林。 钟林把蛋糕拎起,给童夏展示,“今天定的蛋糕很漂亮哦。” 她手里拎着的蛋糕和颜辞在群里发的那张图片一模一样。 童夏淡笑,隔着铁门问她:“您是?” “陈政泽的阿姨。”钟林挂着包的那只手抬起挡阳光,“今天好热哦。” 她平易近人的说辞,温和的音调,很难让人起戒备,童夏打开门,她跟着进来。 童夏还在想怎么招呼钟林,才不显得反客为主时,钟林直接拉开玄关处鞋柜,挑了最上面一双拖鞋穿换上。 那双拖鞋很精致,鞋面上有刺绣,看得出来拖鞋的主人品味很好。 童夏在微信群里发了条消息:【送蛋糕的阿姨来了。】 没人回应,应该在忙,童夏想。 钟林踩着拖鞋边打量装修边说,“我还以为阿泽一个人住不好,没想到还蛮不错的。” 童夏不知道怎么回应,倒了杯温水给她。 钟林喝了一口看着童夏说,“你是阿泽女朋友吧,长得真乖巧。” 童夏摇头,“阿姨,我不是,我是他……朋友。” 钟林笑笑,打开带过来的食材,“能给阿姨帮帮忙吗?阿姨怀孕了,宝宝调皮的很。” “好,要做什么?”童夏看一眼她肚子,不显怀。 “给阿姨一起做糕点吧,都是阿泽爱吃的,阿姨手艺不错,一会儿你尝尝。” “好。” 童夏按照钟林的指挥忙活,身上蹭上不少面粉,但想到是做陈政泽爱吃的糕点,她又动力十足,甚至下意识记下步骤。 曲奇放进烤箱没几分钟,外面又响起门铃声。 童夏围裙都来不及换,手上还沾着面粉,跑着去开门。 陈政泽拎着车钥匙,看到她的装扮,扯着嘴角笑了笑,“你这干什么呢?” 童夏边开门边说,“你阿姨来了,我俩一块给你做曲奇呢,还有其他点心,快好了。” 陈政泽颦眉,“什么阿姨?” 这时,一声含笑的女声从客厅处传过来,“阿泽回来了。” 一刹间,陈政泽漆黑的眸子里爬满戾气,看人的眼神没有温度,嗓音也凉凉的,“谁让你进来的?” 对于两人的关系,童夏心里大概有底了,她笑容凝固在嘴角,指尖紧紧攥着围裙的一点布料。 钟林依旧维持着温柔的笑容,抬手在肚子上转两圈,“我自己来的呀。” 陈政泽拳头握的咯吱响,额头青筋暴起,“滚。” “阿泽,我是真心想给你好好相处的,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弟弟妹妹——” 陈政泽一个箭步冲过去,大手掐着钟林的脖子,硬生生堵住她下面的话。 童夏忽然觉着周身一片冰凉。 钟林的脸慢慢红起来,嗓子眼里滚出含糊不清的话。 陈政泽在慢慢收紧虎口,眼底泛红,一字一顿,“想死是吧,我成全你。” 在钟林眼底浮现出茫然时,童夏冲过去,掰陈政泽的手,“陈政泽,你放手,她快死了。” 陈政泽猛地一用力,钟林倒在地上,童夏连带着被甩在地上,胳膊被地上的小石子磨出血珠。 钟林慌张起来,按着墙起身,“陈政泽,我还怀着陈家的孩子!” “所以就别来这上赶着找死。” 他大手一身,刺啦一声,钟林身上的围裙碎成两半。 童夏起身,跑进客厅里,把钟林的包拿出来,扔给她,“你赶紧走吧。” 扔包的动作很粗鲁,一向温和礼貌的童夏也没想自己会这么无礼,钟林受了屈辱,表情难看,愤愤地拎着包往外走。 “站住。”陈政泽吼一声。 钟林显然被陈政泽刚刚那股子凶狠劲儿吓到了,陈政泽声音一出,她立即停住脚。 “拖鞋留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童夏从陈政泽恶狠狠的语气中,听出了卑微。 钟林走后,院子里只剩陈政泽和童夏。 树叶耸拉着,太阳正毒。 少年看着手中的一片布料,眼尾也耸拉着。 童夏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她脱掉围裙,走过去,轻声说:“陈政泽,对不起。” 沉默片刻,他终于有了反应,抬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锁着童夏,“这就是你接近我的目的?” 他走过去,慢慢逼近童夏,眉眼冷硬,眼神狠戾,“让那女人,在我妈忌日这天,穿着我妈拖鞋,带着我妈的围裙,在我妈住的房子里——” 他伸手,猛地掐着童夏的下巴,低头看他,眼神像能穿透人的钉子,童夏被迫仰头看她,一动不敢动,后面是粗糙的墙壁,他继续说:“做着我妈喜欢的食物,来恶心我,是不是?” 童夏下巴痛极了,说不出来话。 陈政泽手往左用力,然后松手,童夏脸被迫扭向一侧,然后垂下。 “滚。”陈政泽又重复了这个字。 他不再看她,像是逃避恶心人的垃圾一样。 如果说,童夏之前凭借着一些行为进入了他生命的细枝末梢,那么这次,因为钟林的介入,他彻底将这些末梢斩断。 童夏回客厅匆忙收拾走自己的东西,狼狈逃离。 她从客厅出来时,陈政泽正在打电话。 她走到大门时,陈政泽怒吼的声音飘荡在院子里:“陈展荣,你那个贱人再来烦我一次,我就把她从楼上扔下去,和上次一样,一尸两命。” 啪地一声,手机落在石子路上,屏幕立刻出现龟裂纹。 第19章 第19章 “不乖乖女吗” 空,心里非常空,恶心,想吐,困,想睡,累,脚上像绑了铁球。 这是童夏全部的感受,路边垂着的柳树枝划过她的伤口,她连疼都没感觉到。 每往前走一步,心就往下沉一点。 她拼命往前跑,仿佛,这样可以逃避掉刚刚乱成一团的院子。 如果不是经历过相似的事情,她不会有痛到骨子里的感同身受。 当时,妈妈葬礼刚结束,童海川就带着林意住进庆市的房子里了,仅半天,妈妈的东西被清理的所剩无几,剩余几条出自老师傅手的裙子,穿在林欣身上,童海川美名其曰这是换风水。 林欣穿着那些裙子,陪童海川应酬,和童海川做。爱,故意发出大的声音,来宣示她对这个房子这房子里男人的占有。 那个时候,她太弱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受着。 现在,她羽翼渐丰,却先成了同样事件对立面角色。 这条路的公交车没什么人乘坐,童夏坐过几次,已到了和司机面熟的程度。 司机以为童夏跑着要乘公交车,便在下一站站牌那里等了几分钟。 她上车,刷卡的时候司机师傅冲她笑笑,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童夏喘着粗气坐下,身心俱疲,她闭眼靠着座椅,慢慢平复心情。 不知到哪站,童夏实在忍不住,下车对着垃圾桶哇哇吐。 祸不单行,在童夏快要把苦胆吐出来时,包里的手机响起来。 养老院保安爷爷的。 “童夏吗?你外婆出事了,摔得不省人事,快来。” 童夏一颗心终于跌坠谷底,她拦了辆车,去医院。 急救室门紧闭,保安爷爷焦急地坐在那里,见童夏过来,老人眼泪再也忍不住,颤着声音说:“孩子你来了,你外婆还在里面抢救呢。” “怎么回事啊?” 保安爷爷着急地拍自己,“就你那姐姐,今天带了一帮人去拍摄,路滑,你外婆摔了一下,本来没摔那么严重,你外婆起不来,想借点林意的力,结果她一甩手,把人甩下去了,你外婆从楼梯上滚下来,撞到头了。” “啊哟,这可怎么办啊。”保安爷爷一个劲儿地打自己。 童夏过去抓着他,强让自己冷静,“没事的,外婆一定没事的。” 她松开保安的手,缓缓蹲在墙边。 半晌,她问:“他们来了吗?” “没有。”保安说。 童夏抱着手臂,安静地等着,走廊上很静,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走廊里也很冷,像妈妈去世那天吹过来的风。 身体蹲的麻木到没感觉时,急救室的灯忽然灭掉,外婆被推出来,还在昏迷着。 “暂时没生命危险,需要住院观察,来个家属去办住院手续。”医生说。 童夏把外婆安置好,已经晚上了,她把保安爷爷送到楼下,又折回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童海川打电话。 童海川演技还是那么精湛,“什么?摔倒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严重不严重,有生命危险吗?我请个假赶过去……” 他用关怀的语气霹雳吧啦地说了一堆,童夏心凉了又凉,最后是在忍不住打断他,“爸,外婆需要交医药费,得两万元。” 童海川咳一声,“夏夏,你不是知道吗,钱都在你阿姨那里。” 童夏等童海川说完,又给林欣打电话。 林欣歇斯底里的指责:“你还有脸要钱,你外婆不知道犯了什么病,扯你姐姐衣服,现在好几家媒体拿着照片来要钱!” 电话啪一声被挂断。 童夏彻底陷入绝望中。 晚上,外婆醒来,她握着童夏的手,看着童夏苍白的脸干枯的嘴唇,满脸歉意,虚弱地说:“又连累我乖乖了。” 从被陈政泽赶出来,到现在,童夏一滴眼泪没流,这会儿,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滴接一滴的往下砸。 “没有。”她哽咽着说,“不怪你,是我没保护好你。” 老人拍拍童夏的手,“不哭,乖乖,不哭啊。” 童夏给外婆喂了点水和清粥,晚上八点,外婆再次睡着。 她看手机,上面几个未接来电,陈政泽的一个,颜辞的三个。 童夏给她打过去,颜辞几乎是秒接,“夏夏,你没事吧?” “没事。”童夏顿了几秒,“陈政泽呢?” “被贺淮新拽酒吧去了,你怎么听起来有气无力的?”颜辞问。 童夏咳一声,提高分贝,“刚睡醒。” 颜辞哦了声,“今天的事情我知道了,也怪我,反正都是误会,陈政泽他不是故意发脾气的,他妈妈去世是人为,这事一直是他的心结,所以今天就凶了点,他因为这事都给我们翻过脸,你现在有空吗?我在酒吧等你,说开了就好了。” “好,你把地址发我,我马上过去。” 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立场,童夏都得去哄陈政泽,因为,她缺那一千块钱。 酒吧离医院不到三公里,童夏扫单车去的。 路上,她在一会所门口,遇到了童海川,他拥着一年轻女孩,手搭在女孩臀部。 童夏停下来,重重呼吸几下,又往前骑行。 前方灯火通明,人群聚了又散。 陈政泽他们在一楼舞池边,一张桌子围了许多人,陈政泽坐在角落里,弓着身子抽烟,旁边亮一点的位置,坐着林意。 一桌子的人相互劝酒,但没人敢叫陈政泽喝。 他清冷那劲儿,和这酒吧喧闹的氛围截然相反。 在家里拽上天的林意,现在也像个陪酒小姐一样,看着陈政泽的脸色。 她张口要给陈政泽说些什么,他偏头冷睨她一眼,她立马住口,尬笑着喝酒。 她原本距陈正泽在的地方有好几米,但这个点,正是上人的时候,她被人群推推挤挤,距陈政泽越来越近。 林意起身接了电话,一手捂着耳朵,声音很高。 “陈政泽摆平了。” “……” 她推外婆那事,陈政泽给她摆平了。 童夏腿实在往前迈不动,转身往回走,有醉酒的人堵她,她抱着略显稚气的书包躲闪。 贺淮新先注意到童夏,他手肘撞陈政泽,示意她往门口看去。 陈政泽不耐地往贺淮新示意的方向看去,童夏小鸡仔似的,抱着书包横冲直撞,她运气好,碰到酒吧巡逻的,抓着醉酒闹事的,给她开了路。 她慌忙逃跑,浑然不知书包里掉了东西,巡逻的喊她,她也不回头。 陈政泽拎着手机过去,要走童夏掉的东西,眼睛被包装盒上的字体狠狠刺着,是曲奇饼,日期很新,今天中午的。 他瞬间明白了这姑娘是来干什么的,等跑出来后,这姑娘已上了公交车。 这时,恰巧颜辞赶到,她从车上下来,截住陈政泽,问:“童夏来了没,她刚给我打电话关系你,我给她说你在酒吧,今天是误会,让她来玩,把事情说开。” “她刚走。”陈政泽喊住送颜辞来的车,说:“跟上前面那辆公交车。” 颜辞一脸懵逼。 贺淮新也从里面出来,叼着根烟,半眯着眸子,一副痞样儿。 颜辞扯走他嘴里烟,扔在地上踩灭,“陈政泽这么慌干什么去了?” “追童夏去了呗。” 颜辞抱臂,看着逐渐远去的车,“贺淮新,你有没有觉着陈政泽对童夏有点上心。” “我又不瞎。” 颜辞挑眉,直勾勾地看着贺淮新,“那你有没有感觉我对你也挺上心的。” 贺淮新摇摇头,又摸出根烟咬嘴里,“那倒没有,哎,趁着假期你找个男朋友吧,别霍霍我了行吗?” 颜辞又抢走他的烟,打他,“抽抽抽,抽死你算了。” 贺淮新贱兮兮的笑,笑着笑着眼神就暗淡了。 颜辞给童夏打电话时,童夏以为今天的混乱会因为她的低头而终止,去的时候,特意买了曲奇带上,没曾想,混乱才刚刚开始,林意的事,是陈政泽摆平的。 童夏胸口闷疼,堵得慌,喘不过来气。 她坐在医院后门的台阶上,迎着清冷冷的月光,抽了根烟,眼泪和月光一般,无声地往下撒。 为什么,她的青春要在苦厄里来回穿梭。 忽地,烟被人拽走。 童夏一怔,抬头,丝毫不漏地对上陈政泽的目光,瞳孔里还蓄着眼泪,她眼睫一颤,两滴眼泪顺着脸庞往下滑,陈政泽的面孔彻底清晰。 陈政泽把烟扔地上,踩灭,“不乖乖女吗?” 童夏低下头,迅速把眼泪抹干净,看向别处,“乖乖女也可以抽烟。” 陈政泽蹲在童夏面前,曲奇饼盒子被他撕的刺耳响,他拿出一块饼干,递给童夏。 童夏没接。 这人混的把饼干往她嘴里递。 童夏只好接住。 陈政泽微微抬头,借着月光看她,身上脏兮兮的,眼睛红肿,小脸儿上还有泪痕,他心隐隐痛着,扯了扯嘴角,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有几个好父辈,让他说话不用看人脸色,从出生到现在没求人办过事。 所以,现在连哄女生都不会。 童夏忙了一天,闻到曲奇饼的香味,才发觉自己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她也没管什么,啃了那块饼干。 等她吃完,陈政泽手背碰碰她膝盖,“上午的事情,抱歉。” 收了往常的吊儿郎当,语气郑重认真。 童夏一惊,他能追到这儿已经算是奇迹了,没想到还能道歉。 “没事,我也有错。”童夏话落,鼻尖更酸了,眼泪又渗出来。 陈政泽抬手给她擦眼泪,动作温柔的他自己都没想到,月光把两个人的影子团成一团。 “来医院做什么?”陈政泽问。 “外婆生病了。” 陈政泽拧了下眉头,“严重吗?” 童夏沉默两秒,“不严重。” 第20章 第20章 “我在门口” 一顿饭吃的安静极了,一天发生这么多事,童夏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啃完那块饼干后,胃里有了点东西,又想吐,一小碗粥喝的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即使吃不下,她也握着调羹安静地等陈政泽吃饭。 医院附近的餐馆,食客群体大多是患者家属,可能是染了病痛的苦楚,这餐馆里很安静,只有碗筷碰撞的声和吃饭声,还有时不时地叹息声。 陈政泽也没吃多少,见童夏捏着调羹发呆,那双大眼睛恨不得看进碗里了,于是敲敲桌面,“走吗?” “好。”童夏起身,“我得回医院了。” “嗯。”陈政泽跟着她往医院门口,说:“我们不着急出去玩,你忙完了再来。” “谢谢。”童夏缓缓道。 她现在真的缺钱,外婆这情况不知道要住院多久,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从某方面来说,陈政泽算是在救外婆的命。 陈政泽勾唇,“有事打电话。” 童夏在大厅里坐了会儿,确定陈政泽走远后,她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个瑜伽垫和一个便宜被褥,晚上在外婆床边打地铺用。 等再返回时候,原本冷清的病房,挤满了人,林意团队的人,病房里架着台相机,在拍摄林意照顾外婆的视频。 林意接过助理削好的苹果,切了一小块,硬塞进外婆嘴里,明明对病床上的老人厌恶的要死,却还硬挤出温柔的笑。 童夏看着恶心,她走过去,拿掉林意手里的苹果,“医生交代过,九点后不能再吃东西了。” 林意瞪童夏,“起开。” 童夏口吻平静,“是在直播吗?要我给大家说一下真实的情况吗?” 林意气的不行,咬牙切齿,“童夏,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童夏无声地吐了口气,“姐,我外婆真不能再折腾了。” 这时,老人扯扯林意的衣角,“不用管她,拍完再说。” 一句话,喘了三口气才说完,说完后就一个劲儿地咳嗽。 林意见这状况,紧忙拉着凳子往后挪,生怕沾染上什么疾病,她伸手,助理将一片湿巾放她手上,林意用湿巾反复擦着手。 等团队的人收拾好相机支架,林意带着口罩鸭舌帽走了。 “拍就拍了,你给他们计较什么?”外婆摩擦着童夏的手背说。 “外婆,我不想回去了。”童夏平静地看着外婆满头的白发,“等你出院了,我们就走吧。” 她真的害怕,子欲养而亲不待。 外婆看着童夏沉思许久,最后说了个好字。 手机震动了两下,童夏点开看,陈政泽发了两条消息。 【306病房是吗?】 【我在门口,方便的话,出来下。】 童夏拿着手机出去,陈政泽拎着两个购物袋,单手抄兜贴门站着。 “你怎么来了?”童夏问。 陈政泽把购物袋递给她,“赔你的衣服,还有一些随便买的东西,用不着的直接扔了。” 长时间孤立无援的状态,这一刻,被陈政泽轻而易举地打破,童夏不得不承认,陈政泽并非外在看起来那样冷硬野蛮,他其实是个温暖且心思细腻的人,就像那一头桀骜不驯的银发,摸起来,是软软的。 “谢谢。” 陈政泽吊儿郎当地嗤笑一声,“这俩字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童夏疲惫的小脸挤出一丝笑容。 陈政泽勾唇,算作回应,扭头走了。 童夏拎着沉甸甸的两个大购物袋回病房,外婆还没睡着,问她买的什么。 童夏说一个朋友送的,她把购物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往桌子上放,两套衣服,一套她穿的,一套老人睡衣,布料的触感很好,logo绣在不显眼的位置上。 另一个购物袋,是洗漱用品,充电器充电宝,还有一个玩偶熊,长得有点呆呆的,模样有些搞笑。 童夏弯弯唇,沉重的心情放松了些。 外婆弯着眉眼说:“舒澈送的吗?” 童夏摇头:“不是。” “那你这朋友还挺贴心的,丫头,人家对你好,你也要对人家好,知道吗?” 童夏捏着那软乎乎的玩偶熊,“知道,你从小就这样教育我。” 童夏躺在地铺上,抱着那个玩偶熊失眠,她看着窗外一栋灯火通明的大楼失神,她和陈政泽之间的关系,命运早就安排好了。 早上,童夏被外婆的咳嗽声吵醒,她睁眼反应了片刻,紧忙起来照顾外婆。 医生过来查房,外婆问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温和道:“你脑子里的淤血还没清干净呢,得住一段时间。” 外婆喃喃道:“那得花老多钱了。” 童夏安慰她,“没花多少钱,我现在能挣钱。” 早饭过后,养老院的保安爷爷拎着水果过来,他和外婆聊天时,童夏去翻看手机消息,手机从一早就震动个不停,此刻满屏的红气泡。 群里,朋友圈,好友聊天页面上到处都在说高考分数的事。 童夏一拍脑门,今天是高考出成绩的日子,给忙忘了。 舒澈也发来消息:【宝贝,查分数了没,我已经查完了,586,刚好够用,抽烟表情.jpg】 童夏回她:【我还没查。】 舒澈秒回:【赶紧查查。】 童夏:【好。】 论人生中重要的时刻,高考查分应算一个, 童夏吐了口气,带着手机往楼道走去,点开网页,输入相关信息,又吐一口气,屏息,点击提交,楼道信号不太好,网页上的圈圈一直在转,她安静又轰轰烈烈地等待着,五秒后,网页上的字,从上往下逐渐清晰。 她视野从上往下扫,却只能识别出那两行字。 童夏 736分 安静三秒,心猛地一颤,瞬间泪崩。 动荡不安的青春,终于迎来了独属于她的辉煌,无数个咬紧牙关孤立无助的日夜,随着高考这张试卷落幕。 医院住院部楼道的早晨,格外安静,没有家人激动的呐喊声,也没有相互对视的喜极而泣,更没有为她骄傲的承诺。 她坐在台阶上,抱着膝盖,笑声和哭声交织在一起。 廉价的文具,洗到发白的校服,日复一日的坚持,为她迎来了高考的加冕日。 她一个人,活成了一支队伍。 童夏急匆匆地跑进病房,胸口起伏着,脸上挂着许久不见的雀跃,兴奋道:“外婆。” 外婆抬头看,她笑着说,“736,第一。” 外婆静止片刻,随后捂着嘴巴,眼底红了一片,激动地摆手,“给外婆看看。” 童夏再点开手机,才发现教育考试院早早发来的短信。 老人拿着手机,逐字逐句看那条简短的短信,“是,是第一,是第一,丫头,要苦尽甘来了,好好好,好事。” 外婆开心的语调中带了哽咽,整个人语无伦次。 “外婆,我是不是变强了?”童夏红着眼睛问。 “我丫头一直都很棒。”外婆伸手,“过来外婆抱抱。” 舒澈觉着等童夏分数快等一个世纪了,实在忍不了了直接弹个视频过来,接通,她激动的声音响彻整个病房,“查了没有啊?急死我了。” 童夏笑,“查了,736,状元。” 一向野的没边的舒澈哇一声哭出来。 童夏也跟着哭,看着屏幕哽咽道:“舒澈,你别哭啊,你还要比赛,眼睛肿了怎么办?” 良久,舒澈断断续续道:“他妈的,童夏你给我记住了,你这状元当之无愧,妈的,永远不要放弃,永远向上,永远昂扬。” 童夏户籍还在县城高中,在庆市算是借读,庆市班主任是安锦旧友,问了童夏的分数后,欣慰的冒眼泪,也尊重童夏的意愿,不在班级群里公布童夏的分数。 童夏每次考试都控分在倒数第三名,所以这次名为童夏的理科状元,没几个人会想到她。 等激动完,舒澈凑近屏幕仔细瞅了瞅,随后立即察觉到不对劲儿,警惕道:“你们是不是在医院?” “是,外婆生病了。” “严重不严重?钱够不够,我上笔奖金刚发下来,给你转过去。” “不用。”童夏说,“就小毛病,过两天就出院了,“学校应该会给我发奖金,到时候我把你的欠款一块还了。” “管的还挺宽,你管好自己吧。”舒澈扭头看门口说了几句话,又看向屏幕对童夏说,“不说了,教练骂我呢,让我睡觉。” “好,加油。”童夏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干他妈的!”舒澈气势十足。 只拿钱不工作,童夏良心受谴,于是以最快的速度给外婆找了个护工,不是专业护工,是保安爷爷的老乡,一直在庆市做保洁,最近失业了,保安给推荐过来了,阿姨人厚道,没多要钱,且她在附近的安置房住,能给外婆做一日三餐,童夏应下。 颜辞在四凉群里艾特所有人,问大家都考的怎么样,巧了,一堆700多分的。 童夏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的真实分数,谎报了个分数——536。 群里瞬间安静了。 颜辞看着童夏发过来的分数腾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我靠我靠,完了,童夏这分数怎么给我想象的不一样,她身上那气质,一看就是就是学霸,怎么是这么个分数,不会伤她自尊心吧,哎呀,早知道不问了,我苦读寒窗十几年,就问了这么一次分数,貌似……还伤害到了夏夏……” 陈政泽手机页面已经切到京市536分数段大学上了。 片刻后,四凉群里又弹出条消息:【我还挺高兴的。】 颜辞这才放心地打开话匣子,说晚上聚餐,她这个导游必须去。 童夏回复好。 贺淮新滑动着手机幸灾乐祸,“于校长头顶上那几根毛,这一次估计要掉光了。” 颜辞:“为什么?” “朝市的理科状元在咱学校,但。”贺淮新故弄玄虚地顿片刻,“没考过庆市的理科状元。” 陈政泽一嗤,“新鲜,头一次。” 贺淮新又卖关子,“哎,你们知道庆市的理科状元叫什么名吗?” 颜辞扔过了一个抱枕,“你再跟尿不尽似的,说说停停,我砸死你。” 贺淮新躲过抱枕,“童夏。” 第21章 第21章 “你最好没有” 下午,童夏回去收拾换洗衣物,试了几次门锁指纹密码,均提示错误,或许是林意因外婆摔倒而形象受损,或许是因昨晚她对林意展现了怒气,总之,她进不去家门了,可笑的是,这房子,还是妈妈安锦的。 换做别人,现在可能一脚拽门上了,但童夏永远对报复这事冷静的可怕,她站在小区楼下,抬头无波无澜地看着那扇窗户,在想,以后她杀回来的时候该是什么样儿的。 童夏乘公交车去便利店,收了之前放在那里的两套衣服,这便利店是一个奶奶的,童夏之前在这兼职,她暑假去国外帮女儿带孩子去了,走之前委托童夏帮忙看店,让她有空就帮她开张开张,这奶奶是看着安锦长大的,说是让帮忙看点,实则是让童夏有个去处,不必时刻忍受林欣那副虚伪嘴脸。 她在小店上完今天的家教课,带着换洗衣服去医院,陪外婆吃完饭后,童夏骑单车去附近的酒吧。 陈政泽他们定的是包厢。 童夏拉开门的刹那间,敲人耳膜的电子音从屋内泄出来,里面一堆人,有坐着聊天的,有站着摆弄酒的,中间站着三个穿黑衣服的男生,拿着话筒,摇晃着身体,唱那首比他们年龄还大的歌,刀郎的《情人》。 有一个银发的男生,童夏视线一下子被吸引,往他身上多看了几眼,莫名想陈政泽唱歌是什么样儿的。 他嗓音好听,唱歌也应该会好听。 忽地,后背被人撞了下,童夏扭头看去,陈政泽双手抄兜站在她身后,懒懒散散地睨着她,“看什么呢?” 颜辞看一眼尽情唱歌的岳朋,哈哈笑两声,“夏夏,你不会把唱歌那人认成陈政泽了吧?” “没有。”童夏说。 陈政泽胸膛又撞她一下,俯身,凑近她,一字一顿,“你最好没有。” 童夏咽了下嗓子,不明他这是什么态度,都是银发,就算认错了能怎么样呢,关键是他也不会认错啊,陈政泽身高比唱歌那人高,肩旁比那人宽点,腰……好像也比那人窄一点。 颜辞挽着童夏去沙发那边坐,贺淮新关了音乐,调侃道:“哟,练业务呢?” “泽哥,新歌。”包厢里的人纷纷打招呼。 同时也看站在陈政泽身边的童夏。 颜辞给包厢里的人介绍童夏。 服务员来送酒和水果,陈政泽抬抬手,一服务员过来,他偏头给服务员说两句,服务员出去又拿了一筐别的饮料进来。 “第一杯酒,紧扣主题,敬我们的最高分,泽哥!” 众人过来给陈政泽碰杯,有人说:“泽哥,你说你高考要是没提交交卷,咱朝市状元非你莫属。” 童夏一怔,提早交卷? “就是,泽哥可是凭借自身实力拉高学校平均分的人。” “你说咱泽哥这张脸,配上吊炸天的成绩,得迷死多少妹子。” 陈政泽酒瓶碰碰桌面,啧一声,“别废话了。” “喝喝喝。” 童夏端起酒杯凑近鼻尖闻了闻,味道清新,不像是酒,正要往嘴里送,陈政泽毫无征兆地给她碰了下杯,碰杯时,他杯子矮与她的酒杯。 童夏不解地看他,“怎么了?” 他勾唇,“恭喜。” “恭喜什么?” “高考结束了。”他仰头,一口闷了杯内的酒,随后把酒杯往茶几上一撂。 模样又痞又帅。 童夏慢慢品尝着酒杯里的液体,不像是酒,更像是冰果茶,挺好喝的。 喝了一圈酒后,这帮人彻底嗨起来,颜辞拿着话筒给岳朋battle,眼神动作都指向童夏,童夏像个迷妹似的给她加油,她坐在那里,颜辞看她的时候她回她微笑,和众人一起给她鼓掌。 贺淮新拎着酒杯在和其他的人聊天。 陈政泽站在吧台中间调酒,几个男孩子围着他谈笑,他偏头听着,偶尔勾唇回应一下。 颜辞唱完歌去陈政泽那里拿了两杯酒,端过来给童夏一杯,很好喝,有果香也有薄荷凉,沁人心脾,让人当下时刻只想沉浸在手中的液体里,这杯酒,打破了童夏对酒都是辣的烧心的这一刻板印象。 “挺好喝的。”童夏说。 “陈政泽调酒一绝,一般人喝不上。” 确实一绝,像他这个人一样,勾人心魂,想不断续杯。 童夏低头又喝一口酒后,问颜辞:“刚刚听他们说,陈政泽提前交卷了,为什么啊?” “陈爷爷生病了。”颜辞说。 童夏点点头,不再多问什么,只是觉着,陈老爷子在陈政泽那里非常重要。 后来不知谁组了个游戏,唱歌,随意歌曲,谁唱到塌房明星谁就喝,不能喝的,可以找人帮喝。 听到’帮喝‘俩字,童夏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抬头幽幽地看了眼陈政泽那头张扬的银发。 陈政泽撩起眼皮往这边瞥一眼,恰好撞上童夏视线,他就保持看她的姿势,眼神说不清道不明。 童夏觉着这游戏比玩骰子输的几率还要高,就没玩。 包厢里大多数人都参与游戏了,童夏坐在那处不太合适,她过去吧台坐。 陈政泽把烟扔进酒杯里,猩红的烟头刺啦一声灭掉,他说:“这次学乖了?” 童夏抿唇笑笑,认真嗯了声。 陈政泽扔他一个筛蛊,“教你几招。” 在陈政泽的指点下,童夏确实掌握了点关于掷骰子的技巧和阴招儿。 他指尖点着玻璃杯身,下巴一抬,“玩一局。” 童夏人聪明啊,升级了下陈政泽教给她的阴招儿,第一局就打压了陈政泽。 陈政泽挑眉,睨着她,慢条斯理道:“童夏夏,你确实聪明。” 童夏也看他,他扬着的眉眼,勾着的嘴角,圈酒杯的姿势,无一不表明着这个人的坏和嚣张,放在校园里,很难把他和’好成绩‘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但,他高考成绩无疑又让她解锁了他的另一面,她淡笑,“你也挺聪明的。” “不像好学生是吧?” 童夏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喝了口酒,指尖按着骰子把骰子拨到1那面,“喝酒抽烟打架,和我学不学习,是两回事。” “没必要荒废生命来装逼。” 这句话,几乎震耳欲聋。 童夏沉默着,品尝着杯里叫不上名来的酒,陈政泽这人,他拎得清,且内核远比她想象的丰富,像他调的酒一样,每入一口,便尝一层感觉。 沉默了会儿,陈政泽问:“你外婆这么样了?” “好点了。” “有人照顾吗?” “有。” “有想报的学校吗?” “没想好。” 颜辞不知输了多少局,一身酒劲儿跑过来,抱着童夏撒娇,“我唱的全是塌房的,妈的,有的塌的连地基都没了。” 童夏揽着她,“难受吗?要不要我去给你要点解酒的东西?” “还好。”颜辞看着童夏笑,“抱你一会儿就好了。” 陈政泽问:“贺淮新呢,没帮你挡挡?” “他就是一傻逼。”颜辞怒骂。 陈政泽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泽哥,过来给我们搅搅风水呗,马上输的裤衩子都没了。” 陈政泽咬着根烟过去,踢一脚贺淮新,“给颜辞整点解酒的。” 贺淮新又拍拍旁边的岳朋,“去。” 岳朋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屁颠屁颠地出去要解酒药和解酒茶去了。 陈政泽拿走贺淮新手里的筛蛊,“你他妈就作吧。” 贺淮新沉默喝酒。 童夏喂颜辞喝解酒茶,耐心地和颜辞聊天,颜辞给她说了很多学校的事情,说她要报新闻专业,辅修外语专业,但这两个专业她都不喜欢,童夏问她不喜欢为什么要报,颜辞说是秘密,童夏没多问,只说大学专业还是挺重要的,劝她慎重选择。 童夏看着人群里勾肩搭背的陈政泽和贺淮新,问颜辞:“你和陈政泽贺淮新,是从小就认识吗?” 颜辞点头,“嗯,他们是男孩子,野的没边,我小时候不给他们玩,后来我父亲去世,一些男孩子总欺负我,我妈妈就让他俩在学校照顾着我点,他俩就一路罩着我到现在。” 颜辞说话的语气,以及眼里的光,明显地暗下去了,童夏觉着自己说错话了,低声道歉。 “没什么,很早的事情了。”颜辞用力,抱童夏的力道更紧,仿佛在找安全感。 岳朋来这边好几次,一会儿给颜辞送水果的,一会儿给送蜂蜜水的,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想追颜辞。 包厢里,就数贺淮新玩的最嗨,他从头到尾都没来关心过颜辞,但童夏看着他那样儿,总觉着他在故意调动自己,让自己兴奋起来,不是真高兴。 陈政泽好像喝了许多酒,这会儿人坐在地毯上,后背靠着沙发,一只腿曲着,垂着眼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童夏觉着他此刻特别孤独颓败,整个人是失落的,像打了败仗。 颜辞醒酒醒的差不多后,童夏拿手机给陈政泽发了条消息:【醉了吗?胃疼吗?】 三秒后,陈政泽看过来,眸色温柔了些,对口型说’没有‘。 但依旧不是那么开心。 童夏忽然想到,他也没了妈妈,今天是高考出分的日子,要分享的那个人,也不在他身边。 陈政泽把头靠在沙发上,睁眼看着上面一缕白色的光,有灰尘浮在那里,随着光线缓缓流淌,他重重地吐了口气,胸口依旧闷。 蓦地,一张乖巧地脸闯进他视线,隔断刺眼的光线,以及光线里的灰尘,童夏站在沙发后,轻声细雨道:“要喝解酒茶吗?” 陈政泽喉结重重滚动了下。 第22章 第22章 他说管着他 陈政泽保持手肘撑沙发,抬头往上看的姿势,他没立即接那杯解酒茶,思绪还被某个问题困住,胃里的东西忽然往上涌,胸腔起伏了下,他身子立即往前探,拿起手边的垃圾桶抱着吐。 周遭的电子音和喧闹声恨不得把房顶掀翻,加之陈政泽也不是那种哇哇大吐,因而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上身抽动了两下没吐出什么东西,眼角泛起泪花。 “童夏夏,帮我拍一下。”陈政泽拧眉头道。 童夏其实很不理解为什么陈政泽莫名提出了这个要求,只是觉着他脸色难看,明显的在忍着不适,便顺从他的要求,避开人群,绕道去颜辞那边拿手机。 然后,打开相机,半跪在陈政泽面前,咔嚓,拍了张照片。 这一声咔嚓,引来了数道目光,一群男生的脸色都是’泽哥什么时候换的调情方式‘般的懵逼。 陈政泽眉头皱的更深了。 童夏把拍的照片递给他,“拍好了,你看看行不行?” 陈政泽失笑,扶额无奈,这姑娘刚刚玩筛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聪明劲儿哪去了,他说拍一下,是拍一下他的后背,让他好歹吐出点什么东西,不那么难受,她倒好,拿相机,给他拍了一张。 他端起桌上的解酒茶喝了点,胃里好受了些,视线落在她手机屏幕上两秒,然后就看见了他从小到大最丑的一张照片。 “不行。”陈政泽语气冰冷。 童夏低头端详那照片,不丑啊,挺帅的,侧颜堪称完美,尤其配上银发,简直像个妖孽。 她下意识看向包厢里另一个银发男生,那男生正好侧对着她,他侧颜就不如陈政泽立体,童夏又漫扫包厢内的人,只有贺淮新颜值能和陈政泽pk下,其余的,背景墙作用。 陈政泽见童夏正心不在焉地看别的男生,抬脚碰她脚腕,“说了不行没听见?” 童夏看他,“我不太会拍照。” 陈政泽一嗤,“会拍背吗?” 哈? 哦。 童夏脸唰一下红了,原来刚刚说的是拍背,她还傻傻的跑过去拿手机拍他…… 她起身,站在陈政泽一侧,给他拍背,拍了几下见这人没动静,便主动问道:“这力度可以吗?” 童夏温热柔软的手掌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那股温热,从后背往里绵延,一直到心脏最深处。 “可以。”陈政泽端杯子把剩余的解酒茶喝完。 童夏见他没要继续吐的意思,便问他,“还想吐吗?” 他勾唇一笑,“不想,被你拍好了,谢了。” 童夏抿抿唇,收回手,轻声提醒他,“你看着快醉了,一会儿别喝酒了。” “童夏夏,我管不住自己。”陈政泽架在沙发上的手拎着玻璃杯,吊儿郎当的。 “那我提醒你?”童夏试探性地说。 陈政泽微点头,“成啊。” 颜辞缓过来后,过来找童夏玩,她胳膊肘撞撞童夏,挤眉弄眼地调戏她,“和陈政泽腻歪完了?童夏夏导游。” “没有,他刚刚喝醉了,让我给拍一下,是拍后背,我以为是拍照……”童夏低头抿了口杯里的东西,才发觉喝错了,是烈酒,火辣辣的,没陈政泽调的酒好喝。 颜辞捏童夏的小脸,“童夏夏导游啊,无论是拍照还是拍背,换做其他女生,早被他轰出去了,还有,他千杯不醉,要是醉,也只能是他想醉了,给酒精无关。” “什么意思?”童夏有些不理解。 “你慢慢就懂了。” 后来,氛围也不知道怎么变煽情的了,大家以茶几为中心,懒散地坐着躺着,乱七八糟地聊着,什么话题都聊,聊高中老师的外号,聊高中的窘事,聊喜欢的人,聊大学专业,聊未来,聊梦想。 有豪情壮志,也有丝丝遗憾,但都挡不住这群少年举杯狂欢。 这个时候,大家满眼都是未来,是希望。 连童夏都被感染地花了点时间去幻想未来。 谁也没察觉曲折的命运悄无声息地向他们伸手了。 酒下去的很快,这会儿聊的话题太具有吸引力,引的人情不自禁地想举杯敬一敬,童夏喝了半杯,颜辞喝好几杯,那喝酒架势,明显是奔着把自己灌醉去的,贺淮新喝的也挺猛,童夏怕一下都醉了她一个人招架不住,毕竟晚点还要回去照顾外婆。 她拦颜辞酒,颜辞紧紧攥着酒杯不丢,委屈道:“干嘛不让我喝,我都成年了。” 童夏不擅哄人,只干巴巴地说,“再喝就醉了。” 颜辞怔怔地看着童夏,最后妥协,随童夏拿走酒杯,她窝在童夏怀里,困倦地说着心底的悲伤。 “我只给你说我爸爸去世了,但没给你说他是怎么去世的。”颜辞指尖缠绕着童夏的发梢。 “怎么去世的?”童夏温和的语气中掺杂着几丝难过,对颜辞而言,她是很合格的听众和诉说对象。 “维和行动,牺牲了。” 童夏呼吸停住。 颜辞看一眼死命拼酒的贺淮新和陈政泽,眼泪从眼角滑下来,落在童夏怀里,她声音有些哽意,“贺淮新的。” 她顿了顿,似乎是在咽下阻止呼吸的难过,过好几秒后又继续说,“贺淮新的爸爸妈妈也是。” “童夏,贺淮新和陈政泽他们一早就打算好了去军队,大学去国防大,我知道。”她哽咽加重,“我知道不让他们去很自私,但我真的怕了,我爸爸还有贺叔贺母牺牲的时候,都很年轻。” 颜辞头埋在童夏怀里,身体起伏着。 童夏抽纸给她擦泪,无声沉默着,过好久,她后知后觉想到上次司机说陈政泽家庭不和睦的事儿,便问颜辞:“陈政泽的妈妈也是这样走的吗?” “不是,黄阿姨是被人从楼上扔下去了。” 陈政泽的妈妈姓黄。 被人从楼上扔下去了。 扔下去了。 童夏全身僵硬,良久,她像机器似的,机械地转头,看向被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簇拥着的陈政泽,他面向她,眼睛里有黑曜石般的光,以及别人不能沾染分毫的骄傲,整个人耀眼到刺目,正如她对他幻想的成长轨迹一般。 颜辞断断续续呢喃了很多东西,她说陈政泽偶尔会非常恶心,因为以前的烂事,她还替陈政泽给自己道歉,说那天陈政泽和她发生争执不是故意的,要是陈政泽讨厌她,她不可能出现在她视野内的。 所以千杯不醉的陈政泽,刚刚恶心是因为以前的破事? 而她送的解酒茶,缓解了他的落寞孤单? 但陈政泽,你知道不知道,我才是那个来刀你的侩子手? 颜辞醉酒后的话语,无疑给童夏炸了条深渊,那是他们三人走过的路,她不敢多看,也不敢深想,只是胡乱地端起酒杯,喝了一整杯淡黄色液体。 胃里立刻烧起来,这股子烧意不断往上蔓延,烧的她大脑一片空白。 陈政泽抬眼往这边看时,最后一口酒顺着透明玻璃杯滑进她嘴巴里,她嗓子滚了滚,液体流进身体里,他来不及阻止,走过来,看了眼空了的玻璃杯,啧一声,“知道这是什么酒?” “烈酒。”童夏仰着头看她,酒劲儿开始往她脸上浮现,但她意识是清醒的,无比清醒。 “知道还喝?”陈政泽语气有些恼。 童夏眼角一红,“喝了才知道的。” 这模样,委屈极了。 陈政泽嗓子眼里责怪的话又灰溜溜的消失,他蹲下,不再居高临下地看她,“难受吗?” 童夏摇头,嘴硬,“不难受。” 颜辞有了些动静,小脑袋动动,露出眼睛看陈政泽,“我难受,我他妈的贼难受,我想我爸了,我从小就被他凶成绩不好,高考我考好了,他为什么不给我签试卷了?” 陈政泽敛着眉眼,大手揉着颜辞的后脑勺,一眼不发,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 童夏抱着怀里的柔软的姑娘,心软的一塌糊涂。 如果这个夜晚包厢门不曾被拉开,外面光不曾泄进来,林意不曾带上门进来隔断外面的光。 她和陈政泽贺淮新还有林意的关系,或许会因为颜辞醉酒后喃喃自语坦露的秘密而改变。 林意进来时,童夏和她的目光撞在一起,眼睛里的温柔逐渐坚硬,消失,最后只剩下一片冷。 而林意看童夏的眼神,从错愕变为愤怒,最后一直愤怒地看着她,因为陈政泽的存在,她不得不微笑着恼怒她,童夏觉着,她这表情丑极了,所以看着很爽。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从这一刻眼神的对视开始。 陈政泽注意力都在童夏和颜辞身上,丝毫没注意到包厢进人了,林意第二遍喊她时,他才抬头往声源处看,淡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过来找你玩啊。”林意语气俏皮。 陈政泽没吭声,只是淡淡地扫了童夏一眼。 有人喊林意过去玩,她媚笑,冲那人摆摆手,说一会儿过去。 “这么离不开泽哥,你干脆长泽哥身上得了。”那人调侃。 众人笑。 陈政泽回头看,打算喊贺淮新把颜辞送楼上套房去,不料贺淮新早喝趴下了,陈政泽拧眉头,找几个还算清醒的人把贺淮新给扛进楼上房间了。 今天来的姑娘本来就没几个,这几个中,童夏还算清醒,陈政泽让她去收拾颜辞的东西,童夏去收颜辞东西的时候,林意也跟了过去,压着声音咬牙切齿道:“什么时候认识的陈政泽?” 第23章 第23章 爱破碎的你 颜辞性格大大咧咧的,但挺精致一姑娘,吧台一角散落着她的口红粉饼还有几对耳钉等一些小玩意儿,童夏仔细地收拾着,对林意恼怒的发问充耳不闻。 陈政泽离他们不远,林意不敢对童夏做些什么,耐着性子又问了句。 童夏收拾完颜辞的东西,缓缓抬头看林意,目光平静且淡定,很轻的语气,“有几天了。” 林意看着童夏这幅淡定样儿,瞳孔猛地紧缩下,一直以来,她都视童夏为对她言听计从的狗,如今有些东西脱离控制,她又怒又慌,咬牙切齿:“贱人,你是想死吗?” 童夏没再搭理林意,拎着颜辞的包包和外套过去,蹲在颜辞旁边,温柔地给她穿上外套,之后抬头看陈政泽,“走吧?” “好。”陈政泽自然地接走童夏手里的包。 这一幕,自然的像是处了很久的小情侣,陈政泽什么时候给别的女人拿过包? 林意恨得手指尖攥进手掌心里。 童夏搀扶着颜辞去楼上,陈政泽在另一边虚扶着颜辞,快出包厢门时,林意强维持着笑去帮忙,她身上的香水味太重,颜辞不习惯,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抬头看林意,愣两秒后甩开林意的胳膊,“你别碰我,我要夏夏扶。” 陈政泽这才抬头看一眼林意,“工作的事找粱秘。” 林意截住陈政泽,眼睛红了一片,“陈政泽,我只有工作上有问题了才能找你是吗?” 颜辞身体滚烫,童夏也不想跟林意多说些什么,搀着颜辞往前走没停留,电梯离得近,她和颜辞进了电梯后,没等陈政泽,直接关了电梯上去了。 陈政泽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愿意给林意三分面子,前提是在他能容忍的范围内,现在林意拎着包没眼色地截住他,戳到他怒点了,他说:“不然呢?和你调情?” “陈政泽,陈爷爷是想让我们在一起的。” 陈政泽冷嗤一声,看了眼关上的电梯门,嘲讽:“你成年了吧?” 童夏把颜辞扶进房间里,满头大汗,短短几十米的距离,走了好几分钟,童夏被晃的恶心,人也逐渐恍惚,她坐在地毯边大喘气。 颜辞抱着她的胳膊撒娇,看的出来,是想爸爸了。 陈政泽进来,随手把包包扔进沙发里,“颜辞挺喜欢你的。” “她喝多了。”童夏说,“要喂点解酒药吗?” “不用,她睡会儿就好了。” 童夏点点头,动作有些机械,眼底逐渐迷茫起来,胃里烧烧的,意识朦朦胧胧的,眼角脸蛋儿比平常红一些,像颗成熟的水蜜桃。 颜辞睡熟后,抱童夏没那么紧了。 陈政泽走过去,拽着童夏的胳膊,不费劲儿地把人拎起来,“醉了?” “没有。”童夏呼了口气,慢慢道:“就是有点蒙蒙的。” 陈政泽睨着她,嗤笑,“话挺醉的。” 童夏仰头看他,眸子里疑惑重重,似乎在理解他说的话。 陈政泽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一眼,颜辞妈妈的电话,他接通,语气比往日正经。 童夏身体越来越轻,腿发软,身体不受控地往下坠,她下意识想抓陈政泽的胳膊支撑自己,但身体坠的快,没抓住,人整个跌坐在他脚边。 太累了,哪哪都累,童夏索性坐在柔软的地毯上休息。 陈政泽听着电话,一直嗯嗯嗯的,很催眠,童夏眼皮愈发沉重,她想睡,但她不敢睡,外婆还在医院。 陈政泽挂断电话,腿碰碰她肩旁,勾唇嘲讽,“威士忌喝一杯,你也是个人才。” 童夏淡淡地嗯了声,神情蔫蔫的。 陈政泽长手一身,把桌上的购物袋勾走一个,然后蹲在童夏面前,扭头命令她,“上来。” “你要背我吗?”童夏揉揉困倦的眼睛。 “不然让你自己爬出去?”陈政泽语气含笑,话说的很恶劣。 童夏问:“你背我去哪?” “开房。” “我还没成年。” “那你喝酒?” 童夏意识还算清醒,慢半拍地理解陈政泽的话,“我都说了没看清。” 陈政泽扬眉,“哟,给我发脾气呢?” 童夏低声说:“没有,我已经喝过解酒药了,马上就清醒了,你去忙吧,等会儿我自己走。” 陈政泽没站起来,耐心不似刚才,“吵醒颜辞你哄?” 原来是不让自己吵醒颜辞啊?童夏心忽然往下沉了点,她两手抬起圈着陈政泽的脖子,陈政泽单手抓着她纤细的手腕,把人背起来往楼上走。 纸质的购物袋随着他们走动的动作哗哗作响,童夏觉着很吵,问他:“你拎的是什么?” “洗漱用品。” “拿这干什么?” “给醉鬼用。” 童夏意识比刚刚清醒,她问:“给我用的吗?” 陈政泽淡淡地嗯了声。 童夏呼吸着他的味道,眼睫湿漉漉的,沉默良久,忽然叫了声陈政泽。 陈政泽听出她嗓音里的哽意,定住脚步。 童夏原本梗着脖子,尽量让自己和他少接触,坚持了一会儿,脖子酸痛的像落枕,她自暴自弃地趴在陈政泽肩上,人软的一塌糊涂,喋喋不休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陈政泽扯了下嘴角,眉头轻轻皱了下,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顺着她的话想了两秒,确实没必要背着她上来烦自己,酒店工作人员多的是。 “不知道。”他如实回答。 “陈政泽,你知道吗,很多人都说我长的乖,听话,是个善良的人。”童夏吸了下鼻子,低声继续说:“但其实不是,我是一个特别烂的人,我一无所有,报复心还特别特别重。” 她把特别两个字咬的很重,仿佛这样,就能做实她说的话。 陈政泽以为她是说醉话,没吭声。 童夏又补了句:“所以你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被我的外表迷惑。” 陈政泽轻嗤,“你想报复我啊?” 童夏眨了下眼睛,两滴泪水砸在陈政泽肩上,她抬手去擦拭,泪水却浸在他衣服里,晕染出一个云朵图案。 陈政泽揽着她的小腿,把快掉下的她往上放了放。 童夏稳稳地趴在他坚硬踏实的脊背上,暖暖的。 过了好久,快到房间时,童夏忽地说:“我不知道。” 陈政泽也不知道她说的哪门子话,只是觉着这姑娘今晚情绪一路下滑,这会人难过极了,淡声安慰她,“人都是多面的。” 童夏垂着眼,语气失落,“是啊,人都是多面的,怎么非得给你阴暗面呢?” 本来,她可给他的东西就不多。 “嘟囔什么呢?”陈政泽把她扔在沙发上,纸质购物袋扔她旁边,随后拽了颗桌上的提子,仍嘴里漫不经心地嚼着。 童夏看着他漆黑眸子,觉着心被钝刀磨着一样疼,眼里的泪水越蓄越多。 陈政泽皱眉,弯腰拿一颗提子扔给她,语气恶劣,“再哭,把你扔大街上。” 童夏手背用力地抹了下眼睛,捡起腿上的那颗提子,握在手心里,垂着眼静静地看地面。 “有事打前台电话。”陈政泽说完转身往门外走。 童夏才发觉他专门给自己开了间房间,这样规格的房间,价格肯定贵得离谱,她下意识拒绝,陈政泽定在门前,把门完全拉开,“那你自己走回去?” 童夏站都站不稳,当然不可能走回去,她央求:“你能不能把我扶到楼下,我打个车走。” “我给医院打过招呼了,你外婆今晚有人照顾。” 童夏茫茫然的,身体却完全僵硬,呆呆地望着门板,那道门合上好久后,她才收回视线,双手捂着眼睛,泪水从她的指尖划过,她颤抖着身体说:“陈政泽,对不起。” 包里的手机响个不停,童夏叹了口,艰难起身去包里掏手机,林意的电话。 童夏没接,把手机调了静音,又点开浮着红色数字26的微信,舒澈发了三条消息,两张图片,一行消息。 照片是舒澈布满茧子的手掌。 她问:【茧子又厚了,是不是特别丑?】 童夏弯弯唇,回她:【是勋章,不丑。】 舒澈秒回:【摸头,回来给你带金牌,乖乖等我。】 童夏回:【好滴,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熬夜。】 舒澈发了个的’嗯嗯‘的表情包。 另外23条消息,林意的信息,最上面几条消息是她没接到的语音电话提示,后面是林意的各种谩骂诋毁,童夏一条一条过着,林意骂她是婊子,不要脸,贱人,赔钱货,说她妈妈是小三,生的女儿也是三。 这些话童夏日复一日的听着,她再次回到庆市时,每天都小心翼翼地活着,努力干家务,努力学习,努力讨好家里每一个人,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到林欣林意,可她们一开始就视她为眼中钉,多次置她于死地,童夏要走,她们又用外婆牵制她。 她的讨好,换来了伤痕累累。 甚至,她们开始造谣安锦是插足者,说如果不是安锦,她早和童海川结婚了,压根儿不会带着林意漂泊在外。 童夏就这样,毫无征兆地,从一个不缺爱活泼开朗的女孩,变成满身污泥的私生女。 安锦从大家闺秀,变成了插足童海川感情的小三,她的房子、车子、存款、股票、珠宝等财产被林欣和童海川挥霍尽。 手机屏幕已经熄灭,童夏看着屏幕里的自己,眸色平静,她还是觉着,他们应该受到报复,他们的肮脏事应该放到太阳下,他们,应该成为人人喊打的老鼠。 毕竟,母亲的墓碑是那么冰凉,凉的刺骨。 屏幕又亮起来,这次是林欣的电话。 林意一条接一条的过来,最新一条是:【你是想我找人弄死你外婆是吗?】 童夏指尖一动,编辑了条消息,发给林意,【我想想。】 这给了林意童夏在线的信号,她疯了似的开始电话轰炸童夏。 童夏放下手机,又重新握着那颗提子,感受提子一点一点的变暖,她抬头看着对面的大屏幕电视机,屏幕是漆黑的,很像她那不为人知的一面,她静静地看着,仿佛要把那处看出个洞,然后等待阳光从洞里射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安静下来。 童夏开始给林意发消息。 【想起来了。】 【你砸碎我妈妈留给我的玉坠项链那天,我遇见了陈政泽,他问我脖颈上的划痕怎么弄的。】 【我去修吊坠,他和你在在商场门口等车,他抽烟,我也抽,他冲我笑了下。】 【你让李雨去巷子里堵我,他帮我解围,他受了伤,不愿上药。】 【我在医院看到你给李雨钱,交代他搞我,我决定去他家给他上药。】 【他坐在院子里,我给他涂药,他问我是不是想泡他。】 【你喜欢他的银发是吗?那是我染的,他头发很软。】 【我给他当导游,我们去了寺庙,他送给我昂贵的手链。】 【外婆生病,他过来看,还给我买了玩偶。】 【今晚,我们一块喝酒,他把我带酒店了。】 【我在想,先给他说你哪件事,杀人?虐小动物?】 她发消息时,不断有电话消息进来,她统统没理会,发完这些消息,童夏把手机按灭,重新放回茶几上,上床睡觉。 她原以为报复了林意,会特别痛快,会特别轻松,可事情和她预想的相反,她怎么也睡不着,胸闷疼着,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她蜷缩在柔软的大床上,身子随着哽咽声起伏着,泪水把床单浸湿一片。 这些消息,像回旋镖似的,冲出屏幕,穿透她的心脏。 第24章 第24章 指尖被冰了一下 童夏蜷缩着,占用一小块床面,俯瞰下面的车水马龙,看车流变少又变多,目睹黑夜无尽稀薄,一直到天光大亮。 门外有人敲门,很轻的两声。 童夏过去开门,颜辞带着早晨的清爽站在门口,一见童夏,就热情地给她个熊抱, 童夏抱她两秒,又放开她,“看你这样,是彻底清醒了?” “对,听陈政泽说,昨天都是你在照顾我,太爱你了宝。” “小事儿,陈政泽他们已经醒了吗?”这会儿才七点过一点,昨天又玩那么晚,这未免起的太早了。 “陈政泽没睡,打夜球去了,贺狗不清楚,估计还没醒。” 童夏点点头,嗓子干的不行,她倒两杯温水,给颜辞一杯,过几秒,壮似若无其事地说:“陈政泽经常打夜球吗?” 童夏想到那天早上她去一中拿资料,碰见陈政泽的事儿。 她还以为是早起过来打球,原来是打夜球。 “嗯,他睡眠不好,睡不着就出来打球。” 童夏抿口水,“但这样好像很伤身体。” 颜辞凑近童夏,低声:“他今年状态好多了,之前黄阿姨刚去世时候,他要吃很多安眠药才能睡,有一次,他吃完安眠药后喝酒了,幸亏发现的及时。” 颜辞抱着水杯陷入回忆,好几秒后,不知是在和童夏说话还是喃喃自语,“他说他忘记吃过药了才喝的酒,但他醒来后,特别失落地说他怎么还活着,那个语气,一点不像陈政泽,所以我总怀疑,这事不是他说的那样。” 童夏心像是被人掐住,她眉头皱成一个弧度,不敢置信,“你是说,他是自杀?” 颜辞叹了口气,“说不好,那次抢救过来后,他也很配合地输液吃药,出院后依旧是嚣张到死的态度。” “是不是,心里压的事太多了?”童夏垂下眼,“有时候,心里压太多事情,行为会失控,也容易想不开走极端。” “哎,你怎么知道的?陈爷爷和你说的差不多,所以让我们一块出来旅游散心。” “我之前在一本书上看过。”童夏扯谎。 颜辞在童夏房间里玩,童夏快速地洗了个澡,她裹着浴巾出来,随意地往脸上涂了点酒店的乳液,购物袋里的那套衣服,好几千块,童夏用手机拍了吊牌,她以后要还的。 童夏和颜辞一块出房间,迎面撞上陈政泽,他穿着球衣,头上竖着发带,额头几缕湿了的碎发贴在额头上,眼底有些乌青。 很干净的少年感。 童夏低头,鼻尖莫名一酸。 宿命指引着她的脚步,直逼眼前的少年,生生地在他干净漆黑的眼底,放上一片废墟。 “你这是刚打完?”颜辞开口问。 陈政泽懒散地嗯了声,似有若无地睨了眼垂着头的童夏。 “我们先去吃早餐了,你一会儿下去叫着贺淮新,我们在餐厅等你们。”颜辞挽着童夏往餐厅走。 到餐厅后,童夏拿了些清淡类的早餐,颜辞要了一碗虾仁馄饨,她发一张图片给童夏,问她知不知道这地方在哪,她想过去打卡。 童夏划开手机,才发现一堆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 林欣林意母女俩几乎气炸了,从来电记录和消息发送时间来看,这母女俩一夜没睡。 童夏只匆匆看了几秒,便切换了页面,看颜辞发的图片。 陈政泽和贺淮新下来很快,一个红发,一个银发,又是高颜值大长腿,格外吸睛。 不免有视线往这边落。 几分钟后,一个女孩拿着手机过来问陈政泽要微信。 童夏抬头看那女孩一眼,混血,高个,肤白貌美,是陈政泽喜欢的类型,她握着调羹的手一顿。 女孩带有外国人的松弛感,见陈政泽没拒绝的意思,直接拉开陈政泽一旁的椅子坐下来。 可能是整夜没睡,又大量消耗体力的缘故,陈政泽手肘抵在桌面上手背撑着脸,先是懒洋洋地扫一眼童夏,又漫不经心地看向混血女孩儿。 童夏视线和他对上那两秒,有从她眼睛里寻找’帮我拒掉‘的信号,但没找到,她就不敢自作主张像上次一样以导游的名义赶走他的桃花运。 而且,陈政泽在看混血女孩,应该是对她有意思吧。 童夏心底划过一丝丝隐痛。 “美女,冒昧问一下年龄。”陈政泽声音里也带着困倦。 女孩直接把护照放在陈政泽眼皮底下,“刚满十八。” 陈政泽仔细看了她几眼,从上到下,而后点点头,勾起一抹笑,从手机相册里调出个二维码,抬下巴示意她扫。 女孩扫完后,扬扬手机,眼睛里带着赤裸裸地暗示,“对面酒店服务挺好的,有空一块去,等你哦。” 陈政泽勾勾唇。 童夏用调羹压着盘子里的小块红薯,整个人心不在焉的,眼角垂着。 陈政泽看她一眼,小姑娘身上这条白裙子挺衬她的。 贺淮新端着两杯冰美式过来,“怎么给人微信了?” “长的挺有特色的,让老吴跟一跟。” 贺淮新摇头,啧一声,“就不愿给你们这种商人玩,分分钟被算计的骨头都不剩。” 陈政泽嗤一声。 童夏暗舒一口气,原来是在为自家娱乐公司纳新。 陈政泽喝了口冰咖,低头操作着手机,百无聊赖地模样。 童夏看了眼那杯带着冰雾的玻璃杯,里面半杯冰,一早就喝凉的,饭也不按时吃,又喝酒,这不变相让自己失眠吗? 她起身去放餐区,盛了一碗热乎乎的红豆粥,放在陈政泽面前,语气真诚,“陈政泽,你要不要尝一下这个粥,挺好喝的。” 陈政泽睨了眼冒着白烟的粥,光是看着都觉着热,他扯了下嘴角,“谢了,不过我早上不喜欢喝热的。” 童夏犹豫了两秒,道出真实目的,“早上就喝凉的,湿气重,晚上容易失眠。” 她把那碗粥捧过来,捏着调羹扬粥,给粥降温,哄小孩似的。 陈政泽握着玻璃杯的手一顿,指尖被冰了一下。 童夏扬了一会儿粥,白皙的手又捧着碗试温度,确定不那么烫后,又起身把粥放在陈政泽面前,清脆的声音中带笑,“好了,可以喝了。” 颜辞不由自主地弯弯嘴角,她不得不承认,童夏对陈政泽很有耐心,她这种润物细无声的爱意,是滋润没安全感的人良药。 贺淮新哟一声,端着冰咖啡砰砰桌面,“童夏你偏心啊,你新歌喝的也是冰咖啡。” 童夏窘迫,她原本只是想试着帮陈政泽改善下睡眠,先从饮食开始,颜辞说,贺淮新两分钟内没睡着就是失眠,所以她就没帮他拿粥。 她笑笑,温和道:“那我去帮你拿一杯。” 颜辞拽住童夏,白了贺淮新一眼,“不用搭理他。” 贺淮新笑笑,“不用不用,我开玩笑的。” 陈政泽从小叛逆到大,只要他不想干的事儿,谁来劝都不好使,他低头看着碗里的粥,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他捏起调羹,鬼使神差地喝了口粥,没他想象中的难喝。 很惬意的早晨,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中途,陈政泽接了个电话,言语中很多专业术语,化学方面的,童夏听不懂,只看到,他讲电话的过程中,把碗里的粥给喝干净了。 童夏整个人终于轻松了点。 早饭过后,童夏跟着他们上了一辆商务车,颜辞叫的车,童夏上车后,问他们要去哪,颜辞说今天凉快,去爬山。 童夏给他们推荐了庆市的名山,颜辞说就去那个。 陈政泽一上车就睡觉,车里凉气开的足,童夏起了一层薄鸡皮疙瘩,她伸手拿起一旁放着的毯子,展开毯子后,她忽地想到人在睡着时体温比较低,于是偏头看向陈政泽,他闭着眼,眉头几秒皱一下,慢慢展开,过几秒,又皱起来,眼皮也跟着眉头动,像是被困在梦魇中,睡的很不踏实。 童夏侧身,轻轻地把毯子盖在他身上。 陈政泽掀开一点眼皮,朦胧地看了眼一旁少女的侧脸,又平稳睡去。 童夏靠着窗,静静地看林欣林意的消息,数条消息数通电话,见证了林欣林意态度转变的过程,最后消息,她们说找她谈谈,让她有空回消息。 童夏微仰头,对着手机看脖颈上面的疤痕,那是林意摔碎她玉坠项链那天给她划的,现在血痂已经掉了,还有一道浅浅的印痕。 她肩胛骨往下一点,有两个烟头印儿,是林意喝醉酒给她烫的。 那块肌肤就没脖颈这块儿幸运了,疤痕狰狞,且长久在刻在那里。 哦,大腿根那里也有一道疤痕,是李雨弄的。 膝盖处也有,林意把她推倒在石子路上摔的。 童夏看向窗外,林意这些年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疤痕还真不少。 其实她刚开始是不在乎的,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学习和外婆身上了,人成长过程中难免磕磕碰碰,没人给她撑伞,她就自己护着自己,总会长大的,总会出人头地的。 但林意对外婆下手了。 所以现在,她在意了,她在意死身上那些伤了。 童夏牙齿叼着嘴里的下唇的软肉,陷入沉思,眼底逐渐冰冷。 司机把车子停在医院门口,看着后视镜说到了。 陈政泽睁开眼,身子一动,身上的毯子顺着衣服往下滑落在他脚边,他怔了怔,睡前好像没盖毯子。 童夏下车,才发觉周围的环境这么熟悉,是外婆所住的医院。 颜辞挽着童夏,“夏夏,我们来看看你外婆,你领我们上去吧。” 贺淮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几个礼盒,都是些营养品。 童夏内心复杂,领着他们去外婆住的病房。 颜辞说了很多哄老人开心的话,贺淮新在一旁拆台,俩人一唱一和,跟讲相声似的,外婆被他们逗的直乐,这一笑,精神气也跟着上来了。 陈政泽站在童夏旁边,视线内是床底下卷起来的瑜伽垫,他那天买的玩偶也被卷在里面。 良久,外婆朝着陈政泽伸手,笑着说:“这帅小伙子怎么这么内向?” 童夏头皮一紧,陈政泽这样高傲冷淡的人,不喜这么自来熟接触方式。 “外婆——”童夏刚要开口随便扯个话题。 不曾想,陈政泽直接略过她走到外婆身边,任由外婆握着他的手唠叨。 外婆说:“光顾着聊天了,忘了问你们童夏这丫头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陈政泽看一眼童夏,笑着开口,“没有,她很优秀。” 外婆点点头,另一只手拍拍陈政泽手背,“那就好,我这丫头,倔强,有时候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要是做错什么事情,你多包涵着点,她心眼不坏的。” “会的,外婆。”陈政泽笑的满面春风。 丝毫没有不见平日里那副高傲懒散劲儿,语气眼神里都是尊敬。 她又看向颜辞和贺淮新,都是一副乖巧晚辈的样儿。 他们那样的家庭,他这样的家庭,简直云泥之别,如果不是她因为兼职给他们搭上点关系,挤进他们的圈子,怕是要奋斗数年,更别提他们来看外婆了。 童夏垂眸看着鞋上的污泥,她觉着自己内心的一处,和那污泥一样肮脏。 第25章 第25章 我缺个女朋友 陈政泽他们在医院待了会儿后就走了,童夏没跟他们一起下楼,去科室找了外婆的主治医生,问外婆恢复情况。 等她从科室出来,在医院门口迎面撞上林欣和林意母女俩。 童夏看她们一眼,平静地收回视线,避开她们往一侧走。 和她们擦肩而过时,童夏被拽了回来,林欣到底是个中年女性,力气比她大的多。 童夏定住脚,站在那里,任由林欣扯着她的胳膊。 林欣冷眼看她两秒,随后又勉强地温和起来。 林欣:“我今天找你做什么,你心知肚明。” 童夏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某个方位,陈政泽站在那里抽烟,指尖的烟雾顺着他的手臂缓缓上升,他低着头,在逗路边的流浪狗,另一只手拿着根香肠,看那架势,狗要是想吃上那根香肠,估计得说两句人话。 一人一狗站在树荫下,阳光斜射到他脚边,他笑着,比平时鲜活,身上没有很重的戾气和孤寂。 和童夏身后这幢死气沉沉地大楼,形成鲜明对比。 林意穿着高跟鞋,抬脚往童夏小腿上一踹,“说话啊。” 又是那副高中霸凌的作风。 高跟鞋跟正对童夏小腿骨头,童夏疼的闷哼一声。 林欣看了看走廊上的摄像头,眼神制止林意的行为。 她歉笑着说,“童夏,你也知道,娱乐圈洗牌很快,你姐姐在娱乐圈一直很不容易,压力很大,脾气难免暴躁了点,但她挣的钱,也花在了你身上。” 童夏甩开林欣的手,语气淡淡,“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欣上前一步拦住童夏,开门见山,“多少钱你肯离开陈政泽?” 童夏看了看鞋头上的污渍,狠咬了下嘴唇,好一会儿才抬头看林欣那张保养得体的脸,说:“一百五十万。” “多少?”林欣的声音变的尖锐起来,“你知不知道一百五十万是多大一笔钱?” “知道,我外婆的那套房子。” 林欣语气着急起来,试图用不耐引起童夏骨子里的讨好,“卖你外婆房子这事,要给你解释多少遍?你上学要用钱,你外婆生病住院要用钱,你爸爸就那一点工资,还不够自己用,我拿什么养活一大家子人?” 童夏想到童海川昨天在会所门口那事,自嘲地轻笑一声,“阿姨,我爸爸一直都那点工资,不是您自己愿意被他出轨的吗?” 被戳中痛点,林欣嘴角抽动了下,怒火几乎要将她点燃,她食指指尖恨不得戳进童夏脸颊里,“你个贱蹄子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真相什么样,您最清楚。” 童夏故作轻松地笑笑,“其实不招惹陈政泽也行,因为——” 她故意停顿两秒,往前一步,用更低的语气撕破乖乖女的伪装,“等姐姐火起来,她那些事,校园暴力,强。奸,虐猫等等,应该挺受娱记欢迎的。” 林欣的表情难看到极点。 童夏的神情,带着近乎疯狂的恨意,“截止日期,这个月最后一天。” 林意扬扬手机,语气得意又怒,“童夏,如果我报警的话,你这就是勒索,要坐牢的。” 童夏看着玻璃门外,单手抄兜往这边走的陈政泽,“可以啊,你最好快点报警。” - “不好意思,耽误你们时间了。”童夏忍着小腿处的痛,小跑到陈政泽面前。 “声音怎么这么哑?”陈政泽偏头看她。 童夏咽了咽干枯又冰凉的嗓子,浑然不知嘴唇已经起皮,扯谎:“天气太干了。” 陈政泽从兜里掏出一小瓶泉水瓶,吊儿郎当地扔给童夏。 童夏稳稳接住,心不在焉地拧开喝了几口后,才发现他扔过来的是半瓶水,狐疑道:“这水是喝过了啊?” 陈政泽挑眉默认。 在童夏的认知中,亲人,闺蜜,兄弟,情侣才能共喝一瓶水,她和陈政泽喝一瓶水,着实太诡异了,也太暧昧了。 尽管知道陈政泽这样散漫不羁的人,不会在意这个,童夏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下意识地通过一些小事来确认她在他那的位置。 “嗯,狗喝了半瓶。” 童夏正纠结呢,听见这人恶劣地说道。 “咳咳——” 童夏被呛的直咳嗽,脸憋的通红。 陈政泽双手抄兜,带着几分兴致看她,那表情,给刚刚逗狗时没什么区别。 童夏以最快的速度止住咳意。 陈政泽上下抛了下打火机,银色打火机比抛向空中时,折射出耀眼的光,陈政泽那双染着坏意的眸子,比那束刺眼的光还亮,他嘴角一勾,说:“狗没对瓶喝。” 童夏又忍着窘迫把剩下的水喝完,她今天穿的这身衣服简约,没有兜,她已经喝过了,也不好再把水还给人家。 陈政泽眉眼上扬,心情似乎不错,他睨着吞水的童夏,散漫道:“这么好骗?” 童夏喝水的动作一顿,神经被骗字磨了下,过几秒,她温吞道:“没有,你眼神不太好。” 陈政泽嗤一声,手背面向童夏,展示上面的几道鲜红的抓痕,“确实。” 童夏心脏莫名一紧,上前查看陈政泽手背的伤势,看了几秒,颦眉问道:“刚刚那只流浪狗抓的吗?” “嗯。”陈政泽满不在乎。 “都破皮出血了,得打针。” 陈政泽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按了下,前面车灯亮了下,他拉开车门,“死不了,走吧。” 童夏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反手抓住陈政泽的大手,执拗道:“陈政泽,你不打针会的狂犬病的。” 她眼底带着真真实实的关切,真实到陈政泽懒得关心她和姓林的什么关系,毕竟,少女清澈的眼神和那对贪婪的母女,迥然不同。 “这会儿时间还早,医院人不多,一会儿就好了。”童夏语气软的像是在哄小朋友。 陈政泽看着她,视野里的小人儿脸红红的,眉头轻轻皱着,满眼是她,柔软的手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背,他忽然疑惑,如果他没有听从她的要求,她会不会哭。 “去了有什么奖励?”陈政泽侧身关了车门,单手抄兜,懒散地靠着车看她。 “嗯?还要奖励啊?”童夏懵懵的,去医院这事受益人不是他吗? “不能吗?”陈政泽得寸进尺。 “你想要什么奖励?”童夏丝毫没注意到,她牵他手多长时间了。 陈政泽逗狗没用完的精力,这会人全都发泄在童夏身上,他俯身,凑到童夏耳边,勾勾唇,低声道:“我缺个女朋友。” 童夏浑身一僵,大脑逐渐空白,她分不清自己的意图,只知道,内心的有个声音拼命提醒自自己,要抓住这个机会。 陈政泽大拇指在童夏手背上蹭了蹭,狭长的眼尾慢慢眯起来,带着几丝玩味儿。 童夏手背麻麻的,她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触电似的放开陈政泽的手,脸颊发红。 陈政泽轻嗤一声,大手拎着她的衣领,把人往医院里领,行为强势的看着像硬逼迫人姑娘陪他来医院似的。 陈政泽这不上心人态度,让童夏十分怀疑他会挂错科室拿错药,于是她全程操办相关事项,陈政泽老神在在地坐在注射室门前等着。 药房门外,童夏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意外地看到了钟林,她长的漂亮人又有气质,在人群中很显眼,旁边的男人也不俗,自带气场,陈政泽的眉眼和他有几分相似,童夏瞬间明白了这两人是谁,在钟林望过来前,她挪开视线,往人群里扎,排队给陈政泽拿药。 钟林一早就发现了童夏,她挺着孕肚过来给童夏打招呼,笑容一如既往地温和,似乎那天不愉快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或者在她那里压根不算事儿。 “好巧啊,童夏,又见面了。” “这是?”陈展荣问。 钟林介绍:“那天在政泽房子里的姑娘。” 她又把视线放在童夏身上,语气含着关怀,“那天政泽发了那么大火,我走后,他没为难你吧?” 还没等童夏开口说话,陈展荣开口和钟林说:“给你说了多少次,他就是一混蛋,你关心他干吗?” 钟林撒娇,“消消气,再怎么着,政泽也是我肚子里孩子的哥哥。” 陈展荣冷哼一声,“他那混蛋样儿,怎么做一个好哥哥?” “……” 短短几句,让童夏窥见了陈政泽以往水深火热的日子。 她拎着药袋走楼梯往五楼跑,陈政泽坐在那里,偏头看着她进来的方向,以至于,她从楼梯里一出来,就对了上陈政泽的视线。 她站在那里缓了两秒,扬了扬手里的药袋,声音清脆,“陈政泽,药拿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政泽此刻的表情,比她取药之前阴沉。 她回头看一眼,刚陈政泽看的方位,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可陈政泽分明在望着那处发呆, 她后知后觉地问:“你刚看什么呢?” “没什么。”他淡淡地回。 过两秒,陈政泽看着她问:“那天,我是不是对你太凶了?” 童夏呼吸停顿两秒,随后反应过来他为何说这话,低低地问:“你看到他们了?” “嗯。”他语气寡淡,给人极其不情愿聊那两人的感觉。 “对,我拿药的时候碰到了,她给我打招呼,我没搭理,跑过来找你了,你别生气。”童夏观察着陈政泽的表情,小心翼翼道:“可以吗?” 第26章 第26章 “谈恋爱吗” 童夏想到陈政泽那天发火的场景,至今都觉着瘆得慌,不知为何,她一点不想打破现在好陈政泽之间的平衡,也不想陈政泽不开心。 从遇见陈政泽那一刻,她就陷入了矛盾的沼泽中,他的温柔细腻同她的阴暗自私来回撕咬着她那经久干枯的灵魂。 陈政泽看着童夏眼底渐浓的委屈和担忧,胸口闷堵的厉害。 那天,他不该畜生似的对她发脾气的。 她下去拿药好几分钟都没上来,陈政泽下去看什么情况,一出电梯就看到童夏站在那两人面前,钟林挽着陈展荣撒娇的模样,令他恶心,他正要把童夏拽回来,谁知这姑娘直接对那两人泾渭分明,理都不理他们,拎着药袋直接跑楼梯上来了。 他上次的暴脾气,对童夏起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陈政泽动了动嘴角,要说些什么,前面的大屏幕呼他的名字,提醒他去注射,他敛了敛眼尾,抬手抓了抓童夏的头发,极不情愿地说:“我进去了。” “嗯,今天要打两针。”童夏提醒他。 “嗯。” 一口气跑了五楼,童夏嗓子干的不行,她用纸杯接了杯水,坐在走廊上安静地喝着。 这层楼几乎没人,所以当清脆的高跟鞋声响起时,童夏下意识地看过去,钟林挽着陈展荣正往这边走,她笑的俏皮,带着钻戒的手拖着已经明显的孕肚,陈展荣俨然换了副面容,体贴丈夫的模样。 还真是阴魂不散。 童夏扭头往左看了眼,最里面的房间是抽血室,钟林大概率是来做检查的,那这样,陈政泽碰到他们的概率就大了。 她不知道陈政泽对这两人的恨意到底有多深,单凭那天陈政泽对钟林的行为,可以用深恶痛绝来形容。 他们互动的模样过于恩爱,也昭示着,陈政泽会因此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钟林高跟鞋声音像上了弦的鼓声一样,一下一下敲在童夏的心脏上,当陈政泽散漫不羁地逗流浪狗的模样从脑海里一闪而过时,童夏起身往注射室走去。 陈政泽已经打完一针了,医生正在准备第二针注射液,见进来了姑娘,医生不由得皱了下眉头,提醒她:“姑娘,这小伙子还没打好,你出去等会儿。” “我来找他?”童夏指指陈政泽。 陈政泽勾唇,吊儿郎当地,“对,家属。” 医生笑笑,调侃道:“家属让进。” “怎么进来了?”等童夏走进,陈政泽微仰头看着她问。 门外的高跟鞋声音越来越清晰,童夏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她和陈政泽体型有差,压根遮不住他全部的视线,且钟林和陈展荣说笑的声音,在这层是那么清晰…… 她今天着了魔似的,一点不想陈政泽的心情被这两人影响。 医生晃晃手里的注射管,和陈政泽说,“衣服撸上去吧,可以打了。” 陈政泽偏头卷衣服,那道高跟鞋声音在注射室门口戛然而止。 “是政泽吗?”钟林看着注射室门口问陈展荣。 陈政泽一怔。 与此同时,一直柔软温热的手覆隔断了他的视线,他视野内,只剩一片黑暗,眼皮被童夏手掌的温度暖的舒服,他呼吸停了两秒。 童夏大着胆子,抬手捂住了陈政泽的眼睛。 “我怕你害怕。”童夏温吞道。 医生眉眼笑的眯成一条缝,“小情侣感情挺好啊,来我这打针的,都是男生给女生捂眼睛,女生给男生捂眼睛的,还是头一次见,哎哟,甜啊。” 童夏这突兀的行为,确实吸引了陈政泽的注意力,他没听到钟林的话。 只感受到了眼皮上她渡过来的温度,暖烘烘的,像五月的风,掠过冰封的湖面。 “我胆子比较小。”陈政泽淡笑着说。 医生注射完,拿个酒精棉签贴在针眼处,没好气地说,“给给给,按着赶紧走,别在这虐我这个单身狗。” 童夏耳根一红,拿开手,指尖轻轻按了下刚被陈政泽睫毛蹭过的地方,那处,像是有蚂蚁啃咬一样,麻麻的。 她先过去门口看了看,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尽头抽血室也没患者,护士正在消毒玻璃器皿,没有那两人的谈笑声,也没有磨人的高跟鞋声。 童夏内心动了口气,幸好,陈政泽没撞见那俩人如胶似漆的模样。 她正暗自庆幸时,后背忽地被人撞了下。 陈政泽走出来了,定在她身后,因为垂着眼,眼底更加漆黑,像抹不开的墨。 “童夏夏,打了两针,胳膊疼?” 童夏弯唇笑笑,转过身面向他,“一会儿就不疼了。” “哦。”他拖着尾音。 骄阳炽烤着大地,两人出了医院,默契地直奔停车处。 上车后,陈政泽开了凉风后,慢悠悠地发动车子。 “不去爬山,还能去哪?”陈政泽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他眼底的乌青渐浓,像是睡眠阴阳颠倒的人,这个点,困意铺天盖地地袭来。 童夏看她一眼,轻声问:“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我不喜欢旅游。”陈政泽直截了当。 “庆市有山有海,北面有个大型游乐园,几个公园景色也不错,还有一些历史悠久的巷子,里面卖特色小吃,除此之外,就是大型商超了。”童夏粗略地介绍着,“这些有想去的吗?” “不想。” 童夏抿抿唇,深入地去想庆市其余好玩的地方。 按照自己在庆市居住的情况看,顶多算半个庆市人,只好求助舒澈这个军师。 舒澈秒回,噼里啪啦给童夏说了一堆好玩的地方。 童夏不厌其烦地陈政泽介绍,陈政泽打断她,“先回去睡会儿。” “好。” 这个话题结束后,车内一阵寂静,童夏偏头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内心纷乱。 她在自己道德领域里挣扎着,浑然不知车子已经到了陈政泽家门口。 陈政泽从烟盒里敲了根烟,没点烟,慢悠悠地捻着烟屁股,一瞬不瞬地睨着副驾驶座瘦瘦的人儿,她细长的眉头轻轻蹙着。 “怎么了?”陈政泽问。 童夏看向她,眉头又重新舒展开,笑着回,“啊?没什么事啊。” 陈政泽勾了勾唇。 童夏低头解安全带,推开车门,聒噪的蝉鸣声立即清晰起来。 经过门牌的时候,陈政泽忽地定住脚步,用烟头点点门牌那几个字符,重现那天恶劣的模样,“来,念一念。” “不要。”童夏直接进了院子。 陈政泽啧一声,坏笑,“长大了。” 客厅照旧,被厚厚的窗帘阻挡了所有的光线,饶是闷热的六月,也会让人心生冰窟的错觉。 这天,多云,38摄氏度。 童夏在陈政泽这栋房子里,看不到一丝阳光,像他这个人一样。 她换了第一次来时穿的那双拖鞋,到阳台拉开厚重的窗帘,眼光毫不留情地透过落地窗泄进来,陈政泽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水出来,扔给童夏一瓶,他漫不经心地灌了几口水后,说:“我睡觉去了,楼下这两间卧室,你随意用。” “好。”童夏点头,“颜辞和贺淮新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吧。”陈政泽说,“他们回来了也不住这儿,18号颜辞家的,20号贺淮新家的。” - 童夏在一楼的洗手间洗了洗脸,提起精神后,童夏坐在阳台的圆桌前给小朋友上课。 许是临近期末的缘故,带的小朋友中,有两个最近学习不太用功,上课老走神,童夏耐着性子一边哄一边教,下午三点,终于结束四个小朋友的家教课程,童夏关掉手机,捏捏眉心,瘫在椅子上看潮起潮落。 美景易催眠,没一会儿,童夏意识开始朦朦胧胧的,很快进入梦乡。 陈政泽从噩梦中醒来,太阳穴隐隐作痛,他妥协地躺在床上,等这股子疼痛自动消散。 一旁的手机亮了下,他顺势看了一眼屏幕,刚好是下午五点。 孤单的人最孤单的时候。 他凭感觉摸了根烟,拢火点燃,靠着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视线虚焦。 一根烟后,他无端地叹了口气,抬手按亮卧室的灯,套上衣服下床往楼下走。 有点饿,下去找点吃的。 当他百无聊赖地走到楼梯中间时,阳台的少女听到动静,揉揉还迷糊的眼睛,抬头寻他,“你醒了?” 这句再寻常不过的提问,打破了陈政泽满身的孤独。 这天,他再也不是下午五点孤独地醒来,百无聊赖地从二楼晃荡到一楼的流浪者了。 “嗯,怎么没去房间睡?”陈政泽继续下台阶。 “没打算睡觉,不小心睡着了。”童夏解释。 距离拉近后,少男少女的面庞对彼此清晰了起来。 陈政泽眼窝睡前深,像许久未眠的瘾君子。 童夏面色绯红,人呆呆软软的,很恬静的气质。 童夏忽地有些失落,他的睡眠真的很差。 陈政泽看着童夏按在圆桌上的手,莫名想到今天在医院她捂自己眼睛那事。 其实,他听到了钟林的声音,也明白,陈展荣也认出来自己了,陈展荣之所以没进去施暴,是因为他要脸,不想在公共场合暴露他自己的真实面目。 但童夏,今天用她笨拙天真的行为,为自己挡了钟林欲施加给他的难堪。 从没有一个女生能为他勇敢成这样。 这也昭示着,童夏在某些方面是强势的。 “你饿吗?”童夏边收拾桌上的笔记本边问。 陈政泽眼底那片墨一般的漆黑,慢慢延展成温柔,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薄唇一动,“童夏,谈恋爱吗?” 第27章 第27章 勇敢地去吻他 童夏顿一下,抬头看他,眸子里挂着三分恰到好处的疑惑:“什么?” 陈政泽听了三下心跳声,耐心重复,“我说,要不要做我——” 不知是不是天意,出现了俩搅局者。 贺淮新先颜辞一步闯进客厅,兴奋道:“我回来了,操,外面真热,皮肤都给我晒红了。” 察觉到陈政泽那冷的冻人的目光,贺淮新倏地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往后退两步,“怎么了?” 后进来的颜辞也感觉到客厅不诡异的氛围,跟着问了句:“怎么这么安静?” 陈政泽闭闭眼,下颌线紧绷了下,刚刚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悉数退下,他从兜里掏根烟,咬着点烟,又是那副吊儿郎当漫不经心地模样。 身体站的也没刚刚直,半靠着沙发扶手,吐出的白烟模糊了他的五官,刚刚那两句话,仿佛不是从他嘴里出来的一般。 谈恋爱吗? 我说,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童夏垂着眼,一字一字重复他的话。 客厅的白炽灯亮的刺眼,她有些恍惚,陈政泽这样的天子骄子,怎么可能主动表白女生。 所以她在听清楚了他话的前提下,依旧问他什么。 五脏肺腑里像是灌满了烈酒,让人疯狂,也让人清醒地痛着。 “夏夏。”颜辞喊她。 “哦,我们俩白天没出去,睡了会儿,刚睡醒。” “睡了会儿……啊。”颜辞故意拖着音调说。 “怎么现在回来了?”陈政泽不悦的眼神扫向贺淮新。 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贺淮新一眼瞧出陈政泽不对劲儿,他进门前,这俩人一定发生了点什么,他贱兮兮地说:“事情都办完了就提前回来了,怎么?打扰你俩休息啦?” 陈政泽睨他一眼。 贺淮新走过去,继续犯贱,压着声音往下看了一眼说:“刚刚和人姑娘干嘛呢?” 陈政泽呼出口烟雾,夹烟的手慢慢抬起,抓了抓贺淮新那头土了吧唧的红毛,烟灰扑簌簌地往他头顶落,空气里瞬间弥漫着淡淡的烧焦味,他勾唇笑笑,神情不似刚刚那样阴沉,“干什么你管得着。” 贺淮新头皮一热,明白陈政泽又在他头上使坏了,他乱吼,“陈政泽你大爷,老子刚洗的头。” 陈政泽夹着烟的手顺着他的头发往下,烟头挨着他的刘海,几根红色碎发被烫落在地板上。 “刘海太长了,都挡视线了。”陈政泽幸灾乐祸。 颜辞拿着鸡毛掸子扑上来,“陈政泽你敢烧贺淮新的头发,我给你拼了!” 陈政泽按着颜辞的头顶,把她定在距自己一米远的地方,鸡毛毯子随着她的手臂乱挥,他慢悠悠地抽着烟,“火气还挺大,你平时不是挺讨厌他?” 鸡毛掸子不小心怼到陈政泽手臂处,那块上午打完针就肿了,他微皱眉头,“下死手啊?” 童夏过去,拿掉颜辞手里的鸡毛掸子,“他被小狗抓了,打了狂犬疫苗,胳膊有点肿。” 颜辞甩开陈政泽的手,气的脸鼓鼓的,小河豚似的,“夏夏,也就你能忍受陈政泽这狗脾气,实在不行,你收了他吧。” 童夏干笑两声,转移话题,“我有点饿,要一块去吃完饭吗?” 颜辞:“咱开车去山上吃烤肉吧,你们这儿的纸溪山庄是我一个叔叔开的,他们那儿今天有篝火晚会,我想去玩。” “可以啊。”童夏答应。 颜辞兴奋地跳起来,“那你等我,我上去换套衣服。” 童夏点头,“好。” 一直注视着童夏的陈政泽敛了敛眼尾,这姑娘,一个人待着的时候看着挺安静,但和颜辞一对比,就显得缺少活力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总时不时地爬出些淡淡的忧愁和失落。 晚上六点,四人一块驱车去纸溪山庄,夕阳如奔流而下的金色瀑布,垂挂在天边。 童夏目睹绚丽晃眼的夕阳从天边一点点消失,之后是逐渐浓的黑夜,车窗落下来,山里的凉风吹过来,让人心旷神怡,她依靠一点车玻璃,看着外面,不由自主地想到陈政泽下午说的那句话。 余光偷看他一眼,这人正横着手机懒懒地打游戏,身上没半分下午表白时的正经样儿,童夏低低叹口气,心中隐现一丝丝后悔。 车子再往里走些,零星几盏烟花飞向天空,噼里啪啦响了几下。 陈政泽有了些动静,偏头往外车窗外看去,直到烟花全部落下,他才心不在焉地收回视线。 随后按灭提示游戏输掉的屏幕,身体往下滑了些,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童夏能感觉到,他心情不似那几盏烟花出现前。 山庄很大,寂静也喧闹,游客住着的那一带热闹非凡,往四周走,又清冷寂静。 颜辞拽着童夏在人少的大草地上撒野,陈政泽咬着根狗尾草,盘腿坐着,融在黑夜里,远处又在放烟花了。 贺淮新和颜辞打闹,童夏不好意思在那里当电灯泡,于是过去找陈政泽,他正拿手机记录天边的烟花,见她过去,他镜头一转,对准她。 童夏茫然两秒,随机弯唇笑笑,对着视频挥挥手。 “你喜欢烟花吗?”童夏问。 陈政泽低头翻看拍摄成果,“我妈喜欢。” 他嘴角噙着抹玩世不恭地笑,但没掩盖住语气里的失落,以及眼底里的哀伤。 童夏总是能窥见陈政泽那鲜为人知的那面,这和众人眼里放荡不羁骄傲冷淡的陈政泽截然相反。 他就这样赤裸裸地把弱点展示给她。 默了几秒。 陈政泽说:“我妹妹应该也喜欢看烟花。” 许是山庄的夜晚足够寂静,足够黑暗,让人生出几丝安全感,少年才有勇气扯开衣衫晾一晾从未愈合的伤口。 “你妹妹……什么时候去世的啊?”童夏小心地问着。 陈政泽搓了搓脸,看着远处嬉闹的人群,愣神好久后,才开口回:“和我妈妈一块走的。” 深爱的两个人,在同一天离世,得有多疼啊。 童夏不再开口问什么。 陈政泽捡了颗石子,用力扔出去,嗓音刹那间变的嘶哑,像是喝了许多烈酒,“都走了。” 童夏指尖用力按着小腿处的淤青,早上林意用高跟鞋踹的,可这入骨的疼痛,丝毫没拦住嗓音里自动滚出的话:“陈政泽,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眼神诚恳,语气带着十二分的郑重。 意志似乎脱离了童夏的控制。 陈政泽不是没听过这样的话,只是,以往这样的话总是搭配着撒娇的语气和轻佻的眼神。 他用力想了下,竟没想出之前是谁说了这句话。 沉默三秒。 他抬手忽地捏住童夏的下巴,眸子里重新聚起光芒,两人的距离逐渐被他拉进,他唇距她三厘米的位置停住,“亲我一下。” 童夏有些猝不及防,“什么?” “亲我一下,我就相信,你会一直陪着我。” 童夏看不懂他眼里翻滚的情绪,但他这验证的方式确实特别,他知道她不擅与人缠绵的,如若她真亲他一下,那真算是为他打破了原则。 原则在被偏爱的人面前,确实不值一提。 “靠,他俩干嘛呢?”贺淮新再次莫名发问。 颜辞摇摇头,一脸惊讶,分贝却不低,“在亲亲吗?” 童夏脸一红,用力挣开陈政泽的手。 陈政泽呵笑一声,坦荡道:“骗子。” 晚上八点,篝火晚会如期举行,几人围着一堆篝火谈笑,唱歌,跳舞,有人诉说过去的悲哀,有人言未来的豪情壮志,有人在喝酒,有人在吃烤肉。 陈政泽被人簇拥着玩游戏。 童夏隔着火焰,静静地直视心底那尖锐的、无法宁静的欲望。 她觉着自己像那无声的、随风摆动的宽厚火舌,在陈政泽要靠着火取光取暖时,她伸出双手,毫不留情地把他融入那灰白的废墟中。 “童夏,游戏缺一个人,要不你也来玩一玩?”男生红着脸问童夏。 “玩几局呗,一个人坐着多没意思。”另一个男生说。 贺淮新咬着烟,“童夏玩一局玩一局,陈政泽这头发还等你换颜色呢。” “哈哈哈哈。” 陈政泽被一软妹换了发色,整天顶着头惹眼的银发进进出出的,这话题,在各个群里早就炸开了。 甚至,童夏还成为了一众女生的假想敌。 童夏看了眼陈政泽的银发,低头,窘迫地去摸牌。 运气太烂,三分钟后,她输了第一把游戏。 一旁的陈政泽勾唇揶揄她,“撒谎的人,运气都不太好。” 这话,似乎也有佐证,毕竟这人不碰上猪队友能一路赢到底,且他平日确实足够坦荡。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有人问。 陈政泽继续激她,“真心话可不能撒谎。” 童夏被他平白直入的三言两语说的抬不起头,好胜心忽地暴涨,她看着问话那人毫不犹豫地说:“大冒险。” “哇哦,优秀。”陈政泽厚颜无耻地用牌点点童夏的手腕。 “来了,大冒险是亲一下你右边的人。” 氛围先是安静三秒,然后猛地炸开,大家都兴奋地看后续进展。 颜辞八卦兮兮地看着童夏,不主动给她解围,都是女孩儿,她看得出童夏对陈政泽的爱意。 在一群兴奋的人群中,单手撑地,一只腿曲着,伸手拿柚子味气泡水喝的陈政泽,就显得松弛极了。 这人,对任何场合都那么游刃有余,和她如擂鼓的心跳声所带动的紧张迥然不同。 “友情提示,一分钟内必须要完成大冒险哦~” 不知谁往火堆里加了木棒,火势变猛,火舌气势汹汹地往上窜。 在火舌高于童夏头顶的下一秒,她直起身,凑近陈政泽,勇敢地去吻他。 第28章 第28章 “在山庄过夜你会陪我吗…… 陈政泽勾唇平静地看着慢慢靠近的小脸儿,余光注视着少女紧张到颤抖的手臂,在即将吻上的上一秒,他别开脸,贴近童夏的耳朵,轻轻松松地控制了局势,声音低沉的似是带了蛊惑:“接近我的目的?” 童夏心跳如擂鼓,按在陈政泽大腿上的手逐渐灼热。 距离太近,熊熊燃烧着的篝火堆,让眼前整个画面的饱和度都加深。 陈政泽眸色暗沉,幽幽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心底痒了一块。 下午他问要不要谈恋爱,这会儿她又得了去亲吻他的机会,如果这两次都没把握住,那么,接下来两人应该不会有过深的交集了。 那些淬着恨意的日夜又逐渐深刻,童夏简直要被这种矛盾挣扎撕碎了。 她眼睫一颤,故作淡定,低声回:“喜欢。” 氛围僵持了两秒,陈政泽手抬起覆在童夏的细腰上,吊儿郎当地说道:“那你得玩得起。” 下一秒,他搭在她细腰上的手忽地往上,按着她软软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唇相碰的刹那间,童夏大脑全部空白,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滚着诧异和慌乱。 吻的很短,不到五秒,但对童夏来说,漫长的像一个世纪。 直到,她嘴巴里的糖果被他勾走,他把她扯入怀里,抬手指着那一圈人说:“别瞎几把乱起哄啊。” 她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她脸红的堪比篝火的颜色,头埋在他温热的胸膛上,不敢面对后面沸腾的人群。 有吹低哨的,有学猴叫的,有乱喊“长长久久一辈子”类似的话。 颜辞看着她们傻笑,眼睛带泪花。 两分钟后,陈政泽咬碎嘴巴里的糖,低头,把人拖起来,“这么害羞?” 童夏慢吞吞地抬起头,视线和他交汇一秒,又低下头,轻声嗯了声。 陈政泽勾着嘴角笑了笑,看她的眼神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我们先撤?” “嗯。” 陈政泽抬手指了指前方,唬他们,“老于怎么来了?” 话中的老于是陈政泽高中的教导主任,长相独特,宽容又严厉,经常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某个班级,然后带着搜刮的几袋战利品,顶着同学们哀怨的眼神,满意地离去,但也会奋不顾身地保护自己的学生。 这帮人一听到老于来了,扭头看时还不忘先把手机藏好。 陈政泽找准时机,扯着童夏往后面疯跑,有风吹过,前面的路极其宽阔,但黑暗,童夏大口地呼吸着,随着他的步伐往前冲。 她不知道,今后的命运带着什么样的目的拥抱她。 跑了一小段路程,陈政泽停下来,偏头看她,眸色幽深,嘴角挂着抹漫不经心的笑,这点运动对他来说相当于无,他呼吸脸色都没什么变化。 倒是童夏,跑的胸口都是疼的,她弯腰,手抵着膝盖,大口呼吸,想到旁边的意气风发的少年成了她男朋友,又想到她招惹他背后的目的,童夏眼睛湿意更浓。 像是回不了头的箭,要直抵他心脏,才肯作罢。 倏地,一只大手贴在她后背上,轻轻拍着,陈政泽嗓音含着笑,“没事吧?” 童夏吸了下冰凉的鼻子,忍住泪水,摇摇头,“没事。” 等她调整好情绪,抬头看他,忽地觉着尴尬至极,关系转变的太快了,她有点适应不过来,也不相信自己真能钓到陈政泽这个天子骄子。 陈政泽看穿她的矛盾,混不吝地打趣她,“童夏夏,费尽心思地招惹我,得到了又在这矫情?” “没有。”童夏梗着脖子回他。 “那你在这别扭什么呢?”陈政泽眯眼扫视她,大有看透她每个小心思的架势。 童夏招架不住他那散漫却又灼热的眼神,低头看脚边随风吹动的小草,温吞道:“我又没谈过恋爱。” 陈政泽舌尖扫了下脸颊,啧,小姑娘撒娇的功夫挺厉害,他心情极好。 不曾想,下一秒,这姑娘当头泼了他一盆凉水,“不像你,那么有经验。” “……” 陈政泽嘴角的笑容僵住,抬脚替她鞋尖,下巴一扬,“来,说个我前女友的名字我听听。” 他倒是看看,这姑娘是怎么给他坐实这莫须有的罪名的。 童夏抿抿唇,鼓起勇气看他,语气磕磕巴巴的,“那天,和你一块站酒吧门口的,穿红裙的那个。” 陈政泽扬眉,故意拖着音调哦了声,一副她不提醒他早忘了的痞样儿,“那是公司员工,说到这,我想起来个事。” “什么?” “那天为什么当我面把伞扔了?” 说着,他慢慢朝她走过来,眼睛里带着势不可挡的侵略意图。 童夏头皮忽地一紧,完蛋了,摸到老虎屁股了,他这人,天生聪明,又蔫坏儿,毫不费劲儿地给她下套。 童夏还是那个答案:“风太大了,不好打伞。” 陈政泽轻嗤一声,食指敲她脑门,“记性还挺好。” 童夏弯唇浅笑一下,人仍旧有些放不开,脑子里总有根弦时刻提醒着她,眼前的少年是她男朋友,而她,还没有从故意接近她的进程中解脱出来。 四周无人,陈政泽更混了。 他忽地弯腰,和她平时,直勾勾地看她那双好看的眼睛,“童夏夏,你这么害羞,我以后对你干坏事,你不得哭?” 坏事? 童夏看着他,茫然地问:“什么坏事啊?” 陈政泽一怔,随后笑的肩旁乱颤,照这姑娘乖巧劲儿,应该也没接触过几个男生,不理解某些’术语‘也就情有可原了。 “没事。”陈政泽前头带路,“饿吗?带你吃烤肉去。” 烤肉店的服务员见陈政泽进来,笑着喊了声泽哥,“好久没来了啊。” 陈政泽拍拍那人的肩旁,“嗯,老爷子今年身体不太好。” “最近怎么样?”服务员问。 “还行。” 陈政泽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童夏很满意这个位置,她坐最里面。 陈政泽把菜单递给她,“点些喜欢吃的。” 童夏端坐在那里,右手握着笔,低头看菜单,乖巧的不像个现代人。 陈政泽无声地勾勾唇,喝水看她,若有所思,他以前喜欢犬马声色的场合,纯属是打发那孤单的让人想死的黑夜,摇滚音乐、疯狂尖叫的男女声,把他包裹在另一个虚幻世界,像麻药似的暂时压下身上的痛。 可现在,他突然觉着,对面这姑娘比那些东西都管用。 她,是他的解药,命中注定。 童夏看了一圈菜单,都挺贵的,她点了两个招牌菜,把菜单递给陈政泽,“我点好了。” 陈政泽瞥一眼她勾的菜,“没喜欢吃的?” “不是,我吃不了多少。”童夏轻声细语,“你点吧。” 陈政泽薄唇挑起一点弧度,叫了服务员过来,“今儿什么新鲜?” “都新鲜啊。” “我抽你信不信?” 服务员一笑,怂起来,压低声音:“泽哥,还有别的客人呢。” 陈政泽把菜单扔给他,“行了,菜单上的两个,还有今儿比较新鲜的。” “得嘞。” 童夏低头安静地喝着水,她又开始患得患失,开始惆怅看不见的未来,这段感情的开头,比想象中的顺利、美好,可越是这样,她越不安,她不敢深想,两人关系进入死胡同那天,陈政泽会做出什么样儿的疯狂举动。 她隐隐希望,陈政泽能快点玩腻她。 但又莫名奢想,他们的关系不会进入死胡同。 少女眼波飘荡,兀自走神。 和在便利店见面那天一样的表情。 陈政泽修长的指尖点点桌面,引起她的注意力,“愣什么呢?” “没,在想颜辞贺淮新他们吃饭了吗?”童夏扯谎。 陈政泽摇头啧一声,漆黑的眸子里有几分无奈,“童夏夏,你男朋友还没吃上饭。” 男朋友三个字落在她心房,激起阵阵涟漪。 他语气慢悠悠的,一字一顿,有点撒娇的意味,童夏失笑,心情突然明朗起来,拿起夹子,把上好的牛肉放在烤炉上,认真地翻着,觉着熟的差不多时,她把肉放进他盘子里,眼睛亮亮的,“吃吧。” 陈政泽挑眉,“这还差不多。” 说话间,他把刚烤好的牛肉夹给她,又拿走她手里的夹子,动手烤肉。 童夏饭量小,没怎么吃就饱了,她又承担起烤肉的工作,她烤,陈政泽吃。 他好像不挑食,童夏往他盘子里放什么,他就吃什么。 大口吃肉时,脖颈上的青灰血管会随他咀嚼的动作弅张,独属于男人的性感。 这一顿饭没吃多久,付钱的时候,童夏瞥了眼账单,四位数。 外面的夜更深更凉了,风里夹杂着淡淡的花香味。 童夏问他:“你们要在山庄过夜吗?” 陈政泽又犯浑,他俯身靠近,身上凛冽的气息铺天盖地的砸在童夏身上。 童夏下意识后退,瞳孔睁大,眼底浮现一丝茫然。 随后,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划过:“在山庄过夜,你会陪我吗?” 第29章 第29章 “想要我,但又没种的样…… 他眼神里闪着稀碎的光芒,语气戏虐,专注地睨着她。 童夏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垂着头,怯生生地,“不行,外婆晚上得有人照顾。” 刚才还胆大的像个到处留情的色鬼,这会儿又乖的像个家养的小白兔。 童夏身上,确实有他捉摸不透的部分,他轻轻地摩擦着打火机,看着她若有所思。 童夏对他的情绪追摸不透,但她又万万不能失了这次接近他的机会,于是哄骗他:“改、改天行吗?” 陈政泽扬眉,面露无奈,自己也没怎么在小姑娘面前犯浑,怎么这丫头回他的话都往’色‘这个字上靠? 他扬眉,继续挑逗她,“改天干什么?” “陪你。” “怎么陪?” 童夏捏着衣角的手莫名加重力气,又红脸,“都、都行。” 都行。 陈政泽舌尖扫了下脸颊,审视地看着眼前紧张兮兮的少女,她好像自带矛盾感,比如大胆招惹他,惹完了后又没后续动作,明明不敢在这陪他,嘴上又说着都行的承诺。 陈政泽抬手,粗粝的指腹蹭蹭少女软滑的似剥壳的鸡蛋的脸蛋,“童夏夏,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儿吗?” “什么?”童夏有些迷茫他为何问这样的问题。 他俯身凑近,故意用恶劣的语气说,“想要我,但又没种的样儿。” 童夏抿抿嘴,脸燥热的说不出话,她确实怂,如果不是有别的目的,她断然不敢来招惹陈政泽的。 仇恨给人勇气,她暗暗想。 但她忘了,爱赋予给人更多的勇气。 沉默几秒,童夏和他商量,“陈政泽,我今天可以下班了吗? 她指的是导游兼职。 “导游可以,女朋友恐怕不行。”他混不吝地回。 童夏头皮发麻,这人,今晚怎么这么难缠,她梗着脖子,据理力争,但一开口,语气又成商量的了,“那你想让你女朋友干什么?” 很奇怪,和他聊天一说到女朋友或男朋友,心尖都会莫名荡漾下。 陈政泽不慌不忙地嚼着从烤肉店顺来的薄荷糖,流畅的下颌线随着他咀嚼的动作一下一下地紧绷着,他看了她好几秒后,勾唇道:“牵手?”? 好几秒的光景,童夏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她印象中的陈政泽,冷的要命,身上满是棱角,耐心不佳,不是个想牵女孩手还这样绕一大圈的人。 不像他。 车子被烤肉店服务员大林开南山去接女朋友了,他喝了酒,不能开车,这山上又没人给当司机,只能等大林回来送他们。 陈政泽不想和她大眼瞪小眼地在这干巴巴等车,于是好心情地逗她。 “你、你说的……是那个牵手吗?”童夏睁大眼看他。 陈政泽皱眉,一愣,还有别的牵手方式? 童夏屏着呼吸等他回答,她余光满扫四周,心理的防线崩了又崩。 “不然呢?”陈政泽说,“你男朋友想牵你手,不行?” 童夏暗呼一口气,原来只是单纯的牵手,是她想多了,她浑身轻松了起来。 说要牵手,但这人,双手揣兜,傲娇地站在那里,活一个被人招领的小朋友。 童夏上前,手小心翼翼地往他上衣兜里钻,她指尖没探进去多少,就被兜里的那只大手捉住,掌心紧紧地包围着那只柔软有点冰的手,暖了几秒后,他松开她,五指贴着她的手背往下滑,和她十指相扣,紧紧抓牢她。 这样撩人的动作,加上他漫不经心的痞样儿,格外撩人。 童夏屏息感受着他每一个动作,心底酥麻。 他兜里很暖,他的手很暖。 几十米远的那条路,有辆车子亮了大灯,两秒后,陈政泽接到大林的电话。 陈政泽牵着童夏往前走,他高大,童夏到他肩旁上一点。 从第三视角看过去,他们像许许多多热恋期的情侣那样,牵手往前走,风从四面吹来,她手热的一塌糊涂。 大林下车,呲着大牙冲两人挥手,兴奋道:“哥,你这车也太牛掰了,好开,我女朋友也喜欢。” 陈政泽伸手拉开后车座门,松开童夏的手,看她,抬下巴示意她坐进去。 他没立即坐进去,靠着窗,吊儿郎当地和大林插诨打科,“喜欢,买呗?” 大林脸上没流露出任何关于经济不如陈政泽的羞愧感,真诚道:“买,努力奋斗,买车哄女朋友开心!” 陈政泽轻嗤一声,“赶明儿结婚送你一辆。” 童夏静看车外意气风发的少年,轻狂,桀骜,却也酣畅。 不像她,近十年,都像一个蜗牛似的,背着重重的壳,寄人篱下的生活。 兜兜转转,轮她去扮演拿着刀的刽子手。 她闭上眼,靠着舒适的椅背,强行让自己放空。 陈政泽上了车,见少女已经睡了,关车门的动作下意识轻了几分,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 童夏睫毛轻颤,对于身份的转换,他比她适应的快。 可她并不知道的是,这是她的蓄谋已久,也是他的费尽思量。 陈政泽视线一直埋在手机屏幕上,处理工作,陈老爷子军人出身,不喜欢文绉绉那套,喜欢实战炼人,于是把名下的娱乐公司扔给了陈政泽,要他在纸醉迷人眼的圈子中,游刃有余地处理好人际关系,并强势地打下市场。 工作微信上满屏的红气泡,多是工作群的消息,他慢条斯理地挨个点开看,有两个棘手问题,他按灭手机,身体靠着椅背,两根手指捏着手机一角上下转着,思考怎么处理这事。 耳边少女轻轻的呼吸声。 她睡觉的样子很乖,小小的一团,长发搭在胸间,像个可爱的洋娃娃。 陈政泽喉结滚动了下,那股关于异性最原始的冲动,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红灯,大林停了车,扭头要和陈政泽说话。 陈政泽食指指他,一副你敢说话吵醒他姑娘他就弄他的蔫坏表情。 大林撇撇嘴,哀怨地看一眼童夏,随后在群里甩了一条消息:【泽哥变了。】 贺淮新秒回:【变态了?】 大林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表情,他不敢在群里说陈政泽变成恋爱脑了。 医院开到车子门口,大林下车小心翼翼地关了驾驶座车门。 陈政泽给他转了个大红包,微信通知他打车回去。 童夏醒来的时候,车里只剩陈政泽和她了,陈政泽不知从哪弄的笔记本电脑,正低头操作键盘处理工作。 他打键盘的动作不重,但童夏睡觉轻,即使轻敲键盘声,也会成为影响她睡眠的噪音,但她刚刚竟然睡的很熟,令人费解。 她眨眨眼,视线聚焦后,看了两秒认真工作的陈政泽,喊他:“陈政泽。” “嗯。”他没看他,声音低低的。 这场景,太过温馨,童夏心底有丝丝触动。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她一动,身上搭着的外套往下落,她弯腰捡起来,外套上沾着他的气息,像被暴晒后的鼠尾草,很好闻。 “自己看时间。” 童夏摸出手机看时间,她睡了整整两个小时,从南山到这儿,不堵车,一个小时足够,也就是说,她在他车上多睡了一个小时。 陈政泽打开灯,视线不经意间的一瞥,看见她小腿上那一块淤青,她皮肤白皙,那一块淤青显得触目惊心,他拧了下眉头,有些粗暴地抓起她的脚腕,打量那伤势,“怎么弄的?” 童夏下意识拽裙子去挡,陈政泽握着他的手不让,语气不耐,“我问你怎么弄的?” “不小心磕了。”童夏扯谎。 陈政泽看她的脖颈,上面的划痕已经掉痂了,那天,她也说不小心摔了。 “童夏夏,你这么容易磕?” “嗯,走路走神了。” 陈政泽定定地看她几秒,见她实在不想说,语气松了些,叮嘱她,“以后有人欺负你,找我,我弄死他。”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可能是吹牛。 但在陈政泽这里,堪比承诺,那天李雨被揍的不轻,若不是她拦着,李雨估计长待在重症监护室。 而且那个时候她并不认识陈政泽,他就可以那样义无反顾地教训李雨,更别提,他们现在的关系了。 童夏弯弯唇,点头,“好。” 陈政泽跟着童夏往医院里走,童夏定住脚步疑惑问他,“你要跟我一块进去吗?” 他语气淡淡,“嗯,看看你外婆。” “今天早上你已经看过了。”她提醒他。 他勾唇,“身份不一样。” 说完,他强势地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出了电梯才放开。 房间内,外婆半坐着正看相册呢,听到动静,她摘了老花镜,抬头望过来。 原以为外婆见到陈政泽过来会惊讶,或者会有什么旁的情绪,但通通没有,她看陈政泽的眼神像看认识很久的熟人一样,甚至,还对陈政泽笑了笑。 “外婆,我回来了,今天感觉怎么样?”童夏扭头看一眼陈政泽后,走到外婆身边。 “好多了,天天烧那么多钱,能不好吗。” 外婆心疼钱,她的宝贝女儿把她的宝贝女儿托付给她,她没照顾好,还成了累赘,那么瘦的姑娘,肩上扛着那么重的担子,她于心不忍。 “陈政……泽吧?”老人看着陈政泽问。 “是我,外婆,陈政泽。” 外婆思量着点点头,又看童夏一眼,陈政泽会意,偏头和童夏说:“去拿点活血化瘀的药。” 童夏看出来外婆想要和陈政泽说些什么,她有些紧张,不敢走来,“不用,自己就好了。” 陈政泽温热的大手贴着童夏后脑勺上,语气温柔,“乖。” 外婆点头肯定,“去吧。” 童夏走后,老人疲惫地喘了口气,硬撑的精神气瞬间下去了。 陈政泽内心一紧,说了自己刚刚的安排,“我给您调了病房,环境比这好些,一会儿等童夏回来了您搬过去,明天会有更权威的医生来给您看病。” 老人欣慰地笑笑,看着凳子示意她坐下。 一个塑料凳,破破旧旧的,陈政泽坐着显得局促。 外婆说:“对我们夏夏是真心的吗?” 陈政泽郑重地点头,“是。” 外婆仔细地看陈政泽的表情,好一会儿她笑笑,“那感情好啊,我走了,她在这世上还有依靠。” 外婆把那相册递给陈政泽,“看看,这丫头以前多爱笑,每张照片都在笑,她妈妈走后,她就不爱笑了,这些年,她活的太苦了,太苦太苦了,要照顾自己,还要拉着我这个累赘,真苦了这孩子了。” “外婆,您别这么说,人都会变老的,生病也是常事。” 陈政泽垂眸,一张一张地看童夏小时候的照片,很可爱,笑的灿烂,每一套衣服都很漂亮,看得出来,是被爱着呵护着长大的孩子,只不过,这样灿烂有感染力的笑容,在落笔为13岁的那张照片中,戛然而止。 外婆继续说:“成长的过程中都会犯错,或大或小,难免的,这丫头从小乖巧善良,就是倔强,认准的事不撞南墙不回头,所以,你多包荣她。” “外婆,这话您上午说过了。”陈政泽笑着说。 外婆满意地点点头,她没看走眼,眼前的少年是有担当和责任心的,值得人托付,她抬手拍拍陈政泽的肩旁,“记得就好,病房我不转了,不一定能住多久,就不折腾了。” 陈政泽尊重老人意见,他合上相册,把相册还给外婆。 外婆没接,笑呵呵地说:“孩子,初次见夏夏男朋友,我也没什么送的,就送你本相册吧。” “好,谢谢外婆。”陈政泽起身给外婆倒了杯水。 外婆看着温水,犹豫半晌,又嘱咐陈政泽,“这丫头太瘦了,每次月经都疼的不行,如果可以,那几天尽量别让她碰凉水。” “好。”陈政泽郑重点头。 童夏匆忙拿了药赶上来,病房里一片祥和,外婆和陈政泽说着话,陈政泽低头削苹果,不过少爷应该没伺候过人,苹果被他削的少了一大圈,等他去掉另一半皮,这苹果也不剩多少果肉了。 她总觉着这氛围很诡异,过于和谐了。 于是问:“外婆,你们说什么了?” “说你第一天上学就尿床那事。”外婆打趣她。 陈政泽看她一眼,笑的格外欠揍。 童夏脸一红,嗔怪:“外婆。” “好了。”外婆摆摆手,“赶紧把你带来的人送楼下去吧,太晚了,影响人休息了。” 陈政泽看着手里的小苹果,丝毫不羞愧地笑笑,坦荡道:“外婆,我回去就学削苹果。” 这样坦荡真诚的人,是招人喜欢的。 “嗯,也要记得,晚上不要给老人削苹果。” 童夏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出了病房,陈政泽睨着童夏问:“嘲笑我?” 童夏忍住笑意,“没。” “老子又没伺候过人,吃苹果也从不削皮。”他神使鬼差地解释了句。 童夏见这人竟然往回收面子,忽地觉着他挺可爱的,仰着干净的小脸问他:“我外婆到底给你说什么了?” “好奇?”他挑眉看她。 “嗯。” “贿赂我,就告诉你。” 第30章 第30章 “亲一下” “怎么贿赂啊?”童夏仰脸看着他好看的眉眼问,稍微走神了那么一瞬间,她在想,眼前的少年以后会是个多么帅气的男人。 陈政泽眉梢轻佻,“贿赂你男朋友都不会?” “不会。”她坦诚道。 陈政泽按了电梯关门键,嘴角勾着抹笑,“亲一下?” 童夏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谈恋爱的进度条拉的也太快了吧,表白,牵手,接吻,一晚上全做了,那明天是不是该……上床了? 她难以接受。 陈政泽看着童夏粉嫩的唇不自主地吞咽了下喉结,他身边不缺漂亮姑娘,但让她产生欲望的,她是头一个。 童夏抿抿唇,狐疑道:“陈政泽,你谈恋爱进度都这么快吗?” “分人。”他大言不惭道。 童夏脸红了几分,心跳加速,电梯空间太小,她有些喘不过气,嘴唇微微分开,让自己呼吸更顺畅些。 陈政泽嗓子一痒,他轻咳一声。 “我有点慢热。”童夏眨眨眼,“我觉着太快了,要不,慢慢来?” 他轻笑,这姑娘确实给那些一门心思想睡他的人不同。 陈政泽一字一顿,语调慢悠悠的,但出口的话咄咄逼人,“慢热?你大晚上按着老子大腿,给老子涂药怎么不说你慢热?” 童夏哑然,经他这么一说,自己像个把人勾搭回来又表演坐怀不乱的……轻浮之人。 叮一声后,电梯门开了,陈政泽偏偏头,示意她先出去。 童夏看着他手里拿着的那本老相册,有些不好意思道:“这相册也没什么看的,我外婆可能是觉着我第一次谈恋爱,比较新鲜,她也没什么东西送你,顺手把这相册给你了,这相册没什么可看的,还我吧,你要了也没什么用。” 她决定日后经济宽裕点后,送他一份贵重的礼品。 他扯着嘴角,食指轻抚她鼻尖,“你成长经历,怎么不重要?” 童夏神色微愣,心脏猛地跳动了下,他这话说的过于宠溺了。 陈政泽没让他多送,抬手捏捏她小脸儿,“行了,回去吧。” 童夏轻嗯一声,看看后面停着的那辆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顶配迈巴赫,叮嘱他:“你路上注意安全。” 他懒散地嗯了声,吊儿郎当地说:“你男朋友明天会准时出现在你面前的。” 童夏害羞地笑笑,扭头往医院里走,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童夏夏,不抱你男朋友一下啊?” 童夏往前没走两步,陈政泽的声音从后面砸过来,分贝比平常高,他外形条件又极为出众,引的旁边的人都看他。 是少年旁若无人坦坦荡荡地示爱。 童夏特别害羞,提速往里跑。 陈政泽看着她的背影笑,肩旁微微颤着,直到她消失在他视野内,他才懒洋洋地收回视线。 童夏上来后,小心脏还扑通扑通地乱跳,脸颊绯红,头皮麻麻的。 陈政泽像个顶尖的猎人,撩人本领了得,让人不知不觉间沉浸在他营造的温柔乡中,他一举一动,哪怕是那漫不经心的眼神,如同毒药一般,让人心甘情愿沉溺。 飞蛾扑火前并不知道自己在走向死亡,它只是无法抗拒那束光。 手机震动了下,童夏点开看,陈政泽给她发了条消息—— 【小狗要是爱你,就会永远爱你,不论你做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经历了多少时光。】 【晚安。】 童夏无声地念着上面那行字,鼻尖一酸,她不得不承认,陈政泽是个很好的恋人。 书上说,白头偕老的感情,是从新鲜感向安全感再到归属感的过度,她此刻,在他那里找到了些许的归属感。 这种感觉,和她接近他的目的歧路。 “谈个恋爱谈傻了?”外婆打趣她。 “你怎么还没睡?”童夏抬眼看过去,才发现外婆床位旁边多了张简易单人床,医院出租的床,她之前觉着打地铺也一样睡,没必要浪费这钱,就没租,不用猜,也知道是陈政泽租的。 “睡不着。”外婆问:“那小伙子走了?” 童夏点点头,弯腰把床底下的瑜伽垫被褥抱上床,整理时,往窗边不经意间的一瞥,看到了陈政泽。 他靠着驾驶座车窗,黑色衣服几乎和车身融为一体,不远处的路灯落下来的光砸在他脸上,将他的五官照亮,浓密的银发随风飘动,手里夹着的烟忽明忽暗,他正接电话,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儿,像掌控这个世界的王,摄人心魂。 童夏心底猛地跳动了下。 她迟迟不肯挪开视线,铺床的动作也定格住。 过两秒,一穿黑短裙的女生凑近他,似是跟他要微信。 童夏紧张了下。 倏地,陈政泽夹着烟的手抬起,吊儿郎当地指了指童夏面前的这扇窗户。 两人的视线对上,童夏那股紧张劲儿泄了几分。 黑短裙女孩也顺着陈政泽的视线看过来,陈政泽嘴角动动说了什么后,那女孩便走了。 他说的话,不难猜测。 陈政泽把烟送进口中,看着童夏慢悠悠地吐了口烟雾,那团白烟没来得及往上升就被风撕碎在空中。 又野又痞的劲儿,他举手投足间展示的淋漓尽致。 陈政泽挂断电话,童夏拿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消息,指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好一会儿,那些冲动的话又被她全部删掉,最后只剩下两个字——晚安。 按灭手机前,她又看了几秒屏幕,那句话,看的人心暖乎乎的。 等那辆车离开,童夏继续整理床铺,简易的床比地铺舒适的多,童夏抱着那红色小熊玩偶,面向外婆,和她说话。 外婆揉着童夏小腿处的淤青,力道很轻,老人的手有些干,“又被欺负啦?” “不碍事。”童夏说,“已经抹了药,很快就会消下去的。” 外婆长叹了一声,什么也没说,给童夏揉着腿。 没几分钟,困意席卷全身,童夏挣扎着起来,给外婆盖好被子,又把外婆床头旁边的保温杯装满水后,才放心睡去。 即将睡沉时,她听到外婆说:“夏夏啊,有机会带我会老家一趟,外婆想去看看,我和你外公在那里生活了几十年。” 童夏不知道是不是做梦,眼皮都睁不开,她用残存的意识回:“嗯,我会把房子买回来的。” 世界安静了。 - 翌日清晨,童夏早早醒来,像往常一样继续迎接这世界的喧闹。 而外婆,生命永远定格在这一天,她的世界从此安静。 她侧躺在床上,手搭在童夏头顶上,一个保护的姿势。 神态安详,像是还要再睡一会儿,亦或是沉浸在美梦中不愿醒来。 窗户没关严,风隔着纱窗飘进来,带走外婆身上最后一丝温度。 “医生!”童夏疯了似的往值班医生办公室跑,一路跑一路喊,“救救我外婆!求求你们了。” 明明是灯火通明的医院,童夏前面一片昏暗,落脚地时轻一下重一下的,像是走在坑坑洼洼的泥泞路上。 闻声而来的医生把童夏搀起来,“没事吧?” 他看看童夏的眼底,说:“情绪激动,又低血糖。” 童夏声音嘶哑,短短几分钟,像是被风霜摧残了几世纪,眼底布满血丝,嘴唇起皮,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医生,“我没事,救救我外婆,求求你们了。” “医生已经过去了,会尽全力的。” “好,谢谢。”童夏抬手,用力地抹去眼泪,平静地,摇摇晃晃地往病房走去。 几个医生见童夏进去,沉着脸同情地对童夏摇摇头,一位医生叹了口气,开口:“准备后事吧。” 童夏僵硬在原地,试了好几次,嗓子眼都不出声音,甚至连眨眼皮这样的动作都成了奢侈。 在走廊里扶童夏的王医生走过来,按了童夏后勃颈上的几个穴位,童夏才有了些反应,她低声说谢谢,然后走到外婆病床前坐下,平静地和医生们说:“辛苦你们了,我们等一会儿走。” “不急。”王医生说,“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找我,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好,谢谢。” 一瘦瘦的小姑娘,坐在病床前守着唯一的但已离她而去的亲人,表情平静,和刚刚在走廊上手足无措六神无主的女孩判若两人,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压下那些情绪的。 王医生欲言又止了片刻,“家属,你外婆送来医院时,各项体征都不太好,这几天,算是回光返照,那次摔的太厉害了。” 又是林意。 安锦也是在这家医院去世的,是林欣从中作祟。 童夏盯着外婆看了许久,起身,亲了下外婆的额头。 而后,她给养老院的保安爷爷打电话,给便利店对面的阿婆打电话。 她给童海川打电话,听到林欣说:“花点钱,雇佣几个人,给火化了埋了算了。” 童海川附和说他们现在在巴黎陪林意看秀,陈老爷子好不容易给他们的机会,不敢随意耽搁。 挂断电话后,童夏给陈政泽发了条消息:【我请两天假,有点私事。】 他电话立马进来。 童夏挂断。 陈政泽:【?】 童夏:【我外婆还没醒。】 第31章 第31章 “以后我都在” 养老院的保安爷爷和便利店对面的阿婆很快赶来,爷爷坐在外婆床边哭,阿婆捂着嘴巴也哭,童夏红着眼,站在三位老人身后,像张崩到极致即将要断裂的弓。 如果,她再长大一点就好了,就能提前带外婆去她念大学的城市生活了,外婆就可以颐享天年了,她不会碰到他,今天,外婆依旧能听到这个世界的声音。 “孩子。”对面阿婆泣不成声,伸开手,看着童夏,“过来,奶奶抱抱。” 童夏布满血丝的眼睛有了些情绪,她走过去,轻轻抱了下阿婆,又分开,抓着阿婆的手,被迫扮演家里顶梁柱的身份,“阿婆,爷爷,别哭了,要保重身体,我外婆在天上也不愿看到你们这样伤心的。” 保安爷爷哽咽道:“都怪姓林的,要不是她外婆怎么可能走的这么突然,这才住进来几天。” 阿婆对爷爷使眼色,抓着他的手臂不让他继续往下说,得给童夏留后路。 童夏安抚好两位老人,弯腰收拾外婆的行李。 一个编织袋,装了所有的东西。 像外婆的生存空间一样,这些年,被童海川林欣压缩的所剩无几。 童夏和外婆一块出病房,外婆去太平间,她去办出院手续,拿死亡证明。 薄薄的一张纸,剥夺了外婆在世间的一切消息。 这是她收到的第二张死亡证明,书包里还有一张,是妈妈的。 北平花园16号,陈政泽看着屏幕上的’私事‘,略有些烦躁地啧了声。 他偏头,盯着远处起伏的海面看了半晌后,拎着车钥匙开车去附近的理发店,打算把头发染回来。 他现在是童夏男朋友,以后要经常随童夏在医院陪外婆,顶着头银发去医院不好。 理发师看着镜子问问陈政泽:“哥们,你这颜色挺好的,确定要染回来吗?” 另一位闲着的理发师也过来看陈政泽的发色,“哪染的?染的挺好,技术不错。” 陈政泽对着面前的镜子拍了张照片,发给童夏,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理发师:“女朋友染的,确定,染成黑色。” 陈政泽给童夏发了三条消息: 【理发店。】 【准备把头发染回来】 【有意见吗?】 【办私事的女朋友。】 好半天,也没收到童夏的回复,陈政泽勾勾唇,百无聊赖地打游戏。 头发染回来后,他驱车去医院,经由商场时,下车买了水果和营养品。 等红灯时,陈政泽对着车上的镜子,随意地抓了抓头发。 他眉梢微扬,弯唇自嘲地笑了笑,他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怎么谈。 原本打算的是,按照小姑娘的节奏慢慢往前走,反正有的是时间,但他一见到童夏,这些预想又全被现实打败,他的爱意像放开闸的瀑布,拼命地往童夏那砸,势不可挡,无人能拦,他自己也不行。 这一刻,他似乎能理解他那些狐朋狗友谈恋爱时的酸了吧唧的行为。 因为,比起面子,更喜欢她笑。 陈政泽提着两大兜东西走到病房门口,瞧见靠窗的那张床空了时,内心猛地紧了下。 “医生,麻烦问一下,靠窗床上的老人呢?”陈政泽问查房的医生。 “去世了,这会儿应该在殡仪馆。” 陈政泽原地怔了两秒,随后疯了似的往医院外跑。 “哎,小伙子,你东西。”医生出病房试图喊住他,但连他影子也没看到。 - 陈政泽到殡仪馆的时候,童夏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排队,等着被叫号,面色苍白,双眼无神,手搭在大腿上,偏头安静地看火化炉在的位置。 和周围悲痛亦或是麻木聊着天的大人格格不入。 她安静的过分。 像一个,一动就哗啦碎一地的瓷器。 陈政泽心揪疼,他气喘吁吁地叫她。 童夏反应迟缓,他话落好久,直到他走到她身旁,她才有往声源处看的动作。 童夏看他,张口要说话,但嘴巴太干了,长下唇贴的太紧了,苦涩的舌尖蹭了嘴唇好几下,上下嘴唇才分开,她问:“你怎么来了?” 陈政泽半跪在她面前,一只手捧着她侧脸,眼底满是心疼,声音很低,但满含郑重,似承诺,“我在。” 童夏把手里的号码牌给陈政泽看,“一会儿就到我外婆了。” 陈政泽刹那间红了眼,他起身,拿走她手里的号码牌,把她扯进怀里。 这天,37摄氏度,庆市盛夏一贯的气温。 但,童夏从医院,到太平间,再到殡仪馆,都没感觉到一丝丝的暖意。 陈政泽的怀抱很暖和,暖的让人想哭。 但她不能哭啊,她容易泪失禁,哭了就说不利索话了,会给人添麻烦,她得办好所有事,得收好外婆的骨灰,得把外婆送到妈妈和外公墓碑旁,得去养老院给外婆退租,得一个人做好多好多事…… 外婆走了,没人疼她了,无论她愿不愿意,这一刻,她都是大人了。 整个过程,童夏十分平静。 直到,工作人员把外婆推进火炉时,她忽地冲过去歇斯底里地抓着外婆,和工作人员抗争,“等一会儿,等一会让,再让我看一眼外婆,等一会儿。” 工作人员被吓了一跳,但看着女孩撕心裂肺的样子,最终没责怪,只提醒:“后面还有人等着。” 童夏把外婆往外拽,哭着大喊,“不要,外婆不要火化了,太疼了,我们现在就走,我们走,都别动她。” 安锦去世后,童夏和外婆的世界似乎只剩了个’走‘字。 一老一小,最弱势的组合,碰到事只能走。 被李雨侵犯时,她走,林欣提出让童夏辍学混娱乐圈时,外婆走,离开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 陈政泽把人扯回来,按在怀里,不让她看,对工作人员点点头,哑声道:“推进去吧。” 很多年前,一个雨天,一位名为黄静钰女子,也被这样推进火炉。 她是陈政泽的妈妈,去世的时候,肚子还有个未出生的孩子,是个女孩。 陈政泽曾用一整个冬天和春天期待这个女孩。 童夏泣不成声,陈政泽拖着她不让她往下坠,听她断断续续地说:“陈政泽,你把我也放进去烧吧,你知道吗,最该死的那个人是我,是我。” “是我连累了我妈和我外婆。” 她以为,她努力学习,努力长大,努力赚钱,努力让爱她的人幸福,就可以减轻这些遗憾,但现实给她重重一击。 陈政泽不擅安慰人,重复着最真实的承诺:“以后我都在。” “不害怕啊。”他抱紧她,“很多年后,我们还会见到他们的。” 童夏抱着外婆的骨灰盒,紧紧抱着,这骨灰盒,和安锦的一样,轻的让人心慌,让人恐惧。 陈政泽揽着童夏的肩旁,神色沉重,心如刀割。 把她扶上车,陈政泽替她系了安全带,轻声问:“先去我那里?” 火化都没个大人来,陈政泽已隐约猜到她在家里的处境,也不放心送她回家。 “外婆说,她想回县城看看。”童夏胸口闷,她舒了口气,继续说,“但外婆县城的房子被卖了,陈政泽,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我想带外婆回去看看。” “好。”陈政泽点头,车门没关严,打电话时视线一直放她身上。 几分钟后,陈政泽上车,告诉她:“房子已经买回来了,我们现在就去。” 他拧开瓶水递给她,“想哭,可以哭出来。” 童夏摇摇头,一言不发。 两个小时候,车子到达外婆县城家。 巷子窄,里面停了一辆大货车,陈政泽的车进不去,两人在路口下车,走着过去。 门口有人等着,送钥匙的。 陈政泽接了钥匙打开门,让童夏一个人进去。 他蹲在门口抽烟,人比巷子里被暴晒的梧桐叶还要蔫。 没几分种,大货车离开巷子,一辆黑色车驶过来。 陈政泽抬头看一眼,正对副驾驶那位的视线,李雨。 他定定地看着李雨,眼神刹那间暴戾。 陈政泽掏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副驾驶座的李雨没想到会在这遇见陈政泽,林意说童夏外婆去世的事儿他不知道,现在在这撞见了人,他烦躁的不行,接通电话后,点了免提,粗暴地把手机扔在窗前。 陈政泽的声音在巷子里响起,“你再敢往前一厘米,我弄死你全家。” 语气凉薄,狠戾。 驾驶座的人哆嗦了下,和李雨商量,“哥,咱先撤吧,他家那背景,咱惹不起。” 两分钟后,那辆黑色车倒着出了巷子。 昨天县城下雨了,车子在路面上留下重重的车辙。 陈政泽看着那两道车轱辘印儿,失神两秒,敛着眉眼把烟暗灭在地上。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今天没给童夏在一起,这些畜生会对她做什么。 这些年,她都是这么过的吗? 就这样,还考了个理科状元。 他做不到。 他也曾在淤泥里挣扎了好一段时间,那看不到未来又极度不认可自己的感觉,太他妈绝望了,比被扔在炼狱里还要绝望。 心被钝刀剜着的疼。 这一刻,名为童夏的女孩融进他的骨髓和血液里。 同时,他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他要一辈子,守着这姑娘,不许一个人欺负她。 老房子里,摇摇欲坠的童夏,不知道有个人已经强势地闯进她生命里了。 她调整好情绪,出来寻陈政泽。 “陈政泽,你要进来坐会儿吗?”童夏刚刚哭的太凶,这会声音闷闷的,“我还要一会儿。” “来了。”他起身。 外婆墓碑选在了妈妈和外公旁边,童夏出了六千八,剩下的陈政泽垫付。 童夏说:“我以后还你。” 陈政泽不敢刺激她,依着她,低声哄:“好,我等着。” 和他十指相扣的手被抬起,他深情地亲了下她的手背,以这种方式告诉他爱她的决心。 童夏看着陈政泽薄薄眼皮上的,那似有若无的青色血管,特别心疼,满腔绝望。 她黯淡的青春,要以清醒的伤害眼前的少年来收尾了。 - 外婆的事情处理好后,童夏一直在县城住,陈政泽陪着她,这老房子长久没收拾,灰尘积的厚,陈政泽也不嫌弃,童夏睡觉时,他在一边守着。 童夏说让他先回庆市,她没事,她想一个人静静,等调整好情绪,就找他们汇合。 陈政泽一字一顿:“你别想,不可能。” 颜辞和贺淮新担心的不行,要过来,陈政泽看着床上蜷缩着的瘦瘦弱弱的人儿,以童夏要休息的由头回绝了。 他承诺颜辞他会把人平安带回庆市的。 童夏躺在床上,保持着熟睡的姿势,枕头那片水渍干了又湿。 陈政泽叫了饭,童夏一口也吃不下,他半哄半强势地喂她,她吃了两口就开始吐,恨不得把苦胆吐出来。 他不再逼她吃饭,在她昏睡了一天一夜后,他从车里拿了张毯子,盖在她身上,强硬地把人抱车上带走了。 第32章 第32章 别让你男朋友连烟都不如…… 童夏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的时候,房间一片漆黑,厚厚的窗帘拉满,没一丝光亮,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也察觉不出是现实和梦境。 应该是陈政泽的房间,因为之前的事情,她睡觉没安全感,不怎么拉窗帘,总是要看清房间的景才能安心入睡。 她轻轻呼吸了下,感觉到身体比睡前轻松。 她光着脚下床,拉开窗帘,夕阳西下,是傍晚。 童夏站在窗边看外面的车水拿龙,看这个傍晚喜出望外的人们。 “汪、汪——” 几分钟后,门外忽地响起了几声狗叫声,清脆又奶奶的,听声小狗的年龄不大。 她睫毛颤了颤,缓缓转身朝客厅走去。 下一刻,她看到了十分温馨的场景。 陈政泽一身黑色运动装,迎光站在桌子前,边举着手机听电话,边给桌子上的小狗顺毛。 过几秒,可能是手机那头的人讲了重要的内容,他搭在狗狗头上的那只手不动了,眉头微微皱起来。 小狗仰头观察他几秒,见陈政泽不看它,又冲他汪一声,试图引起陈政泽的注意力。 结果,陈政泽直接抓住了它的嘴巴,用眼神教训他不要乱嚎。 同时,他慢悠悠地往某间卧室看去,有些意外地对上童夏的视线。 陈政泽松开狗狗,抬手,笑着对童夏做了个过来的姿势。 童夏乖乖地走过去,没打扰他听电话,站在他旁边,和狗狗玩。 陈政泽扫到她窄窄瘦瘦的脚面,皱了皱眉,去鞋架上拿了双拖鞋给她。 等他接完电话,童夏摸着小狗问他:“你刚买的小狗吗?” “不是,路边捡的。” 陈政泽打量童夏一番,看她脸上有了些气色,松了口气。 “还挺可爱的。”童夏语气轻快了些。 陈政泽俯身,下巴搭在童夏肩旁上,声音懒洋洋地,“帮个忙?” 童夏有些不自在,“什么?” 他没立即回答,下巴蹭蹭童夏的颈窝,伸手,和她十指相扣,他大手带着她纤细的手,摸了摸狗狗,而后才更懒散地说:“给狗洗个澡?太脏了。” “行。” “童夏夏。” “嗯?” “我不会照顾狗。” “那我帮你照顾?” “嗯,它挺可怜的,你要好好照顾。”他松开她的手,捏她脸蛋,“听到了吗?” “好。” 童夏带着狗狗去浴室洗澡,顺便给自己也洗了个澡。 陈政泽靠窗抽烟,两根手指捏着手机的一角甩来甩去,神情若有所思。 几分钟后,手机进来电话,他没理,又吸一口烟,直到电话快被挂断,才漫不经心地接起。 “陈政泽吗?我是瑞宠宠物店的张迎,您早上在我们这儿买了只博美,您还有印象吗?”甜腻的女声从手机屏幕中传出来。 “什么事?”陈政泽坐到沙发上,又吸一口烟,看着天花板,缓缓吐出。 “我来做个回访,狗狗状态还好吗?” “嗯。” “那就好,早上您带走的时候,狗狗已经吃过饭了,也洗过澡了……” 女生不厌其烦地说了一大堆,陈政泽开了免提,把手机搁一边,手里玩弄着游戏手柄。 最后,女生问:“不好意思,问您个私人问题,您有女朋友吗?” “没女朋友我买狗干嘛?” 童夏湿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抱着毛巾裹着的小狗,和陈政泽说:“狗狗好像不太爱洗澡。” 陈政泽扯了下嘴角,懒懒散散地啊了声,丝毫没管狗狗哀怨的眼神。 “童夏夏,我饿了。”陈政泽懒懒散散地看着童夏,“带我吃饭。” 童夏心软了下,看着他眼底的乌青问:“这几天,你是不是都没睡好吃好?” 她浑浑噩噩的这几天,只要一睁眼,就能看到陈政泽,他轻声哄她,问她要不要吃东西要不要喝水,脾气好到童夏都以为在做梦。 “还行吧。”他说。 “你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狗狗很喜欢童夏,跳着亲她的脸,但没得逞,被陈政泽给教训了。 “出去吃。”陈政泽不想让童夏闷在房间里。 陈政泽带童夏去了一家私人菜馆,点的菜偏清淡,口味极好。 童夏知道,陈政泽这是在变着法地让自己活过来,她没胃口,但也配合着吃了点。 晚饭后,两人并肩走着,风迎面吹来,是闷热的。 童夏看着自己身上的长袖长裤,才后知后觉,这是盛夏。 “去海边走走吧。”陈政泽提议。 “嗯。”童夏也想早日振作起来,还有许多坎坷的路要走。 陈政泽带童夏去的那片海,压根不在庆市,是新市的海。 童夏踩着还残留太阳余温的沙滩漫无目的的往前走,陈政泽在后面跟着。 良久,他喊:“童夏夏。” 童夏回头看他,他抬抬下巴,“看前面。” 下一秒,噌地一声响,对面忽地亮起来,烟花飞速蹿上天,停留一秒,然后猛地炸开。 一声接着一声,黑夜的一角被炸的五彩缤纷,绚丽极了。 各种形状、各种颜色的都有,童夏目不转睛地看着。 陈政泽坐在沙滩上,两只手撑在后面,勾唇看不远处的烟花。 “童夏夏,今天晚上看烟花。”陈政泽把手机关机装进兜里。 童夏眼睛泛红,回头问他,“这是你准备的吗?” “嗯。”他勾勾手,“过来,给你说个秘密。” 童夏过去和他坐一块,低声问:“什么?” 陈政泽盯着起来又落下的烟花沉默了好几秒,抬手指了指眼前被黑夜浸透的海,“我妈的骨灰,就在这片海里。” 童夏从颜辞那里知道点陈政泽妈妈的事情,也是个不幸的女人,黄阿姨去世那事,是陈政泽的心结,她没料到他会主动揭开自己的伤疤给她看,一时间,她有些错愕。 “我初三暑假她去世的,被我爸的仇家从楼上扔下来了,当时。”陈政泽似乎说不下去了,也似乎陷入到那个腥风血雨的场景中,他罕见地叹了口气,“我妈还怀孕了,我从学校跑出去救她,没赶上,她落在我脚边,血流了一地。” 童夏只浅浅地想了下那个画面,就感觉到极其窒息。 她手去找他的手,大拇指摩擦着他的手背,无声地安慰他。 陈政泽吊儿郎当地笑了声,“说这些,不是让你安慰我的。” “只是想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往前走。” 童夏吸了下泛酸的鼻子,“好。” “马上报志愿了,去哪个大学?理科状元。” “你怎么知道?”童夏有些惊讶。 “你男朋友会算。”他瞎扯。 他会算个屁,她外婆县城房子里贴满了她的奖状,角落里堆着几摞写完了的试卷,连笔记都一大摞,还有,外婆送他的那个相册,最后一张照片后面写着——第一,清北。 “京市的学校吧。” “嗯,我去找你。” 童夏低低的吐了口气,远处的烟花又绽放起来,她再无心情观赏,呼吸着带有淡淡烟味的空气,偏头问正抽烟的陈政泽要烟。 陈政泽弹弹烟灰,幽幽地看着她:“男烟,比较烈。” “没事。”童夏说,“我以前抽烟不分男烟女烟。” “裤兜里,自己掏。” 童夏只从他兜里掏出了烟盒,没摸到到打火机,没打火机怎么抽?男生的兜比较深,她手又往里探,想从里面摸出个打火机。 忽地,陈政泽腿曲起来,含笑的眼睛睨着她,“摸什么呢?” 童夏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在……摸什么! 她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温吞道:“找打火机。” 他说在另外一个裤兜,两手依旧撑在后面,叼着根烟逗她,丝毫没帮她拿的意思。 童夏起身,坐在他另一侧,去他另一个兜里打火机,那只兜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陈政泽嗤一声,“这么想抽?” “嗯,想平复下心情。” 他点点头,混不吝道:“我喂你。” 陈政泽低头,猛吸了口烟,两侧的脸颊随着他抽烟的动作往里陷。 童夏还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下一秒,嘴唇就被他堵住。 她呼吸一滞,心脏重重地跳了下,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眼前那张好看到极致的脸,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动作。 他给她渡了口烟。 童夏被烟雾呛的直咳嗽,眼底冒泪花。 陈政泽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的恶作剧,笑的肩旁轻轻抖着。 等她咳嗽止住,他问:“还抽吗?抽多少我都奉陪。” 刚刚的温柔悉数褪去,转而代之的,是那股浑然天成的混痞劲儿。 “什么时候开始抽的烟?”他低头咬走她手里的烟,叼在齿尖。 “初三暑假。” “为什么抽烟?” 童夏扯谎,“好奇。” 陈政泽漆黑的眸子盯了她两秒,直接戳破她的谎言,“狗屁好奇,以后烦躁的时候找我,别找烟。”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童夏夏,别让你男朋友连烟都不如。” 一辈子只哄一个人,耐心再不好,也够用。 童夏眼底沉了下,不言语。 这一夜,陈政泽开车带着童夏,漫无目的的向前,和夜行的百鬼,游荡在这人间。 - 翌日中午,陈政泽和童夏回到北平花园。 林意原本心情愉悦地坐在长椅上等陈政泽,见童夏从副驾驶下来,脸色刹那间变了。 童夏轻描淡写地扫她一眼。 陈政泽淡淡问:“你怎么来了?” 林意指甲钻进手心里,李雨又没摆平童夏这个贱人,她忍着抖意,强颜微笑,“华盛撤了我的代言,你能不能帮我?” 童夏略过林意,径直往前走。 陈政泽把她捞回来,揽着她的肩,低头哄她:“等我一会儿,乖。” 陈政泽这一句话,击破了林意心里的某道防线,她眼里的恨意更浓,童夏和陈政泽的关系,比她想象的好万倍。 他竟然能主动哄她,圈里那么多样貌家庭出众的女孩子,哪个受到这样的待遇了。 而且,陈政泽明显没有让她进他家的意思。 陈政泽略微不爽地问:“为什么撤掉了?” 林意有些心虚,“首映礼当天我没去。” “那你自己兜着吧。”陈政泽语气寡淡,他不是随意给人收拾烂摊子的主儿。 林意委屈的掉眼泪,她本就是争强好胜的性格,极不情愿在童夏这个一直被她视为私生女的人面前流泪,但没办法,她就是止不住眼里,陈政泽的态度太伤人了。 以往不觉着,只是觉着他冷淡,今天经由童夏这么一衬托,林意才恍然明白陈政泽对她,是不屑。 童夏看着林意,弯唇,轻微耸了耸肩。 这在林意眼里,是极为挑衅和轻蔑的动作,她努力地止住眼泪,继续好姿态地求陈政泽。 陈政泽听完,无波无澜地扯了下嘴角,“我一会儿给老吴沟通下。” 面对这逐客令,林意丝毫没有要走的的意思。 陈政泽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客气了一句:“进屋喝点水?” 一直没什么动作的童夏此刻有了些反应,她抬头,看了陈政泽一眼,眉头轻轻蹙着,似乎不高兴他让林意进屋喝水的事情儿。 陈政泽嗤笑一声,搭在童夏肩上的手捏捏她的脸蛋,愉悦道:“还是算了吧,我女朋友爱吃醋。” 第33章 第33章 “不想对你男朋友做点什…… 童夏坐在客厅和小狗玩,垂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倦倦的,和活蹦乱跳的小狗一比,简直没丁点儿生气。 陈政泽和她聊天,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察觉到她的不愉,他走过去,把人扯起来,“真生气了?” 童夏清澈干净的双眼看着他,温吞道:“没有,我只是在想,你公司里每一个员工工作上出了问题,都来你家堵你吗?” “不是。”陈政泽言简意赅,“她们家对我爷爷有恩。” “那去找你爷爷啊,为什么来找你啊?”童夏声音忽地尖锐,她自己都吓到了。 陈政泽扬了下眉,表情舒坦,“哟,挺有脾气。” 他一点都不恼火,童夏悬着的心慢慢往下落,被他不正经样儿折服。 陈政泽印象中的童夏,温顺,待人温和,安安静静的,从未对哪个人表现出如此明显直白的讨厌,不单是吃醋那么简单,他突然想到那天在医院走廊上,童夏与那对母女站在一起还聊天的事,于是问:“讨厌刚那人?” 童夏又垂下眼,指甲顶着手心,“嗯,特别讨厌。” 讨厌到,她想要她们的命。 “原因?”陈政泽随手拿了个橘子,剥开,扯一瓣喂她,像个有十足耐心的家长听孩子告状。 “不知道。”因为嘴里被塞了橘子,她话说的不清晰,再加上她那皱巴巴的表情,模样可爱极了。 陈政泽内心的躁动一下子被勾上来。 童夏看着陈政泽愈发暗沉的黑眸,发觉自己刚刚太失态了,她有些局促地拽了下衣角,慢腾腾地给自己找补,“我就是不想她出现在你身边。” 后来,童夏又想了想,除了林意,她也不想其他女孩给陈政泽关系太近,从一开始,她对他就有占有欲,只不过,被接近她的目的冲昏了头,身为局内人,她看不清自己对他的心意。 陈政泽慢悠悠地吃完最后一瓣橘子,低头,不轻不重地舔了下她温热的嘴唇,低声道:“不用局促,我的地盘你可以一直待,即使不以女朋友的身份。” 童夏眼底的怒意被错愕冲散,他看出了自己孤立无援无家可归的不安,所以他说她永远收留她。 “还有,刚那人的事,听你的,我不管了。” 他食指挑起她的下巴,让她看自己,“满意了?醋精。” “那你家里人会不会找你事儿?”童夏担忧地问。 “无所谓。”陈政泽抬手把橘子皮抛进门口的垃圾筐内,慢条斯理道:“谁让我找了个醋精做女朋友。” - 林意在烈阳下站了许久,直勾勾地盯着紧闭的大门,仿佛要把那门看出个洞,这算是和童夏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她败得一塌糊涂,陈政泽那决绝冷淡的背影,甚至让她怀疑,她配不配当童夏的对手。 怎么能这样,童夏可是私生女,她妈妈就是破坏自己家庭的小三! 家里,林意崩溃大哭,把昂贵首饰扔了一地,冲林欣大吼:“她不是要钱吗?你把这都卖了,让她拿了钱赶紧滚蛋,别让她在陈政泽面前晃了,我他妈的要崩溃了,她凭什么和陈政泽在一起!” “妈,你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侮辱我的吗?”林意嘶哑着声音。 林欣心疼不已,抱着林意拍背给她顺气,“别哭了宝贝,妈妈会想办法的,那个贱蹄子嘚瑟不了几天。” 晚上,童夏正在阳台上给小朋友线上辅导功课,童海川的电话打来,她果断挂掉。 童海川没再打过来,也没发来微信消息,半个小时后,童夏兼职刚结束,接到一陌生来电。 她犹豫两秒接通,童海川的声音隔着屏幕响起来,“我宝贝女儿刚刚忙什么呢?也不接爸爸电话。” 童夏语气无波无澜,“有事吗?” 童海川:“这傻孩子,爸爸非得有事才能给你打电话吗?哦对了,你林阿姨说,你现在和陈家那小子在一起,挺好挺好,爸爸支持,你和你姐姐谁嫁给他都一样,他都是咱们家女婿,以后爸爸都能享清福。” “……” 童夏听不下去了,再次挂断电话,把童海川的两个号码都拖进黑名单里。 她看着远处慢慢荡漾的海面,内心忽地涌起一种恐惧感,陷入沉思,人究竟是变的太快了,还是骨子里本来就有那面呢? 安锦在世时,她从童海川那里感受到的是满满的父爱,安锦去世后,她从童海川那里得到彻头彻尾的虚伪,她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再没任何正向作用。 “童夏!”颜辞在门口大喊。 这股热情,可用惊天动地来形容,楼上睡觉的陈政泽被颜辞一嗓子喊醒了。 童夏跑院子里迎接颜辞,贺淮新也在,他弯腰控着两个行李箱。 “你们回来了啦?”童夏问。 颜辞抱着童夏,笑嘻嘻的,“回来啦,好几天不见你了,想死你了。” 来的路上,颜辞还在想安慰童夏的话语,她极其不擅长安慰别人,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当戳了童夏的心窝,于是在车上不厌其烦地问贺淮新自己一会儿要说的哪哪句话是否合适。 可现在一看到平安无事的童夏,颜辞忽然改变了安慰童夏的方式,她觉着抱抱她就好了,不再提她外婆的事,以免她再流泪,颜辞松开童夏,看着她有些红润的脸蛋儿,对陈政泽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好感,别说,他还挺会照顾人。 哦,不对,他还挺会照顾童夏!上次贺淮新喝醉,她走不开,摆脱陈政泽照顾下,结果,这混蛋直接把人放客厅冻了一夜! “你们比赛顺利吗?”童夏问。 贺淮新和颜辞这几天去参加射击比赛去了。 提到比赛,童夏想起了在国外训练的舒澈,舒澈好久没给自己联系了,童夏打算晚上打个电话问一下她情况。 贺淮新做了一个开枪的姿势,“当然顺利,你新哥第一。” “我也是。”颜辞笑着说。 “太好了。”童夏真心为他们开心。 在她的认知里,青春就应该是这样沸腾的,不应该是暗淡的。 晚饭过后,童夏去卧室里给舒澈打电话,视频电话快要自动挂断时,舒澈才接。 童夏故意笑的很开心,看着镜头说:“怎么接的这么慢,是不是在训练?” 舒澈在外面,她兴奋地说她在外面,现在去找一个安静的地儿,她在跑,后面的景色快速地移动着,满大街都是外国人,建筑物的牌子上没一个中文,隔着屏幕,童夏都觉着那里的生活很难适应,至少自己是不愿意去适应国外的生活的,她有点心疼舒澈,嘱咐她:“你慢点跑,小心摔了。” 几分钟后,舒澈气喘吁吁地进入了一家咖啡馆,坐在角落里给童夏视频,她眼睛笑的眯着,和童夏说:“好想好想你。” 童夏眉眼弯的角度拉大,“我也想你,感觉好几个世纪都没见到你了。” “几天不见,都学会夸张了?” 童夏把手机放在枕头旁,趴在床上,让自己彻底放空,语气懒懒的,像只受了委屈的猫咪:“真的真的想你。” 舒澈切换屏幕,看回国的机票,和童夏商量,“要不我后天回国一趟?陪你玩两天?” “不要不要,你认真比赛。”想到舒澈那风风火火的性子,她多叮嘱了几句:“你真别回来,你要是回来只为了陪我玩,我会愧疚死的。” 舒澈沉默几秒,仰天长叹气,语气无奈,“好吧,你照顾好自己,别让自己太辛苦,外婆我们一块养。” “好呀。”童夏别过头,假装咳嗽,快速地拿纸巾擦了擦眼睛。 陈政泽端着牛奶上来,吊儿郎当地斜靠着门框站定,闲闲地听他姑娘接二连三地说想别人。 等她挂断电话,陈政泽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框,“要不要男朋友送你张机票?” 童夏回头看他,“送我机票做什么?” “助你出轨。”他淡扯着嘴角,表情算不上好。 这样的姿势看他太费脖子,童夏吸一口气,转身,坐起来。 脱鞋滑落在地上,她光着脚坐在床边,因为失落整个人茫茫然的,眼角还带着莹光,两条白嫩笔直的双腿露在外面。 这模样,太他妈勾人,陈政泽重重地吞咽下喉结。 以前看不见她,用手勉强凑合着释放,现在,这招没一点儿用。 他视线过于灼热,童夏经不住他的端详,主动开口解释:“她是我很好的朋友,女生。” 陈政泽淡淡嗯了声,把牛奶给她,“喝了早点休息。” 童夏并不打算给陈政泽住一起,她眨巴眨巴眼,委婉地说:“明天要一块吃早餐吗?我和颜辞几点来找你?” 陈政泽嗤一声,手背蹭了下她的小脸儿,“不想对你男朋友做点什么?” 童夏低头抿了口泡着桂花的牛奶,低声道:“我还没过18岁生日。” 陈政泽挑眉,嗓子眼里逸出声笑,混不吝地点了下头,“成,先把我老婆养到18岁。” 童夏脸颊发红,不敢看他那混不吝的样儿,低头喝牛奶。 陈政泽笑,养老婆的感觉太他妈爽了。 等她喝完,陈政泽抽走童夏手里的空杯,放在一边,啧了声,“真乖,这样老婆就能快点到18岁了。” 夜晚,卧室,刺眼的白炽灯,还有他的混话,这些元素混在一起,让空气格外燥热。 童夏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侧身往门外走,“我下去找颜辞了。” 陈政泽把人扯回来,单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声音发沉,“让老子抱抱。”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似是带了蛊惑,让人上瘾。 童夏贴着他的胸膛,感受那股温热,神使鬼差地,她垂在两侧的手缓缓抬起,圈着陈政泽的后腰。 陈政泽嗡一下炸开。 第34章 第34章 “还是不会换气”…… 陈政泽低头吻她,原本只想蜻蜓点水似的尝一下她的味道,但身体诚实,他忠诚地溺在她的味道里,温柔的吻逐渐变的凶猛。 尤其是,童夏抱着他腰的手慢慢泄劲儿,柔软的手掌顺着他后腰缓缓往下落,似是,在抚摸他。 爽死了。 陈政泽的欲望决堤。 童夏唇被他封的严严实实,即将窒息时,她着急地咬了下他嘴唇,刹那间,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弥漫在空气中。 陈政泽放开她,轻笑着摸了下嘴唇发疼的地方,抬手似有若无地揉捏她泛红的耳垂,故意把她的羞意烘托到最高峰,“宝宝——” 下一秒,他的嘴巴被盖住,童夏抬手捂着他嘴巴,却不敢看他,“别说了。” 只是亲了一下,这姑娘害羞的耳垂红的恨不得能滴血,他心情好极了,用力亲了下她的手心。 童夏头皮轻了下,头埋在他胸膛,躲开他挑逗的目光。 显然地,陈政泽意犹未尽,一手揽着他,另一只手在她身上游走,俯身,舔了下她耳尖,声音低的似是用气音说话:“别说什么了?不会伸舌头,还是不会换气。” “不要说了,陈政泽。”童夏掐他侧腰紧实的肉,语气软软的。 陈政泽笑,“多练习几次就会了。” 童夏整个人都是抖的,身体有些飘,胸口微微起伏着,像只受惊的小猫咪。 想到刚刚接吻的生涩劲儿,童夏窘迫极了,或许她可以回应下陈政泽的,都怪那俩男生的误导,她眨眨眼,也不全是,自己刚刚太紧张了,紧张到呼吸都忘了。 童夏转身拿了牛奶杯,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我去刷杯子。” 出了卧室,童夏才发下一楼空荡荡的,颜辞贺淮新早就没了踪影。 陈政泽双手抄兜,慢悠悠地往下踱步,“早走了。” 童夏哦了声,站在水池前刷杯子,暖色的光打在她身上,把她衬的更甜美柔和,客厅因为她的存在多了几丝烟火气,没那么冰冷了。 陈政泽斜靠在二楼栏杆上,懒懒散散地看着她,觉着十分温馨,他漫扫了眼这屋子里的装修,思考着换个暖色系风格。 最起码,得把其中一间卧室的装修风格换了。 童夏没带什么衣物,大部分衣服在家里,两套备用的衣服在便利店,包里携带是一些证件,因为不确定什么时候被赶出来,她证件都是随身携带在身上。 “陈政泽,你有多余的体恤吗?借一件。”童夏打算今天晚上先穿陈政泽的衣服凑合下,明天有空去买几件衣服。 陈政泽窝在沙发里,正拿着游戏手柄大杀四方,看都没看童夏,“没有。” 童夏抿了抿嘴,莫名地有些失落,她太适应陈政泽对她的好了,以至于被拒绝时,会隐隐难过。 过半分钟,陈政泽攻下游戏,他起身,边开饮料边说:“家里没多余的东西,但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用,懂?” 童夏弯弯唇,点头,“想用你件体恤。” 陈政泽抬下巴指了指二楼他睡的卧室,“自个儿挑去吧。” 童夏这是第一次进男生卧室,有点紧张,也有点好奇。 陈政泽的卧室很干净,衣服整体地收纳在柜子里,颜色单调,非黑即白,像他这个人,干净利索。 童夏扫了一眼,挑了件最长体恤,她抬手扯下来,不料,把里面的一件内裤带了出来,童夏脸腾一下红了,弯腰捡起内裤快速地扔进柜子里,故作淡定地去一楼公共洗手间洗澡。 陈政泽冲了个凉水澡,穿着体恤短裤出来,发尾的水顺着他脖颈往下流,体恤被浸湿了一片,他睨了眼那间水哗哗作响的洗手间,去锁大门和客厅门。 以往他是不关注这些细节的。 童夏洗完澡,吹了头发,把换下来的衣服洗完后,才出浴室。 这是第一次在男性家里过夜,她有点忐忑,把门拉开一点,探出头观察客厅的情况。 客厅大灯关掉了,只剩客厅那站暖黄的落地灯亮着,把屋子照的暖暖的,童夏松了口气,把衣服晾在阳台上,然后回卧室睡觉。 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所有的神经、感官都在怀念外婆,没丁点儿睡意,她翻个身,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叹口气,眼泪毫无征兆地顺着眼角往下滑。 - 隔天,颜辞提出去南市和藏市旅游的想法,童夏赞成,一来她是导游,二来是她想逃离庆市这个地方。 傍晚的时候,他们开车出去采购东西,童夏没什么购物欲,跟着他们走,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找个便宜点的服装店,买两套衣服带着,藏市那边应该是深秋或者初冬的温度了。 商场内,颜辞买衣服像点菜一样,只要看上眼的,试都不试,报了个号就让服务员包起来。 童夏坐在跟着颜辞闲逛,她扫了一眼后面的男区,有条领带蛮好看的,但价格也好看。 “刚说的那些,都拿两套。”颜辞又指了指两条裙子和一条运动装,“这三个,也,各一套就好了。” 她刷完卡,过来贴着童夏,“时间紧,咱就不试了哦,咱俩身高体重差不多,能穿一个号的。” 童夏这才明白,颜辞那一堆衣服里面,有一半是自己的,她紧忙推辞,“不用的颜辞,我一会自己随便买两套就好。” “我这也是随便买的啊,当初就说好了,吃喝住行都是我们提供啊。” “现在改了,都是男朋友提供。”陈政泽吊儿郎当地往服装店里走,问颜辞:“多少钱,转你。” 颜辞趁机敲了陈政泽一笔钱,直接在原有的价格上加了个零。 陈政泽勾唇嗤笑一声,抄在兜里的手没拿出来,一整个懒痞模样。 他胸膛撞了下童夏的肩旁,“看到没,用钱不找男朋友,被敲诈。” 几位穿着得体工装的导购都往这边看,有羡慕的,也有纯属惦记陈政泽的。 童夏想伸手挽着陈政泽,手即将触碰到他手臂时,她顿了片刻,又把手放回原来的位置。 “滚滚滚,别在这撒狗粮。”颜辞愤愤道,说完她看了眼贺淮新,他正坐在沙发上玩游戏,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样儿。 没人知道,贺淮新横着的手机屏幕早已经黑了,他在走神,注意力都在颜辞他们的谈话上。 国家和爱人,贺淮新被迫选择了国家,他以后是要投入到战争中去的,不想让鲜活的颜辞独守空房,也不忍让她整日为自己担忧,所以他时刻和颜辞保持距离,却又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时刻关注着她。 他很谨慎,因而颜辞一直没捕捉到她想看到的视线和爱意。 颜辞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来,最后酝酿成委屈,她也准备高考后表白的,最后被贺淮新那句’他要在部队找个媳妇儿‘的话打败了。 多明显的暗示,人家差点都把’我只跟你做哥们‘这话说出来了,她还倒贴个什么劲儿。 “怎么不高兴了?”女生更容易察觉到女生的情绪变化,童夏过去安慰颜辞。 陈政泽一把扯走童夏,同时喊贺淮新,“你的人,自己哄。” 贺淮新无声地吐了口气,收了手机走过去,“一天生气几百回,谁敢做你男朋友?” 颜辞凶凶的,眼眶泛红,“要你管!” 贺淮新笑着啧一声,摇头,“别生气了,我的颜辞公主,都皱巴了。” 颜辞被他那句’我的颜辞公主‘逗的失笑,怼他:“会不会用词,土狗!” “那土狗的颜辞公主,别生气了好吗?” “好吧,只原谅你这一次。” “走走?”陈政泽燃了根烟,低头吞云吐雾。 他抽烟的样子很帅,很带劲儿,很有腔调,加上他这幅野痞样儿,引来不少视线。 那些看过来的目光,也会捎带着看一眼童夏。 陈政泽习以为常。 童夏敛了敛眼角,回他的话:“好。” 两人并肩往前走,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有风吹过来,有烟火气,很美好。 长街的尽头有人拉小提琴,童夏多看了几眼,垂下的手自觉地跟着曲子轻轻动着,如果此刻给她一把小提琴,她会拉的更动听悦耳,她对这个有绝对的自信。 越往前走,小提琴演奏的《关键词》越清晰。 拉琴的是个女孩,身材纤瘦,五官端正,十几岁的模样,小提琴放在她肩旁,她闭着眼,手里的琴弓和小提琴接触间响起美妙的旋律,她沉浸在其中,像是会发光。 周围围了许多人,有的静默欣赏,有的在拿手机拍照录视频。 童夏为这一幕动容,清澈的眸子里漫起羡慕和骄傲。 她五岁开始练琴,每天练琴时间四小时打底,这期间,拿了无数奖,十四岁那年,她在悉尼剧院演出。 同年,安锦去世,她的小提琴梦想戛然而止。 看的太入迷,落了陈政泽一大截。 “看什么呢?”陈政泽过来扯她。 童夏指了指拉小提琴的女孩,“那个女孩子好优秀啊,我以前也会拉小提琴。” 陈政泽抬头看那女孩,黑眸渐渐失焦,再次想到那次在悉尼剧院看到的拉小提琴的女孩。 当时,黄嫣刚怀孕,她喜欢旅游,怕过几个月月份大了行动不便,便趁着陈政泽暑假带他一块去国外玩,黄嫣喜欢逛画廊、剧院这样艺术气息浓厚的地方,一方面是自己喜欢,另一方面是想给肚子里的宝宝培养些艺术爱好,可不能像陈政泽这样,玩的没边,还喜欢倒弄各种危险的试剂。 陈政泽前一天晚上通宵打游戏,在剧院困得不行,他倒头就睡,意识朦胧之际,黄嫣兴奋地拍他肩旁,“快看台上的女孩,多漂亮啊,这么小就独奏了,好喜欢啊,妈妈特别想妹妹能像她一样乖巧优秀。” 陈政泽本是附和母上大人的欢呼,懒懒散散地往台上看去。 舞台中央,站着个拉小提前的女孩,个子高高的,穿纯白的裙子,高马尾,嘴角带笑,眼睛里写满自信,全场的视线都被她吸引。 陈政泽许久没移开眼,甚至,还极其有耐心地听完了那首曲子。 黄嫣太喜欢台上的女孩了,见陈政泽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台上的女孩,顿时心花怒放,“咱一会儿去后台和这女孩认识一下把,我蛮想和她妈妈做朋友的,你觉着呢?” 陈政泽淡淡地嗯了声。 街头的小提琴演奏结束,随后响起热烈的鼓掌声。 陈政泽思绪回笼,抬眼,不偏不倚地对上童夏那双平静略有些暗淡的眼睛。 第35章 第35章 “想给你领证” 陈政泽注视着童夏,这个站的笔直的女孩,正羡慕地看着街头拉小提琴的女孩接受别人真挚的称赞,她那毫不掩饰地羡慕,让陈政泽的心被什么东西刺了下,能站在悉尼剧院那样场合演奏的女孩,怎么可能突然放弃小提琴,他想问她原因,又怕触及她的伤心事,好几秒后,他嘴角动了下,“童夏夏。” 童夏以为他没那个耐心陪她在街头看这样的演出,收回视线,侧了侧身子,“嗯,走吧。” 这个点,街头人流量多,童夏一边避着人慢慢地往前走。 小提琴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 后来,今晚这事成了陈政泽心中一根毒刺,时不时地折磨他一下,如果他此刻看穿了少女温和表情下的遗憾和无奈,那么就会顺藤摸瓜查出一系列的事,两人也不会歧路这么多年。 人生说走就走,所以他们从商场出来,吃了顿晚饭后,就驱车一路向西了,四人一狗。 童夏原本担心狗狗小,先把狗狗寄样到宠物店,等旅游回来再把它抱回来,但这狗精啊,从北平花园刚出来时,它还挺兴奋的,趴在窗外伸着舌头看外面的风景,脖子伸的老直,威风的不行,一股狗狗我得拿出迈巴赫车主狗的姿态。 距宠物店还两公里时,这狗开始不对劲儿了,一个劲儿蹭童夏,舔她,各种讨好。 童夏以为它想让自己陪它玩,就抱着它,慢慢给它顺毛,但到了宠物店后,这狗死活不下车,趴在座椅下。 “咖啡,快过来,给你买好吃的。”童夏弯腰叫它。 陈政泽站在另一侧车门前,“咖啡,出来回你老窝住几天,别逼我去拎你啊。” “你温柔点,越吓它它越不配合。” 陈政泽扯了下嘴角,靠车门抽烟,饶有兴致地看童夏怎么温柔地,把这条越躲越严实的傻狗哄出来。 童夏半跪在后排车椅前,手伸到车椅下够咖啡,盘着的丸子头有细发散落在白皙的脖颈间,和薄汗也混在一起,她废了好大劲儿,好不容易摸到咖啡柔软的毛,结果这小家伙又往里缩了缩。 童夏精力耗尽,她起身坐在后车椅上,用手扇风,一本正经地跟陈政泽说:“我没招了,不行你揍他一顿吧。” 小狗似乎能听懂人话,汪汪叫了几声,委屈极了,它慢慢走出来,一半身子还在车椅下,伸出前爪搭在童夏的鞋面上,皱了吧唧地看着童夏,然后又抬头警惕地看着一旁的宠物店。 童夏心软了,抬手摸摸狗头,和陈政泽商量,“不然我们带它一起去?” 陈政泽看了眼这只嫌贫爱富又喜欢争宠的傻狗,耸耸肩,“行,不过藏市那边环境艰苦,它要是死在半路,你别哭。” 刚刚还可怜巴巴的咖啡,这会攻击力十足,梗着脖子翘着尾巴冲陈政泽乱叫,仿佛在大声宣告它非常可以去藏市旅游,且不会死在半路! 将近4000公里的距离,越往西路段越烂,几人被颠的嘻嘻哈哈,一旁的咖啡皱皱巴巴。 颜辞玩笑道:“这路,你随便说点什么,就能给你颠成rap。” “汪、汪、汪汪。”狗吠声,被颠的抑扬顿挫,rap极了。 童夏觉着咖啡超级可爱,抱着他蹭蹭贴贴,和它说话,“风景是不是很美?像你一样美对不对。” “对对,我们咖啡最可爱了。”颜辞扭头逗狗。 陈政泽拎着狗扔给副驾驶座颜辞了,“给给给,叫的烦死了。” 颜辞意味深长地看陈政泽一眼,无所谓地切了声,抱着狗狗看沿途的风月。 陈政泽往童夏那边坐了点,温热的拇指按了按她眼底,“累了?” 童夏打了个哈欠,眼角有泪花,眼前的陈政泽模糊两秒又清晰,“没有,就是感觉离庆市越来越远了。” 颜辞回头,“旅游就是跑的越远越好玩啊,不然,方言都一样,都感觉不到在旅游!” 贺淮新按着颜辞脑袋,让她看前面,“玩你的狗哈,咱别打扰人家。” 很罕见地,颜辞没怼贺淮新,“好吧。” 这场没有计划的旅游,他们凭借着心情走走停停。 车子停在一片草原前,只因颜辞看到了颗歪脖子树,她吱吱哇哇地嚷着要下车拍照留纪念,四人的第一张合照就在这拍的,相机定格画面时,颜辞在看贺淮新,贺淮新带着墨镜酷酷的,对着镜头比耶。 陈政泽在看童夏,童夏淡笑着看镜头。 咖啡疯了似的乱跑,一会埋没在草丛里,一会人又露出圆圆的脑袋或屁股,忙的不行,也不知道它忙啥,直到,它叼了个活老鼠过来给童夏邀功。 “啊!”童夏像是被人打了七寸,尖叫一声提腿就跑。 咖啡以为童夏给它玩呢,在后面追,老鼠被它咬的死死的。 “啊!陈政泽。”童夏吓的冒泪花。 陈政泽过去,从兜里掏出包牛肉干,吸引咖啡的注意力,狗子看见有吃的,立马松了老鼠,老鼠瞬间消失在草丛中。 童夏站在陈政泽身后,拽着他冲锋衣捂脸,语气急乱,“你你快把老鼠弄走,快点快点,求求你了。” 陈政泽无声地坏笑,手往后握着童夏的手腕,“你过来看一眼那老鼠,特别可爱。” 童夏跺脚,“不要,我不看。” 陈政泽揉捏手里的塑料包装,让其发出点儿音,模仿老鼠的叫声,“老鼠叫你呢。” “不是。”童夏晃着陈政泽的胳膊,“你快弄走。” 陈政泽笑了两声,这姑娘心思重,来的路上沉默寡言,要么睡觉,要么抱着傻狗发呆,哪有现在活泼,他把人搂在怀里,安慰道:“老鼠早走了。” “骗人,刚刚老鼠还叫呢。”童夏脸埋在他胸膛里,生怕和老鼠对视,那将成为她梦里的阴影。 陈政泽吊儿郎当地,“真的,它叫一声就走了。” 童夏破天荒地来了句脏话,“骗我,你就是小狗。” 这模样,软的想让蔫坏分子将她拆吃入骨,陈政泽忽然有了个想法,这趟旅游回去后,挨个收拾下之前招惹童夏的人,尤其李雨,查他三代! 童夏紧紧拽着陈政泽的衣服,缓缓偏头睁眼,瞧见咖啡正两眼放光地看着陈政泽,危险解除,她悬着的心落下来,松开陈政泽,捂着胸口大口换气。 陈政泽单手抄兜,薄眼皮垂了下,体恤被人攥的皱巴了,他抬手,用牛肉干敲敲童夏手臂,“不开心?” “嗯?”童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一路上都给老子甩脸子,不想来?” 童夏抿了抿唇,“没有。” 她看向远方,又惆怅起来,吐露内心真实的想法,“就是觉着现在太美好了。” 确实太美好,活泼可爱的颜辞,仗义的贺淮新,对他很好的陈政泽,惹人爱的咖啡,这趟旅途之后,她就要抛弃他们了,所以她惧怕这趟旅途,她甚至异想天开,现在回去,能不能改变些什么。 “以后也会很美好的。” “未必。” 陈政泽撕开塑料包装,扯住一块牛肉,喂给童夏,“是一定,你泽哥会一直罩着你的。” 眼见牛肉一点点的少下去,咖啡急的蹦起来,汪着要吃牛肉。 陈政泽抬脚把它往远处赶,“去吃老鼠肉吧,那比较香。” 童夏不敢再面对咖啡叼着耗子追着她跑的情形,夺了陈政泽的牛肉,都扔给咖啡了,咖啡翘着尾巴,心满意足地享受着牛肉干,颜辞叫它也不理。 陈政泽嘿了一身,弹童夏脑门,“就一包牛肉干。” “等到住的地方,我给你买更好的。” 陈政泽双手抄兜,闲闲地睨她,“远水解不了近渴。” 童夏偏头看了看远处嬉闹的两人,随后抬脚尖,轻轻地吻了下陈政泽的下巴,“可以了吗?” 可以,非常可以,他不但渴,也燥了。 陈政泽捏着童夏的下巴,又狠狠的亲了下,舌尖撬开她的牙关,和她纠缠。 咖啡冲到两人中间,汪汪叫着,那表情,像操碎心的老父亲,甚至还抬脚踢陈政泽。 童夏紧张地推开陈政泽,“咖啡看着呢。” 陈政泽大拇指在童夏红润的嘴唇上蹭了蹭,“我后悔给你买这只傻狗了。” 童夏笑,“晚了。” “很喜欢狗?”陈政泽从兜里掏出烟,点燃吸了一口,压下心中的那股躁动。 “嗯,它挺可爱的。” “那就好好养着。” “为什么叫咖啡?” “让你时时刻刻想着老子。” 童夏从车里拿出狗绳,给咖啡用上,牵着遛它。 陈政泽开一路车,这会儿有些疲倦,坐在车上休息,上半身靠着椅背,长腿支在半开着的车门上,半眯着眼睛,指尖夹着烟,烟雾往上弥漫两秒,又瞬间消融在风中。 翠绿的草原往前蔓延,连接着连绵起伏的高山,云低的仿佛伸手就能够着。 随处可见随处可感的自由。 陈政泽掏出手机,放了首英文歌《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愉悦地跟着哼唱。 童夏跑累了,回头看,陈政泽十分享受地躺在车椅里,手枕在头下,极其松弛愉悦的状态,全然没了他在北平公园的那种落寞及颓败感。 这个草原上,到处都是充满生机活力的生物,连踏上这片草原的人都跟着鲜活了起来。 陈政泽也看着童夏,她在往这边走,等她距自己五米远时,他说:“童夏夏,想给你领证。” 除了一张结婚证,他此刻别无所求。 童夏用力地眨了下突然泛酸的眼睛,“我不到法定结婚年纪。” 他勾唇,“去国外,敢吗?” 第36章 第36章 “你才是老子的诱惑” 童夏耸肩笑了笑,明明连十八岁都不到,语气沉重的像个长者,“我们结不了婚。” 陈政泽眯眼看她,“原因?” 原因?现在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仇恨,再往后,她不知道。 “感觉。”童夏扯谎。 陈政泽挑眉,语气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自信,“童夏夏,你的这个感觉,会很快因为我消失的。” “they''''ll falllove and here''''s the bottoline 他们会坠入爱河,这就是重点” 车里的音乐恰好播放到这句,陈政泽跟着哼唱起来,他英语发音标准,嗓音又好听,歌词被他哼出了特别的调子,缠绵,温柔。 童夏站在那里,想听完整首歌曲。 “so ny thingstell her 有太多的事情要告诉她 but howke her see 但是要怎么让她明白” 歌曲播到这里,童夏忽然不想听了,她淡淡开口:“人生漫长,有很多意料不到的事——” “我对你不会腻。”陈政泽干脆地打断她,慢悠悠地说:“我从小学就开始收情书,身边的女孩,百分之九十想泡我,我不瞎,她们确实挺优秀的,长相,身材,性格,或者其他方面,但我从来不和她们搞,童夏夏,你知道我为什么能经受住这些诱惑吗?” “为什么?”童夏盯着他,他太耀眼了,那么美的风景都没他抢眼,让人的视线忍不住在他身上驻足,并试图穿透。 陈政泽勾勾手指,“过来,我告诉你。” 童夏过去,陈政泽拽着她胳膊,把她往怀里带,他大手扣着她后脑勺,十分享受地吻她,吻很温柔,仿佛在致敬远处随风微微起伏的湖面。 “因为,你才是老子的诱惑。” 他灼热的眼神,和漫不经心的情话,太撩人。 童夏不知道如何回应,心跳速度比咖啡嚎的都猛。 “人生是漫长,所以童夏夏,你记牢了,你是我的人。” “恋爱你怎么谈都行,只一条,离别的男人远点,过来招惹你的,交给我。” 山脚下的情话和承诺,让人无比动心。 有风吹过来,童夏的嗓子一下子干哑了,像吃了把沙子。 “那如果是你招惹我呢?”过了好一会儿,童夏问。 陈政泽拧开瓶水递给她,“想多了,我不会让我女朋友不痛快的。” “除了——”他故意留了个悬念。 童夏喝完水问他,“除了什么?” “除了要你的时候,这得看你体力。”陈政泽起身,拿走她手里剩下的半瓶水,悠哉地喝着,顺便欣赏一下童夏脸红的速度。 挺不经逗的,脸颊耳根都是红的。 童夏闭了闭眼,她就不该指望陈政泽这混球说出什么体面话来。 “脸红什么?”陈政泽故意问。 “陈政泽,你能不能——”童夏说一半说不下去,因为,陈政泽的眼神太过坦荡,甚至带几分引诱。 陈政泽嗤一声,他拿手机给童夏拍了张照片,她往后的人生,他来记录。 以后,会有很多本专属于童夏的相册,关于她如何度过每一个秋冬的照片。 童夏也有点累了,抱着狗狗坐在副驾驶上,陈政泽把音乐调小,和她并肩躺着,前面是祖国壮丽的山河,身边的低头沉思的少女,哪哪都舒心,陈政泽从中控台里拿墨镜带上,躺车里,感受太阳的照耀。 太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几年悲痛的时光,现在终于有了喘息的口子,陈政泽重重地吸了口新鲜空气。 童夏带了鸭舌帽遮阳,她躺着,尽量让自己放空,狗狗看着矿泉水瓶哼唧两声,童夏收到咖啡口渴的信号,给它喂水。 看着塑料瓶,她想到陈政泽那天躺沙发上难捱的模样,于是问他:“陈政泽,我给你用塑料瓶暖胃的那天,你不是胃疼吧?” “嗯。”他淡淡开口,“梦魇。” “做了什么梦?” “我妈掉在面前,血肉模糊。” 童夏心揪疼,伸手去找他的手,“这不是你的错。” “嗯,但我也没能救下她。”陈政泽语气有些失落。 “但我们总得原谅某个阶段无能为力的自己,不是吗?” 是人都有弱点,都有脆弱的一面,少年可以无坚不摧,也被允许泪流满面。 他手动了动,和她十指相扣,拖起她的手,珍贵地吻了下她手背,这是下意识的动作,用来否定几年前陈展荣给他的痛打,黄嫣去世,陈展荣把责任都推给不满十五岁的陈政泽,并用暴力让陈政泽自愿背上这份压得他喘不过气的责任和愧疚。 云朵聚了又散,山连绵起伏,风徐徐吹着,地上的草肆意地摇摆,一切都那么舒适,除了陈年旧事。 颜辞拉着脸跑过来,和刚刚下车漂漂亮亮矫揉造作凹造型的颜辞一比,简直换了个人,此刻灰头土脸的,胳膊上也都是泥巴,委屈巴巴地喊:“童夏~” 童夏拿湿巾过去给她擦,“你这是怎么了?摔了?” “没有,贺淮新欺负我,呜呜呜。” 童夏擦掉颜辞眼角的污泥,忍不住开口:“这有点过分了啊,污泥弄眼睛里面怎么办?” 陈政泽摘到墨镜,就去找贺淮新了,没成想,刚刚下车,远远看见一泥人往这边走,不是贺淮新是谁,身上脏的跟在淤泥里滚过似的。 陈政泽摇摇头,狗咬狗,他懒得管。 他低头看了眼咖啡,傻狗端坐在地上,伸着舌头笑嘻嘻地看他,一副’你是要给我牛肉干吗‘的馋样儿。 陈政泽十分嫌弃它这蠢样儿,抬脚,让它往远处滚。 贺淮新走过来,淡定地抹了把脸,把眼睛露出来,“陈政泽,快给老子拿套干净衣服。” 陈政泽扯了下嘴角,“你俩下河摸鱼,给咖啡改善伙食?” 咖啡站起来,摇着尾巴汪汪转圈,兴奋极了,好像一会就能吃到烤鱼。 童夏看了看贺淮新那惨样儿,忽然想撤回刚刚那句话,也是,贺淮新怎么可能让颜辞吃亏。 “哈哈哈。”颜辞噗嗤笑出来,“妈的,刚刚不觉着,现在看怎么这么搞笑。” “颜辞,你大爷。”贺淮新骂她。 颜辞笑的肚子疼,“靠,你别说话,你牙齿一露出来,特别搞笑。” “哈哈哈哈哈。” 陈政泽童夏也笑,这俩人成像幼儿园学生,幼稚的要命。 “陈政泽,快拍照。” “ok。”陈政泽举起手机,对着贺淮新连拍几张。 贺淮新嘴角抽了下,举着两个沾满淤泥的手朝陈政泽走过去,“快点,不然我抱你。” 陈政泽弯腰捡起咖啡,“敢过来,老子用狗轮死你。” 咖啡:哈?? 山脚下冷,童夏怕贺淮新着凉,过去车里给贺淮新拿了套衣服。 “谢谢,这也就你靠谱了。”贺淮新一边脱外套一边说,“童夏,哪天你腻了陈政泽这傻逼,给哥说哈,哥给你介绍个更带劲儿的兵哥哥。” “嘿,你大爷的。”陈政泽过去踹贺淮新,“嘴这么欠,活该颜辞弄你。” 贺淮新躲到童夏身后,继续说:“到时候我带一个班的兵哥哥过去,你随便挑!” 颜辞笑容僵住,眼底带了湿意,贺淮新是铁了心入伍,他总是在她因他开心时,以各种方式提醒她,他们不可能。 和他们相处了这些天,童夏也隐约感觉到颜辞和贺淮新之间的氛围,颜辞好像很不愿意贺淮新做军人,所以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一听到贺淮新说部队的事儿就难过。 童夏给颜辞拿了新的外套,又拿瓶矿泉水给她洗手,故意扯开话题,“你穿这件冲锋衣还挺好看的。” 颜辞笑,眼尾扬了下,“老娘天生靓丽。” “对,我们辞辞天生靓丽。”童夏点头。 颜辞被哄的开心了,挽着童夏的胳膊说,“等你腻了陈政泽,咱俩也可以一起过,或者我再给你介绍个更优质的,搞的谁不认识男的似的,要他介绍!” 后头一道寒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童夏有些怂,她心想,其实你们俩都不用给我介绍男朋友。 陈政泽两步走过来,一手拎一个,把两人分开,似笑非笑地警告颜辞:“你敢给童夏介绍男人,我腿给你打断。” 颜辞秒认怂,“泽哥,玩笑玩笑。” 陈政泽陪贺淮新去湖边洗脸,颜辞见陈政泽走远,又悄悄对童夏说:“我说真的,我认识好多男生,特优秀,等哪天带酒吧让你看。” 童夏笑,“所以你身边这么多优秀的男孩子,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颜辞收了笑容,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也不明白啊~” 说完,她又看了眼那颗歪脖子树,这辈子,八成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颜辞和贺淮新里面的衣服都湿透了,他们也不赶行程,所以陈政泽决定今晚在附近的县城休息。 颜辞说她不想没苦硬吃,银行卡一挥,定了全县城最好的民宿,但小县城经济条件落后,最好的民宿,条件像童夏外婆县城的那套房子。 原本打算的是,颜辞和童夏一个屋,贺淮新和陈政泽一个屋,在颜辞刷卡时,陈政泽忽地改变了注意,他厚颜无耻道:“我自己一个屋。” 颜辞眨着大眼睛看他,“为什么?” 陈政泽抱着手臂,一脸奸商样儿,明显要敲诈颜辞,“我不是单身,不能和别人鬼混。” “陈政泽,你不要脸!”贺淮新怒骂。 颜辞高马尾一甩,“哼,自己一间就一间,我还担心你骚扰贺淮新!” 贺淮新:“……” 童夏温吞开口:“那倒也不必。” 贺淮新:“……” 陈政泽抖着肩旁笑,笑完了,揉揉童夏的后脑勺,“真乖。” 晚上吃饭,陈政泽先下来的,他穿了一身黑色运动潮牌,在一楼抱着咖啡等那几人。 一帮人过来办入住,应该是录综艺节目的,女孩儿打扮的挺潮,后面跟着一行架着摄像机的人。 陈政泽扫了他们一眼,几个女孩都挺面生的,应该是准备出道的素人,现在造星方式太多了,他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口,这几个女孩不怎么有特色,如果没有过硬的本领,怕是火不起来。 “那男的,挺带劲儿的。”一手肘搭在收银台上的女孩,抬下巴指着陈政泽对旁边的人说。 “嗯,比我们公司的鲜肉帅多了。” “好可爱的狗狗啊。”有女孩先下手了。 咖啡一听有人夸她可爱,立马露出不值钱的笑容,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给小姐姐表演打滚。 那女孩手在咖啡身上,眼睛却长在陈政泽身上,“帅哥,这是你的狗吗?” 他淡淡回:“女朋友的。” “我们是不是见过?感觉你挺面熟的。”那女孩继续搭讪。 咖啡扯着女孩的裙摆,把她往陈政泽身边带,女孩开心坏了,其他蠢蠢欲动的女孩也一起过来,打着看狗的旗号,和陈政泽搭讪。 院子角落里坐着摘菜的阿奶,撇嘴摇头,“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渣男,渣狗!” 童夏收拾好从楼上下来,迎面撞上去楼上打扫卫生的阿奶,阿奶堵住童夏的路,挣扎片刻,用带着当地口音的普通话指了指一楼坐着的陈政泽,“姑娘,那个是你男朋友?” 童夏点头,“对啊。” 阿奶实在不忍这么俊的姑娘在渣男身上浪费大好年华,语重心长地劝童夏:“姑娘,分了吧,你男朋友就是个渣男?” 童夏有点懵,怎么今天都提她和陈政泽分手的事儿? “你怎么知道的?”她问。 “哎哟,奶奶刚刚看到的,他那条狗,也是好色之狗,和他主人一块搭讪小姐姐,刚刚好几个人漂亮女孩围着你男朋友说笑。”阿奶嫌弃地摇头,“哎哟,暧昧的不行。” “应该是误会了吧。”童夏看一眼院子里百无聊赖地陈政泽。 “反正阿奶只是实话实说刚刚看到的哦,具体你自己判断吧。”老人从兜里掏出手机,问童夏能不能帮忙网上冲个话费。 陈政泽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抽走老人的手机,懒洋洋地,“奶奶,我给你交吧。” 老人哈哈一笑,“不用不用,我看这姑娘挺面善的,我想让她帮忙交。” 陈政泽开始瞎胡扯,“有些事您不知道,我交的话费比她交的耐用。” 童夏觉着陈政泽真是个营销鬼才,因为,没有哪个老人能逃过’耐用‘二字。 三人一狗围坐在一楼小桌前,陈政泽耐心地打运营商人工电话,取消了老人手机上乱七八糟的收费服务,在询问老人平时使用手机的情况后,又把老人的套餐给降了降。 阿奶问:“以后每个月真的只要十几块钱?” “嗯,只要您不用流量刷视频就成。” “不刷,我平时只接打电话。” 陈政泽给老人交了话费后,却没立即把手机还给老人,他说:“阿奶,人不都常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您刚怎么让我女朋友甩我啊?” 老人看一眼手机,笑呵呵地说:“我看这姑娘挺好的,得找个专一的对象。” “您哪看出我不专一了,不是这傻狗把人姑娘叫过来的?”陈政泽哭笑不得。 老人抽走手机,严肃地对童夏说:“乖乖,阿奶替你考验过了,你这对象能处,狗,确实得戒色了。” 老人上去打扫卫生,陈政泽食指点点童夏的手腕,“听到没,是这傻狗色。” 咖啡汪汪地叫起来,伸着后爪子,做了一个往前冲的姿势,看着挺有攻击力的。 陈政泽往远处扔了块牛肉干,咖啡立马消音,饿狼似的过去吃肉。 童夏本来就没把阿奶的话放心上,她认识陈政泽之前,他身边围着大把妹子,连林意这样被称为尤物的女孩都在上赶着舔他,可想他多受欢迎,且他本就出色,无论是外貌还是家庭背景。 “没事,我没放在心上。”童夏实话实说。 “你得放在心上。”陈政泽眉眼间的吊儿郎当的神情褪去。 “嗯?”童夏疑惑,怎么还有人上赶着哄人的呢,男生不是最烦解释吗? “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隔阂。” “同样,也不希望你有事情瞒我。” 陈政泽铁了心这趟旅行结束后,查一查童夏的社会关系的,但他又极其希望童夏能亲口给他说这些事情。 他没谈过恋爱,自然扯不上狗屁恋爱经验,但他总觉着恋人之间是要有尊重和依赖的。 童夏心底猛地疼了下,陈政泽真的开始在意她了。 一开始,她把接近陈政泽作为阶段目标,现在目标实现了,她没丝毫喜悦和成就感。 从小到大,她给自己树立了无数个小目标,不断发力,不断攀升,却没一次达到目标后是这种感受,一股巨大的迷茫感笼罩着她。 第37章 第37章 “是你” 颜辞从二楼下来,远远看见陈政泽和童夏并肩坐着,咖啡在他们身边撒欢,她刹那间红了眼眶,离分别越来越近,她总是为热恋的场面伤心,她吸了下鼻子,暗自骂自己没出息。 “你们一家三口挺幸福啊。” 陈政泽隔着墨镜看颜辞一眼,语气欠揍:“知道还过来打扰。” 颜辞送给陈政泽一记白眼。 童夏起身给颜辞理了理渔夫帽,“贺淮新还没收拾好吗?” “他说不饿,不管他,我们去吃。” “行。”童夏去牵咖啡,“回来给他打包一份。” 三人在附近找了个菜馆,老板娘一看颜辞那六位数的包包,立马精神抖擞,拿了本最精致的菜单过来,“美女帅哥们吃点什么?” 颜辞接过菜单,推到童夏那里,“你们请,我就不点啦。” 陈政泽嗤一声,冲童夏一抬下巴,“想吃什么点什么。” 颜辞附和:“对对对,不用给你男朋友省钱。” 童夏脸蓦地红了,低头认真翻看菜单,背挺得笔直,她总是这样,做什么事情都认认真真的, 陈政泽看着她白皙的侧脸勾了下唇。 这菜馆,每一样菜价格都高到离谱,毕竟不是她请客,她不好拿主意,只勾了一份粥和一份炒青菜,又把菜单递给陈政泽了。 陈政泽点了几道特色菜,又给两个女孩点了些甜品。 饭刚吃完,陈政泽接到了民宿的电话,说是让陈政泽挪下车,他们要维修东西,维修车车厢大进不来,他的车得先挪开。 陈政泽起身,敲了敲桌面,童夏仰头看他时,他说:“冰激凌只能吃一半。” 童夏大眼睛忽闪了下:“为什么?” 陈政泽勾唇,“吃多了过几天会肚子疼。” 站在收银台后面打哈欠的老板娘,打趣:“姑娘,没看出来啊,你男朋友这么贴心。” 陈政泽走到收银台扫码付钱,扯着嘴角插诨打科,“好不容易找个漂亮媳妇儿,不贴心,跑了怎办?” 老板娘看看童夏,又看看陈政泽,确实是一对高颜值情侣,她在这开饭馆多年,见到的情侣多了去了,没哪一对这么养眼,“哟,帅哥这颜值还愁找不到媳妇儿啊。” 陈政泽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毕竟钟意的就那一个。” 老板娘看了一眼旁边那人,笑着说:“看看,现在的小情侣多会撒狗粮。” 角落里,林意端起一杯烈酒一饮而尽,看童夏的眼神像带毒的刀子。 颜辞看着陈政泽吊儿浪荡地背影,小声嘀咕,“他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像个开屏的孔雀?” 老板娘嗓门大,店里的食客都有意无意地看一眼童夏,童夏不禁逗,脸红的要命。 她低着头吃冰淇淋,心不在焉道:“他以前不这样吗?” 颜辞摇摇头,托着下巴说,“以前……没这么,啧,怎么说呢,以前也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儿,但有些高冷,不怎么理人,比如今天老板娘的调侃,搁以前,他绝不会往下接的,通常给个合适的表情敷衍过去。” 童夏把勺子放进冰激凌里,垂下眼睫,语气淡了几分,“是吗?” 两分钟后后,颜辞母上大人打来视频电话,来查岗,颜辞说了几句,把镜头对准童夏,“给你看看我新认识的美女。” 童夏茫然瞬间,随机莞尔一笑,对着镜头挥挥手,乖巧道:“阿姨您好,我是童夏。” “哎,夏夏好,总听我们家辞辞提起你,今儿一看,比她形容的还要漂亮。” “谢谢阿姨,您也很漂亮。” “……” 颜辞拿着手机跑去外面让颜母看周边的风景。 夏眼睫一颤,毫无征兆地,两滴眼泪啪嗒砸在桌面上,颜母很像安锦,恬静大气的长相,说话时眯着眼睛,很温柔很漂亮。 已经许多许多年没见过妈妈了。 外婆也走了。 童夏忽然很失落,亲人的离去,注定是一场漫长的潮湿。 林意穿着条长裙走过来,径直做到童夏对面,童夏淡淡地看她一眼,没因为她的到来而多了半分情绪,她挖了一勺冰淇淋放嘴巴里,慢慢感受细腻的奶油融化开了的美妙。 林意极为不屑地切一声,“童夏,我以为你有多孝顺呢,你外婆刚死,你就迫不及待地卖自己,真恶心。” 奶油忽然发腻,童夏喝了口水把奶油送下去。 她不想吃了,没心情,于是把冰淇淋往一旁推了推。 “你个婊子,我他妈给你说话呢。”林意暴躁起来。 童夏缓缓抬头,冰冷的眸子和她对视,林意怔了那么一两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着此刻的童夏和她以往认识的童夏格外不一样,她镇静的让人恐惧。 “林意,你知道飞到最高处,再突然跌落下来是什么感觉吗?” 童夏知道,是从悉尼剧院演出完后没几天,眼睁睁地看着林欣把她的小提琴卖掉,看着林意把她的小提琴证书烧掉。 “你什么意思?” 童夏懒得搭理她,觉着多给她说一句就是在浪费生命,她起身,却又被林意拽住,林意咬牙切齿:“童夏,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你妈妈就是插足了别人的婚姻——” 童夏端起桌上的咖啡,毫不犹豫地泼在了林意身上,咖啡顺着她那张脸往下流,流至洁白的裙面上,浸透布丝。 这条裙子价值小十万,工作室给林意借的,是要还的。 林意气的胸口起伏不定,似是呼吸不上来,她抬手,想要像以往一样甩童夏耳光。 童夏握着她的手腕,反手把她甩在一边,一字一顿:“我没有软肋了,下次你再这么诋毁我身边的人,我泼的,定不会是凉咖啡。” 说完,她拿着颜辞的包包离开了。 留林意一个人在那里呆滞。 经纪人赶过来,见林意一脸狼狈样,大惊,“哎哟,宝贝哦,裙子怎么毁了,这个月不仅白干,还倒贴。” 林意一伸手,把桌上的碗筷全推下去了,刚刚她面对食客们,和童夏说话的动静也小,此刻随着清脆的碎东西声,店里的人都往这边看,有几个人还拿手机录像拍照。 童夏站在湖面前的栅栏前,大口呼吸着,胸口闷疼。 颜辞打完电话过来,听到童夏说:“咱们去喝酒吧?” “哈?”颜辞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她又没从童夏那张乖巧的脸上,看到任何异样。 “去不去?”童夏又问一句。 “去!” 县城的小酒馆,没庆市酒吧有逼格,人很多,几乎座无虚席,昏黄的灯光下,缠绵的音乐中,来自远方的人相互依偎,有的在诉说来之前的操蛋事儿,有的在憧憬未来,有的低头喝酒不语。 而童夏,是沉默不语的那个。 颜辞因为贺淮新的事,兴致缺缺,她没权利让人不去部队,也没那个能力追随他,只能无力地看着两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在深夜时听着内心滴血的声音等天亮。 她早就想痛痛快快地醉一场了。 喝到一半,颜辞哭了,她说:“夏夏,我只想停留在现在,一点也不想往前过。” 童夏已经有了醉意,她呆呆地笑了笑,没说话。 她不确定,自己想处在哪个阶段,因为每个阶段都很难。 “干杯!”颜辞猛灌自己。 童夏像个资深的酗酒分子,嘴含着玻璃杯不动声色地咽酒,颜辞叫了许多酒,每一杯喝的都不一样,她酒量不好,又是喝的混酒,脸很快红起来,思考能力越来越薄弱。 陈政泽赶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一堆空瓶了,俩女孩醉的开始说胡话。 他打电话贺淮新过来接人。 等贺淮新时,陈政泽问童夏,“喝了多少?” 童夏茫然地盯着他看了几秒,伸出一根手指,“喝了五杯。” 陈政泽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不爽,“为什么跑来喝酒?” 童夏累极了,头搭在他手臂上,认真地想这个问题,可就是想不起来。 贺淮新把颜辞抱走后,陈政泽拽着童夏的胳膊,把人拖起来,他力道大,童夏被她这么一晃,内心涌上股恶心劲儿,偏头哇哇大吐。 陈政泽皱着眉头,拿着水一边给她拍背一边凶她:“童夏夏,烟和酒非得留一样是吧?” 吐出来后,童夏又按照他的指令机械地喝了两口白水,胃里好受多了。 陈政泽背着她回民宿,迎着皎洁的月光慢慢往回走。 走一半,在她背上安安静静的童夏,忽然小声抽泣起来。 陈政泽停住脚步,把她往上拖了点,“哭什么?” 童夏哽咽了下,“陈政泽。” “嗯。”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陈政泽的不耐淡了些,他轻嗤一声,继续往前走,“不是好像,是就喜欢上了。” 陈政泽。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是一想到会和你分开,呼吸都会痛的好像。 “你能不能教教我?”半晌,童夏又小声地呢喃。 陈政泽听到了,他恶劣地掐了下她心形的翘臀,“教你什么?” 童夏不吭声,困倦地趴在他背上,呼吸着他的气息。 陈政泽把人带回房间,放在柔软的大床上,他耐着性子问:“头疼吗?” 童夏有些呆滞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的话。 可过半分钟,她忽然扯住他的衣角,“陈政泽。” “嗯。” “那个、表白墙上的问题。” 她话说的没头没尾,红嫩的脸蛋又格勾人,陈政泽有些分神,低声问:“哪个问题?” “就谁先睡你的。” 陈政泽挑眉,“想知道?” “嗯。”童夏眼神朦胧。 陈政泽漆黑的眸子越来越沉,浑身上下都热了起来,眼角带了丝不易察觉的红。 童夏觉着等了一个世纪,于是催促,“回答。” 陈政泽握住游走在他侧腰上的手腕,俯身把人压在了身下,他的吻带着狠,在她喘不过气儿时,他放开她,牙齿摩擦着她的耳尖说:“是你。” 第38章 第38章 “我教你” 陈政泽弯腰扯开叠好的杯子,随手扔在童夏身上,嘴角淡扯着,“自己什么水平不知道?我就这么一会儿没盯你,醉成这烂样儿。” 童夏蹙眉,看他的视线朦朦胧胧的,“陈政泽,你很吵。” 他嘴角抽了下,冷嗤一声,“童夏夏,胆子喝肥了?” 童夏伸手拽着他衣角的布料,讨好道:“一会儿再说好不好?好累。” 陈政泽俯身把人压在身下,“活该。” “为什么喝酒?除了颜辞还有谁?”陈政泽趁机套话,“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童夏指尖从他衣角滑下,垂在床边,“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嗦?一点都不干脆。” 陈政泽嗤笑,恶劣地顶了她一下,低睫,目光放在她那双涣散的眸子里,“你说呢?” 童夏觉着这人说话弯弯绕绕的,一点都不像平时干脆,她顺着他的话稍稍思考头就痛的厉害,于是不满地发火,“你能不能干脆点?” 陈政泽勾唇,无声地笑笑,“要不是你太小,你看我干脆不干脆?” 他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睡吧。” 耳边安静了,身上的重物压迫感也消失了,童夏呼吸渐渐变浅,很快进入梦乡。 陈政泽单手拎着衣领脱了体恤,露出平整的腹肌,终于在空调房里感受到丝丝凉意了,他往前没走两步,脚碰到了一团软物,咖啡缩成一团,在地毯上睡觉,他轻踢了它一下,咖啡动了下眼皮,看清是谁后,又秒睡,和童夏一个样儿。 洗完凉水澡,陈政泽套着浴袍从浴室出来,浴袍被他穿的松松垮垮的,水珠顺着他发梢往下砸,他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少女,又燥热起来,陈政泽无声地笑笑,啧了声,真他妈折磨人。 少年懒靠在窗边,指尖的烟被风吹的泛着猩红。 他一如既往地,在这样安静的夜,静默无言地抽着烟放空。 但今日又和往常不太一样,月光和晚风并没有从少年身上探究到落寞和颓废。 或许是,今晚的房间多了一份温暖。 抽了几根烟后,陈政泽给贺淮新打了个电话,问颜辞的情况,贺淮新低头看着抱着他胳膊陷入梦魇的颜辞,扯谎说她很好。 挂了电话,陈政泽往卧室走,少女换了个睡姿,身体蜷缩在一起,薄被滑落在地上大半,腰间白腻泛光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陈政泽无可奈何地抓了下头发,走过去给她扯被子。 刚伸手,指尖甚至还没触到被子。 童夏猛地抬手,挡住陈政泽的胳膊,清澈的眼睛中充满警惕。 看的出来,她睡的很不安稳,在睡中也下意识地防备周围的环境。 看清楚眼前的人后,童夏眸子里的警惕一点点消下去,随后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含糊不清地呢喃了句,又安静睡去。 陈政泽的心被刺了下。 她从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自己睡觉时的写照。 以往,他并不觉着这有什么问题,但现在他有点心疼。 翌日清晨,童夏被正落在她双目的那束阳关照醒。 她抬手挡了下光,打量了几眼房间后,缓缓坐起来。 昨天喝断片了,只记得喝了很多酒,跟着陈政泽回来了,之后就是空白记忆。 陈政泽在沙发上睡的,民宿的沙发下,他又长得高大,人躺在那里面,显得憋屈。 童夏瞬间有些愧疚,她下床,打算轻声离开,让陈政泽多休息会儿。 不曾想,她经过沙发时,猝不及防地被人扯到在沙发上。 陈政泽眼都没睁开,把人搂在怀里,声音有些闷,“睡完了就跑,谁教你的?” 童夏看着眼前近在迟尺的妖孽脸,大脑嗡一下炸开。 什么叫,睡完了就跑? 她努力回想昨天晚上的画面,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什么旖旎画面。 陈政泽松松夸夸的睡袍给她提供了线索,她低头看自己的衣服,确实不是昨天晚上穿的那套! “别动。”陈政泽拍了下她的屁股,“老子困。” 童夏被她圈在怀里,一点儿动不了,她不习惯这样的动作,浑身僵硬。 半晌,她试探性地问:“陈政泽,我们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哪方面?”陈政泽动了动,头埋在她颈窝里,深深呼了口气。 “就……”童夏迟疑着去找合适的词汇,但脑子这会儿短路,找不到。 他低声笑,嗓音带着低沉的摩擦感,“做。爱?” 这下,童夏全身发热,羞的恨不得找个地面钻进去。 “有吗?”她硬着头皮问,同时着重感受了下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 “没有。”他睁开眼,指尖伸进她柔软的发里,抓她的头发又松开,一边胡说八道,“这没套。” 既然说到了这个话题,童夏索性厚着脸皮把话题展开了点,“那我的衣服是谁换的?” “我换的。”他嘴唇落在她侧脸上,“身材挺好的。” 她半夜吐了一次,陈政泽拿出半辈子耐心给她换衣服。 啧,女生的衣服弯弯绕绕的,脱着麻烦死了,他直接粗暴地给撕了。 但他没说,他关着灯给她换的衣服。 “那谢谢了。”童夏语气生硬。 “你折腾了我一夜,两个谢字就完了?”陈政泽手从她头发丝中抽出来,慢悠悠地缠着她胸口的蝴蝶结玩,一副浪荡样儿。 童夏像即将被人吃干抹净的白兔,她撞着胆子和他周旋,“上次我也照顾你了,算扯平。” 陈政泽嗤一声,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口,“你也给我换衣服,就算扯平了。” 童夏脑子里瞬间蹦出来俩字——裸睡。 她手腾一下缩回来了,又改口:“等你下次喝醉了,我照顾你好不好?” “嗯。”他牙齿叼着她脖颈的一小块软肉,慢慢摩着,故意折磨她。 童夏僵硬的后背身体忽然一软。 他感觉到了少女的反应,更恶劣地折磨她,谁让她昨晚借着醉意点火,还只点火,不灭火。 童夏抿着嘴,怔怔地看着陈政泽,她有些怀疑这人在鬼扯,她和舒澈睡一起时候,舒澈说她睡觉很乖,除了偶尔说几句梦话,但这也是极少的情况。 “它不睡。”陈政泽带着她的手。 “帮个忙?” 童夏睫毛忽闪了下,“不、不会。” “教你。” “……” 童夏心跳漏了半拍,手里的东西过大,触感极其强烈。 陈政泽封住她的唇,舌尖撬开她瓷白的牙齿,和她纠缠,那架势,不死不休。 童夏整个人仿佛被抽干,她枕着他手臂,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手酸痛。 完事后,他说:“下次就不让你这么辛苦了。” “嗯?” 陈政泽眯眼笑笑,没多说什么。 - 颜辞还在发烧,童夏过去看,心疼的不行,她不想颜辞受病痛的折磨。 “对不起,辞辞,我不应该拽你去喝酒的。”童夏自责道。 “有你什么事啊,昨天他俩在湖边乱着玩的原因。”陈政泽说。 他把车钥匙扔给贺淮新,“喂点饭,带着去附近医院看看。” 童夏看得出来陈政泽在给两人制造机会,但又怕颜辞受贺淮新冷脸,纠结要不要跟着他们去。 颜辞脸色惨白,她干巴巴地咳嗽了声,握着童夏的手,“好不容易来了,你和陈政泽多玩玩,我没事儿。” 贺淮新无语地摇摇头,“你俩再难舍难分一会儿,她烧都退了。” 颜辞撇嘴翻白眼,内心美滋滋的,她不想这么快好,甚至还幻想着再病的厉害点,最好能让贺淮新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所以她死活不肯和他去附近的医院,让贺淮新自己去拿药。 小路边,童夏看着发动车子的贺淮新,拜托他:“贺淮新,你能不能看在颜辞生病的份上,对她好点?” 贺淮新苦笑,“妹儿,我对她不好吗?她都能骑我脖子上拉屎了。” 童夏抿抿嘴,忍不住说:“但她最近不开心,老是偷偷哭。” 贺淮新嘴角的笑意褪去,皱眉:“什么时候?” “好多次。”童夏没敢多往下说,只能帮颜辞到这儿。 贺淮新开车走远后,童夏看着陈政泽突兀地问了句:“你说颜辞和贺淮新会结婚吗?” “不清楚,贺淮新有自己的路要走,颜辞走向他会有很多阻挠。”他一针见血地指出要点。 “贺淮新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入伍?” “他父母都是军人,在禁毒行动中,被边境最大的毒枭头子注射大量毒品,那毒枭头子,还活着。” 童夏眼睛猛地睁大,等她消化完陈政泽的话,再回头看,贺淮新已经消失在路的尽头,跟着他的,是被尾气卷起的灰尘和落叶。 餐桌旁,童夏捏着调羹心不在焉地喝着粥,思绪还沉浸在贺淮新凄惨的过往中,他和陈政泽一样,天之骄子般的人物,可内心深处都有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童夏胸口闷闷的。 几分钟后,一条短信把她内心深处那条血淋淋的口子扯了下。 银行卡余额变动的提示信息,她收到了一笔十万元的转账。 她握着手机的手抖了下,十万元用阿拉伯数字写,好多零。 这些零像是打造利刀的原材料,冰冷,刺目。 紧接着,微信弹出一条消息,林欣的:【170万分批打给你,今天转了10万。】 “怎么了?”陈政泽察觉到她的失落。 童夏吸了下鼻子,“没事。” 陈政泽把碗里的桂圆放她碗里,“润嗓子。” “嗯。”童夏捧起碗喝粥,眼泪从脸颊滑下,落在碗里。 如果可以,她希望陈政泽能像贺淮新一样,坚定自己的道路,对伤害他的人瑕疵必报。 第39章 第39章 “那么主动?” 颜辞身体恢复后,他们四人开车在县城溜达。 陈政泽开车,童夏坐副驾,贺淮新和颜辞坐后面。 县城的风景秀丽,清风徐徐,山连绵不绝,湖面随风荡啊荡。 童夏偏头安静地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内心逐渐平和。 贺淮新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导航,时而把电子地图放大、缩小。 颜辞拿着相机,头探出窗,拍风景,也定格贺淮新。 “想骑马吗?”陈政泽看着童夏忽地问了句。 “我想!”颜辞举手兴奋道。 “没问你。” 童夏失笑,“可以啊。” 陈政泽问:“骑过吗?” 童夏摇摇头,“没。” 安锦从小把童夏捧在手心里宠,给她培养的兴趣爱好,也是艺术方面的,从不让她碰那些危险系数高的运动。 颜辞抱着童夏的椅背说:“让陈政泽教你,他骑术贼好。” “你喜欢骑马?”童夏看着陈政泽说。 “就那样吧。”陈政泽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动了动,车子向左拐去。 他只是喜欢些刺激的运动,搏击,骑射,赛车等,什么刺激玩什么,因为在这类运动中,会有一刹那,心脏是飞往云端的,会让人觉着,还活着。 马场有二十多匹马可以选,颜辞挑了个最漂亮的,贺淮新随意选了皮黑色马,他们俩选好后,跟着教练去换装备。 童夏站的笔直,双手背在身后,漫扫着马场里的马,她没什么选择标准,而且没骑过一次马,所以不打算参与这次骑马活动。 陈政泽挑了上个月马术比赛的冠军,他自己牵出来的,刚开始马有些抗拒他,他老练地摸了摸马头,给它顺毛,拿一大把干草喂它。 “帅哥挺老道啊?”马场负责人问,“以前骑过。” “嗯,还来你们这参加过马术比赛。”陈政泽笑着回。 “小伙子优秀。”老板给陈政泽竖大拇指,内地人能参加他们这儿的起码比赛,很了不起的。 童夏看着和马场老板侃侃而谈的陈政泽,完了弯唇,眼前的这个少年真的很优秀,配得上天之骄子这词。 陈政泽对马吹了声口哨,童夏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信号,但马比刚刚听话了。 “小美女选什么样的?”马场老板问。 陈政泽勾唇,手里的马鞭子在她眼前甩了一圈,“纠结?” 童夏老实道:“没有,我不想骑。” “害怕?” “有点。” 陈政泽笑笑,回头和老板说,“挑这一个就成。” 来这骑马拍照的情侣不少,老板已然明白陈政泽话里的意思,摆摆手,“去前面找工作人员拿装备。” 陈政泽给童夏拿了套保护装备,自己没要。 童夏穿着马靴,护甲,带着头盔、手套,笨拙又可爱,头盔有些大,她稍微一低头,头盔就往下滑,她抬手扶着头盔,认真地问陈政泽:“你不穿任何保护装备,真的可以吗?” 陈政泽开怀大笑,童夏举着头盔和他讲话那样,太可爱了,像动漫里的人物。 童夏脸唰一下红了,不好意思道:“头盔有些大。” 陈政泽取下她头盔,给调紧,“童夏夏,以后不准在别的男生面前戴头盔。” “为什么?”童夏觉着他这问题挺奇怪的。 “太勾人。”陈政泽舌尖扫了下脸颊,手里拿着根马鞭,眉眼上扬,桀骜不驯的模样。 “……知道了。” “过来,让它熟悉下你的味道。” 童夏乖乖过去,有些紧张地站在高大的马面前,站了会儿,又按照陈政泽说的,顺着马的脖子往后摸。 马对童夏有了初步的熟悉后,陈政泽给童夏示范如何上马背,他动作很慢。 “会了吗?”陈政泽坐在马背上看童夏。 “动作记住了,我试一下。” 童夏深呼了口气,默默给自己加油,但一实践,才发现压根没陈政泽演示得那样简单,马凳很难踩,马背滑,手够着马鞍根本使不上劲儿,她试了两次都没能上去。 陈政泽拿着马鞭,抱着手臂,悠闲地欣赏她笨拙的动作,还混蛋地吹了两声低哨。 童夏都怕这马随着他的口哨,蹭地冲出去。 她眼底满是倔强,没一点要认输的意思,抓着马鞍使劲儿扑腾,最后带着一身汗坐在了马背上,视野一下子被架高,有点不适应,忐忑又兴奋。 而陈政泽这混球,摇头鼓掌吹流氓哨,“不容易不容易。” 要不是担心下去上不来,童夏都想下去打他。 陈政泽牵着马往前走了几米,让童夏体验适应马背上的感觉。 童夏紧紧地抓着马鞍,吓得都不敢看前方。 “别紧张,一会儿就适应了。”陈政泽总算说了句人话。 等童夏适应的差不多了,陈政泽轻松地跨坐在马背上,童夏看他上马都没踩马凳,跳一下,腿一伸就上来了。 “抓好了。”他拉着马鞍,在她耳边提醒。 马鞭抽了下马屁股,马跑起来。 在自由上颠簸。 童夏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心脏像是会飞一样,在云端处起起落落。 没几分钟,后面响起密密麻麻如雷的马蹄声,陈政泽回头看了眼,几十人骑马往这边跑,风裹着漫天灰尘追赶他们。 “哦吼。”陈政泽喊了一嗓子,昂首挥鞭,马儿兴奋地往前飞奔。 童夏后背被陈政泽胸膛一下一下地撞着,风把她额头的碎发吹起,像梦一样的场景。 一群意气风发的人,扬鞭而去,潇潇洒洒。 旷野的风,天上的云,渲染开的橘黄夕阳,都对他们无可奈何。 陈政泽首先抵达山顶,他用力往后拉了下缰绳,马儿的两个前蹄腾空,欢快地叫两声,然后以冠军姿态俯瞰着远山。 大自然太美好了,童夏觉着这会无比轻松,身上的戾气都不见了。 她回头看他的眼睛。 他低头封她的唇,她唇是凉的,带着风的味道。 “爽吗?”陈政泽问。 “爽。”童夏笑的露着小虎牙,脸颊两边漾着浅浅的梨涡,她真诚道:“陈正泽,谢谢。” 感谢在这宇宙的洪荒中,还有一个人带着她感受旷野的风。 马背上的风,是自由的代名词,比她溃烂的青春鲜活。 等后面骑行的大部队传穿越过他们,陈政泽又低头吻她,童夏偏头承受着他恶劣、横冲直撞的吻,他半咬半舔地将她柔软的嘴唇占为己有,少女的配合,勾出他无数个畜生想法。 童夏这样坐着和他接吻,脖子快要僵硬,在她试图推开他要喘口气时,她身体忽然腾空,陈政泽结实有力的手臂揽着她的细腰,把人调转了方向,让童夏对面着他。 他大手按着她的后脑勺,深深地吻他。 童夏细小的舌头和他纠缠,空荡的草原上,爱意轰鸣。 陈政泽低睫看着睫毛颤动的少女,眼底愈发幽深,身体里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她。 天空中不知什么鸟儿叫了一声,马儿抬了抬蹄。 陈政泽动作有半秒的停滞,童夏这时可以抽身的。 但她没这样做,脑子好像控制不了身体了,她抬手,圈住他的脖颈,继续吻他。 少女的这个动作,让陈政泽闭了眼,他按着她后脑勺的手往下,虚虚地揽着他腰上,肆意地与她接吻。 “……” 陈政泽大拇指轻轻擦着童夏红润的嘴唇,笑的意味不明,“那么主动?” 童夏低头不看他,手拽着他两侧的衣服,轻声问:“咱们现在去哪?” 陈政泽挑起她的下巴,和她对视,语气轻佻:“回民宿?” “不要。”童夏挣脱掉他的手。 陈政泽嗤笑,“那随便走走?” “嗯。” 童夏想要坐回去,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只好求助他。 陈政泽抱臂,扬着眼尾看他,语气幼稚的像个孩子,“给点奖励。” 童夏对他这副坦荡的混样儿没招,硬着头皮跳进他的陷阱,“什么?” “说爱我。”他盯着她说,她眼睛很漂亮,清澈明亮,睫毛长长,像是世界上最温柔澄澈的湖湾,想让人心甘情愿地溺死在她的目光中。 童夏咬咬唇,酝酿两秒,语气怯怯的,“我爱你。” “听不见。” “我爱你。” “听不见。” 童夏似是被他蛊惑了,凭空生出一腔勇气,对着空谷喊:“陈政泽,我爱你。” 这六个字在山中回荡,青草,河流,大树,烈日,云朵,都是她对他表白的见证者。 也是她谎言的见证者。 咔嚓—— 陈政泽拍下了少女挺直身体对山谷呐喊的模样。 他买的相册,可以放照片了。 - 四人在马场汇合,童夏陈政泽到的时候,颜辞和贺淮新很罕见地并肩坐着,欣赏吉他表演,两人面前各放一杯奶茶,都快空杯了,想必是在这待的有一会儿了。 “你们回来了,玩的开心吗?夏夏,怎么样,骑马是不是很好玩?”颜辞兴奋的很,问题一个接一个。 “挺好玩的,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会儿了,我饿了,咱们在这吃烤肉吧?” “好,今天晚上我请客吧?老是用导游的名义花你们的钱,我很不好意思,我也想请我的朋友吃饭。”童夏认真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这几天的导游兼职费用,贺淮新昨天结给她了。 她现在管好自己就行了,舒澈也不用她钱,她想为他们三个花点钱,哪怕,只是阶段的朋友。 颜辞打了个响指,“好啊,你请客,陈政泽买单。” 陈政泽吊儿郎当地笑笑,意味深长地看着童夏,“成。” 童夏:“不用,我可以请的。” 趁贺淮新和陈政泽去拿东西,童夏问:“你俩和好了?” 颜辞笑容压不住,“也不是,就今天我试探他大学志愿的事情,他说,还没想好。” 颜辞凑近童夏,说悄悄话,“他以前可是非国防科大不去,现在竟然说没想好,我猜他肯定想通了。” 童夏看着手足舞蹈的颜辞,内心生出由衷的敬佩之情,在这浮躁的社会中,全心全意爱一个人是何其珍贵。 颜辞是为爱冲锋的勇士。 而她,好像是爱情的叛徒。 酒足饭饱之后,四人一块去看打铁花,云市夜晚很亮,月亮比庆市亮多了。 表演打铁花的是两个少年,他们带好设备后,往前跑两步,隔空翻,身后的一片空间瞬间繁星满天,盛世烟火感拉满,大家举着手机在一片哇哇哇声中拍照录视频。 现场的人,目光所及,皆为耀眼繁星。 除了贺淮新。 他站在阴影里,抬头遥望着某个方向,那条边境线,此刻灯火通明,底下埋着无数个无名英雄的白骨。 他从有长城的地方来,到4060千米的边防线去。 他想隐姓埋名,誓死守护那条边境线。 但此刻,身体好像被一根有力的缰绳缠住了,颜辞在明亮的月光下拉,信仰站在边境处拽,他被扯的几乎麻木。 贺淮新长久地站在那里,强大地立足于天地之间,让人一瞬间分不清后面的人群和他谁才是谁的背景板。 良久,他蓦然回头,猝不及防又意料之中地对上颜辞含笑的目光。 这次,他先开口,贺淮新伸开双臂,做了一个要拥抱的动作,语气难得温柔,“颜辞,过来。” 颜辞笑容僵住,人僵硬在那里,好几秒后,她的眼底被他伸开的手臂重新燃亮,她像终于等到主人认领的小狗,疯跑过去拥抱贺淮新。 贺淮新紧紧抱着她,这么些年了,他头一次在她清醒的时候抱她。 颜辞紧紧抱着他有力的腰,头埋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低头,隔着薄薄的布料,在他心脏处亲吻。 贺淮新深深地吸了口气,眼底有了湿意,心脏像是被无数发子弹打穿了似的疼。 我亲爱的女孩,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这个世界,请不要怪我不辞而别,我曾在你最开心的夜晚紧紧拥抱着你,那是我对你的告别,如果可以,请收下我送你的国旗。 第40章 第40章 都是顶尖的 明明才十八岁,可颜辞仿佛追着贺淮新跑了几个世纪,她不觉着累,只是感慨幸福来的太慢了,可能是路上的挫折坎坷太多。 正因如此难得,才显得弥足珍贵。 颜辞哭了,眼泪砸在贺淮新的衣服上。 怀里的人很瘦,贺淮新一直手臂就能圈牢。 在他沉溺在面前人的怀抱里将不能自拔时,胸膛的那片湿意,让他理智回笼。 他重重地吞咽了下喉结,无奈地闭闭眼,放开怀里的人。 又是那欠揍的语气:“太瘦了,硌人。” 颜辞笑的明媚极了,低头看了看脚踝,“真的假的哇,上次还有人说我胖。” “哪个瞎眼的?”他垂眸睨着她,万般努力地压抑要给她擦眼角的冲动。 “就你后桌,沈昀。” 贺淮新看着颜辞,小姑娘瘦瘦高高的,小骨架,出落的漂亮,全然没了小时候假小子的踪影,“别搭理那傻狗。” 颜辞点头时眼神也放在贺淮新脸上,“成,那我现在就把他拉黑。” 贺淮新嘴角抽了下,“那倒不至于,你有些事还是可以找他的。” “比如?” “别人欺负你,找沈昀帮你出去,他能打,也抗揍。” “那你呢?你怎么不帮我?” “你管我。”贺淮新没好气道。 颜辞撇撇嘴,心想以后不找沈昀,就找贺淮新,她要让大学里的人都知道,她是贺淮新罩的,贺淮新只管她闲事,所以男的女的都别惦记他。 “贺淮新。”颜辞声音懒懒的,听起来在撒娇。 “干嘛?”贺淮新从兜里掏出根烟,要拿打火机点燃时,打火机忽然被人抢走,颜辞踮起脚尖,一手拢着火舌给贺淮新燃烟。 她兴奋道:“贺淮新,我喜欢给你点烟,你抽烟的样子帅爆了。” 他勾勾嘴角,呼出一口白雾,“神经病。” 这根烟不好抽,贺淮新被呛了好几次。 童夏扯了扯陈政泽的衣角,小声说:“你看,贺淮新和颜辞和好了。” 陈政泽笑意直达眼底,他嗤一声,“罕见。” 童夏笑笑,“真好。” 陈政泽看了一眼远处,视线往回收,落在童夏脸上,看的出来,她打心眼里希望颜辞得偿所愿,很善良的姑娘。 打铁花表演结束,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表演者退场。 和很多情侣一样,陈政泽牵着童夏往回走。 童夏轻轻地呼吸着,低头看脚边交织在一起的影子,这半年,她总能在空间刷小情侣影子合照,少年少女暗戳戳秀恩爱的方式,以前总觉着这样秀恩爱的方式太酸太肉麻,可此刻,她看着地上随他们脚步一起前行的两道影子,也萌生了拍照发动态的冲动。 “今晚还睡我那?”他语气狎昵,眼神戏虐,毫不掩饰地向童夏展示着放浪的那面。 这个还字用的就特别不正经,周围的空气都跟着暧昧起来。 “今晚又没喝醉。” “所以才可以吃你。” 他们走的这条路,没什么人,陈政泽肆无忌惮地挑逗她。 童夏打他,嗔怪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陈政泽眉头挑的更高,“不能。” “让咖啡陪你睡觉吧?它挺乖的。” “你成。”陈政泽扯了下嘴角。 他到底也没给她往下缠,上了民宿二楼,陈政泽一只手从兜里出来,揉揉童夏圆圆的后脑勺,“有事叫我。” “好,那你……好好睡觉。”童夏红着脸说。 陈政泽舌尖蹭了下嘴角,眼底情绪翻滚着,“我想撕你衣服。” 童夏吓了一跳,受惊兔子似的,撒腿往对面房间跑,开门,进去,彭一下关上门,抵着门板大喘气。 一门之隔,童夏还能听到外头陈政泽愉悦的笑声。 蓦地,她也笑了。 陈政泽这个人,痞话一箩筐,真让人招架不住,怪不得那些女孩子喜欢惹他,如若是她也放得开,这会人应该在房间里和他翻云覆雨了。 脸颊发烫,童夏捧着脸摇摇头,阻止自己陷入名为陈政泽的漩涡。 颜辞先她回来,她裹着浴巾从洗手间出来,身上好闻的橙香味在房间弥漫开,见童夏回来了,她食指向内指着自己,古灵精怪道:“今天该我侍寝吗?” 童夏没忍住笑出来,“哈哈哈哈。” 颜辞举着宽大的浴袍袖子,跳惊鸿舞的动作,“昨天侍寝的那个,不行吗?” “嗯,特别不行。”童夏从行李箱里拿了条新毛巾,给颜辞擦头,“所以我决定,还是给你睡。” 颜辞搓响指,“good。” 童夏洗完澡,时间将近十一点了,但她没一点睡意,莫名地失落,下意识地叹口气。 颜辞也睡不着,拽着童夏去一楼买奶茶,楼下有一家营业到零点的奶茶店。 等奶茶的空隙,颜辞倚着柜台刷微博,无意间看到一条发问贴,博主说男朋友身高188,长度十八厘米,早起挺猛的,但这半年硬度不够,时间也短了,她男朋友说,是喝酒抽烟导致导致的,最近男朋友在乖乖戒酒戒烟戒熬夜,但她有点不想等了,问网友的意见。 颜辞把手机给童夏,让她看帖,悄眯问:“陈政泽到底行不行啊?他也抽烟喝酒熬夜。” 两个女孩嘀嘀咕咕的,全然没注意到后面走过来的人,陈政泽捏着手机的一角,下来买烟。 他站在两人身后,视线往颜辞手机屏幕上落了几秒。 看着颜辞这不见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儿,童夏想了一会儿,认真答:“不知道,不过他有时候精神状态挺不好的。” “那就是不行。”颜辞武断地下了结论。 奶茶店小姐姐打包好两杯奶茶,放在颜辞面前,“好了。” 又抬头看后面的陈政泽,“您要喝点什么?” “冰咖啡。” 陈政泽的声音从两人头顶上砸下来,童夏颜辞相互看了一眼,很默契地选择忽视陈政泽往楼上跑。 陈政泽长手一身,拖着童夏修长白皙的脖颈,把人给截回来了,“跑什么啊?” 童夏头皮发麻,酝酿两秒情绪,回头,眯着眼笑,冲他挥手,“你也来买喝的啊。” 陈政泽漫不经心地睨她一眼,“刚在聊什么?” “没什么?” 陈政泽拖着音调哦了声,点点头,一副你猜我信不信的表情,他俯身,下巴搭在童夏肩膀上,又把话题扯回那个帖子上,“硬度,时间,我都是顶尖的,试试?” 童夏后背猛然绷直,全身被他这浑话点燃,面色通红,“那是颜辞无意中看到的帖子。” “那你就缺心眼,和别人讨论你男朋友行不行?”陈政泽隔着睡衣掐她腰间少量的软肉,“还是在没使用的前提下。” 奶茶店小姐姐拿材料的回来,看了一眼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呵了一声,“你俩这颜值挺高啊,娱乐圈的?” 每年都有节目组、网红等来这朴拍摄,县城对外来的俊男美女已见怪不怪了,但小姐姐还是被这两人的颜值惊艳到了。 五官无可挑剔地优越,大高个,一个恬静,一个嚣张。 “不是,来玩的。”童夏回。 陈政泽膝盖顶了下童夏的大腿处。 “我错了,别说了。”童夏怕陈政泽在这胡说八道,向他示弱。 陈政泽扬眉,“我这个人呢,比较讲理。” 童夏:“然后呢?” “然后?然后以后你就会发现,是因为你说错了,才让你道歉的。”陈政泽光风霁月地笑。 “……” 童夏红着脸上楼了。 陈政泽看了看手里拎着的冰咖啡,眯了下眼睛,咬着跟烟去敲贺淮新的房门。 贺淮新刚洗完澡,腰间裹了条浴巾,正拿毛巾擦头,看着满面春风地陈政泽,狐疑问:“有事?” 陈政泽把咖啡递给他。 贺淮新没接,“你有病啊,大晚上给我买咖啡。” 陈政泽单手推开门,堂而皇之地走进去,把咖啡放在桌上,“削弱长度、硬度用的。” 贺淮新一头雾水…… 陈政泽故作沉重地拍了拍贺淮新的肩旁,“记得喝完。” “……” 陈政泽边走边玩手机,他点开微博,输入一行字,屏幕上弹出颜辞刚刚看的那条帖子,帖子有了些热度,下面评论上千条了,他随意看了几条,在下面留了条评论:【查开房通话买套记录。】 颜辞看着手机屏幕忽地笑了下,童夏问她怎么了,颜辞说:“有个昵称为’真的好久不见‘的人发了评论,暗指博主男朋友出轨,让查博主查她男朋友开房通话买套记录。” 童夏不太关心这类新闻,哦了声。 颜辞:“我关注下这个博主,看事情后续。” 童夏趴在床上给舒澈聊天,舒澈说最近好累,童夏给她鼓励加油。 - 清晨,几人围着餐桌坐一起商量今天去哪玩时,陈政泽的手机响了,陈家老爷子的,他没避着众人,直接按了免提,端着碗喝了口鲜豆磨得咖啡,“爷爷,找谁,都在。” 贺淮新颜辞出声给陈老爷子打招呼:“陈爷爷好。” 童夏的眸子暗淡下来,她起身要走,陈政泽拽住他:“没什么不能听的。” 陈老爷子问:“臭小子给谁说话呢?” 陈政泽勾唇:“还能谁,女朋友呗。” 童夏心脏疼,她想象不出来哪天见到电话那头的人,她将会是怎样的表情,怎样的情绪。 “整天没个正行,我来云市了,贺老头也在,你们几个小的过来,一块吃个饭。” “……” 挂断通话,陈政泽瞥了眼童夏面前满满当当的碗,“昨晚没吃饱?” 童夏回神,低头一看,装温牛奶的碗里,面包泡的都冒尖了。 她刚刚走神,机械地撕手里的面包王往碗里放,一下放的太多,面包都快把碗里的牛奶吸干了,看着都不好吃。 陈政泽重新给她点了一碗牛奶,埋头把她那碗泡牛奶的面包吃了。 颜辞冲童夏挤眉弄眼地哎哟一声,笑嘻嘻地:“夏夏一会儿和我们一块去吧?” 童夏极其勉强地笑笑,“不了,我想回去补觉。” “昨晚没睡好?”陈政泽探究的目光在童夏脸上定格数秒,总觉着这姑娘在说谎,明明过来吃早餐时,还一脸朝气,一个电话的功夫,整个人就蔫下去了,头低的跟豆芽子似的。 “嗯。”童夏淡淡回。 “颜辞吵你了?” 正在付钱的颜辞闻声回头,狠狠瞪了陈政泽一眼。 贺淮新拖着她的脖子把人视线掰回来,“仙女都是大度的,别给狗一般见识。” 颜辞哈哈笑,“好嘞!” 童夏笑不起来,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和朋友聊天聊太晚了。” 陈政泽没多说什么,把钱包给童夏了,“随便造。” 来吃陈老爷子这段便饭的人很多,林欣林意母女俩都在,林意一见陈政泽,眼睛瞬间亮了,过去找他说话,“几天没见,又帅了。” 第41章 第41章 “我以后得管” 陈政泽淡扯了下嘴角,微点头,象征性地回应林意的问候,他坐在陈老爷子身边,横着手机,没精打采地玩游戏。 陈老爷子数落他,他敷衍地听着,后面又来了几个长辈,陈政泽起身打完招呼又懒懒散散地窝在椅子上。 林意看着与她隔了几个位置的陈政泽心花怒放,整个人心猿意马,心思都在陈政泽身上。 颜辞撇撇嘴,对林意翻了个白眼。 这一桌子人,都是陈老爷子的朋友,几位久经沙场军功赫赫的将军,精神抖擞地讲各种话题,战争,政治,外交,还有哪家小辈的工作等。 陈政泽兴致缺缺,到最后直打哈欠,但长辈们都在,他也不好提前立场,只能抱着手机打发时间。 酒过三巡,跟随陈老爷子出生入死的战友看着林欣说:“当年,多亏了林欣,要不我要内疚一辈子。” 林欣脸上没丁点儿往日的尖酸刻薄,姿态放的很低,“能帮上陈老爷子的忙,是我的荣幸。” 陈政泽将手里的调羹搁置碗旁,抬头,有了点想要了解陈年旧事的心情,问严老爷子:“什么事啊?” 林欣看陈政泽的眼神也是客气恭敬的。 “前几年,我和你爷爷出去办事,遇到了点突发状况,老陈双眼失明,要换眼角膜,当时没找到合适的,你林欣阿姨帮忙找了双优质的眼角膜。” 陈政泽放在大腿上的手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下,双眼失明,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啊?” “初三暑假。”陈老爷子淡淡回了一句,看着眉眼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陈政泽欣慰地笑了笑,“岁月飞逝啊,你个臭小子马上都要去大学了。” 陈政泽回忆三年前的事情,黄嫣去世,和陈展荣的父子关系急剧恶化,事情压的他喘不过气,他状态很差,生了场大病,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但他住院的时候,基本都是管家陪着,陈老爷子没回来看他,倒是经常打电话问他状况。 原来,那个时候他家老头也生病了,还是那么严重的病。 陈政泽怔住。 颜辞过去给陈老爷子按肩旁,“爷爷你讨厌,生了那么严重的病,也不喊颜辞过去照顾。” 陈老爷子宠溺地拍拍颜辞的手臂,“我哪敢让颜大公主照顾我这个老头子,你外公知道,我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外公哪这么凶。”颜辞委屈巴巴的。 贺淮新端起酒杯,一口闷,他有些后怕,三年前,发生在陈政泽身上的事情太多了,母亲去世,一尸两命,父子关系决裂,如若那个时候陈老爷子再传出身体抱恙的消息,那些对陈家虎视眈眈的仇家一定会搞事情的,而陈展荣一定会把陈老爷子最宠爱的陈政泽推出来挡枪的。 林欣无疑帮陈老爷子一个大忙,所以她配坐在这堆人里。 陈政泽端酒杯走过去,定到林欣面前,带着敬意给林欣倒了酒,碰杯时,他玻璃杯低林欣的玻璃杯一截儿,语气郑重:“谢谢林阿姨。” 林欣笑的眼睛眯起来,心里得意极了,“政泽,不用客气,我从大学毕业就在集团工作,陈将军一直都很照顾我,我做这些事情应该的。” 林意过来,“陈政泽,你不知道,在我妈心里,你比我重要多了。” 几个老人顺水推舟,“林意现在也没交男朋友,政泽可要好好把握啊。” 陈老爷子爽朗地笑了笑,端起杯子,吹开上面的茶叶,抿了口茶。 林欣顺势用人情,“娱乐圈比其他圈子复杂了点,有人照顾好点多,林意这孩子急性子,又单纯,麻烦政泽多照顾点。” “阿姨放心。”陈政泽应下来,微信上,林意消息免打扰的设置被他取消。 这段饭结尾时,林意拿着手机自拍,镜头里有陈政泽,这次,他没躲开,抬头看了眼镜头,林意快速抓拍,然后把这张照片甩朋友圈里了,配文:【陈爷爷说一起吃个便饭,太好吃了,一不留神吃撑了……】 - 童夏把房间收拾了下,出去转了转。 她无意间进了一条热闹的街道,是他们这边的集市。 弯弯长长的街道,商品琳琅满目,摆摊的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他们不慌不忙,格外有耐心地给客人介绍自家的产品,游客、摊主脸上多挂着笑容。 童夏缓缓地往前走,彻底走到人群中时,她下意识回头,去寻那个以她为荣为她骄傲的外婆,来来往往的人群,把街道衬的逼仄不已,她认真又冷静地看着,没有一张脸像外婆。 骄阳的威力似乎弱了下来,童夏感觉到了凉意,像是被冷冽的细雨扎了又扎。 路过一个卖小玩意儿的摊贩,童夏驻足,对着拍了张照片,发给舒澈,问她有没有看上眼的,舒澈秒回,在图片上圈出了个非遗版画,给童夏说她要这个。 童夏拿起那幅画看了看,原木色相框,里面镶嵌着一副红底过关大神的绘画。 见童夏有买的苗头,在躺椅上摇蒲扇的阿婆开口介绍:“姑娘,这画寓意挺好的,如其名,过关大神,寓意关关顺利。” “是挺好的。”童夏淡笑,“多少钱阿婆?” “30。” “能便宜点吗?” 30元不贵,童夏学着一旁讲价的游客和面前的阿婆还价,感受讲价成功的乐趣。 “小姑娘,30还讲价啊。” “这画顶多15。”童夏故作镇静。 阿婆随手拽了个塑料袋,“行吧行吧,看你这么漂亮的份上,卖你一个。” 童夏抿唇把过关大神装起来,内心直感慨还价还少了。 她在这条巷子逛了许久,摊主卖的东西对童夏来说很稀奇,她每经过一个摊铺,都要停下来看一看,等逛完整条街,童夏手里的东西多了起来,有给颜辞买的扎染包包,给贺淮新买的护腕,给陈政泽买的瓦福猫,她还买了一盒玉溪,和一个手绘冰箱贴。 淘到的这些东西都是和童夏心意的,她把东西摆在一起,给陈政泽发了张照片:【今天买了好多好玩的。】 手机屏幕上方并未提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童夏盯着屏幕看了几秒,随后退出,在按灭手机前随手刷了下朋友圈,林意的那条朋友圈映入眼帘,在指尖继续往上滑的上一秒,她注意到了照片一角的陈政泽。 他后背靠着椅子,虎口圈着酒杯,正看着镜头,狭长的眼尾微微扬起。 童夏眼睛被这画面刺了一下,她盯着照片出神,直到眸子酸涩的她不得不眨眼睛缓解,她才按灭手机。 过两秒,她点开和陈政泽的聊天框,踩点撤回了她刚刚发给他的那条消息。 她抬头看了眼远方,拎着塑料袋的手,指尖向内,在掌心留下白色的月牙。 她在奢求幻想什么呢?和陈政泽,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 童夏快到民宿时,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下。 莫名其妙的,她有股强烈的预感,是陈政泽的消息。 她解锁手机看,还真是,陈政泽问他撤回的什么,中午好好吃饭了没。 童夏回:【吃了,没什么。】 陈政泽:【不开心?】 童夏牙齿叼了叼嘴唇内里的肉,一股疼痛感袭来,她回复:【没有。】 陈政泽:【嗯,生气也没用,是你不来的。】 童夏拎着东西上楼,站在窗边看远处的风景,宽阔,色彩艳丽,像一幅油画。 她像失了魂似的,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脑子里都是林意朋友圈里的那张照片,林意挤进了陈家人的圈子里,陈政泽离她痛恨的人越来越近了。 而且,照片上的两人挺般配的,说是情侣也没人怀疑。 如果林意发的是视频,那画面往后拉几帧,陈政泽会不会对着镜头笑? 一股无名的烦躁和不安笼罩着童夏,她把那包玉溪拆了,找打火机点燃,故意猛吸一口。 烟草的味道顺着嗓子眼猛烈地往下滚,她被呛的面色通红,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 - 陈政泽他们是下午六点多回来的,贺淮新没直接回民宿,在附近的小学和一群孩子们玩篮球,颜辞过去凑热闹。 陈政泽拎着车钥匙上来找童夏,“一天都闷在屋里?” “没有,出去转了会儿。” “嗯,饿不饿?” “有点。”童夏中午没吃饭,刚刚肚子已经叫饿了。 “想吃什么?” 童夏没什么胃口,随口说:“面吧。” 陈政泽带童夏去了家当地的老面馆,面筋道,汤鲜美,里面的料也足。 童夏吃的比预期多,但还是没吃饭,剩了一半,她扯谎:“中午吃太多零食了。” 陈政泽付完钱,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并肩往外走,他沉默无言,眉头轻轻地皱着,很明显地,在思考事情。 良久,陈政泽握着童夏的那只手突然加重了些力道,他偏头看她,“聊聊?” 童夏不知道他要说的什么,但他的表情比往日认真,她仰头看他,圆眼清澈却无神,“什么?” “今儿去找老爷子吃饭,遇见了林意。” 童夏呼吸一滞。 陈政泽停住口,边从兜里掏上午从饭店里拿的糖,边观察童夏的表情,他撕开那只棒棒糖,递到童夏嘴边。 她张嘴把糖含在口里,带着水蜜桃的甜慢慢在口腔里铺开。 “然后呢?”她含糊不清问。 “然后我知道了一些事情,前几年,老爷子遇到意外,失明了,林意她妈帮忙给找的眼角膜。” 童夏牙齿一用力,嘴里的糖果顷刻间碎成了几片,那些细小颗粒在嘴巴里融化的更快了。 “你知道的,我就老爷子这一个亲人了,所以林意的事情,我以后得管。” 童夏无波无澜地眨了下眼睛,手从陈政泽那里收回,天暗了下来,她孤零零地看着他不太清晰的五官,盯了几秒,低睫看路面上的石子。 那么,陈政泽你知道吗?林欣孝顺陈老爷子的那副眼角膜,是我妈妈的。 第42章 第42章 “想都别想” 童夏站在风中,看着远处失神,很纠结,她想告诉陈政泽陈老爷子眼角膜的来历,想和他并肩站。 也想陈政泽多帮林意,这样和他站在对立面的那天,或许愧疚感没那么重。 视野内,把草原分割成几块的蜿蜒小路,一股脑冲进远方,不知道在很远的地方,这些路是相交,还是分的更远,亦或是消失。 陈政泽抬手轻拍了下童夏后脑勺,“很为难?” “没,我都行。” 陈政泽啼笑皆非,“什么叫都行?” “这是你的家事,我不干预。” 陈政泽眯了下眼,贴着她后脑勺的手往下滑,捏她脸,“这是你男朋友的事。” 疲惫感铺天盖地的袭来,童夏瞬间累极,连抬头看陈政泽那勾人眉眼的力气都没有,她揉揉眼,低不可闻地叹口气,“好。” 陈政泽啧了声,笑着吊儿郎当地说:“我只管她工作上的事,替我家老爷子还人情,你要是真不痛快,随时往我身上发泄。” 他伸开双手,笑的没个正行,“你男朋友什么都能承受的住。” 眼睛好像吹进了风沙,一瞬间酸涩起来,她向前一步,双手拦住陈政泽的腰,第一次这样主动全完地抱他,她头贴着他胸膛,吸了口气,独属于他的气息钻进她的身体,和血液搅合在一起,“你不是浪子吗?” 闻声,陈政泽嘴角抽搐下。 “浪子会这么在乎女朋友的心情吗?” “你听谁瞎几把乱说的?” “好几个学校的表白墙上,都说你有好多女朋友。” 他是表白墙上的顶流人物,隔几天就会有他的新消息出现,多是关于他恋情的话题。 印象中,他总是频繁地换女朋友,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孩一个赛一个的美。 他嗤笑一声,又开始耍那副流氓不正经样儿,“瞧我这张脸给我惹的祸,幸亏我身边没跟小孩,要不然,就是隐婚生子了。” 童夏被逗笑,肩旁在他怀里轻轻颤着,但笑完后,心里又无比空虚,她懒懒地唤他,“陈政泽,你这样很容易吃亏。” “万一人家女孩真以为你是浪子,只是和你玩玩呢?” “没有万一。” “为什么?” 他大手扣着她白皙修长的脖子,拉开两人的距离,略有些强硬地让童夏和他对视,“因为已经有你了。” 童夏挪开眼,“我们会分手的。” “想都别想。”陈政泽语气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很正经严肃,“除非你想单身,否则你跟谁好我搞谁。” 他没开玩笑,也十分确定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被童夏这个名字、被怀里的人,无时无刻地调动着,兴奋着。 因此,关于一生一世的承诺,他极其确信,是要给她的。 一股暖流从童夏胸腔处经过,她故意气他:“你怎么这么坏,哪有谈恋爱不让人分手的。” “有啊,陈政泽这儿。”他笑的像个地痞流氓。 但宽阔结实的身体,还有他那霸道的承诺,无疑不让人安全感拉满。 童夏咬了下嘴里软肉,认真地问陈政泽:“如果有一天我们分手了——” 陈政泽低头封住她的唇,上瘾似的享受着里面的味道,远处的摩托车声越来越近,陈政泽掐着时间放开他,“说了不会。” 分手的话题到此终结。 童夏被他牵着往前走,她安静地跟着地上被路灯拉长的影子,不敢想,如果没有陈年恩怨,她此刻会有多幸福。 她忽然喊他:“陈政泽。” 他不厌其烦地应着,“嗯?” 童夏咧嘴笑,“没事,就是想叫你。” 陈政泽挑眉,俯身凑近她,展示顽劣本质,“那,有想在床上叫我吗?” 童夏大拇指扣了下他手背,路灯下的她澄澈动人,她咬了下嘴唇,大胆发问:“陈政泽,你喜欢那个吗?” 她这样的态度让陈政泽有些意外,以往他说句混话,小姑娘脸红透,他语气欠欠的,“我喜欢和你。” 童夏沉默,眼底翻滚着情绪。 陈政泽手机响了,林意的电话,他牵着童夏的手放进兜里,才按了接听,开了免提。 “干嘛呢?”有了今天上午那顿饭局的铺垫,林意的语气比以往缠绵。 “和女朋友散步。”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顿住。 但林意从没把童夏作为感情上的竞争对手,很快,她笑着说:“你这样的,还有耐心散步?” “看跟谁了。”陈政泽低头睨着童夏,这姑娘像毒药一样,碰一下,就得搭上一辈子。 远处路口,咖啡站在那里,对着童夏陈政泽汪汪叫了两声,便往这边疯跑。 童夏抬头看陈政泽一眼,陈政泽对上她的视线,立即会意,松开她手时还不忘提醒她:“小心点跑。” “有事?”陈政泽问林意。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林意话里有些埋怨,听起来在撒娇。 陈政泽从兜里掏出根烟咬在嘴里,漫不经心地点燃,对着空气缓缓吹了口白雾后,轻嗤一声,“也不是。” “没事是我不能接你电话,女朋友管的严。” 林意摸不敢试探陈政泽的底线,她要循序渐进地攻下陈政泽,用把柄也好,用道德绑架也好,总之,她一定要进陈家,这不是急于一时的事情,她把话题扯到工作上,“法国的秀我想去看。” “办不了。” “为什么?” “你不够格,去了也是被人嘲。”陈政泽直白地提醒她。 他确实能给林意弄到去巴黎看秀的位置,但她咖位不够,也没走过大的国际秀场,去了坐在一众时尚圈前沿人物里,只能达到一个目的——告诉别人她是个没能力的资源咖。 林意本来就是随便找个由头来给陈政泽打电话的,她也没真想去法国秀场,于是故作失望,“好吧,那我再努力两年。” “嗯,挂了。”陈政泽淡淡地回。 童夏和咖啡玩的不亦乐乎,暖光的路灯,皎洁的月光,在地面上交织在一起,笼罩着一人一狗,柔和温馨,像是人间的赞礼。 陈政泽单手抄兜,身体站的不怎么直,边抽烟边眯眼看远处和狗嬉闹的童夏,嘴角不自觉上扬,视野却逐渐模糊,他再次想起那个还未来得及看看这世间,跟着妈妈一块离开的妹妹。 如果没有那档子事,她现在应该和童夏一样大了,黄嫣会把她养的极好。 安静善良,会拉小提琴,功课应该不错,喜欢动物,喜欢童夏,偶尔会冲他发脾气撒娇…… 他不断描摹着她的模样,内心隐隐作痛,眼角有了湿意。 童夏回头看时,积了很长一截的烟灰,被风一吹,顺着裤缝落在陈政泽的鞋面上,他像是被人剥走了灵魂,一动不动地矗立在那里,长久沉思地注视着地面,落寞,颓败,孤冷,连夏季的风也对他无可奈何。 “陈政泽,我们回去吧。”童夏喊他,心里疼了一下。 她看不得陈政泽脸上出现和意气风发相维和表情,却又在背后默默蓄力,不断积聚对陈老爷子反击的力量。 她似一把刀面生锈,但刀刃锋利的刺刀,陈政泽在用毕生的热情打磨着她。 他夹着烟的指尖蜷缩了下,抬头,一开口说话,才发现声音如此哑,“好。” 童夏把咖啡的牵引绳团成一团,往陈政泽那里扔,然后扭头就跑,“谁最后一个回去谁就是狗。” 陈政泽失笑,弯腰捡走牵引绳,“童夏夏,胆肥了啊。” 童夏被饿狼追似的,拼命地往民宿跑,一步两个台阶,一鼓作气冲进房间,抵着房门听咚咚的心跳声。 十几秒后,门外响起拍门声。 童夏拉开门,接住飞过来的牵引绳,好奇地问陈政泽:“你俩谁先跑回来的?” “还用问?”陈政泽不屑地看了眼咖啡。 咖啡忽地跳起来,对着陈政泽汪汪乱叫,一脸不服气样儿,像个十足的逆子。 这一层民宿有好几个房间,童夏怕咖啡这样乱叫影响别人休息,于是眼疾手快地握着咖啡的嘴,手动给它闭麦。 咖啡翘着的尾巴垂下来,委屈巴巴地看着童夏,神情哀默。 童夏微微皱眉,问陈政泽:“刚刚你欺负他了?” “我闲的?” “那他怎么这么委屈?” “因为你叫它狗吧。” “嗯?”童夏被陈政泽说的云里雾里,“它本来不就是狗吗?” “它以为自己是咖啡。”陈政泽语调慢悠悠的。 “……” 陈政泽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弯腰使坏,把童夏的头发揉的乱乱的,“走了,明天我想多睡会儿,中午饭自己吃吧。” “哦。” 陈政泽房间门关上不到两分钟,颜辞拎着一堆零食走过来,冲咖啡做妖娆做作的姿势,咖啡尾巴又翘起来,过去嗅了嗅颜辞手里的塑料袋,颜辞撕开包牛肉喂它,它开心极了。 “你说陈政泽是不是有啥大病?”颜辞问童夏。 “什么意思?” “我刚刚看到他,拎着咖啡把人,哦不对,把狗放门外,自己上来了。” 与此同时,咖啡回头对童夏哼唧了声,仿佛在作证颜辞说的话是真实的。 童夏抿唇笑了笑,刚刚,陈政泽没跑过咖啡。 - 童夏洗完热水澡后,也给咖啡洗个热水澡,这一通折腾下来,从洗手间出来,已经十二点半了。 躺床上刷手机的颜辞,见童夏出来,蹭一下坐起来,扬着手机笑的无奈,“我现在浑身上下都酸!” “怎么了?” 颜辞下床,双手握着童夏的脖子,“怎么了,你这个女人还问我怎么了,陈政泽全网的头像都换成你了,如实招来,用的什么招数让陈政泽这个浪子对你死心塌地的。” 童夏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就正常相处,什么招数也没用。” “那他沦陷这么快,难不成之前暗恋你啊?” 童夏摇摇头。 颜辞继续追问:“你们之前见过吗?” 童夏想了想,“没有吧。” “那就奇了怪了。”颜辞一脸纳闷,她想不通是一向冷淡欠揍的陈政泽,怎么会有如此汹涌的爱意,不像是一见钟情,更像是蓄谋已久。 童夏简单地护肤后,去床上睡觉,颜辞和她依偎在一起,聊了会儿天,临睡前,她问童夏:“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 “没。” “仔细想想,哪方面的都行。” 童夏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到自己想要什么,“真没有。” 颜辞:“车子票子房子,收拾,护肤什么的,都算。” 童夏翻了个身,平躺着,手搭在被子上,“我想换个书包。” 她随身携带的书包,已经好多年了,用来装重要证件的,从前放在外婆那里,后来藏在便利店了,现在跟着她漂泊,已经有好几处磨的露着布丝。 “我买给你。” “好,那先谢谢辞辞富婆了。” “不谢。”颜辞嘿嘿笑了两声,往童夏那边凑,“看不出来啊夏夏,身材这么好,平躺着还这么有料。” 童夏把被子拉到下巴,小声嘀咕:“大家都一样。” 颜辞摸了摸自己,“一样个毛啊,你那和我比,简直核武器!” 童夏噗嗤笑出来,“快睡吧,很晚了。” 颜辞不再乱童夏,“行,明天还有事呢?” 童夏小脑袋歪过去看她,“嗯?明天你想出去玩吗?” “不是,别的事。” - 翌日清晨,童夏起来,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了,咖啡也不见踪影,她抱着被子放空半分钟,摸到手机看了看,里面没一条消息,于是揉揉眼,再次睡去。 等醒来时,已经中午了,她洗漱好,又把房间整理了下,拎着钥匙去楼下吃饭。 因为陈政泽给老人交的话费很耐用,所以阿婆分给他家属一碗面,阿婆煮的面很香,童夏吃了一头汗。 饭后,童夏坐在桥头看天上云卷与舒,这里的动物对人的警惕性不高,时不时地在草原上溜达下,然后被远处汽车或摩托车的轰鸣声吓回丛林深处,童夏拿手机记录它们在草原悠闲的模样和逃跑时的狼狈模样。 下午三点,童夏接到颜辞电话,让她去酒馆找她。 童夏下意识认为颜辞心情不好,想要拿酒发泄。 想到上次醉酒陈政泽生气的场景,她给陈政泽发了个消息:【我去十里酒馆接下颜辞。】 陈政泽:【好的,宝宝。】 童夏脸颊忽地燥热。 那是一家二层酒馆,装修很有民族特色,墙壁上挂着马头和一些乐器,一层是开放式的,二楼是包厢。 童夏找到218包厢,推开门的瞬间,黑漆漆的房间瞬间变亮。 先映入眼帘的,是单手插兜眉眼含笑的陈政泽,他旁边放了一个六层粉色大蛋糕,蛋糕上面有许多粉色的玫瑰。 第43章 第43章 得偿所愿,风生水起 随着咔嚓一声,房间四下黑暗,只有中央那一块是亮着的,陈政泽站在那处,狭长的黑眸独独地望着门口略微怔住的童夏,好几秒后,他冲她摆摆手,“过来。” 童夏缓慢地往前走。 随着她的步伐,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房间里的人逐渐清晰。 很多人,其中有几张面孔童夏见过,在他给陈政泽染发的那个晚上,这些人在旁边起哄。 “祝你生日快乐。”角落里颜辞领唱生日快乐歌。 房间的人都跟着唱起来。 童夏眼睛酸酸的,但仍有些怀疑这是独属于自己的生日part,她走过去,看着陈政泽旁边那个漂亮精致的粉色玫瑰蛋糕,问他:“是过生日吗?” “嗯,忘记自己生日了?”陈政泽拿起旁边王冠,套在童夏头上。 砰地一声,礼炮在两人头顶炸开,各色的彩片从天而降,落在童夏和陈政泽的头顶上,肩膀,还有脚边。 陈政泽偏头看着涨红了脸的童夏,眼底流露出和他气质不符的、鲜少的宠溺。 “泽哥,夏姐,新婚快乐。”说话的这人嘴瓢。 “新婚快乐。”其余人被带偏。 “……” 童夏脸涨的更红。 陈政泽舌尖扫了下脸颊,颇有兴致地看着童夏,肩膀撞了撞她,“愿意嫁吗?” 颜辞拎着礼物过来,经过大林的时候踹他一脚,“新婚什么新婚,这是生日part。” 大林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笑的憨厚,“哎对对对,生日快乐。” 颜辞把礼物递给童夏,“夏夏,生日快乐,万事顺遂。” 颜辞准备了两份礼物,一件联名款书包,一条卡地亚项链。 童夏眼底又红了些,紧紧抱着颜辞,“谢谢。” 颜辞轻拍着童夏的后背,“宝贝,要永远开心。” “好。”童夏有些哽咽。 其余人也纷纷过来送礼物,不一会儿,礼物堆成了一个小山,童夏十分感动,频频低头给大家道谢。 陈政泽牵着她的手,“别谢了,也不嫌累。” “要谢的。”童夏语气有些执着。 童夏偷偷地环视房间的角落,她很期待陈政泽的礼物,这人两手空空地站在人群中,和一帮朋友插诨打科,丝毫不提礼物的事,她好奇心愈发强盛。 迟迟等不到他的礼物。 她看了看布置的极有氛围的房间,和一群热热闹闹生命力旺盛的少年少年们,后知后觉这便是最好的礼物了。 “许愿切蛋糕吧。”颜辞提议。 灯被关了几盏,颜辞插来的蜡烛,陈政泽点的,火烛把童夏的脸照的清晰明亮,她闭上眼,双手合十,对着蜡烛许愿—— 希望陈政泽得偿所愿,永远风生水起。 童夏忘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也没提早准备好愿望,刚刚的许愿,是她脑海里忽然蹦出来的渴望。 童夏吹灭蜡烛,众人鼓掌欢呼。 童夏接过陈政泽递过来的蛋糕刀,找了个没放玫瑰的区域下刀。 “从头切到尾,顺风又顺水,从做切到右,健康有长寿。”一群男生喊着民间俗语。 “哈哈哈。” 这蛋糕太好看了,童夏切的小小心翼翼,尽量不让刀口破坏蛋糕的美感。 这群人假模假样地正经了会儿,随后开始暴漏顽皮本性,上手霍霍蛋糕,往人脸上招呼。 房间里充满甜腻味,童夏上扬的嘴角几乎没落下来过。 “今天是嫂子生日,所以我们要——”大林端着盘蛋糕兴奋地喊。 “搞嫂子的男票!”几个男生默契地配合。 贺淮新和大林带头,一帮人端着蛋糕去搞陈政泽,陈政泽奋起反击,对方人多,陈政泽落了下风,头发上糊了一块蛋糕。 大林的女朋友乐的不行,笑的肚子疼,观战一会儿,回头看童夏,寿星瘦瘦高高的,小脸清纯,视线跟着陈政泽跑,爱意自然而言地流露出来,她太乖太安静,以至于大林女朋友和童夏说话时,下意识放低了声音:“姐妹儿,生日快乐。” “谢谢。” “看的出来,陈政泽挺爱你的。” 童笑嘴角上扬的弧度大了些。 “我跟大林在一起好多年了,多少了解点陈政泽,他从不过生日的,今天破天荒地叫我们过来给你过生日,对你,他真心的。” “嗯。”童夏笑容忽地有些勉强。 大林女朋友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姿势,“加油,我太想见识下陈政泽给你准备的盛大婚礼了,哈哈。” 那一帮人玩嗨了,陈政泽侧脸上也沾上了蛋糕。 童夏鼓足勇气横在那一群男生中间,把陈政泽和他们分开,冲那群男生说:“别弄他了,蛋糕不好洗。” 陈政泽把手里的蛋糕盘撩在茶几上,挑眉,语气十分欠揍,“哎,老子有女朋友护。” “切。”众人齐声。 “你都不知道平时泽哥怎么整我们的。” 童夏眨了下眼睛,“我不知道。” 她指了指陈政泽头上额蛋糕,“但我看见你们怎么整他的了。” 童夏明晃晃地护短。 “哇塞。”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 颜辞站远处给童夏竖大拇指,对口吻说:“好样儿的。” 童夏羞涩一笑,其实她特别不喜欢成为人群焦点的感觉,尤其是,那种喧闹的异性场合,但刚刚,又特别担心陈政泽会吃亏弄一身蛋糕,就凭生勇气帮陈政泽去了。 陈政泽坐在沙发上,两腿分开,大刺刺地伸着,童夏站在他腿中间,拿湿巾清理上面的蛋糕,陈政泽手臂虚虚地拦着她的细腰,微仰头看她:“吃蛋糕了吗?” “没。” “尝尝?” “好。” 陈政泽扯着她的手腕,把她拽坐在腿面上,弯腰拿蛋糕刀去切蛋糕,怀里的童夏跟着他弯腰,这姿势过于暧昧,在场这么多人,童夏不适应,还没来得及开口,手被陈政泽握住,他们一起切块带玫瑰的蛋糕。 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童夏清晰地感受到陈政泽炽热坚硬的胸膛。 她着实不好意思,挪了下身体,坐在沙发和茶几中间吃蛋糕。 童夏瀑布一般的微卷黑发顺着肩旁往下散落,有几根沾到奶油了,陈政泽给她理了理。 “好吃吗?”陈政泽也坐下来,从兜里摸出根烟,咔嚓一声点燃后,又把打火机滑回茶几上。 “好吃,你尝尝。”童夏把小叉子递到陈政泽嘴边。 陈政泽不喜欢吃甜的,但这是他姑娘的生日蛋糕,他吃了,和他想象中一样的味道,甜甜腻腻的。 “好吃吗?”童夏认真地看着陈政泽。 “还行。”他说。 颜辞在那边和贺淮新等一群人battle唱功呢,唱的忘乎所以,童夏笑眼弯弯地看着她,颜辞真的是个很开朗很美好的女孩,她值得世间所有美好的词语。 “开心吗?”陈政泽弹弹烟灰,抄在兜里的手反复摩擦着兜里装着的那枚温热戒指。 他前几天开车去买礼物,看了一圈都没找到入眼的,临出商场时,不经意间的一瞥,看到了玻璃柜台里那枚长在他审美上的戒指,他花了三秒钟的时间决定用这枚戒指用做生日礼物。 “嗯,非常开心。”童夏眼里带着笑意。 “成,那以后每年都这样过。”陈政泽漫不经心地托起她的手,把那枚戒指套在她纤细的中指上,“生日礼物。” 童夏注视着那枚戒指,玫瑰金的,没过多装饰,线条硬朗,干干净净的,散发着昂贵和温柔气质。 见童夏沉默许久,陈政泽有些不确定地问:“不喜欢?” “这礼物太贵重了。” “喜欢不喜欢?”陈政泽再次问。 “喜欢。”童夏犹豫几秒,把戒指摘下,“要不你先收着吧,这价格和寓意对我来说都太重了。” 她还不起。 陈政泽看着那枚顺着童夏中指慢慢往外退的戒指,声音微沉了些,“你敢摘掉试试。” “摘了我就给你带无名指。”他嘴角勾着抹坏笑,灯光下的他放浪形骸,骨子里透着浪荡和坏。 “顺便借着这儿氛围,再求个婚。” 说完,他饶有兴致地吹了声低哨。 童夏到底没摘掉那枚戒指。 戒指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稀碎的光,陈政泽手按在童夏手面上,暂时隔断那些细细碎碎的光束,他问:“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 陈政泽故意戏弄她,拖着腔调欠欠地哦了声,自顾自地说:“不会是想睡陈政泽吧。” 他说的坦坦荡荡。 童夏低声嗔怪,“被别人听到了。” “听就听呗。”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童夏把手搭在膝盖上,满心欢喜地欣借着灯光欣赏戒指,不得不说,陈政泽很有眼光,这戒指颜值挺高的,童夏在商场大屏幕上见过类似的款。 陈政泽从筐里拿了两个干净的玻璃杯放茶几上,往里倒提早醒好的红酒,他递给童夏一杯,虎口圈着自己的那杯酒,给她碰杯。 清脆的撞击声在房间的角落里响起。 童夏被陈政泽搞的有些懵,她在他面前醉了两次,姿态都不怎么好,甚至还有点狼狈,陈政泽警告她不要乱喝酒。 陈政泽嘴角动了下,“童夏童,花会沿路盛开,你以后的路也是。” 童夏鼻尖一酸,指腹感受着玻璃杯中冰凉的红酒,弯唇认真道:“陈政泽,你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会得偿所愿的。” 因为,这是我以后永恒不变的生日愿望,我会尽我最大的虔诚,求神明佑眼前的少年得偿所愿,永远风生水起。 冰凉的红酒顺着让嗓子眼往下流,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滚。 颜辞拿着话筒喊:“夏夏,你男朋友唱歌贼好听,深情的要死。” 童夏了然地笑笑。 颜辞又说:“让他唱歌给你听。” 陈政泽扬眉,“想听吗?” 童夏点头,放任自己沉溺在这虚幻的幸福里,“想。” 陈政泽起身,撂了俩字:“等着。” 他挑了首英文歌唱——《backone》 陈政泽坐在高脚凳上,一脚踩着横撑,一脚踩地,整个人从头到尾透露着松弛感。 轻柔的前奏结束后,陈政泽开口唱—— it''''s undeniable thatshouldtother 童夏心尖莫名颤动了下。 很好听,低沉带有点磁性的嗓音,唱出了歌曲的钟情温暖。 one,you''''re likrearue two,just wannawith you three,girl it''''s plainsee that you''''re the only one for four,repeat steps oru three five,ke you falllove with 他毫不费劲儿地哼唱着,童夏的心为此疯狂着。 仲夏夜茫,七月未央。 童夏忽然想和陈政泽手牵手,在斜阳横穿的梧桐街道中走一走。 她拿起手机,定格陈政泽漫不经心唱歌的模样。 歌曲的结尾,陈政泽对着话筒cue童夏,“童夏,永远快乐。” 童夏笑的露着小虎牙,满眼是他,收下他的祝福,“好。” 没人发现,虚掩的门后,风尘仆仆赶过来的舒澈。 她抱着童夏最爱的粉色玫瑰花,手里握着刚摘下的金牌,兜里也揣了枚戒指。 她目睹了陈政泽给童夏戴戒指,给童夏献歌。 目睹了在目睹他们幸福的人。 一门之隔,又如此遥远。 她可以扛着赛场上重重压力逆袭翻盘,却没勇气进去把童夏牵出来。 多年没哭过的她,此刻泪流满面。 清澈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玫瑰花瓣上,让那束精心挑选的花看着更养眼了。 她试了好几下,才抬起似是灌了铅的双脚,缓缓地一步一步往回走。 十里酒馆的老板见舒澈丢了魂似的,和刚刚冲进来兴高采烈的模样迥然不同,忍不住问了句:“姑娘,和男生表白失败了啊?” 舒澈松开手,那束玫瑰花扑通一声落进垃圾桶里,她淡淡地回:“不是。” 第44章 第44章 很滑,很软 舒澈穿了件灰色薄卫衣,这件卫衣,是童夏送她的生日礼物,她清楚记得,那天,童夏拉着她逛了很多商场,其实她有看上的东西,但价格贵,她不舍得花童夏的钱,但童夏执意要送她件好衣服,所以那天两人跑遍了庆市新区的大街小巷,最后买了这件灰色简约卫衣,童夏说她穿上特别酷。 这也是她最爱的一件衣服。 她戴着卫衣帽,只给自己留了很窄的视线空间,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她有点后悔,今天没给她打招呼就回来了,也有点自责,刚刚没进去参加她生日part。 最终的目的,不都是希望她幸福吗? 这里的夜晚很冷,冷的舒澈泪流满面,温热的眼泪在风中丧失温度,不断冲刷着脸上那两道泪印。 良久,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光照亮她疲惫不堪的脸,和红肿的眼睛。 从没有哪一次给童夏发消息这么犹豫过,自始至终,她都认为,童夏是她的。 她指尖点着屏幕,敲敲打打,终于编辑出来一条完整的话——生日快乐。 多次抬起头,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中抽离,反复地、重重地呼吸着。 最后,用完今天的残留的力气,又编辑了条消息。 【童夏,你一定一定要幸福。】 我会永远永远的爱着你。 在无人处爱你,在人声鼎沸出爱你。 - 童夏酒量不佳,几杯葡萄酒,便到了微醺状态,她坐在沙发上,头靠在陈政泽肩膀上,懒懒地看着他调酒。 他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又冷白皮。 手穿进那一片光里,在一堆水果和玻璃杯中,来回勾兑液体。 她静静地看着,视线跟随他的手移动,像他的追踪器似的。 偶尔她也看他,看他叼着烟回答对面人的话,他看喝酒的动作。 每一帧都是放荡迷人的,尤其他灌别人酒时的痞样,轻车熟路,游刃有余,顶尖的老手,一看就没少干这事。 他的生活,总是这样的犬马声色。 童夏看了眼茶几上放着的手机,没电,已经自动关机了,她迟钝地思考着,在想如果一辈子都不碰那个手机,那和林欣的交易会不会一笔勾销。 安锦生前惨烈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里,这是萃着恨意的记忆,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是谁,她和陈政泽应该是怎样的关系。 一杯少冰放有青柠的酒闯进童夏的视野。 “要尝么?”陈政泽问她。 “好。”她低头,嘴唇微动,含住被冰块冰凉的玻璃杯,吸了一小口酒。 清新的果香,顺着口腔往下蔓延,像是在喝低浓度果汁,不像酒的口感。 “好喝么?”他也喝了口。 “好喝。” “叫什么?” 陈政泽勾唇,“随你。” 童夏温吞地哦了声。 陈政泽说:“能调酒的地方,都有和这类似口感的酒,一会儿我把名发你手机上,你以后出去只喝这几种酒。” “好。” 陈政泽脸色冷了几分,挑眉,“好?” 玻璃杯和茶几接触,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童夏呆呆地看几秒他故作冷淡的脸,才慢慢会意,这是他给她下的套,于是乖乖地承诺道:“以后你不在,我不会喝酒的。” “这还差不多。” 她小声呢喃,“可是你总不能一直在我身边。” 震耳的电子乐,以及能把房间掀翻的吵闹声,覆盖了童夏刚刚的呢喃,陈政泽恰好看到她嘴唇动了,偏头凑过去问:“什么?” 童夏视野被他线条流畅的侧脸,以及短黑茬头发遮盖的严严实实,她愣了一瞬,缓缓靠近,抿的发红的嘴唇贴在他侧脸上,停留三秒。 陈政泽头皮麻了一瞬,看她的目光幽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童夏笑的明媚极了,澄澈的眸子里都是他,和几层浅浅的、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引诱,低声道:“知道,亲你。” 草!鬼知道他是怎么忍住不要她的。 下流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他想和她在上面开房。 想弄她,花一夜的时间,以各种他能想到姿势。 陈政泽终于明白,以往在那些喧闹的场子里,那些摇着酒杯、穿着暴露、直勾勾地盯他的女孩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痒。 热。 “陈政泽。” “嗯。” 他不再调酒了,有人过来要求,他吊儿郎当地指了指筐里的酒。 “颜辞好像醉了。”她声线慵懒,像只奶猫。 陈政泽心尖被猫毛轻轻扫着,隔着皮,他无法止痒。 他没抬头看,静静地嗯一声。 “那一会儿我们去给她买解酒茶吧。” 童夏轻轻地换气,继续说:“不然她要头疼。” 她手放在他大腿上。 掌心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布料,往里面传递。 他身体又热了几分。 他开始回忆民宿附近的路线,锁定可能有套的小卖铺。 “陈政泽。” “嗯。” 他比刚刚更心不在焉。 “你醉了没有?” “没有。” 童夏想坐直身体,但好累,索性放弃挣扎,上半身都靠着他身上。 浑圆贴在他手臂上,触感极其强,但是硬的,没他想象中的软。 “陈政泽。” 他连心不在焉地’嗯‘都没了。 “我好像醉了。” 他抬手,把人揽进怀里,发泄似的用了点力气按她的肩旁。 童夏轻轻皱眉头,嘶一声,慢慢吐了个字:“疼。” 他低头,隐在昏暗里的脸带着掩饰不住的欲望,声音低哑:“童夏夏,别叫我了。” 童夏眼珠转了下,实在不解,真诚道:“为什么?” “因为我快疯了。” 她一颦一动,跟春药似的,在他胸腔里悄无声息又轰轰烈烈地炸开。 童夏艰难地坐直身体,缓缓地把头凑到他眼皮底下,用仰视的动作观察他,想要确定这人哪疯了。 酒精慢慢发力,她视线涣散,从他冷淡的脸上判断不出他怎么了。 服务员送来一大壶解酒茶。 贺淮新倒了杯喂颜辞。 童夏问陈政泽:“你手机能不能借我用下,我手机没电了。” 他把手机滑到她那边。 童夏拿起手机:“密码?” “初遇日期。”他低头,大口大口喝冰酒。 话落,童夏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加重力道,她思考了几秒,输入了一串数字。 清脆的响声后,手机解锁。 陈政泽眼睫低了几分,这手机,有两副密码,都和初遇有关。 半晌,他突兀地嗤笑一声。 童夏拿手机录贺淮新给颜辞喂解酒茶的场景,颜辞说,别人总是说贺淮新很照顾她,但她一次也没见着,她想看看,所以千叮咛万嘱咐童夏,以后遇到贺淮新照顾她的时刻,务必要录下来。 视频录到一半,有电话进来。 童夏喊住刚走了几步的陈政泽,扬扬手机,“你有电话。” 陈政泽抬了抬下巴,“你接一下。” 他腿长,步子迈的大,等童夏这个半醉的人反应过来,人早消失了。 她看着没有备注的一串数字,迟疑片刻,向上滑动,接通。 林意的声音隔着屏幕传过来,“陈政泽,干嘛呢?” 童夏清醒了几分,“陪我过生日。” 林意语气立刻平静下来,“让陈政泽接电话。” “不方便。” “那我改天再打。” 电话被挂断。 童夏看着手机发呆,林意欺负她总是那么有底气,林欣欺负安锦也是这样。 她端起酒杯,喝了口烈酒。 隔了三分钟,林意又打电话过来。 依旧是童夏接的,她对着林意那激动的情绪泼了凉水,“不是说了我男朋友在给我过生日?” 她直截了当地挂断电话,并把他手机关机。 陈政泽是下去结账了,他回来后,问刚谁的电话,童夏实话实说外,还表达了自己的情绪:“我不喜欢她这样电话轰炸你。” “嗯,先不理她,回去?” “好。” 童夏喝完解酒茶走的,由于陈政泽给十里酒馆贡献了今晚绝大部分营业额,童夏在一楼收到了十里所有员工的生日祝福,甚至,很多酒客们也主动举杯、毫不吝啬地向童夏表示祝福。 童夏感动的热烈盈眶。 陈政泽弯了下嘴角,告诉老板今晚所有的消费算他身上。 “朋友们,今晚所有的消费由陈老板买单!让我们一块敬童夏!” 快出门口时,童夏听到十里老板高声喊,三秒后,酒馆沸腾起来。 这样高调的爱,很难有人不心动。 “应该给你放一场烟花的。”陈政泽看着天边的一角说。 童夏拒绝,“不用,今晚已经花了好多钱了。” 她真心疼今晚的消费,她们包厢里的,加上一楼酒客的,应该不少。 “钱不给媳妇儿花,给谁花?” “那也太奢侈了。” “一年一次。” 他把钱包和手机都揣她兜里,“钱都上交。” “老婆。”他俯身平视她。 颜辞醉酒,吐的一塌糊涂,贺淮新在照顾着,几个男生把贺淮新的房间占用了,童夏在陈政泽屋里磨时间。 她洗澡时,陈政泽下去买烟,结账时,又顺手拿了两盒套放柜台上。 男老板打量他几秒,“哥们,你拿的是最小号的。” 陈政泽又把套放回去,换了两盒最大号的,耳垂是红的,但行为表情是漫不经心的。 童夏洗完澡,酒劲儿散去大半,她盘腿坐在椅子上,翻着那本当地旅游手册,民宿给每个房间都放了一本。 陈政泽推门进来,隔空撂给童夏一盒温热牛奶,“喝了,早点睡。” 吵闹的冲水声,并没有压抑住少年心中那股横冲直撞的欲望,于是,热水澡变成了凉水澡。 陈政泽用毛巾擦耳朵里的水时,留意了下外面的动静,没任何声,连翻书的动静都没有,他穿了条内裤,直挺挺地,边往外走,边系腰间的浴巾。 四目相对,他的凉水澡对于体内的燥热变成了无用功。 少女盘腿坐在圆椅上,浅色微卷的头发随意地搭在肩上,暖色的灯光再她身上砸出光晕,她咬着吸管,神情微愣,像可爱的洋娃娃。 视线往下,明显挺起一块,注意到他的反应,童夏故作淡定地收回视线,含糊不清:“你怎么不擦头发?” 陈政泽坐在沙发上,长腿大刺刺地伸开,抱着个抱枕,看着百无聊赖,语气慵懒极了,“童夏夏,不是说照顾我?你给我擦。” 想到前两次她醉酒,他任劳任怨地照顾自己,她不好做白眼狼,于是找了条干毛巾,过去给他擦头。 她站在他两腿中间,乖巧地擦去他浓密黑发上的水。 陈政泽的视线被她挡住,所能呼吸到的空气全都带着她的体香,他深呼一口气,冲破最后一丝理智。 腰间的浴袍系带忽地被解开,房间里的冷空气见缝插针地往里面爬,他有些凉的手从她腰间进入往后游走。 很滑,很软,他浑身发紧。 童夏心脏跳的如擂鼓,好似一下秒就能飞上云端。 手游走在胸衣暗扣的位置时,他故意使坏勾了下暗扣,胸衣回弹到原处时,不轻不重地啪声划破了房间内寂静的氛围。 童夏牙咬的更紧了,手却泄了劲儿,手里的毛巾摇摇欲坠。 陈政泽穿进她浴袍的手臂往后撑了下,童夏身上的浴袍分的更开了,前面春光乍泄。 他轻嗤一声,舌尖扫了下她胸口,在她颤栗时,把她拽坐在腿面上,咬她的敏感处,“浴袍是不是有点碍事?” 童夏一开口,才发现是抖的,“陈政泽,头发还没擦干。” 陈政泽,陈政泽,陈政泽。 遇见她之前,他从没想过,喊名字也他妈的能给他喊发。情。 每一次都像是踩在他心尖上喊的。 他一只手虚虚地揽着她,探在里面的手,慢条斯理地解她的衣服,声音低的似乎带蛊,“一会儿擦?” 第45章 第45章 “十八岁的夜晚” 她后背紧绷着,微含胸,慢半拍地应她的话:“会感冒的。” 他手横拦在她前面,头埋在她脖颈里,牙齿轻轻地摩擦那里的软肉,感受着她慢慢加重的呼吸。 折磨她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千百倍的受着。 “会出汗。” 柔软的毛巾落下来,经由他的腿面,落在她脚边。 童夏的身体滚烫。 他伸手去够塑料袋,拿那里面的套。 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在这边充满欲/火的空间,显得刺耳,童夏心尖被轻轻挠了下,心脏狂跳。 她呼了口气,手搭在他侧腰上,主动吻她,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毫无章法地啃咬。 – “童夏夏,聊会儿?” “什么?” “我以前没有半夜打篮球的习惯。” “知道,失眠。”童夏一字一字往外蹦。 “现在,我找到了治疗失眠的法子。” 童夏知道陈政泽失眠已久,作息阴阳颠倒是常有的事,最近他们都在一起,童夏并没有看到陈政泽就医治疗,“什么……法子?” “这样。”他抵达顶峰。 外面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风拍打枝丫的声音,驻足的猫头鹰振臂高飞的声音。 童夏茫茫然地看着他,他深邃的眼底像最小的海,里面欲望在拍打着、翻滚着,不知是谁身体的温度在拉着周遭空气暗燃,很热,热的她心跳快像是在做云端过山车,热的他手在颤抖,嗓音也在颤抖。 碎发贴着她的额头,乱七八糟地躺着,陈政泽粗粝的拇指肚,轻轻整理着她的碎发,声音极沉,“我好爱你。” 他一下一下的亲她。 童夏眼底带了水雾,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好看的脸,全身的细胞都加速疯狂着。 他往下沉时,她推他肩旁,抖着声音央求:“关灯。” “理由?” 她话说的断断续续,不成句。 正中下怀,他单手握着她两手腕,防止她身体偏移,勾勾嘴角,“理由不充分。” “驳回。” “……” 身体上的合拍,并没有带来精神上的专注。 处于极度亢奋状态的童夏,仍被脑海里突如其来的想法分了些精力。 她在想,今晚,是欲望的驱使,还是道德谴责下的弥补,她想了许许多多的事,甚至想到了多年前在悉尼剧院中,无意间对视上的那双深邃又干干净净的眸子。 童夏被陈年旧事和他的动作搅的一塌糊涂,她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身体比她的思绪实诚,紧紧贴着他。 “……” 县城的夜格外安静,连枝头的鸟儿都懒得理会房间内起起伏伏的叠影,头埋在羽毛里,和县城一同酣睡着。 颜辞醒了酒,披着毯子,和贺淮新一同看了场电影。 电影情节比较平淡,她不太能看下去,靠着贺淮新昏昏欲睡。 很美好的夜晚。 陈政泽喝了口水,再次时,他问:“童夏夏,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夜里打球吗?” “不知道。”她想都没想,因为精力不允许。 “因为安静,球砸出去的声音特别清晰。” “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打通宵。” “……” (十八岁生日的这个夜晚,他们在彼此的身体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抹不去,擦不掉,炽热着,滚烫着。)–审核员,请问这句话哪黄了??? <童夏放空自己,听着房间里的声音,陈政泽弯腰捡地上东西的声音,把东西扔垃圾桶的声音,他趿拉着拖鞋去往洗手间的脚步声,放水的声音,还有那声直白地表达心情愉悦的低哨……>–还有这句,哪黄色的?? 童夏累极了,昏昏欲睡。 可精神偏偏和身体抗争,近乎模糊的意识中还残留那么一丝清醒。 浴室灯光比卧室亮,他看着她身上大片的於痕,尤其膝盖处,浪笑着啧了声,“童夏夏,你皮这么薄啊。” 童夏没搭理她。 他拿了条浴巾给她擦身上的水,“以后我尽量轻点。” 一番折腾下来,时间逼近凌晨五点,远处摩托车声、狗吠声隐隐约约地传过来。 童夏依偎在他怀里,意识逐渐模糊,迷迷糊糊之间,听到陈政泽说:“以后就跟着我吧。” 语气过于温柔,掺杂着恳求的意味。 她半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 陈政泽这三个字对于童夏来说,是一个庞大且复杂的命题,没人教她,该怎么处理好这个命题,交上一份满分答卷。 脑海里浮现出物理和化学知识,串联,并联,氧化反应…… 掌握好书本知识,大量专题练习…… 她想着自己成绩不断提高的方法,却从中找不出来怎么解名为’陈政泽‘这张试卷的方法。 但,她已经在这张试卷的空白处,落笔自己的名字了。 凌晨五点半,童夏于强烈的矛盾挣扎中入睡。 这天,是雨天。 中雨来临前,县城热闹了一阵,雨来了后,县城寂静的只剩雨线冲刷世界的声音,还有,陈政泽的呼吸声。 - 下午,童夏睁开眼,柔软干净的大床上只有她一人,陈政泽已不见踪影。 她的手机放在床头上,连接着充电线,陈政泽帮她充的电。 童夏打开手机,手机电量是满的,屏幕提示十几条微信未读消息,还有两通未接来电。 未接来电是舒澈的。 童夏动动身体,想要坐直,才发现,浑身酸痛,像是攀登了一座高山,浑身肌肉酸痛。 她缓了口气,半躺着,给舒澈回电话。 “还知道回电话!”舒澈声音听起来活力满满。 “昨天喝多了。”童夏声音还有点哑。 “听出来了。” “比赛顺利吗?” “舒澈出征,能有不顺利的吗?” 童夏嘿嘿笑了两声,“那就好,我就知道你能赢。” “生日快乐。” “谢谢。” “我回国了,但还有集训。” “好。” “我现在在云市这边,这里有很多特色小吃,我邮寄给你?” “别诱导我犯罪啊,控制体重呢,好好做你的兼职吧。”舒澈猛地咳嗽了两声,声音发生变化,“草,呛着了,挂了。” 挂断电话后,童夏才查看微信消息,舒澈的生日祝福,林欣的一条消息说早上转了20万给她,陈政泽说他回朝市一趟,事情办完马上回来。 还有几条是高中同学的生日祝福,童夏和这些人打交道不多,倒是经常在光荣榜上见到他们的名字,都是很优秀的人,成绩和品质都是。 她有点开心,没想到班里还有人记住她的生日,她真诚的一一道谢。 - 陈家老宅里,陈政泽疲惫地坐在沙发上,身上的体恤有些皱巴。 早上接到老爷子的电话,他说自己生病了,让他务必回来一趟,这借口,陈老爷子第一次用,陈政泽哪有时间分析这话的真伪性,定了最近的机票,直接飞来朝市,匆忙赶回老宅时,陈老爷子正乐呵呵地用午餐呢。 他闭着眼,身体后仰,头搭在沙发上,缓解宿醉和在童夏身上奋战一夜的疲惫。 陈老爷子用拐杖点他腿,“昨晚又去哪鬼混了?” “您能再幼稚点吗?拿生病当借口。” “我不这样说,你能回来?”陈老爷子说,“林意工作的事,你务必上心。” 陈政泽睁眼,语气带着点火气,“公司对她还不够好吗?撕下来的资源紧着她挑。” “其他方面。” “我对她硬不起来。”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陈政泽揉了揉眉心,弯下腰,百无聊赖地滑着手机,在看航班信息,最近的是晚上七点那趟航班,他直接定了。 他扯了下嘴角,“感情可以培养,这话您自己信吗?” 陈老爷子见陈政泽这么不耐烦,也没继续深谈这个话题,反正他这孙子还小,他接过管家递来的衬衫,扔给陈政泽,“换上,和林意一起参加个活动。” 他忍住火气,抬手把身上的体恤拽了下来,后背那一片鲜红抓痕,猝不及防地暴露在空气中。 恰巧,林欣和林意从后院进来。 林意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陈政泽背后的抓痕,她大脑翁地一声,整个人如坠冰窟。 那一片还未完全结痂的抓痕,清楚地昭示了他昨天度过了多么疯狂的夜晚,毫无疑问,是和童夏度过的。 他们上床了!这五个字,把林意的逻辑炸的混乱。 林欣脸色也难看了一瞬,但很快又维护住了表情,看了一眼拎着衣服往最近的房间走的陈政泽后,过去和陈老爷子聊天。 林意整个人僵硬在那里,童夏和陈政泽上床了! 怎么可能! 她怎么敢! 她怎么配! 她狠狠地攥着拳头,额头血管凸起,她不允许,不允许童夏那个贱人染指陈政泽,他可是天之骄子啊,样样出众优秀的少年。 如果换做其她女生,比如那些名媛,林意也不会这么恨。 偏偏是童夏那个贱骨头,一个令她难以启齿的妹妹,一个破坏她父母感情的私生女! 陈政泽换好整套衣服,拎着手机懒懒散散地往厨房走,他想来杯冰美式。 林意看着陈政泽,下意识地喊住他。 陈政泽定住脚步,神情寡淡地看着林意。 “我有事和你说。”林意自顾自地的点头,“对,很重要的事。” 陈政泽定了几秒,提步往这边走。 林欣及时拉住林意,“你这孩子,工作再怎么着急,也得政泽吃完饭啊。” 林意看着林欣平静却狠戾的眼神,垂下眼,“我知道了。” 阳台,陈政泽斜倚着栏杆,兴致缺缺地抽着烟。 林意站在他身旁,忍了许久后开口,“你很喜欢你女朋友吗?” 麻木的陈政泽终于有了些反应,有些嘲讽地笑了笑,“没看见我后背的抓伤?” 林意内心凉了又凉,最后五脏被薄冰冻住,呼吸时像是在往心脏里扎针,她看向别处,语气失落极了,“我以为……” 是一个很挫败的姿态,和平日里风光无限、从不低头的林意完全不同,她努力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有些红的眼角出卖了她内心的狼狈和不安。 陈政泽看了她一眼,依旧决定斩断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无所谓,但会让童夏不爽,小姑娘本来就没安全感,早上还啜泣呢喃说梦话,说不让他走,说她以后不会伤害他,让他别离开,不要和别人在一起。 “以为我滥交?” “不是,以为你不会这么快找女朋友。” “跟快不快没关系,我看不上的,死都不会碰。” “你们……会结婚吗?” “当然。”斩钉截铁的语气。 林意极其后悔追问了这个问题,但她天生好强,饶是在陈政泽面前,她也想出风头,她继续问:“如果那女孩不想结呢?” “那就不结。”他神色淡定。 “我意思是,如果她不想给你结婚,想跟别人结婚呢?” 陈政泽弹了弹烟,烟灰扑簌簌地往下落,他重复:“那就不结。” 林意表情有些错愕,她恍惚了,陈政泽这样一身傲骨的人,竟然做好了和童夏耗一辈子的准备,哪怕她嫁人了。 她又想到童夏,那个在家总是低着头,做完家务总是自己闷在房间里的人,什么时候有这么重的分量的? 好像一场梦。 “你们同居了?”林意尖锐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用最锋利的工具戳最痛的溃疡。 “林意,在合适的距离内,我可以保你。”陈政泽扭头走了。 林意笔挺的后背忽然失去了力气,她弓着后背,低着头,整个人垂头丧气,最后,她不顾形象地蹲了下来,无声地落泪。 从某方面来说,童夏掌控着林欣母女俩的软肋。 第46章 第46章 “昨晚爽吗?” 是一个时尚晚宴,一楼为自由活动区和用餐区,顶流和时尚圈的新宠儿们,在自家经纪人的注视下,踩着高跟鞋,穿着顶奢,和早就锁定好的目标对象攀谈,个个风情万种。 三楼对进入人员的身份设限,公子哥聚集地。 林意原是一楼的,陈政泽上楼时,她跟了上来。 想到老爷子的要求,陈政泽也没赶她,任由她跟着上来拢资源。 沈昀先看见陈政泽,他视线往林意身上停了那么一秒,和陈政泽说:“终于带妞上来了。” “公司新人,过来认人,你带着进去吧。”陈政泽说。 林意很懂事地对沈昀颔首,微笑道:“你好。” “美女好。”沈昀对林意挥挥手,一如既往地油嘴滑舌。 陈政泽没有往里走的意思,他困的不行,便坐在了最外面的沙发里,掏出手机看微信消息,屏幕上一堆红气泡,但和童夏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 也就是说,这姑娘压根不关心他去哪了。 陈政泽眯了眯眼,给童夏打了通电话。 童夏几乎是踩着点接的,她嗓音带着过度放纵后的沙哑,“喂。” 陈政泽略有些不爽地啧一声,“喂?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童夏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陈政泽语气放低了些,“感冒了?” “没有。” “听起来怎么这么虚?” 沉默数秒。 “昨晚。”童夏言简意赅地提醒他。 陈政泽吊儿郎当地笑笑,拉着尾音欠揍地哦一声,“没失忆啊?” “那一条消息都没有。” “小骗子。” 他心情好极了,肩旁随着笑声轻轻颤着,眉眼间的不悦和疲惫也淡了几分。 “不问我去哪?” “不想问。” “不怕别的女孩撬你墙角?” 童夏没回答。 陈政泽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对我好点,别人就撬不走。” “怎么样算好?” 他得寸进尺地犯浑,“别喊累。” 听到那头喝水的声音,陈政泽喉结上下滑动了下,他抬抬手,几米远的工作人员立即过来服务,陈政泽要了杯低度酒,他懒懒散散地喝着,后知后觉刚刚应该打视频电话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 陈政泽扯谎,“得两天吧,事情有些棘手。” 那边又陷入沉默。 陈政泽也不急,放下酒杯,抬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左右活动了下脖颈,漫不经心地动作,却野性十足。 一楼的某片区域能看到陈政泽这片的光景,只是他坐的这片灯光有些暗,一楼的人看不清他脸部的轮廓,但凭他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那些人不用多考究,也知道陈政泽是一位很值得攻克的对象。 沈昀和林意聊了几句后,看了看打电话的陈政泽,又一头扎进这群富家子弟组的纸迷金醉的酒局里,林意硬着头皮跟过去,全程都被别人用’鸿娱新人‘喊着,起初,她还和往常一样赔笑脸应着,直到一位男士扯着她手腕把她拽入怀里,林意失态,局促地坐起来,慌乱地理了理裙摆,甩脸走了。 她委屈又气愤地看着陈政泽,他还在沙发上讲电话。 那样的神情、语气,是林意梦寐以求的。 林意清楚知道,如果刚刚陈政泽一起和她进包厢,她一定能得到包厢里所有人的好脸色。 她站在栏杆前,努力地把眼泪憋回去,她垂着眼,以一种高傲的姿态看一楼虚伪交谈的男男女女,也享受着一楼活动于晚宴的人,仰视她的目光。 如果没有陈家,她连一楼的晚宴都进不去,明明只是十多米的高度,她却要用一辈子去跨越。 有些人,从生下来,就注定是被人羡慕、仰视的。 不,这种羡慕和仰视,或许开始于更早。 她环视着一楼,顶流们也在卖力地讨好资方,一种忽视颜值、身材和年龄的讨好。 在这群人中,她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点。 连唯一的底牌,陈家,也是母亲舍了尊严换来了。 一楼来回走动的人群,突然变的很刺目,一楼和三楼的距离,突然被无线拉伸,恐惧感从四面八方袭来,林意往后退了两步,她不要下去一楼,她要永远在楼上,永远高人一等,永远被人仰视。 她朝陈政泽走去,因为喝了许多闷酒,走路的步子不是太稳。 “陈政泽,我想你了。” 林意靠近陈政泽,先听到他手机屏幕里传来的这道声音。 她看到,陈政泽把酒杯撂在矮桌上,站起身,往电梯口走。 两人擦肩而过时,林意身体一软,整个人往下坠,她眼疾手快地拽住经过的陈政泽。 陈政泽单手拖住她胳膊,淡淡道:“喝多了?” 林意哽咽地嗯了声,双手抱住陈政泽的手臂,极其委屈,“陈政泽,我要怎么样做,你才能看我一眼?” “你朋友说你不喜欢粘人的,所以我从不敢——” “沈昀!”陈政泽摆摆手,把那边插诨打科地沈昀叫过来了,把林意推给他,拎着外套走了。 甚至,连听她表白的耐心都没有。 他的背影决绝、疏离感浓厚。 林意第一次体会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她把原因归结为童夏。 - 童夏身体酸痛的不行,勉强吃了几口饭,把喂饱的咖啡交给颜辞,又继续睡。 晚上七点,她被陈政泽的电话吵醒。 外面风吹雨打,像是一群妖魔鬼怪混迹与人间,思念之情无限蔓延着,于是她放纵自己和陈政泽说她很想他。 此刻,她呆坐在床上,望着圆桌上那一堆物品愣神。 他的打火机,烟盒,钱包,无线耳机,手机充电器,充电宝…… 她的皮筋,唇膏,小包抽纸,笔,笔记本…… 这些东西混在一起,他们在悄无声息地,融入对方的生活里。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幸福。 尤其是,看到那则提醒她收到100万转账的短信后,恐惧急剧上升。 心脏像是被锥子穿透,她在绝望和胜利中反复撕扯着。 失去陈政泽的绝望,安锦沉冤昭雪的胜利。 晚上十一点半,她下床找烟。 刚摸到他留下的打火机,门外响起敲门声,她把烟放回桌面,起身开门。 陈政泽往门框上一倚,双手抄兜居高临下地笑看着有些惊讶的童夏,她手握着门把,也看他,她刚来开门,是准备拿颜辞定的奶茶的,没想到敲门的是陈政泽。 且他穿的有点正经,白衬衫西裤,西装外套搭在他手腕上,几分斯文败类几分漫不经心。 童夏干净明亮的眸子里有了笑意,“你怎么回来了?” 陈政泽挑了下眼皮,看着一直堵在门口的少女,“某人说想我。” 童夏觉着有些不可思议,总不能因为一句想他,他就撂下一切事飞回来吧,转念一想,确实是这人能做出来的事。 “那你事情办完了吗?” 陈政泽往里看一眼,用咄咄逼人地目光审视她,“真的假的?” 想他是真的假的。 “真的。”童夏嘴角弯了一个弧度。 他偏头,侧脸对着她,“证明下。” 童夏踮起脚尖亲了下他侧脸。 “哎哎,小情侣干什么呢,注意形象!”恰巧颜辞遛狗回来。 童夏穿的睡裙,长度到膝盖下一点,膝盖上的淤青若隐若现,她觉着羞,颜辞喊的时候,她快速闪到门后,要不是陈政泽反应快,挡了即将合上的房门,他指定被关在外面了。 颜辞哈哈大笑,“陈政泽,你怎么给做**似的,还是被拒的那种。” 陈政泽轻描淡写地看颜辞一眼,欠了吧唧地回怼,“哟,两个单身后遛弯回来了。” 颜辞笑容僵硬。 咖啡傻笑着看陈政泽。 贺淮新出现在拐角,陈政泽看他一眼,“哦,不对,三个。” 颜辞和狗冲上来的前一刻,陈政泽关上了房门。 “陈政泽,你大爷!”颜辞骂道。 “汪汪汪!” 童夏被陈政泽圈在墙和他之间,他半咬半舔地吻她,“想我,把我关门外?” “不是故意的。” “小骗子。” 童夏开了大灯,提了提睡裙,露出於痕,埋怨道:“我这怎么见辞辞。” 陈政泽笑的清朗,混不吝地邀功,“昨晚爽吗?” 童夏溜走,不理他。 他把人拽回来,“爽吗?” “不爽是吧?” “成。” “下次” “加大力度。” “拉长时间。” “这样一来,套也得多——” 童夏被他自言自语地改进方案惹的脸通红,她硬着头皮截住他的话,“挺、挺好的。”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下,转移话题,“你吃饭了吗?” “吃了点飞机餐。” “那我陪你吃点?” “总算有点良心了。” 陈政泽去洗澡,童夏在手机上叫完面,又把桌子收拾了下,主要是把抽出来的那根烟给放回烟盒,碰到那根烟后,她才发觉,刚刚的不悦全然消失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陈政泽已经成为了她身体里不可割裂的一部分,连情绪都臣服他。 “童夏夏。”陈政泽喊她。 “怎么了?”童夏站在洗手间门前问。 “忘记拿内裤了,给我拿条内裤,在我行李箱内。” 童夏吐了口气,他绝对是故意的,男生洗澡又不像女生那样,要拿一堆东西,只用拿了内裤就行,怎么可能连这也忘记。 猝不及防地,洗手间门开了一条缝。 陈政泽的声音更加清晰,“没听到?” “听到了。”童夏紧忙把洗手间门带上,去他行李箱里找内裤。 行李箱内,衣服按照颜色摆放的整整齐齐,童夏一眼看到几条并排放的内裤,她随意拿了一条,挂在了门把上,后退好几步,才说:“内……放门把上了。” 第47章 第47章 “睡晚了就扔?” 陈政泽洗完澡,带着一湿气出来,站双人沙发旁,拿毛巾随意地擦着头发,目光中,是坐在地毯上收拾书包的童夏。 他看到,童夏把旧书包里的东西倒在床尾,一样一样整理好,有序地放在颜辞送给她那个新书包里。 莫名其妙地,陈政泽心慌了一瞬。 像是熬了几个大夜,心脏负荷后才有的反应。 他以为是太累了,没多想。 童夏看着面前玻璃上映出的陈政泽,心不在焉起来,收拾东西的动作也变的混乱。 尤其碰到那件黑色衬衫,她几乎没怎么叠,团了团,塞进书包了。 陈政泽过来,拿出那件黑色衬衫,得意地啧一声,“衬衫还留着呢?” 童夏温吞道:“嗯,质量挺好的,扔了可惜。” 陈政泽捏她脸,“没说不让你留,叠好,不慌。” 他总是能一眼看透她的情绪。 陈政泽绕过她,走到柜子旁,解开浴袍,放在床尾,弯腰,从行李箱中拿衣服。 发梢上的水珠,顺着他的脖颈,经过薄而平整的腹肌,浸在内裤布料里。 童夏看的一愣。 两秒后,火速挪开视线。 陈政泽看在眼里,弯腰套裤子时,打趣她:“童夏夏,你这反应,让我有点怀疑,昨天谁摸的我,谁咬的我。” 昨晚疯狂、旖旎、湿漉漉的画面,闪现在眼前。 “咳咳咳。”童夏被口水呛住,红着脸咳嗽。 陈政泽意味深长地睨她一眼,转身,把后背大片的抓痕留给童夏看。 童夏注视着那一道道重叠的、又杂乱地横躺地在他后背的红痕,心疼了起来。 这样的伤,见水会有蛰痛感的。 “疼不疼?”童夏抬手摸了摸他后背。 “不疼,爽。” 童夏下床去拿药,“涂点药吧。” “不用。” “不用药,好得慢,每次碰水都会疼的。” 陈政泽苦笑下,“你现在给我涂药,还让不让我吃饭了?” “这跟吃饭什么关系?” 陈政泽捏着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下,“你比任何饭都好吃。” 童夏瞪他一眼,伸手打他,“陈政泽,你正经点。” 陈政泽看了眼床头那一包没拆的药,撩起童夏的裙摆,“给你买的药怎么没用?不是肿了吗?” 童夏紧张地扯回裙摆,“已经好了。” “我看看。” “不要。” “真不疼了?”陈政泽不太相信,昨晚给她洗澡时,他看到了那里被她折腾成什么样了,早上在机场,他在手机上下单了药,让她自己先涂着。 “不疼。”童夏往后退,“你不许看。” 陈政泽向前一步,弯腰,和童夏平视,“看着我。” 他呼出来的热气夹杂着沐浴露的味道喷洒在她身上,童夏抬眼皮看他。 他笑笑,食指刮一下她鼻尖,“一天没见,又怕我了?” “没有。” “那说话怎么不敢看我?” 她抵不住他炽热的目光,以及好看五官自带的极强的吸引力,不自觉挪开视线,“你老是不正经。” 原以为他会行为会正经些,说说哄人的话,结果,这人来了句更羞的话:“因为我中意你啊,bb。” 用粤语说的。 发音纯正,语调低缓带了点磁性,极好听。 童夏被惊喜的忘了呼吸,这人到底还有多少本领,勾人魂的能耐简直顶天! 陈政泽不再逗她,直起身,吊儿郎当地笑着。 他今晚往云市飞的时候,旁边坐了个广市人,精英男,穿着得体的西装,戴耳机,用粤语讲电话,陈政泽后面那俩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讨论这精英男,说他讲粤语时多帅多帅,甚至还谋划着要去搭讪。 但,有一个小姑娘看见陈政泽正脸后,中途倒戈,去要了陈政泽的微信。 “你会讲粤语啊?”童夏眼睛睁大,脸上带着崇拜。 “会一点。”陈政泽弯腰穿鞋。 童夏跟过去,“好听。” “我知道。”这人毫不谦虚。 他穿好鞋后,问她:“下去吃?” 童夏点的是附近面馆的面,因为没有专门接单的外卖员,送的有点慢。 “好。”童夏说,“你等我几分钟,我换衣服。” “嗯,我去看看咖啡。” 童夏看着被轻声带上的房门,生出一种错觉,陈政泽好像在认真地照顾一个家,风尘仆仆地赶回来,逗她开心,又去看咖啡这个狗儿子。 对待这段感情,他真诚,坦荡,热烈。 这是童夏接近他时,所想象不到的。 能出去,咖啡开心坏了,撒欢往前跑。 陈政泽牵着童夏,踩着零零散散地落叶往前跑。 在陈政泽打哈欠时,童夏说:“其实再等一会儿,面就送过来了。” “你一天没出去了吧?”他问。 童夏恍然大悟,原来是陪她出来走走,她今天心情确实很糟糕。 可能是周围人烟稀少,都是山丘和草原的缘故,亦或是面馆内舒适的布局,让来这吃面的人长久驻足,饶是晚上十二点,面馆里人依旧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给人中午十二点的恍惚感。 童夏在手机上点的是酸萝卜鸭汤面,只是把配送改成了到店自取,因此不用拍长队等面,陈政泽抽一根烟的时间,面就上来了。 两人面对面,安静地吃面。 半晌,陈政泽问童夏:“下个月老爷子七十大寿,你跟我一块去玩?” 闻声,童夏咀嚼地动作停住,牙齿被酸萝卜酸了下,她淡淡道:“到时候再说吧。” 陈政泽张口要继续说些什么,童夏没给他这机会,捧着碗埋头喝了口汤,把自己喝的脸发红。 陈政泽以为他害羞,便打住了这个话题,反正还有一段时间,按照他们进展的速度,一个月后说不定她就没这么害羞了,陈政泽在心里盘算着。 吃完面,两人穿过长长的石子路,往民宿走去。 陈政泽烟瘾犯了,夹着根烟慢悠悠地抽着,跟在童夏后面。 童夏在前面走着,每落一步,都精准踩中那一小片最大颗石子,纯白的裙摆随她纤细脚腕的动作飘荡着。 “幼稚不幼稚?”陈政泽笑着说。 童夏笑笑,收了稚气,开始正常走路。 路过垃圾桶,陈政泽把烟按灭扔掉,抬手抓着童夏柔软顺滑的马尾,“今天都干嘛了?” “睡觉。”童夏答。 “晚上还能睡着?” “能吧。”童夏有些心虚。 陈政泽牵住她的手,大拇指轻轻摩擦着她的手背。 童夏仰着白净的小脸,反问他:“你以后是不是要一边念书,一边管理公司?” “老爷子是这样安排的,但我会这样干。” “为什么?”在童夏眼里,这是很难得的机会,最起码,可以拥有双倍试错机会。 “你泽哥忙着谈恋爱呢。” 迈完最后一步石子路,两人走到平路上。 童夏偷看他许久,被他牵着的手,主动抓紧他,用开玩笑的口吻问陈政泽,“咱俩分手后,你会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陈政泽被气笑,松开童夏的手,拍她屁股,“喂饱你了是吧?” “我就是想知道。”童夏温温吞吞的,明天对她来说都是遥远的,更别提陈政泽结婚生子的年份了。 陈政泽脾气也上来了,故意气她,“找个比你漂亮,比你优秀,比你对我好的。” 童夏忍着胸口的痛意,认真地点点头,似乎了了件心事,“好。” 陈政泽扣着她的后脑勺,狠狠咬了下她的唇,“欠收拾。” 颜辞的房间在陈政泽前面,童夏原本径直往颜辞房间走的,经过陈政泽房间时,被他扯着马尾给逼回来了,“往哪走?” 看着陈政泽那张完美的犯规的脸,下面的不适感又清晰起来,她眨巴着大眼看他,“找颜辞。” “我呢?睡完了就扔?” 童夏抿抿唇,哪是睡完了就扔,昨晚他恶劣的多。 她发愣的空隙,被他扯进了房间。 童夏不好意思当他面换睡衣,被窝里换的,盖的严严实实的,身体在被窝里扭来扭去的,陈政泽站床尾把被子往下扯了点,好让她顺畅呼吸,嘲笑她,“闷死你算了。” 童夏迅速换好睡衣,把换下来的裙子叠了叠放在床头柜上,趴在被窝里,抱着手机和舒澈发消息,问她最近集训顺不顺利,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 舒澈是话痨,每天都会给童夏发一长串消息,冷不丁这么安静,童夏有些不适应,也有些担心。 舒澈回她:【被拉出来爬山了,给你买了个小葫芦】 对话框中浮出张红绳子系着的葫芦照片,葫芦上面刻的有字:出入平安,泰山福佑。 童夏:【谢谢~,你注意休息。】 舒澈:【好。】 童夏随手刷了下朋友圈,林意更新了朋友圈:超nice的体验。 配了三张图片,一三张是她穿着黑色深v拖地裙的自拍,中间那张是陈政泽拖着她手臂的合照。 童夏点开中间那张照片,放大看,陈政泽拎着西装外套,微皱着眉头,搀着林意。 林意脸色绯红,半弯着腰,手搭在陈政泽手臂上,食指上的大钻戒折射出闪亮的光。 单从照片看,看不出两人在做什么,碰在一起前,发生了什么。 林意笑着,陈政泽手里拎着的那件外套,此刻正挂在衣架上。 陈政泽关了屋内的大灯,看童夏还在看手机,开了床头的台灯,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他上臂一伸,把人捞进怀里,头埋在她颈窝里,吸了口气,重重呼吸了下,搭在童夏腰间的手,也只是慢慢捏着那里的软肉,没其他恶劣动作。 他心里有数,昨晚他没控制好时间和力度,要的过狠。 二是他今天来回飞了两趟,中间还跑了两个场地,有些累。 做。爱,他更注重质量。 “我能看看你手机吗?”童夏翻身,面向他,提了这个要求。 陈政泽闷笑一声,“查岗呢?” “可以吗?” “可以。”他语气带着宠,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指纹解锁后,递给她,又困倦地闭上眼,连看她要查什么都不看。 “玩完充电,我先睡了。”陈政泽低声提醒。 “好。”童夏躺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小猫咪似的,无声地看他手机。 她没看什么,只打开他微信,找到林意,点开林意的朋友圈。 和猜测的一样,林意刚刚那条朋友圈,屏蔽了陈政泽。 林意内里在加剧腐烂,童夏给她添了把火。 她打开微信,久违地给林意点了个赞,只是点了个赞,什么留言都没有。 她打开手机,调出相机,对衣架拍了张照片,扔在了朋友圈。 陈政泽已经睡着了,童夏动作小心翼翼,给手机充电,关台灯。 黑暗中,陈政泽抱她更紧了。 - 翌日清晨,一通来电划破安静地房间,手机在童夏那头充电的,她凭感觉找到手机,接通,“喂。” 安静了三秒,电话被挂断。 童夏有些懵,缓两秒,睁眼看了看手机,陈政泽的。 不用猜,也知道刚刚是林意的电话。 “谁?”陈政泽凑过来抱着她,声音带着刚睡醒时闷。 童夏很喜欢他这样的音调,有点可爱,粘人,不似平日里那样有棱角。 “没说话就挂断了,应该是你们家公司的。” “不用管。”陈政泽抽走手机撂一边,把她手放回被窝,“再睡会儿。” 从凌晨一点,睡到早上八点,中间没醒,这是这些年陈政泽睡的最好的一次,他极其贪恋这样的感觉。 童夏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就着从窗帘透出来的薄光,看他结实的腹肌。 猝不及防地,她被他压在身下,他眼神清明,不似刚睡醒,“看什么呢?” 他身体往下沉了点,童夏第一次感受到男生早起的生理反应。 但她刚刚看到真是他腹肌,他穿了套装睡衣,且那处隐盖在被子下,她压根没注意到。 童夏扯谎,“没看,睡觉呢。” 他推她,“你起来,重。” “抱一会儿。”他亲吻她额头,一只手拉开抽屉,轻车熟路地拿出里面的小盒子。 “不是用完了吗?”童夏问。 “机场买的。” “……” 童夏被他抱坐在腰上,他不慌不忙地扯她的衣服,给她整理头发,嘴里扔出来的话,却没这么正经,“不是嫌长?你自助。” 外面天光大亮,窗帘厚度不够,她完全暴露在他视野内。 他享受的眼神定在她身上。 童夏现在的处境和骑虎难下没什么区别,她掐他,“陈政泽,你坏——” 刺啦一声—— 睡衣被撕开。 陈政泽似有若无地抚弄着白嫩的肌肤,扬眉,坏笑着,“对,我就是坏蛋。” “……” 陈政泽尝到了更深的滋味。 同时,后背多了几道新鲜的抓痕。 一个小时后,门外响起敲门声。 “夏夏,醒了没?”颜辞声音还是那么有活力。 童夏心跳过快,嗓子沙哑,压根说不出来话。 陈政泽抓住使坏的机会,撞她,“叫你呢。” 颜辞给童夏打了电话,童夏看了眼手机屏幕,本来不想接,准备一会儿回电话给她,谁知,陈政泽直接按了接通,开了免提。 “夏夏~”颜辞笑嘻嘻的。 童夏不得不说话,她清了清嗓子,“嗯。” “起床了没?”颜辞问。 陈政泽抱着她换了动作。 童夏脑门的汗,顺着脸颊流下来,在脖颈处和他的汗液交汇,她努力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起了。” “那刚刚我敲门你不搭理我?” “在洗手间。”童夏说完,呼了口气。 “行吧,你先洗漱,我带咖啡下去溜达一圈,一会儿一起吃早餐。” “好。”说完,童夏紧忙挂断电话。 陈政泽舌尖叼着她脖颈里的软肉,慢慢摩擦着。 童夏难捱,抓着他的头发轻声呻吟。 陈政泽接收到兴奋剂,动作更加肆无忌惮,他不知疲倦地加深,索取。 “……” 这场无明火交战,持续了近两个小时。 童夏洗完澡,穿了条到膝盖的长裙,又往脖颈处涂了好几层粉底液,才遮住那里的红痕。 而始作俑者,此刻正哼着陈奕迅的歌,对着镜子欣赏后背的抓痕。 童夏瞪了他一眼,决定再也不要给他涂药了。 童夏和陈政泽到的时候,颜辞已经点好早餐了,贺淮新看了眼清爽的陈政泽,低声来了句:“昨晚睡的不错啊。” “那当然。”陈政泽端起咖啡喝了口。 “童夏可不是什么随便姑娘。”贺淮新提醒完,又看了眼颜辞,看得出,颜辞打心眼里喜欢童夏。 “我打算带她去老爷子生日宴。”陈政泽语气认真。 贺淮新摇摇头,“没想到啊,表白墙上的帖子这么快有了答案。” 第48章 第48章 她是信仰 早饭过后,童夏和颜辞回民宿收拾行李,陈政泽和贺淮新去机场换车,现在用的这辆车子,不适合进藏市,换了辆suv,机场路程来回两个小时。 只住了几天,颜辞小公主便把护肤品化妆品和首饰铺满了简陋的梳妆台,童夏任劳任怨地帮她收拾着。 “幸亏是自驾游,不然你这些东西可怎么带?”童夏说。 颜辞对着镜子试墨镜,十分有底气地说:“不是自驾游,不还有贺淮新,他会帮我拿的。” 童夏笑笑,耸耸肩,感慨颜辞命好。 颜辞选好墨镜,又给童夏搭了副墨镜,“哇塞,你可甜可帅啊。” 墨镜把视野拉的暗了些,童夏戴墨镜抬头看颜辞,嘴角漾着两个浅浅的酒窝,可爱极了。 两人打打闹闹,约莫一个小时才把颜辞的行李整完。 颜辞伸伸懒腰,“走,收拾小情侣的屋去。” ……小情侣’三个字提醒了童夏,他们屋子里,还有没收起来的套,垃圾桶里也有些难以启齿的东西。 童夏劝住颜辞,“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行,没多少东西。” 颜辞大眼睛骨碌转,“这么客气干嘛,礼尚往来,你刚刚帮我收拾东西了。” 童夏咬唇,“不方便,里面也有陈政泽的衣服。” “有啥不方便的,我小时候还看过他穿奥特曼内裤呢!”颜辞振振有词。 童夏被戳中笑点,哈哈笑了半分钟,“你在这休息会儿吧,我很快整完,这是导游的职责。” 颜辞挠她痒痒,“是职责,还是羞羞啊,你脖颈上的草莓印儿露出来了。” 童夏害羞,抬手盖住脖颈上的咬痕。 颜辞套话成功,冲着童夏挤眉弄眼,“你真把陈政泽给睡了?快说说,感觉怎么样,行吗他?他熬夜抽烟还特爱喝凉的……” 颜辞一大堆问题轰炸过来。 童夏打哈哈,边往陈政泽房间跑,边说:“不和你说了,去收拾东西了。” 陈政泽有轻微洁癖,所以他的东西一直都是整好的,用不着怎么收拾,就阳台那套衣服和一些洗漱用品需要装起来。 童夏行李箱小,沿途又添了些东西,有两套衣服装不下了,她看着陈政泽空了大半的行李箱,发消息给他:【我衣服可以装你行李箱一点吗?我的行李箱装不下了。】 陈政泽没开车,秒回消息:【你觉着呢,我你都用了。】 童夏看着屏幕上他敲出来的字,心脏扑通扑通快跳了几下,忽然傻笑了几下,内心轻松愉悦,【那谢谢啦,你们路上注意安全,不着急。】 陈政泽:【好。】 童夏收拾完衣服,摸摸脖颈,捏了捏裙摆,检查了下反锁的门,做贼似的绕到床最里侧,把里面的几盒套火速拿出来,然后一股脑塞进陈政泽行李箱内,有几个散的,她直接给扔垃圾桶里,还欲盖弥彰地往垃圾桶里又扔了些垃圾。 所有的东西收拾完,颜辞和童夏把四个人的行李箱放到一起,俩人拿着奶茶坐在行李箱上畅聊着未来,等陈政泽和贺淮新回来,载他们去远方,这是最幸福的时光之一。 颜辞说:“没想到陈政泽先脱单,世界奇迹啊,对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童夏犹豫了两秒,她在很早之前就认识陈政泽了,但她没说,“他去我兼职的便利店买东西,帮我解决了一些麻烦,然后我又来应聘导游。” 颜辞问了童夏兼职的便利店地址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自言自语:“有点怪哦,他怎么去了你那个便利店呢?位置那么偏僻。” “不知道,可能和朋友在附近玩吧。” “也许。” 这个话题没往下深聊,陈政泽和贺淮新回来了。 行李往车上装时,院子里的阿婆拿着封好的点心出来,“唔,一大早做的,你们路上吃。” 因为陈政泽给附近老人交的话费耐用,从此在他们心中树立了正直乖孩子的形象。 陈政泽接过,笑笑,“阿奶不讨厌我了?” 阿奶拍他,“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东西,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 “劝我媳妇儿给我分手那次。”陈政泽拆开包点心,慢悠悠地吃起来,“好吃。” “那不是你刚来,不了解你。” “成,你对,注意身体啊。” “好,你们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给阿奶打电话啊,我在这一片的关系还是可以的。” 贺淮新做个帅气的敬礼动作,“放心吧。” 童夏站在旁边,笑的明媚而不自知,阿奶和外婆很像,身上的味道也像。 陈政泽察觉到童夏眼底的笑意逐渐暗淡,她牵着童夏,倒退着往一侧走,拉开车门,让她上车,“阿奶,回去吧,您该午睡了。” “我看着你们走。”车子驶向大道,阿奶才蹒跚着回院里。 旅途,会带来一些东西,也必定会带走一些东西。 - 越往前开,海拔越高,风景也越美。 河流,草甸,雪山,牧群,野狗,所有的一切,把眼前的空间衬托的更壮阔,天碧蓝,云接地。 千山之宗万水之源。 一副壮阔游动的油墨画,随着车辙被逐渐拉开,愈来愈震撼。 童夏站在小学课本中所描述的藏市,站在这片净土上,站在湖边,看着清澈见底的河流,不禁流泪。 陈政泽站在童夏身后,拿相机定格她。 少女安安静静地,和后面的风景融为一体,成为他永生的信仰。 他隔着镜头看她,风吹起她的秀发,她平和地笑着,眉眼弯弯,脆弱又无比强大。 陈政泽呼吸漏了一拍,他动荡不安的灵魂,在她的笑容里找到了归属地。 一见钟情的魅力,远比词语本身的意义厚重,宏达,细腻,长久。 “童夏。”陈政泽对着相机喊。 童夏侧了侧身,把正面交给镜头,她高声回答:“嗯。” “看镜头。” “好。” “说点什么。”陈政泽把相机调整为录像模式,对准她。 “陈政泽,我是童夏,你要永远永远幸福。”她说。 颜辞拿出三脚架,拍合影。 他们站在车顶上拍的,四人都没看风景。 只有咖啡伸着舌头,一脸骄傲地看着镜头,丝毫没有远途跋涉的疲惫。 集体吸了会儿氧气,继续往前走。 往前走,他们遇到更多朝拜的人,独自一人,结伴而行,亦或是全家出动。 信仰震耳欲聋。 童夏看到,陈政泽沉思地看着窗外,明显地在思考着什么,很认真。 地面滚烫,朝拜人额头上带着伤。 颜辞感慨道:“你说,到底有什么样的信仰,才能坚持三步一叩,一路到大昭寺。” 童夏答不上来,她在苦苦思考自己的信仰是什么,这时,陈政泽偏头,犯了癔症似的说了俩字:“童夏。” 童夏正限于自己的思考之中,反应慢了些,半分钟后才问:“什么?” 陈政泽没回答。 很久很久之后,童夏才明白,陈政泽为什么在这时喊她,他在回答颜辞的问题。 当天空由幽蓝向深蓝转变,几人放空地欣赏着外面的风景,贺淮新把车开的慢慢的。 猝不及防地,一朝拜的男子拦住他们的车。 贺淮新紧急刹车,车内的人被猛地往前甩。 陈政泽眼疾手快地拽住童夏,没让她从座椅上滑下来。 颜辞就没这么好命了,头磕了下。 贺淮新看一眼颜辞的伤势,带着怒火下车,车门被摔地砰一声,“干什么?” 略显沧桑粗糙的男人,边讲藏语边比划,整个人很焦急。 “滚,听不懂。”贺淮新扭头走,却被男人拽住,他指着前面十几米远的破马车,想让贺淮新跟他一块过去。 “不会是骗子吧。”颜辞有些担心。 “不会吧,他们是来朝拜的,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童夏说。 陈政泽下载了翻译软件,下车,并叮嘱童夏和颜辞在车上好好待着。 经过几分钟的沟通,陈政泽明白了,男人的妻子要生产了,但是他们的车子坏了,想让他们帮忙送去医院。 颜辞和童夏给孕妇收拾出来一片舒适的空间,男人抱着孕妇上车,童夏和陈政泽挤在一个座位上。 一行人,跟着导航提心吊胆地往附近的医院赶去,一路上,童夏一直在照顾安慰孕妇,给她喂水,擦汗。 晚上九点,抵达医院,陈政泽下车叫的医生,贺淮新和男人一块把孕妇推进去,童夏颜辞拎着他们的勉强算产包的东西跟过去。 医生接走孕妇,男人蹲在大厅内朝着一个方向跪拜,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 童夏也红了眼,她想到了陈政泽去世的母亲和妹妹,刚刚在车上,陈政泽看孕妇的眼神带着荒凉,很明显地,他在因为过去的事情痛苦着,她走过来,勾着他一根手指,小声说:“不然我们先回车上?” “等一会儿吧。”陈政泽过去把男人搀起来,递给他一根烟,两男人坐在空旷的院子里抽烟,陈政泽用翻译软件问男人:“都这么大月份了,怎么还带出来。” 男人说:“她坚持要来的,朝拜的孩子,会一生福泽。” 陈政泽动动嘴角,没说什么。 男人比划着说童夏很好,很善良。 陈政泽麻木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笑着点了点头。 由于语言不不通,陈政泽也不是爱交谈的人,两人坐一起无声地抽烟,像忘年交。 两个小时候,一身清脆的啼哭声,划破医院安静地夜。 生了,母子平安,男孩,6.8斤。 他们四个围看这个新降临的小生命,内心无比震撼喜悦。 男人笑的合不拢嘴,亲吻产妇,用藏语夸奖产妇,用具体的行动描绘了幸福之家的画面 陈政泽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内心松了口气。 但他不知道的是,不久之后,他会失去一个孩子,这画面,是回旋镖,直达心脏。 颜辞拽着童夏的衣服,激动地原地踏小碎步,“好可爱啊,我也想生一个。” 童夏:“……” 颜辞:“我想送他个金锁。” 陈政泽:“打住,金子在他们这最不值钱。” 颜辞问:“那我送什么?” 贺淮新:“送人家一片安静。” 离开医院时,陈政泽把费用结了,又预缴了三千元。 等男人安置好妻子,追出来时,陈政泽他们已经走远了。 往附近旅馆赶的路上,车内的音乐放大最大。 颜辞为主唱,摇头晃脑的,简直嗨翻天。 “亲爱的在我心底没人比你更美丽, 想轻唱do, 为你谱下一段旋律, 让星星解开童话故事中的谜底, god, 我已经爱上她。” 童夏抱着氧气瓶吸氧,身体跟着轻轻摇摆。 缺氧的环境,大脑无法思考太多,此刻,只有眼前的人,远方的夜,还有脚下的土地。 到小旅馆,童夏和咖啡彻底累瘫,一个瘫在床上,一个瘫在地板上。 “陈政泽,人家说高反是因为身体素质太好了,你说我这反应算不算身体素质好?”童夏慢慢想着,好像也只有小时候爱生病,这些年,也没生过什么难缠的疾病。 陈政泽把她背包扔椅子上,嗤一声,混不吝道:“你靠高反测试身体素质不准。” “那靠什么?”童夏看着他,蔫蔫的。 “我。”陈政泽说,“身体素质有待加强,跟上我的体力,让你更爽。” “……”这人,又犯浑了。 童夏看着漫不经心操作手机的陈政泽,再次好奇,他高中上课的样子。 意识逐渐模糊,童夏进入梦乡。 等陈政泽处理完信息,才发现,床上的人儿已经睡熟了。 他走过去,掀起童夏身下的被子盖她身上,果真是累极了,睡觉这么轻的人都没被楼下的争吵声吵醒。 陈政泽拎着手机下楼买饭,院子里的俩旅客还在争吵,原因是老板弄错了订单,把价格不同的房间分错了,得到高价房间的女生已经入住了,不肯折腾收拾房间搬出去,且不同意补差价,房源紧张,又没有更好的房子补给另外一个女生,老板沟通无果,俩女生直接吵起来了。 陈政泽点了两碗面,让老板做着,他夹着根烟,靠着院子里的大树,难得有闲心地观战女生吵架。 争吵即将再向上爆发一个度时,陈政泽懒懒散散地喂了声。 俩女孩扭头同时看过去,对上陈政泽狭长锋利的眼,女孩眼里的火气逐渐变淡。 陈政泽淡笑着说:“二位的房费我出,别吵了成吗?” 老板眉头拧起来,这两位女生已经够他头疼了,怎么又出来个男生,那股精明冷淡劲儿,一看就知道,比这俩女生更难搞。 “为什么?”刚刚剑拔弩张的女生,此刻轻声细语。 “我女朋友睡觉轻,你们吵到她了。” 俩吵上头的女孩,面面相觑,似在一起分辨这吊儿郎当的少年是不是骗子。 陈政泽往前走几步,扫了前台的二维码,干净利索地付了个比两间房间费都高的整数。 第49章 第49章 “我很想你” 陈政泽拎着两份饭上去时,童夏还在睡,房间昏暗,看不清里面物件的轮廓,陈政泽借着手机的灯光放下面,去叫童夏。 他压过来时候,童夏眼都没睁,蔫蔫地问:“现在几点?” 缺氧,陌生的环境,童夏一直做血淋淋的梦,醒不来,这觉睡的极累。 陈政泽手探进被子里,圈着她没一丝赘肉的细腰,声音也跟着懒起来,“你怎么确定是我?” 这旅馆环境简陋,陌生男人撬门而入还是轻而易举的,他刚进来,童夏连丁点儿的防备动作都没有。 童夏缩在温暖的被窝里不肯出来,身上没劲儿,“是你的味道。” 陈政泽得意地笑笑,内心深处的某块,莫名软了下,还算有良心,没白疼。 “起来吃点饭。”陈政泽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 童夏高反的难受,但为了不扫兴,她还是乖乖的起来吃饭,人蔫蔫的,像个机器似的,挑几根面条放嘴巴里,呆滞地咀嚼着。 陈政泽见她状态不对,测她脑门温度,不发烧,“哪不舒服?” 童夏打个哈欠,眼角冒泪花,“就是困。” “那吃完了睡觉。”陈政泽勾勾唇,“今天晚上不骚扰你。” “……说话算数。” 陈政泽坦荡道:“那当然。” 高反在咖啡身上一点用没有,它活蹦乱跳的,陈政泽起身给它续狗粮,它吃完,在屋里转一圈,自己溜达到楼下尿完拉完,上来找个角落继续睡。 童夏蹲在咖啡旁边,看着她起起伏伏的圆滚滚的肚子,小声和陈政泽说:“咖啡真的好棒,这么小就这么勇敢,一路上都乖乖的。” 她端详着咖啡,小声嘀咕,“也不知道它长大了是什么样儿。” “狗长的快,大半年都长大了,到时候就知道了。”陈政泽说。 童夏淡淡地嗯了声。 洗漱完,已经晚上十点了,窗外的天空一点点暗下来。 童夏趴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仍觉着美的不可思议,心都跟着开阔起来。 陈政泽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她,头搭在她肩上,视线追随着她的,“喜欢这儿?” “嗯,美的让人觉着不真实。” “那以后每年都来一次。” 童夏垂下眼,“有些风景看一次就够了。” “嗯,以后去别的地。”陈政泽气息里带着凉凉的薄荷味,“泽哥带你走完祖国的大好河山。” 童夏手覆在他手上,指尖勾勒着他凸起的血管,“你就吹牛吧。” “不信?” “中国挺大的。” “一辈子也很长。”他脱口而出,“老子带你慢慢玩。” 他确实做好了和她到地老天荒的准备,他身边不缺女孩,但缺他不想放手的女孩。 童夏总是能带给他很神奇的感觉,他放荡不羁厌烦约束,却可以为了她减慢车速,去构思他原本不屑一顾的未来。 因为她,他愿意在这个无聊且冷漠的世界,走完长长的一声。 “等上大学,把小提琴拾起来?”陈政泽感受着她左右手的区别,左手比右手长一点,但不明显,显然是用功练琴导致的。 童夏沉默了足足有两分钟,陈政泽耐心地等着,他知道这话题会触及她痛区,他宁愿花时间哄,也要弄清他姑娘还爱不爱小提琴了,他在,她不会有遗憾。 “很费钱的。” “我供。” “学了也没什么用。”童夏茫然地看着远方,对她来说,爱好在生活压力面前不值一提。 “我供,表演给我看。”他好脾气地重复着。 “不要。” “对象,给我点奋斗的动力呗。”他托起她的手,看那枚戒指,她手白且纤细,带着很吸睛。 童夏扯开话题,抬脚要往别处走,陈政泽不肯,把她圈在怀里,“聊清楚,还喜不喜欢小提琴?” 他语气、眼神中都带着执着。 “童夏,坦诚点。” 童夏咬了下唇,没控制好力度,咬破皮,铁锈味钻进鼻腔里,她扯谎,“不喜欢了。” “童夏,在我面前,不用委屈自己。” “不委屈。” 看着小姑娘红了眼角,怕她哭,陈政泽不再追问,拇指慢慢摩擦着她的眼角,“你依赖我,我会很开心,一点儿也不觉着麻烦,懂?” “嗯。”童夏点头。 “生理期什么时候?” 话题跳的过于快,童夏圆眼睁大,一脸防备,“你说今晚不做的,说话要算数。” 陈政泽嗤笑一声,敲她脑门,“脑子里想什么废料呢。” “那你问我生理期。” “外婆说你生理期疼,我不得提前备点东西?” 童夏鼻尖泛酸,他竟然还记得外婆的叮嘱,她吸了吸鼻子,说了个日子。 为了阻止陈政泽犯规,童夏给前台多要了条被子,一人一条,且童夏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空的能再躺个人。 陈政泽瞥一眼中间的大峡谷,也没犯浑,闭眼酝酿睡意了,他心里门清,挨着她,自己更难受。 童夏轻声呼吸着,睁眼看黑漆漆的天花板,陈政泽刚刚提出来的话题,勾起了过多往事和思考,她在想,自己还喜欢小提琴吗?放弃小提琴那天的痛,此刻无声地席卷着她,像密密麻麻地银针见缝插针地往她身上招呼。 倏地,枕头旁的手机亮了下。 童夏查看消息,一条短信,提醒银行卡转入40万元。 一百七十万,一分不少地躺在童夏银行卡里,对现在的童夏来说,是巨款。 她下意识地按灭手机,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消除刚刚看到短信的记忆。 下一秒,屏幕又亮了起来,林意的电话,她没接,把手机关机,塞在枕头下。 钱拿到了,只要汇给医生,很快就能拿到林欣杀死安锦的证据,冤案沉冤昭雪,坏人会被审判,这是好事,理应高兴。 但童夏的枕头却被泪水沾湿了一大片,她弓着背,小声地抽泣着。 陈政泽呼吸平稳,已经入睡了,她不敢伸手拿纸巾,怕塑料摩擦声吵醒他。 她用手擦眼泪,可泪水越来越多,哭什么呢,原计划工作后要干的事情,如今很快完成了,为什么要哭呢?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问自己,不敢承认这份沉重的痛苦,不是因恨陈政泽而来,而是因为爱。 悉尼剧院,她因为对看了几眼坐席上的少年,险些拉错了一个调子。 忽然间,陈政泽手臂伸过来,横在童夏腰间,轻轻拍着她,“不怕,我在呢。” 他话里带着浓厚的困意,他以为她做噩梦了,过来哄她。 童夏咬着嘴唇,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哽咽声,配合地慢慢放稳呼吸,给陈政泽她不再恐惧的错觉。 陈政泽保持着护着她的姿势,手横在她腰间,侧躺在她旁边继续睡。 童夏忽然很想很想抱抱陈政泽,夜漆黑,让人只能感受到温暖,却看不到丑陋的灵魂。 她翻身,慢慢往他怀里挪动,亲吻他的额头,和胸膛。 陈政泽横在她腰间的手臂往回收了些,拥她入怀,带着困意呢喃,“上厕所?” “不是。”童夏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陈政泽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睡意,这房间又缺氧,他没多想什么,又问:“要喝水?” 真的像哄小朋友一样。 童夏眼角湿润,头埋在他怀里,含糊不清道:“不喝。” “睡不着?” 童夏手臂顺着床单,往他腰下钻,想完完全全地抱着他。 “我想你了。”童夏说。 陈政泽睁眼,眼神清明了些,看着怀里蜷缩的小人,“说梦话呢?” “不是。” 把他惹醒了,开始肆无忌惮地招惹他。 亲他下巴,嘴唇,眼角,动作急切,横冲直撞。 他心甘情愿地接受着,手探进她睡衣里,呼吸变为喘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童夏沉默了好几秒,然后笨拙地扯他的睡衣,“陈政泽,你想吗?” “每天都想。” 因为睡了会儿,陈政泽精力充沛,又是少女主动,所以他决定慢慢玩。 从她帮他戴东西开始。 童夏耳根着火,这火蔓延至全身,整个人燥热,不安,恐惧。 她不想有这种感受,于是放任自己沉溺在陈政泽的动作里,和他低沉粗哑的喘息中。 “做的是噩梦,还是春梦?”中途,陈政泽问她。 童夏抓着床单说不出来话,难捱时,她呻吟着去咬他肩旁。 陈政泽在她耳边低声笑着,慢慢磨她,等她主动开口求他往云端走。 小旅馆人住的多,隔音不好,童夏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无声对峙指尖,被欲。火烧透的陈政泽先败下阵来。 “凉吗?”童夏被他抱去窗边。 陈政泽脑子里下流变态的想法,逐一实现着。 童夏抓着他的头发,低头咬了下他脖颈处最粗的血管,房间旖旎随之加厚。 童夏不说疼,也不喊累,陈政泽便一直要着。 咖啡被吵醒,跑过来摇着尾巴看两人,像个无底线的偷窥者,实在扫兴。 陈政泽单手抱着童夏,一手拎着咖啡,往洗手间走。 彼此还在互相融合着,每走一步,童夏身体就紧一分,她圈着她的脖子,呼吸早已乱了节奏。 咖啡被关在洗手间里,陈政泽抱着童夏往床边走,抵在她后腰的手,故意用力,童夏不自觉地嗯了声。 陈政泽牙齿轻轻地摩擦着她耳尖,声音低的像是用气音在说话,“好听。” “我喜欢。” “宝宝,再叫几声。” “……” “陈政泽,你坏蛋。” 陈政泽笑,动作不曾放缓,“骂的也好听。” “你能不能……别走了?”童夏断断续续地央求。 “不爽吗?”陈政泽故意问。 第50章 第50章 “我要亲你” 略显拥挤的房间像漂浮在茫茫大海上的扁舟一样,童夏随着陈政泽的动作飘飘荡荡,但却十分安心,比睡在县城外婆家,以及庆市的家里都要安心,不必担忧门把松动。 最后一次结束,童夏筋疲力尽,她在陈政泽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睡去。 陈政泽等她睡熟后,起身去窗边抽烟,这个视角,能看见旅馆后街。 如果不是远处泛着猩红的烟头,陈政泽不可能发现靠墙站着的贺淮新,他指尖夹着根烟,没什么太大的动作,微微低着头,怅然若失。 搁平常,他套上衣服直接下去了,但此刻,他不放心正胡乱呢喃梦话的童夏,终归是有了软肋。 他拿手机给贺淮新打了个电话,“蹲谁呢?” 贺淮新抬头往窗边看一眼,淡淡道:“我本来打算今晚走的。” “走一半,又回来了?”从小一块玩到大的兄弟,陈政泽最了解贺淮新。 “嗯。” 陈政泽嘲讽,“出息。” 贺淮新苦笑,“我看童夏和你闹分手时,你他妈难受成啥样。” 陈政泽扫一眼侧腰上的抓痕,厚颜无耻道:“不可能,她爱我爱的要死。” “得了吧你。” “不回去就上来。” “上来下次还得走。” “下次是下次。” 贺淮新吸一口烟,看着缓缓上升的白雾,强撑精力,“你终于有了点活人气。” 以前的陈政泽,任凭自己在淤泥里腐烂,是那种恨自己恨到骨子里的人,压根不会说出再享受下当下的话。 “上来,哥给你渡点活人气。” “老子不需要。” “因为什么又折回来了?”陈政泽问。 “颜辞给我打电话问吃不吃夜宵,她饿了。” 陈政泽拖着腔调哦了声,欠了吧唧地,“异地恋吃宵夜确实麻烦哈。” “下来喝酒。”贺淮新懒得给陈政泽扯,他现在急需一个发泄方式。 “不去,女朋友在呢。” “陈政泽,童夏是不是不知道你幼儿园给女孩写情书那事?” 陈政泽转身,拎起外套,“突然想喝点。” 凌晨三点,在简陋的小酒馆里,陈政泽和贺淮新喝了几箱啤酒,陈政泽微醺时,懒懒散散地拿了颗花生米扔嘴里,慢慢嚼着,看着喝成狗的贺淮新摇摇头,“你不如给颜辞说清楚你的规划,隐瞒有时候比背叛还伤人。” 贺淮新把酒瓶子放在桌上,清脆地碰撞声,让门后昏昏欲睡的老板猛地睁了下眼。 “我跟她说什么,说我窝囊,想去部队,又想让她等我?”他倒了杯酒,仰头灌下去,“人姑娘的青春就那么几年,有比我好的。” 陈政泽夺走他的酒杯,“你知道颜辞的想法?” 贺淮新不吭声。 陈政泽说:“你找个机会,和颜辞聊聊彼此的想法,真不成,也不会那么遗憾,你这大半夜偷偷跑算怎么回事?又不是被绿了。” 贺淮新没好气地看陈政泽一眼,“你有病啊!” 陈政泽往窗外看了眼,雪花正急速地往下飘,地上已经出现斑驳的白了。 “下雪了。”陈政泽说。 雪在朝市和庆市都很难见,陈政泽想到,那本泛黄相册里的一张照片,童夏穿着粉色的棉袄,蹲在雪地里捧雪的,三四岁的模样,由于穿的厚重,蹲在那里,像个布娃娃,可爱极了。 陈政泽下意识地弯弯嘴角,童夏几乎等比例长大,现在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他穿上外套,拎着手机出去,“自己喝吧,注意别喝死了,我出去给对象拍点初雪视频。” 外面风不大,但冷气刺骨,陈政泽举着手机的手很快被冻红。 两分钟后,贺淮新从小酒馆出来了。 陈政泽回头看他一眼,暂停录制,“你能先回去吗?” “碍你事了?”贺淮新抓了一把雪,朝陈政泽身上招呼去。 陈政泽侧身躲开,“怕把你录进去,童夏误会。” 贺淮新嘿一声,看着陈政泽得意洋洋的嘴脸,“你他妈别像个开屏的孔雀一样成吗,恶心。” “帅哥们,美女来了!”颜辞拉着童夏往这边跑,鼻尖冻的通红。 陈政泽视线定在童夏身上,小姑娘穿着冲锋衣和打底裤,两条腿细的跟麻杆似的,拉链也没拉到最上方,也不嫌冷。 童夏下面有些许不适感,跑了一小段距离,便停下来了,陈政泽往她那边走。 颜辞手抵着膝盖,抬头喘着粗气问:“靠,说你俩是情侣我也信,大半夜出来看雪。” “这可不赖我啊,陈政泽拉我出来的。” 陈政泽拿雪扔他,“脸都不要了。”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童夏张口成烟。 “有一会儿了?”陈政泽把童夏上衣的拉链拉到最上方,又理了理领子,让她舒服,像照顾女儿似的。 童夏闻到他身上酒气,指了指灯火通明的小酒馆,“你们在这喝酒了?” “嗯,贺淮新心情不好。” 童喜点点头,“好。” 她踮起脚尖,也给他拉拉链,在她下意识抬手给陈政泽清理头上的雪花时,手被陈政泽握住,“不弄,凉。” 童夏下巴埋在衣领里,伸开手臂接雪花,看雪花落在衣服上,又快速融化,眼睛亮晶晶的。 她抬头,顶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白净小脸兴奋道:“陈政泽,我们好像一块过冬了。” 陈政泽被她这天真样儿逗笑,吊儿郎当地嗯了声。 童夏接着说:“一起过了夏天,秋天,和冬天。” 从庆市到藏市,沿途风景,从夏季到冬季变换着,穿过炎热的夏天,踩着橙黄的落叶,和你一起看藏市的初雪。 半分钟后,她眼底的光一点一点褪色,叹了口气,遗憾道:“要是有春天就好了。” 靠我对你肤浅的了解,我拼凑不出春天的你。 在冰雪消融、百花欲开的背景中,你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呈现你独有的风华正茂。 陈政泽看着一瞬间多愁善感的童夏,勾了勾唇,“着什么急。” 四人在大雪里疯玩。 空无一人的街上,这片充满欢声笑语。 长时间活在雪的世界里的酒馆老板,此刻也被这几个孩子感染着,开了瓶好酒,摇晃着酒杯,视野跟着他们,嘴角有微笑。 凌晨五点,雪停,酒馆打烊。 四人回去,陈政泽背着童夏,颜辞挽着贺淮新的手臂。 快转弯时候,童夏回头看了眼,街上空荡荡的,等大雪覆盖住他们留下的脚印后,这条街将彻底遗忘他们。 - 第二天,一行人去了八廓街。 大昭寺门前,许多信徒在朝拜。 童夏隔着墨镜,平静地看着虔诚的信徒一下一下地跪拜。 等眼睛酸涩的不得不眨一下时,她缓缓收回视线,掏出手机,把银行卡里的一百七十万转入某个银行卡号,随后平静地拨了个号码。 “钱给你转过去,麻烦王医生提前准备好那些证据。” “我要原件。” 挂断电话,童夏忽地有了极度缺氧地感觉,头晕,恶心,心脏的血液不在流动,呼吸变成了钝刀,钻进皮里,一下一下磨着她的骨骼。 她手贴在心脏处,缓缓收拢,痛。 良久,她抬头看了眼天空,晴空万里,阳光刺眼。 藏市的建筑矮,因此这里的阴影很少,信徒、宫殿、街道、甚至连积雪都处在阳光里,唯独她。 直至此刻,在神圣的藏市,在大昭寺面前,她都不知道高考后到现在的这一段路是否走错了。 再次抬眼,陈政泽拎着两杯藏市特色奶茶,穿过阳光,大步流星地往她这边走,“不冷?站在阴影里。” “还好。” 陈政泽把她牵走,童夏在梵音中,在人头攒动的街道上,倒数着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他本来就是个浪子,她也让他得到了,是公平的,童夏握着他的手用了下力。 陈政泽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放慢脚步,“有要买的?” “没有。” “陈政泽,我以前看过一部电影,讲藏市朝拜的。 “冈仁波齐?” “你也看过?”童夏十分吃惊,以她对陈政泽的印象,这电影内容对他来说有些枯燥无味了。 “嗯。” “我当时看的时候,很疑惑人们为什么要抽出很长一段时间,什么也不干,备足干粮,只为朝拜,不过我现在好像理解了。” 陈政泽难得正经,“因为有比命重要的信仰。” “你有信仰吗?”童夏直视着空荡荡的内心,问陈政泽。 陈政泽抬手摘了墨镜,眯着眼睛,笑着,那痞样,像是个永生被驯服不了的浪子。 童夏弯弯唇,了然地笑笑,多余问这个问题了。 忽地,嘴唇被人封住,陈政泽浅浅地吻了下她,他扯着嘴角说:“有啊。” 尽管这处没什么人,但童夏被吓得惊慌失色,慌忙往后退了一步,“这是大昭寺。” “我知道。”陈政泽扬了扬眉,重新带回墨镜,语气轻松,“神会原谅我这个虔诚的信徒的。” 童夏注意力都在他刚刚的行为不妥上,没深度理解分析他的话,拉着他匆匆逃离,往下一站赶去。 空旷的视野把时间折射的漫长,四人一块走着笑着。 中途,陈政泽接到林意的电话,她哭着说他脚崴了。 颜辞故意大声喊童夏,“你和陈政泽站一起,我给你俩拍合照。” 童夏配合地站过去,手里举着五十块钱纸币,她知道陈政泽在给谁通电话,正因如此,她开口叫他,“陈政泽,低头。” “我要亲你。” 陈政泽嗤笑一声,微微低头。 童夏拽着他的衣领,垫脚尖,在他侧脸上印下一个吻。 “对对对,就这样,看镜头。”颜辞激动坏了。 第51章 第51章 “我占你朋友圈置顶”…… 起风了,长发被风吹的糊了一脸,挡住视线,童夏摘下手腕上的皮筋,随意地扎了个马尾。 陈政泽双手抄上衣兜里,看着她,悠哉地往后退。 童夏气质和周围的景色很配,干净,纯粹,墨镜遮去了她眼底的脆弱和忧伤,他懒洋洋地笑,“童夏夏,你怎么看着跟初中生一样。” “可能是没化妆吧。”尽管她个头高挑,但还是经常有人把她认成初中生,她觉着,脸上装扮上妆容就好了。 恬静安静的气质,又生了张极出挑的脸,这一路上看她的人不少,在学校指不定多少人追呢,他随口问:“高中追你的人多吗?” “没有。”童夏心不在焉地抿了口奶茶,口感很好,很惊艳。 “是真没有,还是光顾着学习没搭理他们?” “你还记得上次你揍的那个人吗?” “记得。”陈政泽定住脚步,嘴角的笑容凝固,“怎么了?” 童夏吸了口冷气,以很轻松的姿态,轻描淡写地讲述那些猛烈打击着她的事情,“他一个朋友看不惯我,就让他来骚扰我,有一次,他喝醉了,半夜进了我的卧室,我报警了,之后这事就开始不断发酵,传了好几个版本,高中的男生没人敢光明正大的追我。” 陈政泽就站在那里,童夏边说边往前走,说完最后一句话,她离陈政泽,只有半米远的距离,她不再往前走,抬头看她,“陈政泽——” 没等童夏说完,陈政泽主动往前半步,跨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把人搂进怀里,“童夏夏,你配心甘情愿给你的。” 陈政泽确实看的透,童夏被她截住的话,就是想问他,如果他们一个高中念书,他会不会也因为这些流言蜚语远离她。 但刚刚他说,他心甘情愿给。 “伸手要来的没意思,童夏,你听好了,不管什么时候,都他妈能翻脸。” “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不是勇气,是底气。” “你以后会有的,现在我给你兜着。” “好啊。”童夏手顺势圈着陈政泽的腰,她感受过他身上的力量,知道他有顶天立地的本领。 在这个处处充满迷茫和幼稚的年龄,他早已加速蜕变,各方面的能力拔尖,叫人安心,是很值得信任的避风港。 “我昨晚梦到我妈妈了,她……”童夏轻轻哽咽了下,她咳一声,很好的把情绪掩盖过去,“她还是特别年轻,穿着长裙,和低跟高跟鞋,但手里多了只导盲杖,我跟她说让她去医院看医生,她说不碍事,她用导盲杖很熟练了,她说她过的很好。” 童夏低下了头,像被大雨暴虐过的蔷薇花,随风凌乱。 陈政泽想到了这几晚童夏含糊不清的呢喃,蹙眉,紧紧抱着被子被梦魇缠住的模样。 他耐心安慰,“等我们回去,去看看她?” “她不喜欢陌生人。” 陈政泽心被扎了下,童夏说她是陌生人。 “你不带我去,我不就永远是陌生人了?外婆挺喜欢我的,你不也是,母女眼光应该差不多。” “不一样的。”童夏轻轻回答。 今天的童夏很健谈,导致陈政泽忘记了,她是个心事很重的人,像怕人的猫咪一样,他以为,这么些天的相处,他多多少少能走进她心里,哪怕一点点。 陈政泽后退一步,拿手机对着童夏,连拍几张照片,“挂朋友圈,避雷渣女。” 童夏怕他胡来,跑过去夺他手机,嗔怪道:“你别乱发。” 陈政泽躲开她,继续操作手机,“睡完了,不给名分,不是渣女是什么?” 童夏急的顺着他的话答,“没说不给。” 陈政泽扬眉,得寸进尺,“我占你朋友圈置顶。” 童夏露出为难的表情。 “老子不够格?” “够。” “老子拿不出手?” “拿得出。” “老子对你不好?” “好。” “老子没让你爽?” 童夏用半秒的时间紧急刹车,“我发还不行吗?” 陈政泽被她这被人用刀抵着脖子的态度弄的哭笑不得,“什么叫还不行吗?” 他似乎生气了,语气变的冷硬,“不发了,别勉强。” 童夏对着他拍了张照片,编辑朋友圈,真诚地看着她,学他说话的语气,“地儿是你选的,文案也用你想要的。” “不想发了。”陈政泽倔脾气上来。 童夏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衣角,软声央求,“发吧,我想发。” 陈政泽低眼凝视她十几秒,随后说:“行吧,男朋友, first choice。” 他用最懒散的语气说了最肉麻的话,童夏觉着他很可爱,没忍住,咯咯笑出来。 陈政泽轻飘飘地看她一眼,“傻笑什么,有病!” 童夏快速地按照他的心意编辑条朋友圈,点击发布,设置置顶,这条朋友圈没屏蔽任何一个微信好友,她把手机递给他看,“发了。” “看见了。”陈政泽给她点个了赞。 “陈政泽,你刚上幼儿园那会儿,有哭鼻子吗?”童夏忽然很好奇这事,他是不是小时候就这么拽,这么嘴硬,不适应幼儿园,却又不好意思在妈妈和老师面前哭鼻子。 “忘记了。” “真忘记了?” “嗯。” 童夏抿了口奶茶,内心笃定陈政泽一定是哭鼻子了。 陈政泽也发了条朋友圈,童夏带着墨镜站街上,身后几米远是黄色玛吉阿米餐厅,陈政泽拍照时间抓的很巧,没有路人经过,他本来想配文‘不负如来不负卿’的,但又觉着太他妈矫情了,于是删掉,换成‘风景很美’。 两人并肩走着,东一下西一下聊着某个话题,和热情的藏市人民打招呼,吃特色的小吃,去欣赏咖啡好奇的东西,还有拌嘴。 每遇见朝拜的小朋友,两人都会默契地掏钱。 走到人少的街道,陈政泽后退着走,面对着童夏,和她插诨打科,童夏帮她看后面的路况,提醒她多远有行人,哪里的路凸起来了、凹陷了,要不要左转右转。 兜里的手机一直震动,童夏也不管。 风吹走地上的污渍,却吹不走少女心底的心事。 晚上十一点,狭窄的洗手间水流声哗哗作响,陈政泽在洗澡,童夏坐在床上看着航班信息发呆,她不清楚自己要定哪天的航班回去。 因为朋友圈的缘故,林意和她的律师一直电话消息轰炸童夏。 她吐了口气,返回微信页面,发了几条消息后,把讨厌的人拖进黑名单。 陈政泽穿着睡衣出来,侧着头,拿毛巾擦耳朵里的水,和童夏说:“趁里面有热气,先去洗澡。” “好。” 童夏拿了睡衣,往洗手间走,在手搭上冰凉门把的瞬间,她心一横,回头问陈政泽,“你爷爷生日是哪天?” 陈政泽怔了怔,眼底慢慢浮现出一层笑意,“25号,一块去玩?” “好。”童夏声音有轻微的颤。 她在洗手间待了很长时间,身上有些地方被她抓出了红印儿,泪水被温水稀释的没那么咸了。 陈政泽横拿着手机,半躺在床上,女孩洗澡程序多,他也没多想些什么,只是在她进去十多分钟后,他敲了敲门问里面冷不冷,得到她的回答后,他去烧开水,热牛奶,顺手整了整房间。 童夏洗完澡出来,坐在暖烘烘地被窝里,捧着热牛奶,看他找的电影,一部老片子,《肖申克的救赎》。 陈政泽独特的观点,让童夏带着不一样视角重刷了这部电影。 影片的结尾,在瑞德找到信封掏出那一沓钱时,童夏眼底被屏幕刺的酸痛,她揉眼的动作被陈政泽看到,他问:“困了?” “不是,忘记眨眼了。” 陈政泽捏她脸,“傻不傻你。” 童夏弯嘴角,继续盯着屏幕,视线却模糊,直到影片结束,童夏抬头,问陈政泽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你家娱乐公司的艺人,出了丑闻,是不是会带来很大经济损失?” 陈政泽慢悠悠地收着ipad,“分情况,潜力大的艺人,会找好的公关团队,一边公关一边借力炒作,增加艺人曝光,资质平的艺人,根据合同条款解约。” 童夏想,林意应该算潜力大的艺人。 - 京市高档酒店里,林意身边一片狼藉,碎掉的酒瓶子和陶瓷餐具,躺在红酒里的抱枕和外套,碎成龟裂纹的电视…… 李雨站在一旁,视线紧锁林意,眼底染了不正常的红,看着她痛不欲生的样子,他几乎要丧失理智。 林意怨恨地看着李雨,妆容已经花了,眼泪不断地从脸上滑下来,脸又干又紧,她歇斯底里,“都怪你,几次让她逃脱,你知道我看到陈政泽的朋友圈是什么感觉吗?生不如死!” “现在所有的人都看我笑话,还有人跑到我微博上骂我是小三!” “你从来都没有真心帮我,你怎么不去死啊!”林意声音越来越尖锐。 李雨静静地站在那里,双手无措地垂下,任凭林意骂他发泄。 “陈政泽真的很喜欢童夏。”林意蹲下来,抱着膝盖,头埋着,因为哭的太伤心,身体起伏的幅度有些大。 “他真的喜欢童夏。” 林意哭到几乎崩溃,她把最后一笔钱转给童夏后,发信息让她离开陈政泽,童夏没回复, 今天陈政泽的朋友圈被转发后,圈里的人都嘲笑她意淫陈政泽,她放下尊严再次给童夏打电话,可是童夏发了段她虐猫的视频后,直接把她拉黑了。 她不知道童夏手上还有多少她的把柄,她在童夏为她布的雷区中,崩溃前行,事业,爱情全凭童夏心情行事。 恐怖的是,童夏也没再提什么要求,她去联系她,她就送她些足以让她陷入巨大道德风波的证据,到现在,她都不敢轻易去招惹童夏。 同样陷入麻烦的,还有林欣,她收到了当年她从安锦病房里出来的视频,视频很清晰,不是医院摄像头录到的画面。 这样的事情,不仅不能找陈家帮忙,还得要捂得严严实实的。 母女俩像站在悬崖边,孤立无援。 林意哭的恶心,伸着脖子不顾形象地往地上吐,麻木僵硬良久的李雨有了反应,过去给林意拍背,安慰道:“这一次我不会失手了。” 连带着陈政泽一起除掉。 林意抱着李雨,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哽咽道:“李雨,你知道站在三楼看一楼那些人,虚伪地舔别人是什么感觉吗?恶心,就像刚刚那样,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我不想。” “我不想再像小时候一样,像一条人人都能欺负的狗一样,东躲西藏地苟活着。” 李雨垂着眼,沉默地擦去林意眼角的泪,低声:“你知道那种感觉不好受,为什么还要让我过这样的生活,是因为看到有人过这样的生活,心里的落差感才不会那么强,会好受些对吗?” 林意表情错愕。 李雨想到了以前自由的日子,虽然时常犯浑,但从不会触碰法律那条高压线,父亲那些肮脏的做法,他从看不上眼,也不想成为那些人,但因为让自己一眼沦陷的林意,他现在比父亲更肮脏,身上的疤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在胡说什么?”林意心虚,她怕李雨离她远去,眼下没有人能像李雨一样毫无保留地为她卖命,临时找人,要花钱,且相当于给别人留下了敲诈她的证据。 李雨罕见地叹口气,把人扶起来,“没什么,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折磨自己,我们的关系就不会变。” “我会给你钱的,很多很多钱。”林意承诺。 李雨把她扶坐在沙发上,拿座机第九次让工作人员送餐,倒杯水递给林意,弯腰捡起被林意扔了的衬衫,默默地整理着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意没见过这样沉默的李雨,有些害怕,抖着声音喊他名字。 李雨正收拾碎酒瓶,一分神,指腹被锋利的碎片划破,鲜血和地上的红酒融为一体,他说:“我要的从来都不是钱。” 第52章 第52章 查她 藏市又下了场雪,童夏早上睁眼,透过窗帘缝往外看,白茫茫一片,她看了看手机时间,快八点了,凌晨五点睡的,睡了不到三小时,一点感觉不到困意,整个人处于亢奋和颓丧之间,极度焦躁,不安。 一旁的陈政泽还在睡着,他侧躺着,面向她,牵她手,安安静静的,在昏暗光线的衬托下,人比平日里柔和,看着更易接近。 童夏不敢乱动,垂着眼皮看他,低落的心情逐渐变的平静,她在想,陈政泽会用多久来忘记和她的这段荒唐往事呢。 对于她而言,刻苦铭心。 良久,陈政泽半掀眼皮,模糊地看她一眼,又合上眼,让困意继续发酵,他说:“再睡会儿。” 童夏挪动身子,往他那边凑了凑,怕扰了他的困意,声音压的很低,“陈政泽,你觉着幸福是什么?” 略显突兀的话题。 陈政泽拥她入怀,想都没想,直截了当:“你在我怀里安安稳稳入睡。” 童夏心脏重重地跳了下,像是窒息濒临死亡的知更鸟忽地得到了氧气,脉搏开始跳动,好几秒后,她笑笑,“你在给我说情话吗?” “嗯,你也给老子说一句。” 童夏很温柔地亲他眼皮,在这无人打扰、极度安全的环境中,她直面自己内心,“陈政泽,我爱你。” 陈政泽缓缓睁眼,因为困意,他双眼皮褶皱有些重,配上眼底的笑意,像个魅惑人的妖孽,被窝里牵她的那只手,放开她,往上,捏了捏她脸,“什么?” 明明听到了。 童夏被他坦荡带着点坏的眼神看的不好意思,刚刚的勇气丢了大半,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没什么,你再睡会儿吧,外面下雪了,不太能出去玩。” 陈政泽温热的指尖轻轻撩拨着她的侧腰,眼神逐渐清明,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闷,“等我睡着,再偷偷说爱我?” 他说‘爱’这个字眼时,好似有股微弱的电流从童夏身上经过,她浑身上下酥麻了下,小声嘀咕,像说悄悄话似的,“你不都听到了吗?” 模样可爱极了,陈政泽像被盛夏里的太阳照耀的冰块,融化,沸腾。 他一下一下地捏她腰间的皮肉,“童夏夏,有你这样的吗,表个白还偷偷藏藏的。” “我又不是你三。” 话题被他越说越扯。 童夏吸了口气,给自己鼓劲儿,第一次,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表白,“我刚刚说,我很爱你。” “错了,比刚刚多了个字。”他不依不饶。 “陈政泽,我爱你。”她脸变红了。 陈政泽愉悦地笑笑,被子因为他笑的动作微微起伏着,扬着尾音,语气中充满傲劲儿“嗯,准你爱我,无限期。” 童夏忽然发现,这人情话张嘴就来,还句句说道人心坎上。 正是他这种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字斟句酌情话,让童夏在后来那几年狼狈讨生活的日子里,一次又一次振奋,勇敢地抛开溃烂的内里,滋养灵魂,生出新的血肉。 两人平躺着,打算再睡一会儿。 很久之后,陈政泽感慨道:“童夏夏,好想和你扯证啊,想和你有个家。” 紧闭双眼的童夏,睫毛轻轻颤动,不易察觉的小泪珠在眼角打转转。 她说:“我们在谈恋爱。” 可在陈政泽这里,这辈子就她了,恋爱,求婚,扯证,都是为了让她感觉到安心,她本来就孤苦无依,他总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去欺负她,别人会说她闲话的。 “睡吧。” 童夏睡不着,她感觉体内有一腔火在熊熊燃烧着,是那天篝火晚会上,见证她主动亲他的那团火,烧的她寝食难安。 她只动了一下,陈政泽欺身压过来,声音不知何时哑成那样,像是宿醉许久,他说:“一块动。” “……” 他确实说到做到,带着她一块动了,动作羞耻的童夏脸红了又红,她呻吟着,断断续续地发问:“陈政泽,你没谈过恋爱,怎么会这么多。” 陈政泽嗤笑,手揽在她胸前,半跪着从后深入,“男生的必修课。” 童夏失控,陈政泽故意控着劲儿,不让她往下倒,光滑的后背和他胸膛贴在一起时,陈政泽觉着以往所有的感觉都弱爆了,爽的感觉在这一刻炸了他全身,他眉头紧皱时,会微微仰头,脖颈粗灰凸起的血管随着他的动作拉伸着,额头到脖颈那一路的红,逐渐加深。 他恶劣地问:“童夏夏老师,给打个分呗。” 童夏低头咬他的手臂,膝盖被被单磨红,眼底红且茫然。 他继续犯浑,“哦对,还没批阅完试卷。” 童夏故意刺激他,“没见过标准答案。” 身后的人动作停了几秒,他重重地喘了口粗气,被气笑,“行,那你现在好好感受下满分答案。” “……” 临出发前,颜辞给童夏买的品牌睡服,全被陈政泽摧残了。 童夏要到极限时,她喊了声陈政泽,说:“满分。” 他丝毫没停下的意思,把她抱上来,“那帮我巩固练习下。” 过了中午饭点。 童夏被折腾的腰酸背疼,半躺在床上,眼神涣散,陈政泽体力惊人,怪不得能通宵打篮球。 “喝点。”陈政泽把水递给她。 童夏不好意思伸手接,扯了扯被子,“你能不能帮我拿下书包?” 陈政泽把她书包拿过来,拉开,问她:“要什么?” “睡衣。” 陈政泽拿睡衣时,看见了透明封装袋里碎掉的玉坠,等童夏换好睡衣从被窝里挪出来时,陈政泽拿出透明封装袋,问她:“这什么?” 童夏眼神瞬间流露出哀伤,摸着透明封装袋淡淡回:“我妈妈留给我的。” “谁弄的?”陈政泽知道童夏的性子,她不可能碎了这么珍贵的东西。 “一个很讨厌的人。” “谁?” 童夏叹了口气。 陈政泽下颌线紧绷了下,又不说,还是在刚睡完的前提下,刚刚的爽劲儿忽地下去了一半,“童夏,你能不能让我再窝囊点?” “连女朋友都护不住?” 童夏伸手去牵他手,看着他,不知如何开口,好一会儿,她说:“很早的事了,不想再回忆那些不开心了。” “找人帮你修?”陈政泽看着碎掉的玉坠,心里盘算着他认识的人中谁认识古董修复师。 童夏是想修的,眼里浮现一层光,但下一秒,她想到了陈老爷子,于是选择放弃,“我不想修了。” “为什么?” “不想让别人碰。” “行吧。”陈政泽把封装袋装回书包,“想修了,给我说,我让老爷子给你找个顶级修复师。” “嗯。” 陈政泽趴在童夏身上,闭眼休息。 童夏葱白的指尖穿过他的头发,他发质很好,头发茂盛,软软的。 视线再往前,体恤好灰色棉质睡裤的连接处,露出一小截腰部,那上面,有抓痕…… 童夏不好意思,但想想那时候的激烈画面,又觉着情有可原。 “录取结果要出了。”陈政泽懒洋洋的。 “你肯定能选到化学专业。” “你也能,童建筑师。” 童夏第一志愿专业选的都是建筑专业。 “有打算修第二专业吗?”陈政泽问。 童夏想了想,“有,金融学,或者心理学。” “金融学。”陈政泽说。 童夏眨了眨眼,问:“为什么不选心理学?” 陈政泽拿起床头戒指,套在童夏无名指上,扯着嘴角来了句:“你有什么心理问题我不能给你解决。” 童夏看了眼窗外,藏市这几天的天气果然如官方发布的那样,雪来的很早,像是迫不及待,白的景色有些刺眼。 “我饿了。”童夏想换个空间,这有些呼吸不了。 “能走路吗?”陈政泽笑的有些痞。 “能。”童夏有些不满。 陈政泽不怕冻似的,体恤外面套了件羽绒服,打算穿这样出门,因为身体酸痛,童夏换衣服的动作有些慢,陈政泽斜靠着墙等她收拾,给微信某个好友发了条消息:【帮忙查一下这个女孩的社会关系】 童夏换好衣服过来。 陈政泽收了手机,抬手把羽绒服的帽子给她带上,吊儿郎当地问:“吃点什么,童夏夏老师。” 意有所指。 童夏假装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忍着羞意,“都行。” “附近有家耗牛火锅不错,尝尝?” “好。”童夏乖巧地点头。 火锅店爆满,当地的居民,还有来玩的游客,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在大雪天吃一顿暖烘烘的火锅。 陈政泽眼尖,一眼看到了最里面吃东西的贺淮新和颜辞,他牵着童夏过去坐。 排了近一个小时队的颜辞无奈摇摇头,“命好的人真让人嫉妒!” 陈政泽扬扬眉:“去和贺淮新坐。” 颜辞表面不情愿,心里乐开花,“行吧,谁让我乐于助人。” 童夏笑笑:“谢谢颜辞。” 颜辞皱皱眉,“夏夏,你嗓子怎么这么哑?” 陈政泽瞥一眼童夏,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点菜。 童夏咳一声,“这边天气有点干。” 颜辞倒了杯温水递给童夏,“赶紧喝点水润润嗓子。” 童夏低头喝水。 火锅鲜美,大家慢悠悠地吃着,下午三点,有人抱着吉他坐在角落里唱民谣,悠扬的调子里带着淡淡的忧伤。 颜辞说:“明天就没雪了,咱们去哪玩?” 陈政泽和贺淮新对这话题没有太多想法。 童夏看没人开口说话,放下筷子,抬头望着颜辞,以往都是配合他们行程的她,头次说了个自己想去的地儿,“想去挂经幡。” 颜辞抓着贺淮新的手腕,举起他的手,轻音清脆,“我们俩同意!” 陈政泽:“同意。” 颜辞冲陈政泽撇撇嘴,“你敢不同意,就等着被甩吧!” 第53章 第53章 面具下的真相 地上的雪很厚,踩下去,会发出一阵咯吱响,童夏在音调高低不一的咯吱声中,坚定不移地往纳金山垭口走,道路两旁有蹲点的小摊贩,见人便简约地问一句:“挂经幡吗?” 五颜六色的彩色经幡,随风轻轻舞动着,阴雨天,也熠熠生辉着。 海拔过高,童夏每走一段路,都要停下来吸氧。 陈政泽帮她拿着经幡,瞥了眼上面看不懂的经文,勾唇道:“这么着急干嘛?有的是时间。” 童夏盯着他的眉眼,认真道:“当地人说,经幡每随风飘动一次,就相当于吟诵了一遍经文,我想早点挂好。” 陈政泽不屑地轻嗤,随手接走童夏手里的氧气瓶,“理科状元,这你也信?” “我想让你相信。”童夏说。 无论从动作还是态度来看,她都是个极其虔诚的信徒。 在这路遥马急的人间,有人带着十二分的虔诚,挂经幡,为你祈福。 大雪覆盖了路面,童夏抱着经幡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着往前走,还要避开脚底下别人挂上去的经幡,寒冽的风似锋利的刀片,把人脸刮的生疼,童夏双脚冷的发麻,鼻尖通红,手指也有些不灵活了。 风大,特别考验人体力,童夏抱着经幡拼尽全力往上爬,陈政泽在她后面一截,拽着经幡,以防经幡被风刮的乱了方向。 陈政泽不理解童夏为何对挂经幡这么执着,在他的认知里,挂经幡这行为和上香等行为本质一样,都是寻求个心理安慰,既然这样,不如直接去寺庙里上香,何必在这里自找苦吃,尤其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 童夏站在半山腰,冲陈政泽挥手臂,示意他可以往前再走一截。 陈政泽立即给她打了个电话,“别挥手,本来就缺氧,再晕倒了。” “好,你可以往前走了。” 陈政泽挂电话时,看到微信有新消息进来,是大林的,他把童夏的社会关系发过来了,天气太冷,陈政泽没那闲心在这看消息,按灭了手机屏幕,往前走了些。 历经两个小时,童夏手脚并用,把200米的经幡系在了纳金山垭口,经幡融入纳金山垭口随风起伏的那刻,童夏哭了。 天空,祥云,太阳,江河,大地,以及生生不息的世间,请永远保佑他占上风。 愿他有健康的体魄,滚烫的灵魂。 “陈政泽,我挂完了。”童夏声音清脆,清澈的眼睛比周围的风景还要干净,里面倒映着陈政泽的模样。 “看到了。”陈政泽说,“你这许的什么愿啊,我挂都不肯,非要自己亲手挂。” 陈政泽摸她的手,没一点儿温度,冰块似的,他拉开拉链,放怀里暖着。 “等春暖花开的时候,这条经幡会更美。”童夏眼睛亮亮的,仿佛置身于春天。 “经幡的五种颜色,喜欢哪个?”陈政泽漫不经心地问她。 “红色。”童夏答。 陈政泽淡淡地嗯了声,等把她的手暖热,他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只标记笔,牵着童夏走到她们挂的那条经幡前,把笔递给她,握着她的手,凑在她耳边问:“想许个什么愿?” 童夏低声回:“我许过了。” “真的?”陈政泽觉着这小姑娘在撒谎。 “真的。” “那帮我写个愿望。” 陈政泽一手拖着经幡,一手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在红色经幡上写字——童夏,永远爱陈政泽。 极其幼稚的话,他却写的认真。 陈政泽想了想,如果非要许个愿望的话,就这个。 童夏后背贴着陈政泽的胸膛,感受他呼出来的热气,看他放下经幡,盖上笔帽,听他混不吝的话:“自己挂的经幡,自己写的承诺,佛都看着呢,可不许耍赖。” “务必务必爱陈政泽爱的要死。” 漫天大雪和肆意的风,把陈政泽的脆弱面展现在童夏面前,她在一点一点的碎掉,脸色苍白的像透明的纸张。 陈政泽真的很宠女朋友,她何其有幸,陪他走了这么一段路。 童夏转身,抱住陈政泽。 陈政泽吸了下鼻子,靠,可能是风太大了,眼睛想流泪。 远处的颜辞一边对着陈政泽童夏拍照,一边默默地流眼泪,正是感觉到了这浓烈的幸福,她才知道,通往贺淮新的路,有多么难。 贺淮新看着颜辞心如刀割,在风中凌乱了数次后,他走过来,和颜辞坦露心里的想法,“颜辞——” 颜辞打断他的话,用袖口擦泪,“我现在不想说话。” “我说,你听。”贺淮新说。 颜辞看着贺淮新代表着某些意义的坚定眼神,心凉了半截,她故意耍小性子,“起开,我不想听!” 贺淮新没有任何迟疑,也没任何铺垫,平白直入,“过几天我回朝市,准备去部队。” 说完,他扭头走了。 颜辞手机飞出去,精准地砸在贺淮新后背上,手机顺着他的衣服滑落在雪里,颜辞刹那间哽咽,“贺淮新,你混蛋!” 贺淮新整个人都紧绷着,忍着不回头,语气故作不正经,“啊,所以以后交朋友擦亮眼睛,别再碰上我这样的混蛋了。” 颜辞迅速地擦干眼泪,努力咽嗓子,倔强道:“才不会,你这样的混蛋全世界只有一个!” 贺淮新:“那恭喜颜辞公主喽。” 颜辞定在原地,贺淮新往前走,呜咽的风穿在他们中间,消了两人发痛的哽咽声。 童夏过来抱住颜辞,颜辞身体抖的厉害,她放下伪装,痛哭,“明明经幡刚挂完,他就不能晚点说吗?” 晚点说,就能避免伤害了吗?童夏睫毛颤动了下,嗓子眼里有冰霜经过。 “我特别特别难过,夏夏。”颜辞哽咽。 童夏轻拍她背,给她顺气,“哪天他想通了就回来了。” “我了解他,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会的,和一个人长期在一起的心态,与和一个人长期分离的心态,是不一样的。”童夏说,“可能他和你分开一段时间,会忽然明白你才是最重要的,就回来了。” “真的吗?”颜辞期待地问。 “真的。”童夏语气坚定。 纳金山垭口,陷入麻木和僵硬的,还有陈政泽。 两分钟前,他点开了微信消息。 【泽哥,查到了,你看看,感觉这女孩接近你的目的没那么单纯。】 往下,是一个几十兆内存的文档。 陈政泽这辈子都没那么怂过,他触着屏幕的指尖蜷缩了下,垂着眼,看着文档出神,这文档,似是雷区,只要他点开,就会被炸的粉身碎骨。 他视线渐渐模糊,脑海里回放着他们做。爱的场景,眼神,声音,动作,他一遍遍地回想着,竟然没找到一丝一毫的虚伪成分,他还想到了,他们第一次时,床单上的血渍。 越是这样,陈政泽越不敢点开那文档,能让童夏这样干净的女孩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秘密,所承载的爆发力该有多大体量呢。 他再一次恐惧暑假。 小升初暑假,疼爱他的奶奶因癌症去世,初升高暑假,母亲和未出生的妹妹被人从楼上扔下来。 现在,虽然站在雪地里,但确确实实是暑假,是迎风流泪的盛夏,蝉鸣最盛最热烈的盛夏。 又要有人离开了吗,陈政泽重重地滚动了下喉结,双手自然下垂,出神地看着某条经幡,站姿和刚刚一样,人却比刚刚矮,像是最硬的骨头碎掉了。 童夏回头时,看到的,是一个失神落魄、被寒风摧残许久的陈政泽。 她小跑过去,拉上刚刚他给她暖手拉开的拉链,低声责怪:“你怎么不拉拉链,这么冷,冻感冒了怎么办?” 陈政泽按着童夏的肩旁,视线聚焦起来,落在童夏眸子里。 他力道有些大,隔着厚厚的羽绒服,童夏还是感觉到了痛意,她微微皱了下眉头。 他微动嘴角,却不知道要问什么,也明知问不出。 童夏感觉他的状态很差,以为他缺氧,关怀道:“你脸色很差,是不是缺氧了?我去给你拿氧气瓶。” 因为他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道,她动不了身,她抬头,和他视线相对,观察着他的反应,内心隐隐不安。 等风把陈政泽手上的温度彻底带走后,他平静地开口:“童夏。” 童夏愣了两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他平日的一身狂劲儿全部消失了,深邃狭长的眸子里,空洞洞的,像是铺了一层冰渣,她内心一震,伸手去够他握手机的手。 童夏的手很冰。 与此同时,童夏扯上去的那条经幡,被风挂的呜呜作响,上面刚落笔的字,墨水已经干透,清晰可见。 陈政泽胸口明显起伏了下,他吐了口气,侧头看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松开她,淡淡道:“先回去吧,这冷。” 童夏跟着他往下走。 陈政泽的脸阴沉的可怕,他第一次有了矛盾这种属性。 这些日子,他一直给她好脸色,没羞没臊地和她厮混,以至于,童夏忘记了他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默默地跟在后面,看着他淡漠的背影往回走。 和出发时的场景迥然不同,四个人,像是分崩离析的地图,各自走在各自的区域内,谁也不愿主动去和对方的区域相交。 两个男生坐在前面,童夏和颜辞各自倚靠着一边的车窗,所有人都心事重重。 车内的氛围极其低压,童夏不得不明显地大口呼气吸气,才能防止缺氧。 晚上,童夏陪颜辞在她房间吃饭,颜辞的状态很差,童夏不放心,决定和她一块睡。 她回陈政泽房间拿睡衣时,陈政泽正靠着窗边抽烟,手边的烟灰缸,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烟头,尽管开着窗,房间里的烟味依旧浓厚。 童夏被呛的咳了声,陈政泽回头看她,按灭烟。 她过去扯扯他衣角,轻声问:“你不开心吗?” “有点。”他坦诚道。 “那我抱你下?”童夏嘴角弯起来,好看的眉眼依旧给人人畜无害的错觉。 她没管陈政泽答不答应,直接去抱他,抱了两分钟,她松开他,“我今晚和颜辞睡,你少抽点烟,早点休息。” “嗯。”陈政泽声音很淡。 凌晨三点,咖啡哼唧了几声又睡去。 陈政泽坐在椅子里,弓着背,低垂着头,两根手指捏着手机一角,转来转去,神色沉沉,他在思考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屏幕被消息点亮,他疲惫不堪又冷淡的眉眼赫然清晰起来,陈政泽有了动作,他解锁手机,目标明确地点进和大林的微信聊天框,点开他上午发来的那份文档。 原本只是想走个过场,一目十行匆匆浏览下那文档就算了。 但视线独独锁住那几行字: 13岁-至今,进入重组家庭,父亲童海川,继母林欣,继姐林意。 第54章 第54章 在这和你说再见 四人乘飞机回去的,没了来时的喜悦,硬是挤在一辆车里,闷声开车晃回去,挺憋屈的。 童夏自己定的机票,经济舱,颜辞陪她一块坐经济舱。 咖啡被颜母派人接回去了,颜母喜欢狗狗,从颜辞的视频电话中见到咖啡好多次,想接咖啡去朝市玩几天。 机场人很多,童夏和颜辞吃力地拖着快要爆炸的行李箱,在离陈政泽和贺淮新最远的队伍中排队托运行李。 颜辞鸭舌帽带的低低的,脸被遮了大半,垂着头,目光定在自己的鞋面上,一声不吭。 这几天陈政泽也是低气压,童夏主动给他讲了几次话,他爱答不理的,她知趣地不再去惹他,此刻她抬头看,陈政泽一手握着行李拉杆,低着头,散漫地划手机,外套大敞开,露出里面的体恤,锁骨上方一小块咬痕隐隐约约,意勾人对此浮想联翩,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时不时地跟着队伍往前挪一点。 童夏看的入迷。 两分钟后,有女孩找他搭讪,意料之中的事。 那女孩长的漂亮,淡妆,大衣长裙长靴,冷清秋气质,她站在陈政泽面前,嘴角缓缓动着,陈政泽这次对待搭讪他的人态度不同以往,童夏看到,他先是缓缓抬头看那女孩一眼,然后勾唇浪荡地笑笑,之后便是吊儿郎当地和那女孩聊天,许是聊到开心的话题,那女孩笑了好多次。 颜辞想问童夏回去住哪,回头才发现她离自己老远,正怔怔地看着某处,颜辞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见陈政泽正和一女孩谈笑风生,她也怔住,人有些恍惚,远处好像是陈政泽又好像不是陈政泽。 童夏移开视线,心脏被针穿了下。 她往前走,挽着颜辞胳膊和她并肩,不再往左侧看。 颜辞摸了摸童夏的脸,哑着嗓子问:“你和陈政泽吵架了?” 童夏轻轻吸了下泛酸的鼻子,“没有。” 颜辞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她觉着,这场旅行太他妈扯淡了!就感觉是去找个地看清自己的内心似的,旅行结束,梦灭了。 陈政泽余光一直注视着童夏,见她到了托运柜台,脸立即冷下来了。 展新月笑笑,拍拍陈政泽的肩膀,“看样子女朋友并不吃醋哦。” 陈政泽扯了扯嘴角,淡声提醒:“你航班马上起飞了。” 展新月抬头拍拍陈政泽的肩旁,“加油哦,弟弟!” 飞机上,童夏失神地望着外面,太阳给厚厚的云层镀了一层耀眼的渐变色,很美,她却心烦意乱,无心欣赏。 空姐过来送餐,童夏问是不是弄错了,刚刚问过颜辞了,她说不饿,童夏也没胃口,就没点餐,现在也不是统一送餐的时间点。 空姐说点餐人是陈政泽。 烤面包,煎牛排,培根卷芦笋,乌参汤,橙汁,很丰盛的早餐,摆满了两张小桌子。 颜辞掀起眼罩看一眼,叹口气,哀怨道:“我决定收回刚刚的话” “什么?” “你和陈政泽吵架了。” 童夏心情低落,不想多说什么,撕开湿纸巾递给颜辞,自己闷头喝果汁。 飞机落地,从机舱往外走,酷暑的闷热迎面铺来,童夏把羽绒服塞进书包里,书包被撑的圆圆的,挂在她纤细的小身板上,看着非常超重。 陈政泽走过来,不算温柔地扯下童夏的书包,顺手拖走她的行李箱,童夏两手空空地跟在她身后。 颜辞和贺淮新一起回朝市了。 上了出租车,童夏小心翼翼地问陈政泽:“你怎么不和他们一块回朝市?” “我回朝市,你有地儿住?”陈政泽语气寡淡。 童夏语塞,她确实没家了,但很快,她就调整好情绪,眨眨眼,温和道:“我有朋友在庆市,我可以住她那里。” 陈政泽冷淡地嗯了声,再无其他言语,童夏弄不清嗯字里的意思,迟疑片刻,保持沉默。 北平花园16号,依旧绿意盎然,百花盛开。 别墅内一尘不染,看不出主任离家许久的痕迹。 诺大的空间内,少女和少年双双沉默着,海浪拍打的声音清晰可见。 在藏市没休息好,童夏口腔里起了个泡泡,她站在阳台上,舌尖来回抵弄着溃疡,无声地和陈政泽较劲儿。 良久,陈政泽暗灭手里积聚一截灰的烟,趿拉着拖鞋走过来,从后面抱住童夏。 童夏没什么太大的反应,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下。 陈政泽呼了口气后开口:“难受吗?” “还好。”童夏回。 他冲她脖颈处咬了口,少女皮肤白嫩,他没用力,就轻而易举地在上面留下了隐隐泛红的齿印。 童夏疼的微微皱了下眉头。 陈政泽盯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待眼睛被刺的酸痛才收回视线,他咬了咬后槽牙,低声开口:“给我服个软。” 随着唰的一声,窗帘被拉严实,面前的光线暗了些。 “用我报复林意。”他言简意赅地提醒。 童夏浑身僵硬,身体的温度刹那间降低。 “查了你,想收拾下之前欺负你的人。” “如果我不愿意呢?”童夏平静地问。 两道挨着的心跳声,都明显地变重,一下一下地跳着,僵持着。 陈政泽记忆定位到了某个商场门口,他和林意出来瞎逛,隔着一条街,童夏坐在椅子上抽烟,一帧一帧的慢动作,全都是冲着他的。 而童夏,想到了她和陈政泽还不算熟络的时,那天两人就站在这个地方,话题料聊到两人的家庭,童夏突兀地问他,如果有人伤害陈老爷子怎么办,他说活刮了,没任何犹豫。 贴着后背的那道心跳停了数秒,陈政泽有些慌,他也不知道童夏不愿意向他服软怎么办,可就在这时,怀里的人有了动作。 童夏转身,抬手,勾着陈政泽的脖子,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直白的真诚,“陈政泽,对不起。” 少女浓黑的睫毛一颤,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她没想哭的,可突然泪失禁,眼泪止不住。 冷了一路的陈政泽,所有的不爽在这一刻悉数褪去,心疼,见不得她这么委屈。 他抬手给她擦眼泪,笑的无奈,嗓音却极尽温柔,“你怎么还委屈上了。” “对不起”童夏哽咽着断断续续地重复,“对不起,我真的别无选择。” 陈政泽以为他说的是用他报复林意这事儿,他不想因为这点屁事让她哭,低笑着说:“以后对我好点就行了。” “……” 陈政泽咬了咬牙,额头凸起的青筋因为他突然的用力似要要爆裂开,他手抵在她腰部,把人拖起来,用了狠劲儿,“会这样。” “弄死你。” 他一字一顿,语气里带着狠厉,通红又冰冷的眼神让人忌惮恐惧。 童夏视线从陈政泽尖锐的喉结一路往下,最后定在他整齐的腹肌上,上面沾了汗水,不知是不是被欲望冲昏了头脑,她觉着这惩罚有点好。 下意识地,她抬手,葱白的指尖在他硬实的腹肌上游走着勾勒着,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过,她快要被这旖旎的风光撕碎。 “……” 结束后,已经傍晚了,童夏洗完澡,开始收拾书包,她不想住这里,她需要一个没有陈政泽的空间,以让自己保持冷静,来完成那些不为人知的报复。 陈政泽穿了件立领衬衫,站在灯光下,皮肤接近惨白,吊儿郎当地一下一下地拋着手机,手臂线条极其流畅。 等童夏拉上书包,陈政泽抛给童夏一把钥匙,“大门上的。” 童夏咬了下嘴唇,默了片刻,把钥匙放在一旁的茶几上,“不用,我回来也是你在的时候,你不在这我不会来的。” “拿着,以防万一。”陈政泽口吻不容拒绝。 童夏把那把折射着冷光的钥匙装进书包里,跟着陈政泽去录开锁指纹,等做完一切后,童夏站在院子里,漫扫了一圈。 陈政泽懒洋洋地笑,“你这表情,弄的跟生死离别一样。” 童夏故作轻松地笑笑,眉眼弯起好看的弧度,笑的小虎牙都露出来,“那,陈政泽,再见啦。” 陈政泽弹她脑门,“再什么见,一周后老爷子生日,我去接你。” “好。”童夏点头,“你少抽点烟,不要熬夜,好好睡觉,好好吃饭。” 陈政泽笑的眼底发光,语气十分轻松,“知道了,女朋友。” 到门口,陈政泽恶劣地拽着她马尾,叮嘱了句:“我晚上飞朝市,老爷子这两天身体不大舒服,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童夏伸手去够马尾,“陈政泽,这次真的再见了。” 转身的下一秒,童夏红了眼角。 她坐公交车走的,目的地是咖啡馆。 王医生在那里有一会儿了,童夏坐过去后,他把事先准备好的档案袋带推到童夏面前,笑着说,“我没想到钱你能凑这么快。” 童夏不吭声,静静地拆开档案袋,拿出里面一沓子资料,一页一页翻看着,是安锦的用药记录,手术记录,病情恶化记录。 “按照安锦的手术记录,不应该用那些药的,最后一页是尸检记录,你看看。” 童夏听不到任何声音,她按照自己的节奏,一行一页的看着。 王医生看着对面镇静的不像十八岁的女孩,笑容凝固了几分,端起冰咖啡抿了口,之后他继续说:“档案袋里的u盘,有所有林欣童海川在医院的视频。” 他看着窗外,浮现的记忆自动在眼前生成画面,掩盖窗外的风景,他口吻有些许的沉重,“姑娘,好好用这些证据吧。” 第55章 第55章 我想多看看你 从北平花园出来,童夏按部就班地上了以往乘坐的182路公交车,公交车窗户拉的严严实实的,依旧隔绝不了喧闹的蝉鸣声。 在这空荡荡的城市转了许久后,她找了一家酒店,打算先在酒店住几天,办理入住支付房费时,童夏才发现陈政泽发的消息。 三笔转账,一共六万元。 他说,让她和朋友好好玩。 激活完房卡的老板娘,见小姑娘盯着手机出神,也不支付费用,便犯了职业病,以为又是附近的小年轻背着家长来开房,钱不够,不由得往童夏手机屏幕上瞅了几眼,老板娘看到满屏的转账提示,眼睛突然放亮,“姑娘,你男朋友蛮大方的嘛。” 女人的八卦基因瞬间被唤醒,老板娘靠在收银台上,用房卡轻轻敲击着台面,“哎哟,现在的小孩子都精得很哟,来我这开房的情侣,aa的不在少数的呀,这么大方的男朋友,阿姨真是第一次见,他家境应该蛮好的吧,你长这么漂亮,就应该找个帅气多金的男朋友,青春多珍贵的呀。” 童夏返回页面,扫码支付房费,淡笑了下,“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男朋友啊?” “备注的是男朋友啊。”老板娘把房卡递给童夏。 童夏点开和陈政泽的聊天页面,备注确实是男朋友,不是czz,她想了想,是之前喝醉酒陈政泽逼着她干的,童夏往房间那边走,把备注改回了czz。 然后给陈政泽发了条消息:【不用给我转钱,我有。】 她把红包挨个退回。 半分钟后,一道系统的转账声从手机内传来。 手机屏幕上方,提示支付宝收到一笔转账,童夏点进去,果然是陈政泽的。 她又给陈政泽发消息:【怎么又转了?我真不用钱。】 czz:【是你支付宝就行。】 几秒后,童夏手机收到转账的提示声响个不停。 陈政泽转了十几笔钱,直接刷屏了两人的支付宝聊天屏幕。 他问:【听收钱声爽不爽?】 童夏不知道爽不爽,只感觉到脚步变的沉重,胃部忽然滚凉气。 没得到童夏的回复,陈政泽又转钱。 哗啦啦的到账声音,在静静的走廊上格外刺耳。 童夏回他:【爽。】 czz:【再让你爽一会。】 他继续转钱,转爽了后,他问:【到你朋友那了?】 童夏把房卡贴到门锁上,门锁滴滴响了两声,她打开房门进去,抵在门板上,身体支撑不住,无力地往下滑。 童夏:【嗯。】 童夏:【我没有要花钱的。】 czz:【放你那。】 czz:【夫妻共同财产。】 童夏心像是被剪碎,两行清泪顺着眼角留下来,他宁愿陈政泽像陈家人那样心狠手辣,疑神疑鬼,而不是像这样,一再地为自己放下身段。 陈老爷子生日前,童夏都住在酒店躲避世界,她反复地看着从王医生那里买来的资料,躺在双上,把空调开到最低,闭眼感受着安锦受到的折磨,被迫手术,被迫服用精神药物,被迫失去眼角膜,还有被推进火炉的感受…… 手机铃声将童夏从窒息感中拉出来。 王医生说:“还好吗?” 童夏没回答,大口呼吸着。 “那些证据放在你那里,就是个炸药,趁它自己炸开之前,尽快用掉。” “我一周后出国,如果你有需要,我帮你申请国外学校,免费。” “你搞了陈家,在国内混不下去的,你还年轻。” “不用了,我和你只是交易关系,仅此而已。”童夏挂断电话,看了看日期,后天就是陈老爷子生日了。 好快,她从来没想过,这场报复会实施的这么快,她之前觉着至少得等她羽翼丰满经济独立后才能进行。 几天没怎么吃饭了,低血糖严重,童夏洗澡时,险些晕倒,她裹着浴巾,蹲在床尾,抱着水杯喝水,等苍白的脸上恢复血色。 能站起来后,童夏换上衣服,出门买后天要穿的衣服。 街道两旁有很多小服装店,童夏没怎么挑选,在最近的服装店,买了条黑色裙子,根据老板推荐的尺码买的,连试都没试。 从服装店出来,没走几步,收到陈政泽的视频电话。 童夏接起时,看到的是陈政泽侧面,下巴微微抬起,他正伸手够什么东西,这个视角很帅,很迷人。 两人成为微信好友后,这是第一次打视频电话。 他低头看着屏幕,笑了笑。 童夏也笑。 他坐下来,用纸巾擦耳朵里的水,可能是刚洗完澡,他头发湿漉漉的,全都拢在后面,露出额头 “在外面?”他问。 “嗯。”童夏回。 陈政泽打了个哈欠,童夏知道,他这两天应该很疲惫,因为他眼底的乌青很重,但她实在说不出来关心陈老爷子病情类似的话。 “怎么这么蔫?”他声音懒洋洋的,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没骨头似地的靠着椅子,两手架在椅背后面。 童夏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冲着镜头莞尔一笑,“走路有点多。” “怎么不打车?钱不够用?我再给你转点。”他手臂往镜头前伸。 “陈政泽!”童夏心跳随着这一声亢奋地喊叫,猛地跳动了下,她慢慢放低声音,“你再给我转钱我生气了。” 陈政泽到底没转钱,笑的浪荡,慢悠悠地拧着饮料,吊儿郎当地说:“来,生个气让爷看看。” 童夏不知道自己要对他发什么火,只能皱着眉看镜头,模样有些可爱。 陈政泽随手截图,还装腔作势地威胁她:“不发火,我可转钱了啊。” “陈政泽,你钱是大风刮来的?”童夏对他随时随地给她转钱的行为哭笑不得。 “差不多。” 陈政泽微微仰头喝冰饮,锋利的喉结上下滑动着,薄眼皮垂下来看着她,人极其慵懒,性感极了。 童夏能想到他薄眼皮上的细细血管的脉络,她摸过。 “童夏夏。”他换了个姿势,手肘架在桌面上,手背抵着额头,离镜头更近一些。 “想我了没。”他问。 这一个答案为想了或没想的问题,让童夏很难回答,从确定关系到现在,两人从未分开这么长时间,她想了,但她不知道,自己是带着怎样的目的想的他。 “你信不信我现在飞过去?”陈政泽拿打火机敲了敲桌面。 “信。” 童夏的酸涩感从眼角一路往上往下游走,太阳穴很痛,五脏六腑也是疼的,她忍着泪意,看着镜头说:“陈政泽,我好累。” 陈政泽神色认真了些。 “我感觉……”童夏哽咽了下,“这么些年,我活的都不像个人。” “没有家,也没有人爱我,在哪里都是累赘。” “我好累。” “如果我只能活到明天就好了。” 陈政泽眉心跳了下,他从未见过这样颓废的童夏,印象中,她一直乐观,坚强的,识时务,对于反抗不了的状况尽量远离和避免,对于能力范围内的恶心事情,她会全力反击,因而和她在一起时,他会刻意隐藏自己的脆弱和黑暗面。 “你他妈说什么呢?你务必给老子活到100岁。”陈政泽有些急了,开始看机票。 “我不愿意,人世间太苦了。”童夏掩面哭泣,第一次,彻彻底底把自己的脆弱面完完全全地展示给他看。 全身上下都疼,尤其肋骨那里。 香樟树上落下来一片树叶,无声地盖在童夏的脚面上。 “遇到什么事情了?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陈政泽声音很低,耐心哄着。 童夏调整好情绪,再次看镜头,红着眼温吞道:“没什么,就是有些伤感,可能生理期要到了吧。” “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 “成,不说是吧,我自己过去找。” “陈政泽,你别来,我定了后天一早的机票,你在你家门口等我可以吗?” “不可以,我去机场接你。” “好。” - 童夏从机场出来,远远看见靠车站着的陈政泽,简约清爽的白t黑裤,被他散漫不羁的个性带偏,衣服也跟着狂起来,嘴角勾着抹浪笑,漆黑的眸子在晨光下折射出细碎善良的光芒。 倚靠的那辆黑色迈巴赫贼惹眼,童夏视线一点点往后放,高架桥,鳞次栉比的大楼以此出现在视野内。 无论是人还是景都挺带劲儿,随手一拍就是大片。 童夏往他这边走,短短两分钟,看见他被人拍了六次。 “早。”童夏说的有些别扭,她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来给他打招呼。 陈政泽抄在兜里的手,伸出来一只,展开,让她抱。 童夏把情绪掩盖的很好,也提醒自己不要想一会儿的事,她伸开双臂,圈着陈政泽的腰,靠近,才发现,他身上有太阳晒过的味道。 “你在这等了很久吗?”童夏忍不住问。 “三个小时。” 童夏诧异,“怎么来这么早?” “怕某人想不开,给航班公司打了电话,说你在这架飞机上,我才忍住没回去。” 陈政泽捏着童夏的下巴,低头吻了她一下,“说吧,那天丧什么呢?” “生理期。” “你再骗我个试试。”陈政泽眼睛里勾起戏虐,“不怕我晚上收拾你?” 童夏耍了个小聪明,弯腰,从他手臂下溜走,跑到副驾驶那边,隔着车和他说,“不怕。” 陈政泽见她又生龙活虎的,内心的担忧稍稍淡了些,冲着童夏点点头,压低声音,“晚上你最好别哭,挺住了。” 车里放的依旧陈奕迅的歌,《陪你度过漫长岁月》。 陈政泽漫不经心地跟着哼唱。 “在举手投降以前,让我再陪你一段。” 他唱到这句时,童夏偏头看窗外,心像是被燃着的烟头点着般的疼。 车里放的都是调子词句偏愉悦的歌,很明显地感觉到,陈政泽今天心情非常不错。 “陪伴你一直到故事说完。” 他唱到这句时,抬手揉了揉童夏的后脑勺。 而童夏,偏头靠着窗,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沉思良久,她输入了一条消息发送了过去,随手按灭手机,抬手揉眉心,闭眼,掩盖自己绝望的眼神。 等陈政泽哼完这首歌,林意和林欣的那些黑料已经可以在网络上搜到了,只等热度上来。 陈政泽关了音乐,恰巧遇到红灯,他从后面拿了条毯子递给童夏,“睡吧,到了叫你。” 童夏接过毯子,手搭在上面,轻轻抚摸着柔软的毛毛,轻声细雨地回:“不想睡,我想多看看你。” 陈政泽有些受宠若惊,笑的眉眼舒展,他伸手牵她,和她十指相扣,吻她手背,“让看,看哪都成。” 陈老爷子的生日宴是在祖宅办的,来的都是陈家人和一些旁系亲戚,还有一些陈老爷子特别交好的友人,童夏到时,气派的庭园旁停了多辆车,大门和正厅的门都是敞开的,可以看见院子里聊天的人群。 陈政泽牵着童夏往正厅走,童夏略显庄严的收腰黑长裙,和这雍容华贵富丽堂皇的环境有些违和,但好在她那张脸干净乖巧,所以这身严肃的装扮也就没有那么不妥,加上陈政泽站在他旁边,没有人敢说些什么。 林欣和林意看到童夏昂首挺胸地往屋内走,吓得脸色苍白,相互看了一眼,像阴沟里的老鼠似的,默契地往角落里走。 童夏脚步加快,几乎是牵着陈政泽往前走的,她拦住林欣林意,表情镇静的像疯子一样,盯着林欣林意看了数秒,平静开口:“阿姨,姐,好久不见。” 第56章 第56章 “你不怕政泽杀了你吗”…… 林欣强维持住表情,冲童夏笑笑,林意眼底被恨意烧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童夏,恨不得拿出手包里的刀子将童夏一刀一刀刮了。 陈政泽没给那母女俩眼神,牵着童夏的手稍稍用了点力,语气格外温柔,“走了,爷爷在等。” “好。”童夏仰着小脸看他,眼底流淌着温柔。 林意的指甲将包包划开一道口子,目光追随者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一些长辈也在往这边看,甚至有些人看一眼陈政泽和童夏后,再笑呵呵地把目光落在林意身上几秒,这样毫不掩饰的嘲讽,林意再熟悉不过。 童夏往前走了几步,缓缓回头,对上林意的视线,她弯唇,回给林意一个温暖却又阴森森的笑容。 一股恐惧在林意心里油然而生,她先挪开视线,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陈政泽察觉到童夏的动作,眼尾敛了敛,淡声:“先给爷爷过完生日。” 他心里门清,他必须处理好童夏和那母子俩的恩怨,他和童夏之间才不会产生隔阂。 林欣对陈老爷子有恩,这些天陈老爷子一直住院,他不好现在直接把这事摊到老爷子面前,就计划着先带童夏见见老爷子,其余的事明天说,反正他永远护着他姑娘。 童夏沉默着把腰板挺的更直,昂首挺胸地往前走,气派的正厅离她越来越近,她甚至听到了寿星硬朗的笑声,这笑声,反复在童夏脑海里回荡着,那股恨意在她五脏废物里横冲直撞,快要将她引爆了。 陈老爷子坐在客厅喝茶,即使上了年纪身体抱恙,也能从动作和神情上窥出几分年轻时的不怒自威的气场和杀伐果断的手段,听到脚步声,老人并没抬头看去,他端起茶杯吹了吹,若无旁人地继续饮茶,能看得出,老爷子位高权重,被人尊敬惯了。 “爷爷,人给你带来了。”陈政泽说。 老爷子缓缓放下茶杯,这才抬头往前看,孙子牵着的,是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身材高挑,眉眼出众,不是他之前预想的浮华场子里的人。 陈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难得慈祥地笑笑,“看到了。” 陈政泽给陈老爷子介绍童夏,“童夏,您未来孙媳妇儿。” 童夏静静地盯着陈老爷子的眼睛,眼珠浑浊却有神,里面藏着让人不敢轻易招惹的气场,令人心生敬畏。 以往的事情让童夏分神,她没有也不愿称呼陈老爷子‘爷爷’,木讷地站在那里,有些失态。 陈政泽偏头看了童夏一下,和陈老爷子说,“她胆子小,有点认生。” 陈老爷子拿起一旁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顺着陈政泽的话说,“嗯,看着确实挺文静的。” 童夏依旧没多大反应,看陈老爷子的目光淡漠了些。 世界高速发展,安锦却没赶上,要是她在,她一定会温柔地描述着享受着眼里的世界。 童夏又想到了那个梦,安锦拄着拐杖,摸索着慢慢地往前走,童夏说让她去看医生,想想办法去医治眼睛,安锦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最后笑着温柔地对她说不用了,她已经习惯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童夏在人少的街上会故意闭上眼睛,慢慢地往前走,碰到很浅的凹坑就会腿软身体往前踉跄,有时候还会摔倒,甚至有时候走在平地上,也像走在坑洼不平的路上,会对一切声音特别敏感,汽车的鸣笛声,狗叫声,忽然间断的聊天声…… 童夏看着客厅里那根拐杖,胡思乱想着。 老人抓了一把巧克力,递给童夏,“小姑娘,尝尝巧克力,你们年轻人爱吃的。” 陈政泽松开童夏的手,捏了捏她的脸,“不用这么害怕,老爷子很久不吃人了,去吧。” 陈老爷子没好气地看了陈政泽一眼,随后又换了副慈祥地面孔看童夏,“政泽就是这样,吊儿郎当地没个正行,正好你以后替爷爷管管他。” 童夏过去接走老人给的巧克力,放在红木桌子一角,淡声:“谢谢。” 陈老爷子冲一旁站着的管家摆摆手,“去拿点小孩们爱喝的饮料。” 管家得了命令,出客厅去拿饮料。 童夏坐在陈老爷子对面,陈政泽坐在童夏旁边,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慢悠悠地扒橘子皮。 陈老爷子瞧着童夏说:“听政泽说你是庆市人?” “嗯。” “庆市好,风景宜人。” “是。” 陈政泽剥完橘子,把一个完整地橘肉放在童夏面前,随即和陈老爷子插诨打科,以此活跃氛围。 包包里的手机振动了下,童夏眼睫颤了颤,迟疑片刻,把手机从包包里拿出来,划开,微信消息说林欣林意这几年仗着陈家在圈子里树敌太多,所以帖子转的很快,头部媒体甚至在没求证的前提下,主动转发了林欣林意的黑料。 热度上来很快,直接霸榜微博前五热搜,评论百万条,原贴被转十万多次,这其中不乏陈家对家的功劳。 一切都在按计划走着。 没一会儿,一中年男人走过来,站在门口喊了声陈政泽。 陈政泽回头看了老吴一眼,嘴角的笑容淡了些,不爽地叹了口气,和陈老爷子说,“麻烦您早点收走您那娱乐公司,我连陪女朋友的空都没了。” “你不管那娱乐公司,你连给女朋友花的钱都没了。”陈老爷子回他。 “我自己有点是转钱法子,我女朋友也好养。”陈政泽起身,揉揉童夏的后脑勺,“无聊了玩玩手机,出去走走,我很快回来。” 童夏乖巧地点点头,“好。” 陈老爷子把果盘往童夏那里推了推,“小姑娘不必拘谨,想吃什么自己拿。” “没什么想吃的。”童夏看着陈老爷子手背上的针眼说。 “和我们政泽谈恋爱很辛苦吧?”老人拧开桌上的药瓶,倒在手心里两粒,喝水服下。 童夏说:“不辛苦。” “他脾气不好,认准的事情没人能劝得住,他从没带女孩回过家,你是头一个。”老人喝完药后身体往后靠了靠,保持舒服的姿态,继续说,“他认准你了。” 童夏不吭声。 陈老爷子以为她是认生,陈政泽这会儿又不在,索性多聊了两句,问她:“你们怎么认识的?” “在庆市便利店,他来换钱,我故意招惹他。” 陈老爷子眉眼间的笑意更浓了,爽朗地笑笑,“是对我们家政泽一见钟情吗?” 童夏摇摇头,语气笃定,“不是,我是想来见你。” 意料之外的答案,陈老爷子看着眼前还有些陌生的女孩,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拿起桌面上的老花镜带上,“见我?” “嗯。” 童夏慢条斯理地拉开包包,拿出里面的照片和u盘,先是把安锦的照片摆在桌子上,平静地和陈老爷子说:“这是我妈妈。” 陈老爷子看着照片上的女人,长相标志,童夏的眉眼和她的很像,但他对照片上的人没一点印象。 童夏并没有让陈老爷子多打量那照片,她兀自地收回安锦的照片,然后把林欣林意的照片摊在桌上,“这是我继母和我继姐。” 闻声,陈老爷子的脸色白了些。 童夏口吻依旧平淡,“你之前不是瞎了吗,需要眼角膜,于是就和林欣把我妈妈的眼角膜拿走了,之后她就看不见了。” 陈老爷子怔住,静止在那里,像是陷入了沉思,胸口剧烈起伏着。 “陈老将军。”童夏一字一顿喊他,把播放着某些画面的手机放在陈老爷子视野内,“这些年你做了不少慈善,还记得自己原本的样子吗?” “你!”陈老爷子看了一眼手机上播放的画面,气的说不出来话,脸色有些发青,他伸手要拿桌面上的手机,童夏没给他这机会,先他一步收了手机,又把u盘放在陈老爷子面前,“你和林欣苟且的事,这里面都有,你可以慢慢欣赏。” “对了,来参加今天寿宴的人,人人都有一份这些东西。” 一个星期前,陈老爷子突发心脏病,抢救后,在医院住了将近一周,因为今天要办寿宴,这才出院回家住,本就是病号,经由童夏这么一刺激,陈老爷子那副病态全然地显现出来了,脸色铁青,一手紧紧捂着胸口,嗓子眼里断断续续地发出痛苦的呻吟,眼睛瞪的像是能吃人,满含怒意。 童夏把凳子往后推了些,起身,从容不迫地背上包,笔直在站在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奄奄一息的陈老爷子,“我妈妈叫安锦,她一直有人保护。” 从前她有妈妈护着,之后她有女儿护着。 陈老爷子的体面消失殆尽,抖着手臂艰难地去够桌子一旁的拐杖,想要拄着拐杖走到一旁的电话机前打电话叫人,但这样的动作,此刻对他来说很吃力。 童夏身体向前,轻而易举地摸到拐杖上头的龙头,稍稍用力,随着清脆的一声,拐杖落地, 陈老爷子要想拿到拐杖,必须跪在地上捡,高高在上了一辈子,尊严不允许他这么做。 童夏轻笑一声,神色病态、疯狂。 陈老爷子指着童夏的手臂抖的厉害,没一点威慑力,他含糊不清地问:“你不怕政泽杀了你吗?” 童夏无所谓地耸耸肩,明亮的大眼睛还是那样清澈动人,怎么看怎么乖巧,干净的小脸微微仰起,浅皱着眉头思考,好几秒后开口说,“好希望在开学前看到你们的葬礼。 “你的墓碑上,会写什么呢?” 语气轻轻柔柔,极其平淡,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带着椎骨的恨。 童夏说完,在客厅多站了半分钟,等陈老爷子呼吸将要断了时,她转身离去。 第57章 第57章 或许是最后一面 距老宅五百米远的房子里,一群人神色严肃,林意哭花了妆,林意忧心忡忡,陈政泽站一边抽闷烟,老吴正在和公关团队商量怎么扭转林意丑闻所带来的的负面口碑。 这处房子在陈政泽名下,老宅今天喜庆,他不想因为这破事扰了老爷子的心情,就把一行工作人员安排在这解决事了。 很奇怪的是,林意今天的黑料像雨后竹笋似的,层出不穷,他们摁下去一个,不知名的媒体卡着点往网上扔一个,很明显的蓄谋已久。 陈政泽大概猜出来谁搞的,那天,童夏冷不丁地问他公司的艺人出问题会不会给公司造成很大的损失,他没给童夏打电话警告她收手,只是一个劲儿地砸钱撤热搜,定公关方案。 林欣大气不敢喘,她清楚事情是一串的,童夏查,不可能只查林意的黑料。 如她所料,没几分钟,微博上又爆了一条热搜——林意是私生女,疑似陈家人。 林意早已乱了方寸,丧失理智,她跑过来,哭的梨花带雨的,央求陈政泽:“童夏听你的,你能不能给她打个电话,让她收手,她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她。” 陈政泽冷冷地看她一眼,淡声:“你应该了解她,平时挺乖的,如果不是被你们欺负惨了。” 后面的话陈政泽没说,毕竟还要顾忌些老爷子的面子,他那双眼睛还承着林欣的恩。 林意像涸辙之鱼,绝望到眼神涣散,她明白,无论这件事怎么处理,她的事业都是元气大伤。 林欣抹了把眼泪,尽力维持住表情,“政泽,林意本性不坏,很多事情她并不知情。” 陈政泽没给她眼神,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昨晚一夜没怎么睡,这会儿双眼皮褶皱深了些,眼底有淡淡的乌青,右眼皮也一直跳。 他不清楚童夏为何忽然这么做,但凡事有因,她不是那种急性子的人,得先让她把火发完了,再讲其他的,于是他给她发了条微信消息:【老宅有好茶,比藏市的好喝,让管家给你弄。】 他来回刷新了好几遍聊天页面,没她的回复。 莫名其妙的,他有些心烦,他心不在焉地燃了根烟,抽了两口,按灭,和老吴说:“你搞吧,搞成什么样都是你的功劳,这娱乐公司我没打算接手。” 林意崩溃,抓着陈政泽的胳膊,“陈政泽,我求求你,你别不管我,这事压不住我事业就完蛋了,我不能一无所有,求求你帮我。” 陈政泽挣脱掉她的手,“一屋子专业人员都围着你转,没看到?” 林意哽咽:“陈政泽,拜托你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陈政泽讨厌哭哭啼啼的女生,这会儿耐心耗尽,“林意,我告诉你,童夏怎么报复你,你他妈都得给我受着,帮你,因为你是公司员工。” 陈政泽走到院子里,重重地吐了口气,胸口一直闷,先不评价童夏这事做的理智不理智,她在那母女俩那里受的委屈,在他面前只字不提,她从来,都不指望他护着她。 烦躁,不爽,憋屈,所有的情绪一股劲儿往上涌,陈政泽手伸进兜里摸烟,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陈政泽把打火机和烟放回去,看了眼屏幕,管家的电话,他按了接通,管家慌乱的话语随着屏幕传过来:“政泽,老爷子病危,我们在去医院的路上,你快点过来。” 管家向来从容沉稳,上次老爷子心脏病突发,进了急救室,他也只是告知陈政泽老爷子病了,刚刚说的是病危,让他快点过来,他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童夏从陈家老宅出来,沿着陈政泽带她进来的那条路往回走,每往前走一步,身体就轻飘一份,她的泪水,在出了陈家老宅大门后落下来,她不知道往哪走,随便走了条道路,她强烈的感觉到,有一道炽热的目光追随着她的后背,她没回头,也不敢回走,昂首一直往前走。 一分钟后,远处响起砰的一声。 童夏后背僵硬,她怔了片刻,拼命往前跑,企图用这种方式,把后面的一切甩在记忆外,热闹的生日宴,陈政泽,还有刺耳的撞击声。 陈政泽驱车从院子里没走多远,一眼看到独自往前走的童夏,他生了不好的猜测,分了神,车撞在一旁的排树上。 陈政泽赶去医院时,走廊里站了许多人,脸上的悲痛亦真亦假,有的是真关心老爷子身体的,有的是来确定老爷子身体状况,以做好下一步商业安排的。 陈展荣冷眼看了看额头上带着血渍的陈政泽,咬了咬后槽牙,终究没说什么苛责的话,钟林挺着大肚子,挽着陈政泽的手臂,眼泪汪汪地看着急救室。 管家见陈政泽身上有血,急忙过来关心,“怎么弄的?” “没事。”陈政泽咽了咽嗓子,“爷爷怎么突然这样了?” 管家余光扫了眼暗流涌动的走廊,和陈政泽交换了个眼神,低声道:“我陪你下去处理下伤口吧。” 下了两层楼后,管家把u盘交给陈政泽,“我过去时,老爷子倒在地上,呼吸困难,你带过来的姑娘不见踪影,桌上有两张照片和一个u盘,林欣林意的照片,u盘的内容我没看。” 陈政泽低垂着头,看着那个折射着冷光的u盘,迟迟不接。 管家叹了口气,“今天老宅人多,压不住的,你父亲消息网广,那姑娘以后的路估计难。” 陈政泽接走u盘,抬头看着管家,猛然发现,管家的白头发又多了。 他在医院找了台电脑,查看u盘里的内容,安锦住院时所有的相关记录,林欣对安锦使用的所有计谋,还有一张林欣和陈老爷子的照片。 陈政泽被当头一棒,人懵了许久,最后把他思绪拉回来的,是童夏那张脸,那天,她皱着眉头,很难过地和他讲她妈妈看不见了,他说旅游结束了一块去看他妈妈,她说他妈妈不喜欢陌生人。 原来,从始至终,他是陌生人,他爷爷是仇人,他是她仇人的孙子。 陈政泽被屏幕上方方正正的字体劈的不能呼吸,身体里像是长满了棉针,哪哪都荆棘横生,拔不掉,也动弹不得。 他掉在陈老爷子和童夏对立的深渊里。 陈政泽盯着屏幕看了十分钟,屏幕自动变黑,他才有反应,搭在鼠标上的手微微用力,随着咔嚓的点击声,屏幕上的内容重新浮现出来,他检查了鼠标,没找到一点能证明虚假的证据。 等陈政泽折回走廊时,走廊的人已经散了大半,只剩下陈家人。 陈政泽隔着层布料感受着裤兜里那个u盘,沉着脸,一步一步往前走,穿过长长的走廊,定在陈展荣面前,他压着嗓子说出那个字:“爸。” 在场的所有人都错愕起来。 都知道小辈陈政泽张狂桀骜,目中无人,在母亲的葬礼上,抄酒瓶子砸了自己的老子,从此和陈展荣势不两立,再没给他一个好脸色。 怎么偏偏这节骨眼上温顺起来,向陈展荣低头,喊爸。 陈展荣平淡地看着陈政泽。 “我有事跟您说。” 陈展荣看着微微颔首的陈政泽,敛了敛眼尾,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衬衫袖口,随后和陈政泽找了个无人的地方。 “我没想过你会为了一个姑娘向我低头。” “爷爷和林欣夺了她妈妈的眼角膜,林欣和林意一直欺负她,她没有办法,才走到这一步,您别找她事,爷爷给我的,你随便拿。” 三年前,黄嫣灵堂前,陈展荣带着一身酒意匆忙赶来,衬衫领子上,还有隐现的口红印儿,他当着众人的面,给了空洞麻木陈政泽一巴掌,咬牙切齿地呵斥他没保护好妈妈。 陈政泽拎着酒瓶子把陈展荣砸到住院,那是他第一次反抗陈展荣,从那天起,陈政泽再没搭理过陈展荣。 “开学前一块看看你妈妈吧。”陈展荣不动声色地提了个要求。 “好。”陈政泽低声顺从。 贺淮新看着从房间里前后走出来的陈展荣和陈政泽,刹那间明白了自己低估了陈政泽对童夏真心,在他还没有从童夏那里得到证实时,已经放下尊严给童夏善后了。 陈政泽和贺淮新对视一眼,陈政泽眼眶瞬间红了。 颜辞站在一旁,上下打量陈政泽身上的伤,确定他只是皮外伤后,匆忙别过了脸,等眼泪落下来后,她再次看向陈政泽,心疼,特别心疼,命运并没有眷顾这位同学都羡慕追捧的天之骄子。 三人并肩站靠墙站着,一言不发,从前,也有许多这样的画面。 晚上,老爷子从急救室出来,住进重症监护室。 走廊上还剩下他们三个人的时候,颜辞开口打破平静,她问陈政泽:“你给童夏打电话了吗?” 陈政泽声音哑的不像话,“打了,关机。” 颜辞说:“我去把童夏找回来,你俩这事得说清楚。” 贺淮新拽住颜辞的胳膊,“你别没事找事。” 颜辞用力甩开贺淮新,“还有几天就大学报道了你知道吗?我是女生,我懂,我看过童夏看陈政泽的眼神,也目睹过她照顾陈政泽的样子。” 她声音变低,“陈政泽,她不是在利用你,她是在尽量不伤害你的前提下,履行女儿的义务,我看到过很多次,她一个人偷偷的哭。” 陈政泽滚了滚喉结,没出声。 颜辞跑下楼,拦了辆出租车,坐进去,关上车门,就开始给童夏打电话,她本来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没想到第一通电话就打通了,她说:“童夏,我是颜辞。” “嗯,颜辞。” 颜辞扯谎,“陈政泽出车祸了,很严重。” 那头的童夏沉默。 颜辞继续说:“你来看看吧,或许是最后一面。” “医院地址?”童夏问。 第58章 第58章 “接纳我很难吗” 晚上十点,童夏到达医院,下了车,开始往楼上疯跑,满脑子都是对自己的责怪怨恨,怨恨自己听到那声撞击声时,为什么没停下来回头看一眼,哪怕帮他打个120也好,他开车没有那么冲动,一定是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所以才伤的那么重,脑子里的担忧,几乎要将童夏吞噬,以至于,她没有发现,有人站在阴影里,看着她。 出了电梯,童夏看见陈政泽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后背贴着墙,半垂着眼,怔怔地看着对面的墙,额头上,有几处明显的伤疤,白色体恤上也染了血,格外明显。 察觉到脚步声,陈政泽缓缓偏过头,像卡壳的机器。 仅仅两秒钟的光景,他失神的黑眸忽然变的通红。 太疲惫了,陈政泽用了好几秒的时间,酸涩的眼睛才重新聚焦视线,紧紧锁着往这边走的女孩,她身上不是早上的那条黑裙子了,白色体恤,洗的发白的校服裤子,平底鞋,高马尾,干干净净的装扮,像他去小卖铺假装偶遇她那样干净。 陈政泽搭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地蜷缩了下。 明亮的白炽灯刺眼,走廊长的看不到尽头。 童夏每往前挪一步,好似骨头就会碎一寸,视野也会向下落一寸,最后,她在距她一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红的吓人的双眼。 她非常非常想抱抱他。 轻轻地抱一下就好。 她没那样做。 两人目光撞着,无声地对视着,走廊上静的只有电梯合上关上的声音。 两分钟后,陈政泽眼皮轻轻动了下,哭了。 他没给眼泪下滑的机会,快速地抬手抹了把脸。 他的这一动作,把童夏搁置到一个没去过几次但却非常恐惧熟悉的地方——太平间。 童夏不知道他是因屈辱落泪,还是因委屈而落泪。 “童夏夏。” 他滑动了下喉结,眼睛比刚刚湿润了些。 他说:“接纳我很难吗?” 没有说爱,没有说喜欢,说的是接纳。 这是一种卑微到再不能卑微的提问 “他们不待见我是因为我身世问题,因为我会分他们的蛋糕,你呢?你他妈凭什么这么对我!我平时怎么疼你的?” “啊?你心就算是铁做的,也该被我捂热了吧?” 童夏所有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全部被击碎,她亲眼看到陈政泽的铮铮傲骨在她面前碎了,她是那个罪魁祸首。 谁都清楚,他们之间,将迎来一场漫长的别离,没有限期的,不掺杂承诺的。 “陈政泽。”她没想哭的,声音里却有哽意。 “我是来拿吊坠的,麻烦你还我。”她找了个理由,来掩饰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陈政泽眼底最后的一丝期待也落空,事情在朝着他不敢预想的方向发展,整个人如坠冰窟,冷气顺着他嗓子眼往下灌,人变的僵硬。 他猛然起身,大手钳住童夏的脖颈,把她抵在墙上,没有温度的一字一顿道:“童夏夏,回答,接纳我很难吗?” “啊?!很难吗?” “你可以完完全全的依赖我,这句话我他妈都说腻了!” “如果你提前告诉我,我会更妥善的处理。” “不会让你,让我,陷入这两难的境界!” “你懂不懂?!”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在嘶吼。 童夏看着他额头手臂上暴起的青筋,表情更加淡漠麻木,眸子里浮现着显而易见的绝望。 陈政泽的手松开,垂下,声音变的低弱,嘶哑,“你自己说,我哪一次没向着你?我他妈是你男朋友。” 童夏咬了下唇,抬眸看他,脸色灰白,语气平静凉薄:“我从来没觉着那是在谈恋爱,我利用了你,所以给了你想要的。” 陈政泽的心被利剑穿透,前些日子的耳鬓厮磨,欢歌笑语,顶着高反都要为他挂经幡祈福的童夏,此刻全部成了幻觉,甚至是灰烬。 他被之前关于她的记忆轰的粉身碎骨。 童夏还在说狠话,“既然你觉着是男朋友。” “那么。” “我们——” ……分手吧‘三个字在嗓子眼里卡了片刻,还没说出来,被陈政泽的话截住,他冰凉的拇指抚摸了下童夏红肿的眼睛,低声:“不说了,你去对面酒店先住着,说我名,改天再谈。” 童夏指甲嵌进掌心里,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便把自己哄好了,他不去预测她和陈家人之间的势不两立,毫无保留地站在她这边。 她清楚,只要她现在做出一丝一毫靠向他的举动,他会卸下所有的伪装来拖着她。 有一把钝刀,在一笔一划地往童夏骨骼里刻’陈政泽‘这三个字。 这段潦草荒唐的青春和初恋,注定刻骨铭心。 “吊坠在庆市。”他嗓音温和了许多,“最起码你得等我腾出手,回去给你拿。” 上来一位医生,要给陈政泽交代老爷子的情况。 陈政泽看了那医生一眼,示意他先进病房,他随后去。 “住对面,你是我带过来的,住宿费也得算我的。”陈政泽想用手机给对面酒店经理打个电话,但不巧,手机关机了。 他胸膛明显起伏了下,手搭在童夏肩旁上,语气诚恳:“我会处理好的,信我。” 童夏没耽搁他时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陈政泽让童夏住对面酒店,用意是保护她的安全,多少人对陈家虎视眈眈,今天这事虽然压下来了,但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没有亡命徒要拿童夏做筹码。 陈政泽防住了对家,但忽略了李雨。 童夏从医院出来,刚踏进阴影里,猝不及防地被人用毛巾捂住口鼻,她没来得及挣扎,就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她已经在医院的天台上了,手脚被捆绑着,对面站着几个人,有李雨,有林意。 最先发现童夏醒过来的是李雨,他冷冷地看她一眼,病态地笑笑,“醒了?” 童夏不动声色观察着周围状况,天台有些破败,围栏有缺口,十几米远处的铁门是关着的,这一行人站在零零散散的,一路设防,应该做全了准备,以防她逃了。 天已渐渐泛白,城市还处于安静之中。 童夏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哑的说不出话来,太阳穴隐隐作痛,两只膝盖也是痛的,浑身发冷,发烧了。 几米远的男人把手里的毛巾重复地从左手扔到右手,笑着威胁童夏:“识相点,别乱叫。” 李雨勾唇笑了笑,回头看那人一眼,“给陈政泽打电话。” 那人愣了下,语气有些不自然,“雨哥,不是说操完了后给处理了吗?怎么给陈政泽打电话?” 听到陈政泽三个字,童夏眼睛倏地睁大了,努力发声:“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李雨蹲下来,笑容狰狞,伸手拍拍童夏的脸,“没关系,那你现在担心什么?” 他回头,呵斥那人,“我他妈的让你打电话,没听到?” 天台的风声没压住电话呼叫的声音,童夏暗自祈祷着,陈政泽电话打不通,这是她的事情,她不想再连累陈政泽了。 计划有变,天台上的人蠢蠢欲动,所有人都在等这通电话。 时间变的漫长且充满恐惧,通话即将要挂断时,接通了,那人开了免提,李雨说:“陈政泽,你妞在我手上,医院天台,五分钟,你一个人过来。” 一道陌生的声音顺着屏幕传过来,语气带着疑惑,“你谁?打错电话了?” 下一秒,电话被对方掐断。 童夏听出来了,那是陈老爷子主治医生的电话。 “操!想办法联系上陈政泽。”李雨安排那人。 童夏平静地看着李雨,“你要什么?我们可以谈。” 李雨的耐心到达极限,用力甩了童夏一耳光,童夏嘴角出血,脸肿起来,火辣辣的疼。 “我他妈要什么?我要你和陈政泽去死!” 李雨捏着童夏的下巴,让她看向他,“听说陈政泽他妈是被人从楼顶上扔下去的,他因此疯了一段时间,像个傻子一样。” “你说,如果陈政泽亲眼看到你被从楼上扔下去,他会不会再次变傻?我很期待,像遛狗一样拴着遛他。” 李雨疯狂病态地笑起来,被脑子里想象的画面带动着,仿佛已经达到目的。 疯了,他从来没向她讲起过,童夏大脑嗡地一声空白。 天又亮了几分,灰色更明显了,今天是阴天,看不到太阳了。 联系不到陈政泽,李雨脾气愈发暴躁,怒火到达顶峰时,李雨冲着童夏肚子踹了一脚,童夏痛到牙龈都是疼的,她咬牙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 额头的细汗汇聚成汗珠,顺着额头滑落下来,童夏疼的倒吸口气,脸色白的像透明纸。 几分钟后,童夏往楼下看了一眼,瞥见了往医院门口开的警车和消防车。 陈政泽在做准备了。 童夏连哭的力气都没了,怔怔地看着下面铺救生气垫的一群人,厚厚的绝望将她层层包围着,她不知道人持续受刺激会怎么样,她想到了安锦刚去世时的自己,有多次轻声念头,是被外婆摁下来的。 童夏一点一点地往天台边缘挪着,眼睛盯着不远处紧闭的那扇铁门,她希望陈政泽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距天台边缘还有半米远时,空气中忽地响起砰的一声,那扇铁门被踹开。 第59章 第59章 原谅我一次,成吗? 童夏的视线一直放的很低,准确的说,恐惧压的她抬不起来头,她怕自己成为李雨威胁报复陈政泽的人质,怕陈政泽再次因为和过去相同的画面受到刺激。 她看着自己和地面的距离,觉着这就是她一早该面对的深渊,那些事情折磨了她这么久,把她最爱的少年的自尊折磨的所剩无几,真的值得吗? 天台上,童夏脑子里唯一的想法是,希望舒澈能把她的骨灰放在外婆和母亲身边,不用费钱买墓地,就那么放着就可以。 她不会睡在冰凉的墓碑下,会以另一种方式,迎春天的第一场风,听夏天最聒噪的蝉鸣,盖秋天金黄的落叶,感受雪是怎么融化的。 重要的是,风会带来他的消息。 唉,好难过啊,新生演讲稿都写好了。 辅导员提前找了她,让她在迎新大会上代表新生发言。 铁门被粗暴的推开,所有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童夏往铁门处看了眼,纵身一跃,消失在天台上,没人注意到,天台上少了个人。 她直视着灰蒙蒙的天,轻松弯了弯嘴角,有种生命彻底被解脱的快感。 没有人看到陈政泽是如何穿过天台,去抱住童夏的。 他陪她一起往下坠落。 风声呜呜咽咽的,却没能吞没掉陈政泽的话,他说:“我抱紧你了。” “原谅我一次,成吗?” “陈政泽,以后别再心疼我这样的烂人了。”这是童夏的回答。 我只会把你拖进深渊,埋葬你原来的大好前途。 没有人不会走,却有人一直爱你。 风声很大,他的呼吸声热烈绵长。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童夏听到的是陈政泽落在安全气垫上的声音。 双眼紧闭的陈政泽,脸上没半分痛苦,他庆幸自己抓到了童夏,只是以后的路,不知道还能不能一起走。 论狠,输了。 论爱,他也输了。 在下面警惕观望状况的相关工作人员,显然被这一意料之外的状况震惊到,没人知道,为什么一起坠落下来的还有陈政泽,连和陈政泽一同上来隐蔽在楼道里的警察,也没能及时制止陈政泽奋不顾身、孤注一掷的行为。 他速度太快,整个人像风一样闪现到了童夏身边。 陈政泽来的路上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向李雨低头也没什么,只要童夏能平平安安就成。 可是童夏往楼下坠的霎那间,有一束红色细细的激光光线忽然出现,以一个小圆点汇聚在童夏身上,狙击手在瞄准目标。 很明显的,枪口的目标是童夏,不是李雨。 陈展荣到底没放过童夏。 陈政泽的忽然出现,扰乱了那束激光红线,童夏没成为狙击手的靶子。 他紧紧地抱着童夏,用尽全身力气,医护人员来抢救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童夏从陈政泽怀里抱出来。 安全气垫上流淌着大片的血液,分不清是谁的,在阴暗的天空气,很是醒目刺眼。 远处楼里靠窗站着的林意,痴迷地看着整个过程,眼泪无声地往下滑,即使知道童夏的全部目的,陈政泽还是用命陪她玩。 她身上的力气,被眼前刺眼的画面抽走,瘫坐在地上,整个人陷入巨大的迷茫之中,以往骄傲的谈资,脸蛋,身材,陈家,此刻都是扎在她身上的荆棘,绑在她身上的枷锁,童夏是无辜的,母亲是插足者,她的亲生父亲身份不详,致命的是,不会在意这些的陈政泽,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哪怕是出于**。 施暴者一直在以受害者的角色欺负真正的受害者。 医院内,两辆急救推车一前一后被医护人员推进大厅,穿过人群,于电梯口分开。 陈政泽抱着童夏落下来,相当于抱着近一百斤的东西坠落,伤势严重,肋骨断了三根,肝脏破碎,小腿骨折,胸膛前的衣服被天台围栏凌乱出来的铁丝撕破,铁丝扎进肉里,在他胸膛处留下了长且深的口子,险些到心脏处。 顶层的急救室和一楼的急救室,形成鲜明对比,等陈政泽的人很多,贺家人和颜家人都来了。 而一楼急救室门前,空空荡荡的,这附近的椅子都没人坐,大家对这片区域避之若浼,都知道,这里是靠近死神最近的地方。 颜辞站在人群里抹眼泪,接到陈政泽童夏出事的消息时,她刚睡下,电话都没来得及挂断,慌乱地套上了衣服就来了,一夜没睡,又哭,这会儿眼睛肿的不像话。 贺淮新在楼道里抽闷烟,颜辞过去找他时,楼道里烟雾弥漫,听到动静,他回头看,颜辞也看着他,贺淮新说:“你眼睛肿了,给你找个休息的地儿?” 颜辞摇摇头,轻声开口:“贺淮新,抱抱。” 她眼睛里蓄满泪水,抿了抿唇,眼泪扑簌簌地往下砸,今天没化妆,脸上的疲惫和憔悴一览无余,整个人破碎感满满。 贺淮新胸口起伏了下,他按灭烟,起身,抱住颜辞。 颜辞用力抱着贺淮新,她颤着声音,和她商量,“无论你以后做什么,都要平平安安的,行吗?” 贺淮新感觉着怀里人的颤抖,一颗心柔软的不行,他从未见到颜辞这么没安全感过,颜父去世时,她年纪尚小,离别的愁绪是后来逐渐浓厚的。 “你要是出了事,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好。”贺淮新嗓音低沉,“以后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好。”颜辞说。 贺淮新的怀抱特别特别暖,比医院里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暖和,颜辞想永远永远的抱着他,不放手。 几分钟后,贺淮新弹她脑门,“再不放手,就要长我身上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眼睛都肿成核桃,去睡会,这我盯着…… 颜辞叹了口气,眉眼间晕开淡淡的忧伤,“你在这守着吧,我去一楼,夏夏那边也得有人守着,陈政泽醒了,肯定会问她情况的。” “嗯。” 晚上十点,陈政泽乘私人飞机,赴港治病。 二次重大刺激,陈政泽一整天都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说胡话,身体各项指标波动较大,无奈之下,只好被带去港市,回到以前看病的医院,进行精神和**双重治疗,贺淮新陪同。 零点刚过,童夏醒过来,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把小脸衬托的更苍白了。 她动了动唇,试了好几次,才勉强能说出来话,“陈政泽呢?” 颜辞眼睛又红了一圈,她知道瞒不住,却也只讲述了个大概,“伤的有点严重,去港市就医了,刚走。” “嗯。”童夏无力地闭上眼睛。 “这为什么不是太平间啊。”她嗓音里带着对死神的渴望。 童夏说的含糊不清,颜辞以为她哪里不舒服,边用棉签帮她润嘴唇,边问:“什么?” 童夏没再说话,偏头,怔怔地看着窗外,这个位置,可以看见昨天早上慌乱的现场,此刻那里人来人往,灯火通明,丝毫看不出早上发生了如何惊心动魄的事情,日月轮换一次,就会迎来新的一天,可人却不是,昨天迈步过去的坎还是坎。 漆黑的夜晚吞噬了一切。 童夏头疼的要爆开,但她偏不让自己好过,在脑海里用力地描摹着早上的事情,如果有哪一帧画面因为疼痛而变淡了,她会倒过来,再次用力地描摹,画面在那两句话里停留许久。 他说:“我抱紧你了。” 他说:“原谅我一次,成吗?” 只纯粹谈感情的话,最该祈求原谅的是她,这段感情里,她是彻头彻尾的背叛者。 颜辞看着丝毫不关心自己伤势的童夏,忧心忡忡,有些分神,她不知道该如何向童夏讲述她的病情,医生说,她以后怀孕可能有点困难。 思量许久,颜辞最终选择隐瞒了这个事情,她手贴在童夏侧脸上,拇指温柔地蹭了蹭她的脸,在童夏看她时,颜辞慢慢地和她讲:“你骨折,轻微脑震荡,可能要住院一段时间。” “好。”童夏没什么多余的话。 颜辞说:“林欣无期,林意被放弃了,绑架你的那伙人,被警察带走了。” “嗯。”童夏淡淡地回应着。 颜辞看着没有声息眼珠也不怎么转动的童夏,明白她是心死了,她内心不是滋味,说实话,如果哪天贺淮新出了意外,她不能保证自己能活下去。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颜辞问:“我过几天要去看他,你有话要说吗?” “没有,我们没关系了。”童夏垂下眼睫,单方面宣布了这段感情的死刑。 颜辞哭了。 这一晚,哭的还有舒澈,她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进屋看到的是打着石膏、脸苍白的像是游走在死神边缘的童夏,眼泪唰一下落下来了。 颜辞把童夏交给舒澈后,就走了,她要去看陈政泽,如果他发病,贺淮新一个照顾不过来的,颜母最近身体也不太好。 明明才交完高考卷,时间就催促他们在成人契约上签字。 童夏眼底依旧暗淡,她安慰舒澈:“出了点意外,你别哭,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好个狗屁,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 童夏被舒澈的话刺痛,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想想都可怕,他却奋不顾身地托着她,她默默啜泣。 舒澈快速擦干净眼泪,也给童夏擦泪,“我不哭了,你也别哭了,哭容易伤精气,你生着病呢。” “舒澈,我永远的失去他了。” 舒澈低头给童夏掖被子,沉默无言。 “我想了很多遍,没有哪一条路是绕开陈政泽的。” 要报复陈老爷子,道路必须要从陈政泽身上碾过去,身单力薄的她狠心选了条捷径,却把自己算进去了。 “有。”舒澈坐下来,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病床上的人,“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会帮你做的。” “你有你自己的荣耀,那些事太脏了。” “你高于我的一切。” 那个时候,童夏还不懂舒澈的感情,她把这当做深厚的友情。 “等能出院时,先去我家住吧,你这样被外婆看到了,她老人家会担心的。” 童夏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低声说:“外婆走了,葬在了妈妈旁边。” 话落,舒澈愣了一瞬,抬手试了试童夏额头的温度,笑着问:“说什么胡话呢?” “当时你在国外比赛,怕影响你。”童夏不去看舒澈,她清楚,这对舒澈简直五雷轰顶,他一时间是无法消化这个事情的。 她自己也不相信,外婆已经走了,舒澈进病房时,童夏眼巴巴地看着病房,甚至还恍惚了下,自己生了这么重的病,外婆为什么不来看她。 舒澈身体发抖,手机从她掌心滑落,砰地一声落在地板上,屏幕出现了龟裂纹。 她无法接受这个消息,出国比赛,也是想着多赚点钱,给童夏和外婆用,怎么比赛完,什么都没有了,童夏只是闺蜜,关系再无法向前进一步,外婆住进了坟墓。 白炽灯刺的舒澈眼睛生疼,连流泪的动作都是疼的,有刀子在剜她的心脏,在剥那上面的血管。 童夏伸手,用力的去够她的手,太虚弱了,没一点儿力气,她蓄了好久的力气,指尖才勾到她的手,是冰凉的,不像是她的温度,她是个火孩子,身上一年四季暖呼呼的。 舒澈僵硬在那里,像是随时能倒下的雕塑。 “舒澈。”童夏说,“对不起。” 对童夏一向宠爱的舒澈,头一次对她说了重话,她说:“童夏,要不我先回去,等你死了葬好了,或者,等我死了葬完了,再找人通知彼此?” 童夏直接泪失禁,舒澈放开她的手,她去抓她衣服,“舒澈,你别这样。” 童夏喘息着,眸子蓄满泪水,眼神小心翼翼,像只被人抛弃的小狗,“我真的错了。” 舒澈定定地看着童夏,胃部抽搐着,额头的毛细血管因为浸了汗,更加清晰,她看着童夏那难过虚弱的样子,狠话再也撂不出来,只是拽着短袖挣开童夏的手,“这账我以后再给你算,我出去冷静一下。” 童夏哀求地看着她,她真的,不想再伤害任何一个对她好的人了。 走到门口,舒澈定住脚步,回头看童夏,神情缓和了些,“我只是出去冷静,不是给你冷战,你要是敢伤害自己,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好,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童夏说。 凌晨三点的夜晚,夜最静的时候,俩姑娘,一个在病房里抽泣,一个在楼梯道理掩面哭泣。 风华正茂的年纪,她谁都没能保护住。 只留下了一身伤。 只留下了一身伤。 童夏攥着被子一角,哭的五脏六腑都是疼的,为陈政泽,为舒澈,为外婆。 舒澈再回来时,手上拎着两个到购物带,一购物袋水果,一购物袋营养品。 童夏轻轻地扯她的衣服,苍白地笑笑,“别生气了,我以后不瞒你事情了。” 舒澈叹了口气,把她手放进被子里,倒了杯热水放着,给她准备药,“嗯。” 童夏又哭,枕头湿的已经感觉不到凉意了,“我以后,真的不会再伤害你们了。” 舒澈说:“我听你在这瞎胡扯。” 恢复了一段时间后,童夏身体渐渐好转,头不再经常疼了,骨头也在痊愈,但整个人怪怪的,舒澈也说不上来她哪里怪,给她说话她也应,语气和之前一样,吃饭也配合,推她出去散心,她也会主动给她聊周边的风景,所以舒澈一度用语言形容不出来童夏哪里怪了,直到某天半夜她被梦惊醒,她意外瞧见童夏拿着手机,看着某串电话号码发呆,她才恍然大悟,童夏的灵魂,被陈政泽带走了一半。 - 陈政泽在医院昏迷了好几天,醒来时,人瘦了一圈,眼窝明显凹陷。 贺淮新和颜辞轮流守着他,他醒来那晚,正好贺淮新过来换颜辞,看到陈政泽睁眼,两人以为是幻觉,相互看了一眼,这时空气中发出被单摩擦的声音,陈政泽缓慢地扫视着这宽大的病房,童夏没在。 颜辞惊喜的捂住嘴巴,好像她一激动,就把陈政泽吓晕过去似的。 贺淮新吐了口气,抬手抓了抓头发,嘲讽的语气,“我泽哥,终于醒了,我他妈还以为你要在这躺一辈子呢。” 陈政泽垂下眼皮,没吭声。 贺淮新走过去,骂骂咧咧的,“咋了,这是瞎了还是哑了?” “看见你烦,太吵了。”陈政泽声音像是含了砂砾,沙沙哑哑的,听的人心疼。 “哟,还看见我心烦,你身子都是老子给你擦的。”贺淮新故意刺激陈政泽,他怕陈政泽像上次那样,胡思乱想,精神出问题,他脚踩在床边上,弯腰系鞋带,“嫌我烦是吧,明天开始,老子就不陪了。” 颜辞推开贺淮新,眼睛亮亮的,“陈政泽,我是谁?” “颜辞,你俩有病啊。”陈政泽身体虚弱,但脾气依旧臭。 “我俩可没病,有病的是你和夏——”颜辞紧急闭嘴,差点把自己呛死。 空气静了片刻。 “她怎么样?”陈政泽语气寡淡。 颜辞没多说什么,言简意赅,“没你伤的重,皮外伤,她朋友在照顾着。” 陈政泽闭上了眼,每一根神经都被来回扯着,脑子里不断涌现着那副画面,童夏被捆着手脚,警惕地往天台边移动,半边脸是红肿的,嘴角挂着血,在他推门的那瞬间,她身体往下探,与此同时,还被狙击枪瞄着,如果他没冲过去,她会被一枪毙命。 这个画面在脑海里过完后,下一个画面又无缝衔接在他脑海里,黄嫣挺着大肚子,落在他脚边,躺在一片血泊之中、衣不蔽体的画面,那些人在天台上强/奸了她,然后把她扔了下来。 这两幅画面,像是被人强制加了循环键,在他脑海里,来回播放着,按不停,关不掉。 思绪还有一部分被拉到自己的想象中,在天台上,他没赶到前,童夏经历了什么,害怕了吗?不然怎么会生出那样的绝望,自己往楼下跳。 咳咳—— 陈政泽胸口剧烈起伏着,吐出的血染红了床单和被子。 贺淮新跑出去叫医生。 这样惊心动魄的状况持续了一周后,陈政泽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开始由护工陪着,在医院养病。 他之前的心理医生会定期来和他聊天,心理医生第一次来的时候,笑着问:“怎么伤成这样?” 陈政泽勾了勾嘴角,无所谓地笑笑,“被一疯狗咬了。” 心理医生说的云淡风轻的,但话题却犀利,他问:“还惦记那条疯狗吗?” 陈政泽吊儿郎当的神情忽地凝固,沉思许久,嗤笑,“惦记,出院了,去弄死她。” 心里医生皱了皱眉头,摇摇头,“你现在不需要暴力行为,需要爱。” 陈政泽亮着的手机屏幕显示ko,游戏输了。 陈老爷子性命无碍,但身体状况不胜从前,走一步喘三下,出院后,常常坐在老宅院子里发呆,陈政泽醒后,陈老爷给他打过电话,陈政泽接了,陈老爷子让他回家养病,他不愿意,陈老爷子知道孙子对他有了隔阂,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命人日日打扫陈政泽的房间,把许多资产以陈政泽的名义,存进了信托里。 陈政泽住在医院高级病房里,一反常态地全力配合医生的治疗方案,输液,吃药,检查,没事就抱着手机打游戏,打累了就睡觉,活脱脱的一个富家少爷。 照理说,这样的修养状态,身体会加速痊愈,实则不是,陈政泽的身体在被加速掏空,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短暂地放弃了自己。 病号服越来越大,越来越显空荡。 凹进去的眼窝,在困意袭来时,眼皮的褶皱会加深,像个瘾君子。 身体发出紧急修复信号时,是在一个阴雨天,那时,陈政泽勉强能下床走几步,他握着玻璃杯,怔怔地看着外面垂直落下的雨线,那两副跳楼的画面在他脑海里还是重叠,加速播放,带着回音。 他身体一软,跪在摔碎的玻璃杯上,玻璃碎片划破他的膝盖,鲜红的血染红酒杯,染红地板,他感觉不到疼似的,就那样跪在那里,任由血顺着地板流,视线追随着血迹往前游走。 护工吓了一跳,紧忙把人扶起来,陈政泽像犯了癔症,指着地上的血迹喃喃自语,“像不像夏字?” 护工被吓的思绪跟不上他的话,疑惑问了句,“你说什么?” 陈政泽抬头看着她,眉头拧着,像是被一个很难的问题困住,“是童夏,还是童夏夏?” 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陈政泽又被困在了记忆里。 贺淮新挥拳砸在墙上。 颜辞抬手抹泪,“贺淮新,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一直陪着陈政泽,却治不好他吗,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他朋友。而童夏,是从他是一个陌生人时,就义无反顾地对他好,他需要别人坚定的选他。” “她不是利用陈政泽,是在追陈政泽,她温柔、坚定,用自己的方式一点一点的把破碎的陈政泽拼接起来。” “这几年,我们都没有把陈政泽照顾成藏市那个样子,童夏做到了。” 说到这,颜辞泣不成声,她从陈政泽和童夏的事情中看到了她和贺淮新的结局,和贺淮新一块长大的情分,也会让他觉着自己做什么都是正常的,以后,他也会爱上一个忽然出现的入他眼的女孩。 好冷啊,骨头都是冰冷的。 之后,陈政泽被管家接了回去,住在北平花园养病,贺淮新去了西北,从此断了联系,颜辞去大学报道,把自己埋在繁重的课程和训练中。 没人知道陈政泽是怎么扛过那段黑暗的日子,他去大学时,日子已经过到那年的光棍节了。 那天,学校没断网,没给宿舍停水停电,大一的孩子们,裹着被子在宿舍拼单,打游戏,吹牛逼。 陈政泽的舍友像被狗咬了一样乱嚎,杨嘉和暗恋的女孩表白成功,在光棍节这天脱单了,其他室友对他又恭喜又怒骂,“那可是管理学院的系花,怎么就瞎眼看上你了呢?” “放你大爷的狗屁,老子也是一表人才好吗?”说完,他把手机捂在胸口上,“呜呜呜,幸亏今天表白成功了,要是这妹子见到泽哥,估计就没我什么事了。” 带着耳机补功课的陈政泽,扯了扯嘴角,把一页书翻了过去。 这几天,他都闷在宿舍补功课,几位室友也不好惹他,话题既然聊到这,几个男生贱嗖嗖地凑过来,“功德无量哥,我们仨都贼好奇你为啥开学了三个月后才来报道。” 因为陈政泽晚来了三个月,学校脱单率少受他影响三个月,大家背地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功德无量哥。 陈政泽摘下耳机,轻飘飘地看了那人一眼,“为了让你们给我起功德无量这外号。” 宿舍里笑作一团,一男生和陈政泽勾肩搭背,“泽哥,我宣布,你是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校草。” 陈政泽咔嗒叩开一瓶凉饮,“我也宣布,你是二十一世纪最傻逼的傻逼。” “……” 四个男生插诨打科,说的话荤素不忌,陈政泽在这欢声笑语中迎来了他的大学生活。 室友杨嘉问:“泽哥你单身对吧?” 陈政泽扬眉看他一眼。 杨嘉说:“明天清大建筑学院的大一新生来咱学校交流,到时候咱去看看?听说有不少清纯妹子,贼带劲。” 陈政泽敛了敛眼尾,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不去。” 翌日,凌晨四点,宿舍里响起床板的吱吱呀呀的声音,杨嘉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在下面穿衣服的陈政泽,扒着床的护栏问:“泽哥,才四点,刚睡下啊,你干嘛去?” “打球。”陈政泽拿了双顺眼的球鞋换上,问:“去不去?” 杨嘉缩回被窝里,“不去,睡眠不足容易毁容。” 对床的崔大个迷迷糊糊地笑了笑,“你那张脸再睡也比不了泽哥。” 杨嘉踹他一脚,“你他妈先脱单了再说。” 另一个的也醒了,“你他妈可算脱单了,牛逼哄哄的。” 陈政泽吊儿郎当地笑笑,抱着篮球走到门口时,使坏,啪一声把打开了宿舍灯源开关,宿舍一下子明亮起来。 另外三人齐刷刷的是钻进被窝里,哀嚎:“爸爸,关灯。” 陈政泽没搭理,拉开门走了。 那三人懒得下床,便扯着嗓子一声接一声喊爸爸。 陈政泽折回来把灯关了,“睡吧,儿子们。” 后来他们宿舍因为这事被人投诉,投诉他们早上不睡觉,都在喊爸爸,杨嘉被推出去顶罪——他梦到他爸了。 凌晨四点的球场,空无一人,球场挨着校门口,离教学楼和宿舍楼远,因而借不到那里的光,黑暗暗的。 陈政泽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篮球,视线定在校门口,他在无声地筛选进来的人,童夏是清大建筑学院的,她是状元,这次的交流会应该会有她。 进来的人形形色色,清洁工,教师,来上课的学生,唯独没有她。 刚上幼儿园时,有天黄嫣比较忙,让陈展荣过来接他,陈展荣忙忘了,所有的小朋友都被接走了,剩陈政泽一个人,抱着书包孤零零地是望着路口。 现在的感觉,比那时的强烈,无论多晚,总会有人来接他,但这次,没有了。 太阳照亮整个校园,来打球的人陆续多了起来,有男生邀请陈政泽一起玩,他没去,依旧一个人在靠校门口最近的篮球架下面晃荡,妹子来找他搭讪,他冷冷地回一句。 上午十一点,陈政泽给杨嘉弹了个语音电话,“清大建筑学校的交流生来了吗?” 杨嘉被问的有些懵,“啊?什么?” 陈政泽有些不耐烦,“清大的建筑系不是来交流?” 杨嘉:“哦,我去问问。” 两分钟后,陈政泽收到杨嘉消息:【来了,在咱们学校众创空间交流呢。】 杨嘉还特贴心地给了陈政泽一张现场交流的照片,陈政泽放开看,里面没童夏。 他咬咬牙,把手机关机,给自己较劲似的发泄起来,球打的又猛又狠。 舍友收拾好后,懒懒散散地过来找陈政泽,跟他打球不到半小时,直接累瘫在地上,陈政泽把球撂在地上,靠在篮球架下粗喘着气。 颜辞过来找陈政泽,一进校门就瞧见他,他看着穿着单薄挥汗如雨的几人,疑惑地问:“你们给别的宿舍打赌输了?” 杨嘉嗓子眼都是疼的,他艰难地咽了咽喉结,指指陈政泽,“你邻居不知道在堵清大建筑系的哪个妹子,没赌到,在这撒气呢。” “泽哥,你搞清楚状况啊,你这张脸还玩毛的偶遇和暗恋,直接上啊!” 颜辞咬了下唇,等陈政泽舍友都散去时,她说:“她出国了。” 第60章 第60章 “你别联系我了,挺没劲…… 耳边嗡一声后,周围真空了片刻,陈政泽抄在兜里的那只手握的骨头咯吱响。 出国了,真他妈有能耐。 陈政泽半敛着眼尾,失落没在他脸上表现出半分,全都游离在他肩膀和脖颈处,他人刹那间低了几公分。 颜辞偷偷观察着陈政泽的表情,欲言又止,这会儿她也有些分不清童夏对陈政泽的感情有几分真了,她住院时,手机常常处于关机状态,从没主动给陈政泽打过一个电话,哪怕是发条条消息问一问他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也没有,出院后,又一声不吭地去了国外,确实狠。 陈政泽从兜里掏出根烟,点燃,第一口吸的脸颊都凹陷进去了,看的出他很不爽,他缓缓吐出一口白烟,淡淡道:“吃饭去。” 颜辞抱着篮球,乖乖地跟在他身边,不厌其烦地提醒他:“你刚出院,还是少抽烟喝酒,对身体不好。” 陈政泽睨她一眼,“找贺淮新啰嗦去。” 颜辞不甘示弱,提高了分贝,“好啊,那你把他现在的地址给我。” 陈政泽没搭理他,按灭了烟,双手抄兜,漫不经心地往前走,又是那副吊儿郎当嚣张狂妄的姿态。 正是饭点,餐厅就餐学生密集,学生大都行色匆匆,要么打包带回,要么见缝插针地找个位置坐,吃完赶紧回去,陈政泽进餐厅,没往里面走几步,就搅乱了餐厅的这种匆忙状态,大家不约而同地或明显或隐晦地看着他,还同旁边的人小声议论着。 陈政泽见惯不怪,找了个人少的窗口买了两份饭。 饭吃到一半,颜辞收到老师的电话,临时有任务,她便先回去了。 那些从陈政泽一进餐厅就盯上他的女孩们这时候蠢蠢欲动,没几分钟便来了个高挑的女孩子,大方的和陈政泽打招呼,女孩肤白貌美,眉眼清澈,脸上闪着自信,她直接问:“陈政泽,有女朋友吗?” 这时候,周围的嘈杂声消了大半。 陈政泽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明显对她不感兴趣。 女孩也不觉着羞愧或丢脸,直接在陈政泽对面坐下来,“自我介绍下,我是建筑系的许肆,大一新生。” 许肆确实和那些扭扭捏捏的女孩不同,追她的人也不少,但她对那些人没感觉,偏对陈政泽一眼钟情,她已经等了他三个月了,都快意淫上了。 “抱歉啊,没打算找建筑系的女孩。”陈政泽收了盘子,冷漠地走了。 他直接回了宿舍,那一下午,他都闷在宿舍里,站在宿舍阳台上,烟一根接一根的抽,整个人失神落魄,脸色像熬了几个大夜,差透了。 吱吱哇哇的铁门声划破了宿舍的安静,杨嘉拎着大号的行李箱进来,按开了灯,瞧见阳台上的背影,被吓了一跳,“我去!泽哥你在啊,咋不开灯呢?” 陈政泽侧身,扯了扯嘴角,没回应。 杨嘉把刚从快递点取回来的行李箱展示给陈政泽看,“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提前买了大号行李箱,明天和女朋友出去浪,这不就用上了。” 陈政泽看着那个黑色的行李箱愣神许久,思绪飘到北平花园,客厅里,还有她未带走的行李箱。 那天,她要带走行李箱,他觉着没必要,天热,带着太累。 应该让她带走的,她那么节俭,也不知道会不会给自己买个质量好点的行李箱。 漂洋过海,一万多公里,挺远的,行李箱坏了有她受的。 许多画面在脑海里浮现,他再也抑制不住冲动。 “你手机方便我打个电话吗?”陈政泽冷不丁地冲着杨嘉来了这句。 “这有啥不方便的。”杨嘉解锁了手机密码,把手机递给陈政泽。 陈政泽点开拨号软件,熟稔地输入了一串数字,屏幕上显示了归属地,很遥远的地方。 他心脏深处猛地疼了下,屏息两秒,指尖移动到绿色处,点了拨号。 机械的拨号声一声声的重复着,陈政泽高考都没这么认真,他对这通电话倾注了全部的精力和尊严。 直到电话自动挂断,陈政泽的胸膛才因呼吸有了些动作。 他迟疑片刻,又拨了次号。 这次很快被接通,熟悉的嗓音中带着些急促和慌乱,“喂,你好。” 陈政泽嗓子滚动了下,沉声道:“是我。” 那边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冷淡地问:“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出国了,还适应吗?” “陈政泽。”童夏喊他。 “嗯。”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听着。 却等来了一句句刺骨的话。 童夏一字一顿,声音低缓却震耳欲聋,“我不联系你,拉黑了你所有的联系方式,不是欲擒故纵的等着你来哄我。” “而是,我已经厌烦了这段恋爱。” “所以,我们分手了。” 陈政泽下颌线绷着,牙关里挤不出一句话,隔着电话听她践踏他尊严时发出的声儿,咚咚的心跳声,轻轻的呼吸声。 就这样,还他妈的还不想放手。 “你别联系我了,挺没劲儿的。” 他不挂断电话,她也不挂,一字一句地往她心窝上戳,就等着他自己识相地挂断电话。 如她所愿,少年带着一身狼狈和颓废垂下头,深邃狭长的眸子红了一圈,大病初愈,皮肤冷白,人瘦的更利落了,脸部线条比以往更加流畅,隔着体恤能窥见肩胛骨的形状,此刻破碎感达到极致,他咬了咬牙,狠戾道:“你以后别栽我手里。” 闻声,杨嘉回头看了眼陈政泽,他恍惚了两秒,陈政泽无论是站姿还是神情都是失落颓丧的,双手自然垂着,像是被永久的钉在了那里,阳台的光线半明半暗,杨嘉觉着,像陈政泽这种哪方面都优秀的人,不可能像他想的那样,被姑娘甩了,他觉着,是自己感觉错了。 大洋彼岸,童夏靠墙坐着,抱着膝盖,埋头痛哭。 刚刚那通电话响起时,她正处理被室友煮泡面烧干的锅,手还不小心被烫伤了一块,听到电话,她用凉水冲了下,匆匆跑过去接电话,电话在她赶到前挂断,她看了眼号码,国内的,内心便涌起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是陈政泽。 下一秒,手机又响起来。 陈政泽说’是我‘的时候。 童夏鼻尖眼睛开始酸涩。 他问她适不适应时,她所有的情绪顷刻间爆发,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她特别想说,她过的不好,一点都不好,语言不通,环境不适应,昨天和室友熬了童夏赶课题,刚刚处理烧焦的锅,手被烫的通红。 还有,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缅怀着他。 但她不能说,她十分清楚,只要她说过得不好,他会立马飞过来。 他们会再不死不休地纠缠在一起。 那样,他会被家族抛弃,还会背负上不孝子的骂名,甚至付出远比她想象的高出数百倍的代价。 不值得,这个世界的好姑娘多的是,总有一个心疼他体贴他的好姑娘,只是时间问题。 就这样结束对彼此都好,那件事,在他那里,只能当做年少无知识人不善。 所以她把电话放的很远,擦眼泪,调整呼吸,然后再拿起手机,冷冷地说狠话,抛弃他。 童夏知道他特别没安全感,他不会要一个厌烦他的爱、把他的爱当做负担累赘的人。 室友过来安抚童夏,抱着她,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童夏不太喜欢麻烦别人,她努力咽下悲痛,故作坚强地笑笑:“我没事。” 室友犹豫着问:“是不接受异地恋,才推开他的吗?” 童夏吐了口气,摇摇头,“不是。” 室友惊讶极了,“那你宁愿难过成这样,也要说那些话?” 童夏陷入沉默,噙满泪水的眸子渐渐失神。 国庆节后,童夏出院,去大学报道。 但她入校的当天晚上,就被辅导员叫到了校长办公室,辅导员没透露什么事情,只是让她先过去。 她当时特别忐忑,因为无论从政治地位还是社会荣誉来讲,院长都只能是她在新生迎新会上才能见到的人。 她进到校长办公室,看见和校长攀谈的陈展荣,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童夏和校长打完招呼,校长笑着点头,又看看陈展荣,问他:“这是不是你朋友的女儿?” 陈展荣说是的。 童夏被陈展荣带到活动室内,他坐在那里,长腿交叠,低头,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眼镜,“姑娘,你把我家搅的这么乱,一点代价都没付出,我有点不甘心啊。” 剪裁得体的昂贵西装,一丝不苟的发型,淡淡的表情,眼睛里的狠,从容不迫的动作,无一不让人不寒而栗。 陈政泽教训人时的坏种样儿,和他是有几分相似的。 童夏没什么可失去了,她表情甚至比陈展荣还从容,平静开口:“陈先生,事出有因,所以被报复也是应该的。” 陈展荣笑笑,“可在我这,我父亲的脸面可比你母亲的眼角膜值钱多了,小姑娘。” 童夏胃里不断翻滚着,她几乎要吐出来,她不再想和眼前的男人多说一句话,转身要走。 身后落下陈展荣的威胁,“你敢走,他们就要消失。” 他带上眼睛,把一沓照片放在桌上,眯眼笑着。 童夏看了看被他摊在桌子上的照片,脸一下子苍白了起来,舒澈一家三口的合照,养老院门卫爷爷和孙子的合照,她高中物理老师,英语老师,便利店对面的阿婆…… 凡是对她好的人,都在这里了。 童夏知道他的权利有多大,为了目的有多丧心病狂,也没说什么法律会惩罚他的幼稚话,开门见山地问他:“我做什么,你能放过他们。” 陈展荣打量了童夏几秒,徐徐地收起照片,合上,递给她,“从陈政泽身边永远消失。” 童夏指尖用力顶着掌心,“我不会见他的。” “他会见你。”陈展荣说,“他出不了国,懂了吗?” 恰巧建筑学院试点开展’逐梦筑梦‘主题活动育人计划,她报了名,顺利拿到了出国名额。 三千英尺的高空上,童夏望着那一片红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独自伤神。 她要往前走了,因为,停留在他身边,是要用他鼎沸的人生为代价的。 他不能也不可以和她一起烂在淤泥里了。 有的人活着就要用尽全力,她看不见未来,生活一直兵荒马乱。 童夏靠着椅背,想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她想,她会努力的念完书,找一份薪水相对不错的工作,还债,帮助一些人,然后,用尽一生去遗忘他。 她在混沌中懵懵然的爱上的那个少年,会被神明永远庇护着,会永远意气风发,永远活在阳光下。 陈政泽,我们都不要因为十八岁的荒唐,而让后面的日子被此泛滥成灾,好不好? 都用力往前走吧。 第61章 第61章……你随便说点什么,我就…… 这一通电话结束后,陈政泽迎来了他出院后的第一次宿醉,肉。体的伤痊愈了,灵魂却永久的少了一半。 日子被他过的放荡不羁,他依旧像高中那样,和一群狐朋狗友流连在浮华场所,冷眼观看着那些淫靡喧嚣的场景,打夜球,玩机车,睡到日上三竿,哈欠连天地听课,受到很多女孩子的青睐,被人簇拥着。 在被别有用心的人议论他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时,他出其不意地在化学课上大展身手,顶着张吊儿郎当的游戏人间脸,连连做了好几个近乎完美的化学反应,引的同学们惊叹不已,教授玩笑着说,以陈政泽对化学的悟性和掌握的知识面,他绝对是制毒的一把好手。 陈政泽勾着嘴角笑,漫不经心地回:“老师,您老人家是在给我们规划职业道路吗?” 教授觑他一眼,摆摆手,没好气地说:“别在这给我瞎扯,大一规划职业早了点,你们可以多体验多感受,大三再决定职业道路也不迟,不过陈政泽,我最近因为你的事情挺烦的?” 反正是下课时间,陈政泽混不吝地和教授插诨打科,“怕我顶替您的位置?” 同学们哈哈大笑。 老师拿粉笔头扔他,“先混到毕业证再说吧,我们学校的老师博士起步。” 同学们明知故问:“教授,那您烦什么?” “烦什么?”教授看着陈政泽那张极易祸乱小姑娘的脸哼了声,“最近好几个学院的辅导员,来找我打探你感情状况,说他们的学生看上了,让帮忙牵线。” “老师您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啊。”有同学喊。 教授推了推眼镜,看着陈政泽,“你小子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 陈政泽:“有啊。” 教授:“咱们学校的?” 陈政泽:“外校的。” “怎么没见她来咱们学校过?” “吵架了,还没哄好。” 陈政泽说这话时语气神情都没什么变化,好像就是聊到一个很普通的话题,仿佛迎着冷风长久矗立被烟头灼伤手指的人不是他。 一旁的杨嘉看着陈政泽嘴角抽了下,他忽然觉着,自己对陈政泽的认识过浅了,尤其他在感情方面的执着,他开始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陈政泽宠到这个地步。 学校所有人都知道陈政泽有一个很钟意的女朋友,就这样,他得到了一段清心寡欲的日子。 贺淮新的消息越来越少,颜辞多休了两门专业课,忙得不可开交,很少来骚扰陈政泽,再也没人在陈政泽面前谈起童夏了。 他自己也很少想起,偶尔想起,也只是在想她这会儿在干嘛,很少有因为想到她而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刻,也很少有对她喷薄而出的恨意和愤怒。 想念都在变的轻描淡写,陈政泽以为自己释怀了。 但大林的婚礼证明他这个想法是错的。 大二那年春节,大林和相恋三年的女友举行婚礼,他人品行不错,朋友比较多,婚礼那天来了很多人,颜辞和陈政泽也去了。 朋友调侃大林:“二十岁就结了,真有信心自己能收住心啊?” 大林喜上眉梢,牙齿都没收进去过,“人姑娘17岁就给我在一起了,想20岁穿婚纱,人就这一个愿望,不得给实现?” “那必须实现啊。” “那一会儿就拜托哥几个了,哄好伴娘。” “……” 喧闹声一浪盖过一浪,因为太帅被大林从伴郎名单pass掉的陈政泽,独自一人窝在角落里,心不在焉。 不知为何,他有点难过。 当婚礼司仪说完开场白,新娘穿着拖地婚纱盖着白纱从门口缓缓走过来的那一霎那,陈政泽的眼睛被明亮的灯光狠狠地刺痛了下,视线开始变的模糊,眼球自动忽略掉眼前的一切,他面前勾勒出另一个女孩的模样——童夏。 亦或是童夏夏。 他在想,她穿婚纱是什么样子的,会露出什么样的笑容。 陈政泽扎进自己的思绪中,直到,新娘的父亲把新娘的手放在大林手上,陈政泽眼神才清明起来,他身体所有的细胞开始沸腾,喧嚣,暴躁,不安。 他接受不了,童夏在这样的场景下被交到其他男人手上。 骨子里,对童夏刻苦铭心的爱意和思念,被这场婚礼一点一点的刨开挑出,完完全全的露在他面前,无所遁迹。 原来,童夏在他心里盘踞的分量这么重、扎的根这么深。 而颜辞,和一群朋友起哄,喊着,笑着,最后躲到厕所里流泪。 大林领着新娘敬完长辈酒,和新娘在陈政泽这桌停留许久,这桌都是些同龄人,一些男生平日里和大林好的恨不得能穿一条裤子,一边恭喜大林新婚快乐一边灌他酒,新娘也不拦,因为大林喝的很高兴。 陈政泽也喝了不少酒,都快顶到嗓子眼里了,他想把自己灌醉,但今天贼他妈奇怪,怎么喝都喝不醉。 酒过三巡,大林说:“泽哥,今天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陈政泽嗤笑,“看出来了。” 大林说:“哥几个,我发自肺腑的讲,结婚,一定要和自己最钟意且唯一的那个结,至于其他的,就去他妈的!” 精心策划的灯光下,所有人都笑的明媚,年长的人看着他们这桌,眼神宠溺,同龄的人,被大林的这句’去他妈的‘燃起来。 只有陈政泽,笑容凝固在唇边,垂眸怔在那里,任由情绪在他身体内爆发。 他不动声色地灌自己酒。 大家知道他酒量好,一开始看他那样喝也没当回事,最后他眼睛都喝红了,大家察觉出他不对劲儿,开始劝他,但劝不住。 他声音低的像是用气音在说话,神情空洞的像是失了魂,“我认栽了。” 一旁的沈昀问:“啊,说的什么?” 陈政泽没吭声,推开椅子,拿着手机走了。 他抛开身后的热闹,独自站在冷风中,试探性地在手机上输入一串号码,触了下呼叫,能打通,被她从黑名单里拖出来了。 陈政泽固执地播着那个号码,挂断数遍,手被冻到通红快失去知觉时,电话终于被接起。 他咚咚跳着的心脏静止了片刻,又飞速跳起来。 陈政泽不知道要说什么,从哪说起,只是觉着,那些骄傲和尊严和她相比,都可以统统去他妈的不要了。 他要活的,是有她的瞬间。 两边沉默数秒,陈政泽哑着嗓子先开口,“你随便说点什么,我就原谅你。” 原谅她把他当成报复的工具,原谅她说她厌烦那段关系,原谅她这么难哄。 隔着屏幕,两人的呼吸声,一前一后十分清晰,硬生生地给人造成两人靠的很近,近到一伸手就能拥抱彼此的错觉。 陈政泽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和紧绷的情绪,以及为她放弃一切的决定,被童夏缓而稳的一句话烧成灰烬。 “陈政泽,我有男朋友了,你的衬衫,我快递给你。”童夏说完,径直挂断了电话。 陈政泽沉默片刻,笑出声,眼睛红的吓人,像是里面沉寂已久的火山喷发了,他本人,被滚烫的岩浆烧的痛不欲生。 他猛抽了一口烟,强迫自己清醒,而眼神里的偏执却又浓了几分。 在冷风中站了许久后,骨头都要结冰时,陈政泽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再一次退掉机票。 半个月后,陈政泽从一堆快递中拆到了一件衬衫,衬衫熨烫的平平整整的,每一颗纽扣都泛着光泽,像新的一样,看的出,衬衫一直被好好保存着,没经受一点磨损。 杨嘉推门进来,一眼注意到这衬衫,夸赞道:“这件衬衫不错。” 陈政泽把衬衫随意地团了下,随手扔进桌子旁边的垃圾篓,云淡风轻道:“不合身。” 大三,大家开始上心工作方面的事情。 而陈政泽一反常态,开始研究创业的事,酒店方面的。 他在学校里,朋友间,找了几个志同道合的人,经过一番考察和研究,决定先从民宿试手。 那些日子,陈政泽像变了个人似的,放低姿态,顶着张无懈可击的笑脸,在拉投资的饭桌上陪笑陪酒。 去掉了一些公共课,整天疲劳奔波于谈合作的路上,人瘦了一圈。 接触的投资方,有位是陈奕迅的歌迷,陈政泽投其所好,带合作方案去时,顺手买了几张演唱会门票。 投资方见小伙子这么有心,索性给陈政泽一个陈述方案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忙中偷闲的机会,同他一块去了陈奕迅演唱会,陈政泽一直在心里盘算着怎么给投资方讲述他们团队对民宿的规划,后续运营获利情况。 演唱会上人山人海,音乐震耳欲聋,所有人都沉浸这场盛大的狂欢中。 陈政泽刚开始没什么感觉,思绪一直游离在演唱会外,在想合作方案的事情,把方案从头过到尾,怕有什么疏漏,顺便想想补充的点。 《富士山下》这首歌前奏一出来时,陈政泽思绪一下子被拉走了。 音符每弹出一个,他心便往下落一分,情绪往下沉一分。 “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价 谁都只得那双手 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 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 外套对我来说, 还有保暖价值, 如果这让我误会我还爱你, 我可以脱下来还给你。 她懂他的软肋,她知道他最喜欢的歌手是陈奕迅,所以他把衬衫还给他,也把他还给他自己。 投资方偏头看陈政泽时,他正把胳膊拦在眼睛上,痛哭。 起初,他只是随歌声默默流泪,仰头,指尖一下一下地擦泪。 可陈奕迅唱到’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时,他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泪崩。 所有人的都在狂欢,只有陈政泽掩面哭泣。 往事再一次击中他的脆弱。 投资商见少年这么真性情,给了陈政泽一大笔启动资金。 后来,沈昀经常拿这事嘲笑陈政泽,被沈父赶出来创业那会儿,一拉不到投资,他就在陈政泽面前犯贱,问他自己要不要去eason演唱会上哭来点资金。 第62章 第62章 你以什么身份? 下篇/都市 童夏踩着高跟鞋回到家,筋疲力尽,她抵着门板瘫坐在地上,凝视着黑暗,静静地呼吸着。 刚刚的事情,好像梦境一般,挣扎的,失望的,不舍的,各种情绪来回扯着她的神经,酒精开始发力,太阳穴隐隐作痛。 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的状态。 窗户没关,起风了,下雨了,老旧窗户被风打的砰砰作响。 良久,童夏抬手,凭感觉摸到开关,打开灯,起身,一旁的落地镜提示她,下颌那块还留着若隐若现的手印儿,陈政泽留下的。 她看着镜子舒了口气,像往常一样做睡前的洗漱,放在洗手间的手机,像以往一样不知疲惫地播放着国内经济方面的新闻,但今天的新闻一点都没走进她的脑子里,脑子里来回放着的,是七年前的事情。 她大学一毕业,就回国了,一头扎进朝市拼事业。 朝市是陈政泽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刚回来那会儿,她还担心会偶遇他,还幼稚地幻想重逢时她该讲什么样的体面话。 可能是他们缘分到头了,三年里,她一次没碰到他。 就在她放松警惕,在各领域撕业务时,在最狼狈的饭局上,和他意外重逢。 没一丁点儿睡意。 童夏开了好几瓶酒,胡乱的勾兑,一杯接一杯的灌自己。 酒里掺杂着眼泪,透明的玻璃杯上映着她迷离的双眼,冰凉的液体堵在她胸口处。 舒澈推门进来,看着冲自己笑的醉鬼,愣在原地许久。 童夏含糊不清地问:“你回来了?” 舒澈有了动作,放包,挂外套,换鞋,然后朝童夏走过去,在她面前坐下,夺了她手里的玻璃杯,干净利落地喝了杯里的酒。 酒烈,下肚没几秒,辛辣感迅速在体内蔓延开。 舒澈问:“遇到什么事了?” 童夏身体向后,靠着椅背,沉默了好一会儿,淡淡道:“我遇见他了。” 舒澈倒酒的动作顿了片刻,随后若无其事地问:“然后呢?” “她问我以前玩他的能耐呢。”童夏顿了顿,继续说:“他对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舒澈不动声色地灌下一杯酒,吐了口气,玩笑着问:“你怎么回的?” 童夏也笑,“我没想到能再碰到他。” 舒澈垂下眼,伸手够了琉璃台上的烟,连抽了两根烟后,她冲童夏打个响指,拉回她的思绪,“趁你还清醒,给你领导发个消息,明天请天年假。” 童夏说:“没必要。” 舒澈看着横七竖八的空瓶子,问她:“你他妈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吗?白酒都快喝了半斤了,快点,请天假。” 童夏照做,给严岑发了条请假信息。 舒澈把酒收起来,给童夏泡了杯蜂蜜水,又给她到了两粒解酒药,童夏乖乖地吃了药,喝了蜂蜜水,她懒懒地靠在舒澈身上。 良久,舒澈问:“还喜欢陈政泽吗?” 童夏吸了下鼻子,仰头看舒澈,“舒澈,我现在没醉,很清醒。” 这么些年,舒澈没给童夏聊过一次陈政泽,她怕这些陈年旧事给童夏添堵,她在国外怎么活下来的,在国内工作怎么做上去的,她比谁都清楚,她想让她过的好,所以对陈政泽她只字不提,但今天,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她就特别想提陈政泽,想弄清楚,童夏对他的感情还剩多少。 “我没问你醉没醉,我问你还喜不喜欢他?” 童夏垂下头,手背抹了下眼角,“今天见到他的第一眼,我是开心的。” “那就是喜欢?”舒澈执着地想把这个话题聊透。 “她有女朋友了。”童夏说,“我今天看到了,很漂亮,他们……很般配。” 舒澈起身,按着桌子,身体靠近童夏,“那我换个问法,还想不想要他?” “不想了。”童夏声音压的很低。 舒澈大拇指按了按童夏红肿的眼睛,“你要想,我就帮你撬墙角,要是不想要,就别跟她有半点关系。” 舒澈不愿再经历童夏浑身是血被推进急救室的场景了,她心疼,比杀了她还要难受,她孤零零地坐在空荡的楼道里,颤抖翻看她诊断结果时,真的起了和陈政泽鱼死网破的心思。 童夏揉揉头发,按着桌子起身,“困了,睡吧。” 翌日,童夏下午两点起的,是被舒澈拎起来的,她发高烧,身上烧的滚烫。 舒澈有事,一大早就走了,到中午饭点,她给童夏打电话,提示她手机关机,又看了门口的监控,这姑娘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出来过,舒澈怕她不按时吃饭又胃疼,索性买了饭回来吃,结果发现童夏裹着个厚被子躺在床上,呼吸急促。 童夏靠着车窗,脑袋沉沉的,呼出来的气息灼热,嗓子和嘴唇都烧的干干的。 舒澈瞪她一眼,“活该。” 童夏又冷又累,眼皮沉的睁不开,她干笑两声,“我现在是病号,你要关照病号,说点好听的。” 舒澈又翻了个白眼,“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不知道?本来就虚弱,还喝那么多酒。” 童夏撒娇,“这不是你在嘛,我才敢这么放纵的。” “我信你个鬼。”舒澈把空调关了。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童夏身体无力,人发软,推了两次车门才勉强推开,舒澈搀着她往里走。 医院对面的宠物院里,陈政泽目光沉沉地看着医院门口,心像是被人猛地揪了下。 童夏穿了条黑裙子,脚上踩着拖鞋,露出的脚踝白的刺眼,人像是喝醉了,被人搀着去医院,背影有些狼狈。 他咬了咬后槽牙,兀自生闷气,不辞万里求学,毕业了就他妈找个酒局文化严重的破工作,那天晚上,喝的呼吸里都是浓厚的酒气,他要是不在,她早就被那帮人轮着玩了,真是长能耐了。 宠物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对陈政泽摇摇头,“抱歉,陈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 陈政泽捏了捏眉心,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之前买来给童夏散心的狗狗,咖啡,两年前开始生病,肝癌肺癌,在陈政泽精心的照料下,勉强活着,到底是条老狗了,新年时被查出来心衰,陈政泽隔三差五带咖啡来宠物医院,想让它多活一段时间,今天冷晨四点,咖啡高烧吐血,没抢救过来。 不知是不是冥冥中注定,他在乎的,都不能长久地待在他身边。 陈政泽一夜无眠,这会儿太阳穴针扎着般疼。 李医生递个陈政泽一瓶水,安慰他:“癌细胞早就在咖啡体内扩散了,要不是遇上你这么个主人,活不了这么久。” 毕竟,陈政泽给咖啡的吃喝用度,以及就医用药,都是最好的。 陈政泽语气淡淡的,“它不跟着我,可能会活的更久。” 李医生不明他这话里的意思,以为陈政泽这是在自责,于是转移话题,提醒他再去看咖啡最后一眼。 陈政泽过去的时候,咖啡躺在手术台上,奄奄一息,听到陈政泽的脚步,它艰难地睁眼,努力地笑了下,有泪水从它眼角滑落。 陈政泽温柔地抚摸着它,感受着它身上的温度一点一点的消失,最后无奈地合上它的眼。 这家宠物医院没有火化服务,陈政泽抱着咖啡离开,打算回趟家,把咖啡喜欢玩的那些东西带上,找家宠物殡葬服务店一并火化掉。 童夏做了检查拿了药,血液有几项指标有些高,因为前一天喝了太多酒,医生建议三天不饮酒,再来做个血检,吃完药,温度下午了点,身体没那么难受了。 和舒澈一块来对面街吃饭,舒澈去停车,童夏不想在烈阳下站着,隔着玻璃看见宠物店里可爱的猫猫狗狗,心软了又软,忍不住进去逗它们。 不料,在宠物店门口迎面撞上陈政泽,童夏呼吸一滞。 她一眼认出他怀里的那条狗,是咖啡,此刻眼睛是闭着的。 童夏视线再往上,看到陈政泽沉重的表情,她生出不好的预感。 陈政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步伐也没有明显的放慢。 就好像,遇到了挡他道的陌生人一般。 宠物店里的李医生追出来,把陈政泽落在手术台的车钥匙归还给他,“陈先生,您节哀。” 这两年,李医生因为咖啡的病情和陈政泽打交道不少,他看的出来,陈政泽对这狗的感情很深,照顾咖啡像照顾孩子一样,细心着呢。 节哀?童夏耳边嗡地一声,大脑空白了片刻,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政泽和他怀里的咖啡。 “谢谢。”陈政泽腾出来只手,接走车钥匙,眼神没在童夏身上停留半秒。 “陈政泽。”童夏在他转身,要往前走时,喊住他。 闻声,陈政泽停住脚步,他没立即回头,不慌不忙地按了下车钥匙,解锁车门后,侧了侧身,掀起眼皮看她一眼,神情平淡。 童夏收拢五指,鼓起勇气问:“咖啡……怎么了?” “死了。”他收回眼神,敛着眼尾看怀里的咖啡,身子已经僵硬了,它身上温度,是他和骄阳给的。 他的话似刀子,童夏的心被狠狠地剜了下,她咽了咽嗓子,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我能抱抱咖啡吗?” 陈政泽忽地扯唇笑了下,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你以什么身份抱咖啡?” 童夏找不到话来回答他。 陈政泽一字一语像在往外扔火星子,直往童夏肺管子上戳,“当初走的时候,不是挺干净利索的吗?” “行李,咖啡,甚至连玉坠都可以不要。” “就怕回来了,被我缠上是吗?” “童夏,我他妈没那么贱。” 童夏还发着烧,嗓子干的厉害,她不受控地咳了两声,人本来就瘦,这一病,更显单薄了,经不住烈日的璀璨,脸上白的接近透明,看人的眼神也有些可怜巴巴的。 陈政泽眼底有了些情绪,尖锐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嗓音却比刚刚凉薄,“趁我没有搞你之前,有多远滚多远。” 童夏胸口起伏的动作大了些。 他大步流星地往停车的地方走,随着摔门的动作,砰的一声,两人的视野被黑色的车门隔绝开。 五秒后,车子扬长而去,马路上的一片叶子被车带起来的风卷起,又缓缓落下。 第63章 第63章 倒是越来越会气他了…… 童夏独自站在宠物医院门口,静静感受着心脏最软处那个血窟窿是怎么样裂开的,这是一种后知后觉且深刻清晰的感觉 她有些后悔昨晚对陈政泽的态度了。 舒澈拎着车钥匙过来,疑惑地往她看的地方看去,并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晒的晃眼的马路上,人影都很少见,有的只是一辆辆疾驰而过的车。 “不舒服?”舒澈伸手去试她额头的温度。 “没有。”童夏收回视线,挽着舒澈往餐馆一家面馆走,她显得忧心忡忡,“你说,人为什么有时候会在某个人面前口是心非呢?” 童夏很少问舒澈这种抽象的问题,舒澈偏头看看她,浓黑的睫毛在她眼皮上投下一个扇形阴影,她嘴唇有些干,脸色还苍白着,破碎感很重,舒澈无声地叹叹气,回答:“那个人在你这里和别人不一样吧。” “口是心非,或许是想说点狠话博得他的同情和心疼,以让自己在对方那里也不一样。” 童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给舒澈竖了个大拇指,“二十一世纪伟大的运动员和哲学家。” “那一会的饭,二十一世纪伟大的运动员和哲学家的闺蜜请?” “没问题。”童夏头靠在舒澈肩旁上,借着她的力,懒洋洋地往前走。 童夏没胃口,勉勉强强吃了几口面,舒澈饿坏了,闷头吃面,童夏怕自己这颓废样儿影响舒澈胃口,便一直握着筷子,在碗里挑挑拣拣,香菜被她一片一片地夹在纸巾上,依稀记得,少年不小心吃到香菜时那嫌弃样儿。 回去的路上,舒母来了个电话,听说童夏病了,老两口急的不行,说什么也不听,非要过来看看。 童夏和舒澈对视一眼,肯定彼此的想法,童夏说:“阿姨叔叔,太热了,你们别辛苦了,我们俩今晚回去住。” 舒母:“好呀,夏想吃什么,我让你叔叔这就去买。” 舒澈翻了个白眼,冲着手机问:“哎哎哎,你亲女儿在这呢!” 舒母:“好的,亲女儿,麻烦把手机给夏。” 童夏咯咯笑,“阿姨,我没什么想吃的。” 舒母:“哎哎,那阿姨给你炖鸽子汤喝哈,这鸽子是你叔叔早上去菜市场刚买的,新鲜着呢。” “好。”童夏笑着,心里刹那间被填的满满的。 七年前从楼上坠落,骨头断裂,失血过多,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身体几乎亏到根,眼看着人消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舒澈一狠心,把童夏出意外的事给父母说了,舒父舒母请了假,连夜赶到医院,把童夏接回家伺候着。 若不是舒澈一家,童夏身子不会好的那么利索。 因而现在童夏的身子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舒父舒母就紧张的不行,恨不得给童夏全身检查个遍,让身体的每一项指标都是正常的。 在童夏心里,舒澈是她第二个家。 舒父舒母住的是单位分的楼房,一出电梯,便闻到了香味,童夏故意快走两步,走在舒澈前面,欠欠地说:“去吃喝我妈炖的鸽子汤喽。” 舒澈笑笑,也跟着往家里跑,俩人,跟小孩似的。 一进门,童夏就热情地抱着舒母,“阿姨又年轻了。” 舒母试她额头温度,不烫了,她松了口气,“你这孩子,人只会越来越老,哪有越活越回去的道理。” 童夏抱着她不撒手,舒母有许多点和妈妈外婆相似,她有时候看到舒母,会恍惚到怀疑如果妈妈还在,和舒母该是多好的一对儿闺蜜,童夏也常常感慨,自己命太好了,有闺蜜,有待自己如亲生女儿的舒父舒母,还有一份还不错的工作,领导正直有能力,一切都在变好,她站在18岁自己想象的未来里了,虽然在某些事情有些遗憾,但整体是好的。 “年龄变老,状态变年轻。”童夏开启夸夸模式。 舒母笑的嘴不合拢,摆摆手让舒父去切西瓜。 西瓜特别甜,汁水足,童夏吃了两块,吃的舒舒服服的。 晚饭,童夏喝了两大碗鸽子汤,吃了半只鸽子,吃的身体暖呼呼的,喝了药,很快睡去。 久违的,睡了个好觉。 翌日,童夏吃完舒母准备的丰盛早餐,坐地铁去上班。 经过综合办办公室时,办公室主任叫住了童夏。 童夏拐进综合办,看着办公室主任手上的透明小茶壶,笑着说:“主任这茶不错,汤色挺好。” 办公室主任把茶叶盒递给童夏,笑呵呵的,“刚到的白茶,拿去喝。” 童夏没要,“算了算了,一个月也在不了公司几天,茶叶都放坏了。” 办公室主任问:“前天聊的怎么样?有进展没?” 童夏耸耸肩,“新业务在推进,清收,还那样儿呗。” 办公室主任倒了一小杯白茶递给童夏,“不着急,慢慢来,新人怎么样?” 童夏这才想起来,她们项目部新加入的粱安,“挺稳重的,酒量也不错。” “专门给你们找的能喝酒的,以后饭局再也不用从别的项目部借人挡酒了。” “谢谢主任。”童夏笑了笑。 办公室主任是把一份文件递给童夏,“综合办谈了半个月了,一点进展都没有,要不你用美人计试试?” 童夏扫了眼主任手上的文件,他们公司和君季酒店的合作方案,那价格,给白嫖君季酒店差不多。 她恭恭敬敬地把白茶放到办公室主任的工位上,正经地往后退一步,“主任,茶我可一口都没喝啊,拜拜。” 然后麻溜跑回自己工位上了。 办公室主任爽朗地笑笑,拿着茶叶,端着白茶去找项目部找童夏,“帮个忙,帮个忙。” 童夏有些为难,“主任,您也知道,我忙得很,分身乏术。” 办公室主任给童夏使了个眼色,“老严的意思。” 童夏一愣,“严总怎么让我做这工作?主任,您炸我?” 恰巧严岑经过,把这话听进耳朵里,当场证实了办公室主任的话,“是我的意思,价格可以往上加,你多去和君季接触接触,看看有没有业务可以合作。” 童夏点头:“好。” 她挺喜欢有挑战性的工作的,年轻,精力充沛,可以多试错,多积累经验,量变引起质变,现在多辛苦些,以后选择的机会就会多些,不会那么被动。 等严岑走远,办公室主任小声和童夏八卦,“老严最近精神状态不错,谈恋爱了?” 童夏摇摇头,压低声音,“不清楚。” 办公室主任把东西放下,“哪天我打听打听。” 童夏笑了笑,“成。” 酒店合作的事情,童夏不急,准备把手上的业务往下推一推再做,临近中午,童夏给沈昀打了个电话。 而沈昀,正坐在陈政泽办公室抽闷烟,他把震动的手机从兜里拿出来,看一眼,直接把手机撂在了陈政泽办公桌上,无奈捏了捏眉心。 陈政泽不经意间的一瞥,看到了沈昀亮着的手机屏幕的来电提示——童夏。 他签文件的手一顿,停留在文件上的笔尖,在文件上留下个丑陋的墨点。 “还有你不敢接的电话?”陈政泽放下笔,给自己燃了根烟。 “我那块地,上面有房子,这在财中那里不算干净资产,抵押不了。”沈昀按灭烟,惆怅道:“财中背景硬,利点合理,做事干净利索,就是审核卡的严,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抵押物,但又想给他们合作。” 陈政泽缓缓吐了口烟雾,等电话自动挂断,他开口:“我给你作抵押,君季酒店。” 沈昀差点一口烟雾没吐出来被当场呛死,眼睛睁的大了一圈,对他创业这事,陈政泽是给沈老爷子一边,他答应老爷子不会帮他的,沈昀傻了片刻,感动的热泪盈眶,“哥,你良心长出来了?” 陈政泽睨他一眼,“想多了,不是为了你。” 沈昀扬了扬眉,秒懂,“因为童夏姑娘?” 陈政泽按灭烟,悠闲地靠着椅子上,慢条斯理把刚刚弄脏的文件揉成一团,“是又怎么样?” 沈昀像发现了什么稀奇物一样,幸灾乐祸地看着陈政泽,“那这事情有点棘手,童夏吧,好像是严岑的人。” 陈政泽扬手把纸团扔进几米远的垃圾篓。 “严岑资管总裁,年轻有为,一表人才。”沈昀边说边打量陈政泽的表情变化,眼见陈政泽表情随着他的话一点点冷下来,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谁让他伙同沈老爷子做局把他从国外搞回来的。 他继续说:“家境不错,素质高,有底线有手段,经常带着童夏出入重量饭局,郎才女貌,看着蛮般配的。” “哦对了,前天晚上我们吃饭时,我们公司过去的那几个,看着童夏眼睛直冒光,问了她没有男朋友,她笑说有了,快订婚了,我估摸着,应该就是严岑。” 陈政泽咬了咬牙,又重新燃上一根烟,直接敲沈昀竹杠,“君季做抵押物的条件是,利率千分之一。” 沈昀当场傻眼,他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嘴碎的代价真他妈大! 沈昀想委婉地给自己找补,但陈政泽没给他机会,直接让特助给请出去了。 办公室恢复了安静,陈政泽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失神,良久,他给特助发了消息,要严岑的资料,特助效率高,五分钟内把严岑的资料交到陈政泽手上。 陈政泽阴沉着脸,一页一页翻开严岑的资料,身高,不如他,财力,不如他,倒是年龄,挺占上风的。 他嗤了声,童夏,倒是越来越会气他了,找男人的眼光这么差。 第64章 第64章 “你这算不算栽在我手上…… 童夏上午给团队人员开完会,把工作布置下去后,随意吃了两口午饭,便出去现场踏勘了,回来经过君季酒店,童夏思考了片刻,便拿着合同去君季摆放去了。 天气热,刚刚现场踏勘,走了挺久,童夏额头出了层细汗,怕脱妆,不礼貌,于是先拐进洗手间补了下妆。 洗手间空调也开的足,进入凉爽环境,人精神不少,童夏站在水池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条斯理地按出一泵洗手液,机械地洗着手,有些累,和君季的合同本来也不是她本职业务,她决定一会儿象征性地和君季的负责人谈一下,成最好,不成也影响不了她业绩。 “哈喽。”从里面走出来一女孩,站在童夏旁边的洗手池前,大大方方的给童夏打了个招呼。 童夏看着他莞尔一笑,觉着她面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怕反应许久不礼貌,轻声回:“你好。” “你身上的香水味很好闻,方便问一下牌子款式吗?”女孩伸手抽了张擦手纸。 童夏擦干手,把香水从包里拿出来,让女孩看。 女孩盯着香水瓶看了几秒,微皱眉头,笑容带了些歉意,“没在商场里见过,是小众品牌?” “应该是。”童夏说,“一个朋友送的。”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可以用一下吗?” 童夏把香水递给他,“当然。” 收获到别人的夸赞,童夏很开心,女孩连连道谢离开后,童夏拿着香水瓶看了一会儿,这瓶香水,好像是严岑送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她去年生日时,严岑送的,她不是张扬的性子,在公司一众大佬里,算是新人,自不会和别人说她生日,但钉钉群设置了员工关怀,所以童夏生日那天还是收到了许多礼物。 这香水,她觉着香味还行,就拿去办公室用了。 童夏失笑一声,没想到,严岑这个职场大魔头品味还挺好的。 陈政泽衬衫西裤地站在大厅内侧,懒散地倚着栏杆,心情不怎么好,中午刚把咖啡葬掉,从火炉出来,一捧灰,经历过太多这样的时刻,陈政泽面对生死离别都有些麻木的,他这会儿在想,要给自己准备个什么样的骨灰盒。 听见高跟鞋声,陈政泽偏头,淡淡地看展新月一眼,语气欠欠的,“展设计师再不出来,我都打算找人去接你了。” 展新月双手背后,悠哉悠哉地往陈政泽身边走,对陈政泽这不耐烦的表情一脸无所谓,“在洗手间遇到了个姑娘,挺漂亮的。” “管我什么事?”陈政泽依旧嘴欠,“你耽误了我十分钟。” 展新月懒得搭理他这臭脾气,凑近陈政泽,“刚刚还借了她的香水用。” 陈政泽呼吸缓了半拍,轻轻嗅了嗅,这香水确实有品位,淡香,香味悠长,很让人放松。 展新月说,“她刚刚洗手的时候,对着镜子出神,美的像一幅画,软软糯糯的,好想抱一抱。” 陈政泽看他的眼神像看神经病,“换性取向了?” “而且,重要的是,她长的,特别像你手机相册里的那女孩。” 陈政泽脚步一顿,定在原地。 展新月添油加醋地说,“就你喝醉酒经常看的那张照片。” 陈政泽微拧眉头不耐烦地嗤一声,“展新月,不想在我这混赶紧滚蛋!” 展新月见他真生气了,便停住口,穿过柱廊,好巧不巧看见站在前台的童夏,她紧忙拍拍陈政泽的手臂,指着童夏说:“就那个女孩。”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童夏的侧脸,很完美的侧颜,不会认错的,且包包穿搭还能坐佐证,展新月问:“像吧?” 陈政泽是顺势看过去,童夏站在前台和工作人员不知道在聊什么,不像是办入住的,手里还拿着合同,穿了条旗袍样式的白裙子,站的笔直,身材线条一览无余,是个地地道道的美人儿。 陈政泽的血气一下子冲上来。 电梯门开了,展新月故意挽着陈政泽的手往里走,“快走,不耽误你时间了。” 陈政泽咬咬后槽牙,进了电梯。 这个区的君季酒店负责人,前两天出差去集团总部学习去了,领班的没有权限处理政企业务合同,于是给负责人打了个电话,负责人没接,领班问童夏是否可以先带走一张负责人的名片,稍后她自己联系负责人。 童夏知道严岑让她来干什么的,结识君季高层的,眼下君季的负责人不在,正是扩展人脉好时候,可以趁机认识下君季别的领导,童夏问领班:“有其他领导在吗,财务总,或者公司副总,我想和贵司聊一下资管方面的事?” 领班正思索着要不要和副总汇报时,前台的电话响起来了,值班的前台接起电话听了两秒,神情立马严肃起来,捂着电话和领班说:“陈总。” 领班立即接电话,恭敬地叫了声陈总。 童夏不清楚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但看前台人员脸色变化情况,能判定电话那头,定是个位高权重且不好惹的主儿。 “有,资管公司的项目负责人,来谈酒店合作的,顺便聊一下资管业务,吴负责人出差了,要带她去见李副总吗?” “好的,我带她上去。” 挂断电话,领班人对童夏露出一个标准迎客笑容,“童小姐,我们总裁今天恰好在,我可以带您上去。” 童夏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第一次上门竟然可以见到君季总裁,立马抓住机会,“好了,有劳了。” 领班把童夏带到酒店顶层,送她出电梯,顶层就两套放,南北朝向各一套,她指了指朝南的房间,“陈总在这个房间。” 童夏笑着冲领班微微颔首,“好的,感谢。” 电梯关上后,童夏舒了口气,走到房门口,敲门。 但神奇的是,她手刚触上房门,门就自动开了。 猝不及防地,陈政泽出现在她视野内,同样的,她也站在陈政泽视野内。 陈政泽赤。裸着上半身,和她四目相对, 许是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发梢上的水珠顺着他宽敞的胸膛往下流,经由平整饱满的腹肌,隐在西装裤内。 始料未及的情况,童夏怔在原地,耳根红透,脸也爬上了潮红,整个人发烫。 陈政泽云淡风轻地看童夏一眼,侧身,弯腰,拎起沙发上的黑色衬衫,套在身上,不慌不忙地系扣子。 比童夏冷静数十倍,仿佛被看的,不是他。 一如既往地坦坦荡荡。 童夏瞬间明白了领班人口中的陈总就是陈政泽,她咽了咽嗓子,有些慌乱地从包里拿出一早准备的合同,故作镇定,“陈总,我来谈资管长期租用君季酒店的合作。” “不会敲门?”陈政泽把袖子卷上去,双手插兜,懒懒散散地站在那里,露出结实的手臂。 “敲了。”童夏有些窘,硬着头皮说:“你门没关,自己开了。” 陈政泽神情依旧淡,下巴一抬指了指那扇门,“演示一下?” 童夏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带上门,再次演示。 运气不好,这次门不碰瓷了,她没能一触即开,既然见到君季的高管了,又不能直接不谈合作走掉,略显狼狈地在外面按门铃。 门铃响了数次,都没人开门,童夏把这当做陈政泽不愿见她的信号。 正迟疑要不要先离开时,门忽地开了,她被闪了一下,险些倒在陈政泽身上。 两人的距离过于近,童夏能嗅到他身上冷冽的香味。 她耳根又红,童夏心里有些懊恼,踏入工作岗位三年,经历无数次饭局,阅人也算无数,怎么偏偏对陈政泽这么手忙脚乱。 陈政泽垂眸看了她一眼,喉结上下滚了滚,松开门把,趿拉着拖鞋往房内走。 童夏犹豫片刻,跟过去。 与此同时,里面的套房走出来个姑娘,相互对视,童夏内心紧了一下。 刚刚在洗手间和她讨论香水的姑娘,也是,和陈政泽重逢那天,和他一同站在走廊里交谈的姑娘。 童夏顿时像挨了一闷拳,整个人有些无措。 展新月冲童夏笑笑,没多说什么,童夏礼貌地回笑,她绕过童夏,走到陈政泽面前,亲昵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语气轻松,“走啦。” 童夏鼻尖莫名酸了下,眼底划过一丝失落,站在那里,强维持住表情。 陈政泽扫了童夏一眼,罕见地配合展新月,“路上慢点。” 展新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带上门走了。 屋里只剩下童夏和陈政泽,氛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童夏率先打破沉默,恭敬地把合同递到陈政泽眼前,“陈总,这是资管公司初步拟定的合作方案,请您过目。” 陈政泽没看那合同,从烟盒里敲了根烟,咔嗒拿打火机燃上后,将打火机滑回茶几上。 童夏随着升起的白烟沉默着,心情不似刚刚那会儿沉闷,她冷静地回想了下进入这扇门后的细节,锁定了一个关键点——陈政泽后背上,没有抓痕。 他每次都要的狠,着这种事儿上从不委屈自己,如果他和那女孩在房间里做了点什么,按照他的脾性,身上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良久,陈政泽抬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底翻滚着浓厚的情绪,“童夏夏,你这算不算栽在我手上?” 第65章 第65章 以前白宠了 他轻而易举的把话题扯到那段荒唐不堪又热烈沸腾的往事上,狭长漆黑的眸子里,像是没有风的海面,似镜子平静,又似深渊漆黑深不见底,对视久了,叫人内心一紧。 童夏仰头,略显呆滞地看着他,几秒后,她淡淡道,“我不知道君季酒店是你的,这合同原本也不应该是我负责的,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今天先离开,改天公司其他的人会来洽谈和君季的合作。” 她一边说一边读着陈政泽的微表情。 他就那么平淡地看着她,眸光晦涩难读。 房间太安静了,独具一格的冷调装置,童下能感觉到他胸膛散发出来的温度。 她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下,然后乱了节奏。 陈政泽眼皮垂下去,弹了弹烟灰,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整个人很松弛,天生的谈判高手,童夏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目光被他的动作牵着走了那么久。 童夏拿起合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卑不亢,“那您忙,我先不打扰了。” “你已经打扰了。”陈政泽又从烟盒里敲了根烟,咬在齿间,没点燃,换了个吊儿郎当的姿势。 童夏呼吸滞停片刻,笑容带了点刻意,话题又回到那件诡异的事情上——房门一触即开。 她再次解释,“我真的,只是碰了下门,门就开了。” 陈政泽拿烟一下一下地点着桌面,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眉宇间的神情让童夏似曾相识。 几秒后,她反应过来,当初在便利店,他在做出让她也吃一颗薄荷糖的决定前的神情,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眼前的人,和便利店那个懒散不羁的少年渐渐重合。 童夏有些出神。 “是吗?那你演示一遍。” 话题进入似死循环。 童夏盯了眼桌面上的合同,欲言又止了几秒后,小心翼翼地把错误拦在自己身上,“抱歉陈总,刚刚是我唐突了。” 陈政泽眸光亮了些,调整了下手腕上的表,拿起合同,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那表情,像是在看一个极其无聊的宣传广告。 童夏呼吸慢了些,她不得不承认,陈政泽已经稳重到让她紧张了,谈判桌上,她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童夏心往下沉了些,对自己有些失望,她成长的速度还是不够快,相比于他来说,太慢了。 两分钟后,陈政泽把那份合同扔在茶几上,不屑地嗤一声,“就这破合同,也值得你大热天跑一趟?” 童夏抬眼看他,认真问:“哪里都问题吗?” “228一晚,你们公司是穷疯了,还是黑。道混的?” 童夏脸颊一红,价格确实比市场价低太多,但这就是他们综合办办事风格,但她没办公室主任会说话,要是主任在,这会儿肯定呵呵一笑,给对方泡泡茶,点根烟,插诨打科一会儿,慢慢地往上抬价格,只要碰到对方底线,他就立即停止抬价。 氛围有些窘。 “我们资管有意和君季合作,价格可以再谈,除了价格,陈总还有什么需要协商的点吗?” 陈政泽掀了下嘴角,淡淡看她一眼,“有啊。” “您说。” “你私自进我房间,偷窥我。” 童夏愣了片刻,微微颔首,“再次给您道歉,抱歉。” 陈政泽不依不饶,一副混样儿,“光抱歉就行了?我清白怎么办?” 说完,他起身,泡了两杯茶端过来,一杯茶被他推在了童夏面前。 “你想怎么办?”童夏硬着头皮问,生怕他说出来’他也以同样的方式看她一下‘的混话。 “不知道,挺烦的,我还是个处男,没被人看过。” 童夏……??! 她眸子倏地整大,手上的杯子差点端不住,掉落在茶几上。 陈政泽一口一口地抿着茶,幽幽的目光落在她不知所措的眸子里,嘴角勾起来浅浅的不易察觉的弧度。 处男???以前做的时候,她哪次不是被折腾的半死不活,思及此,童夏脸颊又红了些,饱满的嘴唇被她抿的有些白,面对他的敲诈,她就是证据,但这证据一点用不了。 童夏后知后觉,陈政泽刚刚的稳重镇定,只是为了配合年龄和身份而已,骨子里,恶劣的那部分,一点没变,甚至愈来愈深。 “想好怎么负责了么?”陈政泽把玩着那只银色的打火机。 童夏睫毛颤了下,试探着问:“刚刚你屋子里不是还有别的女生吗?她也应该看到了。” “我舅的女儿,我换好衣服,她才出来的。” 童夏想把问题抛给他,于是反问:“怎么证明?” 陈政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耍赖是吧?那我报警。” 童夏不相信他真的会报警,他社会地位摆在那里,脸面对他来说更重要,于是屏息看他操作手机,但这人,真的报警了。 手机开始拨号的下一秒,童夏慌起来了,这事要是传出去,她还怎么在公司混,别说公司了,在行业混估计都难! 童夏探身,双手抓住她的胳膊,慌乱道:“陈政泽,你撒谎,你发生过性关系的。” 她话落,恰巧民警的声音从手机屏幕那边传过来,“你好,朝市勤工路派出所,请讲。” 陈政泽看了一眼牢牢攀在他手臂上的白皙小手,“你好,东山路君季酒店,有人嫖。娼。” 童夏更紧张了,抓他手臂的手用力,晃了晃他,小声解释,“陈政泽,我没嫖你,我就是看了你一眼,就一眼。” 挂断电话后,陈政泽用打火机敲了敲童夏藕节似的手腕,“我说是咱俩来**了吗?” 冰凉的打火机,带给肌肤凉丝丝的触感,童夏理智回笼了些,如她所想,陈政泽真的在炸她,她不应该这么快抛出自己的底牌的。 童夏喝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陈政泽问:“你刚刚说只看我一眼?看哪了?” 童夏不看他,自顾自地扯谎,“分辨不出来,我近视。” 陈政泽扬了下眉头,“理由挺多。” 童夏搁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严岑的电话,童夏接通,下意识地调整了下坐姿,有点正襟危坐的意味。 “好的,严总,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童夏把合同收起来合在一起,放到陈政泽面前,语气又恢复到谈工作那般郑重认真,“你刚刚说的价格问题,我记下了,我回去会立马反馈,我临时有些急事,先走一步,对于今天不妥的行为,再次给陈总道歉。” 陈政泽也起身,把合同还给童夏,“不用了,君季不和不诚实的人合作。” 童夏脊背僵了一瞬,被’不诚实‘三个字蛰的。 她踩着高跟鞋,走出君季大门,暴露在七月的骄阳下,按理说,这样的天气,催的人步履匆忙,稍有不慎,就会被晒伤,可她不知为何,回头看了眼君季酒店的logo,内心某处暖了一点,可能因为这酒店是陈政泽,也可能因为刚刚和他争辩时,体验到了那种久违的感受——期待。 童夏叹了口气,耸耸肩,快步往前走,严岑的车就停在马路旁,童夏走过去,敲了敲车门。 车窗降落,童夏神色如常,语气恭敬:“严总,您自己开车来的啊?” 严岑偏头做了一个让她上车的姿势。 童夏不好自己坐在车内享受,让严岑一个总裁来开车,便多问了一嘴,“严总,要不我开车?” 严岑笑了笑,“我不敢。” 认识严岑那会儿,她刚拿到驾照,他还只是资管的负责人,童夏第一次开车和他出去办公,就磕了他新提的车,严岑当时那严肃又无奈的神情,童夏历历在目。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谢谢严总了。” 她坐在副驾上。 严岑没立即发动车子,把空调的温度调了调后,拿手机回了几条信息,边问童夏今天的进展。 童夏汇报完下午现场踏勘的情况后,又提了一嘴资管和君季酒店合作的事,“君季目前只说我们的报价过于低,其他的没说。” 童夏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严岑的余光把她这一动作看在眼里。 “严总,和君季酒店合作的事,还是交给主任吧,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我想专心做项目。” “然后呢?做一辈子项目?” 童夏不明所以,有些怔地看着严岑。 严岑埋在手机屏幕里的视线移动到她脸上,“按照我们公司的组织架构,项目部最高职位就是项目负责人,你已经做到了,后面无非就是保不保得住职级的问题。” 童夏明白了严岑话里的意思,她得学着培养自己的综合素质,要往上走,最好能像他一样,成为合伙人,或股东。 她还真没有想这么远,毕竟,现在光做项目几乎就耗尽了她所有精力。 童夏沉思了一会儿,点头,“好的,严总,我会努力的。” 陈政泽双手抄兜站在花坛前,一帧一帧地看着童夏和严岑的互动,童夏看严岑的眼神,写满了崇拜,她那张脸又纯又欲,这他妈哪个老男人不心动! 童夏走后,陈政泽又补了个电话,民警和扫黄大队,还有记者一起来的,门推开的瞬间,记者定格了嫩模给桥路集团的秦董事长口的照片。 秦昌民慌慌张张地扯被子遮身体,气急败坏地指着执法人员,“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有陈政泽撑腰,扫黄大队巴不得赶紧收了姓秦的这条大鱼,说的话一句比一句硬,“秦昌民,你**的人证物证都在,穿上衣服,跟我们走!” 秦昌民滥用权利惯了,拿手机找人给他摆平这事,陈政泽没遂他愿,喊他对家的顶头上司来接他的,当天晚上,秦昌民**受贿的热度已经顶进了微博前三。 童夏看到这条消息,吐了口气,内心泛起丝丝愉悦,恶人终于被天收了。 严岑摘掉眼睛,捏了捏眉心,和童夏说:“之前的事白忙活了。” 为了追回那两个亿,严岑亲自跟秦昌民周旋,谈了半个月签了个四方协议,钱还没到账,人进去了,且秦昌民违法受贿这事,是严岑的底牌,有人替他出了。 “童夏。”严岑重新带上眼镜看她,目光和往日不同,郑重,温暖。 童夏:“严总,我明天一早去桥路,关注他们最新人事变动情况。” “是要关注的。”严岑说,“但我现在要问你的,是你下个月月初,能不能陪我去一趟国外?” 严岑的语气过于温和,带着商量的意味,用词也不似平日严厉果断专制,让童夏产生了些反省心思,资管的业务不涉外,童夏懵了刹那,有些疑惑地问:“是处理私事吗?方便说什么事情吗?还有严总,要去几天?” 严岑眼底升起笑意,“私事,想回故地重游一圈,不想孤身一人,下个月12号去,预计一周,我给你批年假。” 踏入工作的这三年,童夏几乎全年无休,有时间,她自然是想休息,但目前,她更想把项目啃下来,这样四季度业绩就不会这么紧张了,“严总,我可以考虑下吗?” “当然可以。” 饭局结束后,童夏步行去附近的地铁口,严岑的车跟了她一条街,到路口,童夏进去地铁站,严岑的车往左拐,红灯时,他拨了个号码: “戒指开始做吧,按上次我给你的指围。” “不是,表白用的。” 童夏回去时,给装修公司打了个电话,问装修进度,年前,她全款买了房子,两室一厅,她没打算结婚,想着先给自己安个家,首套房子够住就行,孤身一人,总得有点存款,所以没把所有的积蓄都用来买方。 等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后,童夏去洗手间洗澡,脱了衣服,才发现,身上起了许多红疹子,在大腿根处,不痛不痒的,她没当回事,找了前几天过敏医生开的药膏,涂了点,又喝了点昨天医院开的药。 第二天一早,童夏刚到公司,就接到沈昀的来电了。 沈昀说:“不好意思啊,童大美女,昨天喝多了,刚醒。” 童夏了然地笑笑,放下包,端着杯子往饮水机走,“沈总是真喝多了,还是我电话排的晚了?” “真喝多了。”沈昀说。 “现在身体还好吧?” “清醒了,所以打电话给童大美女汇报下抵押物的事儿。” “有新抵押物了?” “必须有啊,肯定得找一个让童大美女满意的抵押物,君季酒店,你们公司附近的那个。” 童夏大脑空白了几秒,开水从杯子里溢出来,溅到童夏脚腕上,烫的他一哆嗦。 “沈总,我没听错吧,君季酒店?” “对啊,这属于第三方抵押物,按照你们的批款要求,得把君季拉进来吧,这样,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俩一块见一下君季的老板。” “明天?”童夏委婉地说,“如果君季酒店的老板太忙,抽不出时间,我们和君季的财务总监对接也可以。” 闻声,陈政泽咬了咬牙,就这么不想见他,以前白宠了。 第66章 第66章 我不欠他 童夏回到家,收到严岑的消息,一条无关工作的消息,提醒她明天大雨,注意保暖。 童夏回:【好,谢谢严总提醒】 童夏等了半分钟,确定严岑不再发消息后,把手机扔在了一边,去浴室洗漱,大腿处的红疹子又多了些,颜色也比昨天的深,这让童夏起了警惕心,她决定出完和沈昀的方案后,去医院检查下。 贴在墙上的一面简易镜子,被雾气打的模糊,童夏拿毛巾一点点擦去雾气,看镜子里的自己,左肩的锁骨处,有一个狰狞的疤痕,当年在国外留下的,她抬手,指尖轻轻地触摸着那里,眼神一点一点的暗淡下来。 这枪伤,还是因陈政泽而起。 无人的地方,她连命都可以给他,如今有机会站在她面前,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诉说曾经的点点滴滴。 坠楼,枪伤,四年内,在鬼门关走了两次,身体落下了病根,畏冷,饶是寒暑,遇上阴雨天气,左肩膀就会疼的抬不起来。 这也是严岑提醒她明天天气的原因。 童夏从洗手间出来,看了眼时间,八点一刻,难得下了个早班,她从衣柜里找了条舒适的棉质长裙穿上,下楼去附近的商超溜达,家里日用品缺了好几天了,不能再凑合了。 这个点,空气里的热气消了不少,街道上人流不减,空气中充斥着小吃摊贩卖声,哪哪都飘着一缕烟火气。 等红绿灯时,童夏注意到了一女孩,女孩很瘦,看着弱不禁风,穿着简单,堪堪到脚踝的半身裙,黑色长袖,黑色长发散落在胸前,带着一枚白色口罩,背的帆布包,很像她之前买来送给颜辞的那只,因为此,童夏才注意到她,视线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分。 忽地,一骑滑板车的小男孩从公园里窜出来,没控制好方向,撞在那女孩身上。 女孩身体往前倾,童夏眼疾手快地扯住她的胳膊,阻止她摔倒。 男孩母亲从后面跑过来,一脸歉意地看着童夏和那女孩,温和道:“不好意思,我家小孩太淘气了,没吓着你们吧?” 母亲说完,往男孩后背上拍了下,没好气地白了男孩一眼,“道歉。” 男孩低顺着眉眼,给童夏和女孩道歉,“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从头到尾,童夏扶着的女孩都一言不发,空洞的眼神落在童夏身上,给人一种她没有思想和灵魂的错觉。 氛围有些尴尬,男孩眼巴巴地等着被原谅,女人以为童夏身边的女孩是病人,脸上的歉意更浓了。 童夏随手拿掉男孩头上脏东西,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姐姐没事,以后玩滑板要注意哦。” 男孩的眼睛亮起来,点头,“好的,谢谢姐姐。” 绿灯,女人牵着男孩走了,边走变训斥男孩。 童夏抬脚要走,却被戴口罩的女孩拽住胳膊,女孩喊了声她的名字。 声音有些沙哑。 童夏眼底划过一丝错愕,盯着她的眉眼仔细看了片刻,疑惑问:“你认识我?” 颜辞缓缓地摘掉口罩,有些不自然地弯了弯唇,“是我,颜辞” 童夏看着眼前瘦弱、不带任何妆容的女孩,内心瞬间空了一块,她无法把眼前这个人和她记忆里明媚耀眼的小公主合在一起。 她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只是觉着玫瑰过于干枯了,需要一场及时雨。 “颜辞。”童夏去牵她的手,眼底赤红,“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还有,灿烂的笑容和目中无人的气势呢? 颜辞低头看了看裙摆,随后淡淡一笑,“瘦了吗?我没感觉。” “瘦了很多。”童夏说,“你是不是过度减肥了?” 颜辞没回答,只是弯了弯唇。 咖啡馆内,颜辞垂眸,捏着小勺子轻轻搅拌着咖啡,安静的不像个活着的人。 童夏内心一阵酸楚,她不知该如何开口问她这几年的经历,从她此刻的状态,童夏猜出了点贺淮新的状况。 良久,颜辞抬头看童夏,眸子被头顶上的灯光点了些细碎的光,她认真道:“夏夏,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找陈政泽的。” 童夏喉咙泛起凉意,勉强笑笑,“我是回来工作的,不是回来找他的。” 颜辞看向窗外,眼眶泛红,“我是回来找贺淮新的,但是找不到了。” “他在维和行动中消失了。” 童夏内心一震,内心涌起无限悲哀,颜辞当初的恐惧,最终变成了现实。 她不知如何安慰颜辞,久久沉默着。 颜辞快速地擦去眼泪,又看向童夏,“你见过陈政泽了吗?” 童夏点点头,“意外碰到了。” “不打算和好吗?” “不打算,他现在过的挺好的。” 颜辞苦笑了下,“怎么可能呢。” 童夏圆眼睁大了些,“什么意思?” “他从高空坠落时,内脏都破了,你躺在他身上,被他紧紧抱着,医生护士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你从他怀里抢走,但他那会已经休克了,医生用了十多分钟,才把他抬到担架上。” “后来,他精神出了问题,疯了一段时间,半夜跪在玻璃渣上,看血迹流成你的名字。” 颜辞眼神由羡慕变成凉薄,最后话里带了点狠,“童夏,陈政泽用命给你道歉,都不够吗?” “欠你的,从始至终都不是他吧?”颜辞的话题忽然变的犀利了起来。 “不是。” 童夏牙齿叼着唇边的软肉,愣神许久,抬了抬发酸的左胳膊,轻声道:“颜辞,我不欠他。” 颜辞眼泪流下来,她掩面哭泣,再也不掩饰自己的脆弱,身体上下颤抖着,像个被人抛弃的孩童。 童夏抽了几张纸,给她擦手腕上的泪水。 空气里像裹了针,借着呼吸把人扎的遍体鳞伤。 良久,颜辞止住泪意,红肿的眼,让她看起来比刚刚有生气,她说:“童夏,你真的和贺淮新一样,我做什么都是徒劳。” “抱歉,我刚刚情绪有点激动,我只是。”颜辞又哽咽起来,“太想找到贺淮新那个王八蛋,亲口问一问我要怎么做,才能阻止他不顾一切的远走高飞。” 颜辞长吐了一口子,“不过,我好像知道答案了,他会说,他不欠我的。” “夏夏,咖啡太苦了。” 颜辞又哭。 童夏鼻尖酸了又酸,曾经有一段时间,她的状态和现在的颜辞相似,每天被绝望包裹着,痛不欲生。 拉她一把的,是舒澈和严岑。 童夏起身,走过去,坐在颜辞旁边,温柔地安抚她,“给你换一杯全糖奶茶好不好?” 颜辞抱住童夏,小声地抽泣着,声音呜呜咽咽的,“夏夏,我好难过。” 陈政泽来接的颜辞,到咖啡馆时,俩姑娘脸色一个比一个沉重,颜辞眼睛肿着,童夏眼角泛红,他心像是挨了一枪。 眼前两位,是他最亲的人了,不能有任何闪失,但残酷的现实,又逼着他低头,硬生生地看着颜辞一点一点地被绝望吞噬,童夏冰冷地据他于千里之外。 童夏余光捕捉到陈政泽,她假装没看到,她现在不能接受陈政泽因为自己吃了这么多苦头的事,她原本的初衷不是那样的,没敢奢侈自己能在陈政泽心里占位置,哪怕一丁点儿。 陈政泽看到童夏这反应,胸膛瞬间卡了股火,不再往前走,定在那里,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喊了声颜辞。 颜辞望过去,回他:“来了。” 童夏起身给颜辞让位,颜辞摸了摸腋下的帆布包,叹了口气,“夏夏,人生只有三万多天,他心里,是有你的。” 童夏给颜辞理了理头发,回避了她的提示,“快走吧,回去好好休息,心情不好时,可以过来找我。” 颜辞发自内心的笑了下,“你等着吧,我天天过去骚扰你。” “要好好的。”童夏又抱了她一下。 童夏假装目送颜辞,视线落在陈政泽身上,他站在风口中,风扑打着他黑色的衬衫,截出窄腰宽背的落拓身形,等颜辞走到他身边,他自然转身,往门外走。 没给童夏一个眼神。 商超已经关门了,童夏找了家24小时便利店,心不在焉地挑选着日用品,脑海里,反复想象着,陈政泽接到贺淮新死讯消息时的痛苦,那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该有多崩溃。 妈妈走了,妹妹走了,好兄弟走了,咖啡走了,这些融入到他骨子里的东西,在没有告知的前提下,硬生生地从他那里剜走。 她手一抖,不小心打翻了牛奶,玻璃瓶碎了一地,牛奶顺着地板往外散。 收银员闻声赶过来,童夏回过神,和收银员道歉并表示自己会结了这瓶牛奶,收银员笑着说没事,从里头拿了拖把要清理这处时,恰巧有人要结账,童夏便接走拖把打扫起来。 弯腰时,裙摆往上提了提,膝盖往上一点的皮肤露出来,她皮肤白,那处零零散散的几个红疹子格外刺目。 靠着门口抽烟的陈政泽见状皱了皱眉头,拿手机给医院发了条消息。 童夏打扫完,抬头撞进陈政泽幽幽的目光里。 第67章 第67章 你这辈子都欠我 陈政泽单手抄兜,倚在最外面那排货架上,空调的风斜打在他身上,他衬衫随风轻轻摇摆着,袖口卷了上去,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短暂的四目交接后,童夏立即移开了视线。 表面上无波无澜,但拖地的动作又慢又乱,心脏咚咚跳着,记忆闪现到高三暑假,两人在便利店第一次相见,她不小心把过期的薄荷糖卖给他,他对她恶作剧后,也这般懒散地靠着那里,只不过,她当初兼职的便利店条件没有这么好,没空调,只有风扇,风扇吱吱呀呀的声音挡住了轰鸣的心跳声。 马上要关店了,售货员见陈政泽沉默在那里许久,于是过去上前询问他要买些什么,陈政泽没出声,抬下巴指了指几米远处拖地的童夏。 售货员会意,过去接走童夏手里的拖把,“美女,我来拖吧,你男朋友等你呢。” 童夏低声道谢,拎起货架前的购物篮,在自助机前结了账后,径直往门外走,仿佛没看见陈政泽似的。 陈政泽看着那张倔强的小脸,下颌线紧绷了下,上前一步,扯住她的手腕。 他力道大,童夏是被拎着往前走。 “陈政泽,你做什么?”童夏挣不掉他。 陈政泽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浮起了一层戏虐,他扯了扯嘴角,冷声:“叫陈总。” 他拉开车门,粗暴地把童夏送进副驾驶座,关上车门时,他顺势锁了车,气势汹汹地走到车的另一侧,再解锁车,拉开车门坐进去。 刚在便利店买的日用品,散落一片,有几包卫生巾躺在她两腿之间的裙面上,童夏瞥了一眼那张冷酷的脸,放弃反抗,弯腰捡起脚边的东西,重新放回购物袋里。 在她捡起最后一个物品的一下秒,车子启动,往前走。 车内响起滴滴声,童夏伸手拉了安全带系上。 驶出街道,上了高架,速度开始猛然变快,车子像是要飞起来,雨线被风裹着毫无章法地砸在迈巴赫车上,雨刷器刮不干净前面玻璃上的雨幕,陈政泽也不管,车子被他操作的像觉醒的狮子,在大雨中肆意的奔跑着,车尾激起一段白雾。 童夏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下意识地攥紧安全带。 雨越来雨大,陈政泽车速不但不减,反而加快。 童夏嗓音里带了些急,“陈政泽,车速太快了,这样下去容易出事。” “你连跳楼都不怕,还怕车祸?”他冷冷地发问。 童夏找不到回答他的措辞,任由他发泄,站在他的角度上看,她是欠他的。 任谁都不能接受,自己的满腔真心,被人当做报复的工具,何况是这么骄傲的陈政泽。 她无力地闭上眼,把眼泪忍回去后,又睁眼看他,语气带了妥协和央求,“我本来打算和你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你想都别想!”他干净利落地截住她的话,“童夏,你这辈子都欠我。” 童夏睫毛颤了下,垂眸看了看有些凉有些空的腹部,吸了下鼻子,“那你想怎么办?” 车速变慢,外面风雨的呜呜咽咽声渐弱。 童夏松了口气,抬眸看着他被黑暗覆盖的侧脸,等他的回答。 车子下了高架,拐到一条宽阔平坦的大路上,路灯把车内照亮,陈政泽的面容清晰起来,童夏瞿然一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在陈政泽冷峻的脸上,看到了泪痕。 童夏的心刹那间软的一塌糊涂。 陈政泽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手背上的青灰血管弅张,虎口被握的生疼时,他沉声开口:“不知道。”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回来。” 当初走的那么干脆决绝,打电话不接,怎么哄都没用,他真以为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童夏胃部抽搐,她紧紧按着,抿唇看向窗外,高楼灯火通明,看的人疲惫极了。 谁也没料到,78天的恋情,后劲儿竟然这么大。 把尊严堵进去还不够,还把命也拿去烧,什么都可以拿来为此献祭。 可笑的时,得到的,只是一身伤,和一次又一次的小心翼翼和欲言又止。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陈政泽偏头睨着她,命令道:“下车。” 童夏推开车门,下车,看着那一堆日用品,不知道拿还不是不拿,于是问他:“我东西要拿吗?” “回来再拿。” 他锁了车,拎着车钥匙往医院走。 童夏在后面跟着,他腿长,步子迈的大,童夏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进了医院,童夏瞧见大厅中间显示屏上的时间,十一点十八分,很晚了,明天还要去隔壁市出差,关于清收的事情,集团的领导也会来,不能出差错的,她蹙了下眉,仰头问他:“你带我来医院做什么?” 陈政泽有些不耐烦,视线在她大腿处停了两秒,“身上起了红疹子,自己不知道?” 童夏一怔,原来是带她来看病的。 他和从前一样,永远是行动多于言语。 童夏咽了咽嗓子,低声道:“知道,不疼也不痒,不碍事的,不用看医生的,我想回去。” “明天,还有很重要的工作。” 陈政泽忽地想到了白天童夏看严岑那崇拜的眼神,整个人更躁了,他抄在兜里的手握了握,冷声道:“童夏,你三番五次的出现在我面前,哪一次不碍事?饭局上被人摸,医院门口前站不稳,现在又一身红疹。” “你要么像以前一样,滚出国,要么别一身可怜劲出现在我面前。” “我他妈没心也没那个精力疼你。” 童夏神色没多大欺起伏,依旧平静无澜,她知道陈政泽心里憋着股火气,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争执,淡淡道:“我没想让你疼我。” 陈政泽不屑地笑一声,勾唇,“不是问我怎么办?总得把自己治干净吧?” 滴的一声,电梯门开了,陈政泽扯着童夏的胳膊往里走。 他胸口起伏了下,还是那么瘦,胳膊上一点肉没有,一把骨头。 科室里坐着的中年女医生,见陈政泽进来,起身迎接,陈政泽脸色缓和了些,冲医生点点头。 她把童夏送到医生面前,顺势要掀童夏的裙子,把病况展示给医生看。 童夏紧张地按住陈政泽的手腕,阻止他的行为,眉目中带着惊吓。 陈政泽心软了一下,手腕被她握的麻麻的,他看懂她的害羞,最终没乱来,抽了手,带上房门出去了。 “姑娘,坐下说。”医生指了指一旁的座椅,笑着说:“你们是刚在一起吗?” 童夏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淡淡地笑了笑。 医生说:“刚刚政泽给我打电话时,挺紧张的,让我务必来医院等你们。” “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您。”童夏搭在腿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拢,陈政泽竟然为了她,把医生从家里叫来医院,这医生的号,可是很难挂的。 医生和蔼地笑笑,“客气了,政泽也帮了我很多,来,把裙子掀开我看看。” 童夏把裙子掀开,身上的红疹子暴露在外面,医生皱了皱眉头,她自己也吓了一跳,红疹子颜色比刚刚深,有些已经呈紫色,且面积比刚刚大。 医生拿手电仔细观察红疹子,问童夏:“什么时候起的?” 童夏想了想,“有一段时间了,大概……两周,之前就零零散散的几个,这两天忽然爆发了。” “饮酒了?” “是。” “先做检查吧。” 童夏放下裙面,为难道:“医生,很严重吗?能不能先开点药吃,或者拿点药膏抹一抹,我工作挺忙的。” “姑娘,按我的经验来看,大概率是血液病,所以得先做检查,看看身体的各项指标,这不是普通的过敏。” 童夏想到陈政泽为他做的,还有刚刚说的那些露骨的话,最终妥协,“好。” 她领了检查单子,出去做检查,开门便看见陈政泽了,他双手抄兜靠着墙上,低着头,盯着地面出神,衬衫有些皱了,听到动静,他看过来,童夏发觉他眼皮的褶皱多了几道。 “要先做检查。”童夏说。 “嗯。” 陈政泽跟着她去做检查。 童夏走了两步停下来,低声问他:“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自己可以的。” 陈政泽不耐烦地啧了声,抽走他手上的检查单子,“你烦不烦?” 因为是开了绿色通道,这检查做的很快,但结果不容乐观,血液里的病,看似过敏,实则免疫系统严重失调,医生建议住院静养,这病不能劳累,不能久坐或久站。 “给她办住院。”陈政泽说。 “不要。”童夏声音高了起来,看看陈政泽,又看看医生,“医生,可以给我加重药量,但我不能住院,我最近工作很重要。” “不要命了?”陈政泽出声责怪。 童夏低顺着眉眼,不吭声。 陈政泽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内心生出几丝自责。 氛围有些僵持。 医生适时开口,“你医治的及时,也没有到非要住院不可的地步,只是住院更有利于康复,如果实在不能住院也行,一星期来检查一次,每天都要服用中药,注意不要劳累,不要久坐久站,尤其久坐,有什么突发情况及时和我沟通。” “好,谢谢医生。”童夏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这一路,陈政泽的步伐都极慢,晃晃悠悠的,一点一点的往前挪,有时候童夏都要回头等他,却在他走近时,得到一句冷话,“医生让你不要快走,没听到?” “我走的不快。” “那你跑起来。” “……” 童夏不搭理他。 “童夏,当初不顾一切的出国,我他妈以为你能给自己镀多少金呢,到头来,还不是陪酒陪笑,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童夏任由他撂狠话,她自己清楚,她身体亏损成这样,不单单因为忙碌的工作。 陈政泽扯着她的胳膊,将人抵在车门上,一字一顿:“说话!” 第68章 第68章 你说话软话能死 阴雨天,加上他施加的力道,童夏左肩旁疼的抬不起来,像是废了,她咬着牙忍痛,平静的眸子里染了点红。 “工作,饭局难免的。” “那天也叫饭局?我要是不在,他们脱你衣服,你是不是也忍着?!”陈政泽咬牙切齿,居高临下看着她,眸子又黑又沉。 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放在心尖上宠的女孩,被人肆无忌惮的折辱,这比被她拒之千里之外还难受。 陈政泽的心痛的在滴血。 连报复她都无从下手。 依旧在她的目光中停留,反反复复,轮回其中。 童夏的委屈决堤,因为他不堪的词句,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刚到国外时,手头拮据,生病了全靠硬撑,没日没夜的兼职,各种账单压的她喘不过气,连买一件他的同款衬衫邮寄给他,还要靠朋友帮忙。 现在的工作薪水乐观,工作内容她也能搞定,她真不觉着有什么委屈,那天的饭局,纯属意外。 “是,我也会忍着。”童夏抬眸直直地看着她,目光平静冷漠,“所以还恳请陈总高抬贵手,放过我以前的不懂事。” 陈政泽的血液一点一点的冷却,双目通红,“童夏夏,你说话软话能死?” “能。”童夏眼底满含倔强,有些坎,她过不去。 陈政泽惨淡笑笑,松开童夏。 童夏骨头都在痛的肩膀没撑住车窗,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地上积了一层水,纯白的裙摆泡在水里,变的肮脏不堪。 陈政泽冷眼看着她,没任何捞她起来的动作。 童夏蓄了口气,撑着地面起来。 陈政泽点燃了根烟,试图压下心里的燥意,但被一双清澈充满倔强的眼睛盯着,根本就他妈的压不下去,他甚至产生了下流想法,把她带回家,狠狠收拾。 但理智告诉他,这样做,两个人只会越来越远。 他冷静的这会儿功夫,童夏已经拎着药跑了,也不管地上的积水,一脚一脚地往下踩,沾了污渍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摇晃着,露在外面的小腿,纤细的似乎经不起生活的摧残。 可她硬是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脸上没有丝毫的抱怨。 烟灰碰到指尖,陈政泽不耐烦地啧了声,他按灭烟,绕到主驾,拉开车门坐进去,抬眸看见了副驾购物袋。 童夏回到家,已经凌晨两点了。 她告诉自己不要多想,收拾干净自己后,抓紧休息,明天要跑好几个地方,需要精力。 她也这样做了,洗澡,喝中药,定闹钟,可关了灯后,她泪如雨下。 和陈政泽的每一次接触,都像是被他从头到尾解刨了一次,刺骨的痛和冷。 她裹紧被子,紧紧闭着眼睛,窗帘没拉严实,一缕月光泄进来,月光那头连接的,是一辆黑色烤漆的迈巴赫。 陈政泽坐在里面,烟一根接一根的抽。 童夏就像一道防线,打破他对世间漠视的防线,他用过激的方式来搅乱她看他时眼底的那份平静,但实践证明,收效甚微。 他知道如何操控两人之间的关系,原本想着放手,让她自己去成长,要是遇到好人,就随她去吧,要是她自己混不下去了,他就给她兜着。 陈政泽重重地叹了口气。 - 翌日清晨,童夏在闹钟的催促下,挣扎着离开温暖的被窝去洗漱。 打开冰箱去拿面包片,瞥见里面摆放的中药,昨晚狼狈的记忆又如洪水似的滚进来。 童夏舒了口气,掀起裙子检查大腿上的红疹,和昨天一样,红紫,没什么变化。 昨天检查结果显示红细胞偏高,高很多。 她靠着墙,机械地啃着面包片,自从坠楼后,身体就小毛病不断,现在就医成本这么高,她得多存些钱,以备不时之需,除了自己,她还想有闲钱照顾着舒澈一家。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童夏起身去换衣服,临出门前,拿了两包中药放包里。 昨晚医生告知近期不要摄入蛋白,摄入一些清淡的碳水食物就好,因而中饭童夏只吃了几口面条。 隔了两桌的严岑看了几秒童夏,在她起身放碗筷时,他轻轻拧了下眉头。 下午两点,童夏和严岑开车去陈政泽的公司,法务财务一辆车跟在后面,沈昀早上打电话说,下午三点半在那里碰面,详谈项目的事。 童夏一直心不在焉,偏头看着窗外一眼不发,安静的有点喧闹了。 严岑合上文件,随口问:“身体不舒服?” 童夏回头看,不偏不倚地撞进严岑的目光里,严岑没戴无线耳机,是在和她说话,“没有,严总怎么这样问?” “平时一块出外勤,总是见缝插针地问我行业问题。”严岑看她的目光静而深,“今天安静了一路。” 童夏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看您在看文件。” “我以前也看文件。” 童夏忽视了严岑的敏锐,于是把话题扯到工作上,“我在想,今天的交谈会不会顺利。” 严岑问:“思考这个,能得到什么回报?” 童夏声音低了些,“没有。” 严岑身体往后,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声音也缓了几分,“那不如养精蓄锐。” “好的。”童夏转身,看向前方,尽量让自己乱哄哄的脑子放空下来。 后排的严岑看着童夏圆圆的后脑勺勾了下唇,这小姑娘一直把他当吃人不吐骨头的严厉领导看,对他一直恭恭敬敬的,他有些好奇,她会用什么样的语言和肢体动作来面对他的表白。 外头又飘了雨线,严岑视线落在童夏的左肩上,看着她白色清爽的体恤淡淡道:“怎么不带件外套?” 童夏回:“穿了长袖,不冷。” 严岑缓慢地收回视线,继续处理工作消息,他下个月要空出至少一周的年假,把能挪动的工作都安排在了本月处理。 到君季酒店,三点刚过几分,工作人员把他们领到一会议室,送了茶水和点心,并告知他们陈总开完后就过来。 刚来的法务小姑娘,凑近童夏小声嘀咕,“夏夏姐,要是我们和君季合作成功,君季会不会送我们点优惠券,我想住他们的顶级套房,网上帖子说住着很舒服,像家一样。” 童夏握着手机的手莫名一紧,温声道:“应该不会送我们优惠券。” 法务姑娘失落地啊了声,“为什么?” 童夏耐心回答:“这项目从本质上看,给我们合作的是沈总,君季只不过帮沈总找了个合适的抵押物。” “好吧,果然好男人都是内部消化的。”法务姑娘八卦兮兮地,“夏夏姐,你知道吗,君季酒店的总裁,帅爆了!” “不知道。”童夏声音淡了些。 “我也没见过,网传挺帅的,但是是基佬。” 童夏咳了声,指尖点点小姑娘手臂下压着的文件,“网传大多都是假的,我去趟洗手间,你再核对下资料。” 童夏出门,迎面撞上往里走的沈昀,他今天穿的挺正经,衬衫西裤,少了点纨绔子弟气息,“干嘛去?童大美女。” “洗手间。” 沈昀不慌不忙地跟在童夏身边,提前给她打预防针,“我刚从陈政泽办公室出来,陈总应该是泡妞失败了,今天脾气贼差,不点就爆,那什么,你们一会儿担待点哈。” 童夏一脸司空见惯的表情,“没事,他脾气天天都差。” 沈昀挑了下眉头,“你怎么知道?” 童夏扯谎,“网传的。” 从洗手间回来,沈昀没让童夏原路返回,说要带她去个好地方。 童夏到了才知道,是陈政泽开会的会议室。 参会人员大概七八个高管,个个正襟危坐。 陈政泽坐在主位上,靠着椅背,双腿交叠,手里的笔被他立起来点着桌面,眸光静而沉。 隔了几米远的童夏,透过玻璃看到陈政泽这极具压迫的气势,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大气不敢喘,全然不敢那个吊儿郎当不正经的陈政泽,和对面会议室主位上的人联系在一起。 猝不及防地,童夏和陈政泽的视线对上,童夏故作镇静地挪开视线,心脏咚咚跳着。 沈昀以为陈政泽在看他,他扛不住陈政泽这寒冷的目光,便不厚道地指了指童夏,暗示她要来看的,他只是陪同。 陈政泽嘴角往上扬了一个不明显的幅度。 高管见状,视线都暗暗地往外落了两秒,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竖高马尾的姑娘,白衬衫长裙,干净清爽,像个来面试走错地的大学生,怔怔地看着会议室。 童夏低声说了句’我先走了‘后,扭头走楼梯下去了。 下午三点半,合作会议正式开始。 ppt刚放了一页,陈政泽就推门进来了,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到留给他的主位。 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陈政泽这位年轻有为的君季创始人身上,法务财务小姑娘相互看了一眼后,同频低头抿唇。 沈昀问:“你会不是要三点四十才结束吗?” 陈政泽摊开桌面上的资料,“提前结束了。” 沈昀相互介绍大家。 严岑冲陈政泽点点头,“陈总,久仰大名。” 陈政泽看了严岑两秒,淡淡道:“幸会,严总。” 童夏把ppt放回主内容第一页,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陈总,那我从头开始陈述。” “嗯。” 童夏清晰地讲着他们团队设计的合作方案,讲到某些位置,会有意停下,询问沈昀和君季的意见。 陈政泽视线埋在手机屏幕上,在处理工作消息。 倒是君季的财务和法务,提了不少关键问题,资管的法务和财务一一做了解答。 陈政泽处理完工作,再抬头看童夏时,眸子里带了点骄傲和浅浅的笑意,当年那个一看他就脸红的小姑娘,真的成长到能独当一面了。 他陷入她成长路上的想象中。 直到童夏陈述结束,陈政泽也没说一句话。 第69章 第69章 陈政泽,你为什么不快乐…… 童夏陈述完合作方案后,为表尊敬,视线在陈政泽身上停留了片刻,等待他的提问或肯定,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和陈政泽黑眸相对的目光中,比往日多了些期待。 这是她忍痛离开他,踏上的征途,所得到的收获。 她想得到陈政泽的评价,哪怕是负面的。 陈政泽眼底浮现一丝笑意,语气诚恳认真,“同意合作方案。” 童夏悬着的心是终于缓缓落下,她嘴角扬起的弧度比往日高了些,嘴角两边漾起两个小梨涡。 陈政泽的心像被猫爪挠了一下似的,痒痒的。 沈昀不敢置信对工作一丝不苟的陈政泽,竟然破天荒地没挑刺,他给童夏竖了个大拇指。 童夏:“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众人都在兴高采烈的说合作愉快,陈政泽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应声,甚至有点阴。 童夏,好像不需要他了。 沈昀见状,拿起一旁的热水壶,往陈政泽的杯子里添了点水,低声询问:“胃又不舒服了?” 童夏座位离他们俩近,闻声,操作屏幕的手一顿,眉头轻轻蹙起,以前他没胃疼这个毛病的。 陈政泽:“没事。” 整理资料打道回府时,君季的财务总看着严岑说,“资管公司在严总的带领下蒸蒸日上啊,后生可畏。” 童夏嘴角一直挂着笑,眉眼弯弯,皮肤白嫩的像剥了壳的鸡蛋,美的出神入化。 严岑谦虚道:“韩总监夸张了,资管这两年发展确实不错,得益于国家政策和这一群优秀的年轻人罢了,这次合作有什么问题务必立即联系童夏,我们一定做好服务。” 他视线往回收了点,看向陈政泽,“还请陈总多照顾。” 陈政泽淡声:“严总客气了。” 不知为何,在这场顺利又和气的合作交流中,严岑总隐隐约约感觉到暗流涌动下的波涛汹涌,关于童夏和陈政泽的。 童夏,今天过于在乎对方的评价了,尤其主位上的那个。 而陈政泽,有一个瞬间,视线是放在童夏酒窝上的,带着男人独有的强烈的占有欲。 但会议结束,陈政泽转身干净利落离开的动作,又让严岑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实话说,这些年,打童夏主意的人不少,但没有一个对手能让严岑忌惮的,因为童夏对他们的社交完全是处于工作上的应付,而不是期待。 童夏为了打进沈昀的人脉圈,特别照顾的把利点给沈昀压到了最低,这对初创业的沈昀来讲,无意雪中送炭的举动,于是沈昀提议刷陈政泽的卡请他们资管人员吃饭。 严岑点头应下了这个他约都不一定能约得来的饭局。 君季酒店的领班乘电梯上来,一眼认出人群中最耀眼的童夏,笑着冲她点点头,“童小姐,又见面了。” 童夏回一个笑容,“你好。” 领班把几个精致的手提袋分给资管人员,“陈总交代,很荣幸和财中资管合作,这是我们君季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领班把手提袋挨个分给资管员工,童夏是最后一个收到的,她往购物袋看了眼,一瓶香水,一个复古小夜灯,几张卡,还有几个眼罩。 出了君季,往饭店去的路上,法务和财务姑娘,一边一个挽着童夏的胳膊,欣喜道:“君季陈总就是大气,竟然一人送了我们一张顶级套房体验卡。” “还送了香薰和护手霜,都是他们自己工厂研制的,巨好用。” “……” 童夏睫毛颤了下,一人一张体验卡吗?可她除了几张体验卡,还要一张会员卡,其他的伴手礼,也和别人的不一样,是领班弄错了吗?她暗自思考着。 但领班姑娘,看着工作能力不差,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油然而生。 到饭店包厢时,童夏坐在严岑身边,抱着杯柠檬水出神,良久,她扭头看严岑,笑着突兀地问了句:“君季给严总的伴手礼是不是比我们高级的多?” 严岑温和地笑笑,把手提袋递给童夏,童夏打开看了眼,里面装的东西和法务财务的一样。 严岑说:“喜欢什么尽管拿。” 童夏莞尔一笑,“谢谢严总,我一份就够了。” 严岑没多说什么,继续埋头处理工作。 沈昀推开陈政泽办公室门时,一股浓厚的烟味扑面而来,陈政泽曲腿靠着办公桌,脊背微微弓着,指尖夹着烟,吐出的烟雾和散落下来的碎发,遮住了他荫翳的神情。 看着他这副失神落魄样儿,沈昀摇头啧了声,“你他妈失恋了?” 陈政泽掀起眼皮淡淡看他一眼,“合作都敲定了,还来做什么?” “来邀请你去庆功宴。” “不去。” “童大美女的。” 陈政泽扯了下嘴角,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了,对沈昀所提的庆功宴不置可否。 沈昀揽着陈政泽的胳膊,循循善诱,“我泽哥,去呗,资管人都比较能喝,我一个人搞不定的。” 陈政泽嗤一声,“那就被灌。” “我昨天刚喝吐,再被灌搞不好胃出血。” 说完,沈昀有些感慨地叹口气,对陈政泽的敬佩之意再次涌上来,他大三那年就开始游刃有余地面对刁难的甲方,在各个拉投资的饭桌上笑脸相迎每一位金主,还是顶着陈家太子爷的身份。 如今自己25岁,却还不能像20岁的陈政泽那样忍辱负重,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商战上不顾一切的厮杀,说到底,还是没彻底放下面子。 但陈政泽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路,给了沈昀很大的勇气,不得不承认,陈政泽真的是一很棒的哥们,除了冷血和嘴欠。 沈昀好奇地看着陈政泽,实在想不通当年骄傲意气风发的少年,为何突发奇想地去做酒店生意,他再次问:“说说呗,当初为什么突然要做酒店生意?” 陈政泽从烟盒里敲了根烟,咬在齿尖,拢火点燃,“她说不喜欢住酒店。” 又不想要他给的家。 他只能尽量把各个城市的君季布置的,不让她那么讨厌,在她入住时,能有一个良好的睡眠,不至于被辗转反侧焦虑困扰。 少年的爱,是血肉横飞,也是每一次追寻。 沈昀听的云里雾里,“谁?” 陈政泽又吸了口烟,陷入自己烦躁的情绪里,入住记录显示,童夏一次也没住过君季。 就那么讨厌他吗,连他的酒店都避开。 请人吃饭,就应该让人吃喝都尽兴,沈昀索性打电话把一起创业的几个人叫过来了。 陈政泽瞥他一眼,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拿起桌上的手机,抬脚往外走。 沈昀问:“你干什么去?” “不是吃饭?”陈政泽有点不耐烦。 “哎哎,对对对,吃饭,感谢陈总赏脸。”沈昀麻溜地跟着陈政泽下去了。 包厢门被推开,乌泱泱地进来了五六个人,童夏见到陈政泽,呼吸一滞,脸颊不自觉地热了些。 陈政泽云淡风轻地看她一眼便移开视线,商业性地迎接严岑的恭维。 除了主位,其他座位几乎是随便坐的,童夏左侧一连坐着几个姑娘,右侧是陈政泽,即便保持着合适的社交距离,童夏依旧能闻到独属于他的气息,温热又冷冽。 童夏面前的酒盅里添满了白酒,刚敲定的合作,她不想因为几杯酒的事,影响后续合作的路,于是硬着头皮向陈政泽敬酒,“第一杯酒,感谢陈总搭线,为资管和明科提供了抵押物。” “心意领了。”陈政泽没起身,伸手拿掉童夏手里的酒杯,慢条斯理地把酒并在自己的酒杯里,“但童小姐不能喝酒,为了后续的合作,保重好身体。” 在场的人呼吸都停了一瞬,用陈政泽挡酒,圈子里没有人有这个殊荣。 看童夏的眼神也复杂了起来。 沈昀错愕问:“你们认识啊?” 陈政泽没吭声,举杯,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中,喝了一满杯酒。 童夏紧张地捏着裙摆,看陈政泽的眼神起了怯意,不知如何作答。 严岑搭在桌面上的手,慢慢地摩擦着酒杯,神色沉沉。 陈政泽把酒杯放在桌面上,碰撞出清脆的声音,淡声:“昨晚在医院碰到了。” 并没有回答之前是否认识。 童夏在严岑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坐下,接过服务员送来的茶。 这之后,饭桌上没人敢再敬童夏酒,刚刚陈政泽并酒的动作,意味着灌童夏就是灌陈政泽,没有人有那个胆去灌陈政泽这位冷面阎王爷。 今晚的陈政泽有些恶劣,和沈昀打配合,灌了严岑许多酒,严岑纵然看得出几分陈政泽的意图,但在陈政泽面前,他毕竟是低位,也不好佛陈政泽的面子,咬牙都喝了。 童夏紧张地看了好几次严岑,还拿手机给严岑发消息,问要不要去给他买点解酒药,或者找办公室主任来顶一顶。 她这一行为被陈政泽收进视线内。 再后来,陈政泽喝了许多酒,没人灌他,自愿的。 童夏假装上厕所,经过沈昀身边时,悄声说:“沈总,陈总不是胃疼吗?能那样喝酒吗?” 沈昀弹了弹烟灰,看一眼沉闷的陈政泽,无奈道:“他就这样,总是莫名其妙灌自己酒。” 童夏浑身上下忽地冷了下,像是淋到了那年藏市的第一场大学,她失神地往外走,脑海里思考着沈昀的话,总是莫名其妙灌自己酒,陈政泽,你站在我曾经想象的前途里了,但为什么不快乐呢? 童夏有些想念贺淮新了,如果他还在,一定会理解陈政泽心里的苦。 因为胸口闷疼,童夏从洗手间出来,去饭店门口吹了吹风,缓了一会儿后,折返回去。 包厢内的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严岑也不在座位上了,包厢里只剩下闭目养神的陈政泽,和通电话的沈昀,见童夏进来,沈昀指了指陈政泽,“帮我看一会儿,接他的人马上到,我妈住院了,我过去看看。” 童夏无法推脱,点头答应。 她不知道陈政泽睡着没,悄声过去拿手机,给法务打了个电话,这才得知,严岑喝吐了,在隔壁洗手间,主任在照顾着,法务姑娘说他们在公车上,等童夏和严岑一起回。 童夏看了眼一旁的陈政泽,不知道是哪不舒服了,他眉头拧起来了,像是陷入梦魇,很难捱的模样。 “我朋友来接我,就不给你们一起回去了,你们照顾好严总,到家发消息。” 挂断电话,童夏俯身,轻轻扯了下陈政泽的衬衫。 陈政泽缓缓睁眼,眼底带着不正常的红,他怔怔地看童夏片刻,视线聚焦后,低声诉说:“童夏夏,我喝酒了,喝醉了。” 第70章 第70章 你敢说你没感觉 “胃疼吗?”童夏站在他一侧,认真地看着她。 陈政泽也不回答,眼睛不眨地看着他,即使眼睛被头上的白炽灯刺的发痛,仍旧固执地盯着眼前的少女,生怕一个呼吸,亦或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人没了,像无数场他不愿醒来却又抓不住的梦那样。 “童夏夏。”他嗓音极低极哑。 “嗯,陈政泽。”童夏往左挪动了点,给陈政泽挡了些光线。 包厢里陷入寂静,两道呼吸声此起彼伏。 童夏垂眸迎接这他的目光,不愿错过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此刻的陈政泽,柔软,温暖,眉眼不似平日那样冷冽,她极其珍贵这样的瞬间,极其享受这样的瞬间。 陈政泽缓缓抬手,握着童夏的手腕。 童夏肌肤和他接触的刹那间,血液立即沸腾起来,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腕那处。 她有点,想增大肌肤接触的面积。 他仰头看她,“童夏夏,我抓住你了吗?” 童夏看着手腕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咽下嗓子眼里的凉气,温声回他:“抓住了。” 陈政泽笑了,笑容里带着欢喜,无奈,还有脆弱。 “陈政泽,你平时喝多了,都是谁接你回去的?” 陈政泽大拇指似有若无地摩擦着她的手腕,含糊不清地说了个名——贺淮新。 童夏像是挨了一记重锤,整个人呆在那里。 他继续说:“但是他走了。” “童夏夏。” 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断断续续地发问。 “我问你,为什么所有人都离开我?” 童夏眼睛湿润到模糊,视野里的那只大手,渐渐只剩下轮廓。 她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他问题的答案,这些年,她何尝不是一次又一次的经历生死别离。 在鬼门关走了第二遭后,她顶着陈展荣给的恐惧回国,在他出生的城市扎根生活。 原以为,她会做到自己内心所设想的那样,只拿他点头之交的客户,但只要看到他,只要呼吸到他在的空气,她的那些设想就会烟消云散,不由自主地给他偏爱。 换做别的客户,童夏早就撤了,不会在这里浪费一分一秒。 “那换了人送你好不好?”童夏语气温柔的像哄小孩子。 陈政泽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你吗?” 童夏内心不可抑制的动了一下,陈政泽语气里带着请求,她忍了片刻开口,“我不太方便,让饭店的经理送你可以吗?” “不可以。”他回答的干净利索。 以至于,让童夏产生了一丝怀疑,他到底醉没醉。 “君季酒店就在隔壁,很近的。”童夏耐心提醒,“大概五分钟的路程。” “嗯。” 童夏想挣脱掉陈政泽的手,走过去给他倒解酒茶,但他不准,她动一下,他攥的就紧一分。 她只好探身伸手去够那杯解酒茶,单手倒给他喝。 但陈政泽这人的娇贵劲儿上来了,他没接,直接探身去含童夏手里的玻璃杯,童夏看他姿势为难,便把玻璃杯往他唇边送了送。 陈政泽喝了一口,直接推开童夏手腕,像拒绝香菜那样。 模样有些可爱。 童夏弯了弯嘴角,黑白分明的眸子更亮,像看一直温顺的小猫咪那样看着陈政泽,好脾气道:“多喝点,不然胃里难受。” “不喝。”陈政泽吐了口气,“太难喝了。” 童夏上次尝了这饭店的解酒茶,不难喝的,但她拿不准陈政泽这些年口味变了多少,于是由着陈政泽的性子来,也没再劝他喝解酒茶。 就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事,明天是工作日,还要上班。 童夏反手握着陈政泽,两手搀着他的手臂使劲儿,“陈政泽,你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 童夏叫陈政泽的语气,平淡且温和,带点下意识寻他的味道,陈政泽空荡荡的心,被填的满满的。 他想用点力,直接把少女拽坐在自己的腿面上,但又怕童夏跳脚,弃他于不顾。 于是配合的起身,但酒劲儿真的上来了,重心不稳,拽着她重新坐回凳子上。 童夏傻傻的以为他醉的厉害,也没多想什么,按着他紧实的大腿起身,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看着椅子上的男人为难,男女力量悬殊,她弄不动陈政泽。 童夏要打电话求助,不料手机关机了。 她问陈政泽:“你手机里应该有秘书司机之类的电话吧?我帮你打一个。” 陈政泽薄的能看到毛细血管的眼皮颤了下,“我想回家。” 童夏耐心安抚,捞起他的手机让他解锁,“你解开手机,很快就能回家。” 好巧不巧,陈政泽的手机也黑屏了。 童夏皱了皱眉,俯身和他商量,“你先在这坐一会儿,我去叫饭店工作人员。” 陈政泽淡淡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童夏默认他同意,却在转身的刹那间,手腕重新被人扣住。 她回头,便对上陈政泽那双映着脆弱的眸子,“你别走。” “我不走,我是去叫人。” “打电话。” “没电了。” “童夏夏,严岑大你9岁,再过几年,他就不行了。” 童夏被他这鬼扯的话听的一怔,怎么扯严岑身上去了。 他指尖不似刚刚温暖,童夏怕他着凉,把他衬衫袖口放下来。 明明帮他整理袖口的时候,两人还保持着合适的社交距离,但童夏抬头时,高挺的鼻尖蹭到了他脸颊。 她脸蛋一下子燥热起来。 后知后觉,两人的行为,从头到尾都过于暧昧。 都是成年人,干柴烈火,再加点酒精助兴,很容易擦枪走火。 童夏往后一步,语气诚恳,“陈政泽,我真没时间在这耗了,你就放开我一会儿,我找个人,一块把你扶到君季。” 陈政泽按着桌子起身,“算了,你走吧。” 他走的摇摇晃晃,但童夏没弃他而去,一路上,她都像忠诚的护卫守着他,生怕他摔了磕了。 为了保持陈政泽在君季员工面前的形象,童夏带陈政泽坐了私人电梯上去的,顶层套房不用贴卡,设置的密码开锁,童夏站在门前询问陈政泽密码。 陈政泽懒懒散散地倚着墙,抱手臂幽幽地看着童夏,像是猎人狩到了猎物。 莫名其妙的,童夏后脊背像是经过条微弱电流,又麻又热。 “你生日。” 童夏愣了愣,觉着他在鬼扯,大概是喝醉了想不起密码乱说的,于是她快速地输入自己的生日,不料随着咔嗒一声,门开了。 甚至没给她让他指纹解锁的时间。 童夏呼吸停了一瞬。 正是这发呆的空隙,童夏被他扯进套房内。 关门,被他抵在门板上,被他唇珠,动作一气呵成。 吻来势汹汹,毫无章法。 童夏呼吸急促,说不出来一字。 她抬手掐他侧腰的肉,用力到,指甲都要嵌进他皮肉里,他不管,感觉不到疼似的。 童夏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反抗意识渐渐变弱。 陈政泽缠着她舌头不放,只要她退缩,他就咬的唇珠,以此惩罚。 外面闷热的气息好似顺着窗户涌进来,童夏身体越来越热。 而陈政泽,早已在她的香甜的气息里溃不成军。 童夏努力压抑着涌上心头的情感,尽量少呼吸这似带了蛊惑的空气,她搭在陈政泽侧腰的手再次用力。 陈政泽以同样的方式回应她,单手按着她后腰,逼她贴近他。 童夏感觉到某处硬物,瞳孔猛地睁大,不知所措地抬脚踢他。 她今天穿了低高跟。 陈政泽痛的闷哼一声,放开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舌尖扫了下嘴角,于黑暗中,看着明亮的眸子,沉声道:“童夏夏,你敢说你没感觉?” 童夏咬了下唇,七年了,身体的某滩死水随着陈政泽这缕春风,终于动了动。 但那又能怎么样,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阻碍太多太多了。 陈政泽大手向上,禁锢着她的后勃颈,“说感受,别他妈用思考来敷衍我。” “没有。”童夏咬牙说道。 陈政泽低低的嗤一声,“是吗?” 下一面,他唇贴在童夏脖颈的敏感处,舌尖在那里扫了下。 童夏全身颤栗。 陈政泽忽然加重力道,狠狠地在那里咬了下,留下他来过的痕迹。 童夏疼的下意识低声嘶了声,手忙脚乱地去推他。 却在黑暗中给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响。 童夏再不敢乱动,甚至推他的手,都吓的忘记放下去。 陈政泽低头呵笑一声,抬手,指背顺着童夏细腻的脸颊缓缓地往下滑,一字一顿,“童夏夏,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童夏僵在半空中的手,想要去摸一摸陈政泽的脸,但又觉着这动作无异于亡羊补牢,于是狠心放下。 “你不是喝多了吗?”童夏问他。 陈政泽凑她又近一些,几乎是和她鼻尖相抵,“我这辈子都不会认错你一次。” “你放开我。”童夏试着动了下,根本动不了,且自己的心跳声早已被他带乱了。 不管是不是醉酒后的胡言乱语,但童夏不得不承认,她对此刻的陈政泽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陈政泽手往下游走,三秒后,静谧的空气里响起刺啦一声,童夏的群子被他粗暴地扯烂,两条纤细的腿瞬间被丝丝凉意包围。 童夏心尖一颤。 他说:“我放你走了,是你自己回来的。” 第71章 第71章 你最好乖一点 童夏那意外的一巴掌,彻底把陈政泽积攒多年的欲。火勾出来。 陈政泽在她身上发狠,童夏阻止他无果,噙着眼泪站在那里任由他发泄。 但她这种无声的屈服,让陈政泽生出了很大的挫败感。 怀里的人,没了任何动静,安静的像个提线木偶,陈政泽都能想象到,她此刻的眸子有多灰暗。 总是这样,把他推到她的对立面。 陈政泽禁锢着她两个手腕的手缓缓松开,握着她脖颈的手也松开,而后一只手又握成拳,狠狠地砸在她头顶上方的墙。 童夏的心跟着墙面一块震了下,心底有些东西裂开了。 蓄满泪水的双眼,在睫毛轻颤后,止不住的落泪。 哭的还有陈政泽。 他说:“童夏夏,能别欺负我了么?” 他智商高,有手段,学业事业都被他经营的风生水起。 但这辈子,唯独学不会放弃她。 童夏如同行驶在苍茫大海上的扁舟,摇摇欲坠,她知道灯塔在哪里,却不敢归停。 陈政泽整个人都在颤抖,他清醒到不能再清醒,以往他在国外,他可以用各种理由来欺骗自己,她是因为学业,因为事业,因为朋友等等诸如此类的理由才不回来,可现在她回来了,所有的行动都在和他划清领域,他连欺骗自己的理由也没有了。 后半辈子未免也太难熬了。 他恍恍惚惚想到七年前住院的日子,刚醒来那会儿,他询问童夏的状况,看着众人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是真起了轻声的念头的。 她航班起飞的那晚,他打碎了杯子,空洞的跪在玻璃渣上,痛不欲生地和贺淮新说送他一程,给他安乐死,骨灰一半安葬在她母亲旁边,一半洒在黄嫣在的那边海里。 贺淮新暴怒,挥拳打他,怒骂:“你他妈至于吗?” 陈政泽不顾形象地掩面哭泣,整个人如同火在炼狱里,骨肉分崩离析,他颤抖着肩膀说,“我真没打算怪她。” 那份无奈,如今也被陈政泽挥拳砸在墙上了。 童夏抬手,顺着墙面在黑暗中摸到他的手腕,抓住,往下放,指尖轻轻抚摸他的手背。 仿佛有大火从她心脏处略过,内心一片灰烬,涌起无线悲凉。 陈政泽的这几年,还是被十八岁的荒唐泛滥成灾了。 事与愿违。 童夏双手捧着他受伤的手无声落泪,空气里有了淡淡的铁腥味。 她努力地抑制着声音里的颤意,尽量让自己语句清晰,但一张口,积攒依旧的委屈立即涌上来,“陈政泽,是你们先欺负我的,我本来是有家的。” 安锦在时,童夏真真活成了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眼睛里的幸福几乎要溢出来。 她温热的眼泪砸在陈政泽手背上,水滴随着散开,经由他血肉模糊的地方,流淌到他骨子里。 “我回来你也欺负我,三番两次的为难我,我只是。”童夏哽咽的说不下去,她忍着胸腔里的痛,轻轻呼吸了一下,继续说:“只是想认真地做好工作,想靠着自己活下去。” “没想去接近你。” 明明被暗黑包裹着,可陈政泽能清晰地看到她的一举一动,眼底被她委屈的神情硬生生地烧红了一片。 “童夏夏。”他抬手给她擦泪,妥协道:“别哭了。” 今天的泪失禁纯属意外,再次遇见他,她只想把好的一面展现给她,以此告诉他,她这几年在拼命成长,有在好好生活。 可能是他的怀抱太温暖,他的吻过于炽热,她的委屈全面爆发。 童夏拼命忍住泪,温热的指尖在他手背上划了下,“我不哭了,你别伤害自己了。” 陈政泽喉咙滚了滚,重重地喘了口气。 童夏不想再沉浸的黑夜里,任由自己的情绪无边无际的爆发,她摸到开关,按亮了房间里灯。 灯亮的刹那间,童夏眼睛被深深地刺痛,她下意识地低头,不偏不倚地看到自己的狼狈。 被扯掉的大半裙摆,堆积在脚边,安全裤堪堪露出边缘,大腿处的红疹子,已经延伸到膝盖处,有些刺目。 童夏下意识地弯腰捡裙摆,给自己遮挡。 陈政泽俯身,眉头拧在一起,认真地观察她身上的红疹子,人有些低落和无措。 两人的姿势有些诡异。 童夏害羞,欲往左挪动。 陈政泽抓住她的脚腕,不让她动,手机开机,拍了几张她腿部的照片,发给医生。 童夏愣了一下,疑惑道……你手机不是关机了吗?” 陈政泽仰头看她一眼,“关机不能开?” 童夏抿了抿嘴,“不是没电了吗?” 陈政泽低头快速地操作手机,“关机不一定是没电,童夏夏,你工作涉及的应酬多,这点常识都不懂吗?” 童夏眨了眨眼,无声骂了句狗男人,她哪是不懂,只是没想到一向坦荡的陈政泽,竟也用起了这些小伎俩。 思及此,童夏明白白天君季送的手提袋是无误的。 童夏把扎在裙子里的衬衫扯出来,盖住大腿根,蹲下,闷声问陈政泽,“医生怎么说?” 陈政泽按灭手机,看着面前小小的一团,心里某处忽地暖了一块,“疹子在爆发,要住院。” 童夏眼底一点点暗下来,有些呆的盯着地面,“我不想住院。” 那是这个世界上最绝望的地方。 妈妈和外婆从那离开的,陈政泽从上面坠落的。 陈政泽头眩晕,酒精相对他的意志力占了上风,他坐下来,看着她问:“让医生来家里照顾你?” 童夏回神,猛然摇摇头,“不用。” “什么不用,你看看你身上疹子爆发的速度,又想死?” “没有。”童夏说,“陈政泽,你不用管我了,我会自己处理好的。” 陈政泽心里有了决定,不再搭理她。 童夏四处张望了下,看着他这没丁点儿生活气息的套房,询问:“你这有解酒茶吗,我给你热点。” 陈政泽头疼欲裂,边按太阳穴边回:“没有。” “那我给前台打个电话,让他们送。” 陈政泽自己打的电话,让前台送了解酒药和锅。 他把锅扔给童夏,“把今天的中药热了。” 童夏起身,两只腿又泛凉,她一个劲儿往下拽衬衫,慢吞吞地往浴室走,想要从里面找一条浴巾系在腰间。 陈政泽扔给他一件衬衫,动作粗暴,衬衫直接砸在她头上,童夏眼前黑了一瞬。 她好脾气地道谢。 陈政泽坐在沙发上,两条大长腿大刺刺地伸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已经被解开,手里拎着装有液体的玻璃杯,手臂上的青筋凸起,放浪形骸,又斯文败类。 童夏看了一眼便从匆匆收回视线,专心热中药,低声叹口气后,慢慢失神,她对于身上的疹子,还真没有好的解决方法,血液病棘手,要慢慢养,但工作又放不下。 想到工作,童夏忽地反应过来,有一段时间没到听工作软件消息提示声了,手机关机太久了,她跑去客厅拿手机。 经过陈政泽的时候,被他扯住,“跑什么?” 童夏大眼睛盯着他,“手机关机很久了,要充电。” 陈政泽内心松了口气,放开她,“慢走,医生让你少劳累。” “嗯。“童夏听话地慢走过去拿手机,又慢走折回到电视机前,给手机充电。 空气里掺杂着她身上的气息。 陈政泽眸子微微眯起,漫扫着房间,诺大房间,空荡感和冰冷感全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暖意和困意。 中药苦,童夏不敢品味,一鼓作气喝完了,残留在口腔的中药苦的她眉头拧在一起。 见状,陈政泽给前台打电话,让送些水果和糖果。 童夏谢了陈政泽的好意,“我要回去了,你和早点休息。” 陈政泽平静地看着她,缓缓开口……那天你问我怎么办,我想到了。” 童夏拔充电器的动作一顿,茫然问:“什么?” “再谈一次。” 童夏耳边嗡了片刻,她有一瞬间理解不了陈政泽的话,他明明对她之前做的事情耿耿于怀,按道理来说应该离她更远才对,怎么还肯她在身边。 且继续和她纠缠在一起,他就是陈家的不孝子,罪人,年少无知不能再作为当年事件的理由。 因为过不去那个坎,所以她尽量躲避陈政泽。 但他又向自己走来了。 “为什么?” 陈政泽自嘲似的笑一声,“大概是想看看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们能处成什么样。” 童夏沉默在那里。 陈政泽起身,往浴室走,经过她时,告诫道:“你最好乖一点。” 说完,他径直离开,重心不稳,走路有些晃,童夏看着他的背影,动了下嘴角,最终没多说什么。 童夏洗完澡,已经凌晨了,她随便找了间空房睡,明明很累,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于是起来工作,在业务群里回复晚上法务财务还有集团领导发的关于项目的疑问。 严岑给她发了条微信:【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童夏回:【打算过一会儿睡,严总,您好些了吗?】 严岑直接打电话过来。 他爽朗地笑笑,“我昨晚是不是挺狼狈的?” “没有。”为了照顾领导形象,童夏特意追加了句:“主任来了,他照顾的您。” “嗯,听说你没坐公司的车回来?” “是,我临时有些事。” 沉默五秒,严岑忽地说:“童夏,那事是不是因为陈政泽?” 童夏内心一紧,不知如何作答。 严岑心中有了答案,不再继续往下追问,只是由衷地提醒童夏,“错误的恋情或者婚姻,比事业上的失败更可怕。” 童夏极其少和严岑这样推心置腹地聊私人问题,她沉默了一会儿,回道:“我会处理好的。” 下一秒,门被打开,陈政泽出现在门口。 第72章 第72章 那些秘密 童夏还保持着听电话的动作,听到动静,她偏头看着门口,陈政泽穿一身居家服站在那里,刚洗完澡,碎发上还带着潮湿,神情倦怠。 “怎么了?”童夏注意力都被他带走,全然忘了手机还在通话中。 “头疼,睡不着。“陈政泽低声道。 童夏看着陈政泽身上略显空荡的居家服,心疼了一瞬,他消瘦了许多,这会儿脸色也是苍白的,看起来状态很差。 她想到了那些辗转反侧的深夜,大脑被数不清的想法同时啃咬吞噬的痛楚,太难熬了。 童夏思考片刻,犹豫道:“要不要我帮你按一下头?” 严岑那边彻底静下来,连呼吸也没了。 “嗯。”陈政泽淡声应了句,往童夏床边走。 “处男朋友了?”严岑忽地开口。 童夏被吓的一哆嗦,脸颊刹那间红了,眉头皱起,她忘记挂电话了,太失态了,童夏内心十分懊恼。 陈政泽眼底浮起杀戮之意,扯着嘴角,冷不丁地来了句:“资管业务这么忙?” 童夏不置可否,抿了抿嘴,继续和严岑的通话,“严总,我这边临时有点事情,抱歉。” 严岑:“好,务必注意工作道德。” 童夏:“我知道,严总,您早点休息。” 陈政泽单手抄兜,一身冷意地听着童夏和严岑一句又一句的对话,管的挺宽,她处男朋友也要过问。 氛围有些尴尬。 童夏回答他的问题,“资管业务挺多的,也挺优质的。” “刚刚在和严总汇报工作。”童夏多回答了一句。 陈政泽扯着嘴角微微点头,居家服掩盖了他部分棱角,人看着不似白天锐利,他嗤笑一声,话里带着讽刺,“处对象也要和他汇报?” 童夏摇摇头,认真道:“不用,就是刚刚聊天,严总估计听到你声音了,随口问了句。” 陈政泽一只腿跪在床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你们晚上——” 他抬头看了眼钟表,继续说,“尤其零点过后,通话挺多?连你身边出现了不同的男生都分的那么清楚。” “没有,我们资管公司规定业务来源要干净,不是靠和客户暧昧取得。” 陈政泽所有所思地点点头,掀开被子,躺进去,侧头看她,“那我们这样算什么?” 被子鼓起来的的幅度有些高,里面的暖意消失了几层,童夏脊背发凉,下意识往一侧挪动,看着他沉默。 她也说不清他们这样算什么关系,不是朋友,也不是恋人。 陈政泽漆黑的双眸攫住她……不是帮我按头?” “好。“童夏小心翼翼收回腿,生怕碰到他,惹出旁的事情。 童夏在他太阳穴找了一个穴位,缓缓用力,“力道可以吗?” “嗯。”陈政泽闭眼享受,人渐渐放松下来,困意慢慢袭来,很久都没这样的感受了。 活着的感受。 意识快要彻底消失时,陈政泽掀了下眼皮,童夏坐在一侧,双腿蜷起来,被宽大的衬衫盖在下面,如海藻般的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胸前,妆容卸去,皮肤透白,唇不点而红,像一个落在他床头边的洋娃娃。 困意吞掉陈政泽最后的意识。 童夏看着陈政泽极优越的脸,低头无声笑了笑,时间仿佛对眼前的人无可奈何,他还是那般高大帅气。 只是此刻像梦境一般,他和陈政泽共处一室,没发生任何越轨的事,也没有红着脸争吵,属实难得。 陈政泽稳稳的呼吸声,把童夏体内的瞌睡虫勾出来,她怕在客厅走动吵醒他,于是悄声扯了张毯子,去一旁的沙发上睡了。 - 翌日清晨,一束光从窗外折进来,搭在陈政泽脸上,他眼皮动了一点,扫了眼周围的环境,抬手遮住刺眼的光,火气一下子上来,他睡觉向来是把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从没有一次醒来能看到这样天光大亮的场景,他下意识地把这归罪于阿姨又忘记拉窗帘。 陈政泽搭在被子上的手用力抓了下,叹了口气,起身,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体特别轻松,没有丁点儿失眠后遗症。 昨晚睡的很好。 沙发上裹着毯子的人动了下。 陈政泽的视线一下子被吸引,与此同时,昨晚的记忆全数涌现——童夏像哄小朋友那样,哄了他一晚。 陈政泽眯了眯眼,看到沙发上的人在瑟缩,应该是冷。 这屋里的空调,符合他的喜好,调的极低。 一张薄毯子是抵不了寒的。 陈政泽过去,欲要把人抱上床,却被童夏身上的滚烫阻止了动作,他抬手试她额头的温度,很烫。 陈政泽掀开毯子看她身上红疹子的情况,果然如医生所说,红疹子的爆发速度会因为高烧而加快,红疹子快爬到她脚腕了。 陈政泽心疼极了,横抱着童夏就往外面跑。 丝毫不管自己还穿着居家服和拖鞋。 仿佛有股大火在童夏身上蔓延,她快要被烧干了,全身上下哪哪都是疼的,像是被人遗忘的枯木,气息一点一点的减弱。 直到被人抱起,童夏才有了些意识,睁眼看了看,低声喃喃道……陈政泽,我疼。” 像那天坠楼后,血管破裂,身体的某部分肉被切掉后的疼。 牙龈嗓子都是疼的。 陈政泽紧张地看着她,“哪里疼?” 童夏抬手捂着小腹,“这里。” “好,我一会儿给医生说,咱们马上去医院哈。”陈政泽语气温柔的不像话。 司机在门口等着,见陈政泽抱着童夏下来,打开车门迎接。 车内,童夏抓着陈政泽的衣服,缓缓抬头,艰难地看着他,红着眼眶说,“陈政泽,我梦到了一个孩子。” “特别特别小。” “软软的。” “很像你。” “喜欢笑。” 陈政泽以为她是烧傻了,在这胡言乱语,于是催促司机再快点。 他大手贴在她脸颊上,温柔地抚摸着,“傻不傻你,把被子给我盖。” 童夏无力地闭上眼,继续在脑海里描摹梦里的孩童。 她甚至能嗅到他身上的奶香味。 陈政泽拧开一瓶水,把瓶口放在童夏干枯的唇边,耐心地给她润唇。 童夏机械地吞咽了两口水,难捱地看着陈政泽,“我害怕医院。” 陈政泽低头吻她的额头,“不怕,我在呢。” “好。” 黎明之际,童夏又被推进了急诊室。 陈政泽一个人坐在冰凉的走廊里,内心全部被挖空,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全身上下写满自责,他运气不好,喜欢他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注定孤独一生,还偏要她来他的世界里,把霉运传给她。 是他不好。 她的意外将是他的葬礼。 时间被无线拉长,一秒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医院像高档静谧的带电牢笼,陈政泽独自一人和心魔较量,以往触目惊心的事情在脑海里一遍遍上演着,像利刃,他被切的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陈政泽微微弓着背,抬手抓着心脏处的地方,那里像是溃烂掉,疼的让人窒息,他另一手按着太阳穴,温热的眼泪顺着他指尖滑下来。 他身体随着哽咽声小幅度地起伏着,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去掉身上的那些属性,那些令他厌恶至极的属性,尤其是陈家太子爷这个称号。 如果说,他们之间的距离有100步,他可以义无反顾地朝童夏走99步,唯独童夏和陈家恩怨的那一步他跨不过去。 甚至,他往前走一步,她往后退一仗远。 永远抓不住她。 是他用自己的偏执,伤害了童夏,如果那天配合他,心照不宣地装作不认识,就不会有接下来一系列的事情,今天童夏也不会全身滚烫地进急救室。 和以往一样,远远地看她一眼,不也挺好的吗,陈政泽,为什么要得寸进尺,他在心里不断问自己。 童夏从急救室出来,还在昏迷中。 朱医生摘了口罩,看着沉默的像一堵墙的陈政泽,疲惫地笑了笑,安慰道:“放心吧,病情已经控制住了,一会儿有空去我办公室,有事和你说。” 朱医生看着似望妻石的陈政泽,又补了句:“关于童夏的。” “好。”陈政泽终于开口,“辛苦了。” 单人病房内,陈政泽温柔地理着童夏额头两边的碎发,给她盖好被子后,他俯身亲吻她,隐忍克制,动作和眼神似是对待世界上最珍贵且独一无二的礼物。 “对不起。“他嗓子哑的像是被酒精浸泡良久。 秘书按照陈政泽的指示,去酒店拿了手机送来,两部手机一路上响个不停,秘书如实反应这一情况,陈政泽刚接走手机没两分钟,童夏手机又响起来,陈政泽沉着眸子看了两秒屏幕上的’严总‘,按了接通。 “怎么回事?”严岑语气不太好。 “昏迷住院了,还没醒。” “和你有关吗?陈政泽。”严岑直呼他的名字。 “她应该没怎么修过年假吧,一块修了。” 严岑不悦地长吐了口气,“医院地址。” 陈政泽直接挂断了电话。 下一个电话,是舒澈的。 陈政泽一样接起,简单地告知致电人童夏目前的状况。 她这么温暖善良的,这些年一定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如果她醒来,这些朋友都陪在她身边,就应该不会那么难过了吧。 尽管他很想把她变成他一个人的。 处理完电话的事情,陈政泽下去科室,听童夏的诊断结果。 朱医生见陈政泽过来,放下手中的工作,讲述童夏的病情,“血液病,内因是免疫系统严重失调,外内是喝酒、高烧,她身体有些特殊,我还是建议用中药调理,这样比较温和,劣势是治疗时间长。” “身体特殊?”陈政泽问。 朱医生拿起一沓诊断书,放到陈政泽面前,语重心长道:“或许你可以看看这个。” 陈政泽拿起那些文件,刚要翻开,却因为被人猝不及防地踹了椅子,而重心不稳,险些摔倒在地上。 第73章 第73章 在瞒我什么? 整个医院都没人敢这样对待陈政泽,除非是活腻了,或者神经病。 朱医生看着怒气冲冲的女孩,脸上温和的表情有几丝松动。 陈政泽慢条斯理地回头,眼底带着冰冷的杀戮。 朱医生看着陈政泽眸子里寒冷的表情,身上起了一层薄鸡皮疙瘩。 “陈政泽,你他妈能不能离童夏远点,她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又被你送进急救室了!”舒澈咬牙切齿地说着,全身上下一股怒意。 陈政泽睨了舒澈一眼,从容不迫地调整腕上的表,“你谁?” “她家人。”舒澈斩钉截铁。 陈政泽抬头看眼前短发女孩,有些似曾相识,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也没心情往前追溯此事,平静解释:“她身上的红疹子你知道?” “用不着你管!”舒澈一把抽走桌上的病历,狠狠地瞪着陈政泽,“你以后理童夏远点,否则我们鱼死网破。” 说完,舒澈又看向朱医生,“医生,随意让别人看病人病历,不符合规定吧?” 朱医生哑言。 舒澈扭头往回走,转身时,险些撞到沈昀,她看着和陈政泽一样贵气装扮的男人,火气又往上蹿了些,“没长眼?” 沈昀挑了下眉头,往左侧挪动了些,混不吝道:“不好意思啊,美女。” 舒澈白他一眼,径直走了。 沈昀看着舒澈英姿飒爽的背影,鼓掌称赞,摇摇头,“草,真他妈猛,连陈政泽的椅子都敢踹。” 经由舒澈这么一闹,朱医生有些尴尬,“政泽,我觉着你等童夏醒来亲口问她会比较好。” 沈昀吊儿郎当地走过去,往门口一靠,语气欠欠的,“是啊,要不童夏家人又该踹你凳子了。” 朱医生咳了声,指背碰了下鼻尖,“你们先聊,我去住院部一趟。” 陈政泽先朱医生一步起身,微微颔首,“朱医生尽管把童夏以往的病例发给我,有劳了。” 语气平静又满含命令 说完,他离开病房,沈昀给朱医生使了个眼色,“发吧发吧,你不发院长也会发的。” 朱医生会意,笑了笑,“好。” 沈昀快走几步跟上陈政泽,“你和童夏认识啊?” 陈政泽扫他一眼,没吭声。 沈昀:“就是……你那位前女友?” 陈政泽停住脚步,冷声:“你能不能安静会儿?” “我他妈安静不了!”沈昀得到陈政泽的默认,激动起来,“我靠,太他妈扯淡了,童夏那样的形象,是怎么搞你家的?” 沈昀当年在国外,通过贺淮新知道的童夏当年在陈家的风光事迹。 久经沙场的陈老爷子,一向顺风顺水,在七十大寿那天,命悬一线,做了心脏搭桥手术,鬼门关走了一遭后,彻底把自己封在陈家老宅。 而陈政泽因此事大病一场后,愈来愈沉默寡言,菩萨心肠,雷霆手段,不知道比陈展荣狠了多少。 贺淮新还在时,给沈昀通过电话,拜托沈昀一定要在他没消息后,多回来看看颜辞和陈政泽,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两人。 沈昀回国时,陈政泽助眠药剂量大的吓人。 走廊上步履匆忙的人不小心撞到护士推车,瓶子碎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沈昀思绪回神,拽住陈政泽的胳膊,有些傻的问:“不是,今天为什么是你送的童夏?你俩旧情复燃了?” 陈政泽抬手按了电梯,下颌线绷的紧了些。 “不是,你怎么想的啊,你知道你俩和好,被媒体曝光,你要付出多少代价吗?” 陈政泽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将陈家的大权收入囊中,陈展荣下台时,就已经有不少媒体蠢蠢欲动拿陈政泽踩着至亲上位来说事了,如今要是再爆出童夏和陈家的那层恩怨,再加上陈老爷子独宠陈政泽这事,那势必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沈昀相信陈政泽能压的下,但搞不好会元气大伤。 “那些和她来比不算什么。”陈政泽看着沈昀说,“我和她的关系是一回事,你和她的合作是一回事,你要分清,别为难她。” 沈昀叹一口气,童夏还真是陈政泽的命门。 “听说陈父最近有东山再起之势。”沈昀委婉提醒陈政泽精力不要只放在情情爱爱上。 “我在,陈家产业他永远进不来,至于老年创业,随他。” 沈昀吸了口气,“就因为当初他威胁童夏离开你?” “一部分。”陈政泽神经被陈年旧事扯着,眉心突突直跳,他下意识从兜里摸烟,却掏了个空,这套衣服是特助早上送过来的,新的,里面没烟和打火机。 “有烟吗?”他问沈昀。 “有。” 一根烟后,陈政泽心里的烦躁淡了些,他吐了口气,淡淡道:“如果当年他没有过去威胁童夏,我不会插手陈家的产业。” 沈昀抄在兜里的手握紧了些,他们生在权贵家庭,很多时候身不得已,陈政泽这号的,难得的一股清流。 陈政泽看向远方,咬牙无奈又痛心地说道:“她说的对,我们一直在欺负她。” 一缕阳光落在陈政泽身上,把他照的更有生气,不似往日,身躯拖着灵魂往前赶。 莫名其妙的,沈昀心里宽阔了些,就好像,曾经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在这一刻确认永远不会发生,他嗤笑一声,“别在这瞎扯淡,你们的事我听说过,你和童夏,论欺负对方,彼此彼此。” 病房内,舒澈看着病床上脸色惨白的童夏,心碎了一地。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杯子,查看童夏身上的红疹子,几乎遍布两条腿和上身,惨不忍睹。 严岑过来,看了看童夏腿上的红疹子,叹了口气,问舒澈:“她起疹子这事也没给你说?” 舒澈摇摇头,“没有,这两天我也忙,也没去她那住,没发现。” 严岑说:“血液病,和免疫系统失调有关。” 舒澈闷闷地嗯了声,随后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着严岑:“你能不能让别人负责和陈政泽有关的项目?” 严岑思考了几秒,“让她自己决定。” 陈政泽和沈昀进来,舒澈和严岑抬眼看过去,两方都没主动打招呼,氛围有些尴尬。 沈昀主动破冰,走到舒澈面前,伸手,自我介绍,“美女你好,我沈昀。” 舒澈看了一眼他手腕处不菲的表,没好气道:“我不想认识你。” 沈昀也不觉着尴尬,收回手,吊儿郎当地说:“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搞连坐呢?” 舒澈向前一步,从包里掏出张卡,递给陈政泽,“你给童夏垫付的医药费,麻烦以后别招惹她了,她经不起折腾。” 严岑抬手挡了舒澈的卡,“我来吧,医生说了,过度饮酒也是诱因,算工伤。” 陈政泽淡淡地看着严岑,直白道:“我有的是钱给我女朋友花,严总一把年纪了,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 严岑温和地笑了下,也往陈政泽心窝里捅刀子,“童夏承认你了?” 陈政泽咬了咬牙。 严岑继续说,“怪不得童夏上次不愿去谈和君季的住宿合作,原来是这层原因。” 火药味暗流涌动,两方剑拔弩张。 舒澈不可思议地看着严岑,几秒后,眼底又慢慢平静下来,再次哄好自己,有什么好稀奇的呢,对童夏动心的人那么多,也不差严岑一个。 她握了握拳,在想,办公室恋情有些辛苦,童夏的以往的努力也会因为办公室恋情打折扣,对她有点不公平。 沈昀肩旁撞了下舒澈,低声说:“无聊不无聊,出去走走?” 因为陈政泽的缘故,舒澈看沈昀哪哪都烦,低声回他:“滚。” 沈昀:“……” 恰巧童夏醒来,她无力地喊了声舒澈。 四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过去。 舒澈握着童夏的手,担忧的问:“醒了,哪里有没有不舒服?” 童夏一笑,眼里的疲惫感更重了,“我怎么来医院了?” 舒澈回头瞪了陈政泽一眼,“着凉高烧,身上的红疹子爆发,差点休克。” 童夏被舒澈握着的手动了动,安慰她:“我没事,别担心。” 看到忙的脚不着地的严岑,童夏有些受宠若惊,语气立马恭敬下来,“严总,您也在。” “嗯,听说你病了,过来看看。” “严总,抱歉,我可能要线上办公一段时间了。” “生病是正常的事,不用道歉。” 童夏也感谢沈昀过来看她,目光转移到陈政泽身上时,她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莞尔。 陈政泽看童夏的目光幽深,内心深深的自责着。 童夏看穿他的心思,视线直直地定在他身上,温声说:“陈政泽,我有事和你说。” 舒澈内心忽地一疼,看着童夏欲言又止几秒,最终和严岑沈昀一同离开。 病房里只剩陈政泽和童夏两人。 童夏看着陈政泽,内心十分满足,这些年,她住过好几次院,却从没有一次,看到过陈政泽为她病情担忧的表情,如今看到了,和她想象的无差。 “是不是吓到你了?”童夏问。 陈政泽淡笑,“不至于。” “那就好。”童夏也莫名地笑了下,“我自己一个人住院就好,你有事情可以去忙,不用管我。” 陈政泽跳过童夏的话题,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 陈政泽倒了杯温水,俯身喂她,童夏不好意思这样麻烦他,伸手去握杯子,但即使她握紧杯子了,他也没松手,固执地喂她喝水。 童夏迅速放开了水杯,没继续保持手心贴在他手背上的动作,他手很凉。 医生来给童夏检查完身体,留下几片口服药离开。 童夏吃完药后,再次提醒陈政泽不用单独留在这里照顾她。 陈政泽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下,他掏出来看了眼,朱医生把童夏以往的诊断情况发了过来,他愣了一秒,按灭手机,静而深地看着童夏,“我刚才要看你以往的病例,被你朋友阻止了。” 他向前一步,沉声道:“在瞒我什么?” 第74章 第74章 明天去领证? 童夏脑海里浮现出早晨陈政泽送她来医院时着急的样子,那么大产业的总裁,穿着居家服就来了,她静静地看着他,一语不发,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床单,好似在感觉上面的浅浅褶皱有多少。 她在犹豫,她不清楚那些旧事要在他们中间扮演什么角色,起什么样的作用。 一通短暂地划破病房门的寂静,陈政泽特助的,他淡淡地应了几声,掐掉电话,看着童夏:“我要回公司一趟,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童夏抚摸床单的手指停住,点头说好。 陈政泽向前两步,又回头,“知道我的手机号?” “知道,沈昀给我了。” 陈政泽离开没几分钟,舒澈拎着两篮精品水果进来,她往里面扫了一眼,确定单人病房里没人后,撇了撇嘴,不悦道:“和你前男友说什么了?” “告诉他不用在这陪着我,我这病本来就和他无关。” 舒澈拿了个苹果放在手里去皮,“那以前的事呢?” 童夏看向窗外,街道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的,枝繁叶茂,易给人哪里都藏着蝉的错觉,她眼睛模糊了一瞬,“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陈政泽可没这么想,他刚刚要看你的病例,被我拦下了。”舒澈把切好的苹果薄片递给童夏,“但保不齐他下次会看。” 童夏咬了一口苹果,慢慢咀嚼,“他刚刚问我瞒他什么了。” 舒澈咬了一口苹果核上的果肉,抬头,“你说了?” “没有,我不想提之前的事了,除了让他难过,也没什么用。”童夏从颜辞和贺淮新的聊天中,得知当年他妈妈去世的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她不想再用类似的画面刺激他。 舒澈呵了一声,“你他妈真伟大。” 童夏虚弱地笑笑,惆怅道:“我当然伟大啦,不然怎么会让红疹子肆无忌惮地躺在我身上。” 舒澈叹了口气,把童夏的裤脚往上放了放,看着那一片紫红的疹子,自责道:“我应该多去陪你的。” “然后也弄一身红疹子?”童夏笑着问。 “我才不会,运动员身体好着呢。” “是,我们冠军永远健健康康的。”童夏牵着她的手,仰头看着她,眼睛亮亮的。 舒澈的心刹那间软的一塌糊涂。 她指了指那两篮水果,嘱咐童夏,“我不在的时候,你饿了,就吃这些水果,你现在不能摄入蛋白,只能吃面食和蔬菜。” “我知道。”童夏说,“上次医生说了。” 舒澈一脸不可思议地表情,“你还会主动看病?” “会啊。”童夏扯谎,低头继续啃苹果,她哪里有时间看病,上次也是陈政泽耍混把她硬带过来的。 舒澈要走时,童夏大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软声撒娇,“你下午是不是就忙完了,那能来看我吧?” “能。”舒澈内心喜悦,这姑娘终于懂得麻烦别人了,“我忙完就来看你,应该不用等到晚饭那个点。” 童夏小心翼翼地试探,“那能不能麻烦你,去我公司把我电脑拿过来?” 感情在这等着她呢,舒澈被气笑,就不应该对她有什么幻想,“拿个屁。” 童夏双手合十,虔诚地拜托舒澈,“求求你了,我想了想,不能让同事送,碍于人情世故,他们要破费的,我不喜欢这样。” “医生说你要休息。” “我会好好休息的,每天只用一小会电脑。” “是吗?”舒澈说,“我突然想起来晚上还有事,可能一时半会来不了,你让严岑给你送吧。” “不要!” 舒澈笑了笑,带上门走了。 童夏叹了口气,身子往上滑了些,有些丧气地躺在病床上,她还有一堆工作要处理。 陈政泽上车后,便开始处理工作,按照他的吩咐,特助把他这两天处理的工作一并整理拿来了,翻到上月酒店入住记录时,陈政泽不似往常那样,一行一行地浏览,而是看了一眼文档内容匆忙合上,随手把文件放在了一边,并嘱咐特助:“酒店入住记录不用另外给我了” 这项工作,从君季成立以来就有,特助有些疑惑地看着陈政泽,在想是不是这次的文件哪里出问题了,“陈总,是所有的君季门店的入住记录都不用给您了吗?” “嗯。” 特助在手机上看本次呈递给陈政泽的酒店入住记录电子文档,再次确认,确实没什么错误。 陈政泽伸手从拿水,恰好看到特助的动作,淡淡笑了笑,“文件没什么错误,只是我不需要看这个了。” “好的陈总。” 这一天陈政泽格外忙碌,几项重要的事情撞到一起,忙完已晚上八点了,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关于童夏的记忆又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缓了几分钟,他起身去地下停车场,有重要的饭局。 车内,陈政泽疲惫地靠着窗,盯着灯火通明的市中心看了几分钟,缓缓收回视线,解开手机,看了看通话记录,童夏没给他打一个电话。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吐气的幅度大了些,犹豫片刻,点开朱医生发来的文件。 脑震荡,软组织挫伤,骨折,休克…… 而这些诊断,出现了两次,也就是说,她醒来没多久,又遭受了一遍酷刑。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陈展荣。 他的低头,并没有换来陈展荣的宽容,反而让他摸到了童夏和他的软肋。 那一页一页方方块块的黑体字上,简单又郑重地收录着童夏那几年不为人知的伤痛。 空气凝固,陈政泽已经呼吸不了。 那些场景像银针一样嵌在他眼底,拔不出来,肆意翻涌。 他忍着锥心刺骨的痛继续滑动屏幕,一张图片,两段简单的陈述,记录了童夏所有的伤痕。 胃部开始泛凉气痉挛,陈政泽没精力管,给朱医生打了个电话。 “她的病例,是真的吗?” “是。”朱医生顿了两秒说,“腹部受伤很重。” 陈政泽眼前黑了几秒,再睁眼,眼前就转换成了黄嫣童夏坠楼的画面,他恐惧的逃避般地闭上眼。 “她……”陈政泽哽咽地说不出来话,眼泪顺着他脸颊往下砸。 “当年,人清醒后没几天就被接回去了,办出院的叫舒澈,后面的事情我不清楚,没记录。” 陈政泽挂断电话,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痛,他想象不到,她是如何扛过来的,那个暑假,她经历了太多。 司机看着颤抖着身体泪如雨下的陈政泽,吓了一跳,停住车,回头问:“陈总,您怎么了?”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陈总。”司机很不安,跟了陈政泽这么些年,从没见陈政泽这样痛苦过。 “下去吧。”陈政泽重复了句。 司机推门下了车,穿过街道,走远了后,给沈昀打了个电话。 漆黑明亮的迈巴赫安静地躺在路边。 里面的男人,几乎要碎掉,他一手按着前椅,垂头哭泣,宽阔的后背起伏着。 良久,陈政泽下车,坐上主驾,掉头去医院。 额头的青筋凸起的幅度过大,血管几乎要爆裂,这一路的时光分外难捱。 他们之间,早就不能用爱不爱来衡量了。 到医院楼下,陈政泽下了车就往楼上跑,车没锁,车钥匙也没拿,到走廊,他又逼迫自己慢下来,怕自己慌张的动作吵到童夏,她睡觉轻。 病房的门被推开,陈政泽看到,穿着宽松住院服的女孩,此刻正坐在柜子和床之间的地毯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专注地看屏幕上的文档。 她的动作和神情中,没有一丝悲痛,不知是适应了,还是把对悲痛的反应转为幕后工作了。 童夏叹气声掩盖了门被推开所引起的细微动静,她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动态报告的格式,怎么还是这么乱。” 动态报告是项目上会的辅助文件,经由集团的,童夏早就把格式发群里了,粱安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忘记了,没按照规定的格式撰写报告,童夏看着有些乱的报告,直接上手调整,并告知粱安下不为例。 陈政泽往里走,关上了门。 童夏看到他,下意识地看了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晚上十一点十六分,很晚了,她有些呆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陈政泽一开口,眼眶就红了,“童夏夏。” 他又往前走了些,站在童夏面前,站在光下,童夏看清了他脸上的疲惫,和他周遭笼络的失神落魄,像是失去了全世界,她心跳停了片刻,已然明白陈政泽知道了那事。 童夏合上了电脑。 陈政泽手伸向她。 童夏抓着他的手起身,睫毛颤了颤,努力抑制心中的悲伤,“你知道了?” 陈政泽眼眶红成一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只剩下了破碎,他自嘲道:“是啊,我怎么现在才知道,让他们欺负了你这么久。” 童夏别过头,假装咳嗽,迅速地抹掉眼泪,“我已经挺过来了。” 陈政泽把人扯进怀里,用力地抱着,他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疼爱她,来赦免自己。 他此刻极其嫌恶讨厌身上流淌的血液,滋养生命的液体,有陈家人自私冷漠的基因。 童夏感受着他的颤抖,最终抬了手,搭在他腰间,安抚他,“我现在好好的。” “是我混蛋,对不起。” “你也不知道。”童夏内心十分担忧,他怕陈政泽再次陷入自责的漩涡,凭白蹉跎宝贵的时光。 陈政泽抬手擦去眼底的泪,放开童夏,俯身和她平时,郑重地告诉她,“是我欠你的,我把后半辈子赔给你好不好?” 童夏看着陈政泽的状态还算正常,内心松了些。 “明天去领证?”陈政泽突然转变了话题。 童夏知道这事他补偿的方式,但她觉着他们之间的事情,始终没有理清楚,就像她现在对陈政泽的矛盾心里一样,相见他,又想逃避他。 有时候,她自己都分不清对陈政泽的真实感情。 羁绊太深了。 “陈政泽。”童夏淡淡道,“我没有迈过去那道坎。” 陈政泽叹了口气,“老爷子不知道那眼角膜是你妈妈的,以他的人脉资源,想和规矩地找一双合适的眼角膜,不是难题。” “当时形势紧急,他也没多查什么,就用了林欣给找的眼角膜。” 童夏轻轻呼吸了下,鼻尖和眼底忽地更加酸涩,必须用力地眨好几下眼睛,才能勉强看见眼前的人,她说:“就算知道了,也会纵容林欣的罪行吧?” 陈政泽不知如何作答,他衡量不了林欣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他整林欣林意那一帮人时,陈老爷子没插手。 而且还有一事,童夏不清楚,当年的照片和视频,绝大多数是合成的,陈展荣操作的,林欣是陈展荣的人。 两人伫立在那里,相互沉默着。 意外重逢之后,彼此都失去了没见面时对那段狼狈收场恋情的决定和幻想,说的话,做的事,也是混乱的,不像成年人该有的行为。 童夏只想离他远远的,不再因为自己伤害他,希望他幸福,可接触的这么些天,她沉溺在他怀抱里多次,还交换了气息。 而陈政泽,心中的那腔怨恨,因为她一次又一次的无助行为慢慢褪去,此刻,又深深地自责着,他想现在就和她领证,把她放在心尖上宠。 他这辈子,如果能有个家的话,也一定是和童夏组建的。 陈政泽说:“舒澈就是早上来看你的朋友?” “嗯。” “她把你接走的?” “嗯,她推掉很重要的比赛回来的,那两个月,她们一家三口围着我转,舒父人累瘦了一圈,舒母也因为我偷偷的哭。” 童夏抬头看着他,“我欠了很多人情,所以我想挣好多钱,孝顺舒父舒母。” “好。”陈政泽声音很温柔,“童夏,我不放心把你交给别人。” 他今天的话题很跳脱,童夏错愕地看着他,一股暖意从心底流淌。 “所以,我给你时间过那道坎,或者你把我拉进你的领域内。” “总之,严岑不行,其他人也不行。” 童夏完全愣住。 陈政泽从医院离开,驱车径直去了庆市墓园,在安锦的墓碑前,跪了一夜。 童夏每次遇到困难,舒澈总会偷偷去给安锦上香,让她保佑童夏。 那天早上,舒澈在墓园看见一身傲骨被打碎的陈政泽,忽然就释怀了一些事情。 第75章 第75章 我现在可以顾好她了 童夏凌晨一点睡的,忙于工作,还是在查房医生催促下睡的,早上起来的晚了些,八点醒的,睁眼就看到了舒澈一家,舒母握着童夏的手腕,温声提醒:“别动,乖乖,输液呢。” 童夏抬起另一只手揉揉眼,侧身,乖的像个小朋友,看着舒母说:“喝的中药有催眠作用,我睡的太沉了,你们几点来的?” 舒母看了一眼戴着老花镜看病例舒父,“听说你住院了,你叔叔着急的不行,我俩一大早就来了。” 舒父摘了老花镜,“也不知道谁担心的昨晚一宿没睡。” 童夏没输液的那只手,握着舒母有些枯的手,心疼又自责:“又让叔叔阿姨担心了,我这病也就听着吓人,不痛不痒的,我觉着不碍事。” 舒母很温柔,“傻孩子,都住院了,还不碍事。” “没感觉嘛。”童夏撒娇。 舒父说:“我问过医生了,检查今天会做完,后面就是吃药输液,观察病情,一周做一次肾血尿检,晚上可以回家住的。” 舒母说:“那就回家住呗,咱三个还能说说话。” 搁平时,听到这话,舒澈指定炸毛,但此刻,她像是陷入到了思考中,静坐在床尾,一言不发。 童夏看了看她,又继续和舒父舒母说话,“我晚上不回去住了,在这也行,有吃的有喝的。” 舒母:“那也没家里住着舒服啊,反正我们俩也退休了,晚上也有时间开车来接你。” 童夏摇摇头,“不要,这单人间费用这么高,我要住回本。” 舒父笑了,“没有谁能从医院回本的。” “有。”童夏说,“我。” 童夏吃完早餐,撒娇催促舒父舒母离开,说舒母的广场舞要迟到了,舒父的围棋搭子要等着急了,舒父舒母出病房,和陈政泽打了个照面,舒父舒母相互看了一眼,想要直接离开,却被陈政泽喊住。 他动作语气中带着对长辈的尊重,“你们好,是舒澈的父母吧?” 舒母看见陈政泽这张脸,便想到了陈展荣,气不打一处来,忍着火气不搭理陈政泽。 舒父牵起舒母的手,示意她要淡定,看着陈政泽说,“你就是童夏之前交往的那个男孩子,陈政泽吧?” “是。”陈政泽再次微微颔首,“伯父伯母好。” 舒父回头看了一眼童夏所在的病房,“是来看童夏?” “是。” “目的?” “我想把她追回来。” 陈政泽认真诚恳地回答着舒父的问题。 舒母看着谦卑的陈政泽,觉着他除了样貌外,其余的和他那个坏种父亲迥然不同,火气渐渐消了点。 “小伙子,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舒父顿了片刻,继续说,“当初,你父亲对童夏的手段,惨不忍睹。” 陈政泽的下颌线因为咬牙的动作,崩的紧了些,“是我没顾好她。” “你一次没顾好,她丢了半条命,你觉着我们放心把她交给你吗?” 陈政泽咬了咬牙,沉默好一会儿,郑重道:“我现在可以顾好她了。” 舒母看着陈政泽脸上和他总裁身份格格不入的表情,叹了口气,她想给童夏找个合适的人家结婚,又怕因此让她错过陈政泽,这孩子倔,如果真是排斥陈政泽,会处处躲着他,更不会让他来医院看她的,说到底,还是没过那个拧巴劲儿。 舒父不再多说什么,牵着舒母往前走,经过陈政泽的时候,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旁。 进了电梯,舒母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哽咽,“我是真不想童夏嫁入陈家,你看看当初童夏被折磨的,简直没个人样,还失去了——” 电梯到下一层,有人进来,舒服握着舒母的手用了些力,示意她别说了。 陈政泽推门进去时,童夏舒澈两人正在做略显幼稚的互涂指甲油的游戏,童夏身残志坚,单手给舒澈涂手,而舒澈,腾出一只手,给童夏涂脚指甲。 童夏面对房门,先看到陈政泽,她不好意思地缩回脚,指甲油弄在了她脚腕上。 舒澈看了陈政泽一眼,点了点头,和童夏说了句便走了。 童夏把指甲油摆到床头,“你怎么来了?” 陈政泽拿起指甲油看了看,皱眉道:“你现在能接触这些东西?” 她的病情,也有一些过敏的原因在,酒精是其中之一的过敏原。 童夏摇摇头,像个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我不清楚,应该没事吧。” 陈政泽当即给童夏的主治医生打了个电话,可以涂,他脱掉西装外套,搭在椅子上,拿起指甲油,坐在床尾,手伸进被窝把童夏的脚腕扯出来。 他手有些凉,皮肤接触的刹那间,童夏起了一层薄鸡皮。 她有些慌张地收回脚腕,“我自己涂就好了。” 陈政泽没搭理她,拿小刷子粘了些指甲油,就往她圆润的指甲上涂,“是这样吗?” 童夏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再看看她被他涂的惨不忍睹的指甲,莫名想笑,她音调轻松了些,“陈政泽,你不太适合这活。” 陈政泽抬眸看她一眼,抓着她的脚腕放在大腿上,“没我做不好的。” 确实,越往后涂的越好。 严岑过来,恰巧目睹到这温馨的场景。 童夏看着严岑那张严肃又略带不解的脸,再次慌张地收回脚,微微颔首,“严总早。” 陈政泽云淡风轻地扫了严岑一眼,“严总挺关怀下属。” 他不慌不忙地捉到童夏的脚腕,旁若无人继续给她涂脚指甲,无声又强烈地宣布着对童夏的占有。 严岑把带过来的补品放下,问童夏:“今天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童夏老实道,同时用力地收回脚。 “我认识一个这方面的专家,叫过来给你看看?” 童夏屏息片刻,其实哪个医生看都无所谓,只是这是陈政泽指定的医生,医治方案肯定也是他敲定的,现在用严岑推荐的医生治,那就是在和陈政泽唱反调。 “谢谢严总,但不用了,医治方案刚敲定,我想先试试看效果。” “好,有什么问题随时打电话。” “好。” 严岑和陈政泽对视时,童夏感觉火花擦热了空气。 严岑淡淡地笑了笑。 而陈政泽,若无其事地合上指甲油,把指甲油轻轻地放在桌面上。 见状,童夏转移了话题,和严岑说:“工作您可以像平日那样安排,不用特殊对待我,线上我都可以的,线下的话,我团队人员会跟进。” 童夏又和严岑汇报了几个项目的进度。 陈政泽眼底有了些笑意,会主动向上汇报,且汇报的很清爽,很不错,如果换成他,也愿意雇佣这样员工,且还会得到高颜值的附加回报。 他起身,去外面抽烟,把空间留给童夏好严岑,毕竟他在,碍于商业机密,项目不方便展开说。 陈政泽走后,童夏又汇报了手头上项目的细节,严岑给定了几个阶段性指标。 说完公事后,严岑看了看桌面上的指甲油,问童夏,“和好了?” 童夏没想到严岑会关心她的私事,愣了一瞬,“没有。” 严岑直白道:“那这是和回头草搞暧昧?” 童夏咬了下嘴唇,“以前的经历对我们伤害都挺大的,他是最大受害者,我对别人的社交标准,总是不忍心用到他身上。” 她迟疑道:“严总,您有过这样的感觉吗?” 严岑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表带,“没有,我从来不吃回头草,断就要断的干净。” “但您……”童夏说的犹犹豫豫,“好像空窗了三年。” 她大四那年认识的严岑,彼时,他结束恋情不久,这之后,童夏再也没见严岑身边出现暧昧的异性,她一度认为,严岑是在怀念那个优秀的前任。 严岑静静地看着童夏,素颜,皮肤细腻,大眼睛清澈的像个精灵,这几年在社会上见到浓妆艳抹的女性太多,所以童夏总是能带给他耳目一新的清爽感。 他嗤笑一声,“我以为你不会参与公司那些人的八卦。” 童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也没怎么八卦您。” 严岑从水果篮里拿出个橘子,慢慢剥开,气定神闲地说:“没必要再次浪费时间证明两个人不合适。” 童夏顺着严岑的话往下想,她和陈政泽到底合不合适。 严岑把剥好的橘子给童夏,看着她,“况且,我有喜欢的人。” 童夏瞬间觉着严岑的私生活够严密的,公司项目部的人和他出差这么多次,都没有发现他喜欢的人,不然早在办公室偷偷八卦了。 回来拿车钥匙的陈政泽听到严岑这话,勾了勾嘴角,没想到严岑一大把年纪了,幻想还挺多。 “严总,聊聊?”陈政泽截住严岑,语气寡淡。 “好啊,陈总。”严岑看他的视线里带着商人的精明。 医院对面的饭店里,陈政泽开门见山,“如果严总一直这样惦记着童夏,我不介意花点时间,搞一下严总辛苦搭建起来的投资公司。” 严岑扬了下眉头,“听说你们之前闹的挺僵硬的。” 陈政泽捏着调羹喝了口粥,胃里终于好受了些,“我们俩的事,和严总无关。” 严岑起身,“我们俩的事,也不劳陈总操心了。” 第76章 第76章 过来让你看 因为恐惧医院的环境,童夏总是睡的很晚,几乎是接近天亮才睡,又不想让关心她的人担心,尤其上了年纪的舒父舒母,所以她压根儿没把这一情况透漏给别人,硬生生地熬着自己, 一个阴雨天,童夏早早完成工作,合上电脑,不安地在房间里走动。 功课繁重也好,工作忙碌也罢,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不安过了,有些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 陈政泽的西装外套还搭在椅子上,童夏盯着看了几秒,眼睛忽然湿润,对她而言,最浪漫的事情莫过于房间里盛着两人的生活气息。 外面的雨停了,打开窗户,能嗅到湿润的土腥味,肥大的树叶被雨砸的耸拉着,路面上的积水在路灯的照耀下反着光。 她不想独自一人待在冷冷的病房内,于是换了衣服,出去外面散步。 病房在高层,平日里出入的人不多,到了大厅,才算是真正窥见医院真正的面目,但童夏从心底觉着,自己不属于这里。 出了大厅,凉爽的风迎面铺来,童夏一眼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陈政泽。 他正靠着车门打电话,另一只夹着根烟,薄唇吐出的白雾,被风撕碎在空中,黑色衬衫和后面的车身融为一体,因而冷白的脖颈和俊脸格外引人注目。 他视线定在高处某扇窗上。 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他轻笑一声,露出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视线同时往下落,瞧见医院门口的童夏时,他愣了片刻,嘴唇动了几下,便挂断了电话。 他没立即走过来,单手抄兜,继续抽那根在风中泛着猩红的烟,目光幽幽地攫着,嘴角淡扯着。 童夏大大方方地向他走去,定在他面前,看清他手背上的划伤后,不由得皱了下眉头,“你受伤了?” 陈政泽淡淡地看了眼还未结痂的伤痕,漫不经心地嗯了声,随口问:“打算去哪?” “医院有点闷,想在附近走走。” 陈政泽嗤笑一声,“不想好了?想丑一辈子?” 医生再三嘱咐不要她随便下地活动,吃完饭在房间走走就好。 “嗯,不想好了。”童夏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陈政泽咬牙点了点头,按了下车钥匙,车灯亮了下,他说:“后面有水果,不是要走吗?自己拎着爬楼梯上去。” 拎就拎。 童夏拉开车门,弯腰,伸手去抱后座上的一箱苹果。 她穿的真丝吊带裙,外面罩着的外套也是凉丝丝的不料,随着弯腰的动作,外套和吊带往下滑,左肩那个狰狞的伤口,毫无征兆地暴露在外面。 童夏没察觉,直到看见陈政泽那要把她肩膀盯穿了的眼神,才恍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放下苹果,下意识地系外套扣子。 陈政泽不让,上前一步,站在她后面,把她圈子他和车子之间,扯开她左侧的衣服,看着那上面的枪伤,心脏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他第一反应就是,坠落那天没给她挡住子弹。 怎么会,明明抱紧她了。 陈政泽捏着她外套的手开始颤抖,忍着神经被撕裂的痛,回忆那天的场景。 他跑上天台,她蜷缩在那里,嘴角有血,红色的激光瞄准她,他冲过去,她笑了笑,往下跳,他纵深一跃,加快下坠的速度,把她紧紧的抱住…… 他身子护住她了,如果有子弹飞过来,应该先穿过他的身体才对。 陈政泽额头的细汗,汇聚成大汗珠,脸色比刚刚白。 童夏见他像犯了癔症似的,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肩旁上的伤口,用力把衣服从他手里扯回来。 但没能成功,陈政泽紧紧地攥着她外套,眼底幽深,带着不允许人撬动的固执。 “陈政泽,你怎么了?” 陈政泽勉强回神,直勾勾地盯着她,“这伤口,坠楼那天弄的?” “不是。” “说实话。”陈政泽一字一顿,“我是不是没给你挡住子弹?” “你在说什么?”童夏眼底浮现出浓厚的疑惑,坠楼那天给子弹有什么关系。 “你被绑天台那天,狙击手就在隔壁。” 童夏体内的血液刹那间凝固,浑身冰冷。 怪不得那天,他发疯似的往下冲,原来是给他挡子弹。 舒澈在警方那里看过天台上的视频,她说即使最顶尖的运动员,也不会短时间爆发出那么强的冲力,瞬间移动到她身边,医生说,陈政泽横跨天台的行为是意志力创造的奇迹,只有濒临死亡努力求生的人,才有可能发出这样的动作。 “说话,那天流了那么多血,是不是因为这个疤痕?”陈政泽眼底浮现出狠戾。 童夏看着他,声音有些无力,“陈政泽,你傻不傻,如果那天子弹真从你身体里穿过怎么办?” “穿就穿呗。”陈政泽眼皮动了下,眼底的冷被几丝失落盖住,“你都不想活了。” 这个世界他还能在乎什么呢? 童夏眨了眨眼,努力把泪水眨回去,低声解释:“李雨视你为眼中钉,我只是,不想他用我来威胁你,不想他随意践踏你的尊严。” 因为陈政泽没来之前,李雨变态地笑着说了种种要让陈政泽干的事情。 每一句,都那么不堪入耳,童夏不想看到被那么样折磨的陈政泽,她会疯的。 陈政泽苦笑一声,“童夏夏,我的尊严比你的命重要是吧?” 童夏低下头,“嗯,很重要。” “你这什么狗屁想法?” 童夏不吭声。 “所以这枪伤真是那次弄的?” 童夏扯谎,“在国外,遇到了恐怖袭击。” 陈政泽眼睛眯了起来,“什么时候?” “大四上学期。” 他有些怒了,“童夏,你再撒谎,你信不信我现在在车里要你?” 童夏猛然抬头看他,面色不慌,“我真没撒谎。” 陈政泽低声叹了口气,低头,给她一颗一颗系外套扣子,语气自然的像在进行日常聊天,“童夏夏,我迟早被你气死。” 童夏咧嘴笑了笑,语气不自觉得意起来,“那你还来找我。” 陈政泽扬了下眉头,“我什么时候说我是过来找你的?” 童夏一时无语,也是,他来医院也不一定就是来看她的。 系完扣子,陈政泽偏头指了指一旁的车,“上车。” “去哪?” “带你去兜风。” 童夏上了车,跟他走。 她依偎在车窗上,听着舒缓的车载广播,随他往哪开。 今晚的星星格外亮,月亮也圆圆的,有点中秋节的意味。 车子在一别墅前停下,童夏看了看,心中明白陈政泽这是把她带回家了。 她也没给他倔,跟着他往别墅内走。 灯亮起来,童夏瞧清这别墅的大致轮廓,空间很大,院子开阔,上面五层,风习习吹来,很惬意,她想到北平花园16号。 玄关处,陈政泽扔给她一双拖鞋,扯着嘴角轻笑了下,“童夏夏,你是真有种,半夜三更敢跟我回家。” 童夏:“我又不知道你带我来你家。” 你家。 她又追问:“你平时也这样带别的女孩子回来吗?” 陈政泽抬手捏住童夏的下巴,“对,一天带回来一个。” 童夏这会儿不怕他,故作了解地点点头,“怪不得,重逢时,你状态那么差。” 她换好鞋,踩着柔软的地毯往里走,“陈总,注意身体。” 陈政泽扯着她的手腕,咬牙道:“我身体好不好,你不最清楚?” 说话间,他手往下,似有若无地摩擦着她的侧腰。 童夏被惹的下意识含胸,脸颊浮现潮红。 陈政泽笑了笑,没外人了,他一把扯掉童夏的衬衫,随手扔在沙发上,盯着他肩膀上的伤看了几秒,起身去烧热水,“童夏夏,从现在开始,我们就一直熬着,直到你开口为止。” 童夏胸口起伏了下,就知道他骨子里比她固执,在一起的时,把她放在了高位,所以愿意处处迁就着她宠着她。 童夏顺着落地窗往外看了眼,除了灯火通明的院子,其余漆黑一片,她确实逃不掉。 客厅里只剩下烧水电器细细轻轻的运转声。 陈政泽也不催她,熬鹰似的,回完消息,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燃了根烟,靠着吧台吊儿郎当地抽着。 童夏看着陈政泽眼底的乌青抿了抿唇,提了个要求,“那公平点,我说伤疤的来源,你让我看看你身上的疤痕。” 陈政泽怔了一瞬,随即又是那副漫不经心但又能随时弄死你的神态,“我身上什么疤痕?” 童夏认真道:“坠楼那天,你腰部被天台上的铁丝划了。” 陈政泽吐了口烟雾,他还以为这白眼狼早忘记了,没成想记得门清儿,也算是没白疼。 “成。” “大四,街头发生暴乱,我不小心受伤了,当时严岑也在,他救的我,不信你可以去问他。” 陈政泽看着她不说话,似乎要根据她的微表情分辨她话的可信度。 童夏说:“给我看一下你的伤疤。” 陈政泽嘴角浮起一抹浪荡笑容,抬手冲她做了个过来的动作,“过来让你看。” 第77章 第77章 不穿滚 童夏鼓足勇气走过去,站在陈政泽一米远处,有些天真地等他自己掀开衣服展露疤痕。 两分钟后,陈政泽依旧没什么动作,懒散地靠着餐桌,手肘架在桌面上,勾唇,吊儿郎当地看着她。 童夏抬头看她,黑而亮的眸子里写满了疑惑,“你要反悔?” 陈政泽扬了扬眉,淡淡道:“自己掀。” 童夏心脏重重地跳了下,但她又极其想要看一看他身上的疤痕,究竟像她哪一个梦中的场景。 她伸手,捏着他衬衫的一点布料,一点一点把衬衫往外扯。 陈政泽的腹部被她的力道惹出一阵酥麻,他垂眸看着她,喉结上下滚了滚。 不知为何,房间里忽地出现了外面闷热的气息,童夏耳郭渐渐红起来,尤其看到他西装裤沿时。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童夏看着衬衫从他西裤里一点一点地抽出来,心脏咚咚跳,手却不听使唤,不能加快速度,也不敢抬头看他,因为知道,一抬头,便会看到陈政泽那张勾人犯罪脸上的不正经表情。 童夏屏息,在心里默默加油鼓劲儿。 衬衫尾摆要被扯出来时,陈政泽忽地开口说话,嗓音沉沉,“童夏夏,痒。” 童夏被吓得一哆嗦,立即停住了手。 “快了。”她胡乱地应了句,然后呼了口气,蓄力,一把扯出来他左侧的衬衫。 陈政泽无声地笑了下。 童夏感受到他喷出来的热气,头皮麻了一瞬,她小心翼翼地往上掀衬衫。 冷白的肌肤,和饱满均匀的腹肌随着她向上的动作一寸寸地露出来,童夏看着,耳边划过嗡嗡地低频电流。 然而,衬衫往上掀了一半,都没看到任何疤痕。 童夏仰头问她:“你疤痕去掉了?” 但她又觉着不可能,据她的印象,那疤痕应该深且长,即使做了疤痕修复,也不可能一点痕迹看不出来。 陈政泽仰头笑笑,舌尖轻扫了下侧脸,眯着眸子瞧她,“童夏夏,你故意的?” 童夏睫毛颤了下,“什么?” “另一边。” 童夏脸发烫,有些尴尬地放下他的衬衫,往后退了退,“你能不能自己掀开衣服?” 陈政泽从兜里掏出根烟,慢悠悠地捻着烟屁股,“不能。” 童夏叹了口气,强装镇定,去掀他另一边的衬衫。 刚往上扯了一点,耳边就响起他低低的带有蛊惑的嗓音,“麻烦不麻烦?直接脱了?” 童夏握着他衬衫的手用了用力,“不麻烦。” 他仍旧保持着俯身贴近她的姿势,“掀完左边掀右边,给脱了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童夏头往左侧偏了偏,猛地掀开他衬衫。 一道狰狞蜿蜒的疤痕赫然闯进童夏的眼底。 她怔住,随即抬手摸了摸他侧腰的疤痕,凹凸不平,失去的那一层肉,被铁丝剜走了。 童夏眼底变红。 陈政泽大拇指轻轻地擦她眼角,“早知道你这幅表情,就不让你看了。” 疤痕看到人眼底痛,她放下衬衫,无端地问了句:“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陈政泽一脸无所谓。 “你肩膀……是不是也有伤疤?” 童夏记得,那天他不管不顾地冲过来,像是拼命挣脱铁丝网束缚的野兽,抱到她的时候,上衣是不完整的,被天台上的铁丝勾的缺失好几块,血腥味蔓延至周遭的空气中。 反正迟早都要被看到,陈政泽也没打算隐瞒,直截了当,“有。” “我想看。”童夏坚定地看着他。 陈政泽俯身,把身体交给她,“没说不让看。” 他衣服质感一向很好,今天穿的衬衫凉且滑,金属质地精致的衬衫扣子在冷气的作用下此刻也泛着凉意,但童夏身体的温度硬生生地把他的衬衫触摸的滚烫。他身体跟着烧起来。 她解开他第一颗衬衫扣子,他插诨打科道,“刚刚让你脱,还不肯。” 他抬手,把她耳边垂下的一缕头发,放到耳后,冰凉的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耳垂,“现在干什么呢?” 童夏:“……” 两人靠的近,加上陈政泽俯身直勾勾地睨着她,两人几乎形成了依偎的姿势,童夏心脏不受控地咚咚乱跳,葱白的指尖不小心划过他胸膛的肌肤时,手便会抖一下。 他还在拱火,“怎么脱这么慢?” 童夏咬了咬牙,被他一挑逗,解扣子的动作不自然起来。 “你以前。”陈政泽顿了顿,低声喘了口气,“不是脱的挺利索的?” 童夏脸彻底烧起来。 在职场上形成的目标导向作风,让童夏理智地抛开他的干扰,尽量快速地解开了他的衬衫,折腾的脑门上一层汗,她长舒了口气,勉强做了心理准备,却在看到他结实肩膀上的丑陋疤痕,再次破防。 只看了一眼,便泪流满面。 从那疤痕的形状中,几乎可以断定,他当时冲的有多猛,铁丝无情地剥夺了他多少皮肉。 她单薄的肩膀随着抽泣的动作上下颤抖着,骨骼都是疼的,那些铁丝,以同样的方式,把她心脏的肉也剥了些去。 陈政泽把衬衫往里扯了扯,但没把扣子系上。 他抬脚碰了碰她鞋尖,“别在这流鳄鱼的眼泪了。” “真心疼,没来看我一次。” “我不想再继续伤害你了。”童夏声音低且闷,身体太累,她蹲在地上,仰头看他。 陈政泽故意惩罚她,没陪她蹲在地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你导师所有的资源都在国外,你为什么回来了?” 陈政泽抄在兜里的手摩擦着打火机上的文纹路,期待着童夏的答案。 童夏咬了咬唇,泛红的眸子里蓄着泪水,像被人欺负透了的小猫咪,楚楚可怜,陈政泽就那么看着,硬着一颗心,不低头。 “混不下去了。” “活该。” 陈政泽掏出打火机,咔嗒一声燃了烟,任凭烟雾模糊两人的视野。 童夏不再看他,低头盯着鞋面发呆,太久没有这种安全感了,像是弥足珍贵的丢失已久的东西找回来了,连失落也是轻飘飘的,吸吸鼻子,把眼泪眨下来,再抬头看他,便没那么难过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童夏问他:“你为什么做酒店生意?” “闲的。”陈政泽有些烦躁。 “哦。”童夏声音闷闷的,她记得他比较喜欢化学,高中化学成绩霸榜,参加了许多重量级化学比赛,都获了奖项,大学专业也是首选化学。 “你放下化学了?”童夏愣了半晌,忍不住问。 陈政泽把烟按灭在手边的烟灰缸里,看着她诧异的神情,“人都能放下,何况专业?” 童夏不再言语,垂下头。 陈政泽看着她冷白的脖颈沉默了片刻,又看了看手腕的表,时间很晚了,她不能熬夜,他抬脚往里走,撂了句话给她,“自己找房间睡,明早送你去医院。” 童夏哦了声。 顿了一会儿,有些腿麻,他走后,她索性坐在地上,自顾自地揉捏着小腿,用药一天了,腿上的红疹子没有任何变化。 童夏着急又失落地叹了口气。 从卧室折返的陈政泽听到了她的叹气声,把宽大衬衫扔隔空扔给她,衬衫不偏不倚地挂在童夏头上,把她的视野挡的严严实实,陈政泽痞气地笑了笑。 童夏拿掉头顶上的衣服,看了看,故意气他,“有新的吗?” “不穿滚。”陈政泽抱臂觑着她。 “陈政泽,你好歹做服务业的,脾气这么差。” 陈政泽嗤了一声,“童夏夏,你再矫情,我把你拎我房间去。” 童夏立即从地上弹起,拎着衬衫往最近的卧室走,“我睡了,晚安。” “嗯,晚安。”他还不忘吓她,“锁好门。” 童夏摸索着按开卧室的灯,才发现,这件卧室相比着空荡冷清的客厅,生活气息过足了,被子一角掀了上去,床头搁着几个药瓶和几本书,书桌上放着文件、电脑及烟灰缸,椅子朝向门口,窗帘被拉开了一半。 陈政泽经常睡的房间。 童夏走过去看了看那几瓶药,她以前吃过类似的,助眠的。 童夏握着药瓶,漫扫着房间,看了一圈后,她出去卧室,欲问陈政泽要不要继续住这个房间,一般来讲,有睡眠障碍的人挺挑剔房间的。 但打开卧室门,迎接她的,是一片漆黑,客厅的灯全部关了。 童夏站在门边想了一会儿,最终没去打扰陈政泽,带上门,默默退回卧室里。 她什么都没动,脱了拖鞋,躺床上睡觉,连那半窗帘都没拉上。 床垫很舒服,被子软软的,带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困意很快席卷全身,她沉沉睡去。 陈政泽处理完当天的文件,又开了个跨国会议,忙完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他闭眼靠在椅子上,像往常一样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黑夜,良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自嘲地笑了笑。 开门的动作很轻,窗帘一半没拉,月光泄进来,驱散房间的黑暗,能看到床上安稳睡觉的人的脸庞。 侧躺着,呼吸平稳,露出的手抓着被子,很安稳的模样。 陈政泽盯着她看了良久,四年里,他飞国外无数次,每一次隐在人群里看她,都不曾看到过她的笑容,总是轻轻蹙眉,亦或是空洞地往前赶路。 所以,每一次从国外回来,他心情总是莫名失落很久。 到最后,连国外的天气预报都能影响到他心情。 陈政泽把她手放在被子里,低头克制地吻了下她眼角,转身出去了。 童夏的眼泪在他转身的那刻留下来,久久止不住。 原来在这路遥马急的人间,她真的被人爱了好多年,像神的孩子一样幸运。 第78章 第78章 吃醋 翌日清晨,童夏被顺窗折射进来的和煦阳光唤醒,她揉了揉眼,翻了个身,接触到丝滑被子时,呆滞片刻,瞬间清醒,不是自己的房间,床被的质感和家里的完全不同。 她坐在床上回想了一会儿昨天晚上的事,然后拿手机看了看钉钉消息,才带着起床气懒懒散散地往外走。 客厅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分不清昼夜。 童夏借着手机的光,拉开窗帘,客厅瞬间明亮。 房间很多,她分不清陈政泽睡了哪间,又饿,于是自己去病房里找吃的,冰箱里一堆饮料和名贵酒,最上面的保鲜层,罕见地放着一盒肉馅,和一盒馄饨皮,她往厨房看了一眼,有锅,于是自作主张动手包馄饨。 她不能吃肉,那一盒馄饨皮,三分之二给包了馄饨,剩余三分之一的馄饨皮,她随意地撕了撕,给自己煮了个面片汤。 陈政泽穿着居家睡衣,趿拉着拖鞋,慵懒地往这边走,哈欠连天。 童夏闻声看他一眼,“昨晚没睡好?” “嗯。” “忙工作吗?” “嗯。” 童夏了然地点了点头,严岑只负责一个公司,平时就忙的不可开交,陈政泽掌管着一整个家族企业,可定更忙。 “做什么呢?”陈政泽打开冰箱,拿了瓶冒白烟的咖啡,懒散地喝了口。 “用你冰箱里的食材,包了馄饨。”童夏指了指他手里的咖啡,“大早上喝冰的不好,而且你还熬夜了。” 她身上还穿着陈政泽的体恤,松松垮垮的oversize风格,脚上踩着毛茸茸的拖鞋,但提醒他的表情严谨又认真,特别有反差感,陈政泽被逗乐,他随口道:“童夏夏,真把自己当女主人了?” 戏谑的语气。 童夏后背凉了凉,心情没缘由地失落起来,她没把自己当这里的女主人,但他提到这个事实时,她又忽然患得患失。 特别诡异的反应。 童夏不再说话,转身,专注地做早餐,先煮的陈政泽的早餐,馄饨下锅后,童夏从橱柜里找了两个碗,恰巧看到柜子里收纳盒中的一堆调料,她逐个看调味料上的生产日期和保质期,用没过期的调味料给陈政泽调了一小碗汤汁。 陈政泽握着冰凉的易拉罐,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手不由得用了点力,咖啡溢出来,经由虎口和手背流至地板上,他缓缓收回视线,抽了几张纸,清理地板。 他想不明白刚刚的玩笑话为什么让她沉默了。 陈政泽处理完地板上的咖啡,过去帮她弄早餐,“洗手间柜子里有洗漱用品,洗漱去。” 童夏哦了声,离开厨房。 童夏简单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时,看着陈政泽做饭的背影,忽地明白了刚刚为什么失落了,因为林欣,她们母女霸占着安锦的房子,却一次又一次颐指气使地训斥童夏:“童夏,你不会觉着你是这房子的女主人吧。” 林意会说:“她妈妈当小三,破坏了我妈妈的婚姻,别说陪一套房子,就算十套房子也不能被原谅。” 所以在庆市时,’女主人‘是个信号,听到了,就意味着一大堆肮脏的词汇即将来临,且她要去便利店苟活几天了,因为被锁在门外,进不去家门。 所以刚刚陈政泽吊儿郎当地说那话时,童夏神经反射似的紧绷起来,甚至下意识做好了反抗谩骂的准备。 童夏看着窗户上她模糊的影子,失神许久,原来有些疤痕是渗透到血液里刻在骨骼里的,新陈代谢拿它们无可奈何,就算死掉后只剩一堆白骨,这些东西也不会消除,它们会形成放射性物质,飘荡在白骨周围。 并不是报复完坏人,就可以抹平伤疤的。 只要经历相同场景,那些潜藏的黑暗记忆,会像久旱遇甘霖的恶之花一般,张牙舞爪地攻击着身体的各处。 时至今日,童夏更清晰地懂得了当年的自己,为什么像中了魔似的给安锦复仇,是因为在庆市生活的每一天,都是压抑困渡的,呼吸的空气里,似是带着砒霜似的毒。 在国外时,她曾经无初次幻想,如果当年自己不那么冲动,等她再大一些,再处理那些事情会不会好一点,和他的关系,会不会没那么僵硬了。 这一刻,她懂了,事情是需要契机的,而当年,就是她做那些事情最好的契机。 她叹了口气,因为不知道这样的感觉是不是对陈政泽再一次的亵渎。 兜兜转转,好像分开才是最轻松最捷径的解决方式。 “喂,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吃饭。”陈政泽把饭端到餐桌上,侧头看着童夏。 童夏哦了声,过去吃饭。 饭刚出锅,特别烫,童夏捏着调羹一下一下地搅着。 能共处一室在一个餐桌上吃饭,陈政泽觉着两人的关系又进了一步,他很享受这顿早餐,吃的满头大汗。 童夏见状,问:“你很喜欢吃馄饨啊?” 毕竟,馄饨馅和馄饨皮,在一堆液体中挺突兀的。 陈政泽直接回:“颜辞买的。” 童夏放下调羹,语气都是小心翼翼的,“颜辞状态挺差的。” “是。”陈政泽懒散地靠着椅子,“她算坚强的了。” “其实贺淮新很喜欢颜辞的。” “我知道。” “但人是有执念的,一些事,放不下就是放不下。”陈政泽伸手够到桌上的烟盒,随手把玩着,沉思良久,补了句,“所以我没怪过你,在老爷子生日宴上做的那些事。” “你清楚,我心里拧着的那股劲儿是什么。”说完,陈政泽燃了根烟。 童夏不知如何作答,只是觉着话题到这儿就够了,再往下聊,聊开两人的委屈后,该怎么收场呢? 不如就这样不清不白地吃个早餐,然后各忙各的,太阳升起,又是一天。 陈政泽瞥见童夏眼底的犹豫和挣扎,也没继续逼迫她,对她,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慢慢耗,最好耗一辈子。 “馄饨包的不错,一个没烂。”陈政泽转移了话题。 童夏弯弯唇,“我练的,大学校友喜欢吃中国饺子和馄饨,经常让我给包饺子馄饨,有个男生,饭量挺大,一顿能吃50个饺子。” 陈政泽眼皮动了下,哐当把料汁小碗扔进大碗里,“怪不得你在国外混不下去,活该!” 童夏眨了眨眼,“我都是节假日给他们做的。” 陈政泽不悦地扫了她一眼,那眼神,给严岑开会时一样,潜台词就是——你再给我多说一句废话试试! 童夏低头吃完碗里的饭,去卧室换衣服。 陈政泽抬脚把一旁的椅子蹬的老远,他都没吃过她做的饺子,不知名的狗男人一顿吃50个,妈的,怎么没撑死! 童夏换好衣服,陈政泽送她回医院,一路上,脸色都冷冷的,等路灯时,童夏关怀道:“你是不是犯困?” 陈政泽没说话。 童夏又说:“要不你把我放路边,我打车回医院。” 陈政泽看了看她放在腿上的手,白皙的手背上针眼孔清晰可见,他冷不丁地来了句,“马上要建军节了。” 童夏蒙了,“然后呢?” “你不得提前请假回去,给你那个一段能吃50个饺子的校友,包饺子。”最后几个字,他故意放慢说。 童夏忍住笑意,哦了声,一本正经道:“也不用特意请假回去,我可以在家里做好后,给他空运过去。” 陈政泽点点头,“童夏,你他妈有种。” “是吧,我也觉着挺好的,可以宣传中国文化。” 陈政泽咬了咬牙,把这笔账记在心里。 气到他了,且被气的不清,童夏心里乐开了花,莫名想笑,但又不敢在发怒的老虎面前猖狂,只能假装看外面风景时,微微的笑一下。 陈政泽看了眼后视镜,把窗户都升了上去,车速减慢,漫不经心道:“我今天开的库里南,空间大。” 他停了车,手搭在童夏椅背上,俯身靠近她,“车窗做了改进,外面人看不见。” “童夏夏,谈恋爱不能只用嘴谈,我是个成年男人。” “去后面?” 他看了下时间,“距你输液还有一个半小时,边做边讲你包饺子那事?” 陈政泽抬手扯了领带,顺势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搭在椅背上的那只手似有若无地碰着童夏脖颈敏感处的软肉。 童夏有些想喝水,喝凉水。 她身子往窗户那边挪,脖颈恰好卡在陈政泽手掌里,整个人被他完全禁锢着。 浓黑的睫毛一下一下颤着,视线被眼前的犯规脸全然占据着。 童夏顿时明白,眼前的男人强势到什么程度,在他想要涉猎的领域内,他就是目空一切的王。 “陈政泽,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 陈政泽握着童夏脖颈的强有力的手,瞬间泄了气,垂了下去,像被人挑了手筋。 他渗透不进去她的生活,无论怎么努力。 “下去。”陈政泽狠狠道。 童夏也没跟他讨价还价,推开车门下车,车门关上的下一秒,车子扬长而去。 就像那年,在巷子里,他教训欺负她的混混,她去拿药,他转身离开那样。 童夏在路边站了会,直到陈政泽的车汇入车流,看不见后,她才四处张望找出租车。 到医院时,舒母舒父已经在病房内盛早餐了,见童夏进来,舒母笑意盈盈地说,“床都是凉的,去哪了?” 童夏扯谎,“有个文件要用,我打车回去拿了下。” 舒母无奈地摇摇头,看着童夏好看的脸蛋说,“谁能想到这么好看的仙女是个工作狂。” 舒父搭话,“给你阿姨年轻时候一个样儿。” 舒母有些羞地看了舒父一眼。 童夏心不在焉地喝着小米粥。 等吃饭完,舒母从包里拿出张照片递给童夏,“唔,阿姨给你找的的相亲对象,小伙子一表人才,在医院内上班,人谦逊温和,一家三口都是体制内的,父母也是体面人,我们是好朋友,也算是知根知底,去见见。” 童夏尴尬地咳了咳,“阿姨,要不过一段时间再说,我出院了还有一大堆工作忙呢。” 舒母态度强硬,“不要。” 童夏把照片放在桌子上,“舒澈呢,要不先把她事定下来再操心我的?” 舒母从包里又拿出一张照片,放在童夏相亲对象照片旁,“你俩都有。” 童夏倒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扯谎,“阿姨,其实……我性取向是女。” 舒母笑了笑,“这理由,舒澈早就用过了。” 童夏眨了眨眼,“那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你信服的且让我不用去相亲的?” “没有。”舒母说,“等一会我和你叔叔去商场给你们挑衣服,你俩相亲时穿。” 第79章 第79章 他幻想的那个人,是你…… 住院的第三天,童夏身上的疹子颜色变淡,也没再出疹子,这说明治疗方案很适合她,她不再嫌中药苦,每次都按时按量地喝完。 沈昀的项目,上会通过,童夏着急往下推进,便在主治医生过来查房时,问能不能提前两天出院。 朱医生说:“童小姐,还是痊愈后再出院吧,不然我没法和陈政泽交待。” “他也不来,所以不会知道我提前出院了。”童夏想到自从在车上和他拌嘴后,他再也没来医院,既然这样,那她提前出院个一两天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人没来,但每天都会打电话问你的情况。” “每天?”童夏有些诧异。 “不信?”朱医生打趣道,“我手机自动录音,要听通话录音吗?” 童夏笑了笑,“不用,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他这么关心你?” 童夏轻轻嗯了声。 朱医生感慨地摇了摇头,“我以为他这样的刺头,一辈子都不会为任何女孩低头。” 她耸了耸肩,看着童夏,“但你的出现,否定了我的想法。” “朱医生,你和陈政泽很熟吗?” 朱医生上前关上病房门,缓缓说道:“算是吧,他长期受抑郁症的干扰,前几年严重到控制不住行为,我丈夫是他的心理医生。” “长期?” “嗯,高一开始的,高二高三还好,大一情绪严重反扑。”朱医生停顿了两秒说,“他总是幻想有个人爱他。” 童夏不敢置信,震惊道:“没有吗?他很多朋友的。” 朱医生没正面回应童夏的问题,只说,“他幻想的那个人,是你。” 朱医生又讲了些陈政泽接受治疗的画面,不知听到哪处时,童夏嗓子眼开始干涩发紧。 原来错过的那些年,都过的太苦。 朱医生要离开病房时,童夏有些冒失地喊住她,“朱医生,能麻烦你帮我问您先生一个问题吗?” “什么?” “如果……我回到他身边,对他的病情是好还是坏?” 朱医生看着距自己几米远的眉清目秀的女孩,恍惚想到了自己的青春,那段她堵上所有却没换的浪子回头的初恋,她收了聊天的语气,认真问:“童夏,那你呢?对你的影响是正面还是负面的?我凌晨四点来的时候,你在哭。” 童夏眼神模糊了些,“我常常会这样,可能是……可能是压力太大了。” “我当初也抑郁过。”朱医生说,“你的症状不比陈政泽好多少,如果复发,后果会很严重。” “应该没事。”童夏听着自己的心跳说。 朱医生心疼地叹了口气,“我看了你的彩超检查结果,你自己真的释怀了吗?” 童夏吸了下鼻子,太阳穴针扎着般的疼,另她不能深度思考。 朱医生过去拍了拍童夏,像是在哄当年的自己,语气格外温柔,“这些问题不急于一时解决,先把病养好,只要是跟着心走的决定,就是正确的决定,二十多岁的年纪,可以不用顾忌那么多。” “好。”童夏弯了下嘴角,“谢谢朱医生。” 朱医生临走前还开了下玩笑,“不用谢,我这份温柔都是被我们家那口子传染的。” 童夏看着朱医生充满干劲儿又温柔的背影,心底忽地认可了一句话——正确的爱情,是生命的养料。 童夏提前一天出院,出院那天下午,她看着椅子上那件没被陈政泽带走的西装外套,犹豫纠结了许久,跟陈政泽打了个电话。 “什么事?” 屏幕那边除了他的说话声,还有呜呜咽咽的风声,能判断出,他那边的风很大,无情地喧嚣着。 “我今天出院,手续都办好了。” “给我说什么?”陈政泽冷声问。 童夏看着他的西装外套问,“不是说再谈一次吗?你现在是我男朋友,我出院应该给你说一声。” 陈政泽那边突然安静了,喧嚣的风声戛然而止。 像是谈判进行到白热化氛围,主权人忽地敲锤,童夏涌起几丝紧张,她在胡思乱想陈政泽是不是走到安静地方了,那刚刚的话,是不是没落进他耳朵里。 果然,五秒后,陈政泽问:“你说什么?” 童夏抿了抿嘴,直接换了话题,“我说我要出院,手续办好了,你西装外套还在我这里,我先给你带回去,还是就放在这里?” “再谈一次后面那句。” “你都听到了?” “没听清。” “这是你的问题,挂了。” “童夏。”陈政泽喊住她,“我在外面办事。” “嗯,你那边很大的风。” 陈政泽看着远处的陈展荣,应道:“是。” “那你注意安全。”童夏说,“我明天也出差。” “去哪?” “东市。” “带着药。” “好。” 童夏挂断电话,傻笑了下,而后把西装拿到床上,叠好后收进了行李箱。 刚出院,不能过度劳累,童夏推着行李箱慢吞吞地往前走,反正今天下午也没什么工作安排,她边走边和舒母通电话,反复地和她保证自己真的已经痊愈了,后续会好好休息,并且有什么不舒服的会第一时间给他们说的。 往大厅走时,童夏被人扯住胳膊,她偏头看清那人,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脸上,是童海川。 这么些年没见,他早已没了以往的意气风发,模样几乎接近大变,满脸沧桑,大肚便便,头发白了一半,身上的酒气熏人。 他说话时,泛黄的牙齿露出来,“哟,我闺女什么时候回来的?” 童夏想要挣脱他,但力气占下风,挣脱不掉。 “你放开我。”童夏没什么感情地说。 童海川上下打量童夏,露出满意又恶心的笑,“细皮嫩肉的,这几年生活的不错啊?” “和你无关。” 童海川恶狠狠地哼了声,“无关?你当初在陈家闹的那事,我被连累的丢了工作,还被陈家那小子教训,你他妈给我说无关?” 童夏平静的眼底里有了些情绪,陈政泽竟然教训过童海川。 “不得不说我女儿就是会勾人啊,陈家那小子不知道着了你什么迷,在我去国外找你拿房产证救命时,他把我截在机场,让人弄我。”童海川越说越气,最后不顾形象地啐口吐沫,“找人盯着我,只要我出国,他就给我找事。” 童夏有些怔,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能摆脱童海川。 童海川是一个彻头彻尾地利己主义者,为了自己的欲望可以不择手段,就连结发妻子被夺眼角膜含冤而死这事,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不影响自身利益前提下,权当没发生过,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放过一个让自己颜面尽失、财富散尽的人。 原来,是陈政泽在背后默默托举着她。 可明明,那个时候他比谁都痛苦,身和心都是残的。 童夏冷冷地看着童海川,像看一个仇人,“你活该。” 童海川扬手要打童夏,童夏没如她愿,偏头躲开时,大声喊保安。 大厅匆忙的脚步声被这一声急速紧张的喊叫放慢,来来往往的人往童夏这边看,保安闻声赶来,童海川最终没下去手。 保安来问情况,童海川死皮赖脸地说自己来接女儿,两人话没说到一块,起了冲突。 童夏趁机甩开童海川,和保安说:“我不认识他。” 她要走,童海川指着她的后背嚎了一句:“哎,大家都看看啊,我女儿和杀害她妈妈的凶手睡在了一起!” 童夏耳边嗡地一声空白,人僵硬在那里,全身发抖。 童海川继续说:“我来接我女儿回家,不让她误入歧途,医院保安拦我,大家给评评理!” 是个新鲜事,有人拿手机录视频。 如果视频被曝光到网上,陈政泽生意场上的对家势必会用这些把他送到风口浪尖上,童夏不想别人看陈政泽的笑话,也不想给他多添麻烦,忍着怒火往前走。 行李箱滚轮和地面接触时发出的嗡嗡声,格外刺耳,像是卡车在童夏心脏上碾压时发出的。 童海川甩掉保安,快步跑到童夏身边,继续纠缠她。 保安跟过来,护住童夏,“老实点,再耍酒疯,我们报警了!” 童海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吐沫横飞,骂骂咧咧的,“你他妈就算告到国。务。院,她也是我女儿,老子的女儿,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日你妈的,谁动老子,老子就讹谁!” 跟着严岑在职场混了这么些年,又是业务口,童夏多少明白点人性,如果童海川是冲着自己来的,今天不会一上来就撕破脸在这刺激她,他敢对着那么多的镜头犯浑,那目的大概率是验证下陈政泽还帮不帮她,如果帮她,陈政泽就是他最好的血包。 童夏忍着恶心闭了闭眼,在脑子里快速地想了个稳住局面的方法,然而,还未实施,手腕就被人攥住,她以为又是童海川,下意识地要甩开。 陈政泽拇指摩擦了下她手腕,“是我。” 童海川看到陈政泽,愣了两秒,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两人,有些疯癫似说:“你们俩还在搞啊!” 第80章 第80章 我不缺女人 陈政泽没理会童海川那些刺耳的肮脏话,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童夏,大步地往前走,童夏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后头的躁动声越来越淡,随着砰地关车门声,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童海川,还有那些不明缘由就发表意见的人群,全部被扔在车外。 这一次的逃离,有厚厚的安全感,也比以往轻松。 陈政泽看了低头抿唇忍泪的童夏,发动了车子,朝着前面宽广的大路开去。 童夏没忍住泪,哭了,她倔强地别过脸,无声地流泪。 车子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陈政泽停了车,抬手把她的脸转过来,让她看着自己。 眼睛哭的通红,小脸苍白,嘴唇被咬的有些红肿,陈政泽心疼的要命。 他给她擦眼泪,低声哄她,“童夏夏,你明知道他说的那些话不对,还掉眼泪?” 童夏久违的泪失禁,她不想陈政泽看她这幅丑样子,双手捂着脸,难过极了,“陈政泽,为什么让我为难的总是那些该对我好的人啊?” “我之前特别恐惧这个世界,可当我走出来后才发现,最窒息的经历就是在庆市生活的那段时间。” “吃不好,睡不好,做什么都是错的,每天行尸走肉一般。” “可我是人啊,人是有自己的思想的,我真的当不了按他命令行事的机器,在他们前面我已经很小心翼翼了。” 泪水从童夏指缝里落下,砸在陈政泽无处安放的手背上,他被狠狠的烫了下。 童夏头垂的又低了些,“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要生我?” 她哽咽的几乎说不出来话,“就为了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我吗?” 她该怎么样描述她一直渴望又失望透顶的父爱呢?描述她差点被李雨侵犯时他责怪自己穿着行为太张扬处处给他生事的冷漠眼神?描述他在母亲葬礼上皱眉落泪故作伤心而又操作着手机给林欣发调情信息?描述他在母亲头七日在母亲的房子里和林欣做。爱被他撞破后儿恼羞成怒甩给她的一巴掌?描述他总是纵容林欣递给她有钱人的照片让她去陪的事情?还是描述他总是站在一旁欣赏林欣林意对她的打压? 在童夏的人生字典里,父爱是唯一空洞且没有具体解释的词语,安锦离世后,她的生活被童海川变成了一场核灾。 再往前追溯这场核灾的导火索,陈政泽就会被卷进来,无论他多么干净。 她也真的做不到,不去触碰那些耿耿于怀的瞬间,若无其事地去拥抱陈政泽。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少年。 那是她爱这个世界的原因,也是她的爱的源泉。 陈政泽耐心地听她发泄,他从未见童夏哭的这么伤心,即使重逢那天的包厢里,面对桥路集团的领导层的刁难,她也是想着怎么应对,从未像此刻这样,几乎是落荒而逃。 血缘成为了她的枷锁。 等了半分钟,确定她不说话了后,陈政泽握住童夏的手腕,慢慢地拿开她的手,腾出的那只手,拿纸巾给她擦泪。 “童海川给不了的,我给。” “童夏,有爱自己的父母,是幸运,没有的话,也无所谓。” “没有人该对你好,即使父母。” “但别人不对你好,并不代表你不好。” “我们无权决定是否来这个世界,但有权决定如何过这一生。” 陈政泽格外好脾气地回应着童夏刚刚断断续续的发问,抬手拖着童夏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我的全世界,别哭了?” 童夏被他突如其来的情话弄的再次红了眼,她又哭,人脆弱时,委屈总是格外强烈,悲痛的情绪难抑制时,她把心底那件事拿出来说,“外婆很喜欢你,她让我好好珍惜你,但我没办法啊,陈政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妈妈惨死。” “我老是梦到,她拄着拐杖走路的样子。” “陈政泽,我真的没办法。” 陈政泽叹了口气,这姑娘,到底没过去那个坎,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当年在陈家老宅生日宴上的事,会在她心里埋下自责的种子。 真真应了颜辞那句话,她不是在报复你,是在小心翼翼地追求你。 报复和追求本来就是两条并行的线,只是因为血缘这个引子,旁人将他们混淆在了一起。 这七年,他无论多难捱,都生生忍着不出现在她面前,为的就是让她看清自己的心,十八岁太稚嫩,他怕她分不清喜欢和利用,所以放开她,让她去经历,去受伤,去明白,等她看清自己的内心,确定还要他,他一定紧紧抓牢她。 当然,如果她真爱上了别人,他会以另一种方式在她身后。 大不了单身一辈子,他不将就。 可是这么多年,她还是不敢直视自己的心,她可以为任何事情不辞辛苦地翻越千山万岭,却独独不敢接触那份温暖,并日复一日地为此内耗着煎熬着,这不是他当初放她走为她善后的初衷。 陈政泽叹了口气,揽着她的细腰,把人抱起来,放在怀里,两人面对面坐着,他把座椅往后调了调,空间没那么拥挤了。 童夏委屈极了,顾不得那些担忧,伸手拦住陈政泽的脖子,紧紧地抱着他。 陈政泽大手轻轻拍着童夏的薄背,耳边全是她抽泣声,仿佛碰上了什么灾难。 童夏情绪稳定一点后,童陈政泽手往上游走,把着她天鹅般的脖颈,偏头在那里咬了一口。 童夏全身一紧,后背颤栗,她低头,茫然地看着他。 陈政泽封住他的唇,发了疯似的吻她,她反抗,他就去咬她脖颈里的软肉,故意挑逗她的敏感处,让她更难受,以此惩罚她。 “就这么点出息?别人一说就哭?” “没做好承受的准备,回来干什么?” 陈政泽一下一下地吻着她,从眼角到下巴,吻一路下来,越来越温柔。 “以前做的时候都没哭成这样。” “你对得起我给你摆平的那些事吗?” 童海川未能出国纠缠他,陈展荣再也没了威胁她的权利和财富,庆市便利店的那条巷子里的老人,和他外婆之前住的养老院的保安,他统统照料着。 为的就是让她在国外安心求学,羽翼丰满时,再回来他身边。 童夏浓黑的睫毛上挂着小水珠,里面倒映着陈政泽沾了血气的脸,她说出真实原因,“我不想你听到那些肮脏话。” 陈政泽扯着嘴角嗤一声,“我一大老爷们,会在乎这个?” 童夏咬着唇不说话。 陈政泽抬手拍了拍她的脸,一脸痞气,“你当初说的话可比那些狠多了。” 童夏眼底又红了些,当年说那些话的时候,她也没好过到哪去,每次接完他的电话都哭好久,哭的都站不起来。 一国外同学,很担忧地问童夏怎么了,她扯谎说父亲死了,后来隔一段儿再接到他电话,她哭的更伤心,那国外同学问她是不是她妈妈给她新找的继父死了。 “我以后不会说那样的话了。”童夏郑重地承诺道。 夏天的衣服薄,两人的温度渗透着,也不知道谁先着了火,身上的温度一个比一个烫,陈政泽觉着自己快被烧干了,但又对跨坐在自己腿上的刚出院的少女无可奈何,索性从中控台里拿了根烟咬在齿尖,要点燃时,看了看怀里的少女,他又把打火机放下,就那么痞痞地叼着烟。 “你没机会说那样的话了,你说我就整死你。” 童夏看着他蔫坏的眉眼,也不怕,闷闷地笑了笑,“陈政泽,你就不能温柔点?” 陈政泽手往上,搭在她细腰上,一下一下地摩擦着,漫不经心地问她:“你管和前女友暧昧,叫温柔?” “不是说再谈一次吗?”童夏其实没想好所谓的再谈一次是怎么谈,他们现在的关系不上不下,称不上情侣,又比陌生人亲近。 陈政泽不屑地嗤了一声,抬手解开车门,赶她走的意思,“没兴趣了。” 他说:“童夏夏,你还是老样子,对待感情,永远只考虑感情外的东西。” “只谈肉。体的话,我不缺女人。” 他看向窗外,薄唇又往外撂了句狠话,“而且,我已经尝过你的味道了。” 童夏看着他无情的脸庞,心像是被一双无形又冰凉的大手抓了一把,原来近在咫尺的失去感是这样的,堪比窒息。 童夏甚至找不到威胁他的东西,她抿了抿唇,抬腿坐回副驾,咬唇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我是司机?”陈政泽偏头质问。 童夏呼了口气,伸手就要开车门下车。 陈政泽笑了笑,没给她下车的机会,发动车子往前走,他说:“童夏夏,你怎么不气死自己?” 童夏看着一脸得意的陈政泽,破罐子破摔地跟他对着干,“怕你没前女友。” 陈政泽扬了扬眉头,饶有兴致地微微点头,“你伶牙俐齿的本领,只会用在我这里?” 童夏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直白道:“我小时候,童海川对我挺好的,我本来觉着这辈子不再见面不再联系就好。” “原来还有良心。”陈政泽一句比一句刺,他故意的,他不相信当年舍命宠的小姑娘会这么弱。 童夏不再说话,眉头紧紧皱着,在想怎么让童海川不再纠结她。 陈政泽看穿她的困惑,也没多说什么,童海川敢伤害童夏,他会弄死他。 车子到达童夏住的老小区门口,她顺着窗户往外看了眼,转头问陈政泽:“你这么知道我住这?” 陈政泽倒了颗薄荷糖扔嘴里,不正经地说:“我还知道你三围。” 童夏说不过他,推车门下车。 陈政泽没让她碰行李箱,他拎着行李箱和她的包包,跟着她往楼上走。 老小区,没电梯,楼道狭窄,拐角处还摆着花盆,里面种着蔬菜,陈政泽这个大高个走在这里,空间更嫌逼仄了。 “你打算一直住这儿?”陈政泽觉着这小区安全隐患太多,安保和消防措施全无,一个姑娘住在这儿,和羊入虎口没什么区别。 “我买了房子,装修的差不多了,过一段时间搬过去。”童夏平静地说着。 陈政泽心情好了些,这姑娘终于有了个家,再不用故意淋雨装可怜了。 女生在职场上厮杀本来就不容易,她混成这样儿,不容易。 他很骄傲,为她。 她住的那层的声控灯坏了,童夏喊了两声都没喊亮,她打开手机电筒照着往前走,到门口时,她先敲了敲门,舒澈也有她房间的钥匙,她怕舒澈这会儿在,陈政泽在,贸然开门进去不太好。 敲了几下后,没人应,童夏从包里拿钥匙开门。 陈政泽没骨头似的倚靠在墙边,淡淡道:“里面藏了男人啊?” “前男友还管这个吗?”童夏也呛他。 隔壁的房门先童夏的房间的门打开,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破天荒地遇到了林意。 第81章 第81章 你给谁相亲,我就搞谁…… 陈政泽微不可查地怔了下,童夏则是僵硬在原地,开门锁的手无意识地垂下来,指尖颤抖着,钥匙独自地插在锁孔里。 从林意房间里泄出来的光,照亮楼道。 “我求求你了,我真的不能再流产了。” “你之前流产是因为我?” “但这个是你的孩子!” “我们有能力养?” 林意和一同从她房间里出来的男生争执的脸红。 那男生极其不耐,他抓了抓头发,暴躁地踹了下门,转身要走,被林意死死拽住,也就是这个举动,林意才发现隔壁房间门口站着两个人。 四目相对,周遭瞬间鸦雀无声。 童夏看着嗓音比之前哑,脸色比之前憔悴,身材干瘪,小腹微微隆起的林意,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原来隔壁整天哭哭啼啼劝对象要留下孩子的人是她啊。 她无法把眼前的人和那个每一根头发丝都精致的颐指气使的林意重叠在一起,几乎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意看着眼前站的笔直的童夏,急促地呼吸了两下。 趁着林意分神的时间,男人挣开林意的手,匆忙往楼道里跑。 童夏不是个爱看热闹的性子,她平静地收回视线,垂眸打开手机电筒,继续开锁。 陈政泽视线一直在童夏身上,他一手握着童夏开锁的手腕,一手捏着插在锁孔里的钥匙,左右转了转。 林意看着眼前依旧恩爱的两人,眼前黑了几秒,身体发飘,她下意识地扶着一侧的墙面。 吱地一声,门被推开。 陈政泽松开童夏的手,回头拉行李箱。 “童夏!” 林意忽然大喊。 “我妈妈去世了!” “李雨……也死了!” 喊叫声振聋发聩,很难想象是从一位面黄肌瘦的女人口中发出来的。 童夏怔愣了半秒,没理会林意这话,不慌不忙地往屋里走。 陈政泽也跟着进去,带上了门。 童夏俯身按着小吧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心情到底受了林意喊叫声的影响,她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现在的感受,只觉着心里空了一块。 陈政泽靠着门板,静静地看着童夏,这会儿比刚刚有志气,没哭,但也快了。 沉默了半天,童夏抬头看陈政泽,“陈政泽,我不想住这儿了?” 陈政泽眼睫动了下,抬下巴往里指了指,“把要的东西收拾走。” 曾经让童夏特别头疼的搬家,今天就这样干脆地决定了。 收拾东西之前,童夏给舒澈打了个电话,舒澈表示支持,并说让舒父去接她,童夏看了看一旁的陈政泽,说先不用惊动舒父舒母,她今天晚上先去附近酒店将就一晚,明天早上出差,一个周后回来再说,舒澈无异议。 如果是刚认识童夏,陈政泽直接在就在门口等她了,毕竟人是女孩,看人家收拾东西不方便。 但此刻陈政泽直接把童夏扯到一边,按她的指挥收拾东西。 偶尔童夏要搭把手,陈政泽直接阻止,冷着脸说:“还想再住院?” 童夏:“没那么夸张吧?” 陈政泽瞥她一眼,“有水果吗?渴了。” 童夏点点头,“有。” 她的东西没多少,两个行李箱,一个手提包就装完了。 童夏把冰箱里的西瓜和草莓全拆开了,两人围坐在小桌旁,安静地吃着水果,轻薄的窗纱随着空调制造出来的轻风摇摆着,斑驳的光影投射在两人身上,童夏看着吃西瓜的陈政泽,恍然有一种错觉,时间好像回到了大学。 大学的寒暑假,她会出来做兼职,学校不让留宿,于是她在工作的附近租了间房子,陈政泽没事时会来看看她,两个人腻歪在一起,吃吃水果做做饭,偶尔谈一谈糟心事和快乐的瞬间。 陈政泽的衬衫袖子滑落下来,他觉着碍事,放下水果叉,把袖子往上卷。 童夏眨了眨眼,思绪回笼,原来他们分开了那么多年,从白体恤白裙子到了职业西装和职业裙。 “给房租打个电话。”陈政泽提醒她。 “好。”童夏放下水果叉,拿手机找房东的号码。 和房东沟通了几分钟,因为童夏的要求是不退房租,只退押金,所以房东也没为难童夏,爽快地把押金转给童夏了。 童夏收了钱,看着陈政泽浅笑了下,“押金退了,房租人还挺好的。” 陈政泽抬了抬眼,插了块西瓜放嘴里,慢悠悠地咀嚼着。 过半分钟,童夏手机又震动了下,房东发过了一条几十秒的语音,童夏想着她和女房东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可外说的秘密,索性点了外放。 “童夏啊,你看你在我这住了快一年了,大家都和和谐谐的,说明还是蛮有缘分的嘛,阿姨有个事情一直想给你说来着,我有个儿子,长的还行,985法本硕,目前在红圈所工作,你俩认识一下?” 童夏神使鬼差地看了陈政泽一眼。 陈政泽不咸不淡地扯了下嘴角,把水果盘里的最后一颗草莓吃了。 童夏本来想打字回复的房东的,不料房东直接给她打了语音电话,她住在这个房子里小一年,房东也没找过她什么麻烦,且能免的费用也都给她免了,总体来讲租赁关系还是愉快的,所以她硬着头皮接了电话。 “童夏,阿姨知道你忙,就长话短说哈,你漂亮稳重有学历又上进,阿姨蛮喜欢的,我儿子身高182,体重70公斤,目前在红圈所工作,母胎单身,圈子干净,他爸开公司的,我目前在事务所上班,我们家除了要用和留着增值的房子,还有8套空房,用来出租,我就这一个儿子。” 陈政泽单手支着下巴,手里的水果叉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果盘。 童夏硬着头皮听房东阿姨讲完她儿子的情况,正要开口回,手机被陈政泽拿走。 他对着手机漫不经心地讲:“阿姨,人往高处走,她前男友身价百亿。” 童夏眉心跳了下,慌乱地把手机抢回去,对着手机温吞道:“阿姨,不好意思啊,我暂时没谈恋爱的打算。” 房东阿姨尴尬地咳了声,“哦,这样啊。” “嗯,阿姨,我先忙了。” 挂断电话,童夏没好气地瞪了陈政泽一眼,“你干嘛抢我手机?” 陈政泽把水果叉扔在果盘里,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双手环抱,妥妥的混混作风,“童夏,你听好了,你给谁相亲,我就搞谁。” 童夏抿了抿嘴,转身找事干,不再搭理陈政泽。 趁着陈政泽不注意,童夏去洗手间把烘干的内衣内裤收起来,陈政泽经过洗手间时,余光扫了她一眼,流氓似地吹了声低哨。 童夏脸颊开始发烫。 陈政泽把两个行李箱推到门口后,弯腰去够床底下的箱子,童夏见状,故作淡定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透明胶,蹲在他旁边封箱。 陈政泽眼睫微动,眼疾手快地打开纸箱子,那张在云市的合影猝不及防地闯进他视野。 陈政泽,童夏,颜辞,贺淮新,四人并肩站着,开怀畅笑,阳光落在脸上,把面庞照的更加明亮。 陈政泽心抽痛了下,胃里开始泛起凉意,他偏头看了眼童夏,又看了眼照片,目光在照片上扫了一圈后,落在贺淮新脸上。 这个世界没见过22岁之后的贺淮新。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一晃三年了。 贺淮新就这样永远年轻下去了。 童夏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陈政泽的表情,他眼底红了。 “陈政泽。”童夏低声喊他。 陈政泽淡淡地嗯了声,把照片放回箱子里,眨了几下眼睛后,抬眸看童夏,“贺淮新有墓碑,但里面是空的。” 童夏别过头,睫毛一颤,豆大的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 几十米的房间内,只剩下起伏的呼吸声,说都无法相信赤胆忠诚的热烈少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陨落了,那极具感染力的笑容,永远地定格在了照片上、墓碑上。 童夏清楚记得,在北平花园16号初见贺淮新的模样,他痞的像一个街头混混,拎着酒瓶勾着嘴角问她找谁,童夏有些怯地说来给陈政泽送药,贺淮新让她进来,她在贺淮新直勾勾的目光中,往前走了几步,贺淮新使坏,伸脚关上了门,童夏被吓的一哆嗦,后来相处起来,才发现他心思比陈政泽都细腻,感恩,有礼貌,尊重女性,会在一个微风习习的夜晚,拜托她照顾好他兄弟。 童夏吸了下泛酸的鼻尖,僵硬的目光中有一瞬间的闪烁,那个干净的少年所在的另一片世界,一定万分和平,再也没有世界末日的追赶。 陈政泽把照片放回纸箱子里,起身站在阳台上抽了根烟,烟雾徐徐飘起,模糊了他的视线,小区一楼院子里有个小男孩拎着根冰棍,站在树荫下,仰头冲着某扇窗大喊一个名字,“下来玩密室去!” 曾几何时,贺淮新也是这样喊他,两人窝在一个地方一窝就是一天,一块抽烟,一块犯浑。 两个小男孩勾肩搭背走后,陈政泽收回视线,他再也没有这样的友情了。 童夏封好箱子,起身喊陈政泽,“我收拾好了,走吧?” 陈政泽按灭烟,寡淡地嗯了声。 陈政泽抱着纸箱子,拎着两个行李箱,童夏背着包包,拎着那个很轻的手提包,跟在他身后。 锁门的时候,她停了几秒,静静地往空荡荡地屋子看了眼。 陈政泽问:“要拍张照吗?” 童夏摇摇头,“不用了。” 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她看着眼前宽肩窄腰长腿的男人,心里也没那么堵了,这次有人接她,不是被狼狈赶出去的,她的行李被人稳稳地拿在手里,一件都没落,也没损坏一件。 要走楼梯时,陈政泽侧身,给童夏让出路,“走前面。” 童夏虽不知为何,但也照做了。 下到一楼,童夏仰头看了看刺眼的骄阳,和陈政泽说:“好暖和啊。” 陈政泽懒散地嗤了声,打开后备箱,把行李都装进去了,问都没问童夏的意见,直接把车开到家门口了。 童夏也没拒绝,干净利索地跟着他进去,刚刚因为那张照片,勾起了陈政泽很厚的悲伤情绪,她想陪陪他,不想让他一人独自失神。 到家后,陈政泽收到私家侦探的消息,一段视频,动乱的街头上,所有人都慌乱地往四处散,只有童夏,像个傻子一样,不顾一切地逆流而上往出事那片跑。 第82章 第82章 和她一起遍体鳞伤的少年…… 陈政泽定在冰箱前,垂眼盯着屏幕,指尖来来回回地拉着视频进度条,看了好几遍视频,视频有些模糊,且场景混乱,他视线总是被那个奋不顾身往前跑要极力追赶什么的单薄少女吸引,所以饶是看了好几遍视频,也没找到童夏行为背后原因,他唇线僵直,有些失落地按灭了手机。 飞速敲击键盘的声音从一侧传过来。 陈政泽抬头望去,童夏不知何时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此刻正蹲在地上,把电脑放在躺在地板上行李箱上,专注地工作着。 看她样子,应该是早养成了随时随地工作的习惯。 陈政泽缓缓收回视线,内心五味陈杂,她成长了很多,但两个人,也陌生了很多,有很多事情,需要靠查靠猜,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是一种看着幸福却永远感觉不到幸福的感觉,不仅不爽,还特么憋屈。 童夏处理完工作,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她无奈地耸了耸肩,总觉着自己处理工作速度快,没用多少时间,几分钟而已,没想到快耗了半小时。 她收好电脑,回头看了眼,陈政泽斯文败类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瓶冷饮,迎着她的视线,幽幽地看着她。 童夏下意识地咽了咽嗓子,和他对视几秒后,故作镇定地收回视线,“我还住之前那间房间?” 陈政泽漆黑的眼珠动了下,“不然呢?” 童夏抿了抿唇,犹豫片刻说出自己的顾虑,“那间房间是你常住的卧室吗?” “嗯。” “那你睡其他房间睡的惯吗?”童夏缓缓地说道,“我记得你好像喜欢固定一个房间睡。” 陈政泽冷嗤一声,“我还固定一个女朋友谈恋爱呢。” 童夏:“……” 陈政泽:“你不是说走就走?” 童夏不想跟他争执,声音又低了些,“我只是想让你睡的舒服些。” 陈政泽眼底有了亮意,嘴角勾着抹浪笑,“是吗?” 童夏浑然不知他话里的掺了多少欲望和陷阱,一脸天真地点了点头,“是。” 陈政泽轻笑了声,沉沉应了句,“知道了。” 童夏视线往上抬,环视二楼房间,他这独栋装修一如既往地冷系风格,黑白浅灰为主色系,二楼的房间门不带把手,如果不是熟悉他这屋子的人,一时很难分辨出来哪处是卧室,哪出是墙面的艺术设计,于是童夏问他,“那我晚上住哪?” 陈政泽大拇指往后,指了指童夏上次霸占的他那间卧室,“还住那间。” 童夏眨了眨眼,明白自己刚刚的话白说了,她起身,拎着装有换洗衣物的行李箱往卧室走,进了房间才发现,这房间物品摆设,和她前些天离开时一模一样,就连被子掀起的弧度也大差不差。 很明显地,自从她住过这个房间后,他没在住进来过。 童夏不知道他是不是嫌弃,她想了一会儿,决定今晚住完他的房间后,把床上用品给清洗下,她看着深色柔软的被子,忽地想到了两人之间那段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什么都不用避讳,坦荡且完全地把自己交给对方。 她打开行李箱,找了条棉质淡色裙子换上,因为时间还早,她决定去看看颜辞,原本是打算出差回来去的,但心里总担心她。 陈政泽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神色沉沉,见卧室门打开,他抬眼望过去。 童夏也看着他,“我想去看看颜辞,晚上大概十点钟回来。” 陈政泽看了眼时间,六点一刻,他说:“你明天出差,高铁还是飞机?” “飞机。” “几点的?” “早上8点。” “今晚就别折腾了,等你出差回来再说。” 童夏有些不情愿,温吞道,“我想今晚就去看她,出差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陈政泽扬了下眉头,“不是说一周?” 童夏老实说,“刚刚领导发消息说,可能要多待几天。” “严岑?” “嗯。” 陈政泽淡扯了下嘴角,心里涌上来团火气,看着童夏说,“这就是老年人追人的方式?” 童夏觉着陈政泽对严岑的误解太重,下意识地解释了句,“严总34岁,不算老。” “你这么清楚?”陈政泽语气明显不善。 “办公室人八卦的。” 陈政泽冷嗤一声,“童夏,你眼光真烂。” 童夏:“……” 她倒吸口凉气,视线在陈政泽身上移动,她眼光哪里差了,前男友帅的像个男妖孽,身材顶爆,还巨有钱,且吃闷醋的样子贼可爱。 陈政泽扯下领带,随手脱掉衬衫,虽然见过多次,但再次看到陈政泽这极出色的身材,童夏还是下意识脸红了,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甚至还有些欲盖弥彰地咳嗽两声。 陈政泽弯腰拿起沙发上的休闲体恤,慢条斯理地往身上套。 童夏问:“你要出去吗?” “饿了。”他说。 与此同时,童夏的肚子很巧合叫了声,好像是在响应他外出吃饭的信号,这下童夏脸更红了,她抬手蹭了蹭脸,发现脸上的温度比她想象中的烫,这给了陈政泽眼神嘲笑她的缘由。 “颜辞最近有外采,三天后回来。” 童夏哦了声,傻傻地笑了下,“挺好的。” 陈政泽…… 童夏:“就是你们互相报备行程,我感觉挺好的,互相有个照应。” 陈政泽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一块吃?” “好。”童夏语气欢快了些,“那我请客吧?” “还要开车。” 童夏弯了弯唇,点头,“好。” 今天陈政泽在医院大厅把童夏扯到身边护着时,童夏肩旁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感受到他身上的温暖那刻,她忽然凭空生出一身轻松感和安全感,仿佛找到了世界上密不透风的墙——这个世界上最安全可靠的地方。 所以今天下午她对陈政泽都是好脸色。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她还想让他暂时走出贺淮新不在的事实中。 陈政泽的车比较豪,比严岑的车还要豪,童夏坐在主驾有些紧张,她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小脸看着陈政泽,老实道:“是你这车我不太熟悉。” 陈政泽大爷似的坐在副驾,这辆车的空间小,他个高腿长,空间略显逼仄,他手背撑着脸悠哉地睨着童夏,“开多了就熟悉了。” 童夏眨了下眼,“我意思是说,你这车比较贵,要是我不小心剐蹭了,代价比较大。” “我有钱。”陈政泽直白道,“也不缺车。” 童夏得了他这话,放心地发动车子,他这车起步快,几乎没反应时间,底盘稳,坐在车里几乎感觉不到震感,童夏越开越安心,不由的加快了速度。 陈政泽随手点开屏幕,放了首音乐,好巧不巧的,是陈奕迅的《阴天快乐》。 那年盛夏,在她的生日part上,他给她唱过。 熟悉的旋律,熟悉的人,陌生的氛围。 童夏心情蓦地平静下来,然后随着歌声一点一点往下沉,她从后视镜看了陈政泽,他漆黑的眸子里,也是一派平静。 两人脑海里上映着同一片记忆。 欢闹的,沸腾的,稚嫩的,青春的,带点虚伪的。 到国外的第一个年头,童夏几乎听不了陈奕迅的歌,每每在街头听到陈奕迅的歌时,总是潸然泪下。 太怀念那个和她一起遍体鳞伤的少年了。 陈政泽没关音响,陈奕迅的歌就那么一手接一首的循环下去。 开车一向谨慎的童夏,今天开过了两条街道。 在等绿灯时,童夏余光扫了眼陈政泽,他垂着眼,看着中控台上她刚刚放置的黑色皮筋发呆,一言不发地沉默着,好像被音响里的歌曲剥夺了说话的权利。 童夏轻轻呼吸着,不知第几次感受到他强烈又好闻的气息后,她抬手关掉了音乐。 恰逢交通灯变绿,童夏转动方向盘,车子向左边驶去。 陈政泽被她关音响的动作搞的有些浮躁,他放音乐,只是告诉她,这么多年,他的口味,从头到尾都没变过。 他喜欢的歌,他喜欢的人。 因为童夏要忌嘴很多食材,所以陈政泽陪着她吃了一些清淡的东西,整个吃饭的过程过分安静,如果不是一同进来的,饭店老板还以为两人是拼桌的临时凑在一块的。 晚饭过后,陈政泽开车载着童夏回去,正赶上下班高峰期,路上车水马龙,朝市这个棋盘被来来往往的人和车游走着,烟火气十足。 到家后,童夏简单地洗漱后,再回客厅熬药时,却发现,厨房里忙碌的陈政泽,不但把中药给她熬好了,还弄了些去苦的甜点。 童夏看着精致的甜点笑着说了句:“你酒店里的甜点也很好看。” 陈政泽扬了下眉头,“住过君季?” 第83章 第83章 不是说让我睡的舒服点…… “嗯。”童夏抱着盛有中药的杯子点点头,想了想说,“住过,大三的时候。” 陈政泽微微眯眼,搭在吧台上的手下意识地蜷缩了下,指尖和水台面接触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刺啦声。与此同时,他抄在兜里的那只手,握成拳。 “回来做什么?”陈政泽直勾勾地盯着她,恨不得把她盯盯出来个窟窿,他想把她眼底的情绪翻挖出来,看看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 童夏低头抿了口中药,褐色的液体顺着她的舌尖往下滑,苦的她打了个冷颤。 “看我外婆和妈妈。”童夏眼睫颤了颤,神情呆滞了些,似乎在回忆话里的人,她说,“我总是梦见这里的人。” 陈政泽轻蔑地嗤一声,“唯独不想见我是吗?” “不是。”童夏仰着干净的小脸看他,“我去找你了,临近元旦,你学校特别热闹,我去你院系找你,你当是正在上课,我想等你下课的。” 童夏说到这停住,不知是不是错觉,口腔内更苦了,似是多了些比重要更苦的东西。 “然后呢?”陈政泽低声问。 他记忆被拉到大三那年,那年他开始创业,在饭桌上陪酒陪笑,经常和断片,经常在醉酒后傻子似的喊她的名字。 “然后我就想着等你下课。”童夏想到自己小心翼翼到幼稚的想法,“偶遇你一下。” “但是我遇见了你父亲,他拦住了我。” “我从你学校回外婆县城,住了君季旗下的民宿。” 陈政泽咬了咬后槽牙,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她竟然回国来找过他。 童夏嘴角弯起,梨涡浅浅,“我那个时候不知道那是你开的民宿。” 陈政泽眼底有些酸涩,热闹的元旦,偷偷来找他,被陈展荣拦下,独自回县城,又独自去国外,简短的词句,听的陈政泽心疼,他轻声问:“冷吗?” 童夏点点头,“特别冷,我回学校那天,国内还下了厚雪。”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童夏苦笑了下,“害怕。” 陈政泽哭笑不得,“我这儿还有你害怕的东西?” 童夏出神了几秒,随后勉强地笑笑,“我怕你找了新女朋友。” 陈政泽抬手,推了下她脑门,“那也是你活该。” 童夏不吭声,捧着杯子,一鼓作气地喝完了中药,苦的她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沉沉地呵了口气。 “我困了,先去睡觉了。”童夏没等他话,转身径直走了。 陈政泽眼皮稍垂,愣怔地盯着地面,不知在思考什么。 童夏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好几圈,也没丁点儿睡意,她思绪停留在过往的记忆里,那天,她在陈政泽校园里颓废地抽了好多烟,嗓子眼里灌满凉风,浑身被冻透,也不舍得离开,她执拗地想见到陈政泽,想给他说她想和好了,想给他说别让他那些好给别人。 但陈展荣的一番话又让她从幻想中回到现实,大致意思是——她和陈政泽在一起,除了用以往的烂事给他泼脏水,还能帮她什么? 她当时回答不出来,那个时候的她两手空空,回国的机票费还要靠奖学金和兼职。 不知道抽了多少根烟,伸在外面的手指头被冻得通红,像猫咪咬着似的疼,许久后,大片的雪花飘落在她烟头,陈政泽淋着雪从他旁边经过,她看着他的背影弯唇笑了笑,按着地面起身,朝他的反方向走去。 她不确定陈政泽回头没有,但清楚记得有道强烈的视线跟着她背影走了许久。 搁在床头上的手机响了两下,童夏叹了口气,伸手去够手机,沈昀的消息。 【童夏妹妹,给你看条视频,绝对劲爆!】 视频的封面是人山人海的演唱会,红色的加油棒渲染着场馆里的喧闹氛围,观众脸上洋溢着愉悦幸福的笑容,光看视频封面,足以感受到了演唱会主角的号召力,童夏心不在焉地点开视频,视频的前几秒和猜测的一样,观众呐喊、跟唱,过几秒后,镜头忽地一转,定格在陈政泽脸上,他的表情和行为与周遭格格不入,在哭。 眼睛红的像嗜了血。 童夏呼吸停住,屏息聚精会神地看整个视频。 视频的后几秒,镜头都在陈政泽脸上,他从无声的抽泣,变成了掩面痛哭,肩旁上下起伏着,极其伤心。 童夏一下子不淡定了,她不是没见陈政泽流泪过,不是这样一发不可收拾。 她第一反应就是朋友之间的恶搞,据她观察,陈政泽和沈昀的关系不错,所以大概率是兄弟之间的恶劣玩笑。 她回复沈昀:【合成的?】 沈昀发了条语音:“我在你眼里就这么闲?” 他说话气息不稳,很明显地喝醉了。 童夏也跟他回了条语音,“陈政泽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场景?” 沈昀:“你也觉着劲爆是不是?这是他大四那会儿拉投资,和投资人一块去看了陈奕迅的演唱会,唱到《富士山下》时,咱这位陈总哭成了狗。” 童夏为掩饰内心的慌张,问了个不咸不淡地问题,“那拉到投资了吗?” 沈昀:“拉到了,不仅拉到了,还拉到了一大笔投资。” 童夏:“哦,是吗,那还挺幸运的。” 沈昀带着醉意,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童夏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尽量冷静地捋顺时间线,大四他在忙着创业民宿和酒店项目,那拉这个投资,大概率是用在民宿和酒店上的,也就是说,陈政泽最初的财富积累,是靠白手起家。 为什么会哭成那样呢,是被投资人为难了吗,可童夏又觉着凭陈政泽那睿智的眼光和思维,不会去恭维那种恶心且傻逼的投资人。 所以为什么要哭呢,童夏喃喃自语,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漫不经心地抬头看到椅子上搭着的衬衫,她内心恍然生出了一个荒诞的想法——因为那通她拒绝他和好并告知他衬衫会给他邮寄回去的电话。 刹那间,童夏浑身发凉,她忽然觉着对深情一词的诠释,她远不及他。 “哎,你们什么时候旧情复燃,还是现在就燃着呢?”沈昀问。 童夏没回答,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沈昀:“自从你回来,陈总就再也不来我的聚会了,你说不是等着和你复合是干什么呢?这么多年也没再谈女朋友。” “在忙工作吧。”童夏说。 “就算忙工作,也得管管生理需求吧,陈政泽一次都没搞过。”沈昀又喝了口酒,玻璃杯被他放的清脆响,他说:“你前男友干净着呢。” 不知为何,听到沈昀这话,童夏心里特别满足,她问了句:“沈总为什么想让我们复合?” 沈昀嘿嘿笑了两声,“那什么,我想追你闺蜜舒澈。” 童夏笑了笑,“我朋友很难追的。” “所以嘛,互相帮助,我帮你搞定陈政泽,你给我讲点舒澈的小喜好?” “再说吧。”童夏敷衍了几句后,挂断了电话。 她看了看时间,即将凌晨,陈政泽这里离机场远,将近五十分钟的路程,这就意味着,她满打满算还有五个小时的睡眠,刚出院,她不敢再熬夜,于是关了灯酝酿睡意。 卧室门被推开,陈政泽带着一身冷意过来。 童夏仰头朝他走过来的方向看了看,确认来的人:“陈政泽?” 他淡淡地应了声,走过去,掀开被子一侧,躺了进去。 床垫往下塌陷了些,童夏浑身紧了下,她翻了平躺着,两条腿伸直,尽量不碰他。 感受到她的局促和紧张,陈政泽有些嘲讽地轻笑了下,偏头,看着她半隐在黑暗里的明亮眸子,“不是说让我睡的舒服点。” 童夏藏在被窝里的手,抓了抓被单,“是。” “我现在睡的就舒服。” 童夏忍着不自在,温声回:“那你早点睡,晚安。” 陈政泽没搭理她,呼吸逐渐平稳。 没发生什么,童夏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紧紧攥着被单的指尖缓缓收力,她眨了眨眼,偏头看他,饶是很轻的动作,肌肤和被子接触时,也发出了细微的摩擦声。 平躺的陈政泽翻了个身,长手搭在她腰间,声音里带着我浓厚的困意,“睡不着?” 童夏身体又发紧,心脏咚咚跳着,她甚至想用手去捂着胸口,生怕枕边人听到了她这没出息的反应。 没听到她的回答,陈政泽睁眼看了看她。 童夏也回视他,“不是。” 陈政泽闷闷地笑了声,旋即把童夏压在身下,“那怎么不睡?” 童夏下意识地推开他,甚至脚上还对他发力,“你干什么?” 陈政泽也不恼,按着她的细腰,把她往自己身边赶,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到一个不能再近的距离时,童夏伸手按住他的胸膛,表示反抗。 陈政泽也不勉强她,“不碰你,但你不睡的话,就不一定。” 下一秒,童夏紧紧地闭上眼。 陈政泽拉了拉被子,确保她整个人都在被子下。 因为陈展荣的事,他困极了,加之明天她要和严岑出差,所以他今晚要采取点行动,让童夏时刻记得,她结婚证上的另一方应该填谁。 少女香甜的气息,催眠也熬人。 陈政泽比童夏入睡的晚,意识开始模糊之际,他听到怀里少女的呢喃,他忍着困意问:“什么?” 空气安静了一瞬,童夏又开口小声地说着:“小宇宙。” 陈政泽以为她做梦了,搭在她腰间的手,又摸了摸另一侧的被子,盖住她了。 早上五点钟的闹钟响起时,陈政泽和童夏同时睁眼,童夏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一时没愣过来,呆呆地看着陈政泽。 陈政泽手臂横在额头上,不悦道:“那你那破闹钟关了!” 童夏起身关闹钟,房间彻底安静下来,徒留尴尬。 她注视着一旁的男人,在他睁眼要看她的下一秒,她移开眼,佯装若无其事地往卧室外走。 但一不小心,碰到了床脚,疼的她低声嘶了下,下意识去捂磕碰处。 陈政泽冲过来,拿开她的手,用力地揉着她小腿刚刚被磕到地方,怕一会儿淤紫一片。 他抬眼看了下童夏,她抿唇忍痛。 陈政泽不耐地啧了声,“出差能照顾好自己?” 童夏肯定地点头,“能的,我出差还挺频繁的。” 觉着揉的差不多时,陈政泽放开她,去接响了好一会人的电话。 童夏把窗帘拉开一点,拿着衣服去了外面,简单地收拾完行李,她再次折返到房间,对口型和正在打电话的陈政泽说她出门了。 陈政泽看着她,没给出任何回应,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后挂断电话,这才对童夏说,“等两分钟。” 童夏看他去了另外一间卧室,她站在门口乖乖等着。 两分钟后,陈政泽从房间内出来,身上的睡衣已经换成了清爽的运动套装,他说:“一块出发。” 童夏问:“你要送我吗?你这离机场挺远的,我自己打车就可以。” 陈政泽把鸭舌帽扣在头上,“我去机场接人。” “好。”童夏安心了些。 早上的机场,人流量也不少,距机场还有一公里时,开始堵车,车子龟速前行,童夏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她不好意思地拿包遮挡肚子,抬眼看外面和煦的阳光。 陈政泽余光扫了她一眼,光线打在她脸上,把她的小脸照的透白。 她感觉不到刺眼似的,就那么静静地跟着外面的暖阳,美的像一幅画。 机场大厅门口,有几对年轻的情侣在依依不舍的分别,童夏视野里的那对情侣,在接吻。 她收回视线,有些突兀地看了陈政泽一眼。 陈政泽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童夏几乎是和严岑一同下车,她看到严岑,正要抬手打招呼,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扯住手腕,她人往车内倒,坐在了椅子上。 陈政泽嘴角勾着抹笑,吊儿郎当地看着有些呆地童夏,凑近,漫不经心地问道:“出差几天来着?” “十天。”童夏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陈政泽抬手揉了揉童夏的脑袋,话锋一转,“你最好早点回来,我不保证自己能几天不扔你行李。” 严岑从童夏身边经过,余光扫了一眼车内的情况。 童夏眨了眨眼,看着他:“好的,我尽快。” 陈政泽勾了勾嘴角,放开童夏,淡淡地嗯了声。 童夏站直身体,关了车门,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政泽在车内抽了两根烟,才掉头离开。 童夏的位置和严岑的挨着,严岑闭目养神时,一空姐到童夏身边,恭敬道:“童小姐,你好,麻烦您把中药给我,我去给您加热。” 童夏有些懵,“是不是搞错了,我没购买这项服务。” 空姐礼貌回:“是陈政泽陈先生吩咐的。” 严岑眼皮动了下。 童夏硬着头皮把中药包给空姐,空姐又问:“我们这儿有蜂蜜、冰糖和白糖,您要往中药里加点什么?” “不用了。” 空姐笑笑,“陈先生吩咐说您怕苦,不甜的话不会喝完药。” 童夏:“……那加点蜂蜜吧,麻烦了。” 空姐微微颔首,把精致菜单递给童夏,“不麻烦,这是早餐,您要选点什么?” 第84章 第84章 我没想过再谈恋爱 童夏怕她不接菜单,空姐再传达给她陈政泽吩咐的话,于是接过菜单翻到第一页,递给严岑,“严总,您吃点什么?” 还不等严岑回答,空姐为难地说了句:“童夏姐,陈总说……他只请你一个人吃早餐。” 童夏:“……” 童夏把翻开的菜单放在严岑面前,笑着说,“严总,给我一次请您吃早餐的机会吧。” 严岑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因为过于劳累,笑的时候两侧眼角细纹,配上他那双含情又深邃的桃花眼,很有味道,他不是个津津计较的性格,尤其是和女孩子,看菜单时随口问童夏:“你没请我吃过早餐?” “没有,咱公司不是默认谁工资高谁买单嘛。” “那这顿早餐算什么?” 童夏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上班时间,她笑着说:“友情?” 严岑眉尾扬了下,“和被你天天尊称您的人交朋友?” 童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您可是顶头上司,用您代表我无比尊敬您。” 严岑看着她脸上少有的调皮,把菜单递给她,“我听您瞎扯!” 第一次见到这么幽默的严岑,童夏忍不住笑出声,她在菜单上随意地勾了一碗粥,把菜单还给空姐,“麻烦您了。” “童小姐客气了。”空姐看向严岑,微微颔首,“那不打扰二位了。” 头等舱恢复安静,严岑偏头看向窗外,绵延的云海美的窒息,太阳在远处洒下渐变的金光,让人忍不住在上面滞留,飞机从上空划过,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视野内的美景,不知从第几分钟开始,他视线开始模糊,以往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想到了第一次见到童夏时的感受——心疼且自卑。 当时的她,纯净美好的像初升的太阳,眼睛明亮清澈,严岑见到她的前二十年,从没有要热烈地拥有某人的愿望,他总觉着,人就是利益的载体,而童夏这个真诚善意的姑娘,打破了他这刻板且有些变态的想法。 “童小姐,您的药。”空姐来给童夏送药。 严岑收回思绪,视线落在空姐手中的玻璃杯上,淡淡问:“空腹喝药能受得了?” 童夏接过杯子,“还好。” 严岑看着空姐,“麻烦先把早餐送来吧。” 粥的味道不错,应该是小火慢炖出来的,散发着清甜的山药和玉米香,沁人心脾,童夏一连喝了两口后,瞥见那杯褐色的中药,不由得皱了皱眉,低声叹了口气。 “害怕喝药?”严岑看穿她的小心思。 “嗯。”童夏挑了个玉米粒放嘴巴里咀嚼着,“太苦了。” 严岑笑了笑,从包里拿出几颗糖,放在童夏小桌子上,“多大了,还跟小孩似的,喝药嫌苦。” 童夏看着桌面上好看的糖果,轻笑了下,“严总包里还放糖?” “朋友的喜糖。” 童夏拿了两颗糖放在严岑的小桌子上,“那严总也沾沾喜气。” 严岑眼睛眯了下,里面映着笑意。 童夏看着严岑手腕上那只奢华的名表,玩笑着问:“严总买的股票又涨了?您这只表挺好看的。” 严岑捏着调羹慢条斯理地搅了搅碗里的粥,幽幽道:“公司的理财产品你不是也买了?” “我收入和严总可没法比,严总应该买了除公司以外的股票吧?” “嗯。”严岑愉悦地笑了笑,“是涨的不少,市中心一套房子。” 童夏耸了耸肩,“希望我也能有那么一天。” 严岑看童夏的目光忽地严肃起来,他说:“童夏,无论你做什么事情,独立是前提。” 他不清楚童夏和陈政泽的过去,只是觉着那么鲜活的童夏,不能成为笼子里的金丝雀,一生都围绕着’讨好‘两字生活。 “我知道,严总。”她从没忘记过和童海川及林欣伸手要钱的日子。 简单地吃完早餐,两人靠着椅背补觉。 上午十一点,他们抵达目的地,南市,集团养殖两头乌和生产茶油的地方,一整个下午,童夏严岑都在陪同集团领导参观集团的农产品生产基地。 园子里的山茶树是十年以上的老果树,已经挂果,几乎达到丰产的地步,童夏耐心地听辖属农产品公司介绍山茶油制作的过程,并简单地操作了一遍山茶油制作过程,看着淡黄透明的山茶油,童夏收获感满满。 这都是公司的履约产品,客户在采购时难免会问产品情况,全面掌握且能熟练讲解履约农产品,是团队长半年度考核的标准之一。 严岑问:“对于山茶油有什么新的感受?” 童夏回:“觉着我们平时与客人的讲解,不够真诚,语句都放在了功效上。” 严岑点点头,“是,营销痕迹太重,公司的山茶油一般人靠抢才能买到,但从你们几位团队长口中说出来,好像咱农产品卖不出去似的。” 童夏尴尬地笑了笑,“我回去就改。” 严岑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头,“去那块看看,我们的茶园,茶叶会加入下半年的履约产品目录里。” “好。”童夏看着低低的乌云,皱了皱眉,来的时候看了好几次天气软件,上面显示南市这半个月都是晴天,没想到,刚来第一天,就赶上雨天了,她看了看手机,晚上暴雨。 往茶园去的路上,童夏看着满屏飘红气泡的钉钉,问严岑:“严总,您上次不是让我和您一起去国外,真的只是去办私事吗?” “是。”严岑胃部抽痛了下。 “除了我,您还有合适的人选吗?” “还没有碰到。” 童夏抿了抿嘴,她刚请了一周病假,如果和严岑一块去国外,这两天就要发起钉钉请假流程,她是团队长,请长假需要抄送集团那边的人,她有些难为情,这个月请假太频繁了,且都是大长假,而且她手头的工作也没处理完。 因为分神,童夏落他们一截。 严岑回头看她,冷不丁地问了句:“你和陈政泽怎么样了?” 童夏不知道怎么回答,温吞道:“关系缓和了些。” 严岑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又缓缓吐出,他笑着说,“让你和我去国外,是想给你表白来着。” 这一瞬间,童夏没脸红,没震惊,只是平静地想起了陈政泽。 严岑站在灰色的背景里,整个人更显冷峻,眼底的笑容格外有魅力,童夏曾听到公司的女生私下八卦说严岑笑起来很迷人,简直撩到人心坎上。 童夏咧嘴笑,真诚地看着严总,“您今天怎么这么幽默?” 严岑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 他看着距他几米远的明媚女孩微仰头笑了笑,尖锐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他再次看她,“如果我是认真的呢?” 童夏松弛地耸了耸肩,依旧把他的话当做幽默,“我们俩都不是一路人。” “我是哪路人?”严岑问。 童夏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自己是哪路人。” 严岑好看的手拍在胸膛上,冲锋衣发出声音,他无奈地仰天长叹一口气,“怪不得大师算不出来我的姻缘来。” 童夏立即补刀,“是命里没有吗?” 严岑故作伤心地嗯了声,他认真地盯着她,语气无比诚恳,“童夏,我没开玩笑,你可以考虑下,大家都是成年人,我过不了多久会调去集团,不会和你搞办公室恋情,不会给你的工作带来负面影响,我很多年没心动过了,这次因为你我体验到了暗恋的感觉,尽管这有听上去很他妈扯,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搞虚的。” 童夏这才有懵的感觉,严岑喜欢她?她有些震惊,也觉着荒诞。 一开始,他是严厉的领导,她跟在他身边拼命努力,才有资格参加他的大部分业务会议,现在,她也只是把严岑当做不能太麻烦他的那类朋友。 严岑抄在兜里的手,反复摩擦着那个带着温度的丝绒盒子,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它掏出来了,打开,把那枚精致的钻戒展现在童夏面前。 “无论你同不同意和我在一起,这枚戒指都只属于你,见一见它吧。” 童夏看着那枚钻戒,一时不知所措。 严岑哭笑不得:“真吓到了?” 童夏老实道:“有点。” 严岑收了丝绒盒子,装回兜里,问了句:“是我没找对表白的时机?如果三年前呢?” 童夏眨了眨眼,把自己从关于陈政泽的思绪里抽回,认真道:“我没想过再谈恋爱。” 她想过旧情复燃,没想过再谈恋爱。 就像陈政泽所说的那样,如果一定要恋爱,如果一定要拥有一本结婚证,那只能是他,只能和他。 不知道从何时起,就非那个人不可了。 “知道了。”严岑耸了耸肩,“往上走吧。” 如果童夏提前看过这块地形的俯视图,她就会明白,严岑是站在心脏中心和她表白的。 之后的路途,脚踩树叶的声音都格外明显。 童夏思绪乱了一路,到茶园,她再也忍不住了,点开了和陈政泽的微信聊天框,微信是刚加的,聊天界面上只有两人成为好友的系统提示。 她指尖敲击着手机键盘,给他发消息: 【陈政泽。】 【严总和我表白了。】 第85章 第85章 他比我还爽? 陈政泽正在开会,翻文件时看了眼亮屏的手机,原本是随意的一瞥,看到内容后却移不开眼了。 【严总和我表白了】 漆黑狭长的眸子瞬间淬取了狠意,那眼神,仿佛吃人的野狼,握着笔的手攥的咯吱响。 正准备汇报工作的高管正襟危坐,看了眼一旁的特助,眼神询问他自己此刻要不要说话,特助也分辨不出陈政泽的情绪,只是觉着周遭的空气忽地冷了几个度,尽管他跟在陈政泽身边好几年了,但现在,他也发怵。 手里的笔断成两截,陈政泽咬了咬牙,下颌线紧绷着,他松开手,两截笔掉在桌面上。 刺耳的清脆声,让参会人员心脏提到嗓子眼,月度业绩不达标的高管已经出细汗了。 陈政泽的手心被断裂的笔壳划破,鲜血顺着掌心,落在红木会议桌上。 特助见状,递过去一块手帕。 陈政泽随意地擦了擦手心,抬眼,眼神扫视过来。 平时被底下人捧着的高管们不约而同地挺直背,同时眼神躲避陈政泽。 特助平静地观察着这一切,陈政泽的这种气势,他只在高级别的官场上见过,比不怒自威还要折磨人。 陈政泽薄唇动了动,淡淡开口:“大家还有要汇报的吗?” 最后一位还未开口汇报的高管,冲陈政泽微微颔首,“陈总,我们三部还未汇报。” 陈政泽看他一眼,上个周,这位高管还帮严岑的合伙人约他饭局呢,陈政泽指尖把一截笔往前推了推,“别用你那拿不出手的数据浪费大家时间了。” 高管脸色瞬间绿了。 “散会。”陈政泽说完,啪一声合上了文件。 大家唯恐自己沾上陈政泽的无名火,收拾完东西,匆忙离开会议室。 特助起身,往陈政泽杯子里添了点水,“陈总,我去拿医药包。” “飞机什么时候能飞?” “颜家在用。” 陈政泽眉头皱了下,点开购票软件,买了最新的飞南市的机票。 特助问:“陈总,是要提前考察南市那块地吗?” “私事。” 去机场的路上,陈政泽给童夏发了条消息:【你眼瞎?还是在关爱老年人?】 然而童夏秒回他:【他准备的那枚戒指,特别好看】 陈政泽眯着眸子,阴冷地看着那几个字。 特别好看。 陈政泽手指缓慢摩擦着,脑海里都是阴暗的想法,占有欲快要将他燃爆,他一会儿过去,她手上敢带上严岑那枚破戒指,他就弄死她。 陈政泽给童夏打电话,系统提示已关机。 他被气笑,童夏夏,你有种。 童夏没想到第一天参观行程会安排的那么满,中间又接了几个客户的电话,手机电量彻底被耗尽,新编辑好的那条气陈政泽的消息也没法出去,她看着大片风景宜人的茶园笑了笑,脑脑海里描摹着陈政泽被气的无可奈何的模样。 严岑看着傻笑的童夏,受她感染,嘴角不由得带了几分弧度。 他们之间,隔着12步的距离。 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啃下一块又一块硬骨头的严岑,却怎么也消除不了这12步的距离。 茶树随风哗啦啦作响,好像踮起脚尖,就能起飞。 童夏回头看时,不偏不倚地撞上严岑看她的视线。 “童夏,你婚后过的不幸福,会让今天成为我一生的挫败。” 童夏垂下的手捏了捏裙面。 “我不想我的人生中有挫败感,所以,找个合适你的。” “好。”童夏说,“严总,您也是。” 参观完茶园,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回头,童夏走在前面,严岑走在后面,他抄兜里的手一直握着那个没得到主任认可的丝绒盒子。 乌云越来越低,几滴雨落下来时,严岑掏出那枚戒指,朝茶园扔了去。 赶得巧,到山脚时,大雨落下来。 大雨天,山里容易起雾,当地的司机抄近路送他们回了酒店,怕走大道耽误时间,再晚些,大雾会降低能见度,车子走不了。 到民宿后,已经晚上六点多了。 童夏活动了一天,身上又出了些疹子,她不敢再乱活动,把手机充上电,去洗了个温水澡,收拾完自己,将近七点,外面大雨转暴雨,瓢泼似的,童夏把中药热上后,站在窗边看暴雨,外面白茫茫一片。 喝完中药,她用座机给前台打了个电话,点了份蔬菜沙拉,坐在窗边的圆桌前,边欣赏雨景边吃沙拉,一小份沙拉,她慢吞吞的吃了半个小时。 疲惫劲儿缓了过来后,童夏才给手机开机。 看到那通陈政泽的未接电话后,童夏笑了笑,盘腿坐在床上给陈政泽回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通。 陈政泽没主动说话,他那边传来咚咚的声音,有节奏感的,好像在走台阶上楼。 “你刚刚打电话了,有事吗?” “开门。”他嗓音冷冽。 童夏神色有一瞬间的怔,但随即看了看窗外的雨势,心情又平稳下来,她觉着,他一定是在吓她,在这么恶劣的天气状况下,他怎么可能赶到这么偏僻的县城里。 可下一秒,门被人拍了几下。 陈政泽隔着门板喊:“我踹了?” “别!”集团领导就在上面住着,她不想因为私事惊动领导。 童夏慌忙从床上下来,光着脚去开门,全然忘记了自己没穿内衣。 门被拉开,陈政泽那张冷脸赫然映入眼前,他的发梢,还在滴水,淋雨了,头发应该是用手抓过了,有些凌乱,但挺帅的。 童夏紧张地握了握手,神色怔怔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陈政泽抬脚往里走,身子完全进去后,抬手砰地一声关了房门。 童夏被他抵在一旁的柜子上,后背被撞的生疼,她嘶了一声,眼睛瞬间红了起来。 陈政泽就是要看她被他欺负的样子,他低头紧紧锁着她清明的眸子,狠狠道:“表白的那个怎么不在这?” “刚回去。”童夏和他硬碰硬。 陈政泽冷嗤一声,捏着她的下巴,让她仰视自己,他说:“可惜了,他看不到自己如何被绿的。” 他俯身吻她,舌尖缠着她软软的小舌头,故意撩拨她。 童夏没回应他,在他过分时,她咬了他的下唇,倔强地看着他:“陈政泽,我不同意,你这就是强迫。” 陈政泽混不吝地笑了笑,“那你告我啊。” 童夏气鼓鼓地看着他。 陈政泽舌尖抵了下脸颊,扫了眼她锁骨及下面的春光,“敢吗?” “敢。” 陈政泽大拇指摩擦着她红软又饱满的嘴唇,偏头凑在他耳边坏笑道:“让你看看什么叫强迫。” 猝不及防地,她双脚腾空,人被抱起来。 “陈政泽,我领导都住在这。”童夏对他犯浑的动作制止,没一点用。 陈政泽呵笑一声,“对你领导这么上心?都这会儿了还想着呢。” “……”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要给你好好说话时,你关机了。” 两滴汗液从童夏额头上滑落。 “……” 陈政泽直接撕了童夏的睡裙,把她剥了个精光,抱在怀里,来势汹汹地吻她,唇一路往下,到舌尖处,他故意停下,齿尖轻轻摩擦着他耳廓,浪笑着,“叫严岑。” 童夏吸了一口气,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她还没傻到听不懂他的反话,这个时候她要是叫了严岑,他不但会恶劣地弄她,还会把整个财中给搞了。 “叫啊。”他顶了下。 与此同时,他拖着她的那只手,忽然松力,童夏顺着他光滑的裤腿往下坠了些,她眼疾手快地抱住他血管暴起的脖颈。 “你身上很湿。”童夏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转移他的怒火,问:“要不要洗个热水澡,会感冒的。” “我身上湿因为谁?” 陈政泽反锁了门,抱着童夏往床那边走。 路过电视机的时,顺手拿了一盒计生用品。 小台灯,光源照射面积不大,大部分的暖光都落在了床上,因而这块比房间其他地方亮些。 尽管空调开着,但童夏一点儿不觉着冷,甚至还觉着有些燥热。 陈政泽扯掉身上被暴雨淋湿的衣服,沉着脸走过来。 “……” “看上严岑什么了?他比我还爽?” 七年,童夏身体的某部分被彻底激活。 发泄了一会儿后,陈政泽理智回归了些,他反手握着搭在他后腰的纤细手指,“戒指带哪个手指了?” 左手,右手,都是空荡荡的,没有那枚她说特别好看的戒指。 “……” “没带。” “怎么不带?” (麻烦审核员不要想歪,男主问的是,女主为什么没带配角给的戒指!) “不是说特别好看吗?” “带着严岑送你的戒指,给我做。” “不是更刺激?” 童夏两滴眼泪落在他肩膀上,她仰头,吸了口气,蓄力半分钟力气,然后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爽不爽?”陈政泽大手贴在她脖颈上,扶着她不让她往下倒。 “陈政泽。” 陈政泽看着有些呆滞童夏,扬了扬眉,问:“陈政泽还是严岑?” 童夏咬着唇,就是不说他想听的话,就是想挫一下他是锐气。 陈政泽沉沉的嗓音中带笑,“明天带戒指时,别忘了今晚用这双手干了什么。” “陈政泽,你混蛋。”童夏被他蛊惑地撕开了塑料包装。 陈政泽笑,“难受啊?怎么不叫给你表白的那个,你看我弄不弄死他!” 看他这恼火劲儿,有那么一瞬间,童夏觉着,如果她真答应了严岑的表白,严岑经济水平极有可能一夜回到解放前,甚至有可能人财两空。 第86章 第86章 长期禁欲能没病吗?…… 童夏咬他的肩旁,直到闻到铁腥味才松口,他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往外渗血珠的一排牙印儿伤口,让他更加兴奋了,甚至,他按着她的后脑勺,低哄着让她咬自己。 童夏当真又狠狠地咬了一口,两条牙印儿伤口并排横在他肩旁上,她嗔骂道:“陈政泽,你是不是有病?” 陈政泽低头看她,眼底里的情绪,兴奋明显多于狠戾,他说:“长期禁欲能没病吗?” 两人起起伏伏。 不知道第几次拆塑料盒时,童夏借着他不肯关了的台灯瞧他,漆黑深邃的眸子,名家都刻画不出来的完美鼻梁,薄唇边勾着抹不怀好意的笑,紧削的下颌线,让人移不开眼的完美身材,一个比完美还完美的男人。 她承认,她拒绝不了他。 时间把他沉淀的更具魅力。 尽管羞耻,但童夏内心还是暗暗地兴奋着,陈政泽此刻的画面,只有她看过,无与伦比。 陈政泽抬眼看她,恰好对上童夏没来得及躲避的视线,女孩略显痴迷的眼神很让他受用,他默认为这是他刚刚动作的奖励,他勾了勾唇,冲童夏抬抬下巴,“我身上有的,严岑能给你哪样?” 他一句话,让童夏思绪回笼,她想到今天给他发的微信消息会惹他生气,但没想到他会冒着大雨来,还带着这么浓厚的醋劲儿。 有点无奈,也有点幸福。 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竟然因为她吃醋。 她故作生气地抬脚踢他的腿,“陈政泽,还吃醋,我们现在做什么呢?” 陈政泽握着她的脚腕,用了点力,把她拖过来,“睡我前女友?” 他不慌不忙地整理童夏额头两边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惹上血气的眼底攫着她,“看上姓严的什么了?” 陈政泽偏头,一口咬在她脖颈敏感处,“说啊,他哪比我好?” 童夏吸了口气,脸上爬满潮红,心脏像是被小猫咪尾巴来回抚弄着,胸腔里憋着一股痒和热意,怎么都驱不散,想喝水,又想做点其他的。 在他又一次发狠时,童夏眼角染上了不正常的红,她说:“陈政泽,我不信这些年没人追你。” 陈政泽低低的笑一声,语气放荡不羁,“有啊,但我从来没觉着她们特别好看,也不觉着她们的礼物特别好看。” “不像你。” “一个破戒指就能收买!” 陈政泽这会儿正卖力索取着,精力没在说的话上,他完全不会想到,自己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会在某天因为童夏送的戒指红了眼,她送的那枚戒指,套牢了他的后半生。 看着他沉着脸吃醋的样儿,童夏觉着整个内心都被填满了,窗外忽地响起板子落地的声音,好像是民宿后面什么挡雨设施受不住暴雨的摧残,断裂了,童夏懒得管,今晚只想放任自己沉溺在这波涛汹涌里。 她两个胳膊攀着他发烫的脖颈,主动吻他,从她吻中,他感受到了她对他的小心翼翼和珍贵。 陈政泽逐渐平静下来,抱着她,回应她的吻。 这大概是两人从认识到现在,少之又少的吻。 陈政泽身上的那些混沌,悉数不见,脑海里是一个安静的世界,那么多次的治疗,吞下去的那么多药,都没能让他有这种感受。 一个活着的人的感受。 所以,他该怎样放弃怀里的人? 只有失去生命。 童夏抱着他,脖颈贴在他脖颈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整个人的重量都靠放在他身上,就静静地抱着她,仿佛对于暴雨的县城,这个房间,这个房间里的他,他的胸膛,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只想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想。 陈政泽抱着她,感受自己心脏的跳动,感受她心脏的跳动,这样温暖的行为,对他来讲,比性更具吸引力。 怀里的人太瘦,一把骨头,下巴搭在他肩膀上硌人。 原以为她只是累极了休息会儿,没想到这姑娘趴在他肩旁上睡着了。 陈政泽俯身,把怀里的人轻轻地床上,给她盖上薄被,心情愉悦地把地上的东西清了清,去洗手间找了条毛巾,用温水会打湿后,给童夏擦身体,毛巾经过她左肩时,那处被她用遮瑕膏盖着的伤疤一览无余。 陈政泽心疼地用拇指抚摸着她肩膀上的伤,她出国的这些年,他不但要盯着她,还要帮她防着国内的那些恶心人,不让那些恶心人去打扰她,他查了她受伤的时间,他创业前夕,眼睛没盯在她身上一会儿,就受了这么狠的伤。 许是他的动作弄痒了她,童夏呼吸重了些,她睫毛动了动,翻了个身。 陈政泽手抽离,低头亲了亲她侧脸。 县城发展速度没市区快,又属于偏远地区,压根不能网上下单购衣服洗漱用品,陈政泽套了那套还未完全干的衣服,出门去买衣服和洗漱用品。 转悠了半小时,才找到一家还开着门商场,商场二三楼是游戏区,许多年轻人喜欢晚上来玩,因此商场关门晚了些。 陈政泽在一家衣服店里随意挑了套男装穿在身上,老板娘一个劲夸他帅气,他转身看了看对面的女装,老板娘立即会意,问道:“给女朋友买啊?想买什么款式的?” 陈政泽看着那一排衣服,皱了皱眉,“最贵的是哪些?” 老板娘指了指,“这里,今年的最新款?” 陈政挑了三套,报了个尺码,让老板娘包了起来。 陈政泽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刚刚又消耗大量体力,他也没着急回去,索性在露天小摊上吃了碗面。 等面间隙,陈政泽看了眼手机,一堆未接来电,满屏的消息提醒,他瞥了眼脚边的几个购物袋,随手把手机扔在简易小桌上了,笑出了声,年初他还以为,这辈子就这样消沉下去了,没想到今天又当了一回不管不顾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煮面的老板回头看他一眼,说了句方言。 陈政泽笑着问:“什么?” 老板用带有方言的普通话说:“不是本地人啊?” 陈政泽:“不是。” 老板看了看他脚边的购物袋,又说:“发工资啦?这么高兴。” 陈政泽顺着他的话回:“嗯发了,比预想的多。” 老板点点头,也笑,“你还蛮有心的嘛,给对象买这么多衣服。” 陈政泽:“对象可不得宠着嘛。” 老板:“是是是,这年头,遇到个合适的对象不容易,得对人家好点。” 陈政泽很认同,“那是。” 暴雨刚结束,天气微凉,一碗热汤面下肚,舒服极了,陈政泽付完钱,打车回了民宿。 怕吵醒童夏,陈政泽刷开门,做贼似的等了十几秒才进去,怕一连贯的动作引起太大动静,她睡觉轻,被吵醒了也不好入睡。 陈政泽推开门,借着手机电筒的光进去。 童夏感受到了身边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像有人在拉被子,但她太累了,懒得睁眼,且旁边人身上的味道又那么熟悉,除了陈政泽还有谁,她很快又沉沉睡去。 陈政泽面向她侧躺着,安静地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莫名心安。 翌日清晨,天刚亮,陈政泽就套上衣服,带着手机出去了,有个重要的线上跨国会议,他需要进去看一看对方的态度和诚意。 好巧不巧的,陈政泽刚带上门,抬眼看到了从上面下来的严岑。 这民宿共有三层,只有楼梯没电梯,严岑习惯早起,他从楼梯下来往一楼去吃早餐时,经过二楼下意识往某个房间看了一眼,和从房间出来的陈政泽四目相对。 陈政泽嘴角往上勾起一个弧度,他巴不得严岑知道他来了,单手抄兜,目中无人地往前走。 严岑清楚知道,关于童夏,他输了,甚至一开始,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但他不愿意低头,若无其事地往一楼去。 陈政泽拿了几样早餐坐在严岑面前,看一眼严岑面前清淡的白粥,带着一脸事后的清爽阴阳道:“严总是心情不好,还是胃口不好?” 严岑皮笑肉不笑,“你不怕别人背后说,童夏是靠你的关系才拿到沈昀的项目。” 陈政泽低头喝了口粥,慢条斯理道:“严总带出来的团队,素质这么低?” “总有那么一两个嘴碎的无聊人。” “那我会让对方忙到没空嘴碎。” 严岑捏着调羹,不慌不忙地搅着碗里的粥,眸子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空气中有些剑拔弩张,饭桌上的两个男人各怀鬼胎。 另一边,童夏被闹钟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身体一动,一股酸痛感铺天盖地的袭来, 身体像要散架似的,哪哪都酸痛,尤其下面,异感更加明显。 她盯着天花板想了想昨晚的事情,羞的拉着被子盖住脸。 最后她累的趴在陈政泽的肩膀上睡着,但此刻身体是清爽的,床四处也没有用过的套,也就是说,她和房间,都是陈政泽清理的,童夏小脸儿腾一下红起来。 缓一会儿后,童夏掀开被子看了看,果然,处处都是陈政泽留下来的痕迹,红紫交加,加上几处新出的红疹,简直惨不忍睹。 童夏看着新出的红疹,想到出院前医生的盯着,近三个月都不能做剧烈运动,她不清楚昨晚那事算不算剧烈运动,犹豫纠结几秒后,最终决定给朱医生发微信问一问,毕竟,住院太耽误事了,也太闷了,她可不想再次住院。 童夏:【朱医生,早上好,咨询您件事情。】 这条消息发完后,童夏慎重又慎重地编辑要咨询的问题。 不料,她这条消息还没发出去,就收到了朱医生的回复。 【可以有性生活,但不宜过于激烈,最好不要女性患者主导动作】 童夏脸彻底烧起来,她怔怔地看着朱医生发来的这条消息,实在费解为什么朱医生能那么精准地猜到她的心思,难道这种病的后遗症会让人性/欲望增强,朱医生是按大数据来回复她的? 但这解释也未免太过于牵强。 过半分钟,朱医生又发来了条消息:【陈政泽好几天前就问了我这个问题。】 【放心大胆做啊,狗头.jpg】 【但一周正常质量的性生活,最好只进行一次】 【点烟.jpg】 童夏看着这些让人羞到不行的消息,直接把手机扔床上了。 刚朱医生说什么来着,陈政泽好几天前就问她那个问题了,可那个时候她还在住院哎! 她忽地想到了昨晚他说的话——长期禁欲。 童夏不想让这乱七八糟的想法影响自己一天中脑子最清醒的时刻,于是下床去洗漱,她裹着被子下床去找衣服,挂在垃圾桶上的昨晚被撕碎的长裙映入眼帘,童夏呼了口气,勉强弯腰拎起来看了看,裙子碎的不成形。 电视机前面放着几个购物袋,童夏走过去看,三套女装,两条长裙,一套偏休闲女西装,都是简单舒适风,是童夏自己会买的那种衣服。 童夏打开另外一个购物袋,上面是一套休闲男西装,下面是两条男性内裤,以及女性内衣内裤。 所有女性衣服的尺码,都是她的尺码,包括内衣内裤。 正如他说的那混话,她身上的数据他早就摸清了。 她行李箱内带的有换洗衣物,因此没穿陈政泽买的新衣服,童夏找了条长裙穿。 简单洗漱下,她下楼吃早餐,正纠结要不要给严岑发个消息时,抬头看见陈政泽和严岑同一个饭桌吃饭,两个人的脸色,都像千年的老狐狸,皮笑肉不笑,眼底满是挑衅。 从气势上看,陈政泽更胜一筹。 童夏吓得缩着头回去了,她可不想成为他们暗流涌动的载体,索性回去啃面包水果。 早餐要结束时,陈政泽身体往椅背上一靠,云淡风轻地说了句:“听说严总个人的资产公司,最近资金出了点问题。” 严岑调整了下腕表的位置,淡淡回:“我一小公司,还能引起陈总关注啊?” “我帮你摆平这个问题,你告诉我童夏左肩上枪伤的原因。” 严岑顿了片刻,眯了眯眸子,随后又继续手上的动作,他看着陈政泽说,“她在我这,从来不是交易品。” 第87章 第87章 不疼了?没涂药 童夏坐在阳台上,边啃面包边欣赏远处的晨光,连绵起伏的披了一层金光的山,给人一中朦朦胧胧的神秘感,偶尔几只鸟飞过,在空中盘旋几圈,一头扎进山里。 童夏视线缓慢移动着,惊喜地看到了生于两山之间的一小片花海,绚丽的紫色和黄色,她分辨不出来那是什么花,只是感觉和外婆种的迎春花有些相似,但很明显的,这里的花朵比迎春花大多了。 吃完面包后,童夏站起来,伸懒腰,活动胳膊,这里的空气很清新,天然的氧吧,视野所及之处,都是养人的大自然,令人心情愉悦。 童夏弯了弯唇,内心无比喜悦,说实话,安锦走后,她觉着自己世界里的天都塌了,她从没想过十年之后的生活是这样的,做着喜欢的工作,有不错的薪水,买了房子,曾经的好朋友依然在身边,还认识了一群很优秀的人。 重要的是,能直面生活中的不确定性了。 神游了一会儿,童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陈政泽早餐应该结束了,他瞥了眼他扔在茶几上的身份证和钱包,拿上包匆忙出了房间。 民宿给每个房间配了两张房卡,陈政泽拿走了一张,所以她不必担心她走了后陈政泽进不来房间。 只是单纯觉着,昨天那事太匆忙,还是先不要碰面的好。 童夏从另一侧楼梯下去的,因为身体的酸痛感,她慢吞吞地往前走,走到一半,又觉着自己太怂了,这房间是她花钱开的,陈政泽自己过来的,如果尴尬,也应该是陈政泽尴尬,她偷着走算什么。 胡思乱想之际,包包里的手机振动了下,童夏看了看,陈政泽的消息。 【不疼了?没涂药。】 童夏脸一下子红起来,盯着屏幕不知如何回复,面对这样平白直入的开场白,童夏有些庆幸幸亏提前出来了,再晚两分钟出门,估计就撞上他了。 【昨晚肿了,我涂的药。】 童夏脸红的像玫瑰花。 她直接放弃问他什么时候回去的想法,退出了两人的聊天页面。 没想到,陈政泽发了张屏幕截图给她,左上角,一串很显眼的字——对方正在输入中。 手里的手机像烫手山芋一样,童夏眨了眨眼,回了条消息:【我要忙了。】 陈政泽:【啧,果然是得到了,态度和昨天求我时,差别挺大。】 童夏再次庆幸刚刚提早出门了。 到楼下,集团的同事热情地和童夏打招呼,互相问早后,集团同事问童夏:“你是不是发烧了?脸好红。” 闻声,正和集团领导攀谈的严岑眸子沉了沉,眼底浮现出几丝失落,嘴角的笑容也僵硬了几分。 童夏抬手摸了摸脸,尴尬地咳嗽了声,轻声扯谎:“可能天气有些闷。” 昨天刚下完暴雨,今天大太阳,地上坑洼里的水,被蒸腾着,空气闷湿黏腻,五六点钟的清爽感荡然无存。 集团同事哦了声,随机抱怨道,“今天确实很热。” 集团金融板块最近操作了个项目,客户方手头上有六个项目,基本盘9个亿,但资金分配严重失衡,大部分钱在一个项目上,其余几个项目资金周转不过来,眼看要黄,于是和集团合作设计资金方案,盘活其余项目,客户愿意以控股的上市公司的股票作为抵押,或者矿的使用权作为抵押,几个矿就在县城附近,现场踏勘客户矿,也是童夏这次出差的工作内容之一。 车里开了空调,童夏又把大部分精力转移到手中的文件上,脸上的红渐渐消退。 快到目的地时,集团同事杨莉凑近童夏低声说:“脖子上的草莓印儿露出来了。” 童夏茫然地睁大眼,愣过神后,她精准地往上拽草莓印儿那处的衣服,透过手机屏幕才察觉到不对劲儿,早上她为了遮住身上的青紫印儿,特意穿了条衬衫长裙,脖子上的草莓印儿原本就被遮的严严实实的,杨莉在诈她。 杨莉见自己猜测正确,笑着哼了声,“我就说整天外出跑业务的人,怎么可能脸红成那样!” 童夏胳膊肘怼了怼杨莉,压低声音,“领导都在呢。” 杨莉:“都是成年人,你怕啥?” 童夏:“我怂行了吧。” 越靠近矿场,路况越不好,距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时,车子停下,大家步行往前走。 这可给了杨莉八卦的时间,她挽着童夏手臂,笑嘻嘻地问:“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保密工作做的挺好啊,一点消息没从你们公司那帮八卦的小崽子口中流出。” 童夏温吞道:“不是男朋友。” 杨莉哟了声,“寂寞了?开始约炮了?” 童夏:“没有!” 杨莉拖着音调哦了声,“明白了,前男友?” 童夏不好意思地嗯了声。 杨莉快步走两步,转身,面向童夏倒着走,眼神在童夏身上上下打量,“你这身材这脸蛋,不得把你前男友迷死?” 童夏不自觉地吸了下胸。 杨莉女流氓似的,“嘛呢,那可是核武器重要的组成部分。” 童夏早就习惯了这个大大咧咧的北方姑娘讲话的模式,她笑了笑,低声惆怅道:“这事挺突然的,我晚上都不好意思回去见他。” 杨莉一把揽着童夏的肩旁,“怕什么,晚上回去继续睡他!” 童夏被她的话呛的咳嗽,“你小声点。” 杨莉:“领导纠结要飞机、股票、还是矿呢,没空理会你约炮的事。” “我没约炮。” “好好好,不是约炮,只是睡了前男友。” 童夏:“……” 杨莉又问:“你找男朋友的眼光还行吧?” 杨莉负责集团的法务,童夏和她打交道不少,私下里也约着玩过,自然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回道:“挺帅的。” “比上次我带你去酒吧见的那大学生还帅?” 童夏没任何犹豫地点头,“是。” “有钱吗?” “挺有钱的。” “给你花吗?” “给。” “那你纠结个屁,回去继续睡他,睡到就是赚到!” 童夏深吸了口气,不敢再和杨莉聊这个话题,拉着她往前走,跟上前面的大部队。 现场踏勘后,了解到客户方几个矿都在正常运转,资质手续齐全,目前评估来看可以作为抵押物。 童夏拍了好几张现场踏勘的图片传回钉钉群,严岑作为公司的总裁,童夏的镜头几乎都以他和集团领导为中心。 中午客户方请吃饭,因为男性多,饭桌上摆了一圈茅台。 童夏正要想怎么推酒呢,严岑先开口喊了童夏:“你们这些女孩子想喝什么果汁?” 客户立马会意,热情地推荐当地的特色果汁。 一顿饭吃到下午三点,客户拉着严岑和集团领导去犬马声色的场所玩,童夏和杨莉先回来,一是告知对方资管的人想陪就陪,二是以此方式告知外界财中对女性的尊重。 杨莉开的车,童夏抱着电脑在车里写现场踏勘报告以及上会所需要的文件。 路过一家装修很有氛围感的酒吧,杨莉拉着童夏去玩。 童夏坐在喧闹的舞池边想她和陈政泽的路,她还是很难接受,以往的恩怨,也难以接受,当年的自己没调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另一边,陈政泽在会所碰到了严岑,在矿老板的搭线下,两人进了一个包厢。 喝嗨了的男人开始暴露癖好,拉着美女们打牌的打牌,玩游戏的玩游戏,只有陈政泽和严岑,像两个清心寡欲的出家人,也像一对基佬。 陈政泽没想在这多待,他在等消息,等严岑收到他投资公司起死回生的消息。 没几分钟,严岑的手机亮起来,他看了眼,又按灭手机,沉默了几秒后,给陈政泽倒了杯酒,“谢谢陈总,但我说了,我不拿她做交易。” 陈政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感顺着嗓子眼往下蔓延,他弓着背,手里把玩着玻璃杯,嗓音淡淡:“谁都不能拿她做交易,严总不说也行。” 他礼尚往来地给严岑倒杯酒,“凭严总这几年对我对象的提携和照顾,我也该帮这个忙。” 同样的,严岑痛快地喝了杯里的酒,陈政泽又给他倒了一杯酒,“她挺感谢你的,所以严总收起在我们俩中间当三的心思,我不会为难您的。” 每一句话都那么犀利。 严岑偏头看了看陈政泽,一旁的男人从容不迫地把玩着玻璃杯,没有表情的脸上窥探不出他半分心思,身上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场,如果忠诚,确实是一位值得付出终生的另一半。 曾为这样的人心动过,怎么可能会对别人轻易心动。 严岑端起酒杯抿了口酒,他十分确定,如果自己和童夏无果,他想看童夏幸福。 陈政泽不知道严岑在顾虑纠结什么,但直觉告诉他,等几分钟再走。 几分钟后,严岑淡淡开口:“大概率是因为你。” 陈政泽呼吸缓了几分,看着严岑,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 严岑眼皮动了下,陷入回忆,“我之前负责国外的业务,三年前,准备回国发展,当时街头暴乱,枪击事件频起,我回来那天,在街头遇到一场暴动,两方人带的都有枪和手雷,街头乌烟瘴气的,街上的人以暴乱为中心,四处逃散,我也是,她从我面前冲出去,往暴乱那处跑,一个很干的女孩,个头高挑,总归让人印象深刻。” “我看见她,不管不顾地往挑事的那帮人中跑,奋力地追着一个背影,一个高个男生,她快要追上南男生时,有人朝那个男生开枪,她挡了上去,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她追的那个男生始终没回头看她一眼,反倒是对面那群持枪者,看着倒在地上的童夏,兴奋地说着一些烂词,我借用了一些关系,把她带走了,她养好伤,顺利毕业后,就回国帮我搭建公司了。” 陈政泽反复看过那段视频,当然知道童夏追的那个男生的背影,他心里闪现出一个不敢置信的想法,平静地问严岑:“他追的那人你认识吗?” “我不认识。”严岑罕见地给自己点了根烟,“但她从我面前经过时,喊的名字是陈政泽。” 陈政泽当即僵硬在原地。 严岑眸子像一床干涸,红血丝是那上面的唯一点缀,如果不是遇到陈政泽,他都要忘了童夏那年不顾一切要保护的人的姓名了。 严岑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她被抢救过来后,睁开眼看到我,问的也是你,问我你有事没有。” 陈政泽心底这些年积聚的冰块,瞬间转化成火药,童夏的枪伤为火引,把他炸的粉身碎骨。 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顾虑,担忧,和骄傲,让他们生生错过了那么多年。 可以为对方付出生命,也可以在重逢时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陈政泽看着杯里的淡黄色液体,模糊了视线,他内心苦极了,像撒了黄连,如果当初不是打电话,是赶到她身边抱抱她,会让彼此苦这么多年吗? 严岑到底没抽完那根烟,他把烟按灭在烟灰缸,平静的眸子里极具威慑力,“陈政泽,这事你要是敢拿来当欺负她的资本,我他妈弄死你!” “永远不会。”陈政泽拿起桌上的手机,起身走了。 晚上八点的县城,烟火气息十足,而此刻,却是陈政泽最孤独的时刻,他打不通童夏的电话。 民宿里她的房间,和他上午离开时一个样。 第88章 第88章 还跟不跟我? 陈政泽站在门边,手搭在门把上,怔怔地看着有些昏暗且空荡的房间,整个人失魂落魄,他不知道自己是往里迈,还一声不吭地回市里。 他被不安和心疼折磨着。 他的女孩,很勇敢,独自一人度过了那么多难捱的时光,在一切都风平浪静时,出现了他面前。 如他第一次见到她那样,毫无征兆地干干净净地出现在她面前,中间那些肮脏的事,她从不说,不让他跟着担心,只有被他问的烦了,她才会轻描淡写地说那么一两句。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陈政泽低声叹了口气,拿手机看消息,大学室友的消息,要结婚了,问他有没有时间,过去热闹下,话后面带了一个呲牙小黄人的图标。 陈政泽没立即回复室友消息,把页面返回了一层,点开和童夏的聊天框,发送了条消息:【什么时候回来?】 童夏坐在角落里的散桌前,垂眸安静地咬着习惯,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着杯里的果汁,满脑子的细胞都在纠结要不要早点回去,如果昨天是冲动,那今晚算什么? 搁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下,童夏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下,她有很强的的预感,陈政泽的消息。 解开手机一看,果然是陈政泽的消息。 她指尖轻触着屏幕,思考许久后,回他:【要很晚。】 陈政泽秒回:【知道了。】 童夏有些愣了,她盯着屏幕,有些怀疑这几个字是不是陈政泽发的,和他骄傲的性子和恶劣的行为一点不搭边,一点都不像从他口里说出的话。 甚至,她上一秒还在发愁,怎么应付他类似于睡完他就跑的那些直白的话。 这条消息后,童夏手机彻底安静下来。 童夏盯着两人的聊天框看了许久,很明显地感受到,他心情很不好。 她主动给他发了条消息:【和女同事在外面玩,她一个人,我不好先回去。】 屏幕左上方’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半分钟后消失。 童夏心情低落了几分,她抿了抿嘴,按灭手机,看了看远处和男模跳舞的杨莉,回头默默地把两人的包包和外套收好,过去找杨莉。 童夏穿越人群,越往前走,黏在她身上的视线越多,还有人,冲她吹口哨。 杨莉操了声,往童夏这边走,她喊道:“要回去了?” 童夏点头,“嗯,有些晚了,明天还有工作。” 杨莉伸手摸了摸和他跳舞的男生的脸,笑的魅惑,“姐姐先走一步哈。” 说着,她从包里随意拿出几张钞票,塞给男生,“买糖吃哈。” 杨莉喝的有点多,走路有些不稳,童夏搀扶着她,慢慢地往前走。 快到门口时,遇到几个穿的花里胡哨的纹身流氓,拦着她们的去路,说要带她们玩去。 童夏甩开往她脸上凑的带着浓厚烟味的手,回头冲吧台人员挥挥手,酒吧里的工作人员立即会意,比了个ok的姿势,低头冲对讲机说话,让人过去处理。 杨莉脑子处于懵的状态,抄起旁边桌山的酒瓶子就朝那人头上砸去,凶的没边,“你他妈敢动我姐妹试试!!” 这一瓶子下去,挨打的和不挨打的都懵了。 童夏不确定工作人员过来的速度和这帮混混下手的还手的速度哪个快,她也默默从一旁桌子上顺了个酒瓶子。 被杨莉砸的人旁边的男人,扬手就要打杨莉耳光,童夏眼疾手快地奋力砸他手臂。 两名工作人员赶过来,一群人争执了一会儿,刚刚杨莉调戏的那名男生,也过来帮她们,扬莉被人推了下,童夏扶她时,手臂被酒瓶子划了下,白皙的皮肤上顷刻间多了条伤痕,总体而言,俩姑娘没吃亏。 杨莉指着他们放狠话,“你们这帮垃圾给我等着!不把你们打到叫奶奶算我怂!” 她这话没一点牛逼成分,这姑娘家里有钱有权,上班纯属来消遣的。 回到车上,童夏调导航时,屏幕上的光将她的手臂照亮,上面的那条鲜红疤痕,随之清晰起来,杨莉看着她的伤口忽地啊声,吓得童夏一哆嗦,她怔怔地看着杨莉,“怎么了?” 杨莉抓住她的手臂瞧了瞧,“那帮垃圾划的?妈的!” 童夏舒了一口气,“嗯,没事儿,小伤。” 杨莉心疼极了,同时也有些后怕,要是那帮混混划了童夏的脸,她怎么担待的起。 童夏发动车子,叮嘱杨莉:“你要是想吐,就和我说,我们去路边吐,这公司的车,给人吐了不好。” 杨莉懒懒地说:“我现在只想摇人,不想吐。” 她打了个电话,简单地陈述了今晚的事,并命令对方尽快给她一个满意结果。 挂断电话,杨莉又在导航上看附近的药店,她看一眼淡定的童夏,好奇地问道:“姐妹儿,不是,我们被欺负了,你这么淡定吗?” 童夏:“我们也打他们了。” “活该,是他们先找事的。” “小县城,尤其这偏远落后的,酒吧治安不怎么好,这种事也正常。”童夏眨了下眼睛,这个阶段,她只想把精力分给在乎的人和在乎的事,其余的一点不想往脑子里搁,不吃亏就好。 杨莉问:“我记得你老家也是县城的吧?” “是。” 杨莉看着童夏好看的脸蛋,忍不住问:“经常遇到这样的混蛋?” 不知为何,童夏脑海里瞬间闪过陈政泽在小巷子里拦李雨的事,她带外婆骨灰盒回家那天,李雨来找事,陈政泽叼着烟,眼神里都是杀戮。 她在县城里遇到过很多恶心的事,却只遇到唯一一个见义勇为的少年——陈政泽。 还是在,青春即将潦草地画上句号的时。 陈政泽的出现,在她苍白且慌乱的青春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除了墓园,她有点想去县城其它地方转转了,今晚之前,她极其排斥老家县城和庆市。 童夏睫毛颤了下,不知道北平花园16号后面的海,涨潮了没。 “我说错话了?”杨莉见童夏沉默许久。 “当然遇到过啊,不过我刚刚想了想,没想起来。”童夏弯弯唇,“倒是想起来个帅哥。” 杨莉笑了笑,“我给你讲啊,你要是被欺负了,给我说,我找人弄死他们。” 童笑了笑,说好。 经过一家药店,两人下车买药,杨莉给童夏买处理伤口的药,童夏给杨莉买了解酒药。 伤口有些大,杨莉用碘伏处理了后,给童夏贴了两个大号创可贴,很突兀,有点丑。 杨莉摇摇头,“人家没有卡通创可贴,就这吧,希望你屋里那位帅哥不要怨我。” 童夏浅笑,再次和杨莉坦露心声,“其实我特别纠结,要不要复合,他之前因为我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怕再给他带来麻烦。” 杨莉没任何犹豫,“当然要啊!不然你这辈子和谁结婚?” “而且,他都主动来找你了,说明那些事在他那里连屁都不算!” 这句话,像春风一样,把童夏眼前的雾吹散了些。 童夏到民宿,轻轻推开房门,眼前一片黑暗,她下意识地认为陈政泽睡了。 她打开手机电筒,蹑手蹑脚地换鞋子,换好拖鞋,往里走时,手机电筒的光恰好落到沙发上坐着的陈政泽身上。 童夏愣了愣,问:“你怎么不开灯?” 陈政泽眼皮动了动,“忘了。” 童夏退到玄关,把房间的灯打开。 陈政泽把手里那块被他握的温热的,安锦留给童夏的玉坠项链搁在桌上。 这是他去见童夏的唯一借口。 当年分手后,他之所以没邮寄给她,就是幻想着能有一天,以还她项链为借口,再出现在她面前一次。 至于什么时候出现,他也不知道。 或许是她即将举行婚礼时,或许是他病危时。 陈政泽缓缓抬头,看着童夏。 童夏看着平静到瘆人的陈政泽,心脏颤了颤,她视线往下落,定在茶几上的玉坠项链上。 他说:“你把那男人误认成了我,怕我受伤,挡了上去,是不是?” 童夏咬了下嘴唇,“是。” 陈政泽眸子瞬间红了起来,安静几秒,自嘲地呵笑一声,“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命都可以给我,见到我,又装不认识,一口一个陈总叫着。” “童夏,你这两面捅我刀子的本事,给谁学的?” 童夏咽了咽发凉的嗓子,轻轻呼吸了下,“陈政泽,我不知道怎么释怀之前的事情,我觉着我没做错,也觉着童海川说的是事实,我喜欢你护着我的样子,可也恐惧你不顾一切护着我的样子。” “我真的怕了。” 坠楼,癔症,流言蜚语。 哪一样她都不想陈政泽再经历。 鼻尖开始发酸,童夏眼睛湿润了些。 陈政泽指尖用力地点着自己的左肩旁,咬着牙一字一顿说道:“我听到你是因为追一个和我相似的背影受伤,我他妈就也想冲我这也开一枪,我只有亲自感受下有多疼。” 陈政泽指尖游走到心脏处,点着那块,“我这里才会好受,才能正常跳动!” 童夏沉默地忍泪,她从一个深深心疼着她过去经历的人身上,感受到无可撼动的爱意。 “还跟不跟我?”陈政泽没理会她那些担忧,只问了她这一句,郑重真诚的眼神中也带着绝望的破碎感。 童夏静静地看着他,黑浓的睫毛上挂着细小水珠,里面倒映着陈政泽固执又无奈的黑眸。 他话落的一下秒,童夏想到了左肩上的疤痕,这疤痕,是她对这问题的回答。 同样的,陈政泽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这姑娘对他,总是有数不清的犹豫,陈政泽不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他和乞尾摇怜的狗没什么区别,他就是要把她逼到绝路,让她直面自己的内心,他就是要看到那些被她伪装极好的埋在她心底深处的挣扎和绝望。 童夏被他这神情和动作搞的有些慌乱,她明白,这将是他最后一次问她要不要和好。尽管他现在穿了西装,但骨子里的骄傲如少年时那样强烈,他可以再花费无数个七年,为她打造一个没有那么多伤害的空间,但绝不会,再这样卑微地问她一次要不要和好。 这次拒绝了后,以后她靠近他一寸,他就往后退一丈,他可能会继续帮她摆平事,但她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听到那颗心跳声。 无声僵持了两分钟后,陈政泽无奈地嗤了一声,淡淡道:“我不喜欢欠别人的,左肩膀上的枪伤,我会还你。” 他伸手拿了茶几上的身份证和钱包,起身往玄关处走去。 这次,他走。 把玉坠项链还给她。 童夏看着灯光下泛着光泽的完整无损的玉坠项链,眼底被深深刺痛了下。 第89章 第89章 我有多好追,你不清楚?…… 赌徒也是有底线的,陈政泽的底线,就是童夏。 他一脸冷漠毫不在意地往前走,经过她时,侧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底带着寒凉,那神情,仿佛在凝视深渊。 童夏也回看她,清澈的大眼睛里面盛着慌张,呼吸下意识减弱。 屋内静谧得过分。 踩楼梯的咚咚声,窗外的风声,甚至连钟表转动的声音都在此刻戛然而止。 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着,如果她此刻不直面自己的内心,放下那道迈不过去的坎,那么,她和陈政泽的关系,也如同平日里自然存在的声音一样,即将戛然而止。 陈政泽手触到门把的上一秒,衬衫下摆多了道向下的力道。 他垂眸看了看,童夏白皙纤细的手紧紧地攥着他衬衫,他偏头,勾了勾唇,嘴角上扬出一个弧度,随机又很快消失。 “干什么?”他冷声问。 “跟。”她唇动了下。 这个明确而美好的结论让陈政泽内心的雾霾全部消散,紧绷的身体瞬间轻松。 “大声点。”他垂着头看他,语气并不怎么好,“听不到。” “我想和好了。”童夏固执地看着他,抓他衬衫的手像眼神一样固执,她以各种方式包围着他,生怕他就这样走掉。 陈政泽明显地感觉到,衬衫被拽的越来越紧,她在害怕失去,这让他无比喜悦。 他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分辨她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毕竟,眼前的白眼狼挺会骗人。 沉默将两人包围。 童夏眼睫一颤,眸子刹那间红了,两滴泪水落下来,她手背快速抹去,又抬头坚定地看着他,“陈政泽,我很想你。” 在放着陈奕迅歌曲的街头,在每一个她看不见他的日子里,在那些特别难熬且漫长的黑夜里。 那件陪她漂洋过海的黑色衬衫,她叠了千百遍。 陈政泽三个字,戳穿了她整个人生字典,无论她怎么翻人生这本书,他总是清楚明显又孤勇地落在首页上。 每每遇到棘手的事,童夏都会坚定地告诉自己,陈政泽有多珍贵,多美好,曾经站到过他生命上的人,怎么可以懦弱呢? 这个名字,代表着童夏一次又一次的勇敢。 奋力穿过荒野和黑暗,只为拥抱你。 所以,她务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上爬,让自己有能力成为他的后路。 想到那些和陈政泽断联的日子,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失声痛苦起来,泪流满面。 她哭着问:“陈政泽,你别走,我再追你一次好不好?” 这次,决定权给他。 陈政泽顿时慌了,他俯身和她平视,温柔地给他擦泪,“嗯,让你追。” 许久没哭了,多少困难她都咬牙挺过来了。 此刻却泪失禁,像小孩见到最信任的人似的,那些被积压的委屈,被放的无限大。 陈政泽握着她的手腕,想让她松开衬衫,可她这会儿力气大到吓人,他用力也挣不开她的手。 这内心满当当的感觉,是对他当年怎么都抓不住她的那种失落感的最好补偿。 “别哭。”陈政泽耐心哄着,“我有多好追,你不清楚?” 童夏哽咽的说不出来话。 陈政泽大拇指摩擦着她的手背,“先松开好不好?我没真要走,吓你的。” 童夏依旧不松开。 陈政泽偏头含住她的唇,温柔地吻她。 童夏在他的耐心安抚下,终于止住泪水,她拽着他衬衫的手缓缓松开,却没离开他身体,白皙纤细的手指顺着他的衬衫往后滑,而后又紧紧地拽着他后腰处衬衫布料。 陈政泽顺势把她拥入怀中,他笑着说:“童夏夏,你怎么这么爱哭?” 童夏闷闷地回:“你刚刚那么凶,我以为你真要走了。” 陈政泽哭笑不得,“按刚刚的情况,我不走,等你包养啊?” 童夏吸了下鼻子,大概想了想自己的储蓄,说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最近不是很富裕,我包养你,你生活水平得降低些,可以吗?” “不可以。”陈政泽弹了下她脑门,“少想那些歪门邪道,好好追我吧你!” “嗯。” “我耐心不好,你最好快点追上。” “好。”童夏笑了笑。 陈政泽主动给她放水,“不是很难,把你偷着为我做的那些事,明面上做出来就成。” 童夏点点头,静了片刻,问他:“刚刚你问我还跟不跟你的时,如果我立即回答了,是不是就不用追你了?” 陈政泽扬了下眉,“谁告诉你的?” “我猜的。” 两人依旧保持着拥抱的姿势,谁也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猜错了,我刚刚的意思是,还想跟我,就像之前那样好好追我,不想跟,以后别在我面前晃悠。” “工作原因也不行吗?” “不行。” “这么严苛?工作原因也不行。” “老子看到你分分钟硬!”陈政泽身体往前顶了下。 童夏茫然地盯着他看了三秒,随后快速地放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哭干的脸,“你怎么这么经受不住诱惑?我还没追呢。” 陈政泽捏着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下她的唇,嗓音沉沉,“两码事。” 童夏笑,眼睛弯成月牙,“嗯,我会好好追你的。” 她举起受伤的手臂,展示给陈政泽看,又指了指茶几上的玉坠项链,温吞道:“我今天受伤了,你能不能帮我带项链?” 之前她和陈政泽之间横着太多的猜忌,身不由己,没办法事事坦诚,她不想再经历那样的局面,因而主动向他诉说今天的事情,她觉着,受伤这样的事情,会比让陈政泽追着她问,更容易让他接受些。 陈政泽看着撒娇的童夏,喉结上下滚了滚,内心的欲望不断往上涌,他说:“童夏夏,你这病来的还真是时候,一周只能做一次。” 注意到他某个部位,童夏故作淡定地轻咳一声,“睡素觉对身体好。” 陈政泽呵笑一声,“那不瞎了我这优势和本事?” 童夏莫名想到昨晚的疯狂,下面轻微的不适感隐隐约约传来。 陈政泽不逗她了,扯着她的手腕,往茶几处走,拿起玉坠项链,给她带上,又把头发给她理了理。 童夏低头盯着玉坠项链看了良久,把正反面仔细看了一圈,上面的纹路浑然天成,一点没有修复过的痕迹。 她问:“你什么时候修的?” “出院后。” 童夏鼻尖又发酸,出院后,正是他们关系最僵硬的时候,他还跑去给自己修玉坠,明明很靠谱,却总是一副吊儿郎当不正经样儿。 “哦,花了很多钱吗?” “几万元。” “挺贵的。” 陈政泽勾唇啧一声,“良心长出来了?” 童夏放下玉坠项链,手抵着他的胸膛,踮起脚尖主动献吻,“陈政泽,我梦到我妈妈了,她说她没怨恨过你。” “她让我,对你好点。” 陈政泽心里不是滋味,眼眶红了又红,却还是硬维持着大老爷们不轻易落泪的人设,故作平静地嗯了声,“那你也告诉她,把你交给我是十分正确的决定。” “好。”童夏嘴角两边露出小酒窝。 童夏在他怀里腻歪了一会儿,被他推开,“喝药去。” 童夏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温吞道:“今晚不想喝了,还得煮,好累。” 因为出差不能保证温度,所以童夏带的都是一些中草药,需要熬,每熬一次药,至少耗费一个小时,她今天折腾了一天,想睡觉。 “熬好了。”陈政泽说,“里面放了糖。” 童夏眼睛亮了起来,满足地笑笑,“你什么时候熬的?” 陈政泽抓起她的手腕,瞧着那两枚创可贴说,“大概是你在酒吧红杏出墙的时候。” 童夏有些不好意思,她起身,眨了眨眼,“那我先去喝药了。”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你洗澡了吗?如果没洗的话,可以先去洗澡,我一会要用洗手间,可能时间比较久。” 陈政泽双手撑在地毯上,两条大长腿大刺刺地伸着,加上那张妖孽似的脸,极具诱惑力,童夏等了两秒,没等到他回答,转身往厨房去了。 陈政泽重重地咽了下嗓子,仰天长叹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嘲的笑笑,他极其想和童夏来一场疯狂的性。爱。 只可惜,现在不能。 童夏喝完药,又接了个电话,舒澈的的电话,聊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挂断,等她从厨房里出来,陈政泽已经洗完澡出来了,穿了套运动装,漫不经心擦头发的动作莫名勾人,童夏看了他一眼,拿了睡衣就去洗澡了。 陈政泽把房间收拾了下,半躺在床上回工作消息,这两天,推了好几个饭局和会议,工作变的有些棘手,他也不恼,悠闲自得的应对着。 童夏吹完头发从洗手间出来,因为刚洗完澡,她皮肤白到发光,浓密地睫毛轻轻颤着,唇不点而红,身材纤细,说是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也不为过。 陈政泽想到昨晚的行为,忽然觉着自己有点畜生。 也不知道为何,空间变的狭窄起来,四目相对时,空气总会莫名染上情欲。 童夏不自然地咳了声,“我关灯了?” “关吧。”陈政泽幽幽地看着她,随手打开了一旁的台灯。 童夏故作淡定地掀开被子,躺进被窝后没几秒,便闭上了眼睛。 陈政泽平躺在床上,呼吸逐渐平稳。 童夏以为他睡着了,轻轻地翻了个身,没想到两人靠的太近,翻身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腿。 她立刻安静下来,不敢再乱动。 却在下一秒,听到他沉声说:“童夏夏,你蹭硬我了。” 第90章 第90章 还爱带你泡弟弟?…… 闻声,童夏身子往后挪了些,于黑暗中看着他明亮的眼,慢吞吞地辩解:“我就动了一下。” “那也碰到我了。” 童夏腮帮子鼓了下,那个不好惹的陈政泽又回来了,大晚上的,她不想和他拉扯这个事情,主动给他道歉,“那抱歉,我之后会小心的。” 她身子又往床边挪了挪,两人中间空了一截距离,再睡个她都不成问题,“我离你远点,就不会碰到了。” 陈政泽幽幽地看着她,没一点儿困意,独属于少女的香味将他团团包围,身体里的那股血气不断往上涌,他勾了勾唇,淡声:“帮我解决下?” 童夏有些茫然地啊了声,朱医生说她不能剧烈运动,这事陈政泽是知道的。 陈政泽抓住她温热的手腕,指腹慢慢摩擦着她的皮肤,语速缓缓,提醒童夏她现在的身份,“你现在追我呢。” 童夏精力都被他掌心某一处的粗糙带走了,她手反过来握住他的手腕,指尖游走在他手心里,感受着他掌心那一小块凹凸不平处,好像是个疤痕。 “你这里怎么了?”童夏仰起头去开灯,房间里亮起来,她看清楚了,是个小疤痕,看模样,好像是被什么锋利物划了。 她指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掌心,给他带来痒的感觉。 陈政泽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嗓音中带了些喘息,“被笔扎了。” 童夏觉着不可思议,他又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握笔姿势,怎么会被笔扎了,还扎的这么深,近一厘米的伤口。 “某个白眼狼告诉我说,看上人家的破戒指了。”陈政泽吊儿郎当地说着。 童夏睁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所以你就自残了?” 陈政泽噗嗤笑了,随后又一本正经地说:“嗯,情绪自残了,伤到肉/体了。” 童夏心疼极了。 陈政泽低声喘了下,拽着她的手贴在小腹上,往下带,“先关心当下的事。” 因为两人中间空了一截距离,所以姿势特别别扭,有种对方是没感情的工具的感觉。 童夏在触碰到他身体时,脸腾一下烧起来,她不好意思地把半边脸埋在被子里,陈政泽低低的笑了声,而后缓缓道:“童夏夏,过来让我亲一下。” “陈政泽,能不能把灯关了?” “又不做,关灯干什么?” 童夏明晃晃地扯谎,“刺眼。” “你过来,我帮你挡光。” 童夏脑子反应慢半拍,也没多想他这话的意思,往他那边挪了挪。 情欲在陈政泽眸子里彻底铺开,他咬了下她饱满红润的唇,又放开她,看着他笑了两秒,又吻了上去,密密麻麻的吻落在童夏唇上和眉眼上。 那过分性感的低喘声,随着滚烫的气息砸在童夏耳边,惹的童夏乱了心跳。 期间,童夏忍不住睁开眼偷看他,却不料,撞上他隐晦沉沉的眸子,他没闭眼,眼里翻滚的浓厚欲望,直白地告诉她,她是他的瘾。 童夏心脏重重地跳了下。 陈政泽放开她,“看什么呢?” 童夏害羞地不敢看他,低垂着眼,“没有。” 陈政泽咬她的下巴,童夏吃痛,皱眉看他。 他说:“想看什么就看,我身上哪个地你没看过?” “……” 不知过了多久,陈政泽起床,拿了条湿毛巾给童夏擦手。 童夏要睡时,床头的手机亮了下,她点进去看了看,杨莉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那几个闹事的摆平了。】 【弟弟追过来了,刚完事,爽死了!】 【你不是着急回来睡你前男友?睡到了没有?战斗力怎么样?】 童夏匆匆看了眼,没打算回,要按灭手机时,陈政泽忽地抽走了她的手机,他胸膛贴着她的薄背,手机依旧放在她面前。 陈政泽看了几秒杨莉发来的消息,胸膛撞了撞童夏的后背,把手机塞回童夏手里,一字一顿道:“回啊。” 童夏欲盖弥彰地咳了声,“我同事就这样的性格,爱开玩笑。” “还爱带你泡弟弟?”陈政泽阴阳怪气地反问。 童夏不想让自己落于下风,强装镇静地回看他,“那朋友中,有一个爱玩的,也正常吧?我不信你朋友都是特别正经的。” 最起码,沈昀就是那种不太正经的人。 陈政泽扬着尾音哦了声,抬手拿起自己的手机,当着童夏的面,把沈昀的微信删了。 这下,童夏彻底落于下风,毕竟,她做不到公平,她没法删除杨莉。 “说不定还有其他我不认识的。”童夏开始硬着头皮胡扯。 陈政泽被气笑,他把手机放童夏枕头边,“来,你替我找找。” 童夏耍赖,闭上眼,“我睡了。” 陈政泽膝盖顶她,语气欠欠的,“人不是问你战斗力?” 童夏身体往被窝里缩了缩,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闭着眼不搭理他。 陈政泽似有若无地撩拨着她腰间的软肉,散漫道:“也是,每次都累的睡着,确实不知道怎么回。” 童夏被他说的抬不起头,把脸埋在枕头里,小小的一团,可爱极了。 因为有新的项目要跟,所以童夏早早地起来,轻手轻脚地收拾一番后,去厨房热昨晚陈政泽熬好的中药,她现在喝不下,准备把中药加热后倒进保温杯里带着,等吃完早饭后喝。 她安静地站在琉璃台前,脑子里顺着明天要往集团上报的项目。 这是她带团队做的第一个资管转型项目,成功的话,将是她成为资管高管的第一块垫脚石。 资管看业绩,但更看重项目负责人对团队的贡献,毕竟人才培养关乎到公司的长久发展,所以项目负责人要能做业务,也要会培养人。 她在脑海里捋了一遍细节后,点开钉钉,看群里相关资料的完善程度。 每一个文件都填写完整,没有任何纰漏。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吐出来,安心地把手机放在琉璃台上。 毫无征兆地,厨房的门被推开,陈政泽懒洋洋地走过来,童夏看了看还没有沸腾的电锅,问:“我吵醒你了?” 陈政泽从后面抱着她,下巴搭在她肩膀上,懒散道:“没有。” “我还要在这待好几天,你来也没带电脑,会影响工作吗?” “一时半会破产不了。” 童夏笑了笑,拖起他受伤的那只手,看了看掌心,伤口已经结痂了。 药沸腾后,陈政泽让她站在那里别动,他把滚烫的中药倒进小容量保温杯里,拧紧,递给后,又打开水龙头,顺手把锅清洗了。 夏季的太阳爬的快,顺着窗户折射进来的阳光特别暖,童夏站在阳光里,看着忙碌的陈政泽,鼻尖发酸。 他总是,竭尽所能让她自由着。 他给的爱,轰轰烈烈,也细腻绵长。 陈政泽回头,看着她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生理期还是10号那片吗?” 童夏怔在原地,似是没料到陈政泽还记得她七年前的生理期,一时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感情回应她。 陈政泽关上水龙头,扬了扬手,几滴水飞到童夏脸上,她思绪回笼,“不是,往后推迟了些,现在16号左右。” “那也快了,自己注意点,那两天少碰点凉水。” “好。” 那一瞬间,童夏忽地萌生了站在太阳下,把自己晒透的想法。 她慢吞吞地整理着东西,今天去周边县区继续现场探勘,共两个项目,可能会回来很晚。 陈政泽靠在阳台上,指尖夹着根烟,碎发随意地搭在他头额头上,漫不经心地勾着嘴角,视线跟着童夏走。 童夏换好鞋后,抬头看他,“我走了?” 陈政泽扬了扬眉头,缓缓吐出一口白烟,有些傲慢地说:“童夏夏,如果我的追求者出门前亲我一下,那我对她的好感度会直线上升。” 童夏失笑一声,但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心,抿唇忍住笑意,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亲了下他的嘴角。 心脏砰砰乱跳,童夏不自然地捋了捋耳边的头发,低声道:“我走了,你记得吃早饭。” 陈政泽懒懒地嗯了声。 门关上的下一秒,陈政泽嘴角的笑容悉数褪去,这两天,他收到了童海川给他发的消息,很多条,都是关于童夏的,很私密的照片和视频。 起初,他短信收到童海川发来的第一张照片时,他没理会,直接拉黑了童海川,可童海川一门心思要钱,弄了一堆号码以短信和邮件的形式,不厌其烦地给他发童夏的私密照和视频。 照片和视频的尺度大到令人发指。 陈政泽找专业的人看过,照片和视频全部都是合成的。 也就是说,童海川宁愿毁掉自己亲生女儿的清白,也要荣华富贵。 可这些照片和视频一旦流露出去,对人的打击简直是毁灭性的,比起关心事情的真相,一。丝。不。挂的少女身体可能更让人津津乐道。 童夏这么些年在学业和事业上的努力极有可能因为这些照片和视频毁于一旦。 他感到无比恶心。 也无比心疼。 在本应该无忧无虑成长的那些年里,他的童夏夏,却被恶魔包围着。 第91章 第91章 我去找你 陈政泽懒懒散散地靠在窗边,用手机一下一下的点着手边的墙面,低睫看着楼下,等童夏走进他的视野内。 两分钟后,童夏出现了,白色的群面和浅色的长发随风微微扬起,笔挺的身板,走路的步伐,摆动的胳膊,无一不透漏着独属于童夏的自信和美好。 这么明媚的女孩,却摊上这么恶心的父亲。 陈政泽心底的那股子疼劲儿怎么也消不下去,抽了根烟,咬在嘴里,低头拢火点燃,烟头泛红时,他心不在焉地抽了一口,再抬头,童夏已经消失在视野中了,他扯了扯嘴角,吐出一口白烟,烟雾随着他眼底的狠戾一同浮起。 他就没骨头似的靠在那里,两根手指捏着手机一角,手机随着他施加的力量上下摇摆着,他长久的凝视着外面,睫毛许久才颤动一下,他在思考,怎么样绕过童夏搞童海川。 不知在哪个瞬间,他莫名带入了童夏的角色,如果他是当年的童夏,他也没有办法绕过自己去报复那些仇人。 所以有很多次,她潸然泪下,痛苦地和他说:“她没有办法。” 他当时不理解。 沈昀的电话打断陈政泽的思考。 沈昀问:“你原来的微信号不用了?” 陈政泽吸了口烟,淡声:“用啊。” “那你怎么把我删了?!” “女朋友说沈总玩的花,不想我有沈总这样的朋友。” “哟,铁树开花了?” “没事挂了。”陈政泽没心情和沈昀扯。 沈昀啧了一声,悠哉道:“你这颗千年铁树,不会开在童夏身上了吧?” 陈政泽扬了下眉头,按灭烟,语气欠揍,“和你有关系吗?” 沈昀不自在地咳了声,“应该有吧……我那天晚上喝多了,闲着没事就把陈总您拉第一笔投资的案例发给童夏了。” 他在陈奕迅演唱会上哭那事。 陈政泽咬了咬牙,冷声:“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们俩还交流了一会儿,她问我你最后拉到投资了没有。” “给她说这事,你他妈有病吧?!” 他虽然在童夏面前哭过两次,但每次掉的眼泪不超过两滴,本来觉着这样已经很不爷们了,没想到,童夏又看到了他崩溃大哭的画面。 “我喝多了。” “管不住嘴,你他妈就别喝。” “管不住嘴总比管不住弟弟好吧。” 陈政泽扯着嘴角嘁了声,干净利落地掐断了电话,然后给特助打了个电话,让他把童海川从头到尾查一遍。 隔几分钟后,特助打电话说,童海川昨天晚上来他们所在的县城了。 陈政泽心里当即咯噔了一下。 - 踏勘结束后,客户方盛情地邀请他们一行人吃饭,杨莉提前溜了,找她昨晚在酒吧碰到的男模玩去了,童夏原本也想溜的,但想着后续和客户还有合作的可能,且她走了资管这边只剩下严总一人了,于是参加了这场饭局。 这县城的酒文化重,严岑喝了半斤茅台,客户方还在一个劲儿地劝酒,童夏起了替严岑挡酒的念头,看着转台上的酒杯蠢蠢欲动。 严岑看穿她的心思,压低声音说:“不用你喝。” 童夏也压低声音说:“严总,您今天喝的有点多。” 严岑眯着眼睛笑笑,好看的眸子里折射出点点碎碎的光,他握着酒杯,神色不明地看着红色的桌布,“我今天想醉。” 之前被忙碌的工作麻痹着,他没时间细细感受自己在情感上的失意,微醺的状态上,他感觉到了惆怅,一向果断的严岑,开始对感情作假设了,如果她在认识童夏第一年时,就和她求婚呢,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您心情不好?”童夏给严岑倒了杯解酒茶。 严岑眼皮动了下,拇指轻轻摩擦着玻璃杯,“有点。” 童夏不好多问严岑个人私事,沉默了下来。 饭局结束,客户方又热情邀请严岑和集团领导一块去唱k,严岑罕见的没拒绝,他照例没给客户方为难童夏的机会,当着客户的面,叮嘱童夏:“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明天尽早提交今天现场踏勘报告。” “好的严总。”童夏微微颔首。 分别时,童夏把包里的解酒药偷偷递给严岑,笑着说:“严总,我觉着您今天大概率会用到这个。” 严岑接药时,看了眼童夏空荡荡的无名指,内心忽地生出一股悲凉,他笑了笑,抬头看着她干净的脸,道:“好多年没用这个作弊了。” 童夏有些担心地看着严岑,不解地问他,“严总,您不是要调去集团?那今天的饭局,也不必这么尽心吧?” 严岑:“调任的事,我要重新考虑下,至于今天,我纯属是想喝酒了。” “好吧。”童夏说,“有事您给我打电话。” 严岑嗯了声,“怎么回去?” 童夏说:“我想走一走。” 许久没在县城散步了,童夏算了算,刚好离开七年了。 七个春夏秋冬。 她愉悦且缓慢地走在街道上,感受着周围浓厚的烟火气息和幸福,县城工作机会不比城市多,留在这里的,多是老人和上学的孩子,正因如此,才更有生活气。 县政府对面的广场,到处都是摆摊卖小玩意儿,散步的人停停走走,勾勒出生活原本的面目。 今天现场探勘走了许多路,又在饭店坐了那么久,童夏小腿胀痛,她看了眼导航,距民宿还有两公里的路程,她不敢过度劳累,于是坐在广场旁边的长椅上休息,慢慢地揉着小腿肚。 陈政泽发微信问她在哪。 童夏:【在县政府对面的广场。】 陈政泽:【我去找你。】 童夏第一反应是拒绝,她一会就回去了,可看着街头涌动的人群,她又想陈政泽来找她,于是回了个好字。 在她起身去旁边的摊位看看时,手臂忽然被人扯住,她视线往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映入眼帘。 童海川说:“和陈家公子哥和好了?” 童夏知道挣脱不掉他,也就不想白费力气了,她看了看马路对面的灯火通明的县政府,唇角动了下,平静地看着童海川,喊了声:“爸。” 话音一落,童夏和童海川都惊住了。 童夏没想过自己还能发出这个音。 童海川没料到童夏会这么温顺,也怔在原地。 她坐下来,任由胳膊被童海川扯在半空中。 童海川思索了几秒,看了眼没几两肉的童夏,随即也坐在了长椅上。 童夏看着远处嬉闹的父子,沉默片刻,不带任何感情和奢望地问出了那个她一直疑惑的问题:“我记得,我小时候你挺疼我的,所以我一直特别疑惑,你为什么忽然那么讨厌我?” 童海川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下,好像陷入了很久之前的回忆,亦或是,在找童夏口中的那段回忆。 童夏也没想童海川回答,把自己从情绪里拉出来,又继续说:“妈妈去世后,我没想去打扰你新家庭的,学校设立的有奖学金,我平时再做点兼职,可以养活自己的。” “街头混混半夜闯进我房间,你比谁都清楚,是谁指使的。” “这事,我也没想追究,只是想去你新家借住一段时间,念完高中我就走,我在庆市花的每一分钱,都记账了,当时想着的是不能白给你们添麻烦,那些钱以后是要还的。” “可即便我很听话了,你们还是容不下我。” 童夏吸了下鼻子,她十分清楚这些话改变不了童海川根深蒂固的价值观。 也许是今晚的夜色太美好的,她有人接了,所以她想一股脑地把这些事情倒出来。 她吸了下发酸的鼻子,继续说:“因为县城那事,我有很长一段经受校园霸凌,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觉着自己特别脏,就像你们口中描绘的那样。” 她看向沉默的童海川,苦涩地轻笑下,“爸,为什么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女儿啊,血真的会在某一刻变成冰水吗?” 童海川把手中的酒瓶子往地上一撂,看童夏的眼神冷淡,“我特别厌恶你妈身上那股子清高劲儿,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和她很像。” 所以他要冷眼看着她被硬生生地折断翱翔天空的翅膀,要她忍气吞声,最好像寄生虫一样活着。 他在安锦那里丢失的尊严,要在和安锦相似的童夏身上加倍讨回来。 童海川不知想到了什么,病态似的看着童夏,笑的不正常,“你现在榜上大款了,拉林意一把,她怀孕了。” 童下觉着十分不可思议,这世上,真的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却拼尽全力的爱着别人的孩子。 童夏余光打量这周围,内心思索着如何从童海川身边跑掉,他现在的状态极其不正常。 童海川视线一直跟着童夏,十分警惕地观察着她。 童夏缓缓弯腰,慢条斯理地系把有些松的鞋带解开,再系上,绑完最后一只鞋子,她快速地捡起脚边的酒瓶子,不带任何犹豫地狠狠地朝童海川的头上砸去。 童海川没料到上一分钟还在和她煽情的女儿,这一秒直接狠到要他的命。 温热的鲜血顺着额头滑下来,经过眼睛,盖住他视野时,童海川才反应过来,他拳头握的咯吱响,面孔狰狞,恶狠狠道:“操你妈的!” 第92章 第92章 剧烈运动下? 童夏拎着包包往民宿方向跑去,脚上穿的不是那种廉价的经不起运动的鞋子,也不是高跟鞋,所以可以奋不顾身的往前跑。 只有两公里的路程,就能到家了,如果幸运的话,她还能遇到来接她的陈政泽。 耳边的风变的很柔和,一点都不聒噪。 因为把心底的话说出来的,童夏觉着十分轻松,有种血液被换了一遍的感觉,身体里,关于童海川的基因仿佛被清除了。 童海川哪里肯放过他目前唯一能掌握的摇钱树,咒骂着跑着去追童夏,不管从头上流下来的鲜血,这样的举动,吸引了很多路人的目光。 随着一声刺耳的紧急刹车声,陈政泽从车里下来,横穿过马路,扯着即将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童夏。 童夏气喘吁吁地看着陈政泽,而后又不放心地往后看,童海川马上要追过来了,她反手扯着陈政泽往他车的那边走。 她想快速逃离这个地方,倒不是担心陈政泽打不过童海川,只是不想让他因为她沾上一点肮脏,童海川现在一点脸不要,他看到陈政泽,指不定对着拍摄的路人怎么胡编乱造。 她体验过县城谣言的传播速度。 陈政泽回头冷眼看看狰狞的童海川,扯了扯嘴角,没多说什么,顺着童夏扯他的劲儿往车那边走。 到车前,他拉开后边车门,把童夏推了进去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他坐在驾驶座上,要发动车子时,童海川跑了过来,拍他的车门,而后又流氓似的伸开双手站在陈政泽车头前,嘴里说着刺激陈政泽去撞她的话。 童夏沉默地看着窗外的童海川,凌乱的黑发中带了白发,面部浮肿,身材臃肿,嘴里吐出的话没一句能听的,她实在难以将这个人和记忆中那个牵着她送她去上学、和欺负她的调皮男孩的家长吵的面红耳赤、给单位年轻孩子当证婚人的和煦男人放在一起。 她眨了眨因为盯着窗外看的有点久而发酸的眼睛,内心的悲哀大于恨意。 她必须承认,她有一个不爱她的爸爸。 陈政泽透过后视镜看一声不吭的童夏,直到她有了收回落在童海川视线上的动作,他才发动车子。 听到车子的启动声,童海川愈发猖狂,握着拳头砸车头。 陈政泽往后倒车子,县城的车流量少,车子倒着也方便,他往后倒了十几米,拉开和童海川的距离后,转弯往另一条道上开。 童夏若无其事地掀开白裙子,检查小腿上是否新出了红疹子,可能是因为今天跑动和刚刚心情波动的原因,白皙的小腿上,零零散散地出现了几个红疹子,她舒了口气,还好,不是大面积出红疹子。 陈政泽把车子停在路边,回头看着镇静的童夏,问:“他头上,你弄的?” “嗯。”童夏放下裙摆。 陈政泽敛了敛眼尾,失声沉默,他很心疼这样勇敢的童夏。 童夏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街道,低声道:“我之前给他转过20万,算是当做他高中三年给我地住的报答。” 他问:“什么时候转的?” “大二。” 陈政泽皱了皱眉,“哪弄的钱?” “高中和大学的奖学金,还有兼职赚的。” 陈政泽抬手揉了揉童夏的头顶。 童夏自嘲地笑了笑,眼底满是失落,“我当时找不到划开和他的血缘关系。” 她双手搓了搓脸,“是不是很幼稚?” 陈政泽立即回答她,“没有。” 又开玩笑道:“早知道多留给你几件衬衫了。” 童夏噗嗤笑出来,“让我挂网上买吗?” “嗯,给你没摘吊牌的,好卖。” 童夏认真地看着他,“陈政泽,他纠缠你的话,你不用搭理,走开就好了,别为那种人浪费时间和精力,更不要受伤。” 陈政泽低垂的眼睫动了下,如果不是顾忌童海川和童夏那层血缘关系,今天,他会让童海川身上的血放掉一半。 “好。”陈政泽顿了两秒,看着她说,“中药煮好了,今天放了蜂蜜。” 童夏笑了笑,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好,她推开车门出去,坐了他的副驾。 陈政泽扬了扬眉头,长臂搭在副驾的椅背上,不正经地看着童夏,“过来让我亲一下。” 童夏手按着座椅,探身去亲了亲他的嘴角,曾经在国外觉着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实现的动作,如今轻而易举,她满足地笑了笑。 陈政泽按着她的后脑勺,深深地吻她。 两人开车回去,一进门,童夏就看到一个陌生的行李箱,黑色的。 她换鞋的动作停了片刻,反应过来后,慢吞吞地问陈政泽:“你要回去了?” “嗯,公司有点事要处理。” 童夏闷闷地哦了声,又问:“什么时候走?” 他说:“今晚。” “怎么……这么突然?”童夏嘴上这么说,其是心里一点也不觉着突然,她踏入职场三年,说走就走的情况也不少,何况陈政泽掌管着这么大企业,就是忽然有点不舍。 陈政泽轻笑,揉了揉她的头,“我等你睡着走。” “我今晚不困。”童夏说。 “粘我?”陈政泽挑了下眉头。 童夏觉着承认粘他太羞了,扯谎说:“没有,我今晚就是不困。” 她换好鞋,抬脚要去厨房喝药,被陈政泽一把扯回来,一个转身,她被带到他怀里,陈政泽后背抵着门板,低头咬了她的唇,又松开她,问:“不粘我,粘谁?” “你要去工作,我因为自己的私欲粘着你,不让你去工作,那也太幼稚了。” “我允许你幼稚。” “我不允许。” 童夏自然垂着的手臂往上走,圈住了他的腰,踏踏实实地抱了他两分钟。 蜂蜜的量,放的刚刚好,中药没之前难以下咽,童夏一口气喝完了。 陈政泽真的陪着她睡觉,他安静地侧躺着,手搭在童夏的腰间,浓密黑长的睫毛在他眼底投下一个小小月牙影,童夏看着近在迟尺的帅脸,迟迟不想闭眼睡觉。 察觉到她不稳的呼吸声,陈政泽缓缓睁眼,恰好对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他搭在她腰间的手拍了下,沉声问:“怎么不睡?” “不困。”童夏问:“你机票几点的?别迟到了。” “11点10分的。” 童夏看了看时间,快九点了,她往陈政泽身边凑了凑,“该出发了吧。” 陈政泽嗯了声,低头堵住童夏的唇,发泄一会儿后,才放开他,坐起来,边套衣服边说,“童夏夏,人没追上,倒是先吃上了。” 童夏嘻嘻笑了两声,“那谢谢陈总了。” 陈政泽抓着他的手腕,把她压在身上,“又喊,觉着我这会儿弄不了你了?” 童夏学他,傲娇起来,眨了眨眼睛说:“不是吗?朱医生说我不能剧烈运动。” 陈政泽作势要撕她的睡衣,混不吝道:“不让你动。” 童夏怕他胡来,误了机,紧忙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陈政泽唇舌勾着她,低喘了两声,“又装乖?” 童夏把她哄起来,穿了件外套,要送他出门,陈政泽把她按在房间内,“好好在房间里睡觉。” “那你落地了给我发消息。” “不用,耽误你睡觉。” 童夏伸手抓着他的手腕,仰头认真地看着他,“要的。” “那你手机静。” “不要。” 陈政泽也不跟她争,松开行李箱,俯身抱了抱童夏,“安心工作,童海川被我弄回庆市了,别怕。” 那一瞬间,童夏热泪盈眶。 她走后,童夏没睡着,她开了盏台灯,在暖黄的灯光下,抱着电脑写踏勘报告。 凌晨一点多,她收到了陈政泽落地的消息,她回复好,陈政泽打电话催促她快点休息,虽然用的词没那么温柔,“没做,是怕累着你,合着给你省的力气都用来给严岑打工了?” 童夏说:“我立马睡。” 她睡眠浅,常常是被吵醒了后,再也睡不着了,可这次挂断电话,她不仅睡着了,还很难得的做了个好梦。 距原定出差结束的日子还有三天时,童夏收到项目通过的消息,严岑让她先回去对接项目。 落地朝市,从机场大厅出来,童夏直接打了个车去陈政泽的住处,她的行李还在他那里,登机前,她给陈政泽打了电话,但没打通。 到了他家门前,童夏看着紧闭的大门,才发现,她压根儿不知道陈政泽家的密码,恰巧陈政泽回电。 她问:“我出差提前回来了,我现在回你那里方便吗?” 陈政泽呛她,“不方便,家里有妞。” “那麻烦陈总开下门,我把行李拿走。” “在家门口?”陈政泽起身往窗边走,看见童夏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往阴凉处躲,就笔直地站在太阳下,他看着都热。 “嗯。” “和北平花园的密码一样。” 童夏心颤了下,说:“好。” 她输入一串数字,门被打开,再抬头,就看见双手抄兜站在客厅笑的陈政泽。 童夏生出一种感觉—— 她和陈政泽从来没分开过,那七年,只是个梦,梦醒了,睁眼就能看到意气风发的陈政泽。 “愣什么呢?”陈政泽问。 童夏收回思绪,应了声。 两次来他这里都是晚上,早上又因为工作匆忙出门,从未认真打量他这房子的格局,童夏拿着冰酸奶慢吞吞地打量他这房子的格局,陈政泽幽幽地跟在他身后,偶尔嘲讽她一句:“柜子也能藏人,看看?” 童夏说算了,转身去了他工作的书房。 书房很大,靠墙两排书柜,一排塞满了书,一排放满了模型,视线往回收,看到的是一张宽大的书桌,上面放着电脑、几摞文件、烟和打火机。 童夏走过去,不经意间的一瞥,看到了书桌上的邀请函——酒店风尚奖。 她问:“君季酒店又获奖了吗?” 陈政泽扫了一眼刚刚特助送过来的他并不打算看的邀请函,淡淡地嗯了声。 “君季是不是获奖好几次了?”童夏弯唇,“风尚奖的奖杯还挺好看的。” 这些事陈政泽从来没过问过,都是高管着手处理的,所以他压根儿不知道奖杯长什么样,问道:“喜欢?” 童夏点了点头,“有点,奖杯挺有设计性的。” 陈政泽拿出了个档案袋,递给童夏,平静地看着他,“童海川的罪行,牢底可以坐穿,我只是帮你收集,决定权在你。” 童夏伸手要接,陈政泽把档案袋举在半空中,眯眼,吊儿郎当地问:“白嫖?” 童夏放下手,耐心地配合他的拽,“你想要什么?” 他勾了勾唇,说:“童夏夏,新的一周要结束了,剧烈运动下?” 第93章 第93章 你教我 童夏低头喝酸奶,假装没听懂陈政泽的话,余光偷偷瞄着那份邀请函,脑海里描摹着陈政泽上台领奖的样子,估计也是拽的要命。 陈政泽拿走她手中的酸奶,随后放在桌上,指尖挑着她的下巴,强行把她的视线拉回到他身上,他单手抄兜站在那里,眉眼间映着不加掩饰的情欲,昭示着他对接下来的事情有多期待。 童夏心跳加快,面上强装镇静,“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 “不能。”他理直气壮。 童夏看了眼书桌上那几摞文件,忍不住提醒他,“你工作——” 倏忽间。 陈政泽猛地把人扯进怀里,低头,含住她的唇瓣,霸道地和她交换气息。 他神经受’工作‘二字刺激,全身的细胞悉数释放往日被压抑的欲望,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有多少个在这书房埋头工作的夜晚,他想起她这张干净勾人的小脸,脑海里浮现出要她的想法,因为得不到,所以想法愈加强烈,也愈加下流。 因为工作繁忙,他不怎么回家,在家的大多数,都是在书房度过,他总是在合上电脑,抬手捏眉心的那瞬间,想起她。 甚至,看文件时,也会不由自主地分神想到她。 他的吻太狠,像是在发泄,童夏不受控地咬了他的嘴唇,两人的气息里,带了点铁腥味。 陈政泽放开她,又猛地用力把怀里的人调换了个方向,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着,陈政泽从后面抱着她,滚烫的唇落在她白皙的脖颈里,喘了口气说,“现在咬我,是不是太早了?”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向上游走。 童夏两只手按着书着沿,耳边是他重重的呼吸声是和解皮带声,她眼前,是刚刚陈政泽递给她的那份档案袋。 童夏轻飘的身体,因为视野内的档案袋,忽地变的有些沉重。 陈政泽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会意后,伸手把那份档案袋扔在了角落里,他的唇贴在她耳骨上,侧目看着她好看的眼睛,恶劣想法瞬间生气,他想让眸子里的清澈眼睛因为他的动作噙满眼泪。 而不是因为那个装着肮脏内容的档案袋落泪。 因为他的举动,童夏微微仰着脖子,眸子里带了些湿气,也带着被他体温烫开的红。 “不是这样的扯的。”童夏颤抖着声音说。 他搭在她后背的手顿了片刻,喘着粗气说,“你教我。” “……” 衣服堆到脚边,童夏身体软的一塌糊涂,她抓着横在她腰间的手,回头看他,男人脸上带着血气,冷硬的五官的和额头凸起的青筋极其性感,她提醒:“没带。” 陈政泽一刻等待不了,他直接撞进来,“带了,薄的。” “……” 童夏呜咽着收紧身体,氲气模糊了她的眸子,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干,身上的男人,断断续续地把力道压在她身上。 他抱紧怀里的人,恨不得把人镶嵌身体里,动作也愈发肆无忌惮,他说:“书房布置好的第一个晚上,我就想这样做你。” “之后的每个晚上。” “也都是。” “……” 陈政泽在这样的事情上带着不容撼动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童夏完完全全地沉浸在他的热烈里,心甘情愿,也热烈至极。 “……” 天边被渡上黑色时,陈政泽才肯放开他,用自己的衬衫裹着她,抱着她去清洗。 童夏茫然地看着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她低声呢喃:“陈政泽,我不想追你了。” 陈政泽脚步一段,下意识地以为刚刚的动作惹她生气了,看着她低声问:“怎么了?” 童夏靠着身体最后一丝力气,指尖在他下巴上划了两下,像是醉鬼在调戏恪守道德好男人,软声道:“现在是盛夏。” “然后呢?” “然后我想和你谈恋爱。” 陈政泽轻笑一声,拿开在他下巴上胡乱描摹的手指,“你这什么逻辑,人没追到,就想谈恋爱。” “不可以吗?”童夏耍赖。 “这一次可以。” 他抬手抹去她左肩上的泡沫,俯身吻了下那里的伤疤,“以后遇到危险,先保全自己,听到了吗?” 童夏没回答,头靠在他胸膛上,“陈政泽,你很重要。” 她吸了吸泛酸的鼻子,有些难过地说:“我的户口本上,只有你了。” 陈政泽眼睫动了动,按着她的肩膀,让她看自己,语气也格外认真郑重,“我以后会保护好自己,所以不要因为我涉险,不要让我的世界没了太阳,懂吗?” “好。”童夏乖巧道。 陈政泽十分正经地盯着她看了半分钟,确定她没有敷衍自己才安心地掰扯她刚刚的话,他得意地说:“童夏夏,你怎么这么霸道。” “我怎么了?” “刚同意和你谈恋爱,又想让我和你一个户口本?” 童夏依偎在他怀里,轻轻笑着,肩膀因为笑的动作慢慢抖动着,她说:“我今年只想和陈政泽好好谈个恋爱。” 陈政泽并不温柔地揉了揉童夏的头,扬着尾音,一副逼娼从良的模样,“好吧,准了。” 童夏脑袋从他怀里出来,故作为难道:“那你屋里藏的妞,怎么办?” 陈政泽啧了一声,“是不是给你洗的有点早了?” 童夏秒乖,“不早。” 衣服也是陈政泽给穿的,他这人,不知是嫌麻烦还是故意的,没给她穿内衣,童夏走路时,总觉着前面有些空,趁着他拆开外卖时,童夏回屋穿戴整齐后才出来。 因为下面痛,她走的有点慢,且动作也有些别扭。 见状,陈政泽问她:“上次买的药膏用完了吗?” 虽然嘴上这么问,他也没真指望这薄脸皮姑娘把那药膏带回来,低头操作着手机,下单了好几管药膏。 “带了。”童夏说。 陈政泽下单成功后,过去打开童夏拎回来的行李箱,去找药膏。 童夏没让,那药膏她早就扔了,她扯着他的衣服,眨巴着眼睛,“我饿了。” “先涂药,一会儿就好。” “不要。”童夏说,“我自己涂。” 陈政泽嗤笑一声,“刚刚做的时候也没见你不好意思。” 童夏抿了抿嘴,那能一样吗,刚刚他那样儿,要命的勾人,现在,可是穿戴整齐的正经人。 “先吃饭。”童夏扯着他往前走。 考虑到童夏的病还在痊愈期,陈政泽点的菜都是些少油少料的清淡菜,菜样不少,可一眼看去,几乎全是原生态,她夹了一小团米,放在嘴巴里慢慢咀嚼着,眼睛漫扫着桌面上的菜,再纠结,先夹哪一个,这些天吃的太清淡了,导致她现在对清淡的菜胃口大减。 陈政泽看透她的小心思,无声地笑了笑,夹了个她爱吃的藕片放她碗里,“病好了,带你吃好吃的。” “好吧。” 小米南瓜粥做挺美味,童夏喝了一整碗,最后是在吃不下了,她捏着调羹时不时地往嘴里送点粥,安静地当个合格的饭搭子,看陈政泽吃饭,童夏觉着特别满足。 景色如旧也常新,她再也不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了。 饭后,陈政泽饶有兴致地逗了童夏一会儿,起身去书房处理工作。 童夏收拾好饭桌,看了看时间,九点一刻,她不好一个人去睡觉,留下陈政泽一人加班,毕竟刚刚他出力出时间了,如果不是刚刚那事花费了好几个小时,他今天的工作说不定已经做完了。 想到此,一些羞耻的画面浮现在童夏脑海里,她脸热起来,童夏摇摇头,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她把客厅的灯关了几盏,只留下最后面一盏灯亮着,然后打开电视机,找了个综艺看。 没一会儿,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是装修公司的微信消息,说她房子装修的差不多了,让她约个时间验收下。 童夏沉默地看着屏幕,后知后觉发现,新家的装修她没去看过一次,装修进度,全靠装修师傅照片和视频反馈,这样一想,她还真算心大,不过好在这家装修公司是舒父介绍给她的,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明后天是工作日,她要忙项目的事,周六周日可以去看新家看装修,之后就是采购家具了,手头上还有好几个项目要跟,照这样行程看,年前都不一样能搬家,童夏纠结一番,决定请三天年假。 谁知流程走到严岑那里时,严岑发消息说,集团休假制度今年元旦后可能调整,实行清零制度,建议她多请几天年假。 童夏撤销审批流程后又重新发起,一口气请了八天年假。 严岑秒批。 陈政泽端着杯子出来倒水时,看见小姑娘窝在沙发上,剥着橘子对着电视傻乐呢,他往电视屏幕上看了看,不是精彩剧情,是个无聊的唱歌表演,还是个煽情的歌。 他问:“傻笑什么呢?” 童夏眼里藏着笑意,“我请了八天年假。” “有事?” “我买的房子装修好了,去看看,顺便买点家具。” 陈政泽点点头,走过来,幼稚地顺走了童夏手里刚剥好的橘子。 童夏也不恼,从果盘里又拿了个橘子,悠哉地剥着,快到十一点时,童夏感觉到困意了,她关了电视,拿着手机走到书房门前,轻轻敲了两声,里面随即传来陈政泽的声音,“可以进。” 童夏拧了门把,走进去。 陈政泽抬睫看她一眼,又把视线放文件上,边签名边说:“以后在家里不用敲门。” 童夏温吞地哦了声,走过去,站在他身边,看着那一摞他还未来得及处理的文件,问:“你是不是还得一会儿才能睡?” 陈政泽勾着她的腰,把她抱坐在腿面上,下巴搭在她肩膀上,呼吸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一边回邮件,一边懒洋洋道:“困了?” “还好。” 童夏看着她电脑屏幕上全英邮件,思绪一下子拉回到国外的生活,每天都说着英语,每天都要做兼职,每天都想见陈政泽。 陈政泽飞速地敲了一串英文,点击发送后,合上了电脑,“走吧,睡觉去。” 童夏没动,侧头看着他,“如果你工作急,我一个人睡也可以,我就是来给你说一下,我要去睡觉了。” 陈政泽懒散道:“不想努力了,你养我。” 童夏点点头,认真道:“可以的,那我先把房子加上你的名?” 陈政泽抬手捏捏她的脸,“你倒是挺大方。” 童夏笑的明媚,“只限于你。” 第94章 第94章 你吃醋的样子还挺好看…… 回到卧室,陈政泽又缠着童夏做了好几次,每一次几乎都要撞到底,他才肯罢休,房间一片旖旎,童夏视线朦胧,好几次昏昏欲睡时,陈政泽总会用恶劣的行为把她弄醒,就是不让她睡,童夏发了脾气,他哄着她做完了最后一次。 早上,童夏睁开眼,视野内是陈政泽放大的脸,冷冽流畅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和薄唇,给人一种极不好惹的气场,尽管浓密黑长的睫毛稍稍削淡了他身上的冷。 童夏想要凑近他,一动才知道,浑身散架似的酸痛,她缓慢地翻了翻身,身体和被子接触发出的细小动静,依旧没影响男人平稳的呼吸,童后知后觉地明白,陈政泽昨天晚上在她身上索取的有多满足。 尤其是看到身上触目惊心的红紫时,童夏简直想打他。 童夏下床穿衣服时,陈政泽懒懒散散地睁开眼,视野模糊了好几秒后,眼球清明起来,他懒懒道:“起这么早有事?” “七点半了。”童夏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有多哑,她咳了咳,清清嗓子,继续说:“我得走了,要迟到了。” “不是请了年假?” “下周开始修,这两天正常上班。” 陈政泽微微皱眉,视线从上到下扫着他昨晚的杰作,内心顿时有些愧疚,昨晚太不节制了,他原以为,他年假是今天开始修的,所以昨晚才敢那样肆无忌惮的要她。 他看了看她身体的某处,意有所指道:“能去上班吗?” “能。”提到工作,童夏满脑子都是上会通过的项目,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中午款就能放出来,客户用资30天,收入去掉公共基金,分到她这里的大概有30w,去掉团队成员的提成,她拿到手的大概有15万。 想到此,童夏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唇。 “笑什么?”陈政泽脸上带着早起的清爽,有几分少年气。 “项目通过了,下个月这个时候就能拿到提成了。” “很多吗?”陈政泽觉着眼前的童夏很鲜活,提到工作眉眼间带着笑,看的出来,她是真的在做自己热爱的事,她在爱自己。 童夏点了点头,“大概15万。” 闻声,陈政泽勾了勾唇,“确实不少。” “希望我下半年能多做几个项目。” 陈政泽扬了扬眉,在她快收拾好时,他起身,套上衣服跟着他出了卧室。 童夏问他,“你不再睡一会儿吗?” “先送你上班。” “不用。” 抛开陈政泽的背景不谈,光是他这张神颜脸,就足以让公司八卦组织炸开了锅,她可不想成为八卦话题。 陈政泽也没坚持,把她放到了地铁口,童夏解安全带,看着陈政泽,“那我下去了?” 陈政泽看了眼时间,吊儿郎当地指了指地铁口附近的早餐铺,下巴一抬,“帮忙买份早餐?这不能停车。” 时间还充裕,童夏便答应下来,问他:“你想吃什么?” “小米粥,一根玉米。” “好。” 童夏没什么胃口,就只买了陈政泽的早餐,她付完账,拎着早餐往回走时,却接到陈政泽的电话,他打了了哈欠,散漫道:“早餐给你买的,走了。” “……” - 忙了两天项目,童夏累极了,周六在陈政泽那里睡的昏天暗地,陈政泽加完班回来,看见黑漆漆的客厅,心里莫名一沉,他在昏暗的院子里站了良久后,才抬手打开灯,这几天,回来的时候家里都是灯火通明,总有个小小身影在里面忙认真地敲击着电脑,导致他,忘记了那种极其难捱的独孤感。 直至此刻,那种熟悉的孤独感袭来,陈政泽才明白,能继续纠缠是多么难能可贵。 他给童夏发了条微信,问她在哪呢,盯着屏幕等了两分钟,没收到回复,他刷新了屏幕,依旧没收到回复。 他像往常一样,沉默着往前走,轻车熟路地打开每一盏灯。 一直往下坠的心情因为玄关处的平底鞋变的轻松,童夏的鞋子,也就是说,她回来了。 陈政泽连鞋都没换,径直往童夏睡的那间卧室里走,和漆黑一片的客厅不同,床头的台灯亮着,窗帘拉开一小半,童夏安稳地躺在床上,浅浅地呼吸着。 陈政泽内心顿时松下来,他轻轻揉了揉童夏的头,低声问:“睡多久了?” 童夏睁开眼,缓了两秒,语调懒懒的,“一整天。” “中午没吃饭?”陈政泽微皱着眉头,手搭在她额头上试温度。 “不饿,特别困。” 之前,因为没落地的项目和隔壁的吵闹声,童夏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即使睡着,也不是完全放松的状态,在陈政泽这里,莫名地有安全感,人放松了,那些被压制的疲惫感全都找上门了,上下眼皮直打架,又是休假状态,她索性把手机静音了,窝在床上睡了一天。 “你吃了吗?”童夏仰头看着他,他穿西装挺勾人的。 陈政泽单手解开领带,随手把领带扔在一边,“没有。”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清醒了,童夏感觉到了饿意,坐起来,揉了揉眼,“那我请你吃杭帮菜吧?” “想吃杭帮菜了?” “有点。” “可以。” “……” 童夏点了几样菜后,捧着杯子温吞地喝水,陈政泽在打电话,沈昀的电话,陈政泽把他微信删掉后,一直没加回来,两人这会儿正在扯皮。 沈昀嚷嚷道:“你有没有良心?为了女朋友连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都不要了?” 陈政泽勾勾唇,混不吝地说道:“等你有对象了就会明白,我没捅你一刀,已经够有良心了。” 童夏低声笑了笑,她还挺喜欢陈政泽这痞拽样儿。 沈昀:“去你大爷的。” 服务员送过来一道菜,陈政泽把菜推到童夏那边,示意她先吃,童夏往他碗里夹了点菜,才动筷子吃。 陈政泽:“沈总如果没事的话,自己滚吧,我要陪我对象吃饭了。” “童夏在?”沈昀问。 童夏放下筷子,笑着调侃道:“沈总好。” 沈昀:“童大美女,我在你面前多正经啊,什么时候胡搞了?沈家家规有多严你男朋友最清楚。” 小时候,陈政泽还算乖,沈昀则皮的要命,有次沈昀带着陈政泽在沈家犯浑,两人偷偷躲在后花园研究沈老爷子带回来的照炸药,结果把沈老爷子精心养着的宝贝似的鸟毛都炸光了,名贵的鸟,被炸的黑不溜秋的,怎么看怎么难看。 听到爆炸声,沈家的人纷纷跑出来查看情况,陈政泽脑子好使,溜之大吉,而沈昀被沈老爷子抓着打的屁股开花。 童夏温吞道:“没有吗?我上次还在酒吧里看到漂亮姑娘给你点烟呢。” 沈昀安静两秒,开始打哈哈,“妹妹,你做业务的还不懂嘛,逢场作戏而已,你男朋友也经常让美女给点烟。” 童夏故作生气地看陈政泽一眼。 陈政泽咽了咽嗓子,对着手机说,“沈昀你他妈要是找不到给我点烟的美女,我指定弄你!” “……” 挂断电话后,陈政泽手背敲了敲桌面,以引起闷头吃饭的童夏的注意,“真生气了?” “嗯。”童夏绷着脸,回答的理直气壮。 陈政泽扯着嘴角笑,“你吃醋的样子还挺好看。” 他不解释沈昀说的给他点烟的美女,还笑,童夏抿了抿嘴,直接保持沉默,不再搭理他,好像是真生气了。 她夹了个丸子放在碗里,用筷子轻轻戳着。 陈政泽伸手臂幼稚地夹走她碗里的丸子,慢悠悠地说道:“吃醋也活该,谁让你不回来的。” 确实是她提的分手,她没有理由反驳,给了陈政泽一个不太友善的眼神,“我不想给你说话。” 两人原本是面对面坐的,陈政泽不忍看这姑娘一个人吃影儿都没有的醋,于是坐过去,耐心哄人。 童夏知道陈政泽的秉性,他向来坦荡,不会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可能是生理期要到了,激素作祟,她就是单纯的想让陈政泽哄哄她。 这个小插曲过后,两人并肩坐着,安静地吃饭。 陈政泽不坐她对面了,童夏眼前的视野开阔了些,饭吃到一半时,童夏无意间的一瞥,看到孕肚微微凸起正往收银台后走的林意。 距上一次见面,有些天数了,她人好像更瘦了。 童夏不动神色地收回视线,低头喝了口汤。 过了须臾,收银台处传来了些争吵的动静,用餐的空间和收银台间并没有隔音物,所以争吵的事情很快有了头尾,林意不小心刷了顾客两次钱,面对顾客的不满,林意点头哈腰的赔笑脸,为难地解释说是网速不好,不小心多刷了,已经在退回了。 顾客不依不饶,非说这饭店故意的,要不是他及时发现,就损失了一笔,要求今天的饭免单。 另一外工作人员赶过来处理,同意顾客的诉求,等顾客走后,处理纠纷的工作人员恶狠狠地瞪了林意一眼,林意笑着收了她的眼神。 陈政泽见童夏一直注视着某个方向,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与此同时,林意也往这边看,三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林意一下子慌了神,怯怯地收回视线,残酷的社会,早就教会了林意弯腰做人。 童夏胸口有些闷,她平静地眨了眨眼睛,轻轻地把勺子搁在一边。 陈政泽大手覆盖在她手背上,“换家店?” “不用。”童夏舒了口气,侧目看陈政泽,他漆黑狭长的眸子里被头上的吊灯点缀了稀碎的光,映的整个人很有少年气。 时光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她站在收银台后兼职的日子。 “我只是觉着,大家原本都有很美好的人生的。” 第95章 第95章 这么迫不及待? 大家原本都是有很美好的人生的,陈政泽顺着童下的话往下想,恍神间,他想到了那张美丽明媚的面庞——黄嫣。 那个孕育了他,陪他成长十几年,教给他许多知识,但却没有得到他回到的女人,她原本是有很美好的人生的。 没有一个人能承受命运所给的措手不及,因而那些原本很美好的人生,开始不断错轨,有的承受万斤苦难,有的则早早凋零。 陈政泽不是煽情的人,他轻咳了声,主动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侧头看时,敲好撞上童夏明艳的笑,她手里捏着片西瓜,嘴巴慢慢咀嚼着,两人视线对上时,她拿了片西瓜给陈政泽,“好甜。” 陈政泽没接童夏递过来的西瓜,低着头,顺势咬了口西瓜,嚼了嚼,轻挑了下眉头,西瓜确实挺甜的,但他此刻,更想尝尝眉眼弯弯的童夏,一定会更甜。 童夏看着陈政泽的眸色逐渐变的幽而深,里面还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下意识地往里面挪了挪,低头吃西瓜。 陈政泽轻笑一声,抓着她的手腕,让她把西瓜递过来,他又坦荡地咬了一口西瓜,看着她说,“别浪费。” “……” 林意原不想往这边看的,但视线不自觉地往这边落。 羞愧、自卑、失落交织成的情绪,几乎要将她吞没,不远处的陈政泽和童夏,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这些年,她跌落的有多厉害。 甚至,有一段时间,她自甘堕落地把自己放在地面下,又被残酷的社会硬生生地拽出来,放在地面上,被迫呼吸着迎接寒风暴雨。 她站在原地,麻木的一点情绪都没有,即使肚皮因为未出生的宝宝动了一下。 - 假期第一天,童夏直接睡到了上午十点。 因为没安全感,童喜一个人睡觉时,总是喜欢把窗帘拉开一半,这样,房间内不至于漆黑一片,可以看见房门那边的动静,能给自己多争取点反应的时间。 但此刻的房间黑暗暗的,一点不像她平日里的生活习惯。 她一动,后面的陈政泽也有了动静,他手臂揽在她腰间,把人往怀里捞,人没出声,头往童夏颈窝里埋了埋,就着没消散的睡意,继续睡觉。 童夏怕扰了他的睡意,闭上眼,安静地听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十多分钟后,确定他睡熟后,童夏睁开眼,轻轻地翻了下身,面向陈政泽。 他头发睡的有些乱了,凌乱的黑发和锋利的长相有些违和,童夏弯了下唇,抬手摸他的头发。 没曾想,指尖还没碰到他的头发,手腕就被他眼疾手快地捉回去了,陈政泽嗓音里还带着倦意,“做什么?” “摸一下你头发。”童夏温吞道,“你不是睡着了吗?怎么反应这么快?” 陈政泽懒懒地睁开眼,“你睡觉乱跑。” 童夏愣了下,随即问:“所以你刚刚是以为我在乱动?” “嗯。”陈政泽也没遮掩。 安静片刻。 “我睡觉不老实,和你睡一起,是不是很打扰你?” “你只对我不老实。” “嗯?”童夏更懵了,她没怎么和别人一张床睡过,自己睡的话,早上醒来也都是躺在床中间,并没有躺在床边随时都能摔下的情况。 陈政泽笑了笑,话里有些傲慢,“你喜欢贴着我。” 半夜陈政泽起床去客厅倒水喝时,刚下床,还未抬脚走,床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童夏正一点一点往他那边挪,他以为吵到她了,很轻喊了声她名字,她没反应,继续往他那边挪,眼看要摔下来了,陈政泽往前走一步,腿贴着床边,要把她拦下来,谁知这姑娘脸贴着他的腿后,便没了动静。 刚开始陈政泽没多想,权当这姑娘睡觉不老实,他喝完水回来,去童夏那边睡,这姑娘又利索地挪到她身边,他看着眼前熟睡的姑娘,脑子里莫名生出个荒唐的想法,于是他故意往后挪了些距离,以离她远点,这姑娘又自动追过来。 挪动了好几次,她也没醒。 陈政泽指尖穿进童夏的发缝里,扣着她的脑勺,来了个早安吻。 童夏眨巴着大眼睛,眼底一片茫然,贴着他……是什么意思? 陈政泽幼稚地把她的头发也揉乱,主动给她解释,“我去哪你就去哪。” 童夏笑了笑,借着这昏暗的空间,说出了内心的小秘密,“你身上的味道有点好闻,我很喜欢,靠着你睡的很安心。” 陈政泽插在童夏发丝里的手顿住,眉眼舒展,嘴角上扬,“什么味道?” “说不出来,很独特的味道,只有你身上有。” 是一种带着蛊惑的味道,她只要呼吸到,就会生出一种做这股味道的亡命徒的想法。 陈政泽当然理解童夏口中所说的那种形容不出来的味道,童夏身上也有,让人上瘾,欲罢不能。 他盯着童夏看了片刻,话锋一转,问她:“今天回庆市一趟?” 衰败,是她对庆市最深的印象。 那里有很多关于她的谣言,有把母亲和外婆烧成一碰灰的殡仪馆,还有一群强盗,和陈政泽分开的这么些年,她只回了庆市一次。 陈政泽观察着沉默的童夏,他不确定以前的那些恩怨在童夏心里消散了多少,不管消散了多少,他都不在乎,带她回庆市,纯粹的想让故事的起点在人生的轨迹中再清晰点。 不然,后续的事情他没底往下推进。 “有事吗?”童夏问。 “前几天物业打电话说,你妈的房子被楼上淹了,我找人处理了,不清楚怎么样了,回去看一眼?” 童夏眸色平静了些,这样简单的事情,不需要他亲自跑一趟的,物业可以通过视频或照片反馈房屋的情况,而且,他刚刚一口气说了很长的话,他以往不这样的,说的话,长度能短则短。 “好。”童夏内心觉着自己也是时候往前迈一步了。 两人也没着急,慢悠悠地吃了顿饭,驱车去了庆市。 他这个人,长得过于帅,很平凡的动作到他这里,莫名地吸引人,童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察觉到她平直的视线,陈政泽眉心跳了夏,以为这姑娘后悔去庆市了,他偏头问:“看什么?” 童夏嘴角弯弯,“你鬓角,特别好看。” 陈政泽笑了,放慢车速,单手操控者方向盘,眼神变的不正经,“童夏夏,你怎么回事?” “嗯?” “今天总夸我?” 童夏怔住,也没有总夸他吧,她只是实事求是说一下当下的感受而已,他身上的味道的确很好闻,他的鬓角的确很帅。 见她不说话,陈政泽吊儿郎当地扬着尾音故作明白地哦了声,“点我呢,昨天晚上睡前没做。” 童夏:…… 这人,挺会理解。 童夏甚至分神想了想,陈政泽的特助得多有创造力,思维得有多跳跃,才能跟得上陈政泽的思路。 恰巧到高速路口,陈政泽把车子停在一边,升了车窗,扣着童夏后脑勺来了一次深吻。 童夏怕路过的人看到,想伸手推开他,又刹那间想到他的车车窗都是定制的,从外面窥探不见车内的情形,于是安心迎接他的吻。 陈政泽指腹摩擦着被他弄红的唇,故意说,“先给你点甜头,这不方便,晚上。” “……” 童夏抬手和他十指相扣,用深情的目光看着他,故意惹他,“你这车窗不是防窥视的吗?” 言外之意是,在车上发生点什么别人也看不到。 这姑娘,在这事上一反往常,这会儿格外大胆,陈政泽眯了下眸子,“很想?” 童夏:“我只是单纯的想和你讨论下不方便的点。” 陈政泽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眸色变深,“车会震。” 闻声,童夏耳廓的温度一下子上来了,她强压着内心的羞愧,故作淡定地看着他。 他勾了勾唇,笑的又痞又坏,“而且,衣服扯坏了,你穿什么?” 他划了划车内显示屏,把地图放大了些,随机指了指上面绿色的一块,“这里没人,去这?” 童夏怕他真掉头走,秒认怂,两手抓着他的胳膊,目光诚恳,“别,我开玩笑的。” 陈政泽带着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腹上,然后向下,低声道:“晚了。” “……” 长期禁欲的男人,真的不能惹。 之后的路程,童夏都十分安静,即使聊天,也是他先开口说话。 快到目的时,童夏睡着了,等再睁眼时,车子已经到北平公园16号门前了,这里如以往,却又不以往不同,门口和院内的绿植疯长,后面的海面波光粼粼,一眼望去,只有宁静祥和,再无肮脏的算计。 童夏下了车,在陈政泽按密码时,她从后面抱着他,脸贴在他后背上,深深的吸了一口他周遭的空气。 陈政泽握住拦在他腰间的手,恶劣道:“这么迫不及待?” 压抑不住的感情,索性一股脑释放出来,童夏哽咽下,“陈政泽,我这次会毫无保留的爱你。” 她轻轻吸了下鼻子,又说:“对不起。” 第96章 第96章 童夏夏,要做吗? 陈政泽啧了一声,“怎么还记着这破事呢?你工作不挺忙的吗?” 童夏放开他,舒了口气,默默克制着情绪。 外面闷热,蝉鸣聒噪。 陈政泽牵着她进去,耐心地多说了几句,“不提了,早过去了,你有这时间内耗,还不如多休息会儿,都有黑眼圈了。” 童夏指尖按了按眼底,这几年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了,其余的基本都在为工作做退让,包括休息时间,不过最近半个月睡的挺多的,尤其住院那会儿,那这样的话,眼部状态应该变好,不应该有黑眼圈啊,童夏慢吞吞地想着。 在玄关处换鞋时,童夏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镜子,眼底并没有黑眼圈,她仰头和陈政泽说,“没有黑眼圈啊。” 陈政泽勾唇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解下手表,搁在台子上,笃定:“有。” 童夏又看了眼镜子,还是没看到黑眼圈,她问:“哪呢?” 陈政泽看了看她脚上的拖鞋,笑了笑,扯着她的手腕往卧室里走,混不吝道:“一会儿就有了。” 童夏…… 陈政泽牵着童夏,目标明确地往卧室走,童夏以为他要带她看什么东西,直到她被他压在床上,她才明白,这人的意图。 陈政泽幽幽地看着身下的人,皮肤白皙,一双眼明亮清澈,无辜极了,稍稍皱眉,就会让人觉着她受了天大的委屈,恨不得掏出心肝来哄她。 他之前,就被她这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骗过好多次。 尤其在庆市酒吧门口见面那次,这姑娘,隔着大雨故意看他一眼,他记忆尤其深刻。 沉默的这半分钟,关于庆市的记忆铺天盖地的袭来,童夏极力忍着记忆带来的不适,抬手圈着陈政泽灰青色血管凸起的脖子,仰头,主动封住他的唇,舌尖直入,直白地和她纠缠。 陈政泽顿了下,眸色幽深,长手臂揽着童的细腰,把两人的位置,调了个方向。 童夏跨坐在他腿上,生涩地吻他。 而陈政泽,一手虚虚地揽着童夏的腰间,一手抵着床单,全然地把自己交给童夏。 记忆还在滚滚不断地涌来。 ——“因为你才是老子的诱惑。” ——“我要占你朋友圈置顶。” ——“接纳我很难吗?” ——“原谅我一次成吗?” 一字一句,像刀子一样,直达童夏肺腑。 她吻他的力道加重,像是以此方式来击退脑海里的记忆。 然而,一不留神,咬破了陈政泽的嘴唇。 她停住动作,茫然地看着眸色幽深的陈政泽,好像在用眼神问他,下一步要怎么做。 陈政泽勾唇笑了笑,气息略陈,说出来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能把沉默的情欲蔓延成燎原之火引燃物。 也真他妈的奇怪,这姑娘没回来时,他每次回北平花园16号,看着哪哪都他妈的伤感,有时还红了眼,在后面海里一游就是几个小时,累的筋疲力尽后,才上岸,才能睡那么一会人。 可今天,在这里,他不但不伤感,反而想发狠地弄她。 “知道你第一天来这是干嘛的吗?” 童夏嘤了一声,“知道,送药。” “当时我就有反应。” “怕吓着你,我硬忍着,差点儿给自己弄残。” “知道你走后我用手弄了几次吗?” “不知道。”童夏声音有些抖。 “今晚数着。” 陈政泽的手伸开,贴着她滚烫光滑的肌肤一路滑到她的衣摆处,然后轻车熟路地到了那里,指尖轻轻撩拨着那一小块软肉。 童夏整个人飘飘然,她连抓陈政泽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软的一塌糊涂。 陈政泽不慌不忙地恶劣地撩拨着她。 童夏俯身,侧头往陈政泽脖颈处咬了一口,但依旧没什么用,心窝里的那股火,仍然发泄不出来。 陈政泽看着童夏染上红色的眸子,低声道:“我当时比你现在还想要。” “我他妈怕吓着你,硬是控制住自己不硬。” “差点儿给老子憋出内伤。” 童夏紧紧抿着唇,极力忍着不出声。 他看着她,轻嗤笑一声,“童夏夏,要做吗?” 童夏实在发不出’要‘这个音,她手按在陈政泽的心脏处,俯身贴着陈政泽的耳朵,软生挑衅他:“你是不是累了?” 说话的同时,她还用膝盖碰了下他的硬物,眼里的疑惑拿捏的恰到好处。 闻声,陈政泽指尖的动作停住,微微仰头,晦涩不明地笑了笑。 童夏继续挑衅他,“累的话,我们先休息。” 陈政泽直接炸开,粗暴地把童夏身上的衣服剥去,直接撞了进去,童夏情不自禁地喘了声,搭在陈政泽后背的那只手猛然收紧。 陈政泽一下一下地进着,每一次都要听到她因为他的动作碰撞出来的声音。 那样的声音,和眼前美得不像话的小脸,是最好的兴奋剂。 陈政泽擦去她额头的汗珠,另一只手扶着她的细腰,让她稳稳地坐在他腰间,低笑着说:“我不知道你从哪看出我累的,但你放心,绝对让你满意。” 童夏动了没两分钟,身体彻底软下来,陈政泽扶着她不让她往下坠,带着她继续动。 顶峰时,浮在空气中的灰尘掺杂了似有若无的哭声。 “陈政泽。”她低声喊他。 “求饶没用,刚开始。”他回应。 “再说了。” “我不是还得给你证明。” “我不累么?” “……” 滚烫的两道呼吸交缠着,屋内的身影起起伏伏,童夏茫然地看着不知疲倦地陈政泽,慢半拍地回答着他的发问。 - 童夏不知道陈政泽怎么给她清洗的,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再次睁眼时,和昨天来这时一个时间段,也就是说,从缠绵到恢复,用了一整天的时间。 她把脸闷在枕头里,瓮声瓮气地说:“陈政泽,我一天假期没了。” 陈政泽笑,扬着尾音欠欠地哦了声,“用哪了?” 童夏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陈政泽把衣服拿过来,“自己穿还是我帮你穿?” 童夏抓紧被子,防备地看着陈政泽,“我自己穿。” 陈政泽被她这小表情逗乐。 童夏慢吞吞地穿衣服,陈政泽也不急,倒了杯温水放在她旁边,回到桌前继续办公。 童夏问:“你醒了很久吗?” 他欠了吧唧地来了句:“嗯,我不累。” “……” 穿好衣服后,童夏坐在床上,看着认真工作的陈政泽,内心十分感慨。 当年桀骜不驯的少年,如今越发沉稳,不动声色地操控着大局,在残酷的商战中游刃有余地创建自己的商业帝国,真真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 童夏洗漱完,陈政泽合上电脑,两人一块去吃饭。 饭后,两人很默契地往熟悉的街道走。 童夏慢慢扫视着眼前窄小的街道,便利店在,阿婆的药店在,水果店在,甚至连她当初种的花儿也在。 街道布局几乎没太多变化,电线比之前新,家家户户门口多了几个摄像头,药店斜对面,多了个糕点店。 当年她在这兼职时,还没那么多摄像头,这也是那些恶心的人敢来欺负她的原因之一。 “这里好像没什么变化。”童夏说。 “嗯。” 经过便利店时,童夏忍不住驻足往里看,里面的装修布局和她当年离开时一样,但货架上的东西不是稀稀疏疏的,每排货架上都放满了物品,挨着门口的小木架,上面依旧放着促销的饮料、面包和饼干。 当年的收银台,现在看有些老旧了,右侧的小桌子上,还放着她之前用过的风扇。 童夏视线慢慢往回收,看到了玻璃门上倒映的陈政泽。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休闲装,双手插兜,那酷拽样儿,比当年更嚣张。 童夏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便利店里面和之前的一样。”童夏眼睛亮亮的,“唯一的变化,就是卷帘门换成了玻璃门。” 陈政泽上前两步,气定神闲地从兜里掏出把钥匙,打开了便利店的玻璃门,随后吊儿郎当地推开门,下巴冲童夏一抬,“进来看看。” 童夏被他这操作整的发愣,他竟然有便利店的钥匙,她怔怔地看着陈政泽,一个荒唐的想法油然而生。 “你买了这便利店?”她问。 “嗯,进来,外面热。” 童夏步伐有些沉重,她安静地往里面走,仿佛走在时光隧道里。 还未仔细地打量便利店,后面一道熟悉的声音带走了童夏的精力和视线。 年迈的阿婆端着盆水,随手倒在马路上,水很快被滚烫的马路上吞掉。 “阿婆。”童夏亲切地喊道。 许是上了年纪视力不佳,老人望着童夏看了许久,才疑惑地开口:“是童夏吗?” 童夏一哽,“是我,阿婆。” 阿婆笑起来,望着陈政泽说,“哎哟,我还看这么久,你身边怎么可能会有别的女孩子。” 陈政泽走过去接走阿婆手里的盆,笑着问:“最近身体怎么样?” 阿婆乐呵呵地拍着陈政泽的手背,“好的很。” 童夏愣怔地看着阿婆和陈政泽的互动,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来面对,明亮的阳光刺的她眼睛生疼。 第97章 第97章 为什么要装监控? 童夏睁大眼睛慎重地看着眼前的画面,一秒也不肯漏掉,尽管迟钝的反应让她有些思考不过来事情的走势。 阿婆过来抓着童夏的手,仰头担忧地左看又看,“夏夏是不是瘦了啊?” 童夏轻轻呼吸了下,阿婆更矮小了,头上的白发更多了,但看人的眼神依旧那么慈祥。 阿婆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你这孩子,在国外是不是吃不惯,以前就不胖,现在怎么瘦这么多?” 童夏呼吸一滞,鼻尖发酸,面对关怀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她觉着自己还有家。 是陈政泽留给她的,她没给这些邻居们说她出国了,是陈政泽透漏给他们的消息,所以这些亲爱的邻居们在国内念着她盼着她回来。 “童夏回来了。”一旁的糕点店里门口传来喜悦的熟悉的嗓音,以前在养老院当门卫的爷爷,看到童夏回来,小跑着过来,两只有些枯的手,还沾着面。 童夏怕自己灿烂的笑,会把眼泪带出来,于是轻轻地笑了笑,泛着红的眸子看着硬朗的老人,“嗯,我回来了,冯爷爷。” “是回来玩,还是回来住了?” “回来住了。” “那就好,这样你和政泽也不至于分居两地了,有什么事情也好沟通了。” “是。” 几人站在巷子里聊天的声音太热烈,以至于把午觉还没结束的卖水果的老张头吵醒了,他拿着蒲扇气哄哄地走过来,正要和这堆人理论一番,可在看清童夏那一刻,全然换了副面孔,眼底先是惊讶,后又快速地转变惊喜,“哎哟,我说怎么这么热闹,童夏回来了啊。” “张爷爷,我回来了。”童夏恭敬地说。 阿婆看着张老头问,“你看这孩子是不是瘦了?” 张老头,“那可不是咋滴,国外不是薯条就是面包,连口热水都没有,一个女孩子,咋可能吃的惯。” “还走不?”张老头弯着腰,手背在后面。 “不走了。” “不走也好,挣钱哪不是挣,在国内好,有人气。” “……” 一番质朴又温暖的关怀,让童夏眼底酸了又酸,但心里又暖的不像话,好像被骄阳彻底晒透。 同时,她又特别自责和感动,她无法想象,这些年,陈政泽到底给她铺了多长多宽的路。 巷子里的老人他全都在照料着,大家都以为,他们一直在处对象,没有人知道,她当初做了什么样的事情,陈政泽受了多深的伤害。 门卫爷爷笑呵呵地说,“童夏,爷爷以前经常吃你带的糕点,现在爷爷自己卖糕点了,快来常常。” 张老头立即插话,“糕点晚点吃也行,走,去我家,我早上刚摘的大西瓜,放在水井里了,又甜又冰,国外指定买不着。” 童夏笑,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先吃什么。 阿婆说,“既然孩子回来了,那晚上一块包饺子吧,乖乖想吃什么饺子馅?” 童夏幸福的简直要膨胀,她弯着眉眼问阿婆,“香菜、茴香、还有芹菜的都喜欢吃。” “那就包三种,香菜、茴香和芹菜院子里种的都有,新鲜着呢。” “行。”童夏佯装不经意地回头看便利店,两滴豆大落下,她眨了眨眼,而后又扭过头,看了看鞋尖,才抬头,继续和他们聊天。 整个人过程,陈政泽透明人似的,抱臂斜靠着门框,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童夏,她是喜悦的,陈政泽安心地喘了口气,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他做的事情让她开心了。 如果她不想要他给的家,也没关系,他会退到她人生剧本的幕后,默默地替她守好底牌,且持续加码。 这样,她人生的这副牌无论怎么打,都会赢。 童夏,童夏夏,要一直赢啊。 童夏吃了又甜又冰的西瓜,吃了香喷喷酥软的糕点后,和阿婆一起回家包饺子,小院子被阿婆收拾的很干净,院子里的一块地,一分为二,一块种了蔬菜,一块养了花。 目光所及,皆是鲜活。 做饭时,几个老人围着童夏聊家常,谁家的孩子考上了名牌大学,谁家的孩子做了官,谁家的孩子赚了大家,谁家的孩子生了宝宝。 童夏常常听的热泪盈眶,总是回头偷偷落泪,曾几何时,她以为他这辈子再也不会接触到有关外婆和妈妈的爱意了。 但不是啊,陈政泽用他的方式,悄无声息地延长了外婆和妈妈的爱,以一种她根本不用接受的方式。 陈政泽接完电话,过来坐在童夏旁边,他拿起个饺子皮,往上放了点饺子馅,然后扫着周围的动作,阿婆察觉到他的眼神,拿了个新饺子皮,教他最简单的包饺子动作。 然而这位大总裁,用了两分钟的时间,制作出了全场最佳的丑饺子,在其余人嘲笑无奈的目光中,他坦坦荡荡地把那个丑饺子放在了童夏刚捏出的饺子旁边。 然后,毫不遮掩地问:“以后你那爱吃饺子的国外学长来国内,用我这饺子招待他。” 童夏安静了片刻,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后,笑了笑,“包你这样的饺子,还挺有难度的。” 张老头问:“这俩孩子说啥呢?” 陈政泽先发制人,“这姑娘在国外经常给一男同学包饺子,那男同学也挺没眼色的,每次都吃完,不给她留一个。” 陈政泽又拿了个饺子皮,好像是不服输,非要包出来个好看的饺子似的,边研究怎么包饺子边说:“还抢她的饭,她都吃不饱,要不怎么能这么瘦。” 门卫爷爷放下饺子皮,一脸严肃地看着童夏,“真有这事?” 张老头和阿婆也看过来。 除了隔岸观火的陈政泽,一屋子的人都在等童夏的回答。 她没好气地瞪了陈政泽一眼,而后耐心地和老人们解释。 她解释一句,陈政泽调油加醋地搅合一句。 解释了半天,这三位老人压根不信,阿婆语重心长地嘱咐童夏,“不能和这样的人交朋友,他都不管你的感受。” 童夏无奈吸了口气,点头,乖巧道:“行,我一会让把他拉黑。” 陈政泽得意地笑了笑,“现在拉黑不行吗?还是有其他想法?” 如果不是他包饺子太搞笑,让她气不起来,她估计要对他动粗了。 饺子还没吃到,童夏失去了个国外同学,幸好交情不深,只是见过几面吃过几次饭。 也不知道天意还是人为,童夏调好蘸汁,返回餐桌时,陈政泽包的那几个丑饺子齐刷刷地落在了童夏盘子里。 童夏一边乐一边吃。 聊天的时候,童夏歪着头问阿婆,“咱们这巷子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突然这么多监控?” 按理说,背街的老巷子,商业价值低,开发概率小,除非发生了事,否则不会这么多摄像头的。 “政泽装的。”阿婆疑惑地哎了一声,探头,视线越过童夏落在陈政泽身上,“好多年了吧,什么时候装的来着?” 陈政泽:“她出国念书那年,八月十五号那天。” 闻声,童夏心脏一沉,八月十五号,在藏市,他们的关系摇摇欲坠时,日子再往前走十天,他们就要告别了。 童夏愣愣地看着陈政泽,低声问:“为什么要装监控?” 他只说了两个字:“衬衫。” 然后,又吊儿郎当地吃饺子,老人说今天高兴,饺子要配酒,陈政泽陪他们喝酒,很普通的白酒,连陈政泽饭局上用的酒的零头都够不上。 脑子比语言先一步反应过来,她当即意识到,是因为李雨在巷子里堵她被他撞见,他才装这些监控的,童夏再也无法假装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好,可是关于他的好,她用了好一会儿,才能用语言默默地表达出来。 太厚重,太深沉,语言穿不透。 酒顺着嗓子眼往下滑时,陈政泽也被之前的记忆挣的恍惚,那天教训完李雨,他状态并不好,他很怕在她面前失态,吓着她,所以他故意凶故意冷漠,但又怕这姑娘彻底远离他,极其纠结之际,他把衬衫留下,以此告诉她,下一次也可以帮她收拾麻烦。 除此之外,这些摄像头,还可以让他随时关注着,漂洋过海的人,回家了没。 童夏彻底崩溃,睫毛一颤,两滴眼泪直直地落在碗里。 她咳了声,起身,并迅速调整好生意,“蘸汁弄脸上了。” 井水很凉,可无论她怎么冲脸,都能摸到那滚烫的泪。 为过往的命运而流。 她足足洗了三分钟,这三分钟内,没有人喊她,大家都很自然地吃着饺子。 童夏再次过去时,阿婆把她碗里的饺子倒了,又盛了新的,说凉了不好吃。 她吃新盛的饺子时,三位老人默契地起身,去切冰西瓜,去摆盘糕点,去洗葡萄。 陈政泽微醺,坐下凳子上,懒懒散散地看着童夏,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淡淡笑着。 童夏迎着她的视线,闷闷的说,“你是怕李雨来闹事,才在巷子里装了那么多装摄像头的是吗?” 陈政泽视线往上移动了些,看了看童夏红肿的眼,不正经地嗤笑一声,抬手理了理童夏压出褶皱的衬衫,故意歪曲他刚刚说的’衬衫‘的意思,“想的还挺多,装摄像头,纯属是因为这条街的商业价值。” “撒谎,八月十五号我们藏市旅行快要结束了。” 要回庆市了,这个李雨在的城市。 第98章 第98章 只对你好 水果和甜点准备好后,阿婆招呼他们过去吃,陈政泽起身,恶劣地拎着童夏的衬衫外套领子,“吃东西去了。” 童夏过去,张老头把风扇调了个位置,对着陈政泽和童夏吹,童夏捧着片西瓜,沉默地啃着。 聊了会儿天后,童夏和阿婆去厨房刷碗,陈政泽陪着俩老头在客厅下棋。 阿婆看着低头干活有些闷的童夏,摇了摇头,主动开口提起了陈政泽,“小伙子挺不错的,巷子里的老人遇到啥不过不去的坎,都会找他帮忙,张老头有次突发脑梗,还是他找的专家给救回来的。” “他经常回这里吗?” “前几年是,最近这几年工作忙的很,不怎么回来了。” “阿婆,你们怎么熟起来的?”童夏很好奇,又拽又高冷的陈政泽,是怎么和这些老人们熟络起来的。 “我第一次见他,下雨天,他蹲在便利店门口,浑身湿透,脚边都是烟头。”阿婆缓缓说道,“我以为是来找事的小混混,也没打算上前问,谁知,这孩子抬起头,主动喊我阿婆。” 阿婆回忆那时候的事情,心疼地摇摇头,“哎哟,也不知道抽烟抽的,还是淋雨淋的,嗓子哑的吓人。” 童夏一顿,手里的调羹滑落在地上,耳边瞬间划过清脆的一声。 “然后呢?”她怔怔地看着阿婆,忘记捡碎掉的调羹。 “然后和我说,他是你朋友,问我你最近回来过没有,我说没有,你上大学去了,他差点掉泪,从兜里掏出好几张百元现金,上面都带有他的联系方式,用铅笔写的,拜托我你回来的时候告诉他一声。” 童夏僵硬在原地。 “后来几个月,他也常来,在便利店旁边一蹲就是一天,垂着头抽闷烟” “冬天冷,他手和鼻尖冻的通红。” “每次走,都会在我门口挂点吃的,鸡蛋,水果,奶粉,牛奶什么的。” 阿婆弯腰捡起碎了的调羹,玩笑道,“我们夏夏运气这么好,遇到个这么专一深情的小伙子。” 阿婆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你妈妈和外婆都在保佑你呢。” 安锦在世时,经常带着小童夏来这些邻居家串门,邻居经常说童夏颜值高,聪明伶俐,长大了可不得了,追她的男孩子估计能排长队,可有的安锦挑了。 每每这时,安锦总淡淡地回说她看男人的眼光不行,希望童夏遇良人。 如今,她的宝贝,真遇良人了。 童夏垂着头,按着水池,一言不发地思考着陈政泽在便利店门口蹲了几个小时又独自离开是怎样的心情,这完全和意气风发的少年的人生背道而驰的。 他不该有这样的经历的。 从阿婆家里出来后,童夏一直闷闷的,侧目呆呆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双眼无神。 陈政泽把车停路边,大手贴着她的脸,让她看自己,“不开心?” “没有。”童夏勉强地扯了下嘴角,这样的动作敷衍意味十足。 陈政泽捏她脸,“你现在脑门上就写着’不开心‘三个字。” 童夏手背蹭了蹭脑门,温吞道:“那我擦掉。” 陈政泽笑了,他没想到这姑娘会给他来个冷笑话,“没擦干净。” 童夏握着陈政泽的胳膊,指尖轻轻抚摸着上面凸起的血管,沉默了好半天后,抬头郑重地看着陈政泽,“我想开车。” 陈政泽懵了一瞬,他有点分不清楚,她要开哪个车,他问:“什么车?” 童夏下巴指了指方向盘,“就这辆啊。” “理由?” “我想对你好点。”童夏眨了眨眼,后面这俩字明显底气不足,“成吗?” 陈政泽愣了片刻,微仰头乐了,宽肩因为笑的动作起伏着,在商战里待的太久,待人总要保留七分,饭局上围着的莺莺燕燕,也未免过于庸俗,因而这姑娘怀揣着一颗真心,诚恳地问他能不能对他好时,他忽地特别想流泪,但他一大老爷们不能轻易落泪,只能用笑声表达那份甜蜜的笑容。 他指尖钻进她发缝里,胡乱地揉着,“怎么这么单纯啊你?” 童下没笑,反而更真诚地说:“有时候,不合适的关怀,会成为负担。” 比如陈展荣给陈政泽的关怀,童海川给她的关怀。 陈政泽的笑容僵硬了些,也认真地回她,“你对我的关怀,永远不会是负担,是我的奢求。” 童夏笑了,露出一排瓷白的牙齿,手搭在车门开关前,眨着大眼睛,“那我下去啦,你下去的时候,小心后面的车。” 两人几乎同时下车,在车头交汇时,陈政泽伸出一只手,勾唇道:“合作愉快。” 童夏很正式地握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合作愉快。” 话落,两人同时笑起来。 不需要开车了,陈政泽腾出手处理工作,他把座椅往后调了些,舒适地半躺在椅子上,懒懒散散地操作着手机,视线时不时地往童夏身上落,偶尔也会给童夏喂点吃的。 外婆家离庆市不远,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车子进了县城,童夏边开车边观察着县城的变化,县城中心多了两个商场,高中学校附近的补习机构比之前多,广场比之前干净,这些变化放在整个街道看,并不会给人带来耳目一新的感觉,只是正常地跟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 童夏缓缓地收回视线,偏头看了陈政泽一眼,他睡着了,靠窗的那只手撑着额头,他冷白皮,薄眼皮上的血管清晰可见,睫毛在眼底留下小小的阴影,今天没带手表,休闲装扮,有那么一瞬间,童夏在他身上看到了他大学时期的影子。 车子再往前开,童夏看到了两家人流量比较大的店,书店和奶茶店,透过玻璃门往里看,消费者多是学生,她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地用力,这块以前是李雨家开的4s店,她上学那会儿,因为恐惧李雨,会绕两条街回家,学校和家之间正常15分钟的路程,因为绕行,她通常要45分钟才能到家,这还是在李雨没找茬的前提下。 童夏视线往上,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书店的店名一个单子’书‘,奶茶店的店名一个单字’夏‘,两家店相邻,店名字体又大且相同字号,很容易给人一种两家店是一家店的感觉,店名为’书夏‘或者’夏书‘。 不管店名叫什么,从现有的结构来看,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是一家横行霸凌的4s店。 外头少年们叽叽喳喳的交流声,扰了陈政泽的清梦,他撩起眼皮,看了童夏一眼,见她安静地盯着窗外看,他视线也往外落,“看什么呢?” “这两家店的店名还挺有意思的。”童夏轻声说,“感觉老板对店名不是多上心,又感觉很上心的样子。” 陈政泽心不在焉地看了眼,“挺上心的。” 童夏看着陈政泽,想听他这话的理由,“何以见得?” 陈政泽又捏她脸,“自己分析。” 童夏懒得分析,看着从奶茶店里出来的结伴的女孩们手里拿着的好看果茶,问他:“你喝果茶吗?” “嗯。” 童夏停下车,解安全带时,问他:“你喝什么?” 陈政泽随口说,“和你一样,招牌。” 童夏笑了笑,下意识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要买招牌果茶,说不定他家招牌不是我喜欢的果茶。” “算的。”陈政泽说。 童夏走进店里,看着上头的大屏幕,招牌果茶是厘莓鲜茶,主要用料是车厘子和草莓,真是她喜欢的果茶,她下单的时,又往下看了看,西瓜汁是果汁的招牌,也是她喜欢的。 她弯了弯唇,觉着挺幸运的,以前最讨厌最恐惧的地方,如今成了贴合她口味的奶茶店,她探头往前看了看,书店的装修也挺文艺的,也是她喜欢的装修风格。 等果茶时,童夏看见了店员做厘莓鲜茶的整个过程,用料实在,超大颗车厘子和草莓,个个新鲜,草莓屁股上带的绿叶还新鲜着,没有高科技,童夏内心感慨怪不得孕妇也来这消费,但同时又好奇,这样的做法,老板运营这家店,会不会倒贴。 童夏拎着两杯带着冷雾的果茶返回车上时,和陈政泽说,“买的招牌奶茶,我看了他们的制作过程,很良心,估计成本也挺高,不知道老板赚不赚钱。” 陈政泽接走果茶,懒懒散散地往外瞧了一眼,“一直倒贴。” “你怎么知道的?”童夏眼底满是疑惑,感觉陈政泽和这家店的老板很熟似的。 “猜的。”陈政泽说。 童夏吸了口果茶,一下子被果茶的口味惊喜到了,冰甜清爽,有种吃到最新鲜干净的水果的感觉,因为加了冰,所以比新鲜水果更爽口,童夏抬头再次看了看果茶店,弯着眉眼说,“我觉着,以后可以多来这喝果茶。” 陈政泽喉结吞咽了下,也看奶茶店,“那老板的目的达到了。” 童夏当时并没有反应过来陈政泽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恰巧绿灯,童夏发动车子,往多年没去的外婆家开,她在想,家里会落败什么样子,院子里的杂草横生,灰尘积了厚厚一层,而且,门上应该多好年没贴年画了。 可到了目的地,才发现,并不是这样,小院里甚至比她离开时还要干净,院子里那颗老银杏树郁郁葱葱,尽管前几天下雨了,地上也并无腐败的银杏叶和银杏果,地砖缝里没一颗杂草,房间里,也并没有积聚厚厚的灰尘,方形桌子上,摆着一套精美低调的茶具,院子里的老藤椅上放着男孩子玩的弹弓和飞镖。 陈政泽坐在方桌前,镇定自如地倒了两杯水,端着杯子慢慢地喝着,像是在自己家一样自在。 童夏当即明白,连这里,陈政泽也在照料着。 她握着果茶的手臂开始发颤。 “陈政泽,如果我一辈子都没回来呢?”童夏声音也在颤抖。 他扬了扬眉,哄着她说:“童夏夏这么狠啊?” 童夏低头看地面的瞬间,两滴珍珠似的眼泪砸下来,她轻轻吸了吸鼻子,用力地把眼眶里的眼泪眨回去,放下果茶,走过去抱着陈政泽,闷闷道:“陈政泽,你怎么这么好。” 陈政泽用力地抱着他,如他多次躺在藤椅上望着大门幻想的那样,忽然有那么一天,童夏忽然推开那扇门进来,而他恰好在,一个用力到能把对方按进身体里的拥抱,彻底消除因为七年没见而带来的局促陌生感。 他说:“只对你好。” 童夏不想在这个时候哭,她抬手背快速地抹去眼泪,在他宽阔温暖的怀抱里赖了一会儿后,指着弹弓转移话题,“这是你的弹弓吗?” “嗯。” “你还玩这个啊?” 陈政泽笑了笑,情绪复杂地看着弹弓,淡淡道:“总觉着,这些东西早点出现在这里,你就不会经受那些恶心事。” 如果他早点出现在这里,早点打破大家对这户人家只剩一老一小相互依偎的印象,那么,两人还会分别这么多年吗? 她,还会经常哭吗? 还会被恐惧笼罩那么多年吗? 还会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搬去庆市吗? 还会,给他这么狠的惩罚吗? 第99章 第99章 爱我爱的要死 童夏脸贴着陈政泽的胸膛,看着院子里那颗老银杏树沉思良久,缓缓开口:“外婆说,这颗银杏树有灵性,可以对着它许愿,我以前没许过愿,现在想许一个。” 陈政泽下巴轻轻摩擦着她的头顶,问:“想许什么?” “我想要,咱们俩多活七年。”童夏轻轻呼吸了下,“在原有寿命的基础上多活七年。” 陈政泽勾了勾唇,“难。” “为什么?” 陈政泽圈着她细腰的手,捏了捏她腰间不多的软肉,“红疹子怎么起的不清楚?这么年轻都有那玩意儿。” 童夏明白,他在责怪她不注意身体,可她也别无办法,女孩子,金融圈业务口,要想做出点成绩,得拼命努力。 陈政泽见她沉默,不正经地顶了下她,要她回答。 童夏温吞道:“那是意外。” 陈政泽又捏她脸,“自己几斤几两没数,经得起几次意外?” 童夏看着银杏树心不在焉地说知道了,两人安静地拥抱着,看着外面的同一片风景。 几分钟后,一片银杏树叶随风在空中盘旋一圈后,缓缓落在地下。 童夏说:“陈政泽,掉了一片银杏树叶,我许的愿会实现的。” 陈政泽说:“会的。” 那几天,童夏陈政泽都是在小院子里度过的,他们会早起去烟火气满满的菜市场,买一些新鲜的蔬菜回来,然后慢慢地烹饪这一日三餐,傍晚,两人躺在藤椅上,懒洋洋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童夏常常是玩着陈政泽的弹弓就睡了。 繁星满天时,陈政泽把她抱回去,童夏踏踏实实地躺在宽厚的怀抱里,睡眠断了那么一两秒,又很快接上。 屋子里的空调也换了,陈政泽总是把屋里的温度调的很低,一是生活习惯,二是他喜欢童夏像探热器一般找他。 在县城的最后一天的早上,两人很默契地同时醒来,童夏迷迷糊糊地看他一眼,很自然地往他怀里钻,嗓音里带着鼻音,“几点了?” 陈政泽抬头看了看墙上钟表,回她,“六点三十五。” 童夏迟钝地想怎么这个点醒了时,还未思考明白时,外面传来清晰的叫卖声,卖豆浆的,童夏困意还未消散,她翻了个身,背靠着陈政泽的胸膛,又把被子往上扯了扯,闭着眼继续睡。 陈政泽故意折腾她,童夏被他弄的烦了,睁开眼,一脸起床气地看着他,不悦道:“我生气了。” 陈政泽啧了声,“昨天不嚷嚷着要吃热豆腐?” 童夏火气下去了点,皱着眉头和陈政泽理论,“那你不能温柔点吗?” “温柔点能叫醒你?” “能。” 陈政泽笑笑,凑近童夏,来了个早安吻,“叫醒了吗?” 童夏温热的唇,在他锁骨处贴了下,小声抱怨,“你犯规。” 陈政泽俯身把人压在身下,眸色似点漆,看着童夏茫然只映着他的清澈眸子,陈政泽尖锐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扬眉:“童夏夏,我要开始犯规了。” 童夏感受到他的生理变化,瞬间清醒,用力推开他,“我醒了。” 陈政泽趴在床上嗤笑,不禁想,这姑娘小时候得有多鬼马精灵。 两人在床上腻歪了会儿,才起床,今天要回朝市,童夏把被子都叠起来了,用防尘袋装着放在柜子里,陈政泽一身休闲运动装去买热豆浆。 卖豆浆的老爷爷只有周六周日才来,因而今早一出摊,巷子里好多人家出来买,但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陈政泽双手抄兜慢悠悠地往摊子那边走,整个人又拽又痞,最先注意到陈政泽的中年女人,怔了片刻,往陈政泽开的方向看了眼,然后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中年女人,压低声音说着什么。 陈政泽一过去,一中年女人笑着问:“小伙子看着面生,是这巷子里的人吗?” 陈政泽淡淡地嗯了声。 中年女人又问:“是……童夏的男朋友吗?” 陈政泽看了她一眼,“她男人。” 中年女人脸刹那间红了,“挺好挺好,郎才女貌。” “……” 童夏抱着冰豆浆爱不释手,一晃十多年,口味一点没变。 “这么好喝?” 童夏眨巴着眼睛点点头,把豆浆递到陈政泽嘴边,“真挺好喝的。” 陈政泽喝了口,还不错,地道的现磨豆浆,清甜,他双手撑着椅背,散漫道:“那放在酒店小吃目录里,以后天天喝?” 童夏忽地反应过来,陈政泽给她的免费住君季酒店的会员卡,她一次都没用过。 “也可以,不过可能有点麻烦,需要用地道的农家豆子和这里的泉水。” 陈政泽勾了勾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肯定和果茶一个品质。” 童夏心思都在手里的豆浆上,并没有给陈政泽的话几分精力,她低头喝了两口豆浆后,茫然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以后能天天喝到你想喝的。” 那么大的酒店,后厨那么多优秀的厨师,还养不了一个不怎么挑食的姑娘的胃? 回去的时候,童夏望了眼门口的对联,低低地叹了口气,“估计下次回来就要换新的春联了。” 陈政泽探身给她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往前开,“想回随时可以回。” 童夏白皙的手覆在他血管清晰的手背上,软声撒娇,“那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陈政泽嗤了声,“除了刚刚买豆浆,这么多天进进出出,我哪次没和你一起。” “我说的是以后。” “嗯。” 车子没开出多远,童夏的手机响了起来,公司综合办的电话,新入职没多久的小姑娘,先是抱歉打扰她休假,后又简短地说明了打电话缘由,严总定了参加集团半年度会议的人,童夏是参会人员的其中之一,小姑娘要确定童夏的报到时间,以安排酒店住宿。 “没事的。”她温和道:“你知道咱们住哪个酒店吗?” “君季酒店。” 童夏看着陈政泽帅气的鬓角笑了笑,住君季酒店的话,其实她什么时候住都无所谓,她男朋友的酒店,还会没她住的地儿,但童夏还是很配合地回:“和大家一起报道吧,谢谢啦。” 挂断电话,童夏看着陈政泽兴奋地说:“我下周去集团开半年度会议,住集团附近的君季酒店。” “什么标准的?” “住宿的话,公司最好报销300,两个人住,600标准的?” 陈政泽思考了两秒,“普通双人间。” 童夏点了点头。 陈政泽勾勾唇,傲娇道:“你求求我,我给你升级个贵宾套房。” 童夏:“不要,我好几张君季的会员卡还没用呢。” 陈政泽扬眉,“带果茶和豆浆的贵宾套房。” 童夏立马乖下来,“求陈总升级套房。” 她这幅装乖样儿,陈政泽很受用,他得意道:“同意。” 话题说道酒店上,童夏又想起那个好看的奖杯,有些惋惜地问陈政泽,“你真的不去领奖吗?” “不感兴趣。”他看了童夏一眼,“你怎么这副表情?” “没有,就是那个奖还挺公平的,含金量挺高。” 陈政泽改了口,“再说吧。” 童夏去集团开会的前一晚,坐在客厅沙发前收拾行李,陈政泽窝在沙发里,拿着游戏手柄,懒懒散散地打着游戏,因为一直赢,他心情不错,童夏看了他好几眼,没从他脸上看出丁点儿即将分离的伤感。 好歹要分开四天呢,她越想越失落,于是主动开口提醒,“陈政泽,我明天就要去杭市了。” 陈政泽头都没回,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童夏又把话说的更直白,“四天见不到呢,你不难过吗?” 陈政泽回头,吊儿郎当地看着她,“有吃有喝有玩的,难过什么?” 童夏鼓着腮帮子哦了声,加快速度收拾好行李,一个人去卧室休息了。 陈政泽打完两局游戏回房休息时,童夏还没睡,但她不想搭理陈政泽,就装睡,陈政泽也没像平常那样爱着她,呼吸很快平稳,童夏更气了,凑过去,在他胳膊上咬了口。 黑暗中,陈政泽捏着她的腮帮子沉声道:“最近给你惯得脾气见长啊。” “陈政泽。” 冷静下来后,后面的话,童夏有些难以启齿。 “和严岑保持好距离。”陈政泽忽地说。 童夏愣了两秒,然后笑了,原来,装作不在乎是他故意气自己的,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又大了些,他在吃醋。 “你吃醋了?”童夏问。 陈政泽翻身把人压在身下,“我吃你。” “……” 童夏出差的第一天,陈政泽去参加风尚颁奖晚会,晚会七点开始,六点参会人员陆陆续续到场,参会人员,多是各酒店区域的ceo,没有哪家酒店老板亲自来领奖,因为陈政泽踩着时间点入座的时,原本喧闹的会场安静了片刻,随机又沸腾了几个度,有人过来和陈政泽攀谈,他兴致不佳地敷衍了两句,然后就保持着一张冷脸,导致后面那些蠢蠢欲动要过来的人,断了凑过来的心思。 镜头时不时地给到陈政泽,他也没什么表情,淡淡地看着主持人cue流程,又酷又拽。 到君季领奖环节时,许许多多的光才敢正大光明地打在陈政泽身上。 陈政泽起身,微颔首,漫不经心系上西装扣子,大步往台上走。 主持人并没有接到陈政泽要亲自来领奖的通知,也没时间好好准备提问的问题,只能礼貌地问一些常规问题。 “陈总今天为什么亲自到现场领奖呢?” 陈政泽看着正对着他的镜头,淡淡道:“女朋友喜欢风尚的奖杯,非要我拿回家。” 此话一出,下面一阵哗然。 陈政泽主动提到了女朋友这个话题,专业素养极高的主持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波热度,一连追问了好几个关于他女朋友的话题。 最后,主持人问:“比较希望女朋友身上具备哪种品质?” 陈政泽勾了勾唇,淡笑着回:“爱我爱的要死。” 第100章 第100章 凭我暗恋了她10年…… 当晚,陈政泽领奖的视频刷爆各社交平台,尤其那句’爱我爱的要死‘被大量剪辑转发,热搜下的评论刚开始都是讨论陈政泽神秘女友的,后来清一色的调侃陈政泽的家庭地位,因为主持人提问时,用了’希望‘二字,也就是说,陈政泽希望女朋友爱他爱的要死,这意味着是,她现在的女朋友对他还没有到爱的要死的地步。 大家都在说陈政泽的家庭地位堪忧。 特助陪陈政泽一块来领奖的,陈政泽发完言,他就知道陈政泽今晚肯定上热搜,提前联系好了公关团队,与此同时,还和多个地区的酒店打了招呼,一定要格外注意最近两周酒店服务质量,务必要接住这波流量。 去往机场的路上,特助通过后视镜看闭目养神的陈政泽,一整个欲言又止,他认识的陈政泽,从来都是睿智果敢的大总裁,别说冷眼了,单是平静的眼神都让人忌惮,陈家的那帮老狐狸在他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但现在,他眼里的大总裁变成了妻管严…… 甚至,评论区还有人说陈政泽是强制爱! 连轴转了一天,陈政泽有些累,他这会儿什么也不想干,只想闭着眼休息,养精蓄锐。 特助也不敢打扰他,憋了一路,到机场时,他委婉地提醒陈政泽看一看热搜。 陈政泽点开热搜评论区,随便划了几下,匆匆浏览几条留言,抬头,眼神逼着特助,“有什么问题?” 特助更懵,都被人说成妻管严了还没问题……吗? 特助见陈政泽对评论区无波无澜的样子,当即转变了话题,“热度挺高的,酒店入住估计会暴涨,您这边有什么特殊指示吗?” “多发点优惠券,保持服务质量。” “好的。” - 另一边,财中晚宴上,童夏穿着礼服站在台上,手里拿着一把小提琴,灯光打在她身上,她像在发光一般,美的不像个活人,同台演出的还有别的同事,颜值也不差,但童夏的五官过于优越,皮肤白的像曝光,以至于,底下观众的视线总不自觉地往童夏身上放。 童夏往下看时,便会对上无数道视线,她一下子紧张起来。 年会名单严岑定的晚,又要表演节目,她没什么才艺,一起参会的同事说唱歌,童夏临时起意拉小提琴给同事伴奏。 几个同事都很nice,听到童夏要演奏小提琴,还特意找了首能突出小提琴的歌曲,林俊杰的《关键词》。 时间太紧,童夏只在酒店练习了几次。 她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侧目,冲着同事点了点头,给了一个可以开始的信号。 整个表演过程,她都非常的稳,没有她想象中的手抖而拉错音符的情况。 相反,她进入状态特别快,到最后,竟然有种享受的程度。 就好像,这是她迟到许久的舞台。 头顶上那道明亮的光,早该落在她身上的。 唱歌的同事,是人事岗,比较会来事,唱到副歌的时候,故意放低气息,让小提琴的声音更加突出。 童夏站在那里,轻而易举给大家带来了一场视觉盛宴,尤其到最后半分钟,小提琴单独solo时,严岑平静的目光中满含欣赏。 旁边的其他下辖公司总裁和严岑开玩笑道:“你家童夏蛮优秀的嘛,业务才艺都搞的蛮好。” 严岑看着那人微微一笑,联想到自己岌岌可危的发际线,“是的,蛮省心的,王总怎么不招这样的员工?” 那人看着严岑一头浓乌黑的碎发,立即收了笑容,白了他一眼。 童夏表演完,坐回观众席里,脸慢慢地红起来,好在这片灯光暗,没人发现的后起的紧张。 到抽奖环节时,童夏运气爆好地抽了个最新款的iphone,迎着热烈的掌声和羡慕的眼神,童夏发表感谢致辞。 她今天,不想说套路的话,只想说一些当下最真诚的感受—— “这半年,对我来说,是很美好的一段时间,事业,感情,友情给我带来了很多正能量,我越来越喜欢自己,越来越相信自己,越来越爱自己,真心祝福公司、同事和我,以及我一生挚爱的陈先生继续风生水起,谢谢大家。” 台下掌声一片。 童夏抬头的瞬间,看到了后门口站着的陈政泽,她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下。 陈政泽的视线穿过沸腾的人群,独独地定在她身上。 童夏又兴奋又感动,他没说要来,所有的人都有座位,只有他没有,也不知道在那里站多久了。 她踩着高跟鞋,雀跃地走向他。 “你怎么来了?” “给你打电话没接,怕你喝醉,过来看看。” “手机在包包里,这儿太吵了,没听到。” 陈政泽看着童夏身上的礼服心不在焉地嗯了声,这姑娘还挺大胆,选了件斜肩礼服,右边白皙的肩膀全部裸露的外面。 童夏问:“活动都结束了,只剩下吃饭了,你要一起吗?” “你想在这吃吗?”陈政泽问。 “不太想。” 童夏不想把陈政泽拉入这晚宴中,那样,他将花费大量时间在无聊的社交上。 “走,带你去吃好的。”陈政泽说。 “那你等一下,我去拿包。” 童夏转身,陈政泽看到了礼服后面的设计,后背布料少的可怜,从腰线到肩胛骨那里,一点布料没有,陈政泽皱眉,一把把童夏扯回来,不耐道:“谁给你选的礼服?” 刚刚还和颜悦色的男人,突然变了脸,童夏有些懵,她低头,从下往上快速地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不妥之处,温吞道:“我自己选的啊,同事给了参考意见,都觉着挺合适的。” 陈政泽气到懒得搭理她,扫了眼她那勾人的窄腰和丰满的臀部,干净利索地脱了身上的西装外套,给童夏穿上。 是挺合适的,对别人的视线来说。 “我不冷。”她说。 陈政泽看她一眼,“你这礼服的布料能再少点么?” 童夏怔愣片刻,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笑着说,“礼服的设计就是这样的。” “你缺钱?”他觑着她。 “不缺。” “我缺钱?” “不缺。” “那你在衣服布料上节省?” 什么破礼服,又露肩又露背的! 童夏大着胆子挑衅他,“这样好看啊。” 陈政泽没搭理她,把拎着的手提袋递给她,让她在原地等,他去给她拿包包。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坐在出租车后座上,陈政泽兴致不怎么高,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童夏抱着手机回消息,回完消息,她顺手点进微博,意外地看到了陈政泽的那条热搜。 她第一反应是不是重名了,点进去后,发现真是陈政泽,视频里的着装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样。 她点开视频,陈政泽那句’爱我爱的要死‘毫无征兆地外放出来,声音不算地,惹的旁边的男人动了下眼皮。 童夏关了手机声音,在微博上找陈政泽那句话的缘由。 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童夏热泪盈眶,心里五味陈杂,陈政泽不声不响地把他的光环分给,但她对他的付出,远配不上这样的回报。 由于没公关没控评,评论区发言五花八门,童夏看着看着就乐了,一直忍笑。 她浏览十几页评论后,返回页面,去看新的帖子,却刷到了一个新帖子,一张她和陈政泽站在一起的照片,由于角度问题,只能看到童夏的侧脸,她放大看,背景是刚刚的举行晚宴的酒店。 这帖子的标题就俩字一个符号:就这? 评论区,一堆攻击童夏长相的。 童夏不想因为这个影响心情,她是和陈政泽谈恋爱,又不是和评论区那些有独特审美标准的人谈恋爱,于是也没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要退出微博时,意外地瞥见了让她浑身一冷的评论,有人发了当年她在巷子里的经历。 各样的评论,很快把童夏定义为一个瑕疵品。 还有人单独发帖,说童夏凭什么配得上陈政泽。 童夏吐了口长气,盯着屏幕看了,思考要怎么样快速解决这个事情,她极其不想陈政泽因为她受到丁点儿委屈。 她全然地沉浸在微博的评论区里,丝毫没注意到,一旁的陈政泽早已经睁开眼,视线同她落在同一屏幕上。 在她露出为难的表情时,他打开了手机,用自己的微博账号回复了那条帖子—— 凭我暗恋了她10年。 之后,陈政泽又在造谣童夏的帖子下面,艾特了君季官微,留言:“让法务部处理干净,造谣者一个不许放过。” 君季官微秒回复:“好的陈总,另外,您今天吩咐的君季大额优惠券已经准备好了,暂定晚十点半线上发放,可否?” 一看就是特助干的,一句话,包含多个信息,高效的工作效率,君季的宣传,以及对老板的忠心。 陈政泽低声笑了笑,回复:“可。” 君季官微开始宣传造势,把这一波流量彻底导入了销售额中,当晚的销售额十分喜人。 童夏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抿唇说了声谢谢。 陈政泽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一路上,都兴致缺缺的,全程没给她几个眼神,童夏以为他是累了。 直到被他堵在门板上,她才明白过来他这一路在酝酿着什么。 陈政泽手顺着童夏光滑的后背往里探,因为礼服的设计,他毫不费劲儿地在她身上作恶。 “你这礼服,挺适合调情。”他说。 童夏很上道地说,“那我以后只在你面前穿。” 但下一秒,陈政泽粗暴地撕烂了礼服。 第101章 第101章 正文 听到礼服被撕烂的刺啦声,童夏大脑宕机了两秒,随后嗔怪道:“陈政泽,这条裙子花了我一个月工资!” 陈政泽沉声喘了口气,牙齿摩擦着她的耳尖,哄她:“我赔。” 童夏抿了抿唇,气的脸红,这根本不是赔不赔的问题,是太浪费了,好歹一个月工资呢,她试穿这条裙子时,同事们都说好看,还忍不住拍照,这样合适好看的裙子,让陈政泽给弄成一次性的了。 “太浪费了。”她说。 那条露肩露背的裙子,已经把前戏做足,陈政泽圈在童夏腰间的手臂忽地用力,童夏瞬间腾空,陈政泽把她扔在床尾,一手按着床单,一手禁锢着她两个手腕,猛然发力,直接撞了进去。 童夏忍不住发出嘤声。 紧的陈政泽全身如蚂蚁搬啃咬似的痒热,他微微抬头,沉沉地吐了口气,脖颈上的青灰血管弅张,极其性感勾人。 童夏伸手去够他脖颈上的那条青筋,距离有些远,她伸直手臂也没够到,陈政泽一边发力,一边宠着她,俯身,头凑到她手边,随她蛊惑自己。 “买一条一模一样的。”他侧头吻了吻她的手,“只在家穿给我看好不好?” “你也太专制了。”童夏嗓音里带着忍不住的颤抖。 “不可以吗?”他滚烫的气息铺在她脖颈的敏感处。 童夏觉着整个世界都湿润了。 他松开她的手腕,大手按在她锁骨处,定着她的身体,不让她往上挪,然后,一下一下地往深处用力,可退出时,他又故意放慢速度。 童夏低低的嗯了两声。 陈政泽点漆似的黑眸翻滚着浓厚的欲望,直勾勾地盯着白里透红的童夏,“嗯什么呢?答应了?” “……” 童夏全然沉浸在这场旖旎风光时,床头的手机响了,她扭着脖子看了看,是和她同住的女生,她推了推陈政泽,提示:“我室友。” “接啊。”陈政泽嘴角勾着抹坏笑。 童夏按了接听。 “童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哎,我有点困了。” 童夏咬着牙关回复那姑娘,可陈政泽故意使坏,在她张嘴要说话的同时,故意给她最爽的体验,童夏嗓子眼里的话,被一声不受控的啊给堵了回去。 “怎么了?童夏姐?” 童夏皱眉瞪着陈政泽,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没事,碰到条恶狗,我今晚不回去了。” “啊,你们玩通宵啊?” “是的。” 童夏看着陈政泽微扬起的嘴角,知道他又要使坏了,紧忙挂断了电话,怕自己再出现什么怪声,传到同事耳朵里。 一条裙子,童夏被陈政泽抓着弄了近三个小时。 他在这种事上有变态似的控制欲,且很注重双方的爽感,这也是他从颁奖晚会出来,到童夏年会的一路都在闭目休息的缘故。 如果只是潦草做一会儿,那他宁可不要。 事后,两人并肩围坐在茶几前,吃陈政泽定的丰盛大餐,童夏现在可以少量摄入蛋白,陈政泽贴心地给他点了新鲜的含蛋白量少的肉类。 挂在墙上的大屏电视机,放着经典电影。 房间内开着暖黄色的灯,一切和谐的不像话,曾经久久期待的让人安心的幸福,如今重重地包围着童夏,她有点想流泪。 “陈政泽。”她喊。 “嗯。”他回。 “就是你想不想让恋情进入下一个阶段?”她仰着白皙的小脸,静静地盯着他那张无法让人专注他说了什么的俊脸。 “想结婚了?” 童夏移开视线,咽了咽嗓子,也不是想结婚了,就是想找个由头把那枚戒指重新带回他无名指上。 她思考了半天,温吞道:“有点,你呢?” “我?”陈政泽黑眸瞥着她身上被他刚弄出来的於痕,舌尖扫了下嘴角,笑着道:“挺缺结婚证的。” 童夏咯咯笑了两声,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什么叫你知道了?”陈政泽挑了下眼尾。 “就是知道了啊。” 说完,童夏咬了一大口披萨,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假装自己没空聊天的模样。 陈政泽一脸清爽地靠着沙发,两条大长腿大刺刺地伸着,看着童夏圆圆的后脑勺发呆,在想求婚的事情。 她父母不在了,他更应该做足礼数,给她足够的排场,求婚,订婚,结婚,所有的习俗都按童夏老家那边来,她跟舒澈关系不错,舒澈父母挺照顾她的,这样的话,他求婚前和童夏去一趟舒澈家的,起码让舒澈的父母对他放心。 他架在沙发上的那只手,拎着透明玻璃杯,因为想事情太入神,晃酒的动作略显机械。 “你想什么呢?”童夏回头。 陈政泽眼皮动了下,勾唇:“回去后,去舒澈父母家一趟?” 童夏按着茶几的手指蜷缩了下,她就知道,只要她开口的事,他都能答应,当然,除了让他停止做/爱。 但这次,她想向他求婚,用最郑重的行为和态度,告诉他,他一直是她世界内的男主角。 童夏敷衍嗯了声。 饭吃的差不多后,童夏往后挪了挪,抱着抱枕,靠在陈政泽怀里看电影,这房间,哪哪看着都让人舒适,童夏忍不住问了夸赞了句:“你酒店布置设计挺好的,很舒适,有家的感觉。” 陈政泽拿了根烟咬在嘴里,“正好,又帮你解决了个烦恼。” 童夏:“嗯?” “以后外出,可以安心住酒店了。” 童夏得意地笑笑,“对哦。” 陈政泽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扔给童夏,童夏乖乖地过来给他点烟,尽管两人相处了这么久,刚刚还在耳鬓厮磨,但这样暧昧的动作还是让童夏莫名紧张和脸红,她手有些抖,火苗跟着抖动。 陈政泽偏头,故意不让烟碰到火苗,嘲笑她:“你紧张什么?” 童夏镇定地咳了声,“动作有点别扭。” 于是,他调整了个方便给他点烟的姿势,随着清脆的咔嗒声,火苗再次涌出打火机,两人的脸庞深深地映在彼此的眸子里,看对方的眼神,一个比一个深情。 陈政泽缓缓吐出一口白雾,看着童夏纯净的小脸,问了句混话:“你还能再撑三个小时吗?” 童夏没好气地打他。 他坐在地毯上懒懒散散地抽烟,童夏穿着拖鞋睡裙,慢吞吞地在屋里转悠,好奇地打量房间的每一处,像是个寻宝藏的小朋友,当然,她也寻到了许多宝藏,比如,发现了很多刻着’夏‘字的装饰品。 - 从杭市回朝市的飞机上,童夏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因为,她打算落地后和陈政泽求婚。 她手不断伸进包包里,摸着那两枚戒指。 陈政泽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当时,他说让她带着玩,她觉着太贵重,不肯收,他半开玩笑威胁说她不收他就直接求婚了。 最后一次,她从他那里走时,特意把这枚贵重的戒指还给了他。 当年她为了让他放弃自己,故意说了很多践踏他尊严的狠话。 原以为,他会对自己深恶痛绝,处理掉关于她的所有东西,可那天她去他卧室找充电器时,无意间看到这两枚戒指完好地躺在丝绒盒子里。 她看着这两枚闪闪的戒指,瞬间决定了用一种特别的方式,让那枚男戒指送回到主人手上。 陈政泽看着心不在焉的童夏,“不舒服?” 童夏看着他的无名指,莫名觉着很空,温吞道:“没。” 提示飞机马上就要降落的广播响起时,童夏深深地吸一口气,又呼出,很奇怪,明知道陈政泽会答应她的求婚,但她内心还是特别紧张、激动、兴奋,简直比她高考时还要忐忑。 飞机降落后,童夏跟着陈政泽去拿行李,她视线漫扫着机场,在寻找合适求婚的地点,不能影响正常通行,但要够瞩目。 陈政泽看着这姑娘走神厉害,索性牵着她的往前走,怕她摔了。 等行李拿齐全后,童夏随手指了一个位置,“我想去买杯喝的。” 陈政泽抬下巴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我在这等你。” “好。” 童夏抬腿要跑,却被准确预判她行为的陈政泽扯住,“不急,走过去。” 陈政泽坐在椅子上,寡淡地看着航空楼出口,能让那种被她抛弃的窒息感达到顶峰的地点,机场算一个。 因为,屏幕上那么多翻滚变化的航班信息,都和她无关,没一条信息,能把她带回来。 从前的许多记忆在脑海里闪现,陈政泽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再抬头,猝不及防地撞上童夏明亮的眸子,她走路的动作有些急,挽在耳后的长发随她走路的动作摆动着,笑容格外灿烂。 且右手的无名指上,多了枚戒指。 距离有些远,他看不见那枚戒指的样式,但内心一股强烈的感觉不断往外涌—— 是他送的那枚戒指,她十八岁生日礼物。 当时挑戒指给她当生日礼物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告诉她身边的异性,她有男朋友,别惦记她。 陈政泽思绪被单膝跪在他面前的童夏击碎,他大脑宕机了三秒,随后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深邃的眸子当即红了。 他迟缓呆滞的动作没跟上童夏的语言。 她先开口说话,一字一句,极其紧张,极其认真,极其诚恳,“陈政泽,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拍照,捂嘴笑。 “我想和你有个家。” “会一辈子对你好。” “会一直待在你身边,直到你不再需要我。” 陈政泽全身哪哪都是酸的,他吸了下鼻尖,右手伸到童夏面前,“愿意。” 童夏把那枚戒指推到陈政泽无名指上,被陈政泽扶起来后,她踮起脚尖,吻他。 陈政泽,你永远住在我眼睛里小小的宇宙中。 童夏,我这被你酿成烈酒的人生,你必须参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