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点》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题名:盲点 作者:雀无留 简介:温柔宠溺攻X风流作精受,狗血小白文,破镜重圆,主角三观不正,先虐攻后虐受,1v1,he。 温祈在和时寄寒交往的三年间依然舍不得自己那一大片森林,伤人而不自知的他最终自食恶果,曾经对他无比宠溺,愿意在大半夜为他出门买夜宵的男人走得决绝。 “温祈,我是眼盲,但你是心盲。我在你眼里,但不在你心里。” 五年后,时寄寒已经站在了离他千里的地方,再也不是那个会为他停留的男人,温祈开始了漫漫追夫路。 “时寄寒,你一直在我心里,只是心有盲点。 分开后你的身影才逐渐清晰。从今往后我会一直看着你,而你要看见你自己。” 第1章 忠贞 Skan是这座城市里最大的酒吧,才刚过了晚饭时分,天还未完全擦黑,酒吧里便群魔乱舞起来。 温祈坐在吧台上,正在向调酒师要一杯酒。 “还是老样子?”调酒师阿肯笑着问他。 “老样子。”温祈也笑笑,他今天穿着白色卫衣配浅蓝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白色帆布鞋,裤脚挽起一小截露出精巧的脚踝,头发抓得蓬松,看起来学生气十足。 阿肯不再多话,拿出杯子开始给温祈调酒,温祈是这家酒吧的常客,他每次来都会点上一杯莫吉托,阿肯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男人如此喜欢这种甜到发腻的酒。 “怎么没见小焕?”温祈环顾四周问道,小焕是酒吧的营销,他们是老相识了,他每次来都会找小焕玩。 “他今天休假了。”阿肯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地笑道:“家里明明就有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儿,却还要惦记外面的野花,你果然是个渣男啊。” 温祈翻了个白眼,“只是聊聊天,又没做什么,小题大做。” 阿肯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哪个男人这么倒霉,看上了这个风流的男人。 那个倒霉的男人如今正在厨房里忙活着。 时寄寒将鱼肉切成薄片,下锅煎得焦香,再切几个番茄煮个红烧,盖上锅盖。时寄寒静静地坐在餐桌旁等候,桌子上早已摆好三菜一汤,这是最后一道菜。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十分,再过五分钟就大功告成了,他如释重负,心情颇好。 红烧鲫鱼是温祈最喜欢吃的菜,可是他又性子急,刺没挑干净就往肚子里咽,结果被鱼刺卡住了喉咙挨上医院。 温祈记吃不记打,依然闹着要吃鱼,时寄寒没办法,只好亲自动手把鱼刺挑干净夹到他碗里,他的朋友们知道后都是一脸嫌弃,说他太宠温祈了,他不以为然,自己的男朋友就要自己宠着。 他估算了一下时间,该是出锅的时候了,他熟练地将鱼铲到盘子里,顺便摆好蜡烛,他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四菜一汤,今晚的饭菜很和温祈的胃口,想到温祈看到这些后露出的又惊又喜的表情,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幸福的弧度。 换做以前,时寄寒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心甘情愿地给人洗手做羹汤。 现在是饭点了,温祈也该回来了吧。 时寄寒是一名牙医,毕业后在市一医院上班,平时他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来陪自己的爱人,两人还因此吵过架,但今天对他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他特地请了一天假,想好好补偿温祈。 他想起今天早晨,他早早就睁开了眼睛,旁边的温祈睡得正香,他吻了一下温祈的额头,便轻手轻脚地起床。 他正往下套着T恤,冷不防一双藕似的手臂搂上他的腰,背后传来温祈迷迷糊糊的声音:“你今天不是休假了吗?干嘛起那么早?” 时寄寒转过身把人重新塞进被子里,“乖,你再睡一会,今天是我们在一起三周年的纪念日,我去买点菜,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等他把人安顿好,时寄寒发现温祈的眼睛早就闭上了,看来昨晚真的是把人折腾坏了,以后要克制一点才行,时寄寒暗自后悔道。 他欣赏了一会温祈的睡颜就出门了,四月正值春末夏初,早晨的天气还是有点凉,时寄寒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黑色的休闲裤和短靴显得他身高腿长,不像是来买菜的,倒像是来走秀的。 时寄寒熟门熟路地走进菜市场,微笑着和熟识的摊贩们打招呼,不多时,手里就提了满满一大袋食材。 温祈是被手机铃声给吵醒的,他接起来,是他的狐朋狗友叶赫,甫一接起,对面就咋咋呼呼起来:“喂温祈,你起了没啊?去不去skan,听说今晚请了一支乐队,好像是网红啥的。” “不去,我可是有家室的人。”温祈眼都没睁,他困得很,放下手机正准备把电话挂了,这时叶赫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聊聊天而已,你不也经常去玩吗,干嘛现在才装出一副忠贞不二的样子……” 叶赫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温祈已经把电话挂了。 温祈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叶赫说得没错,他做不到大多数人认为的忠诚,人与人能有多大差别,何必为了一棵树放弃一整座森林。 更何况,他也没有出轨。 这段时间常去酒吧只是因为时寄寒太忙顾不上他,他去找可爱的小男生聊聊天,排遣一下寂寞而已。 他每次都有时寄寒报备,时寄寒并不喜欢他去那种地方,但他只是叹了口气,认命地给他找来外套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像个老妈子一样叮嘱他不要着凉,不要随便喝陌生人的酒,要早点回来之类的,虽然语气还是很温柔,但眉头拧得死紧。 温祈噗嗤一声笑了,“好啦,我只是去坐坐,我爱的是你,你不相信我吗?” “我是怕你受到伤害,毕竟,你太受欢迎了。”时寄寒用手指抚摸着温祈的眼尾,无奈地说。 温祈就喜欢时寄寒对他的无限包容,他啪叽一声在时寄寒的唇上印了一个吻,笑嘻嘻地走了。 此后温祈越发变本加厉,几乎天天都去泡吧,也不做什么出格的,还真就只是单纯聊天。 至于聊的内容,用叶赫的话说,总不可能让小美人伤心吧。 温祈拖着酸软的身体下了床,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家里一室静谧,唯有饭桌上的早餐说明时寄寒曾经回来过。 他打开一看,是他喜欢的水晶饺,油条和肠粉,早已冷了,旁边还有一张便签纸,上面是时寄寒龙飞凤舞的行楷:宝,很抱歉,医院临时来了个急诊,我去医院了,我尽量早点回来,午饭要记得吃,好好照顾自己。 温祈惆怅地把纸条扔进垃圾桶,医生就是这样,总要二十四小时待命。 吃过早餐,他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机,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出门。 时间还早,又是工作日,街上稀稀拉拉几个人,温祈漫无目的地乱逛,他自从大学毕业后一直就是无业状态,他家里有钱,还不至于没饭吃。 工作多累啊,还是这种每天吃吃喝喝玩玩的日子适合他。 荒废度日就荒废度日吧,人生短短数十年,如果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活,岂不是太无趣? 温祈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最后走进了skan。 时寄寒不知是第几次掏出手机看时间了,桌上的饭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时寄寒给温祈发过信息,可是全都石沉大海,打电话也是关机状态,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早上不还是好好的吗? 他疲累地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眼前一片模糊,他近视将近一千度,没有眼镜基本就是个半瞎。 他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守着桌前的那一桌饭菜,心渐渐冷下去,墙上的壁灯照着这方寸天地,高大的男人宛如一座雕塑。 第2章 泪痣 十一点以后酒吧的气氛逐渐变得疯狂淫靡起来,灯红酒绿中,男男女女在舞池里贴身热舞,温祈坐在吧台,看着他们都是成双成对的心情有点不爽。 今天是情人节,他本来计划好了要和时寄寒去约会,甚至还订好了电影票和餐厅,有一部刚上映的电影他一直想和时寄寒去看,可是这次又泡汤了。 没事,不是早就习惯了吗?时寄寒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温祈恨恨地戳着酒杯里的碎冰,他完全没听见早晨时寄寒说的话。 这时,温祈的耳边响起一个清越的声音:“小帅哥,介意我坐你旁边吗?” 温祈转头一看,一个戴着眼镜样貌儒雅的男人笑眯眯地看着他,温祈看了看他的脸,对于长得好看的人他从来不拒绝,“请便。” 这男人和时寄寒有点像,他盯着男人眼角的泪痣想,时寄寒眼角也有这样一颗泪痣。 想到时寄寒,温祈又止不住烦闷起来,他猛吸了一口酒,却被酒里的碎冰呛得咳嗽连连。 旁边那男人赶忙给他递纸巾,失笑道:“这酒不是这么喝的,莫吉托只适合慢慢品尝,如果你想一醉解千愁,或许可以试试我手里这杯,我还没喝过。” 他把一个三角杯递过去,清浅的酒液荡漾着吧里的灯光,温祈并不接,他挑眉道:“看不出来,你对酒还挺有研究。” “略通一二。”男人说:“我家有很多藏酒,感兴趣的话可以来我家看看。” 说完不等温祈说话,他又率先伸出手来:“我叫刘施沂,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温祈。”温祈伸出手和他相握。 刘施沂突然用小指勾了一下温祈的掌心,低低的嗓音响起:“手如柔荑,肤若凝脂,小美人今晚要来我家品酒吗?” 温祈抽出手来轻轻摸过刘施沂的眼角,“可惜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那真是抱歉了,还以为你是单身,那我们就随便聊聊,就当交个朋友,你不会拒绝吧?”刘施沂识趣地没有问为何男朋友没有一起来,他伸手扶了一下眼镜,白光从镜片上一闪而过,无端端有一种危险的感觉。 两人东南西北地聊起来,刘施沂很会聊天,他幽默风趣,开的玩笑很有分寸,既不会冷场也不会让人难堪,这样的人不管在哪都很受欢迎。 “对了,你刚刚看着我发愣,是想起了谁吗?”刘施沂状若无意地问。 温祈愣了一下,没想到刘施沂这么敏锐,他把目光移到他眼角的泪痣上,“想起了我的男朋友,他和你,不,你和他很像。” “我很荣幸。”刘施沂挑眉道。 时寄寒有着一双温柔多情的桃花眼,而眼角的泪痣又给他增添了一丝脆弱,藏在眼镜后的眸子漆黑发亮,和人说话的时候会专注地看着对方,好像满心满眼只有对方,时寄寒又会照顾人,因此他从不缺乏追求者,男有女有,只是不知为何时寄寒最终选择了温祈。 温祈也曾经问过时寄寒到底喜欢他哪里,时寄寒想了一下,很认真地答:“说不上来。” 温祈:“……” 想起往事,温祈不禁莞尔,那时候他们还没步入社会,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心里面想的全是对方,不像现在,他出来这么久了,手里的手机一次都没振动过。 正想着刘施沂那张带笑的脸冷不防地凑到温祈面前,温祈刚想退开却被捧住了脸,“好心陪你聊天你却想着别的男人,我可是会吃醋的。” 温祈皱了皱眉,这种被掌控的感觉并不好受,刘施沂勾起嘴角凑近他轻声道:“能让你这么魂牵梦绕的男人我还真想去打声招呼,不过现在嘛,好像没这个必要了。” 温祈正疑惑这是什么意思,刘施沂却退开来,没了他的遮挡,温祈一下子就看见了站在一米开外的时寄寒。 时寄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五彩斑斓的灯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温祈却从中看出了一丝冰冷的味道。 温祈心里一跳,他直觉时寄寒是生气了,他刚准备过去,时寄寒却看也不看他直接往外走。 温祈只来得及回头狠狠剜了刘施沂一眼就追了出去。 “时寄寒,你等等我,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时寄寒脚步不停,他无法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他在家里等到深夜,温祈始终没有回来,打电话却关机,他急得不行,很担心温祈出了什么事,他向来把温祈当眼珠子疼,当下来不及多想便出去找人,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可能性,如果……他要怎么办? 他心里不住抽痛,差点抓不稳方向盘,当在酒吧里找到温祈,从他的角度看去两人似乎是在接吻,他第一反应居然是庆幸。 后面的温祈还在语无伦次地解释,时寄寒却不想听了,他一直都知道温祈喜欢玩,喜欢游戏人间,他喜欢被大家捧着的感觉。他以前觉得这样也没有关系,没有人是完美的,在一段关系中总有人要多包容。而且,他有自信能给温祈足够的爱和安全感,他会让温祈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 当时的他还年轻,觉得只要两人相爱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然而三年过去,他还是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妥协。 时寄寒看着头顶泼墨似的苍穹,突然感到无比疲惫。 温祈看到时寄寒停下来,赶忙跑到时寄寒面前,“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突然凑近我,我也不知道他要干嘛……”按照以前,他只要解释了,时寄寒就会无奈地叮嘱他下次不要再这样,两个人就能和好了。 然而这次时寄寒听了他的解释也没有什么反应,温祈急了,他脱口而出:“以前不还有更过分的吗?你不也原谅我了,再多一次又有什么区别?” 此言一出,温祈立马就后悔了,他偷眼去瞧时寄寒,果然,时寄寒的脸沉了下来。 “不是,我的意思是……”温祈磕磕巴巴地说,是什么半天说不出来。 时寄寒看着眼前冷得不住吸鼻子的温祈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温祈身上,“出来也不知道穿个外套。” 乍然被温暖熟悉的气息包围,温祈奇迹般地平静下来,他一把抱住时寄寒,把头埋在他胸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温祈瓮声瓮气地说。 “嗯,我们回去吧。”时寄寒牵起温祈的手往停车的地方走。 最后回家看到桌上丰盛的饭菜,温祈才知道今天不仅是情人节还是他们在一起三周年的纪念日,他又感动又愧疚,时寄寒说打他电话一直关机,温祈掏出手机一看早就没电了。 为了弥补时寄寒,温祈晚上相当主动,要哪个姿势就换哪个姿势,要他舔也乖乖伸舌,最后温祈是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了。 当晚,时寄寒把温祈搂在怀里,精致的轮廓在黑暗中也一样清晰,他看了温祈许久,最后在他额头印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闭上眼也沉沉睡去。 第3章 乱麻 快中午了温祈才将将醒来,昨晚时寄寒给他清理的时候又在浴室来了一次,最后温祈哭得嗓子都哑了。 温祈刚想起身,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他又跌回床上,身上还止不住发冷。 按理说四月的天气还没冷到让人瑟瑟发抖的地步,可是温祈却觉得好像置身冰窖,连呼出来的气都凝成了白霜。 他再十指不沾阳春水也知道自己这是着凉了。 “时寄寒!时寄寒!” 温祈哑着嗓子喊了两声都没有回应,时寄寒肯定是上班去了,温祈泄气地锤了一下床,整天工作工作,是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我还是不是他的男朋友了! 温祈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但仍然无济于事,可能人在生病的时候就是比较脆弱,温祈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再也无法保持理智。 他直接拿起手机打给时寄寒:“时寄寒,我病了,你快回来陪我。” “宝贝儿,怎么了?怎么病了?”对面传来时寄寒焦急的声音。 “我头晕,觉得冷,都怪你昨晚一直缠着我,你赶快回来。”温祈控诉道。 “好好好,你别急,我这还有病人,也不能放任不管啊,你等我换个班,我陪你去医院。” 温祈一听就炸了:“工作工作,你张口闭口就是工作!我也是病人啊,还是你男朋友呢!平时不陪我就算了,我生病你还不陪我,你是和我过日子还是和工作过日子,限你二十分钟,不回来就分手!” 温祈气呼呼地把手机一扔,觉得头更晕了。时寄寒这个渣男,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会无条件地宠着他爱着他,会照顾他一辈子,可现在呢,他都难受死了,人还在顾着他的病人呢,丫的,和他的病人过去吧! 时寄寒被温祈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他刚想劝劝温祈,温祈却把电话掐了,再打过去,温祈直接拒接。 时寄寒叹了口气,抬起头,办公室里其他医生都同情地看着他,他们主任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女性,她拍了拍时寄寒的肩膀,笑道:“快回去吧,接下来的问诊我帮你搞定。”一旁的同事都善解人意地表示可以接手他接下来的工作,时寄寒忙不迭地向他们道谢。 “不用跟我们客气,上次我女儿生病也是你帮我顶的班呢,说起来应该是我要感谢你。”另一个医生笑着说。 时寄寒感激地笑了笑,他还是个菜鸟医生时就得到了前辈们的诸多帮助,他们的团队氛围还是很不错的。 他刚走到门口,主任又叫住了他,“时医生,我昨天和你说的事情希望你好好考虑,机会不等人啊。” 时寄寒应了一声,表示会慎重考虑。 幸而今天是工作日车流较少,时寄寒一路压着最高限速回到了家,一进房间就看到床上隆起了一个长长条的包。 “宝贝儿,我回来了,很难受吗?来,我陪你去医院。”时寄寒上前把温祈从被子里挖出来,温祈躲开他的手,冷冷道:“回来干嘛,你不是要工作吗?让我病死算了。” “别说这种话。”时寄寒皱起眉头,“快起来穿衣服。” “不去!”温祈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冲着时寄寒。 “别闹宝贝儿,还是身体最重要。” 温祈一动不动。 时寄寒很无奈,最后无论他如何认错温祈都不肯跟他去医院,他只好出去买药。他刚从药店门口出来,旁边有辆车闪了闪灯,时寄寒定睛一看,“哥?” 时蔚然下车,“碰巧路过这边,没想到看见了你。”他目光移到时寄寒手上:“你病了?” “是温祈。” 时蔚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们两兄弟的关系一向很好,时寄寒向家里出柜的时候他也只是略微诧异了一下,诧异过后他就想着只要时寄寒自己喜欢,对方也对他好就行了,他作为时寄寒大哥应该支持他,他还帮忙在父母面前为他说话。 但这个温祈不仅没有尽到男朋友的责任,还天天在外面勾三搭四,对时寄寒呼来喝去,他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他是不喜欢温祈的。 “对了,听说你拒绝了院里的调遣?为什么?” “分院设在了其他市,太远,不想去。”时寄寒不意外他哥会知道这事,这也是刚刚他们主任让他好好考虑的事。他哥在卫生局,想必早就得到了消息,这一趟应该也是专程前来找他的。 “好男儿志在四方,怕什么远。” 时寄寒默了片刻,还是道出了真正的原因,他和温祈说了以后,温祈强烈反对,他不想去那么远,他的家人朋友都在这里,也不想和时寄寒分开,两人说着说着就说到床上去了,时寄寒耐不住温祈一再撒娇还是答应了,温祈当时高兴极了。 “你啊,真是太宠他了。”时蔚然有些恨铁不成钢,“有空回家看看吧,二老虽然不同意你和男人在一起,但心里总归是记挂着你的,父母儿子之间哪有隔夜仇。” 说起父母,时寄寒更加发愁了。 时蔚然拒绝了上时寄寒家坐坐的邀请,直接开车走了。 今天一连串的事情让时寄寒颇为苦闷,好像他的人生到处都是一团乱麻,他不愿去想这团乱麻的根源。 时寄寒回到家煮了一锅粥哄温祈吃完饭吃药,等做完这一切太阳已经下山,时寄寒站在走廊上抽烟,他本身没有烟瘾,只是心情烦躁时偶尔会抽一根。 不远处隐隐有歌声传来,他极目远眺,对面的广场有人在弹唱,“和你初次相见,窗外几度霜雪,你的笑是冬日暖阳,从此以后我就有了心事……” 时寄寒默默地听完了整首歌,想着他和温祈的过往,当时一切是那么的美好。 第4章 当时 时寄寒第一次见温祈是在一个雪夜,那天他独自撑着伞走向教学楼,突然,一个人影猛地向他扑过来,“哥,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时寄寒被撞得后退了几步,他堪堪稳住身形,低头看向挂在他身上的这个男孩。 这谁啊? 男孩笑嘻嘻地抬起头来,时寄寒一顿,他笑起来真好看!时寄寒贫瘠的言语无法诉说他第一次见到温祈时的感觉,他被男孩的笑容晃了眼,霎时间风雪骤停,他只能听见自己凌乱的心跳。 两人四目相对,温祈终于发现自己认错了人,他赶紧放开,“不好意思啊,我认错人了,我以为是我那哥们儿,嘶……”他话还没说完就痛呼了一声。 “没关系,你这是怎么了?”时寄寒注意到他一直单脚站立,是受伤了吗? 温祈不好意思地说他刚刚从楼梯上下来时不小心绊倒了,已经叫了朋友来接,但朋友说在开会来不了那么快。 时寄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身上穿的都是名牌,手上戴的表也不是学生能买得起的,看来家境优渥,备受宠爱,受了伤不能动脸上也不见丝毫困顿之色,是个没心没肺心思单纯的小少爷。 “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去医院吧。” “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反正我也闲着。” “那就谢谢你了。”温祈欣喜地说,“下次我请你吃饭。” 果然是个心思单纯的,时寄寒看着男孩笑意盎然的脸,也不禁笑了起来,他莫名地生出了一种冲动,想看见更多的笑容,想把这笑容据为己有。 “我发现,你长得好好看哦。”温祈盯着他的脸说道,“好像电视明星。” 时寄寒正在用打车软件打车,冷不防听到这样一句话,他转过头,男孩正盯着自己,眼睛亮晶晶的,让人无端想到某种犬类。 到了医院时寄寒帮着温祈交费拿药,温祈只需要坐在椅子上等,俨然一个大爷。 温祈的脚没有大碍,医生只是帮他正了骨,温祈立马就活蹦乱跳了。期间通过交谈,他们得知了彼此的信息,温祈是商学院的学生,目前正读大二,和自己同届。 “哇,哥你是医学院的啊,好厉害啊,你们是不是每天都要触碰尸体啊,吓人不?晚上会害怕得睡不着吗?” “……”时寄寒都不知该如何吐槽了,他虽然和温祈同届,但实则他比温祈大一岁,叫哥也没错,但一想到温祈也喊别人叫哥,心里就说不出的烦闷。 “也没有整天碰尸体,我们还是大二,还没有学到如此高深的内容。”时寄寒耐心地答道。 “那哥,你有女朋友吗?” 时寄寒愣了愣,温祈思维跳脱得如此之快,让他有点招架不住,面对着那双清澈的眼眸他又说不出责备的话,一般人刚认识不久会问这么私密的话题吗? 时寄寒摇了摇头。 “这样呀,我也没有,不然你看我怎么样?我当你男朋友吧!”温祈笑嘻嘻地说。 此话一出,宛如给了时寄寒当头一棒,他惊讶地看着温祈,想从中找到开玩笑的痕迹,然而失败了。 “你是同性恋?” “不啊,我大概是个双。”温祈老实地说,“好不好嘛?” “这,太快了吧,我们刚认识没多久……”时寄寒有些哭笑不得,“况且你也不是喜欢我才这么说的吧?” “我就是喜欢你呀!” 时寄寒笑着摇了摇头,“喜欢也分很多种,你对我,是欣赏,是感激。”而他,大概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温祈吧。 之后无论温祈怎么说时寄寒都是拒绝,最后两人回到了学校,即将分道扬镳之际,温祈扬起脸说:“那我追你吧,我打你电话不可以不接,叫你出来也不能拒绝我我哦。” 雪此时已经停了,昏黄的路灯下,温祈的脸被笼上一层温润,他不等时寄寒说话就摆了摆手,哼着歌走进了宿舍大楼,在雪地上留下了一连串脚印。 时寄寒没想到温祈说到做到,他说上次的事情要好好感谢他,请他吃饭,时寄寒去了,温祈就像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时寄寒看着温祈,嘴角不禁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最后温祈说自己害怕要时寄寒送他到宿舍楼下,时寄寒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温祈,你是个男孩子。” “男孩子就不危险吗?男孩子就不能被人宠着吗?”温祈不满道。 时寄寒拗不过温祈,还是送他回宿舍了,温祈的宿舍底下没有路灯,到处都是一片昏暗,只有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他们脚底。 时寄寒目送温祈进去,温祈走了一半又跑回来,时寄寒刚想问他怎么了,温祈就跑到他面前“啵”的一声亲了他的脸一下,时寄寒愕然,待反应过来后一股热气从头顶直冒,他羞赧不已,“你干嘛?要是有人经过怎么办?” “嘿嘿,晚安吻,哥我进去了。”温祈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他的笑容灿若骄阳,时寄寒只觉得整颗心都被泡进了温水,他看着温祈远去的背影,按了按心脏的位置,企图压下胸腔里的鼓噪。 此后温祈隔一段时间就来找时寄寒,有时约他看电影,有时约他去动物园,有时什么也不做,就单纯聊聊天。 冬至的那天,大雪纷飞,学校的操场银装素裹,天还蒙蒙亮,时寄寒就被温祈拉来了空无一人的操场。 刚下过雪,雪堆得能有膝盖高,温祈想要时寄寒帮他堆个雪人,时寄寒哭笑不得,但还是任劳任怨地上前,问他想堆个什么样的,温祈想了一会儿,说:“就普通的吧,堆得圆滚滚的就好。” 两人拿来铁锹,把雪铲作一堆,温祈用手将雪弄成圆滚滚的,一个雪人的雏形即将出现,时寄寒抹了一把额头准备休息一下,冷不丁一个雪球迎面砸来,时寄寒来不及躲闪被砸了个正着。 时寄寒:“……” 不远处传来了温祈幸灾乐祸的笑声,不用想都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帮他干活还要被砸,真是没天理了。时寄寒当即也扔了一个雪球过去,温祈早有准备,灵活地躲开了,两人打打闹闹间,完全忘了堆雪人。 时寄寒追上温祈,抓了一把温祈的帽子,温祈没有防备,脚下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摔倒,“小心!”时寄寒只来得及拉他一把,温祈还是摔到了地上,而时寄寒也被温祈绊倒,整个人趴在了他身上。 “痛痛痛……”温祈龇牙咧嘴道。 时寄寒赶忙撑起来,“撞到了吗?撞到哪了?你……”时寄寒蓦地止住了话头,因为他发现,他和温祈正以一种十分暧昧的姿势交叠在一起,温祈也愣愣地看着他,但两人谁都没有离开。 温祈本就生得极为俊秀,经过刚刚的一番奔跑,他的双颊已经泛起了红晕,嘴里还在微微喘气,眼角因为疼痛而染上了一抹薄红,时寄寒的心跳漏了一拍,两人静静地对视,时寄寒低下头,看着温祈的眼睛慢慢将嘴唇贴到温祈的唇上。 甫一相贴,时寄寒就感觉血液猛地在血管里奔腾呼号,有什么东西正在土崩瓦解。他厮磨着温祈的嘴唇,还伸出舌头舔舐着温祈的牙关,温祈微微启唇,那条灵活柔软的舌头就一下子闯了进去。 时寄寒忍着心下的悸动,勾起温祈的舌头与之缠绵,搅弄着温祈嘴里的涎水,很快就有晶亮的口水从二人的嘴角留下。 一吻毕,时寄寒恋恋不舍地分开,一根银丝牵拉出来,断在时寄寒的嘴角。 温祈凑上去舔掉,带着笑意看着时寄寒,时寄寒平复着心底翻腾的欲望,捏着温祈的下巴道:“之前你说的,还作数吗?” “那当然,哥在我这里,永远都作数。”此时太阳已经出来,阳光倾泻在温祈脸上,他的嘴唇在阳光的照射下粉嫩得如同樱桃。 灿若骄阳还不够,还应加上一句艳若桃李,时寄寒用大拇指抹去温祈唇上的水渍想。 那时的温祈人如其名,是个温暖的小太阳,可是这个小太阳同时还照亮着别人,温祈好像不明白爱情的忠贞和责任,时寄寒站在床前看着温祈的睡颜想,还是他一直以来爱人的方式错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温祈就不再叫他哥了,他坐在床头摸了摸温祈的脸,热度已经退了下来,温祈好像预感到了什么,迷迷糊糊地蹭了蹭时寄寒的手,时寄寒在黑暗里无声地笑了,黏人这一点倒是一直没变。 “时寄寒,我冷,上来陪我一起睡。”温祈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熟悉的轮廓使他分外安心,他什么也不愿意去想,只想躺在时寄寒的怀里。 真是栽在他手里了,时寄寒换上睡衣上床,将温祈紧紧抱在怀里,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温祈被熟悉的气息包裹,他动了动身子,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与时寄寒严丝合缝,在时寄寒的轻拍下很快坠入了香甜的梦境。 梦中,是那年夜里纯白的雪和漆黑的伞,他扑进男孩怀里,男孩的伞掉在地上,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了他们满头,从此那个男孩就住进了他的心里,成了他朝思暮想的心事。 “哥……”温祈不自觉地呢喃着。 “嗯,我在……” ------ 感觉越写越无聊了,时好时差,大家不嫌弃就看看(T_T) 第5章 鸡蛋与篮子 “……嗯,好的妈,没有没有,时寄寒对我挺好的,他还在上班,估计这会儿快回来了。” 温祈抱着平板趴在沙发上正在和他的妈妈温扬莎视频,视频上的温扬莎仍然风韵十足,由于保养得当,四十多岁像三十多岁。 温祈絮絮叨叨地和温扬莎说着话,光裸的脚丫子在空中甩来甩去,时寄寒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你又不穿袜子。”时寄寒放下手中的袋子,走过来握住温祈的脚踝,拿了袜子就往他脚上套,完全没发现平板上温扬莎戏谑又欣慰的目光。 “我不冷。”温祈缩了缩脚,在长辈面前这么腻歪饶是温祈也觉得不好意思。 从温扬莎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时寄寒的侧脸,这个说要和温祈过一辈子的男人神色温柔,动作熟练,看起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哎呀呀,小寒真是中国好老公啊,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温扬莎调侃道。 时寄寒这才发现温祈在和温扬莎视频,“妈不好意思,没发现您在和温祈视频,您最近还好吗?” “还不错,我最近新交了一个男朋友,这枚戒指是他送我的哦,怎么样?不错吧?”温扬莎把手指凑到镜头前,戒指上镶嵌的大钻石闪闪发光。 “哇~好漂亮的戒指啊!”温祈由衷感叹到,这个戒指得花多少钱啊!时寄寒在一旁看了温祈一眼,若有所思。 “好了,不和你们说了,我男朋友在叫我,到时候给你们寄土特产,就这样,拜啦。” 温祈还没来得及说话,温扬莎就把视频掐了。温祈哭笑不得,不过他早已习惯自家老妈大大咧咧的性子。 说起温扬莎,那就是一个俗套的故事,就是一个富家女和穷小子私奔,可惜遇人不淑,穷小子飞黄腾达后就抛妻弃子,好在温扬莎是个坚强的女人,她把离婚证拍在穷小子面前,带着当时尚且年幼的温祈来到这座城市,抓住机遇开了网店,很快凭着强大的商业头脑和强硬的手腕获得了成功,如今到处旅游,男朋友换了一打又一打。 她曾经用篮子装鸡蛋来比喻爱情,人心是篮子,爱情是鸡蛋,人心易变,爱情易碎。只有深谙把鸡蛋放在不同篮子的道理才不会在感情中一败涂地。 她的这些想法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温祈,这也是温祈有些花心的由来。 “她光顾着谈恋爱,一点都不想她唯一的儿子。”温祈道。 “别这么想,她很爱你。”时寄寒摸了摸温祈的头,两人在一起后不久温祈就向温扬莎出了柜,温扬莎这些年来见多识广,很轻易地就同意了他们。 温扬莎曾经找过时寄寒,本以为她是来敲打自己的,她却说温祈是他唯一的儿子,从小被她宠坏了,有些任性,如果觉得受不了就干脆利落地和他说清楚,千万不要因为怕伤害他而拖着。 时寄寒很快回神,“饿没?今天有个病人要做手术,所以回晚了点。” “有点。” “我去做饭,桌子上有我买回来的小蛋糕,你先吃这个垫垫肚子。菜很快就好。” 温祈打开一看,是他最爱吃的芒果千层,他眼睛亮了亮,“是我最喜欢的牌子,你该不会是特地去买的吧?” 时寄寒笑着点了点头,“以前你说过喜欢这个,好了,快吃吧。” 温祈不再客气,当即大快朵颐起来,时寄寒也转身进了厨房,不多久,厨房很快飘来饭菜的香味。 温祈吃完后溜溜达达地进了厨房,看着时寄寒熟练地翻炒放料,闲不住的他开始东看看西看看,偶尔问这个是干什么用的,时寄寒也不嫌烦,完全是有问必答。 时寄寒看他太闲,就让他把冰箱里的汤拿出来热热,温祈两手端着汤锅,端出来的时候手肘不小心碰到了冰箱门,汤太满,一下子撒在了冰箱里。 “哎呀时寄寒,我不小心把汤撒在了冰箱里了,怎么办啊?” 时寄寒正忙着炒菜,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弄脏的那层玻璃拿出来,把上面的食物倒进垃圾桶里,然后用抹布把冰箱擦干净。” 温祈依言照做。 “对了,倒进垃圾桶的时候小心些,不要倒在地板上。”时寄寒回头道,然而已经晚了,温祈这个大少爷已经全倒在了地板上。 时寄寒:“……” “呃……对不起啊,我太笨手笨脚了。”温祈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道。 时寄寒深吸了一口气,“没事,我来吧,你去收一下衣服就好。” 温祈赶紧去了,好在收衣服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这次总算没再出错,当他把衣服都收进衣柜后,时寄寒也已经全部清理好,菜也都端上桌了。 饭后,时寄寒开车带着温祈来到了购物中心,一路上温祈十分好奇时寄寒要来干嘛,但无论怎么问时寄寒就是不肯说。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时寄寒带他走进了一家珠宝店,温祈猛地转头看向时寄寒,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果然,时寄寒叫来了服务员,说要买男士对戒,服务员的专业素养很强,闻言连一丝惊讶的神情都没有,仍然微笑着引他们到柜台前挑选。 温祈从来没想过这一出,他晕乎乎地被时寄寒拉着走,时寄寒指着一对戒指问他:“那对好不好看?” 温祈看去,是一对素圈,什么花纹都没有,但是价格昂贵,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 “你真要买对戒啊?”温祈凑到时寄寒耳边问。 “我想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行吗?”时寄寒也凑到温祈耳边,声音低沉温柔,温祈莫名地从中听出了撒娇的意味。 温祈说不出拒绝的话,他隐隐约约觉得不喜欢,他不喜束缚,不喜带上某一个人的记号,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时寄寒让服务员把那一对素圈包起来,在车里,他虔诚地把戒指戴到温祈的左手无名指上,珍而重之地落下一吻,“收了我的戒指,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不准再出去勾三搭四。” 车里没开灯,路灯遥遥从车窗漏进来,从温祈的角度看,时寄寒的眼睛异常明亮,仿佛盛着星光,好想吻上去,温祈这么想就这么做了,他轻轻吻在时寄寒的眼皮上,时寄寒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扑簌而动,温祈双手捧着时寄寒的脸,两人接了一个绵长缠绵的吻。 快到家时,时寄寒说冰箱里的菜没有了,得去超市买,两人拎着大袋小袋有说有笑地往家里走,突然,时寄寒手里装着鸡蛋的塑料袋突然裂开,里面的鸡蛋争先恐后地掉出来,全部碎成一地。 “啊,真是的,这下,明天的早餐只能吃素面了。”时寄寒无奈地自嘲道,然而一向最咋咋呼呼的温祈这一次破天荒地很久没有出声,时寄寒疑惑地直起身:“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温祈愣愣地看着那一滩碎裂的鸡蛋,“没什么。” 这就是把所有鸡蛋放同一个篮子的后果吗? 温祈提步离开,时寄寒不明所以地跟上去,还在担忧地问他是不是不舒服,进门后温祈猛地咬上时寄寒的嘴唇,像只受伤的野兽一样掠夺着属于时寄寒的气息,他发觉他好像不愿去想没有时寄寒的生活。 第6章 戒指 温祈驾车来到远离市区的一栋别墅前,刚打开车门,就听到有人在叫他,温祈回头一看,是叶赫。 叶赫左右各挽着一名美女向他走来,“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在家呆着也无聊啊。”温祈泊好车,随着叶赫一起进去。 今天是他们这群人中一个朋友的生日,他在这座别墅举办了派对,温祈和他并不熟,收到邀请后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人家的脸,不过既然有叶赫他们在,去玩玩也是好的。 派对早已开始,别墅里美女如云,衣香鬓影,叶赫看得眼睛都直了,温祈无语至极地翻了一个白眼,摆摆手和他分开了。 温祈拿着一杯香槟穿梭在人群中,他听见院子里传来了一阵阵哄闹声,出于好奇心走了过去,只见泳池旁一堆人在围着。 温祈挤进去一看,一个男人手里捧着一束玫瑰,他面前有另一个男人单膝下跪,右手把打开的戒指盒举到他面前,男人嘴角带笑,似乎游刃有余,但不断吞咽的口水已经泄露了他的紧张。 原来是求婚现场啊,温祈还是第一次碰到,他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要是被拒绝了就好玩了。 正想着,男人似乎终于下定决心,长吐了一口气说道:“池熠,做我的男人吧,我会尊重你,信任你,爱护你,直至死亡把我们分开。”男人道。 池熠?这名字有点耳熟,温祈想了一下才终于想起来,这不就是今天生日的主角,这场派对的主办人吗? 池熠走过去抱住男人,颤抖地说好,两人分别为对方戴上了戒指,男人捧起池熠的手吻了一下,目光欣喜而虔诚。 温祈站的位置刚好在他们对面,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不自觉地想到了时寄寒,当时他也是这样认真地吻着自己,他摩挲着手上的戒指,一种陌生又复杂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两人接起吻来,周围起哄得更厉害了,温祈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走了。 沿着泳池一路走来,他冷不丁地看到了一个熟人,叫做丁志龙,是个有名的花花公子,家里是做连锁酒店的,两人从小住一个片区,上学时也同班,按理说两人的关系应当很好才对,然而他们两人却是互相厌恶,每次见面都恨不得打上八百回合。 温祈转身准备离开,丁志龙已经看见了他,“哟,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温小公子吗?好久不见,怎么一见到我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转身就跑啊?”他周围的朋友都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本着和白痴吵架别人会分不出哪个是白痴的想法,温祈不想和他吵,正准备收拾一下就回去,丁志龙一句话就把他定在原地。 他说:“听说时寄寒为了你拒绝去市一分院啊,啧啧啧,放弃了一片大好前程,以后想要晋升可就难喽!” “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吧。”温祈毫不客气地回怼道。 丁志龙冷笑了一下继续说:“你也就现在逞逞口舌之快,也不知时寄寒看上你哪?不过你们也是破锅配烂盖,谁不知道时寄寒就是你温小公子身后的一条忠犬?指东不敢往西,被你踹一脚还能跪着往上舔,真是下……”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温祈已经冷着脸一拳打在丁志龙颧骨上,丁志龙被打得后退了几步,他反应过来后也不甘示弱,冲上去和温祈扭打在一块,由于此处光线昏暗,地板又滑,两人扭打间竟一起掉进泳池里去了。 还好泳池不深,他们掉到水里依然不肯停手,终于引来了池熠他们,池熠忙叫了几个保安把他们分开,温祈和丁志龙被人分开后仍然恶狠狠地瞪着彼此。 “知道我最看不惯你哪一点吗?你看起来多情,实则冷血无情,却偏偏要来招惹别人,等别人对你死心塌地了就轻飘飘地抽身,完全不管对方被你伤得体无完肤,你这种人,就等着遭报应吧。”丁志龙咬着牙道。 温祈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哼了一声,“不需要你看得惯,反正我就这样,感情的事情都是你情我愿,被抛弃也只能自认倒霉,我才没那么多功夫去哄前任。别再让我听到这种无聊的话,不然我会以为你是我哪一任前男友的。” 丁志龙听罢气得眼睛都红了,还想再扑上来却被保安紧紧拽住,和他一起的朋友赶紧将他半哄半拽着拉走了。 温祈向池熠借了一个房间,本想草草擦一下就回去,池熠却说自己有多余的衣服可以借他,温祈道谢后池熠亲自把人带进客房。等温祈换好出来,池熠还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温祈这才想起自己给人家添了麻烦,“对不起啊,在你的生日会上闹事,衣服我会洗干净后还你的。” 池熠摆了摆手说不用,他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唇红齿白,面若桃李,确实有点资本,也难怪时寄寒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时寄寒这人有点木头吧?跟他在一起很无趣吧?” 温祈一愣,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和时寄寒认识?” 池熠笑眯眯的说:“何止是认识,他可是我的初恋呢!” 这句话不亚于一个炸弹在温祈心底炸开,“不过,我们只交往了一个月,什么也没做过。”池熠又赶在温祈炸毛之前笑着说。 温祈:“……”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池熠看着温祈的脸色变了又变,心情大好,“他简直是二十四孝好男友啊,平时把人照顾得无微不至不说,吵架了还事事迁就,我和他交往那会儿可是体验了一把被人宠上天的感觉呢……”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衣服我改天洗好寄过来给你。”温祈突然不想再听下去了,他站起身来打算离开,池熠却不慌不忙地继续说:“他爱你时对你就像春天一样温暖,不爱你时就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相信我,错过了他,你这一辈子都很难再爱上别的人。” 池熠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温祈走远,他感觉背后一暖,一双手从背后搂住他的腰,邰珉熙把池熠整个人抱在怀里,“为什么要和他说那些?” “可能是同病相怜吧,不过幸好,我找回了你。”池熠回头,面对外人的狡黠通通消失不见,有的只是一片深情。 邰珉熙看着池熠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捏起他的下巴低头吻上去,过了好久两人才分开,“你刚刚说你只在他那儿体验了一把被人宠上天的滋味?” 池熠哭笑不得,他转过身搂上邰珉熙的脖子,吐气如兰:“那要不然你来疼疼我?” 邰珉熙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如你所愿。”说着一把抱起池熠往床边走去。 温祈离开别墅区后心情一直不太好,他坐在出租车上,愈发烦躁,每个人都在指责他对时寄寒不好,仿佛他是个偷走了宝石的小偷。 到家后,时寄寒已经先回来了,“宝贝你回来了,吃东西没?饿不饿?” 温祈不答话,径自换鞋往卧室走,时寄寒追过去:“怎么不回答,发生了什么事……”他蓦地顿住话头,因为他发现,温祈身上穿的这套衣服和下午那一套不一样。 时寄寒猛地拉住温祈的手,“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换了衣服?” 温祈不耐烦地挣了挣,“没什么,遇到个傻逼……” 突然,时寄寒摸到温祈的手指上是空的,他一把抓起温祈的手,上面果然不见了戒指的踪影,他质问道:“戒指呢?” 温祈也愣了,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无名指,出门的时候还好好戴在手上的啊,难道是打架时弄丢了?要是掉泳池里就麻烦了。 “我……我怎么知道?可能是掉在别墅里了。”温祈有点心虚,底气也没有刚刚那么足了。 在时寄寒看来这无疑是心虚和无所谓,他的心一寸寸冷下去,再也维持不住平时的温和,“不知道?可能?你才戴了几天就弄丢了?怎么弄丢的你也不知道,温祈,你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这个词瞬间点燃了温祈的怒火,他口不择言道:“不就是个戒指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戒指多少钱我赔你,行了吧?” 时寄寒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死死攥住拳头,额头上青筋直冒,“我问你,你今晚和谁在一起?为什么换了衣服?” 这话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温祈还是第一次时寄寒发火的样子,以前他们也有过争吵,但时寄寒都是温言软语地哄劝,从没有这么咄咄逼人过。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好,很好!这日子没法过了,那就分手吧,我不想看见你,现在,立刻,滚出我家!”温祈死死瞪着时寄寒,手指向门口。 时寄寒面如寒霜,他发现他现在一点都不了解温祈了,他和初次见面想比变了很多,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枕边人变得这么面目全非,而他一点也没察觉。 “滚啊!”温祈拿起旁边的书砸在时寄寒脚边,时寄寒垂眸看了那书一眼,书名是小媳妇的婚后生活,是一本没什么营养的言情小说,买了很久了,是他在他们确认关系后不久给温祈买的,当时在大学操场的草地上,温祈躺在他腿上给他念这本书,时寄寒并不喜欢这本书,太无厘头了,婚后生活多是一地鸡毛,哪有那么美好。 时寄寒不想再吵了,他拿上钱包,走出了家门,当门关上的那一刻,温祈的眼泪止不住涌了出来,时寄寒真讨厌,他怎么能对我失望,让他走就真的走了,头也不回,还说我是他的人呢,这么快就抛弃我了。 第7章 回家 星期一早上的门诊大楼总是人满为患,时寄寒有条不紊地接诊,与病人交谈,很快就过去了一个上午。 他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昨晚没怎么睡好,梦里全是杂乱纷繁的梦境,醒来后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他一向自诩公私分明,这一次却被生活干扰了工作,实在是不应该。 “时医生,中午吃什么?”一道明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时寄寒抬起头一看,是他们科室今年新招进来的实习医生周静,时寄寒在她进来之初指点过她很多,而周静也只是比自己小个一两岁,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起来。此时她正满面笑容地看着他,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 时寄寒受此感染,心情也慢慢好转起来,“不知道呢,你呢?” “听说对面新开一家快餐店挺好吃,我想订那家,但只订一份人家不送,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俩拼个单呗?” 时寄寒自然是不介意,他接过周静的手机选起来,周静细细地端详他的神色,还是忍不住问道:“时医生,你最近是有什么困难吗?好像你都没什么精神。” “没事,只是没睡好。”时寄寒头也不抬,他选好后把手机递给周静,“麻烦了,我要这个就好。” 周静见状也不再多问,在朝夕相处中,她确实对时寄寒产生了好感,但人家已经有对象了,她在失望之余也很感兴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得到时寄寒的青眼,可惜那人一次也没来过医院。 饭很快就送到,热气腾腾的让人不禁食指大动,时寄寒看着眼前的午饭却没什么胃口,也不知他离开的这几天温祈有没有好好吃饭,温祈那个少爷脾气,肯定不可能自己做饭。 以前他去外地培训,温祈都是点外卖应付,时寄寒和他视频时耳提面命了多次,温祈总是阳奉阴违,最后无奈,只好提前做好冻在冰箱,让他自己热热,可就连这温祈也懒得动手,时寄寒回来看到冰箱原封不动的饭菜,垃圾桶里成堆的外卖盒,冷着脸打了温祈的屁股,温祈被他欺负得哭出声来,发誓说下次不会了,时寄寒这才作罢。 事后,时寄寒搂着温祈躺在床上,他捏了捏温祈的鼻子,“就你这好吃懒做的样,要是没了我你可怎么办?” 温祈早已累了,闻言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我可不能没有你,反正,你又不会离开我。” 这世间哪有绝对的事,未来的事情谁能预料,时寄寒拿出手机,屏幕上除了几个工作群的消息就再也没了,想也是,以前吵架都是他先示好,温祈何曾低下过他高傲的头颅。 时寄寒点开二人的对话框,对话还停留在几天前,温祈说要去参加一个派对,时寄寒让他玩得开心,早点回。 以前他乐意宠着温祈,所以他无所谓做先低头的那个,如今他只要温祈肯真心实意地和他说句对不起,他觉得他也能再送一次戒指。 “嗡嗡嗡~”手机的震动吵醒了还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温祈,温祈按下接听键,“喂?” “喂您好,请问是温先生吗?是这样的,临近江景有一套房,首付五万起,您有意向在这边买房吗……” 温祈面无表情地挂断,不是时寄寒打来的啊!他不死心地滑动着屏幕,可屏幕干干净净的,一个消息也没有,他泄气地把手机砸在床上,都几天了,还不联系我。 昨晚他和叶赫去喝酒了,一群人闹得很晚,他再也不用顾忌时寄寒,他想回多晚就回多晚,他想和谁聊天就和谁聊天,没有时寄寒,他照样过得有声有色。 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他宿醉到现在,昨晚还什么都没吃,这会儿正饿得前胸贴后背,他给自己点了个炒饭,然后忍着头疼快速下床洗漱,镜子里他脸色苍白,眼皮浮肿,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半小时后外卖送达,温祈打开一看,满满当当一大盒,只是很油腻,看了胃口全无,温祈勉为其难地往嘴里塞了几口,还没吃一半,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胃上涌到喉咙,温祈捂住嘴冲到卫生间,抱着马桶哗啦啦地吐起来,吐到最后,只剩下胃里上涌的酸水。 温祈撑着站起来,烦躁地往沙发上一躺,炒饭被他丢在桌上懒得去清理,以前这个时候时寄寒总会为他倒上一杯热水,替他按摩肚子,他有点委屈,时寄寒不会真要和他分手吧? 晚上,时寄寒接完最后一个诊就收拾东西下班,回到家他打开门,“寒叔叔回来了~”一个小小的人影一闪,时寄寒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扑过来的人。 “哟,怎么今天这么高兴啊?捡到钱了?”时寄寒笑着把小孩抱进客厅,这小孩是时蔚然的儿子咚咚,他结婚早,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去年和他前妻协议离婚,咚咚就被判给时蔚然。 “咚咚,寄寒,快洗手吃饭。”时蔚然端着菜盘子走出来,“咚咚,快过来帮我看看,我怎么又被对方杀死了?哦,寄寒回来了呀。”他爸时宗明在客厅举着手机,屏幕上俨然是当下最热门的一款手游,咚咚从他怀里跳下,蹦到时宗明身边指点起来。 “时宗明,你还坐在客厅干嘛呢!还不快过来洗手吃饭,就是你带坏了咚咚。”母亲卢飞燕掂着锅铲从厨房出来怒吼道,那一大一小闻言立刻争先恐后地往厨房跑,“真是越老越没个正形。”卢飞燕转头看了一眼时寄寒,“在这杵着干嘛?还不去吃饭?” 时寄寒应了一声便往厨房走去,他这几天住在父母家,当初出柜时他和卢飞燕吵得天崩地裂,卢飞燕气性一上来,放出一句你要和个男人过以后就别回这个家,时寄寒当时脚步一顿,最后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现在看着饭桌上其乐融融的场景,他也说不上来什么心情。 饭后,时蔚然和时宗明带着咚咚到楼下玩,卢飞燕在客厅边看电视边织毛衣。 灯光下,两根又粗又长的银针泛着耀眼的银光,卢飞燕戴着老花镜手指翻飞,一行漂亮整齐的花纹很快出现在毛衣上。 时寄寒洗完碗筷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他走过去到卢飞燕旁边坐下,“妈,你身体不好,这织毛衣的活还是改天吧,休息一下。” “没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妈老了,得在手脚利索的时候把你们几个的毛衣织好。”卢飞燕头也未抬地说。 时寄寒心中一痛,他仔细端详着卢飞燕,与他离开家前相比,发间多了几道银丝,眼角的细纹也比之前深刻了不少,而且,他记得卢飞燕是不戴眼镜的。 他真的,太久不回家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可能大多数人都无法避免。 “妈,我帮你吧?” “你能干什么?你又不会织毛衣,边儿待着去吧,别挡住我的光线。” 两人默默无言地坐了好一阵,卢飞燕是那种强势的母亲,又固执己见,很多时候时寄寒不知要和她怎么交流。 “这次回来住那么久,也不见你和他联系,怎么,吵架了?还是分手了?” 卢飞燕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饶人,时寄寒内心苦涩,“妈,我们没事。” “行了,你是我儿子,我还能不知道你吗?”卢飞燕瞟了他一眼,继续说:“分了也好,温祈是个男人,两个男人在一起终究不是正途,他也不是个能踏实过日子的,他不适合你。” 温祈永远是横亘在他和卢飞燕之间的那一根刺,说了这么些年,彼此都心灰意懒,但卢飞燕就是忍不住刺上一刺,时寄寒心知二人无法达成一致,他叹了口气,起身说道:“我出去买包烟。” 卢飞燕看着时寄寒匆匆离去的背影有点懊恼,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那张嘴呢! 下了楼,时寄寒一眼就看见了在楼底下抽烟的时蔚然,他向时蔚然借了根烟,“咚咚呢?” 时蔚然一扬脖子,咚咚正和别的小朋友玩得正欢,时宗明正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你下来干嘛?” “里面呆得有点闷,就出来透透气。”时寄寒点着了烟,放在嘴边吸了一口。 时蔚然看着时寄寒那郁闷样,心中了然:“爸妈应该还不知道你拒绝了调职的事,不然又是一顿唠叨。” 时寄寒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夜空,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正当他越发郁闷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时寄寒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接起:“喂?” “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件有意思的事,你想听哪一个?”对面欠揍的声音响起。 时寄寒懂了,“你想先说哪一个?” “啧,你还是这么无趣,戒指没找到,不过我倒是听说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和你家那口子有关。”打过来的正是池熠,前几天时寄寒突然说要他帮忙找戒指,两人虽已分手,但仍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虽然早就知道是这个结局,时寄寒还是心下黯然,他平生第一次送出去的戒指就这么没了,他打起精神问道:“什么事?” “世上可没有免费的午餐,我费心费力了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正好我还没吃饭,不如我们出来吃个饭好好聊聊?” “行,地点你定。” 第8章 意外 池熠将地点选在一个三星级饭店里,时寄寒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池熠早就到了。 “抱歉,久等了。” “没有没有,是我来早了。”池熠笑眯眯地说。 “想吃点什么?”时寄寒拿过菜单瞄了一眼价格,这里的菜价格偏贵,时寄寒在心里暗暗摇头,恐怕今晚钱包得大出血,也不知自己带的钱够不够。 “听说这里的海鲜那是一绝啊,那啥皮皮虾大闸蟹的多来点。”池熠笑嘻嘻地说,完全没有客气。 时寄寒点好菜,两人进入正题。 “在这样一座别墅里找一枚小戒指无异于大海捞针,我让人找了好几天也没有找到,不过查监控时倒是得知了一件有趣的事。”池熠将手机递给时寄寒,屏幕上赫然是那天温祈与丁志龙打架的那一段,因为事发地点就在摄像头下,声音也录得清清楚楚。 “你家那口子原来是为你出气,还别说,看他平常那么娇气,打起人来倒是一点也不手软啊。” 视频里只是丁志龙在单方面挨打,温祈招损,并没有受伤,饶是如此,时寄寒的眉头仍一直皱着,看来,戒指就是那时候弄丢的,知晓了温祈并不是无缘无故弄丢戒指的,时寄寒的内心不禁松了一口气。 池熠虽不知道他和温祈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看时寄寒的表情,这件事对他很重要,他喝了一口茶,与时寄寒的那些过往他早已记不清,只有和平分手时,时寄寒歉然的脸和一大堆要他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废话。 “说实在话,我当初还挺喜欢你的,可咋就不合适了呢?”池熠开玩笑地说。 时寄寒听了好笑,彼此都已经有恋人,好像用不着怀念过去吧? “有机会见到邰珉熙我一定原话转告给他。”时寄寒把手机还给池熠,也笑着回了一句,正巧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两人不再说话,开始享受起面前的大餐。 酒吧里,温祈正拎着一瓶酒往自己嘴里灌,孙焕在一旁劝着,他从一进来就在这喝,已经默默喝了一小时了。 “阿焕,叶赫呢?怎么还不来?” “哎哟这我哪知道啊,你别喝了,再喝今晚就回不了家了。”孙焕哭丧着脸继续劝,要是温祈喝出个什么好歹来,倒霉的不还是他吗? 也不知是哪句话触到了温祈的逆鳞,他把酒瓶重重往桌上一搁,“回什么家?反正他都走了,我干嘛还要回去,我今晚就不走了,还有什么酒,都给我上来,今晚我要不醉不归。” 原来是吵架了,孙焕这才明白,温祈这是借酒浇愁来了,能让温祈这么苦闷的,看来这次问题还挺严重。 “不就是个破戒指吗?值得生那么大气吗?还怀疑我,哼,你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你。”温祈神智已经开始模糊,他抱着手里的酒瓶嘟囔着,完全忘了他之前一直在等时寄寒的电话。 幸而这时候叶赫来了,他看到这幅场景也吃了一惊,孙焕在一旁解释了一下,温祈看到叶赫来了,不满地说:“你怎么才来?我喝酒都喝饱了。” 叶赫喝了口酒,烦躁地扒了扒头发:“别提了,最近被我爸安排去公司上班,学习这个学习那个,还要跟着他应酬,做得不好老挨他训,现在才放人。” 温祈清醒了一点,叶赫家有自己的公司,换言之是个富二代,无所事事了这么久,他也终于要开启自己的事业了。 叶赫有了自己的事业,温祈作为朋友应该感到高兴,然而事实是温祈只觉得心里有点发堵,这种感觉就像是所有人都在前进,然后自己被抛下了一样。 “你们又吵架了?” 温祈回神,他叫叶赫过来本就是为了吐苦水的,当即就把前几天他们的争执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叶赫,叶赫听完也是无语。 人只要过了二十二岁品性基本上就定型了,除非遇到大的挫折,因此叶赫也只能在心里同情一下时寄寒,“你啊就是太闲了才会整天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去我那打工吧,保证让你脑子里除了工作再无其他。” 叶赫只是习惯性地开开玩笑,温祈却喃喃道:“工作吗?” “不说这个了,待会我约了一些朋友去兜风,一起吗?” 人烟稀少的郊区大道上,一群年轻男女开着跑车轰鸣而过,说是兜风,其实是飙车,温祈紧紧握着方向盘,他从来没有开过这么快,手心渐渐渗出汗来。 男人骨子里都对赛车之类的有着迷之向往,当速度飙升的时候,紧张感随之而来,而紧张过后时,又会感到舒爽,温祈只感觉身体逐渐发热,呼吸也变得滚烫,大脑开始麻木,前面的道路已经静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在做什么。 但潜意识里他不想停下,他迫切地需要做点什么来赶走内心的苦闷,然而时寄寒的脸仍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时寄寒看着他说:“你太让我失望了。” 温祈的手紧了紧,脚下的油门继续往下踩,突然,前方刺眼的光线拉回了温祈的思绪,他猛然惊醒,一脚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尖锐刺耳,由于他车速过快,汽车失控地撞到了旁边的护栏上,温祈也一头撞上车顶…… 时寄寒和池熠在饭店门口告别,临别前,池熠说:“你男朋友挺有意思的,改天带出来我们大家聚聚呗?” “行,以后再说。”时寄寒不知怎么回,只好先应下。 上车后,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时寄寒一看,是温祈,他接起来后脸色一变,忙催促出租车司机开到医院。 他几乎是跑着进了病房,甫一进门,他就看到了温祈的身影。 温祈坐在病床上,额头上包着纱布,眼里带着些不安,仔细一看,身形貌似轻减了些,时寄寒心里蓦地一疼,他何曾让温祈吃过这种苦头。 温祈很快便发现了时寄寒,待时寄寒走到床边后一把抱住了时寄寒的腰,脸埋在肚子上:“时寄寒,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第9章 歉意 温祈也是命大,得亏他早已踩了刹车,车头右侧先撞上的护栏,虽然副驾驶位置惨不忍睹,但驾驶位仅仅只是弹出了安全气囊。然而温祈还是撞到了头,缝了好几针,也没什么大碍,这会儿正输着液,要是不出意外明天就能出院。 叶赫在时寄寒来了之后就走了,时寄寒问护士要了个一次性纸杯,正在饮水机旁接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温祈从最初的欣喜转变成了尴尬,因为时寄寒只有最开始向医生询问情况后就不再看他,就连说话也是几个字。 温祈心知自己这次闯了祸,也不敢再拿乔,缩在被子里,乍一看,还以为被怎么欺负了呢。 “喝水。” 一杯水递到温祈面前,他抬起头,时寄寒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他见温祈不接,还往前递了递。 “呃……谢谢。”温祈赶紧接过来,入口是刚刚好的温度,时寄寒就算再怎么生气,对他好仿佛都是一种本能。 时寄寒找了张椅子坐下,低头在手机上打字,温祈等了一会儿,时寄寒还是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他只好开口:“那个,你最近住哪啊?” 他们自从吵架后还是第一次联系,因此他并不知道时寄寒回了家,时寄寒头也未抬:“回家住。” “哦,那挺好的。” 温祈想了想,又问道:“那你爸妈他们还好吗?” 时寄寒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不然带你回家你自己看看?” “还是别了。”温祈赶忙摆摆手,他又不是不知道时寄寒的家人不喜欢他,然而话音刚落,他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他赶忙看向时寄寒,时寄寒站起来:“我下去买点东西。” 电梯上上下下,等了好几趟都是满员,时寄寒干脆走了楼梯,楼梯这时候反而少人,他慢慢往下走,思绪万千。 他们已经走过了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人们都说七年之痒,可现在仅仅三年,他就觉得他们的感情已经危如累卵。 温祈爱玩,只要不是太超过的他都睁只眼闭只眼,温祈任性,他也一次次包容,但他是普通人,没有一身铜皮铁骨,这几天他反复回想着他们的点点滴滴,那些鲜活快乐的记忆早已褪色,唯有每一次的争执和伤害刻骨铭心。 他甚至不知道温祈是不是还爱他,如果爱他,怎么舍得一次次伤他的心,最让他难过的是温祈总是不爱惜自己。 大男人说爱有些矫情,他自认自己不是个恋爱脑,但谁知道呢?他快要连底线也失去了。 其实也不能全怪温祈,感情是需要经营的,或许是他还不够成熟,他没有找到正确爱一个人的方式。 夜已深,整栋住院大楼逐渐安静下来,等时寄寒再次回到病房,温祈早已睡下。 时寄寒看了看温祈熟睡的脸,上前替他掖了掖被子,还是忍住了想上前摸他的头的冲动就蹑手蹑脚地离开了病床。 只是他刚一转身,手臂就猛然一紧,时寄寒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温祈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眼里哪有半分睡意。 “你要走了?” “嗯,我妈催我了。”时寄寒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温祈看在眼里,继续说:“那我明天出院你过来接我吗?” “看情况,不一定能请到假。” 温祈的一颗心蓦地冷下去,苦涩在心头蔓延开来,紧接着他又觉得恼怒,他都做小伏低一整晚了,时寄寒还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死样子,温祈不禁心头火起:“闹了这几天你也应该闹够了吧,电话不打一个,家也不回,你还要我怎样?” 他渐渐烦躁起来,声音也开始拔高,时寄寒皱着眉头,他今天上了一天班,好不容易有个空闲的晚上,却被温祈一再搅和,他不想再做无意义的争吵,于是道:“天晚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着就要走,温祈却下床一把将人拦住,“今天我们就在这把话说清楚了,你到底想怎样?想分手早说啊,吊着人有意思吗?” 温祈这颠倒黑白的能力越发炉火纯青了,时寄寒揉了揉眉心,强自按捺下内心的烦躁,“好了温祈,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弄丢戒指的,抱歉我不该怀疑你,我累了,我们以后……唔!” 时寄寒睁大眼睛,温祈的唇猛地贴上来吞下他后面的话,湿热的舌头闯进来凶狠又霸道地扫荡着他口腔的每一处,连吞带咬地啃噬着时寄寒的嘴唇。 温祈以为时寄寒是要说他们以后不必再见,毕竟说自己累了接下来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事,索性以吻封缄。他完全忽略了前半句,只要想到时寄寒会说出那两个字他就反感不已。 其实时寄寒想说他们以后再坐下来好好谈谈,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他费力扯出一丝理智,偏过头躲开温祈的嘴唇,“这是在医院,不如我们先谈谈?” “我不想谈,只想做。” 温祈呼吸粗重,因为着急眼里发红,他急切地拉下时寄寒的拉链…… “温祈!”时寄寒震怒,手忙脚乱地阻止,然而温祈在心神大乱之下力气大得出奇,两人先后发泄出来。 在时寄寒帮温祈擦身的过程中温祈就睡着了,放到床上都没有醒。 时寄寒整理好一切后坐下来看着温祈的睡脸,温祈就是在睡梦中也并不安稳,眉头皱着,时寄寒摸了摸他的脸,不热,没有发烧,他轻轻地在温祈额头烙下一个充满歉意的吻:“抱歉。” 病房的门被打开又合上,一室静谧,温祈在黑暗中翻了个身,仿佛对这一切无知无觉。 第10章 粉饰 第二天时寄寒来接温祈出院,顺便搬回了温祈家,对那天在医院发生的事两人都极有默契地闭口不提,时寄寒觉得他们之间出现了一点问题,他想要两人好好谈谈,希望能找到解决的途径,而温祈害怕他借机提分手,每次都顾左右而言他,次数一多,时寄寒自然也察觉了。 他每天都忙得很,爱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也不自讨没趣了,于是某些问题就被他们搁置了下来。 两人都有意或者无意地粉饰太平,殊不知,感情一旦被撕开一道口子,如果不去修补,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弥的,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分崩离析。 时寄寒像往常一样上班下班,两点一线的生活简单而规律,温祈继续窝在家,乍一看没什么不同,但其实两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这几天温祈很少再出去浪,用时寄寒的话来说,就是变乖巧了,他每天就在房间抱着笔记本电脑,也不知在捣鼓些什么,而时寄寒也早出晚归,回来时温祈早已睡下,两人从医院回来后竟没有正经说过几句话。 “我想要出去找工作。”某天,趁着时寄寒休假在家,温祈郑重地宣布。 “想找就去找吧。”时寄寒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本医学杂志,对温祈的豪言壮举不置可否。 温祈这几天在网上试着投简历,他大学学的设计,合适的岗位寥寥无几,而他更是眼高手低,所以毫不意外地石沉大海了。 首次体会到挫折的温祈又失落又焦虑,天天坐在电脑前改简历,桌上的咖啡热了又凉,嘴唇内侧因为着急上火都起了好几个泡。 时寄寒皱着眉头掰着温祈的口腔,“还好,喷点西瓜霜,少吃热气上火的东西,多喝点凉茶。” 温祈合上嘴,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还是好疼,还以为能得到一个安慰的亲亲,结果只是得到一句多喝凉茶,这和多喝热水有什么区别? 温祈忿忿地看着时寄寒,时寄寒毫无所觉,他洗了洗手问道:“工作找得怎样?” 提起这个,温祈就一下子泄了气,看着他蔫头蔫脑的样子时寄寒居然觉得有些好笑,他摸了一把温祈的头道:“别灰心,反正又不着急,慢慢找,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最后一句话被时寄寒漫不经心地说出来,温祈内心却仿佛被小锤子锤了一下,在他眼里,只有家人才会用“养”这个字眼,对于家庭亲缘单薄的他来说无异于倦鸟回巢。 喜悦一点点从心口蔓延开来,内心一点点变得滚烫,温祈一把跳到时寄寒怀里,时寄寒不知道他这是闹哪出,毫无防备地被他扑倒在沙发里,温祈抬起亮晶晶的眼眸:“时寄寒,你真好。” 时寄寒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起身,温祈不依,表示要得到一个吻。 时寄寒笑道:“嘴巴不疼了?” 温祈顿了一下,本该就此停下的温祈却抱住了时寄寒的脖子送上一个热烈缠绵的吻。 时寄寒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温祈,虽然唇齿相依,但他好像很久都没有以前那种悸动的感觉了,他好像一个旁观者,冷静理智地看着对方沉溺其中。 爱情之火起初总是热烈,但总有一天会归为平静。 温祈多日来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一家建筑设计公司打电话给他,让他来面试,温祈高兴极了,他顺利通过面试,成为了一名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这是一个只有几十人的小公司,温祈在人事的指引下找到了自己的工位,初来乍到,他向周围人打招呼:“早上好,各位,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请多多关照。” “……”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只有键盘鼠标的声音,所有人都埋头苦干,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温祈,温祈讪讪地转了回去,心里尴尬得一批。 因为是新人,业务都还不熟悉,也没有什么活干,只能百无聊赖地东看看西看看,他们主管可能是见他太闲了,给了他一打资料,让他自己慢慢看,于是这一整天温祈都在看资料当中度过。 温祈准点下班,他绕去饭店,打包了好几个菜,今天是他入职的第一天,他想和时寄寒好好庆祝一下。 他摆好盘子,给时寄寒发了个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时寄寒回的很快,他说已经在路上了。 温祈笑眯眯地收起手机,已经等不及想要看到时寄寒惊喜的表情了。 不多时,时寄寒回到家,看到这满桌子的菜着实惊讶了一下,温祈笑着对他打开双臂:“宝贝,欢迎回家。” 时寄寒很给面子地抱了他一下:“嗯,我回来了。” 温祈说要庆祝,连红酒都拿了出来,他分别给自己和时寄寒都倒了一点,两人碰了杯,时寄寒随口问了一下温祈今天第一天上班的感觉如何,温祈其实没有太大的感觉,他挑了几件小事和时寄寒说,晚饭的气氛轻松愉快,好像他们之间没有那些隔阂。 饭后温祈又拉着时寄寒看电影,这是他们刚在一起时经常会做的事情,那时候温祈意外得到了一个投影仪,于是趁着舍友们都不在,偷偷摸摸地让时寄寒进来,关掉宿舍所有的灯,把电影投在墙壁上,温祈坐在时寄寒怀里,时寄寒从后面把他整个人搂住。温祈看着看着,就回头偷一个吻,时寄寒被他撩拨得受不了,没看一半就把人压在床上亲得气喘吁吁。 温祈还记得他们当时看的是《春光乍泄》,他选了同一部片子,字幕缓缓浮现在屏幕上,两人想起往事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电影里已经演到了经典的那一幕,狭窄阴暗的房子里梁朝伟和张国荣伴随着音乐亲昵地跳舞,温祈被他们的姿态吸引,他拉起时寄寒,模仿着他们也跳了一段。 温祈搂着时寄寒的脖子,随着他的步伐一进一退,他把头靠在时寄寒肩头蹭了蹭,两人肌肤相贴,室内灯光温馨,电影配乐浪漫,气氛正好,温祈偏头,温热的吐息喷洒在时寄寒耳边:“我们以后都不吵架了好不好?” “好。” 时寄寒望向远处,阳台外,一轮弯月悄然悬于苍穹之上,夏风拂过,又很快隐于乌云身后。 第11章 箴言 温祈已经进了这间公司一个月,公司安排了进公司五年的李青山来带他,他每天的工作就是联系客户,整理资料,跟着李青山上门拜访客户,李青山会把一些小户型的设计交给他,温祈每天对着电脑琢磨,加班那是家常便饭。 刚大学毕业出来的人都是意气风发,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出了社会才发现自己只是个菜鸟,课堂上学到的和实际生活中并不一样,设计师并不只是闷头画图就行,和跑销售的一样,也要应酬。 温祈跟着李青山东奔西跑,拜访这个客户,拜访那个客户,客户就是上帝,即使有些客户鼻孔里看人,也得小心翼翼赔笑脸,等应酬完回来天都黑了。 业绩的压力和人心的险恶让温祈身心俱疲,他甚至开始失眠。 时寄寒抱着温祈躺在床上抚摸他着眼下的青黑,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做得不开心还是辞职吧?” 温祈也曾有过这种念头,但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尝到靠自己双手养活自己的成就感,他又有点舍不得。 “再看看吧,以后再说。”温祈好不容易有了睡意,他现在不想思考这些。 时寄寒什么也没说,只是把他往怀里揽了揽。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当衣衫渐薄,蝉鸣四起时,温祈终于迎来了入职以来首个不用加班的长假,时寄寒有心带他散散心,提议两人去自驾游,温祈好久没有出去玩了,于是兴冲冲地答应下来。 客厅里,时寄寒在用电脑回复邮件,温祈枕在他的大腿上,捧着个平板寻找心仪的旅游景点。 突然,他的指尖停在一张图片上:“最适合情侣去的景点——九丰岛。” 图片上显示九丰岛是南边的一座海岛,岛上有沙滩,温泉,寺庙,小吃街等,最重要的是,它有一座教堂,传说在这里举行婚礼的情侣都能白头偕老。 温祈突然很想和时寄寒去那个教堂看看。 “时寄寒,我们去这里看看好不好?”温祈指着图片上那座教堂说。 时寄寒偏头一看,一座纯白的教堂凛然矗立,圆弧形的外观颇有艺术气息,壮观是壮观,但温小少爷一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生活经验又欠缺,他很怀疑这些照片只是“照骗”。 “也不远,开车三个小时就到了,我们轮流来开,不累的。”温祈怕他不答应继续道。 时寄寒看了一眼温祈,那双小鹿眼扑闪扑闪的,里面盛满了期待。说到婚礼,他们都是男人,虽然社会对同性恋者比以前宽容多了,但是法律上依旧不认可,所以他之前给温祈买对戒,未尝不是存了结婚的心思,可惜温祈不屑一顾,现在又来向他索要保证和承诺,他越发不明白温祈的心思了,还是说,这份感情对他来说就是这样一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消遣? “去吧去吧,说到夏天就是大海啊,里面还有一个寺庙,很灵验的哦。” 时寄寒心中一动,还是答应了下来,他查了好几天资料,细心地做了攻略。 到了出发的日子,时寄寒备好水和干粮,设好导航就出发了,由于是节假日,堵车堵了很久,等他们到达目的地,已经是五个小时之后了,幸好已经提前订好了海景民宿,两人拖着疲累的步伐办了入住手续。 一进房门,温祈就被迎面而来的海风吹得清醒了几分,阳台外没有任何遮挡的建筑,直接就是大海,阳台上还设有桌椅,更别提房内时尚前卫的设计,温祈身体里的疲惫一扫而光,他感叹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对这个房间满意极了。 时寄寒拿上衣服去洗澡,温祈见状,忙跟了上去:“等等我,一起洗嘛。” 两人洗完澡就直接躺床上了,温祈在时寄寒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下,远离工作的烦扰,他的睡眠好了起来。 直到晚上温祈才醒,他睁开眼睛,时寄寒坐在阳台上,貌似在和谁通着电话,脸色不是很好,他看到温祈醒了,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 “抱歉我是不是吵醒你了?还累吗?”时寄寒走回来坐到他床边,伸出手想揉一下他的头发,但还是放弃了。 温祈坐起来:“几点了?” 时寄寒看了下手机,“五点了,去吃点东西吧。”他们一大早出发,到现在什么也没吃。 南街北巷位于海滩背后,是著名的小吃街,街上商业化气息浓厚 周围的商店都做成了古色古香的样子,檐下还应景地挂着红灯笼,温祈和时寄寒逛了一整圈,吃得再也走不动道,两人吃饱喝足便打道回府。 温祈进入浴室洗澡,时寄寒查看着导航,教堂是十一点以后才开放,在那之前还有时间,可以先去寺庙,他每年都有去寺庙上香的习惯,他十分喜欢寺庙里宁静悠远的意境,是纷繁人间的净土,因此他每遇到一个寺庙,都会进去上个香。 他看得正入迷,冷不丁腰腹上蓦地传来重压感,他抬头一看,温祈坐在他的腰上,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有些暗示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一个月以来温祈都忙于工作,而时寄寒早已过了对床笫之事热衷的时候,仔细算来,两人竟已有一个多月没做过了。 温祈像个小动物一样伸出湿漉漉的舌舔吮着时寄寒的喉结,满意地看到它上下滑动了两下,温祈抬起头,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他就知道时寄寒这里特别敏感,以前他碰他喉结的时候,他的呼吸都会更为粗重,动作也更为卖力。 果不其然,时寄寒看着他的眼神变了,他搂紧了温祈的腰,一个翻身就把温祈压到了身下…… 第二天两人驱车前往普能寺,这座寺庙倒是历史悠久,只是在成为旅游景区的时候翻新过,他们今天不赶巧,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碰上堵车。 不得不说,有时候素质和钱真的没太大关系,马路上鸣笛声,叫骂声不绝如缕,加塞插队的多如牛毛,十五分钟了,前面还是一动不动。 昨晚两人做到最后都有点失控,虽然事后时寄寒帮温祈按摩了一下,但是坐在车里这么久难免有点腰酸背痛。 在这时温祈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是李青山打来的。 “什么?要现在去公司,可我现在还在外地啊。” 李青山打电话来说有个客户新家要装修,公司指派给了李青山,现在要去客户新家勘察,然而李青山一早就和家人出国旅游了,他不愿失去这个单子,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打电话给温祈,叫他和客户过去。 温祈本来就堵车堵得心烦,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起来,李青山好说歹说,温祈还是和他在电话里吵了起来,最后李青山扔下一句爱干就干不干就滚就挂了电话。 温祈坐在座位上烦躁地扒了扒头发,时寄寒关心道:“怎么了?没事吧?” “你别管!”温祈恶声恶气道。 时寄寒识趣地闭上了嘴,车内一时安静下来。温祈又叹了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现在必须回去了。” 他看了看时寄寒,时寄寒面上没什么表情,他又想了想,干巴巴地吐出一句抱歉。 前面的车子动了动,朝前挪了一截,时寄寒踩油门跟上,又堪堪在前车保险杠前停下,他平静的语气听不出情绪的起伏:“没关系,工作重要,待会我们在前面掉头……” 话还没说完,只听车子后头传来“砰”地一声,车身也摇晃了一下,时寄寒立刻反应过来:“追尾了!” 温祈一呆,这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要是倒霉起来,喝水也能塞牙缝。 马路边上,温祈心疼地看着后车尾碰掉的一块漆,这可是他最贵的一辆车子,时寄寒还在和肇事者交涉,对方是一个肌肉壮汉,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车头,粗声粗气地问:“喂,你小子怎么开车的!马路上怎么能突然停车?” 温祈简直要给气笑了,倒打一耙也不过如此,当即就毫不客气地反击道:“你搞清楚,前面堵车,我们的行为合法合规,是你自己不长眼撞上的,还想赖到我们头上不成?” “你什么意思!”那壮汉急眼了,他上前一步,时寄寒见状忙把温祈护到自己身后,不卑不亢地说:“这位先生,有话好说,这附近都是摄像头,谁的责任可以交由交警判定,不过我想大家都是体面人,没必要为了这点磕磕碰碰浪费彼此的时间,不如我们坐下好好谈谈,你觉得怎样?”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一般人都会顺坡下驴直接私了,但这壮汉可不是一般人,他圆目一瞪:“有摄像头怎么了?有钱人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单手……只手遮天啊?我不管,你们得给我赔钱,还要赔我精神损失费,不然我和你们没完!” 他话音刚落,早已在后面隐忍多时的温祈立刻炸了,他不顾时寄寒的阻拦,呛声道:“你有病吧你!明明是你撞的我们,是你该赔我们钱!还精神损失费,你干脆说赔你一辆车得了!” 壮汉被温祈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撸起袖子推了温祈一把,这就是打架的前兆了。温祈也不甘示弱,他把时寄寒推到一边,不顾时寄寒焦急的叫喊就和那壮汉打起来。 时寄寒见劝说无果,心一横,强硬地挤进那两人之间,温祈吓了一跳,赶忙停手:“你过来干嘛?快走开啊!” 然而已经迟了,那壮汉一拳挥来,时寄寒敏捷地退后,鼻尖堪堪和拳头擦过,但眼镜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只听清脆的一声响,眼镜被拳头扫到地上,镜片大概是碎了。 那壮汉一愣,也住了手。温祈一把扶住时寄寒,急得语无伦次:“怎么样?有没有被打到?疼不疼?” 时寄寒拍了拍温祈的手:“我没事。”他整了整衣服,面无表情地说:“既然你无意和解,那我们就报警处理吧,连着这次殴打一起,到时候该赔多少我们也分毫不少。”说着就拿出了手机拨打了交警电话。 那壮汉见他真的报警了,气势顿时不复之前,“我……我怕你啊?报警就报警。” 时寄寒看了看周围,围观的群众全都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甚至有好事者还在拍视频。 温祈扶着他到一旁坐下,在等待交警到来的过程中,温祈还在不停地问时寄寒有没有受伤,时寄寒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怒火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冲动!你以为他是你以前遇到的那些花拳绣腿吗?要是你受伤了怎么办?你知道看到你会受伤我有多担心吗?你在做事之前能不能想一下后果,想一下我?”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吼着出来的,这句话埋在他心底很久了,他其实很想问问温祈,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爱着他? 温祈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脾气一向不好,小时候温扬莎不在他身边,但到底也很宠他,后来遇到时寄寒,更是被宠得没有下限,他没有深思过时寄寒的话,只觉得自己被冤枉了,难道这趟旅行不是为了和他“结婚”吗? 想到这里,温祈也冷下脸:“行,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应该想要和你去教堂,反正我们都是男人,也结不了婚,戒指也被我弄丢了,是我的错,行了吧?” “你为什么总是喜欢曲解我的意思?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时寄寒无奈地按了按眉心,“戒指的事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 旧事重提,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说好的不要再吵架,然而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呢?时寄寒苦笑着想,情到浓时说出的话都是情不自禁或真或假,没有什么当做人生箴言的必要。 温祈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站起来说:“我得回公司了,我先走了。” 时寄寒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你要一个人回去?” “工作重要不是你说的吗?你把我丢下的次数多了去了,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能处理好吧?”温祈压根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他径自抛下时寄寒走了。 在经过时寄寒身边时,时寄寒动了动,似乎想抓住他的手,然而手到半空便停住了,他只是捡起了地上那碎裂的眼镜。 温祈从余光里看到,时寄寒形单影只地站着,并没有看向他,正午时分的阳光在时寄寒脚边铺成厚厚的金色地毯,他整个人站在阴影里,充满了冬天的萧索意味。 第12章 分手 等处理完后续的工作,天都已经快黑了,时寄寒忙了一整天,身心俱疲,连饭也懒得吃就回了酒店。 洗完澡后时寄寒看了一眼手机,不出所料干干净净,什么信息也没有,他面无表情地扔掉手机,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时寄寒发现自己内心再也不会起波澜了,是已经习惯了。这一段感情走了三年,他倾尽所有,爱到遍体鳞伤,爱到失去自我。 然而人海茫茫,弱水三千,有人贪恋花丛,有人只饮一瓢。 他本以为自己是特殊的,可以缔造一出浪子回头的佳话,事实证明,他太高估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了,能使浪子回头的人不是他。 或许人的一生总要撞一次南墙,爱一个人,死一次心,回一次头。 时寄寒躺在床上,虽然身上无一处不累,但是头脑却异常清醒,他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眼前是黑黢黢的天花板,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海浪声,就这样吧,他想。 时寄寒抬起手盖住眼睛,把所有的思绪通通赶出脑海,内心终于重归平静,一滴晶莹从眼尾悄然滑落,黑夜里依然静得落针可闻。 自不必说,时寄寒一早起来当然是憔悴得像大病初愈,他慢腾腾地洗漱完,站在阳台上感受着湿润微咸的海风,一只海鸥飞过来停在栏杆上,歪着脑袋看着时寄寒,时寄寒被它呆呆的形态可爱到了,忍不住笑了笑。 那只海鸥是个不怕人的,他看了一会时寄寒,好像明白他没有恶意,就直接跳到他搭在栏杆的手背上,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时寄寒,时寄寒失笑:“看我干嘛?我可没有小面包可以喂你。”他自己到现在也没吃饭呢。 不知是否听懂了他的话,海鸥低下头啄了他一口就飞走了,时寄寒哭笑不得地摸着被啄痛的地方,心情也因为这个小可爱的造访而轻松了一点。 正当这时,时寄寒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地叫了一声,他摸了摸肚子,自嘲地笑了笑,这个世界没了谁地球都是一样转,他没了温祈一样要生活。 反正假期还有好几天,酒店也没到期,时寄寒也不急着回去,索性就自己一个人在岛上逛起来,就当是转换下心情。 他在岛上找了个眼镜店,重新配了一副眼镜,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崭新的无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淡漠疏离。 不知不觉,他已改变了许多。 这几天时寄寒一个人去逛了寺庙,温泉,最后来到了温祈所说的教堂,这个教堂地处新开发的郊区,鲜有人听过,最后还是他向当地导游打听才找到这个教堂。 他推门进去,里面已经有人了,一个女孩背对着他,似乎是在祈祷,阳光被百叶窗分割成一块块金箔紧紧贴在女孩身上,空中的微小尘埃在光束中翩翩起舞,这一幕就像一幅欧洲的油画。 听见响动,女孩回过头,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点还有人来,但随即绽开了笑容:“下午好呀,你是来观光的游客吗?” 时寄寒点点头,他走上前看着受难的耶稣,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他们这一趟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怎么了?笑什么?你不祈祷一下吗?” 身边的女孩疑惑地问道,时寄寒偏头看了她一眼,这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孩,可能比他还要小个两三岁,漆黑圆润的眼珠子盯着他,眼里满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时寄寒笑了笑,“我不信基督教,只是我恋人说想和我在这里举行婚礼,但是我们吵了一架,然后他走掉了。” 不知为何,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对着面前的女孩他突然很想把压在心底沉甸甸的心事全部倒出来。虽然对方可能并不理解。 “啊,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果然,女孩没什么诚意地说。 时寄寒哭笑不得,他说了句失陪便打算出去,女孩却拉住了他:“诶,别走呀,我刚是开玩笑的,我们都是一个人,不如结个伴如何?” 时寄寒奇异地看着她:“你不怕我是坏人?” “哈哈哈,能这么问的一定不是坏人,世界哪有那么糟糕?”女孩挽了挽鬓角的发丝:“不过也没那么好就是了,万一你不是坏人,那我岂不错过了一个朋友?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个先来,为什么要困于这种缩手缩脚的臆测呢?” 女孩笑吟吟地望着他,时寄寒愣住了,他重新露出笑容:“也是,是我想得太狭隘了。” 女孩叫做小云,他们并肩走出了教堂,时寄寒问她想去哪,小云想了想,岛内大多数景点她早就逛了个遍,按照计划,她明天就离开的,于是她提议去看看落日,时寄寒自然同意。 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海上的落日已经看了很多,山顶的日落还没见过,时寄寒租来一辆摩托车,载着小云在海边公路上飞驰。 小云兴奋极了,她大胆地张开双手大喊大叫着,“你知道吗?我是第一次体验这种飞起来的感觉,我终于感受到自由了!” 她脸上洋溢着明亮的微笑,时寄寒也突然生出一种冲动,他想摧毁,想放纵,想冲上云霄。 时寄寒把车停在山脚,此时太阳的余辉已不如正午时那般耀眼,待他们爬到山顶,也差不多能赶上日落。 他们沿着干净的石阶慢慢走着,小径两旁草木葳蕤,郁郁葱葱,除了时远时近的人声之外就只有蛙叫和蝉鸣,他们一前一后赴了一场音乐盛宴。 小云一开始还能左蹦右跳,中途到一半就气喘吁吁了,时寄寒担心地看着她苍白的唇色,问道:“休息一下再走吧?” 小云摆了摆手,她拧开水瓶灌了一口水,把气喘匀了道:“没事,再不走就赶不上了。”说罢率先往上走。 时寄寒不时地回头看看小云,生怕她就这么倒下去,好在顺利到达了山顶。 他们来得早,找了一块空地坐下,前面没有任何遮挡,视野绝佳,太阳不再刺眼,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般敛起了光华,天空被染成一块块不均匀的金色,周围的人有摄像机的举起了摄像机,有手机的举起了手机。 时寄寒和小云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悠闲得仿佛这落日熔金的景象是司空见惯。 “明天我就要回去了,这说不定是我最后一次看日落了。”小云轻轻的说。 她双手抱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方的太阳,试图把这景象牢牢烙在脑海里,她的手指无意识的揪着脚旁的小草,似乎犹豫着接下来的话。 时寄寒也不催促,静静地等待着小云接下来的话。 小云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笑着说:“和你说个秘密,我得了癌症,医生说我还有两个月,我是偷跑出来的……” 时寄寒惊讶地看着她,小云身上完全没有将死之人死气沉沉的感觉,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热爱生活的人会有这样的苦衷,真是令人唏嘘。 不过他想小云这样的乐观坚强的女孩也不需要那些假惺惺的安慰,时寄寒笑了笑:“那你一定很受老天爷喜欢,说不定他早就想把你收做女儿呢。” 小云噗嗤一声笑出来,骄傲地冲自己比了个大拇指:“那是,本小姐有钱有颜,活着要做世间最潇洒的人,死后要做天上最亮眼的星。” 她眼里迸发出希望的光芒,与天边的夕阳交相辉映,她甚至站了起来:“多少人身体健康却困于执念,多少人年纪轻轻却荒废光阴,而我,虽然时日无多,但了无遗憾,能潇潇洒洒地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也够了!”说罢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山顶,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时寄寒愣愣地看着小云,这番话如同在他心底掀起滔天巨浪,恍惚间过往的一幕幕纷至沓来,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困于执念的是他,荒废光阴的也是他。 生死之外皆等闲,很简单的道理,假如他也只剩两个月,他是会继续和温祈纠缠不清,还是会做更有意义的事?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强求的苦果他早已尝到,可笑的是他竟现在才学会放下。 “是啊,我真傻。”时寄寒喃喃道,随后又释然了,谁年轻时还没做过一两件傻事,及时止损犹未晚,反正他还年轻,还有时间有机会遇见更好的人。 太阳一半藏在阴影里,另一半通体发红,被染成金黄色的云彩如棉絮一般环绕着,时寄寒看得眼睛都要留下泪来,某位著名小说家曾说过,这世界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现在他两样都看过了。 在人们遗憾的叹息中太阳终于完全西沉,“下去吧。”时寄寒站起身道。 他们的酒店不在同一个方向,下了山两人就告别了,走之前时寄寒叫住小云:“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恋人是个男孩子,不过大概已经是前男友了。”说完不管小云瞠目结舌的表情就上车走了。 回到酒店,他酝酿了许久,还是给温祈发去了一条信息:温祈,我们分手吧。 ------ 最近要忙着考试,可能到四月为止都更得比较慢,介意的姐妹可以养肥再看。 第13章 盲点 温祈在和时寄寒分开后赌气回了市里,他匆匆赶到公司,却早已不见了客户的身影。 同事都休假去了,办公室里空空如也,温祈正准备打电话给李青山,人事经理就走了进来,她公事公办道:“温祈,和我过来一下。” 温祈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桌子,桌上赫然是一份辞退通知,“为什么?”他竭力维持着平稳的语气问道。 “这是公司的决定,你收拾好东西,以后就不用来上班了,祝你前程似锦。”人事经理语调平稳地说。 温祈被这敷衍的态度弄得心头火起,他猛地站起来:“凭什么?就因为我和李青山吵了几句?是他和老总告我的状?好!很好!这种背后插刀的小人最好别给我碰上,走就走,我还不稀罕呢!”说罢他东西都不收拾就离开了公司。 坐在车里,他疲惫地趴在方向盘上,坐大巴车回来后他一刻也没休息就马不停蹄地赶去公司,谁知得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事业和爱情的双重挫折让他心头发堵,无尽的孤独和委屈一齐涌上心头,要是他没和时寄寒吵架就好了,他后悔了,现在想想也不知当时是中了什么邪,非要闹那一场,早知如此,在当时他就应该直接对李青山大吼去你妈的,这样说不定他们现在早就在教堂里你侬我侬了。 可是世上没有早知道,这是之后的温祈在无数次懊悔与心痛之中学会的,而现在的温祈只会束手无策。 温祈在家里躺了好几天,躺到感觉不出时间的流逝,谁的消息都不回,饿了就点外卖,也不收拾,仅仅几天,家里就乱得像个垃圾堆。 一天门外传来了砰砰砰的拍门声,温祈这会儿正睡得迷迷糊糊,他烦躁地把被子一卷,决定不去理会,然而外面的拍门声愈演愈烈,大有没人来开门就直接撬锁的架势。 温祈无奈起身去开门,来人正是叶赫,他惊讶地上下打量着温祈:“哟咋了?时医生终于受不了你把你抛弃了?还是你家破产了?” 温祈白了他一眼,随即把叶赫让进去,“少乌鸦嘴,时寄寒才不会和我分手呢,我家也好好的,谢谢你的关心。”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叶赫:“所以,你来找我有事?” 叶赫接过喝了一口,才幽幽道:“这不是看你信息不回,电话不接,担心你死在哪个鬼地方了,才想说来你家看看嘛!” 温祈闻言挑眉看了叶赫一眼,他们这群人说白了就是酒肉朋友,还远不到交付真心的程度,是以他从来没有因为工作的事找过他那帮朋友,这次叶赫能来找他,他心里没有一点感动是不可能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叶赫全盘托出,叶赫听完自是义愤填膺,还嚷嚷着要去告这家垃圾公司,温祈笑着阻止了。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想休息几天再说。”这件事他不知道怎么向时寄寒开口,实在太丢人了。 叶赫犹豫了一下,“不然我找我爸问问吧,他人脉广,说不定能帮你找个好工作。” 温祈心下一暖,但还是拒绝了,叶赫家是“典型”的富二代,他爸娶了好几房姨太太,几个兄弟也是互相竞争,这时候叶赫向他爸开口,少不得会留下把柄。 温祈让叶赫在沙发上等他,他进去卫生间捯饬了一番,出来时仍是那个光彩照人的温祈。 两人去了网上风评不错的一家烤肉店,叶赫絮絮叨叨地说着公司的事,一会抱怨那几个兄弟狼子野心,一会赞叹公司里美女如云,温祈偶尔插科打诨,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他们吃完饭后已是华灯初上,温祈让叶赫把车停在临近的一条街道上,说要自己走走,叶赫将他放在街口两人便告别了。 街道两旁摆着不少小吃摊,闷热的空气里满是烟火的气息,温祈穿过那一群嬉闹的学生党,看到面前的珠宝店,他心念一动,走了进去。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你好,我想看看展示柜上那一对戒指。”温祈抬手指向他一开始看到的那一对。 “您眼光真好,这是当季的新品,上面的钻石都很闪,送朋友送爱人都很合适哦。”店员道。 温祈拿在手里看了看,摇了摇头把它还给了店员,“请问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吗?”店员笑容不变。 温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两款戒指一黑钻一白钻,寓意着黑夜与黎明,生生不息,同为一体,外面一圈小钻石,既不隆重又上档次,就算送朋友也不会错,但既然是对戒,两只戒指可以再像一点,比如可以在钻石的缝隙里镶碎钻……” “听起来不错呢。”一个声音打断了温祈的侃侃而谈,温祈愣了一下,随即往音源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浅色休闲西装的男人向他走来,不知为何,温祈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他。 “好久不见,小美人。”男人笑眯眯道。 温祈皱了皱眉,觉得眼前的男人一上来就乱喊,未免太不尊重人,当即就有点冷脸,然而当男人走近,他脸上的冷淡逐渐被惊讶取代,“是你?” 这个男人是刘施沂,两人只有一面之缘,之所以温祈能有印象,还是因为他眼下那颗小红痣。 “买戒指送心上人?” “嗯,对。”温祈不想多说,含含糊糊地应了,刘施沂见状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就现状闲聊起来。 “原来这家珠宝店是你的,年轻有为啊。”温祈笑道。 “哪有,小本生意。”刘施沂谦虚地说,不过就刘施沂全身上下都是名牌来看,说他只守着一个珠宝店生活谁也不信,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温祈不好打听太多。 “对了,刚看你对珠宝还挺有研究,你是学设计的?” 温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刘施沂扶了下眼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我想我们需要重新认识一下,这是我的名片,或许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聊聊。” 温祈接过来一看,“你是万翼集团的总裁?”好家伙,来头不小,万翼是国内最大的奢侈品公司,旗下多个品牌,手链,腕表,项链,戒指,皮包等,都有万翼的半壁江山。 刘施沂把温祈带到了一边的休闲区,在听了温祈的工作经历后,他不紧不慢地说:“设计这种东西讲究天分,我还挺期待的。” 谈起工作,刘施沂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态度,“我可以为你开个方便之门,前提是你要去国外进修,从最底层做起,要是有真本事的话,我们公司可以最大限度满足你的愿望。” 这对温祈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他心知刘施沂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自己再犹豫,就有点不识好歹了,他当即答应下来,刘施沂勾起嘴角向温祈伸出手:“欢迎加入我们,接下来的事情我的秘书会联系你。” 回到家温祈掏出手机,想第一时间告诉时寄寒这个消息,却突然收到了时寄寒的消息:“我们分手吧。” 温祈懵了一下,这又是在闹哪出?于是他当即就打电话去质问道:“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累了,温祈,我们就这样吧,我会从你家搬出去,以后我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对面传来时寄寒沙哑的嗓音,平静中带着疲惫。 “为什么?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是还在为上次丢下你独自回来的事情生气吗?我道歉,我当时也是太冲动了。”温祈放软了声音,“对了还没和你说,我辞职了,新找的工作地点在国外,我不想和你分开,你陪我一起过去吧好吗?” 时寄寒一时无言,他揉了揉额角,不知该从何说起,如果说接电话的时候还抱有一丝希望,那现在已是心如死灰。 温祈永远都不知道真正的问题出在哪里,他永远只会看到肤浅的表层,从不去探索本质,就像这次,他只是觉得是因为自己态度不好,不讲情分丢下他,但最根本的原因是他没有身为恋人的自觉,他凡事皆以自己为先,恃宠而骄,傲慢又理所当然地揭过自己对他的伤害。 但他在这段感情中是毫无保留地付出了自己全部的真心和热情。第一次见到温祈,时寄寒就被他身上纯如稚子,直白热烈的感情打动,在一起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 温祈的陪伴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只要温祈对着他笑,他就觉得每一天都很充实,那时候他愿意付出一切来换心上人的笑容,他愿意容忍对方的少爷脾气,认真规划着他们的未来。 然而现在想来他们的关系确定得十分随便,并不是一见钟情这么美好,或许当时不是他,温祈也能对对方说出同样的话。 也许真的是他们不适合,温祈就像手中沙,水中月,不管他如何努力,他都留不住温祈。 强扭的瓜不甜不是吗? “不了温祈,需要我再重申一遍吗?我们分手了。”时寄寒撂下手机想挂断,电话那头却传来温祈气愤又委屈的声音:“分手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你说分手就分手?说不爱就不爱?看来你的爱也不过如此!” 瞬间时寄寒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他被温祈的话气得两眼发黑,一颗心真是喂了狗,温祈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自己对他还不够好吗? “那你想怎样?”时寄寒冷声道。 温祈等的就是这句话,“明天你过来机场,下午两点的飞机,我们把话说清楚,否则我不同意分手,你知道我的,天涯海角我都要缠着你。” 挂掉电话后,时寄寒在沙发上疲惫地躺下,温祈说他要出国了,他要走了,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第二天,温祈早早就来到了机场,他给时寄寒发了个消息,然而时寄寒并没有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温祈不禁焦急起来,他一遍又一遍地给时寄寒打电话,电话那头响起的永远都是冰冷机械的女音,屏幕被一次次按亮又熄灭,可直到屏幕上的数字变成整数,他等的人还是没有来。 他忍不住胡思乱想,时寄寒会不会真的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直接搬走,到时候天大地大,他上哪去找人? 别看时寄寒平时一副温柔得几乎没脾气的样子,一旦做了决定,轻易是不会更改的。 广播里催促登机的语音越来越密集,温祈不得不登机了,不然他赶不及。 温祈最后看了一眼干净的手机屏幕,叹了口气拎起行李,带着满心的茫然和遗憾走向了登机口。 只是他刚转过身,背后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是在叫他的名字。 温祈忙回过头,然而人海茫茫,哪里有时寄寒的影子,他不禁苦笑,自己真是有点魔怔了。 事实上真的是时寄寒在叫他,只是周围人太多,温祈没看见。 时寄寒见温祈继续往前走,急了,他大喊道:“温祈,等一下!”声音不小,但很快被淹没在了嘈杂的广播声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拼命拨开人群,跑向温祈:“温祈!” 这一次温祈终于听见了,温祈停下脚步回头,只见时寄寒站在他几步开外的地方,气喘吁吁,发丝凌乱,好像刚跑完马拉松,眼镜也不知所踪。 ——事实上也差不多,他碰上了堵车,最后是跑着过来的。 时寄寒昨晚想了一整晚,觉得如果这有可能是他们最后一面的话,他还有很多话想对温祈说,算是给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一个交代。 温祈见是他,眼睛亮起来,“时寄寒!” 时寄寒刚被人挤掉了眼镜,是以他现在只能模模糊糊地看个大概。 他迈出脚步朝温祈走去,旁边突然飞速闪过一个人影,时寄寒没看到,被那人一下撞倒在地。 看见这一幕的温祈心脏都要蹦出来了,他冲过去扶起时寄寒,“怎么样?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说完他愤怒地四处张望,可是罪魁祸首早已跑远,他低声骂了一句。 时寄寒站起来理了理衣服,不着痕迹地推开了温祈搀扶着自己的手:“我没事,不必担心。”语气没有了之前的温柔宠溺,只有客套疏离。 温祈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也不大舒服,他的脸色也冷下来,单刀直入道:“昨晚说的分手是什么意思?给我个理由,能说服我就同意和你分手。” 没有关心,没有不舍,一上来就是高高在上的质问,时寄寒已经无力伤心,“温祈,分手的原因我昨晚已经说过,既然你觉得这个理由不能让你信服,那我就把话仔细地给你说明白。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总是争吵不断?你太任性,太自私,太傲慢,总是有意无意地刺伤旁人。 我以前觉得人无完人,你是我的恋人,我应该包容你,爱护你。可你从来没有珍惜过我们的感情。我不是心如铁石刀枪不入,被你伤得多了,也会疼,也会累。” 说到这,时寄寒像是想起了他们的过往,他哽住了,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所有的情绪悉数敛去,他平静地继续往下说:“和你交往三年,我自问已经尽了自己最大努力爱你照顾你,可是你扪心自问,你真的爱我吗?” 温祈被时寄寒长长的一段剖白给震住了,听到这,他急急地想开口说些什么,时寄寒却阻住了他的话头,“先听我说完,温祈,这段感情我觉得已经走到了尽头,我是认真的,我没办法再爱你了,抱歉,以前的海誓山盟是我食言了,我们分手吧。” 话音一落,时寄寒就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裂出一条缝,如针扎般绵密的疼痛从那条缝里泄出,又好像整颗心被剥掉一层,痛楚瞬间如洪水般溢满胸腔,疼得时寄寒呼吸困难,但他又诡异地觉得痛快,就像那天飞驰在海边公路一样。 在电话里说分手时不觉得,直到此时才发觉这两个字重若千钧,温祈的内心已是惊涛骇浪,他语无伦次道:“你等等,我还没同意分手呢,你怎么能说我不爱你呢,我一直是上面那个,不爱你会心甘情愿地被你压?不爱你会让你住我家?不爱你会对你说我喜欢你?” 温祈绞尽脑汁地想,但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更多,想着想着,他又有点不服气,“你这话说得就好像全是我的责任一样,你就没有责任吗?不行,我不同意分手。” 时寄寒似乎早已知道他会这么说,他不紧不慢道:“温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但分手是一个人的事情,本就不需要你同意。” 他看着温祈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还是不忍继续伤人,“变成今天这个结局我也有责任,你就当是你遇人不淑吧。” 说完他转身想走,手臂却被温祈一把抓住,“别,我是爱你的,我真的爱你,你不能走……”嗓音已经带了哭腔,眼角也泛起了泪光,可是这一次时寄寒没有再心软,他把手从温祈手中抽出来,想最后摸一摸温祈的头,可是没了眼镜的他根本看不清,他凭感觉伸出手,却触到温祈眼角温热的泪:“不,温祈,你也许只是看不清自己的内心罢了,我是眼盲,但你是心盲,我只在你眼里,不在你心上。” 他甚至笑了笑,“出国也很好,你很厉害,一定能成为优秀的人。” 时寄寒走了,任凭温祈在后面不顾形象地哭喊,他走得飞快,撞到人也不管,眼泪汹涌而出,撕心裂肺的痛苦蔓延上四肢百骸,温祈鲜活的脸庞逐渐从记忆里褪成黑白,结束了,都结束了,他想,从此山高水远,他们再也不会再见了。 ------ 很抱歉拖了这么久才更新,这段分手的戏码删删改改多次才写出来。 第14章 周静 时寄寒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干脆利落地搬出了温祈家,等温祈几天后回到家,家里俨然已经空了一半。 其实他前几天只是去参加万翼的面试,并不是一去不回,他是故意含糊其辞,想逼得时寄寒向他低头,谁知时寄寒居然向他提了分手。 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算了,去者不可追,他是从不吃回头草的。 温祈自觉已经走出了失恋的阴影,时寄寒说的对,分手是一个人的事情,他也挽留过了,可人家坚持要分手,他又能怎样?那天在机场哭成那样,现在想想都觉得赧然。 彼时已经是深夜,温祈拖着疲惫的身影回到了家,打开门看着漆黑一团的客厅,他心里突然涌上了一丝违和的感觉,仿佛家里不该是这样的,应该是不管他多晚回来,玄关处都会亮着一盏灯。 温祈摇了摇头,可能只是太累了。 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咕噜声,他准备煮个面祭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东翻西翻,温祈很快就在下面的柜子里找到了一包面条,同时他还发现,厨房里各类用具摆放得整整齐齐,洗手池也擦得锃亮,打开冰箱,里面放着好些鸡蛋,浓郁的生活气息让温祈愣在了原地,心里头那违和感越来越强烈,真是奇怪,家里以前有这么安静吗? 此念头一出,那些他刻意压下的孤独感便铺天盖地袭来,在这夜阑人静的当下直逼得人眼睛酸涩。 “嘶~”一阵剧痛从指尖传来,正在切一个番茄的温祈赶忙丢下菜刀一看,食指出现了一条大约一厘米的小伤口,正往外冒血,“时寄寒,我切到手了,快帮我拿个创可贴。” 四下一片安静,温祈猛然清醒,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时寄寒不是已经搬走了吗? 他有点慌了,他一向自诩潇洒,在感情中向来是清醒又克制,难道,不知不觉间,他早已把自己的心完全交出去了吗? 这时,灶台上的水烧开了,水外溢的呲呲声拉回了温祈的思绪,他手忙脚乱地把面条一股脑地丢进锅里,毫不意外水飞溅了出来,有几滴甚至溅到了温祈的手背上……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温祈坐在餐桌上用筷子搅着碗里坨了的面条,胃口全无,勉强塞了一口,咸得他当场吐了出来。 温祈不自觉想起刚住在一起时,时寄寒说整天吃外卖不健康,于是利用闲暇时间去报了个厨艺班,他当时还不解地问只是做个饭给自家人吃,为什么要折腾这些时,时寄寒亲了亲他的鼻子笑着说他喜欢看见温祈吃到他做的饭两眼放光的样子。 时寄寒做的饭菜从一开始的难以下咽逐渐变得美味可口,拜他所赐,温祈的胃口被他养得很刁,从初见时的瘦削变成如今的健康,温祈这才明白柴米油盐中倾注了时寄寒无限的爱意,只是自己从未珍惜过。 卧室里的床叠得整整齐齐,一丝褶皱也无,仿佛从没有人躺过。 洗完澡出来的温祈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面还残留着时寄寒的味道。温祈把自己蜷成一团,没有时寄寒从后面抱着,他辗转难眠。 包围着他的时寄寒的气息使他不禁想起他们曾经在这上面翻云覆雨的场景,温祈的身体渐渐热起来,他把手伸了下去,想着时寄寒动作起来。 发泄过后看着手中的液体,温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都分手了还想着前任弄,这算怎么回事啊? 直到此时他不得不承认,他的身和心都早已离不开时寄寒。 * “刘总抱歉,大清早打扰您,关于入职的事,我想再延迟一周,因为我现在有点事,无论如何都走不开,真的很抱歉……” 挂断电话后,顶着鸡窝头黑眼圈的温祈慢吞吞地爬起来洗漱,他来到厨房,笨手笨脚地学着时寄寒的样子把昨晚的碗筷洗干净。 静下心来就会发现,时寄寒整个人早已无孔不入,他的爱如春雨一般绵绵密密地渗入他的生活,而当他强硬地抽身而出,温祈整个人就空了一半。 温祈打开衣柜,选了最简单的白衬衫穿上,盈盈一握的窄腰紧紧束在修身的西裤里,很好地突出了他身材的优势,显得整个人腰细腿长,他记得时寄寒最喜欢他这副打扮,他说这样的他看起来既俊秀又干净,像个高贵的小王子。 他看了看镜子,又解开一颗纽扣,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块白皙的肌肤,这才满意地出了门。 温祈买了两人份的早餐,心情很好地朝时寄寒所在的医院赶去,他还没去过时寄寒的办公室呢。 他当然不认为这样就能复合,但两人独处总能说上一些私密话,气氛好的话还能约时寄寒今晚上家里来,做个一次两次,不怕收不回时寄寒的心。 他美滋滋地想着,然而接下来办公室的一幕却让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办公室里,时寄寒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办公桌上摆着好几样早餐,旁边坐了一个女人,也穿着白大褂,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同事。从温祈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但从那流畅精致的线条来看也绝对是个美女。 他们边聊边吃,时寄寒脸上是一派轻松适意,偶尔还对那女人露出点温柔的笑意,这景象任谁看了都要赞叹一声佳偶天成。 温祈站在门外看着,心头妒火中烧,同时涌上来的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然而他想起自己的目的,还是忍下了,他扬起笑脸推开门走进去,无视两人惊诧的目光说:“早啊时寄寒,我顺路路过这附近,就想着和你一块吃个早餐……” 说话间他打量着那个女人,果然很漂亮,对方也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 “你不是出国去了?怎么回来了?”时寄寒蹙起眉问道。 “这个嘛,说来话长。”时寄寒明显不太欢迎的态度让温祈心里沉了沉,他不太适应时寄寒的冷脸,犹豫着要怎么说,但时寄寒好像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乎他的回答。 “早餐我已经吃过了,还有事吗?”时寄寒转过眼,开始做上班的准备,温祈明白时寄寒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他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心一横,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臂,“和我回去吧,时寄寒,你之前说的话我就当没听到,我做错的事我改,我们就像以前一样……” “够了!”时寄寒低吼着打断了温祈,冷声道:“用不用我再提醒你一次,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们不合适,我也不想回到从前,听明白了就走吧,我要上班了。” 他偏过头,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也不要再来找我,纠缠不休太难看了,不适合你。” 绝情的话语如利刃一般切割着温祈的心,他沮丧至极,又无地自容,他只觉得手中的塑料袋沉重不已,勒得他手疼,里面装着好几个小笼包,也早就凉了。 他脸色煞白,努力压下内心的抽痛强笑道:“别这么说嘛,分手了连朋友也当不成吗?” “我不需要这么多朋友。” 温祈语塞,他垂下眼帘,默了几秒后突然问道:“那你和谁合适,和她吗?” 时寄寒懵了一下,皱着眉还在想她指的是谁,旁边突然横插过来一只手强硬地分开了他们,“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多说无益,寄寒,我们走吧。”周静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戏,此时终于插话进来。 时寄寒看向她,周静调皮地眨了眨眼,两人一同走出了办公室。 温祈怔怔地站在原地,鼻头酸溜溜的,肩头在门关上后立刻垮了下来,塑料袋终于不堪重负掉落在地。 终究还是太迟了吗?是啊,他们已经分手了,对方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站在原地等他,人都是向前走的,他温祈是谁?一个脾气不好,不会赚钱,也不优秀,只有一张脸还看得过去的男人,凭什么让对方念念不忘? 温祈终于认清了事实,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现在木已成舟,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迟来的懊悔和悲伤瞬间涌上心头,温祈难受地蹲在地上,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医院走廊的另一头,时寄寒看了一眼周静,“谢谢你帮我解围,很抱歉让你看到这么丢人的一幕,有空我请你吃饭。” “不客气不客气。”周静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紧接着又笑着说:“只是没想到你的恋人是个男人,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呢。” 时寄寒无奈地笑了笑,看着这个活泼俏丽的女孩子,忍不住提醒她:“下次还是别这么做了,好歹是个女孩子,别这么不管不顾。” “也就是你,别人我才不管呢。”周静状似忧愁道:“也不知能不能梦想成真的一天。” 时寄寒默默无语地看着她,“我还不想……” “好啦,我开玩笑的了,你还真是。”周静翻了个白眼。 时寄寒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说自己还有事便和周静道别,周静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第15章 渺茫 温祈失魂落魄地回了家,一进门他就倒在床上,闭着眼完全不想动弹,脑子里自虐般地回想着刚才的一切。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好像刚刚有哪里不对劲,他一下子坐起来,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确认之后顿时喜笑颜开,时寄寒啊时寄寒,你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他像个傻子一样在床上笑了一阵,最后还是叶赫发来消息才让他勉强拉回理智。 叶赫:明天周六,去酒吧玩吗? 温祈恍然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酒吧了,不知什么时候起,酒吧里的庸脂俗粉再也入不了他的眼,取而代之的是时寄寒带着柔情的脸。 他回绝了叶赫,明天还要继续想办法挽回时寄寒呢! 他绞尽脑汁地回想过往追人的经验,然而都是些郎有情妾有意的戏码,玩玩而已,连做到上床那一步的都没有,真要算起来,时寄寒是他第一个认真交往的对象。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曾经约过一个对象去看电影,当时为讨对方欢心他就买了一束花,对方的面容早已模糊,记忆里唯一鲜明的只有那束鲜红欲滴的玫瑰。 温祈大着胆子给时寄寒发了条信息:你明天上班吗? 信息刚一发出,系统就自动跳出一行小字:您还不是对方的好友…… 温祈叹气,追夫路漫漫啊! 第二天他买了一束玫瑰来到医院,经过前台的询问,得知了时寄寒今天也上班,顿时心花怒放,看来老天爷待他不薄! 不过他再也不敢贸然进去时寄寒的办公室了,于是他预约了时寄寒的号,在经过漫长的两个多小时的等待后,终于叫到了他的号。 “时医生,早上好呀!”温祈站在门边笑眯眯地打招呼道,他关上门走过来,却蓦然撞进了两汪深邃的寒潭。 “你来干什么?”时寄寒撑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温祈,“我应该和你说过不要再来找我。” 温祈没有再被时寄寒的冷言冷语吓到,他拿出背在身后的玫瑰花,“我是来看病的,时医生,难道你要把患者拒之门外吗?” 时寄寒皱着眉看着温祈,并不接,他并不指望温祈能相信周静的话,只是希望他能消停几天,没想到温祈这么快就看穿了他们的把戏,温祈了解他正如他了解温祈。 “来看病就坐好,别做多余的事,不然就出去,外面还有病人等着呢。”时寄寒警告道。 “呃……”温祈只好把玫瑰放在桌面上,摆出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医生,我牙疼,你帮我看看。” 说完他煞有介事地张开嘴巴,指着舌根深处的地方,时寄寒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于是打开手电筒仔细查看。 看着看着时寄寒突然发现他们此时的姿势有点暧昧,由于温祈所指的位置比较深,口腔构造曲折,手电筒无法直照到底,因此他习惯性地捏住温祈的下巴让他仰起头,角度不偏不倚,很适合接吻。 他们以前经常用这个姿势接吻。 眼前是再熟悉不过的口腔,淡粉色的嘴唇,洁白整齐的齿列,中央是灵活勾人的舌头,他曾无数次勾起与之起舞,也曾无数次地舔过温祈敏感的上颚…… 时寄寒突然觉得有点热,他不自在地动了动,想坐回椅子上,捏在温祈下巴的手却被一把抓住,温祈轻声道:“时医生,这边也疼呢,不信你摸摸。” 他启唇含住了时寄寒的大拇指,表情乖巧又无辜,但眼底深处闪烁着志在必得的自信。 好像有一勺滚烫的火油从大拇指处浇下,时寄寒被烧得晕头转向,直到温祈扯下他的口罩想亲他才如梦初醒。 “你疯了?!”时寄寒一把推开温祈,“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话音刚落,他便直觉这句话不对,果然,温祈笑得犹如一只偷了腥的猫,“也就是说,不在这里,到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就可以喽?” 时寄寒叹了一口气,疲惫至极地揉了揉眉心,“你玩够了没有?你是在报复我和你分手吗?要怎样你才能满意?” 温祈愣了愣,脱口而出:“我没有,我就是想和你复合,想重新和你在一起。” “不停地骚扰我,给我增添烦恼就是你找我复合的手段?” 这句话像是一记耳光扇在了温祈的脸上,温祈内心刺痛,原来他巴巴地捧上一颗真心的举动在时寄寒看来只是麻烦,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轻声道:“不是的,我只是,想对你好。” “对于不爱的人来说,你做得再多也只是感动了你自己,对方只会觉得是负担。”时寄寒推了推眼镜,回到座位上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假装没看到温祈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的脸色,“你的牙龈可能发炎了,去做个检查,出去时请把门带上。” 温祈沉默了一会儿,“我不信。”时寄寒疑惑地看向他,“我不信你真的不爱我了,你刚才明明就有感觉。” 说完也不理会时寄寒的反应,他拿好检查申请单,对时寄寒笑了笑就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时安静了下来,时寄寒把刚刚打出来的字一个个删掉,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刚刚温祈说他想对他好的时候,他突然很想抱住温祈,答应温祈的一切请求,还好这次他理智了一回。 天知道他在对着温祈冷言冷语的时候下了多大的决心硬下心肠,温祈再不离开,他可能就绷不住了! 温祈脚步匆匆,他几乎是逃一般地出了办公室,他怕他再迟一秒,时寄寒就会冷酷地说他不爱他了,玫瑰花也会被他丢出来吧。 太难了,他想,希望好渺茫,时寄寒筑起了一道屏障,他无论怎么做,都触不到时寄寒的心,以前时寄寒曾亲手把它捧上,是他不懂珍惜,现在人家收回了,他又巴巴地来讨,也难怪得不到回应,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不会接受。 不过原来真心被践踏,深情被辜负是这样一种感觉,温祈嘲讽地想,果然是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吗? 迎面走过来几个年轻女医生,正叽叽喳喳地说笑,温祈心神大乱之下没有细看,就这么和周静擦肩而过。 周静停下脚步回过头,旁边的同事问道:“怎么了?” 周静摇了摇头:“没什么。” * “哇~时医生,好漂亮的玫瑰花呀!”趁着这时没病人,周静又溜进时寄寒办公室,“我刚看到你前男友了,他送的吧?” “喜欢吗?喜欢的话赶快交个男朋友,让他送你。”时寄寒喝了口水调侃道,经过昨天的事情,他们的关系已然拉进不少,都能互相开开玩笑了。 我只想你做我男朋友,周静心里暗暗吐槽道。 “你前男友还真是不肯放弃啊!”周静叹了一声,她眨了眨眼,“我们是朋友了吧?和我说说呗,你们的故事,我保证不外传,否则我就……一辈子单身!” 她指天为誓的样子逗笑了时寄寒,周静的为人他还是信得过的,反正早已是过去的事情了,于是挑挑拣拣说了一些。 温祈做完检查出来,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昨天人还好好的,怎么今天人说没就没了!” 他循声看去,见手术室门口好几个人围住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其中一个中年男子激动地揪着一个医生的衣领,红着眼咆哮道:“你们就是这么做医生的吗?救死扶伤不是医生的天职吗!从入院到现在,前前后后花了有好几千了,可是一场手术下来,人呢?!这可是一条人命啊!我不管,现在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旁边有好几个医护人员在低声劝解,可这些人不听,已经从骂人变成了动手。 男人揪住医生的衣领重重往后一推,医生撞在推着许多医疗设备的推车上,瓶瓶罐罐哗啦啦地碎了一地,霎时间,这一小块方寸之地就像煮沸的开水一样沸腾起来,各种哭闹声叫骂声充斥着整个医院。 人们奔跑着,推搡着,这宛如战乱一般的情景让温祈呆住了,期间不住有人撞到他。 他愣愣地看着被家属们揍得抱头乱窜的医生们,以及远处冷漠旁观的群众,他很不明白,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常态,医生是人,不是神,怎能将失去亲人的痛苦归咎到尽心尽力救治病人的医生身上呢?和时寄寒在一起这么久,他再清楚不过,医生其实比家属更希望病人痊愈。 “小心!”突然有人冲他喊了一声,温祈立刻回过神来,却看到一个什么东西朝他飞了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温祈就想躲开,电光火石间,他却忍住了,他有一个疯狂的想法:如果他因此受伤,岂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找时寄寒了,还能借机博同情,简直是一举两得! 他闭上了眼睛... ...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耳边却响起了熟悉的闷哼声和玻璃瓶碎裂的声音。 温祈连忙睁开眼,挡在他面前的人是时寄寒! 第16章 陌路 时寄寒听到声音出来查看,不想竟目睹了温祈这惊险的一幕,来不及细想,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冲到温祈身前,抬手抵挡,玻璃瓶正中他的手臂,碎片在他手臂上划出一道口子,血立刻涌出,染红了他的白大褂。 温祈瞪大了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视野全被那片鲜红覆盖,“时寄寒!” 时寄寒一开始没有什么感觉,直到他看见温祈一脸惊恐地盯着他的手臂,他顺着目光看去,才发现自己的袖子处已满是鲜血,血线蜿蜒过手掌,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被划破了,尖锐的疼痛一下子席卷上来。 温祈扑上来,抓住时寄寒另外一条没有受伤的手臂将他带离现场,他盯着那道口子抖着嗓子问:“时寄寒,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你怎么样?坚持住,我带你去找医生。” 温祈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往外走,嘴里语无伦次地说着些安慰的话,比起时寄寒,他更像那个受伤的人。 时寄寒动了动嘴,有像是想说点什么,但不知怎地,他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温祈在时寄寒的提醒下将他扶进办公室,周静还在里面,看见他俩的模样也给吓了一跳,时寄寒三言两语解释清了缘由。 周静虽然还只是个实习医生,但处理伤口的手法很娴熟,她熟练地给时寄寒清创,生理盐水浸润着暴露的伤口,疼得时寄寒皱起了眉。 “疼吗?疼的话就抓紧我。”温祈在一边看得揪心,他把手伸进时寄寒的另一只手,和他十指相扣,时寄寒掌心动了动,并没有抽出来,但也没有在疼的时候攥紧温祈的手。 周静余光里瞟到这一幕,暗自摇了摇头。 时寄寒的伤口虽然看着严重,但最后也只是缝了五针,周静收拾好后就出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温祈和时寄寒两人,外面也早已安静下来,想来是保安终于赶到并控制住了局面。 温祈看着时寄寒脸色终于好转了一些,一颗心才终于落回实处,他蔫蔫地坐在一旁,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真是愚蠢至极,意外之所以被称为意外,就在于它的不可控性,倘若被砸到的是头和眼睛呢? 想到这,温祈一阵后怕。 他偷眼看了看时寄寒,时寄寒正低着头活跃手臂,似乎并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在危急关头时寄寒能为他挺身而出,说明时寄寒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绝情。 温祈想了想,走到时寄寒身边,“刚刚谢谢你,手臂还疼吗?你一个人不太方便吧,不然我搬去你家照顾你吧,或者,你搬回来?” 时寄寒闻言抬头,他盯着温祈看了好一会,时间长得温祈都开始怀疑时寄寒是不是脑袋也被砸到了,他正想出声询问,时寄寒却冷冷地问道:“这就是你的目的吧?” 温祈懵了,“什么?” “你不就是算准了我不会对你袖手旁观吗?既能确认我的心思,又可以有借口缠上来,还真是一举两得啊!” 时寄寒少见地这么夹枪带棒,可见是气狠了,温祈被这一系列的指责给砸懵了,听到最后四个字才回过神来,他急急开口道:“不是的,我没有……” “没有什么?”时寄寒高声打断了他的话,“没有躲不开吗?那个玻璃瓶离你那么远,我不信你躲不开!” 温祈无话可说,他确实是故意的,可要他怎么解释,他只是希望自己受伤能让时寄寒心软,并不想让时寄寒受伤,这番说辞换了谁都不信。 这是报应吗?说了一个谎就得用一百个谎来圆,而且,这两者就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而已,并没有好到哪去。 温祈的沉默不语在时寄寒看来就是变相的承认了,时寄寒摇了摇头,嘲讽地说道:“温祈,你可真会往我心口上扎刀,我的感情在你看来就是不值一提的消遣,是玩乐的手段,这几天的爱情游戏好玩吗?可笑我明明知道这是你的把戏,还是傻傻地入了你的套……” “不是的,我从没这么想过!”温祈不住地摇头否认,时寄寒的自苦的话就像尖刀一样撕开他的心,疼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这才意识到他是多么伤人,时寄寒已经和他分手了,并且已经知道他是故意的,就算被砸得头破血流也是他自作自受,可时寄寒还是第一时间挡在他面前! 这该是有多爱他啊! 可是时寄寒得到了什么?欺骗,算计,还有他自以为是的道谢,时寄寒该是多伤心,多失望才会在他面前自嘲啊! 失望都是一步步逐渐累积起来的,温祈完全不敢想过去他伤过多少次时寄寒的心,时寄寒又在夜深人静里自嘲过多少次。 温祈泪流满面,他哽咽道:“我不知道你当时也在场,我不想让你受伤的,我只是觉得我要是受伤了你还会不会心疼我……请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我不能没有你!” “你只是习惯了回到家有人给你做饭,有人照顾你罢了,换了别人也是一样的。”时寄寒沉沉地说,他抬起手擦掉温祈的眼泪,只要温祈还站在他面前,他就一辈子都是温祈的“套中人”,他扯了扯嘴角,“当局者迷,我说过了,你只是分不清爱和习惯。” 温祈听出了他的意思,他急急拉住时寄寒的袖子,“别丢下我啊,你不能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把我丢下,我是分不清,我是不懂爱,你教我啊……唔!” 温祈猛地住了口,应该说是被逼着住了口,时寄寒突然一口咬上他的喉结,温祈睁大了眼睛,这一口颇重,大有不见血不罢休的架势。 细细密密的疼痛从时寄寒下口的地方传来,温祈仅是僵硬了一瞬便回过神来,他软下身子任由时寄寒咬,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多可笑!他捧在心尖上宠了三年的人说不懂爱,让他教。 时寄寒在见血之前松开温祈,他把头埋到温祈脖颈间闭上眼睛,“温祈,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会痛?” 他话里的苦涩之意太过明显,温祈正想说点什么,却忽然感觉颈间有点潮潮的,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水滑过。 这是……眼泪?时寄寒哭了?! 温祈的心砰砰跳起来,呼吸开始发热,他难以置信地按住自己的心脏,看到时寄寒哭泣,比起心疼,他居然先觉得心动! 在心动过后便是无尽的心疼与懊悔,心疼时寄寒毫无保留的付出,懊悔自己错过了这辈子最爱的人。 他直到此刻才真正懂得了爱情的滋味,然而已经太迟了,迟来的春天挽救不了百花的凋零,他对时寄寒的伤害是那么清晰,他已经没有资格再站在时寄寒身边了! 温祈想,他真的是个很差劲的人呢,在一起时没有好好珍惜时寄寒,就连分手后还让他流血流泪,时寄寒值得更好的人。 他伸手抱住时寄寒,“抱歉,对不起,以前的事是我不好,你和我分手是对的,你说得对,我自私又任性……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温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只是眼里灰沉沉的没有神采,“以后,你要找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啊。” * 温祈推开门,周静就站在旁边,看样子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温祈走过她,面无表情地说:“好好照顾他。” “不用你说我也会!”周静冲着温祈的背影喊道,她追上去,“这样对你和他都好,你可千万别再回来找他了,你听到没有?” 温祈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径自出了医院。那天温祈回家后立刻开始打扫卫生,收拾行李,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本以为放弃时寄寒后他会痛不欲生,但真正下定决心没有退路之后反而不像之前那么撕心裂肺了,只是感觉整个人很空,身体和灵魂好像割裂开来,一个平静地生活着,一个飘在空中没有归处。 他冷静地告知了周围的人他们分手的事情,后来又请叶赫吃了顿饭,一是感谢他前段时间的照顾,二是践行,叶赫感慨地说以后见一面都难了,温祈则是淡淡地说君子之交淡如水。 叶赫看了温祈一会儿,突然说:“温祈,你变了。” 天色将晚,本该笼罩在这座城市上空的夕阳却失了约,淡灰色的天幕趁虚而入,掀起面纱露出阴沉的脸,吓退了一众繁星。 于是凉风四起,大雨将至。 温祈在饭桌上喝了点酒,他慢腾腾地往家走,街上的小情侣手拉着手从他身边跑过,他轻轻握了握拳,是空的。 不多时,雨点急急砸下,所有人都在东奔西跑,寻找着可以避雨的地方,温祈也没带伞,他冲进一家店铺屋檐下,正打算喘口气,却忽然发现这是上次那家戒指店,那对戒指仍然摆在原位,可是能戴上它的人已经离开他了。 温祈心中猛然一痛,对了,他们已经分手了,时寄寒已经离开他了,他就要走了,他们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有时候,只需要一句话,一个场景,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过去就会卷土重来。 温祈淋了雨,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是泪,他浑浑噩噩地回到家,却在门口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小祈,你回来了。”一个漂亮的女人从黑暗处缓缓走了出来,温扬莎的笑容在见到温祈的样子后就僵住了,她变了脸色,忙把温祈拉进屋里,拿了条毛巾替他擦着头发,嘴里心疼道:“下雨了也不知道躲躲,待会快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这熟悉的语气让温祈的内心酸涩无比,他再也忍不住,扑进温扬莎怀里大哭起来,他抽噎着说:“时寄寒他……不要我了!” 他断断续续地向温扬莎讲述着,窗外电闪雷鸣,温祈就像一只受伤的幼兽,终于钻进了温暖的巢穴。 外面雨急风骤,树木被大风刮得东倒西歪,反观屋里倒是一室静谧,温祈哭累了睡着了,温扬莎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毯子。 温祈就算是在睡梦中也皱着眉头,温扬莎叹了口气,这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啊,她怎会不心疼,她不知道当初同意他们在一起是对是错…… 在城市的另一边,时寄寒收起雨伞走进一家超市,拿起一盒泡面就往收银台走,他今天下午有台手术,直到刚刚才下班,他懒得回去煮饭了,随便吃点。 说实话他没那么喜欢做饭,他喜欢的是给温祈做饭,现在他恢复单身,和其他单身汉没什么不同。 他撑开雨伞打算回家,突然背后有人叫了他一声,他回头一看,温扬莎正微笑地看着他,“寄寒,方便和你说几句话吗?” 说着她走上前,同时也发现了时寄寒手中提着的泡面,她脚步略停了停,“早就想找你吃个饭好好聊聊,现在看来我来得还挺巧。” 温扬莎眨了眨眼睛,她和温祈不愧是母子,这个动作温祈也经常做,一般是他想撒个娇的时候。 不过温扬莎做起这个动作来也毫不违和,有着少女的娇嗔,虽然她已经年近四十,由于保养得当,她的脸上还保留着少女感。 时寄寒刚想婉拒,温扬莎却接着说:“我也还没吃饭呢,或者你陪我吃一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就是不给面子了,时寄寒思忖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夜凉如水,他们的谈话声被阻隔在雨帘之外,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唯有雨声浩大,风声潇潇。 * 温祈被照射到脸上的阳光晒醒,他坐起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在这沙发上窝了一宿,整个人到现在都有些腰酸背痛。 他洗漱完出来,温扬莎已经在忙活早饭了,她听见响动出来看,温祈正在检查行李箱。 温扬莎道:“行李都收拾好了?” 温祈说是。 温扬莎见状也不再多说,两人吃完早餐后就奔向机场,温扬莎的目的地和温祈不同,送了温扬莎登机后,温祈独自一个人坐在候机室里。 这天的天气特别好,云絮像洁白的鳞片,一层层地铺在天空,由于昨晚下了雨,城市像是被洗过,连带着空气都清新了几分,阳光不温不燥,投在地板上好像有水的波光。 登机的时间到了,温祈走进那一片灿烂的阳光下,微风习习,阳光正好,很快飞机将承载着他的遗憾与过往远去。 他们在大雪纷飞的冬天相遇,却在艳阳高照的夏日分开。 此后,山高水远,他们终成陌路。 ------ 忙到忘记更文…… 第17章 重逢 大学西侧的一栋教学楼里寂静无声,已是下课时间,学生都已经走了,长于一隅的三角梅悄悄探进头来,窥视着教室里的两个人影。 “由连续性,可得……” 在靠窗的位子上,时寄寒一本正经地在给温祈讲解高数的卷子,要问为什么刚开学就要考试,当然是因为温祈玩过了头,结果上个学期期末考挂掉了,补考名单出来后立刻拉着学霸时寄寒给他补课。 温祈坐累了,瘫在座位上眯着眼睛看时寄寒,目光从饱满的额头滑到高挺的鼻梁,再到一张一合的粉色唇瓣,许是讲得太久,鼻翼上出了点油,眼镜下滑了一点,露出那颗小痣,但很快,一根素净修长的手指伸出来又移回了原来的位置。 春风拂过,吹起时寄寒额前的几缕发丝,带来了野花的香气。 赏心悦目,温祈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这个词语,时寄寒在他们那专业可谓是男神般的人物,一身书卷气,还戴着副眼镜,看起来禁欲极了,让人想狠狠撕下这副面具。 突然,眼前被一片白色覆盖,温祈退后一点,才发现盖在自己脸上的是课本。 时寄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明白没有?” 温祈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你来解一下这道题。” 温祈顺着时寄寒手指着的地方看去,又是求极限! 天地良心,他刚刚完全沉浸在时寄寒的美色里,一点也没听时寄寒讲了些什么,此时再看时寄寒那戏谑的笑容,他哪还不明白时寄寒是故意的。 “呃……要不,我们休息一下?”温祈心虚地问道。 时寄寒无奈地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刚刚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在想你很像老师。” “……” “说真的,你戴眼镜的样子我特喜欢,超级禁欲的,摘下眼镜嘛,”温祈动手摘下时寄寒的眼镜,灿若星辰的眸子露了出来,他笑眯眯地道:“是我的梦中情人。” 温祈睁开眼睛醒过来,眼前是飞机洁白的舱顶,他按了按胸口,心脏鼓噪不已,某种可以称之为甜蜜的情愫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这是他和时寄寒刚交往不久的事情,往事早已烟消云散,唯有当时的心境仍历历在目。 温祈动了动手指,他突然很想抽根烟。 酒店里,温祈一进门直奔卫生间,热水喷洒而下,卫生间里雾气弥漫,一具赤裸矫健的男性躯体若隐若现,比起五年前青涩的少年身段,现在的躯体肌理分明,每一块肌肉都蕴含着豹子般的力量。 忽然,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温祈关上花洒拿起手机,里面是他们大学群的信息:各位同学,聚会时间确定为明天晚上七点,地点在商务区的饭店里。 这个群是前段时间在国外碰到老同学,他热情地拉温祈加入,还邀请他来同学聚会。 温祈一觉睡到了下午,总算把时差倒了过来,这天是周末还不用上班,他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熟悉的街道想,他终于还是回来了。 当初听说要在这座城市开拓新的业务,他想也不想就申请要来,刘施沂当时笑他是司马昭之心,他无奈地耸肩,其实他已经不奢望还能破镜重圆,只是想来看时寄寒一眼,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就心满意足了。 年轻时凭着一腔情意就能一往无前,现在他已经离年轻这个字眼太远了,他遇到了更多的人和事,虽然没有人能代替时寄寒,但这些人和事终究会成为他的羁绊跟责任,使得他在走每一步之前都不得不考虑他们。 看缘分吧,温祈在心里叹了口气,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有缘千里来相会,有可能对方压根就不想见到他呢! 可是温祈没想到缘分来得如此之快。 温祈第二天晚上如约参加了大学聚会,饭桌上觥筹交错,宾主尽欢,温祈被那些热情的老同学灌得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借着尿遁逃了出来。 洗手间里,温祈拧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往脸上扑,清凉的水消减了大部分醉意,他两手撑着洗手台,想着要不干脆就这么溜之大吉算了,反正在聚会前钱已经交了。 这时,旁边递过来一包纸巾,温祈边接过来道谢边抬起头,却一下子怔住了,手里的动作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只见面前半人高的镜子里,赫然映着时寄寒的脸! 温祈猛地转过头,不是自己眼花,时寄寒确确实实就站在他面前,他的心砰砰直跳,他甚至在回想自己今天穿了什么衣服,刚刚有没有失态。 温祈嘴巴开合了好几次,终于说了相见以来第一句话:“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上下打量着时寄寒,五年的时间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眉眼间还是那个温和的人,唯一有变化的就是他摘掉了眼镜。 时寄寒并没有为他失礼地问话感到不悦,他似乎还笑了一下,“我在这里和朋友吃个饭,没想到居然会见到你,真巧,什么时候回来的?” 短短几秒,温祈已收拾好情绪,道:“昨天刚回来,你……”他停顿了一下,接下来这句话是大部分旧情人见面必问的一句话,但他还是忍不住说出口:“这几年过得好吗?” “还好,你呢?” “我也好。” 一时之间无人说话,话题到这就算完了,可是不知为何,两人都没有提出要走,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着。 已经够了!已经见到他了,还和他说上话了,你还想怎样!快走啊,不然又会像以前那样! 温祈内心大喊着,手指用力到发白。 “你……摘掉眼镜了。”最终情感还是战胜了理智,温祈认命地问道。 “嗯,戴着眼镜不太方便,就去做了视力矫正。” “你……”温祈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其来的铃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时寄寒说了声抱歉就接起来,对面是一个女音,问他怎么还不回来,时寄寒和对面说了几句就挂掉了电话。 他回过头,温祈对上他的目光,立刻说:“我也要出去了,我们以后再聊。” 时寄寒看了他一眼,略一点头后走了。 温祈看着他出了门,脸上的笑容终于再也维持不住,刚刚打电话给时寄寒的女人语气很亲近,是他爱人吗?时寄寒结婚了吗?为什么没有给他发请柬?温祈的心刺痛。 不对,为什么要邀请他?正常人结婚会邀请前任吗?温祈苦笑,就这样吧,挺好的,时寄寒看起来过得很好,还在奢望什么呢?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温祈回到座位上,旁边的人随口问了句怎么去这么久,他不答,反而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 工作日的早晨,万物欣欣向荣,温祈在电脑前画着设计图,他现在是万翼集团首屈一指的珠宝设计师,不得不说,刘施沂真就是他的伯乐,两年前他设计的好几款项链在时尚界突然爆火,从次名声大噪,成为秀场上的新宠,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蹴而就,然而这其中的艰辛只有他自己知晓。 每每听到同行似褒实贬的话,他也只是一笑而过。 沙发上,刘施沂盯着温祈,那目光怎么都难以忽视,温祈认命地停下手中的动作问:“刘总有何指教?” 堂堂一个大集团的总裁,怎么就这么闲? “不对劲,很不对劲。”刘施沂煞有介事地道。 温祈不是很想理他,但知道这人的尿性,要是不搭理他,他能一直缠着你。 于是温祈漫不经心地问:“哪里不对劲?” “按理说你这会儿应该已经和前任死灰复燃,激情四射的,怎么现在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呢?” “我们只是碰巧遇见,没说几句话。” “怎么,你们没复合?”刘施沂来兴趣了。 温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复合就是上下两张嘴皮子一碰,啪叽一声就复合了?五年太长了,说不定人家都结婚了。” 说到这,温祈想起昨晚时寄寒打电话时那温柔的神色,心中一痛,刘施沂察言观色,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忙转移话题:“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工作吧。” “快滚。”温祈笑骂道。 几天下来,温祈已然熟悉了这边的工作,和同事们也打成了一片。 “温总监,刘总请客喝奶茶,你想喝什么?”助理敲门道。 “柠檬水吧,要全糖。” “好的。”助理微笑着出去了。 温祈又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当中,柠檬水很快送来,他眼睛还盯着电脑,看也没看就猛吸了一大口。 下一秒温祈就立刻捂住腮帮子,“嘶~好冰。” 他忘记交代助理不要冰的了,不知为何,最近他只要一吃冷的酸的,口腔深处的牙齿就刺痛不已,像是有人拿了一根冰锥狠狠凿进去,本以为放着不管几天就能好,可是情况却越来越差,看来得去趟医院了。 他想起前几天刘施沂神秘兮兮地和他说有一家牙科诊所开了好几年,里面的医生医术了得,人还长得特别帅,还叮嘱他一定要去看看。 温祈给刘施沂发了条信息:刘总,上次你说的那就牙科诊所在哪? 刘施沂立马就给他发了个定位,温祈回了个收到的表情包,打算下班就去一趟。 刘施沂笑眯眯地收起手机,温祈呀温祈,就当是我上次说错话的赔礼,这次你可要抓住机会呀! 第18章 缘分 温祈跟着导航来到了刘施沂说的那家诊所,就在桃溪路口,诊所的名字简单粗暴,就叫桃溪牙科,一共上下两层楼,外面采用全透的玻璃,里面的情形一清二楚。 温祈走进诊所,导诊台的护士热情地上前询问,温祈随意和她聊着,时间还早,诊所里并没有多少人来,聊着聊着,护士的眼睛一亮,看向他身后:“时医生,这儿有个病人!” 时还是石?是他想的那个时吗? 温祈僵硬地回过头,果然,身后楼梯口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尽管戴着口罩,温祈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是他只敢偷偷放在心里的那个人! 他呆愣在原地,时寄寒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温祈见状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工作,不然我还是找别的医生吧。” “今天就我一个医生。”时寄寒淡淡道,“过来吧。” “呃……”温祈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寄寒却已经抬脚走了,他只好跟上去。 温祈手足无措地跟在时寄寒身后,按照他的指示躺上了座椅,时寄寒把座椅调到合适的位置,询问他哪里不舒服,温祈答了。 温祈在探照灯下大张着嘴,时寄寒拿出仪器检查了一下说是蛀牙,温祈没什么反应,他盯着时寄寒的一举一动,恨不得把对方刻进自己心里。 五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每当夜深人静时想起过往,温祈总会有一种锥心刺骨的感觉,他悔恨自己对时寄寒的伤害,心疼时寄寒的付出。 他曾想念到哭泣,也曾劝过自己放弃,但这份感情就像一壶酒,愈陈愈烈,若是他们未曾重逢,他还能躲起来自斟自饮,毕竟余生那么长,总有喝完的一天。 “嗡嗡嗡~”机器的转动声拉回了温祈的思绪,时寄寒把仪器探进他嘴里,温祈看不到他的动作,毫无心理准备地,一阵酥麻的痛感传来,像是被小刀不住地剐蹭着牙齿深处的神经,又像是被浸泡到酸冷的冰水里,温祈禁不住闷哼了一声。 然而这声闷哼丝毫没有引起时寄寒的心软,他的手依旧很稳,并且直到结束都没有和温祈说一句话,反而是温祈说了句谢谢。 温祈看着忙东忙西的时寄寒,犹豫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大门却被猛地拉开,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传来,人未至,声先闻。 “时寄寒,有没有看到我手机啊?” 两人同时扭头看去,一个梳着高马尾,穿着黑色套装的女人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眉宇间依稀是旧人的影子。 她并没有看到温祈,而是左右张望着寻找手机,时寄寒笑着从抽屉里拿出一部手机,“总是这么丢三落四,对了,你不是说今天要去玩吗?” “对啊,正准备出发呢……” “你是周静吗?”温祈冷不丁出声道,周静止住话头,疑惑地朝他看去。 “温祈?”周静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 道路两旁的桃树落英缤纷,花瓣在林荫道上铺了厚厚一层,宛若溪流,桃溪路因此得名。 树下,周静和温祈相对而立,周静单刀直入地问:“你是特地回来找时寄寒的吗?” 温祈抬起眼:“工作调动。” 周静不意外他的回答,她扬起头把一缕发丝别到脑后,“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 “你和时寄寒结婚了吗?”温祈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他站在原地,手心冒汗,这些年也算是经历了不少风浪,但现在面对一个答案,他竟没来由地觉得紧张。 周静审视了他一会,吐出两个字:“没有!” 此话一出,温祈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周静还附送了他一个信息:时寄寒现在单身。 温祈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为情所伤的样子了。” 周静的眼里闪过一抹惆怅,她把目光投向对面笑着招呼病人的时寄寒,那段日子她简直不忍回想,时寄寒在振作起来后和她一起开了这家诊所,就这么安定了下来。 她曾想过介绍男朋友给时寄寒,时寄寒却笑着说他已经没有心力再去全身心地投入一场恋情,那时,她就知道,时寄寒忘不了温祈。 早已为人母的周静过得很幸福,因此她也想让周围的人幸福。 周静很快走了,走之前,她警告道:“一定要好好对时寄寒,再让他伤心,我可不会放过你。” 那天温祈在诊所对面站了很久,直到纷纷扬扬的花瓣落满他的肩头。 第19章 海啸 天刚亮不久,时寄寒就换好鞋出门运动,这些年他作息十分规律,早上六点起,吃过早餐便绕着小区跑上半小时,回来洗个澡就去诊所时间刚刚好,晚上下班回来看看书,十点准时睡觉,前台的小护士曾打趣说他要是再泡杯枸杞,就活脱脱一老干部。 时寄寒临出门前换了一身休闲服,肩宽腿长,身形笔挺,说是刚出校门的大学生都有人信,所以她说得不对,就算时寄寒真的手捧一杯枸杞,他也不像老干部。 时寄寒边跑边看表,六点半,还早,他有节奏地呼吸着,同时想了想工作上的事。 “好巧啊,时医生,你也这么早?” 冷不防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昨天他还听过这个声音。 时寄寒猛然回头,温祈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装,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见他看向自己,便露出一个笑来,“怎么,时医生不记得我了?” “你来这边跑步?”时寄寒脱口而出,心里有点惊讶,以前温祈不睡到午饭时分是不会起的,更别说早起跑步。 不过管他呢,和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好似看穿了他的想法,温祈夸张地叫道:“喂喂喂,不能总是以过去的眼光来看我啊,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们那么久没见,你不得重新认识认识我啊?” 时寄寒不搭理他,加快了速度,温祈也跟上来继续说道:“我现在可勤奋了,每天早起早睡……锻炼身体,连三餐都是自己动手呢……” 温祈每说一句就停下来喘口气,但脚步始终跟紧时寄寒。 时寄寒注意到了,但是他并没有放慢脚步,他希望温祈能知难而退,然而温祈好像吃了秤砣似的,就算气喘如牛,也还是踉踉跄跄地跟在他后面。 时寄寒不明白温祈这是闹的哪一出,时隔多年,他自认早已放下,也决定往前看,可偏偏遇到了温祈。 他余光里一直在观察温祈,温祈已经累到说不出话,他不禁心里嗤笑:还每天锻炼身体呢,这才跑了多久。 突然,温祈身形晃了晃,时寄寒心头一紧,手比脑子快地拽住了温祈的胳膊,但温祈倒下来的冲击力比他想象的要大,眼看着就要拽不住人,时寄寒一个用力把温祈往自己的方向带,温祈猛然撞进他怀里,时寄寒就这么抱着温祈摔在地上。 “嗯!”时寄寒皱起眉头闷哼了一声,他坐在地上,尾椎骨传来一阵酥麻的刺痛。 他顾不上自己,连忙看向怀里的人,只见温祈双眼禁闭,纯色苍白,额头上密布着冷汗,时寄寒内心蓦然被恐慌攫住,如果不是他非要捉弄温祈,也不会造成现在的后果,他忘了,温祈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 时寄寒不停地拍打着温祈的脸喊着他的名字,好在温祈很快就醒了过来,时寄寒把他扶到街边的座椅坐下,替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问他:“现在感觉怎样?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温祈轻轻摇了摇头,时寄寒没带毛巾,他是用袖子替他擦的,动作很轻柔,温祈感受着时寄寒和以前别无二致的关心,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他用力眨了眨眼才压下心里的酸涩。 他又缓了缓,站起身来道:“谢谢你照顾我,我好多了,你快到上班时间了吧,我自己回去能行,你快走吧,别耽误了你的事情。” 说完不等时寄寒回答,便笑着同他告别走了。 真的是有点丢人啊,温祈想,本来还想表现一番,和时寄寒好好说会儿话的,没想到还是搞砸了。 不过他也不打算再麻烦时寄寒了,时间已经不早,再送他跑趟医院肯定会迟到,他可不想让时寄寒为难,五年的时间让他明白了许多,自打他决定追回时寄寒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只有真诚和真心才能让时寄寒回心转意。 更别说他还有着“前科”,他害怕时寄寒又觉得这是他的苦肉计,只要有一丝一毫破坏他们关系的可能性,他都不敢去尝试。 虽然他们现在的关系也好不到哪去。 时寄寒看着温祈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能感觉得出来,温祈变了,变得会体贴人了,或许在那五年里他遇到了能改变他的人。 温祈走过拐角,确认时寄寒看不见他后,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他无奈地苦笑,真是不年轻了,以前一口气跑个五六圈都不带喘气的。 温祈慢慢扶着墙壁挪到车里,坐到座椅上的那一刻他长出了一口气,他打开抽屉,拿出一块糖含在嘴里,几分钟后终于缓过神来。 他给他的助理发了推迟会议的消息,等双腿能用劲儿了,他才启动车子开往公司。 公司距离此地有十多公里,他知道时寄寒每天都会来这里跑步,特意过来“偶遇”,代价是每天五点起,才能在跑步后准时到达公司,也因此他完全来不及吃早餐,才会有刚才那一幕。 时寄寒提前五分钟来到了诊所,正翻阅着病例,不多时,护士们陆陆续续进来,周静也踩着点到了。 “早啊。”周静边穿着白大褂边打招呼道,时寄寒也回了句早。 “我今天早上碰见温祈了。”时寄寒看着她道。 周静整理衣服的手一停,明白了他的意思,坦然道:“温祈向我打听你,我告诉他的,如果让你生气了,我向你道歉,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我看得出来你还放不下他,而且他也不像以前那么任性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机会呢?” 时寄寒避过她的目光,“你想多了,我没有放不下他,我单身是因为我不想浪费时间在工作以外的事情上而已。” 周静知道这是和他说不通了,她叹了口气,当初和温祈分手后时寄寒破天荒地请了好几天假,回来后神色如常,这几年更是越发沉默。 失恋就像一场海啸,表面越是风平浪静,内里就越是波涛汹涌。 第20章 然而第二天早上温祈跑了好几圈也没有遇见时寄寒,他颇为遗憾,内心甚至有点不安,时寄寒该不会为了躲他从此以后不来了吧? 温祈坐在会议室里,心思不知不觉早已飞出了窗外,只能看见台上的人嘴巴一张一合,在说什么完全没听见。 他能理解时寄寒躲着他的心情,俗话说,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换了是他,指不定做得比时寄寒更过分呢。 但心里还是又挫败又委屈,他已经这么小心翼翼了,却还是让时寄寒觉得烦了吗? 台上,刘施沂站正在部署工作计划:“这次的客户尤为重要,今年的年终奖高不高就看能不能拿下这个大客户了,因此我希望我们公司上下同心协力,共同奋斗,单子拿下后,我请大家吃饭。” 台下的员工们听闻都兴奋地窃窃私语起来,刘施沂等大家都安静下来后继续说:“这次的客户就交给温祈负责,没问题吧温祈?” 台下鸦雀无声,温祈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助理碰了碰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助理小声提醒:“刘总说要把这次的客户交给你负责。” “刘总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对我的信任。”温祈道。 刘施沂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又说了几句话就结束了会议。 温祈正随着其他人往外走,却被刘施沂叫住,温祈走到刘施沂面前主动开口为刚才的事情道了歉,刘施沂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算了,下不为例。” 他看着温祈流畅的侧脸线条,岁月的更迭没有带走他的秀气,而是在这基础上添了一抹成熟,使得他举手投足间带着一丝锐气。 他初始的心动只是看他长得好,暧昧的把戏他从来都是手到擒来,邀请他加入自己的公司确实存了私心,但是几年过去,温祈始终心里有着别人,他佩服温祈的长情,渐渐地便歇了心思,两人最后成了朋友,现在他由衷地希望他和时寄寒能有个好结局。 * 这几天温祈突然发现找不到自己的U盘了,最后一次见到它是在去诊所那天,下班前他还和自己的部门开了小组会议,使用过后好像顺手放进了口袋里。 他努力回想,可他那天满脑子都是时寄寒,完全不记得落在哪里了,公司和家里早就翻了个遍,也就是说,U盘很有可能掉在了时寄寒的诊所里。 怎么办?要去诊所找吗? U盘里有很多重要的工作内容,丢失了会相当麻烦,他自认还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可是,去找就意味着会见到时寄寒,温祈虽然很高兴能见到他,但是想到重逢以来时寄寒的冷言冷语,他又有点退缩了,而且他很清楚时寄寒对他的抗拒,他一直小心又卑微地看着时寄寒的背影,只是不想让他对自己感到厌烦。 他仍然奢望能和时寄寒破镜重圆。 左右权衡下,温祈还是硬着头皮来到了诊所,此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整个诊所只有时寄寒一人在。 甫一进门,时寄寒就抬起头,见是他,微微皱起了眉道:“你又来干嘛?” 话里的厌恶和不耐刺痛了温祈的心,他默了默道:“很抱歉打扰你上班了,是这样的,前几天我来的时候可能落了一个U盘在这里,里面的内容很重要,想问问你们有没有看见?” 时寄寒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银色的小小的U盘,“是这个吗?” 温祈接过来一看,喜道:“就是这个,谢谢你!” 时寄寒只是略一点头,表示听见了,紧接着又继续低下头看手机,温祈明白这是赶人的意思了,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不想就这么回去,能多看几眼,多说几句话都是好的。 “嗯……你吃饭没?”左思右想,温祈还是起了个俗套的话头。 “吃了。”时寄寒头也不抬。 “这样啊,还挺早,那这里就你一个人不会无聊吗?” “不会。” “嗯……那……” 温祈今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平时在工作中也不算笨嘴拙舌,一到时寄寒跟前就觉得束手束脚。 他找话题找得抓耳挠腮,自然也就没发现时寄寒看着他这一幕,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不过很快,这尴尬的气氛就被来人打断了,而这人温祈也认识,是时寄寒的哥哥时蔚然。 他手里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一面絮絮叨叨地和小孩说着什么一面进了门。 “哥,你来了。”时寄寒站起来主动拉过小孩的手,笑道:“那么久不见,我们咚咚又长高了啊!” 只是小孩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时蔚然虎着脸让他叫人,这才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寒叔叔。 温祈站在一旁看着,原来那小孩是时寄寒的侄子,他什么时候有侄子的? 温祈这才发现,他对时寄寒的家庭并不了解,两人交往的时候他也曾随着时寄寒见过他家人,他父母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反对,但在饭桌上观他们对自己的言行举止,他觉得他的家人对自己是不满意的,因此自那一顿饭之后,他便再也没有随时寄寒回过他家,时寄寒也没说什么。 但嘴上没说不代表心里没想,那些年来时寄寒提都没有提过他的家庭,逢年过节都是自己回去,而自己那时候还在花天酒地,他都不敢想时寄寒心里有多难受,可是时寄寒仍然包容自己,还陪自己走过了三年。 想到这里,温祈心里既愧疚又感动。 他在一旁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其实才过了短短几秒而已,这时,时蔚然看见了他,疑惑地问:“怎么?你还有病人在?那你先去忙吧。” 温祈忙说:“我不用了,我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他说话间,时蔚然一直盯着温祈,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你是温祈?!” 温祈本不欲多生事端才准备先离开的,可是时蔚然还是认出了他,当即语气就沉下来:“你还回来干什么?我警告你,离寄寒远一点,别打歪主意。” 温祈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在时寄寒面前做小伏低是他心甘情愿,但不代表他愿意别的什么人都能给他脸色看,碍于时寄寒在场,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时候时寄寒出声了,他看着温祈道:“你先回去吧。” 温祈点点头,和时寄寒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你还和温祈纠缠不清呢,赶紧断了吧,你忘了以前他是怎么对你的吗?你还想重蹈覆辙,最后再遍体鳞伤?”时蔚然恨铁不成钢地说。 时寄寒收回目光,“不会了,我和他早已经是过去,我早就不爱他了。” 最后一句话是叹息着说出来的,时蔚然也不想说太多,怕勾起时寄寒的伤心事,换了个话题:“接下来这几天我儿子就麻烦你了,害,现在工作真是越来越难了,手头上的工作一大堆没做,却要去开个鸟培训会,一去好几天,明天就要出发,要不是这么急,我也不至于要麻烦你。” “行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 时蔚然心下一暖,紧接着他扭过头佯作严肃地叮嘱咚咚:“你寒叔叔平时很忙的,你要乖一点,不要闹,知道吗?” “不知道!”咚咚气鼓鼓地把手里的玩偶往时蔚然身上一扔,“你就知道工作工作,说好的带我去游乐场玩一次都没去过,你说话不算话!” “嘿你个小兔崽子,无法无天了你!”时蔚然站起来就要教训咚咚,时寄寒赶忙拉住他:“好了好了,小孩子嘛,长大了就懂事了。” “你别老惯着他,该打的时候就打,不用顾虑我……” 阳台上,温祈看着他们三人打打闹闹,心里莫名的烦躁,每当他以为自己又朝时寄寒走近了一步时,现实总会狠狠地嘲笑他。 第21章 失踪 温祈早上忙得脚不沾地,连水也没来得及喝一口,现在终于逮着个空档坐了下来。 由于昨晚没睡好,温祈总感觉有一把尖刀在不断抠挖着脑门,而且还稍微有些耳鸣,他疲惫地按揉着太阳穴,桌上的咖啡早已凉了,温祈懒得折腾,直接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直达胃底,凉得他哆嗦了一下。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助理拿着一堆资料进来,“温总监,这是你要的资料。” 温祈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助理继续道:“客户下午就来了,刘总让我告诉你早做准备。” “行了我知道了。” 助理出去后温祈拿过那些资料看起来,这次的客户是他的老主顾了——首都的一个富商,中年丧妻,听说他这次包养了个十八线的小明星,特意来给她定制一枚钻戒。 客户临时想看一下他以前的设计图,不巧的是那些设计图他全部放在了家里,天大地大,金主最大,没办法,虽然家里离公司要四十分钟车程,他还是得拖着疲惫的身子拿过来。 眼看着时间也快到中午了,温祈打算早点回去顺便还能休息一下,小区楼下开了一家螺蛳粉店,温祈有时候偷懒不想做饭会去那里对付一下。 风卷残云般吃完,温祈走到店门口微眯着眼看了下天空,湛蓝的天际只有零星几朵云漂浮在天空,阳光不热烈,此时一丝风都没有,让人无端觉得闷热。 看来,不久将有暴雨。 “你这边呢?有找到咚咚吗?” 身旁传来一个熟悉的略带焦急的声音,温祈愣了愣,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果然是时寄寒!咚咚?是昨天那个小孩的名字吗?小孩子走丢了? 时寄寒是背对着他的,手里举着手机,应该是在打电话,只听他语气焦急地说了几句,然后就匆匆挂了电话,正当他准备离开时,温祈叫住了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时寄寒收起手机冷冷地看着温祈,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额头和鼻尖上冒着汗珠。 时寄寒一向注重仪容仪表,但是现在他却来不及擦上一把。 “路过。”温祈不敢让时寄寒知道他住在对面,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与你无关。”时寄寒不欲多费口舌,说完就想走,却被温祈抓住手臂,“让我帮你。”温祈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的事以后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人。 四目相对,时寄寒那被懊悔和焦急煎熬了许久的心好像忽然找到了出口,他冷静了下来。 据时寄寒说,今天中午他打算去接咚咚放学的,可没想到中午突然忙起来,他一下子走不开,时寄寒打电话给他班主任说明了情况,让班主任帮忙照看一下孩子,然而等他赶到学校时,门口早已不见了咚咚的身影。 时寄寒报了警,查了监控后看到咚咚是一个人跑出去的,周静听说后也加入了找人的行列,刚刚那通电话就是她打来的。 “都怪我,我应该早点去接他的。”时寄寒挫败地搓了搓脸,哑声道:“要是咚咚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时寄寒眼眶通红,悲苦绝望的气息从他身上不断传来,平时一直挺拔的脊背也弯了下来,像个迷茫无助的小孩子,让人总想摸摸他的头安慰一下他。 温祈心中疼惜万分,要是他们还在一起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安慰他,亲吻他。 “你别急。”温祈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我有认识的人在公安系统,我也帮你找找,小孩子肯定跑不了多远。” 时寄寒听了皱起眉头,脱口而出:“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温祈没想到这关头时寄寒还能想着自己,他心中一暖,故作轻松道:“没事,请个假就行了,反正公司也没什么大事。” 时寄寒不语,似乎被他说服了,温祈怕他反悔,匆匆打了个招呼就出发找人。 时寄寒看着远去的车子,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温祈能来帮他,他心里是感动的,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温祈的变化,而且他隐隐觉得这改变是冲着他来的,他心里有个呼之欲出但不敢相信的猜想。 温祈,你到底想做什么? * “嗯……好……照片我待会发给你,十万火急,麻烦你了,之后请你吃饭。”温祈专心致志地开着车,耳朵上的蓝牙耳机一闪一闪。 “行,那可说好了。”电话那端叶赫笑得像个偷了腥的狐狸,“我可要趁此机会宰你一顿。” 温祈摘下蓝牙耳机,他这几年断断续续地和叶赫有联系,叶赫现在已经是叶氏企业的一把手,这次让公安系统的人关注也是托了叶赫的关系。 温祈眼睛不住搜寻着路上孩童的身影,但令人失望的是,都和时寄寒给他的照片无一相似。 在市区里兜了几个圈子了,他准备往郊区之类的地方看看,正当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温祈转眼一看,是来自助理的电话,他犹豫了一下,没接,铃声终于停下来。然后过不久,铃声复响起,这次打电话来的是刘施沂。 温祈接起,对面传来刘施沂气急败坏的怒吼:“客户都已经到了你人呢?” 温祈深吸了一口气,道:“抱歉刘总,我家里有急事,我想请个假。” “这当口?什么急事就不能见完客户再说,人家是指名了就要你。” “抱歉。”温祈还是说:“我感觉不能让他一个人。”说完不管电话那头的咆哮就挂掉了电话,此后任凭刘施沂再怎么打电话来都没有接过。 曾经他因为自己的工作丢下了自己的爱人,而现在却心甘情愿地用工作换取他的回眸,这些年,他越是用工作麻痹自己就越是明白,物质的富足永远也弥补不了精神的空虚,如果能重来,他可以身无分文,可以食不果腹,可以流离失所,只要还能吻到时寄寒的唇。 这时电话铃声又响了,温祈抬眼一看,是叶赫,难道找到人了?温祈满怀期待地按下接听键:“喂,赫……” 不等他问,叶赫就开口了:“有一个监控摄像头拍到了小孩的身影,被一个男人牵着进了一家超市,地点在……” 银白色的轿车飞驰而过,溅起地面上的一小滩积水,这里位于城市边缘的乡村地带,温祈早已通知时寄寒,但由于他比较近,估计会最先到。 温祈到的时候,他们还在超市里,他仔细看了看咚咚,小孩子身上没有伤痕,温祈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怕打草惊蛇,于是打算偷偷接近,再一把将小孩抓住,光天化日之下,量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抢孩子。 温祈下车,装作买东西的样子走进超市,男人握着手机在打电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然而就在此时,变故陡生,那男人突然抬头看向温祈,抱起咚咚就从超市后门冲了出去。 糟了!被发现了! “站住!”温祈咬牙追上去,男人在七拐八弯的乡间小路左冲右突,看他高高壮壮的,体能可真是不错,温祈追了一段时间仍然没有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 这样不行,温祈飞快地动起脑子,眼见着前面出现了一个转角,温祈不再犹豫,捡起一块砖头就朝着男人的腿掷去,男人的身形因为被命中而迟疑了一瞬,但这对早有准备的温祈来说已足够,他飞扑上去,把男人牢牢压在身下。 饶是如此,男人也没有放开咚咚,被摔着的咚咚立刻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挣扎着。 温祈使劲掰开男人的手臂,咚咚终于得以脱身,他被吓到了,甫一挣脱就跑掉了,温祈扭头:“咚咚,别乱跑……呃……”话还没说完,就被打了一拳。 男人见猎物跑了,气急败坏地揍上去,温祈不甘示弱也开始回击,两人扭打间,一个什么东西飞了出来,落到旁边一条水沟里,温祈瞥了一眼后随即睁大了双眼,身体先头脑一步抢先将那东西紧紧抓在手里,男人眼里闪过一丝狠意,一拳将温祈撂倒在地。 男人制住温祈,以为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要上前掰开他的手掌,温祈死死咬着牙,不敢卸了一丝劲,“妈的,你手里有什么?给我松开!”男人骂道。 正在这时,转角猛然冲出来几个警察,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制服了男人,温祈也被一名年轻的警察扶了起来关切到:“没事吧?” 温祈摇了摇头,目光却落在人群中的时寄寒身上,他抱着咚咚,走上前:“你还好吧?” 温祈笑了笑,刚想说自己没事,就扯到了嘴角的伤口嘶了一声,时寄寒的眸中划过去清浅的笑意,“这次的事情多谢你了。” “一句谢谢哪够?”温祈调笑着说:“我还没吃饭呢,不然时医生请我吃顿饭,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第22章 谈心 天色已晚,暗色的天幕上点缀着几颗繁星,农村吃饭早,家家户户早已飘起炊烟,温祈的脸上有着几块淤青,看起来十分滑稽,而本人毫无所觉,仍然期待地看着他,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神色里带着一丝紧张。 时寄寒的喉结动了动,“好。”他听见自己说,好歹对方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拒绝说不过去。 温祈的脸上瞬间闪过欣喜,他得寸进尺道:“想吃你做的饭。” “……行。” 温祈笑起来,时寄寒从他的脸上移到他一直紧攥着的手上。 男人已被警察押解上车,只剩下几个警察还在做着收尾工作,咚咚在一旁揉着眼睛道:“寒叔叔,我想回去了。” 时寄寒做完笔录后都已经是晚上了,温祈跟着时寄寒回了家,他家不大,两室一厅的小房子,温祈打量着周围,干净是干净,但是整洁说不上,就是普通单身男人的房子。 温祈心里头有点惊讶,因为以前两人同居的时候,时寄寒是最爱干净的那个,像有洁癖一样,每天都会把房子收拾一遍。 时寄寒把咚咚抱到沙发上,仔仔细细地给他盖好毯子,一回头就看到温祈在到处看,他出声道:“这几天太忙,没来得及收拾。” 温祈这才回过神来,随意打量别人的家好像有点不太礼貌,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 洗手间里牙刷杯子毛巾都是一套,连拖鞋也都只有一双,温祈彻底放下心,说明时寄寒真如周静所说是单身,而且看样子也没有带人回来过。 温祈走到镜子前查看自己的伤口,都是皮外伤,啧,还好明天是周末了。 但一想到今天自己完全把工作丢在一边,可算是把刘施沂得罪惨了,要是认真追究下来,恐怕他饭碗都保不住,温祈叹了一口气,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再说吧。 他张开手,掌中赫然躺着一个玉质同心环,用一根红绳串着,乍一看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款式,但玉身光滑透亮,毫无杂质,行家一看便知是价格不菲。 温祈把它拿到眼前看了看,还好,没有损坏。 温祈出来时,时寄寒坐在餐桌边等他,桌上摆着镜子碘伏胶布等,“过来吧,先给你涂药。” 时寄寒拿着棉签,正在给他颧骨处上药,两人靠得极近,呼吸相闻,连脸上的汗毛都清晰可见,这是自两人重逢以来温祈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时寄寒,越看越觉得喜欢,这眉毛,这骨相,这五官,完全就是自己向往的样子啊,当初怎么舍得这么伤害这个人呢? 温祈近乎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时寄寒的脸,屋里没有人说话,静得落针可闻,时寄寒的手总会不小心碰到温祈的脸,温热的触感使得温祈心猿意马起来,他小幅度地动了动,装作不经意间碰到时寄寒的手。 连续几次之后,时寄寒停下动作看着他,温祈无辜地看着他:“怎么了?” “坐好。”时寄寒用力按了下去,疼得温祈眼泪都出来了,他想嚎几句,对上时寄寒凉凉的目光,瞬间哑了火,再不敢搞小动作。 “时寄寒,自我们重逢以来,好像还没好好说过话吧。”温祈忽然道,可能是夜晚就是容易使人变得多愁善感,他突然就想捅破窗户纸看看。 “说什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吗?”时寄寒漫不经心地道。 “是我有话想对你说。”温祈深吸了一口气,他不躲不闪地看着时寄寒,“离开你这五年间,我想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我想郑重地为我以前的荒唐行径道歉,还有,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时寄寒不意外温祈会这么说,将近而立,谁都不是傻子,温祈还这么明显,但说实话,他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他总说是温祈当局者迷,但经过了五年,他终于想明白迷的人是他,他被爱情蒙蔽了双眼,温祈就是一个捂不热的人。 重新开始,然后呢?再随温祈的心意,高兴了在一起,不高兴就分手?更别提中间温祈对他的各种伤害,凭什么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就能全然揭过?那他这几年受的苦又算什么? “你说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凭什么?”时寄寒嗤笑道,“你也知道已经过了五年了,我早已经对你没有了感觉,你做这一切毫无意义。” 饶是说之前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时寄寒这么直白不留余地地拒绝,还是让他心里刺痛,但他已经不是五年前的温祈了,不会遇到一点困难就退缩。 “你先听我说完。”温祈郑重的语气让时寄寒一愣,“我想重新追求你,和你爱不爱我无关,我在国外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从前一直以为我不爱你,其实我早就爱上你了,我不自知而已。 这些年我反复回想我对你做的那些事,我试图换位思考,然后我痛得不行,但同时又更爱你一分……我想,我只是想一想都这么难过,你竟然忍受了三年……” 温祈哽咽了,时寄寒坐在一旁,心里也开始闷痛起来,温祈抹了下眼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知道你可能已经对我没有感觉了,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不爱我也行,让我来爱你,我知道我以前很坏,但我已经在改了,花有重开之时,浪子有回头之日,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说到最后温祈都有点语无伦次了,听了这番话的时寄寒内心不可谓不震撼,他怔怔地看着温祈,内心里翻江倒海,他对着这样的温祈,竟说不出拒绝的话。 虽说温祈说要时寄寒给他做饭,但今天大家都奔波了一天了,温祈舍不得时寄寒再折腾,只是一起吃了碗面,咚咚被强行叫起来吃东西,困得直打哈欠,时寄寒让他好好吃饭,客厅里只有一大一小两个声音,而温祈全程沉默。 时寄寒把咚咚哄睡之后,来到客厅对温祈说:“我送你回去吧。”温祈已经缓了过来,又恢复了厚脸皮,他打定主意要赖着不走,叹着气说:“我好累啊,身上还疼,可以在这里住一晚吗?” 时寄寒不吃这一套:“那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 温祈不甘心:“外面看起来要下雨了呢,到时候路面又滑又看不清,出车祸了怎么办?” 时寄寒看了外面黑黢黢的天空一眼,不知他是从哪看出来要下雨的,他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外面天空出现了一道裂缝,紧接着电闪雷鸣,雨点如豆子般敲打着玻璃窗,顷刻间大雨瓢泼。 时寄寒:“……” 还能这样?! 温祈如愿以偿地留了下来,虽然只是睡沙发,但他已经很心满意足了,时寄寒就在他一墙之隔的地方,仔细听仿佛还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温祈低下头,被子松软轻薄,闻起来还有阳光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松香味。 他坐起身,拿出那枚玉坠端详起来,月光照在玉坠上,发出莹莹的光。 半夜,时寄寒被尿意憋醒,他迷迷糊糊地起身,上完洗手间回来,无意中往温祈的方向瞥了一眼,发现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发光,他好奇地走过去,看到一枚玉坠静静躺在温祈手心,那光是月光照在上面反射出的。 原来你当时拼死也要护住的就是这个东西,时寄寒弯下腰,把掀开的被子又重新盖回去,他正想起身,冷不防手腕被一把抓住。 时寄寒抬眼,对上温祈毫无睡意的眼,他突然有点被抓包的感觉,大半夜来到前任的床前,怎么看都有点企图,“我只是不想第二天还要照顾发烧的病人。”他欲盖弥彰道。 温祈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珠错也不错地看着他,“闭眼。”他道。 “干嘛?” “你先闭眼。” 时寄寒本不欲理会他,可温祈的手还牢牢抓着他的手腕,大有他不照做就一直耗到天亮的意思,他无奈,只好照做。 一个冰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胸口,他睁眼一看,竟是那枚玉坠,他惊讶地看向温,温祈眼里有着融融暖意,他笑道:“送你的。” “为什么要送我?”时寄寒说着就要将它取下,“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温祈笑容不变:“这玩意儿几百块而已,给你的就是你的了,你想怎么处理都行,不喜欢也可以扔掉。” 时寄寒的动作一停,他定定地看着温祈,客厅的落地窗没有关紧,窗帘被风吹起,月光在温祈的脸上明明灭灭,他看不清温祈此时的表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客厅只余钟表的滴答声,时寄寒眼看着温祈越凑越近,就在两人的唇即将触碰到时,他偏过头,语调无甚起伏地说:“很晚了,睡吧。” 温祈看着时寄寒回了房间,心中无限遗憾,真可惜,差一点就能亲到了! 第23章 早上时寄寒是被一阵香味给熏醒的,他迷迷糊糊拉开门,温祈和咚咚笑闹的声音逐渐清晰,他走出去,温祈掂着锅铲站在煤气灶前,食物的香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咚咚站在他旁边问东问西。 这温馨的一幕他们分手前时寄寒曾无数次幻想过,以致于他恍惚了一瞬。 温祈正笑眯眯地把一块肉喂到咚咚嘴里,余光看到时寄寒来了,转过头笑着说:“醒了?抱歉是不是吵到你了?” 时寄寒摇摇头,他走上前,锅里煎着肉饼,外焦里嫩,正滋滋地冒着烟,“你居然会做饭?”时寄寒讶异,温祈十指不沾阳春水他是知道的,如今各种菜肴都能随手拈来。 咚咚被烫得嘶嘶作响,却还是大着舌头道:“祈哥哥做饭很好吃的。” 时寄寒心里复杂难言,温祈身体力行地证明了昨晚他自己的话,为他冒险,为他洗手作羹汤,如果以前的温祈是一只小刺猬,并且向他露出了肚皮的话,那么现在的温祈就是把自己的刺连同皮毛一起剥下,带着柔软的内里来接近他。 就连昨晚也没有非要自己的一个回答,温祈是在用行动告诉他,不管他爱不爱自己,自己都一如既往。 温祈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仍然招呼他过来吃早餐,时寄寒一言不发地坐下,默默无言地尝了一口,温祈两手撑着脸,笑眯眯地说:“怎么样?好吃吗?” 要是有尾巴,这会儿已经翘起来了。 “……还行。”时寄寒淡淡地坐在椅子上擦了擦嘴角,给了一个自认为很矜持的回答。 温祈笑意更深了,他不急着要时寄寒的回答,他爱时寄寒,不必非要同等的回应,只要时寄寒接受他的示好并觉得开心,那么他每天都是充实幸福的。 只是,温祈略略遗憾地扫过时寄寒空无一物的胸前,时寄寒没有把玉坠贴身戴着,不过算了,能收下就好。 时寄寒的手机响,他走到阳台接起,回来后说起昨晚的事情,警方已经调查清楚了,男人是最近在周围流窜的人**,除了他外还有一名同伙,当时在超市男人的同伙就在周围,那同伙老早就发现了温祈,并给对方通风报信,所以温祈才会暴露。 随后警方抓到了同伙,根据同伙的指认往村里赶,很幸运地碰上了咚咚,最后还是咚咚带领他们找到了温祈。 温祈摸了摸咚咚的头:“咚咚真是个勇敢的男子汉。” “嗯!”咚咚骄傲地挺起胸膛,“爸爸说面对困难,面对敌人不能退缩,要像奥特曼一样。” 闻言,大家都笑了。 吃完早餐,温祈再也没有理由呆在时寄寒家了,他虽然提出要帮他照看咚咚,但被时寄寒拒绝了,无奈只能回自己家。 临走前温祈抱走了时寄寒阳台上的一盆太阳花,当时温祈蹲在阳台上,认出这是他们刚同居时布置新家买的,时过境迁,他们早已渐行渐远,只有这盆花,一如当初。 旧物旧事,总是让人唏嘘不已,温祈就多看了会,时寄寒以为他喜欢,就让他带了回去。 因为不是花期,太阳花并没有开,盆里的泥土松软潮湿,绿色的枝条细细长长的,蜿蜒曲折,嫩绿色的叶子迎风招展,温祈想了想,发了一条信息给时寄寒:花要怎么养?要浇水吗? 过了十几分钟,手机响起,温祈满怀期待地点开一看,只有三个字:自己查。 温祈哭笑不得,连个增进感情的机会都不给他啊! 时寄寒一开始对他是拒于千里之外的,他看得分明,但经过昨天的事情以后,时寄寒对他好像没那么冷言冷语了,连联系方式也肯给他了,嗯,那顿揍挨的真值。 温祈决定先补个觉——昨晚那张沙发太小了,他压根没睡好。 * 热闹非凡的市中心挤满了人,这一片早几年前被政府划为旅游景区,说是景区,但也没啥风景,只是把旧的店铺装修成古色古香的样子,再在檐下挂几个红灯笼,就吸引了一大批外地游客前来打卡拍照。 其中最受欢迎的是街边一棵百年老树,一年四季枝繁叶茂,各种带有神话色彩的传说应运而生,政府也很重视这棵树,每逢节假日总是挂满了各色彩灯,华丽而不庸俗。 老树的后面就是一家五金店,开了两年了,店铺不大,柜台后坐着一个大约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此时客少,他捧着一个平板看电视,音量放得很大。 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走进,门口立刻响起机械而礼貌的女音:“欢迎光临。” 柜台后的人这才抬起头来,招呼道:“小伙子,想买点什么?” 来人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淤痕未褪的脸,“钱叔,是我。” 被称作钱叔的人打眼一看,立刻惊讶地站起来:“哎哟温老板,你这脸是怎么了?” 温祈坐下,“不碍事,前几天摔了一跤。” 钱叔名叫钱为忠,是个老实本分人,他并不想吓到人家,于是随口扯了个谎,这个店是他两年前盘下的,平时就交给钱为忠打理,倒也有些赚头。 钱为忠关心地问了几句,见温祈不欲多说,于是转而聊起了店里的经营情况,不过温祈并不是来视察经营状况的,他拿出一张纸,递到钱为忠面前,“我今天来,是想定制一对戒指。” 钱为忠戴上老花眼镜,纸上是一对手绘戒指,款式简洁,并没有多少装饰,唯有戒指的内侧刻着S&W的字样。 钱为忠推了推眼镜,“急着要吗?至少都要半个月。” 谁知温祈却说他打算自己动手打造这对戒指,他来,是想让钱为忠教他。 面对钱为忠怀疑且欲言又止的目光,温祈笑了:“我以前在学校也是学过如何打戒指的,应该有点基础,钱叔你就当我是个学徒就好。” 温祈也知道自己的技术比不上经验丰富的老手艺人,但对于他来说,这份心意远大于戒指本身,他相信,对于时寄寒来说也是一样的。 于是温祈开始了他的“学徒”生涯。 隔日上班,刘施沂将温祈叫进办公室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本想在开会上直接批评的,但看到他那张花花绿绿的脸,无论如何也批评不起来了。 还好刘施沂及时找了另一位实力与温祈相当的设计总监来顶上,客户也没计较他们爽约的事,否则就不会是骂一顿这么简单了。 温祈也明白个中利害,骂不还口,等刘施沂骂完了,他才给对方点了根烟,将这次的事情娓娓道来,最后温祈以旷工为由扣了半天工资。 第24章 恨意 日子就这么在平淡中度过,温祈每天不间断地发信息“骚扰”时寄寒,有时候抱怨刘施沂压榨员工,有时候十分臭美地发张自拍,有时候是自己做的甜点等,都是温祈生活的点滴。 时寄寒有时候回一两句,有时候不回,两人的处境完全颠倒了过来。 “嘶~”温祈一个走神,手指又被切刀割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立刻涌出来,在一旁的钱为忠见到,立刻停下机器,着急地找创可贴,温祈忙说自己没事,他已经习惯了。 这些天来,他都已经不知道被割了多少次了,手指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创可贴,曾经光滑的手变得伤痕累累,钱为忠劝道:“不然还是我来吧,反正你也做的差不多了,也算有心了。” 温祈摇了摇头,“这不一样。” 钱为忠看着已经下定决心地温祈,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希望对方能珍惜温祈这一片真心。 温祈坐在办公椅上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已经光滑如初,至少不会吓人了。 他犹豫了一下,给时寄寒打了个电话,时寄寒那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有事?” 温祈开玩笑道:“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吗?” “……” “没事的话我先挂了,我这还忙着呢。”时寄寒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边在电脑上输入病历,他并不是拿乔,他面前确实坐着病人。 “别呀,我是有事找你。”温祈生怕他真挂了,急忙道,“就是,晚上能和你一起吃饭吗?我在餐厅订了位子,有东西要给你。” 温祈不自觉地捏着一份文件的纸,力度大得简直要把纸捏破,他忐忑不安地听着对面的呼吸声,他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也会这么患得患失。 “好啊。”时寄寒很轻易就答应了他,“把地址发给我。” 温祈心花怒放:“我去接你吧。” “不用了,我可能要晚一点,你先去吧。” “好。” 温祈特意提前下班,电梯门打开,迎面走来他的助理,助理打了个招呼,温祈笑眯眯地回了,临走时还亲切地嘱咐他今天可以早点下班。 于是助理和一众员工目送着温祈哼着歌,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停车场。 某个员工实在忍不住了,便问道:“温总监今天是捡到钱了吗?怎么心情这么好啊?” 助理面无表情地说:“可能是因为春天到了。” 温祈火速赶回家,站在衣柜前把所有带我西装都拿出来穿了一遍,最终选定了一套白色的西装,内搭一件浅蓝色衬衫,领上还别着个白色领结,衬上他白皙的肤色,就像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王子一般。 几分钟后,温祈心满意足地从卫生间里出来,头发懒懒地抓在脑后,仅有一两缕垂在额前,眉眼精致秀气,唇不涂自朱,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明星。 这家西餐厅很多人来,味道是公认的好,预订都要提前一个月才能有位子,温祈是托了叶赫的关系才订到,侍者将温祈引到二楼窗边坐下,这个位置视野绝佳,街上的车水马龙璀璨灯光尽收眼底。 温祈收回视线,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早,时寄寒应该不会这么早来,他惆怅地望着餐厅的入口处,仿佛只要把门盯出个洞来就能早点见到时寄寒。 就这样过了大概半小时,时寄寒还是没有出现,温祈坐立不安地摆弄着手机,他很想打个电话过去,但是又怕打扰时寄寒,只好干等着,偏还不敢发脾气,他知道时寄寒这段日子是在考察他,只要他露出一丝和以前一样的脾性来,时寄寒会立刻头也不回地走掉,而且再也不会允许他接近。 原来爱一个人可以如此卑微,却又甘之如饴。 温祈把手伸到口袋里,绒布小方盒坚硬的触感使他心下稍安,这时,面前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温祈?你是温祈吗?” 温祈抬头,一个有着娃娃脸的青年站在他眼前,有点眼熟,温祈道:“你是?” “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青年不满地撅了撅嘴,这个动作他做得恰到好处,既有少年感又不娘,他随后自我介绍道:“我是孙焕啊,还记得我吗?以前我们经常在skan那家酒吧一起玩的。” 温祈仔细想了想,终于把他和记忆中的人对上了号,“原来是你啊,好久不见。”温祈淡淡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说起来,都没在酒吧之类的地方见过你了,怎么?真打算收心了?” 酒吧之类的声色场所温祈回国后就没再去过了,年轻时虚荣,喜欢用金钱粉饰脆弱的自尊心,或者故意和家里人对着干觉得新鲜刺激,但久了会发现也就那样,现在年岁渐长,人人鬼鬼看得多了才明白,再名贵的烈酒也比不上深夜回家有人为自己亲手煮的一碗素面。 温祈不咸不淡地回应了几句,很快,孙焕和他告别,他眨眨眼道:“要是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哦。” 温祈哭笑不得,孙焕还是没变啊,孙焕一转身,猝不及防和侍者撞上,他没站稳,直直摔坐在温祈怀里。 温祈条件反射般抱住孙焕,一时间察觉不到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 侍者道歉后孙焕挥挥手让他走了,温祈推了推孙焕示意他起身,孙焕却重重往后一靠,抬起一张妩媚的脸:“温祈哥,我刚刚说的是真的,你考虑一下?” 温祈闻言立刻冷了脸,“趁我还没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给我滚。” “好嘛好嘛,我走就是了,去了趟外国回来倒是跟贴了层金似的,碰也不得。”孙焕翻了个白眼,恰巧他的同伴过来,他便挽着对方的手走了,一看就是又傍上了个金主。 温祈不再理他,但是一天的好心情难免还是受到了影响,他给时寄寒打了个电话,这种时候,他渴望听到时寄寒的声音,然而打了好几遍都是无人接听。 在马路对面,一辆黑色的商务轿车静静停在路边,再普通不过的外观在一众豪车旁显得毫不起眼,时寄寒坐在车里,将闪烁着来电提示的手机丢到一边,手机在锲而不舍地亮了一段时间后终于熄灭,车内重新归于平静。 就在几分钟前,时寄寒到达餐厅对面,刚停好车,抬眼便看见温祈和一个什么人抱在一起,他的记性比温祈好,一下子就想起那人叫做孙焕,以前温祈去酒吧必点他作陪。 思及此,一股无名怒火直冲心头,时寄寒说不清这股愤怒的来源,就是觉得刺眼极了,他发现他再看温祈,心里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恨。 路灯倾泻在车顶上,时寄寒的脸一半浸润在灯光下,一半沉没在阴影里,须臾,引擎声响起,汽车犹如一条滑鱼瞬间钻入车流中消失不见。 * 西餐厅早已变得冷清,这个点该吃宵夜了。温祈握着手机,脸色发白,侍者过来礼貌地问快要到闭店时间了是否需要上菜,温祈喃喃道:“再等等……” 他有心想去找时寄寒,但又怕错过,后来他选择打电话给周静,旁敲侧击地询问时寄寒的行踪,周静惊讶地说:“时寄寒?他早就下班了呀,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我就是想去找他,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原来是这样,他在家的,刚刚我还和他视频通话来着呢。”手机传来的声音带着柔和的笑意,但温祈此时却如坠冰窟,他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温祈强打起精神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他呆呆地看着半空,刚开始的期待和喜悦早已被破坏殆尽,只剩下满心的茫然,在这中间,温祈想过无数种时寄寒不能来的理由,例如临时来了个病人要做手术,或者是路上堵车,手机丢了,甚至出了什么急事他都想到了,可唯独没想到时寄寒是故意的。 为什么? 他今天是哪里惹时寄寒生气了?还是说,时寄寒就想吊着他玩,存心让他尝一尝满心欢喜被亲手打碎的感觉?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如他所愿吧,毕竟,这也是自己欠他的,温祈自认为自己了解时寄寒的心思了,他让侍者上了菜,面对着满桌的美味佳肴,机械地吃起来,一旁有小提琴手在演奏,曲调哀怨凄婉,倒是应了当下温祈的心境。 裤袋里小方盒硌得他有点疼,对面椅子上摆着的蓝色妖姬散发着馥郁的芳香,他早已想好,时寄寒要是进来就给他送上一捧蓝色妖姬,然后两人就着音乐进餐,因为他不知道时寄寒爱吃什么,也不好意思问,所以他把餐厅里销量前五十的各点了一遍,他会替时寄寒切牛排,会偷偷观察时寄寒更喜欢哪种菜,他会逗时寄寒开心,在气氛正好的时候把戒指送给时寄寒,就说只是普通的礼物…… 可是这一切都化为了泡影,温祈喉头发堵,他再也吃不下,他放下刀叉,委屈和伤心几乎要将他整个淹没。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怨恨时寄寒呢?这不是他以前经常做的事吗? 时寄寒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有什么错?错的一直是他,是他负心薄幸,是他冥顽不灵,是他痴心妄想,可他,还是不想放手,他已经不能没有时寄寒。 最后温祈两手空空地来到了时寄寒家楼下,本以为时寄寒不会轻易见他,但出乎他意料,时寄寒很快就下来了,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还是温祈先开口了,“吃饭没?”他笑了笑,轻轻地嗔怪道:“我一个人吃了两人份,有点撑呢。” “你这是在怪我?”时寄寒挑眉,“我以前等了你那么多次,你就等我一次也不过分吧?” 这尖锐的话语刺得温祈脸色一白,他赶忙解释道:“没有,我等你多少次都可以,只是我有东西要给你,所以希望你能来。”最后几个字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是嗫嚅着说出来。 他不敢抬头,怕看到时寄寒冷漠讽刺的眼神,他不明白,前段时间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时寄寒就像是恨他入骨,话怎么伤人怎么说。 时寄寒也没让他进来,就这么低头看着他,温祈拿出那个小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对戒,样式简约低调,和以前弄丢的戒指有点像,但比那精巧,可见温祈是花了心思的。 “这是我亲手做的,本想在吃饭时给你。”温祈笑着说:“不过现在给也一样,就当是以前弄丢了戒指的赔偿。” 要是没有亲眼看见温祈和孙焕抱在一起,他险些都要被温祈这一番心意打动了,现在时寄寒只觉得恶心,他不明白温祈是怎么一边和别人卿卿我我一边又深情款款地给自己送戒指的,想到这,时寄寒怒从心起,他一把推开温祈的手,冷冷道:“够了温祈,你的把戏就到此为止吧,我不稀罕你的东西,你爱给谁给谁,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温祈愣了,脱口而出:“什么把戏,什么叫爱给谁就给谁,这本来就是给你的,你不要,我还能给谁?” 时寄寒嗤笑了一下,不屑道:“温祈,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真心实意地做点什么,别人就必须被你感动得死去活来?” 他一把拽过温祈将他压在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人惨白的脸,一股报复的快感油然生起,他怜惜地用食指刮着温祈的脸颊,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还不明白吗温祈,这些日子我都是在报复你,你该不会真以为你为我做的这些真能打动我吧?” 声音是那么残忍,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残忍,像一把尖刀直直插入温祈的心脏,痛得他骨血发冷,连胃也开始痉挛起来。 温祈眼眶发红,前段日子那个擦肩而过的吻就像一梦,恍惚中他听见自己问:“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时寄寒不语,他默默看着温祈悲痛的样子,然后他放开了温祈,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祈无力地滑落在地,胸中似有哀鸣,但仔细一听,只是风吹的声音,他只是在无声地流泪,旁边滚落着戒指盒,他拾起来,拍走上面的灰尘,然后珍惜地放在胸前的口袋里,时寄寒,你也会玩欲擒故纵了呀,只是为什么你不能多一点耐性,多骗骗我呢?这样的报复,对你来说真的足够了吗? 时寄寒从窗帘后面看着温祈摇摇晃晃地走出大门,暗自攥紧了拳头。 第25章 吻 时寄寒坐在吧台旁将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紧接着又倒了一杯,在他准备喝下时,一只手伸出来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这一放纵行为。 时蔚然夺过酒杯重重往台上一放,道:“你打个电话叫我来,什么也不说,就是为了让我看你喝酒?” 时寄寒默然,他现在很郁闷,心口像是被什么硬物给堵住了似的,吐又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只能任由它横亘在胸口折磨自己。 那天夜里对温祈说的话不完全是出自真心,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特别犯贱,在温祈手里吃了那么多苦头还不够,只要温祈退一步,稍微给点甜头他吃,他便又会像个吃到糖后食髓知味的孩童一般巴巴地贴上去,再被迎面打一巴掌。 看到温祈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他确实是气昏了头,他气温祈不知悔改,又一次将他的真心放在地上踩,但他更气的是自己居然还有所期待,甚至逐渐开始动摇,为此,他不惜把话说得很难听,看到对方悲痛欲绝的样子,他确实有种报复般的快感,然而冷静下来,心中只充满了茫然。 他这是在做什么?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尖酸刻薄的丑陋的人,大家都是成年人,好聚好散不行吗?为何一定要选择这样伤人伤己的方式,二十几年的教养在温祈面前都喂了狗。 他本来就是一个谦谦君子一般的人,从小到大,从没和人红过脸,学校里各种奖项拿到手软,说一句天之骄子也不为过,可就是这样的他,却在温祈这栽了跟头,他变得多疑,沉默,眉眼间充斥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忧郁。 而这一切,都是爱情带来的,去他娘的狗屁爱情,啥也不是。 时寄寒又猛地灌了一口酒,喝的过快不小心呛到,他咳嗽起来。 时蔚然看不过眼,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嘟囔道:“真是欠了你的,不过就是吵个架,有必要搞得这么要死要活的吗?” 时寄寒停住动作,他诧异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还用的着说吗?”时蔚然收回手,“事业有成,远日无忧,那必定是近日有愁了,能让你烦恼成这样的,也就那一个人了吧?” 他无奈道:“说说吧,又怎么了?” 时寄寒将那次的事情告诉了时蔚然,一杯酒即将见底,时寄寒又重新满上了。 时蔚然沉吟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道:“所以你只是看见他们抱在一起,并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对吧?” “你是想说我误会他了?”时寄寒语气不怎么好。 “没有没有,”时蔚然一看要糟,连忙摆手道:“我只是提出这个可能性,但你是不是喝醉了?”平时的时寄寒可没有这么咄咄逼人,看起来还在气头上。 “我没醉。”时寄寒道。 时蔚然无语,看他一时半会还不想回去的样子,只好陪在他身边。 过了一会儿,时寄寒又道:“你不是一向看不顺眼温祈吗,怎么这会儿倒为他说起话来了?” “我不是在为他说话,我只是不想你错过一个爱你的人。” 时寄寒闻言嗤笑了一声,大概是觉得这个说法很可笑。 时蔚然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情路坎坷,当初向家里出柜的时候也是闹得鸡犬不宁的,后来他见时寄寒是真心爱着温祈的,他也不是什么老古董,不忍心见时寄寒难过,还是站在了他这边,最后父母在他二人的软磨硬泡下终于松了口。 本以为两人就此过上了和和美美的生活,然而在接触了温祈几次后,还有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温祈可能并没有多么真心相待,他为时寄寒感到不值。 后来果不其然分手了,但据他观察,时寄寒仍然走不出来,他的心好像干涸的泉眼,万千世界花红柳绿都像是燕过无痕,直到温祈重新站在他面前。 如果温祈还是像以前一样只会伤害时寄寒,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他们,但是上次温祈尽心尽力帮他们找回咚咚,这让他对温祈有所改观,或许这一次,两人能有一个好结果了呢! 两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很快,吧台上散落了一堆酒瓶,时寄寒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时蔚然掏出时寄寒的手机,找到温祈的名字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不久,门口匆匆走进来一个高瘦的身影。 温祈和时蔚然打了声招呼便急急去看时寄寒的情况,时蔚然看着对方关心的神情不似作伪,动作间全是小心翼翼,他便知自己是没看错人。 这头温祈已经把时寄寒架在肩头,他回过头对时蔚然说:“谢谢你通知我,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不用谢,就当是你帮我们找到咚咚的谢礼。”时蔚然和温祈一起走出店外,目送着二人远去,温祈啊温祈,但愿你别再辜负时寄寒。 * 温祈扶着时寄寒进了门,跌跌撞撞地往沙发上走去——毕竟是个一百四十多斤的大男人,对于疏于锻炼的温祈来说还是挺吃力的。 他揽着时寄寒的背来到沙发边上,不料踩到一个什么东西顿时失去平衡,两人重重砸在沙发上,于是变成了时寄寒仰躺着,温祈趴在他身上的局面。 “嗯……”时寄寒被这么一砸好像醒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对上一双怔愣的熟悉的眼。 温祈?他怎么会在这? “咳咳,那个,你醒了呀,感觉怎样?头晕不晕,想不想吐?我去给你倒杯水。”温祈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从时寄寒身上爬起来,脚步匆匆地进了厨房,生怕被叫住一样。 时寄寒看着温祈熟练地从橱柜里找出杯子,烧好水,往水里加了一勺蜂蜜,轻轻搅拌起来。 时寄寒转过头,明亮的灯光在头顶晃来晃去,直晃得他眼晕,他闭上了眼睛。 温祈毫无所觉,他拿着蜂蜜水走到时寄寒身边,轻轻唤他的名字,时寄寒睁开眼睛,温祈蹲下来,正准备把杯子送到时寄寒嘴边,手腕却被时寄寒一把攥住,温祈吓了一跳,“你干嘛呀,水要倒出来了!” 时寄寒置若罔闻,他不知是抽了什么风,竟学会了霸道总裁那一套把人直接拉到怀里吻了上去。 温祈整个人僵住了,他瞪大眼睛望着时寄寒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时寄寒竟然主动亲我了!这是他们重逢之后的第一个吻,是他在梦中渴求了无数次的接触。 瞬间狂喜袭上温祈的心头,他闭上眼主动抱住时寄寒的脖子与他深吻起来,彼此唇舌纠缠,呼吸相闻,他沉醉在时寄寒嘴边淡淡的酒味里,玻璃杯掉在地上洒了一地的水也没人去管,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他也想贪这一晌的欢愉。 时寄寒搂住温祈的腰站起来,两人跌跌撞撞地撞开卧室的门,边吻着边倒在床上,“等,等等……”温祈气喘吁吁地离开时寄寒的嘴唇,他现在是整个人被时寄寒压在身下,衣衫不整,嘴唇红润,眼尾带着一抹水色,时寄寒用拇指轻轻掠过温祈的眼尾,指腹上便多了一颗温热的水珠。 时寄寒的心不禁变得柔软,他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温祈定定地盯着时寄寒,如果从时寄寒嘴里吐出的另一个名字,他想他会疯的。 时寄寒只是轻笑了一声,似乎他这个问题很多余,“你是温祈,我不会认错。” 温祈终于放下心来,他重新贴上去和时寄寒吻作一团,这个吻带着点不计后果的疯狂,很快点燃了两人的心火,衣服一件件被甩到地上,房内很快响起甜腻和粗重的喘息,月光悄悄爬进窗台,眼前的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让人忍不住疑心这是一场梦。 时寄寒一边动作一边将温祈珍惜地抱在怀里,他贴着温祈的额头,喃喃自语道:“你终于回来了……” 然而温祈此时仍在欲望中煎熬,并没有听到这句话,不然他绝对会开心得流泪。 第26章 朝圣者 厚重的窗帘抵挡不住热烈的朝阳,使得整个房间都处于昏暗的光线内,时寄寒面无表情地将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遮住了那抹暧昧的红痕,他拿上手机,却在房门前停下了脚步,似乎是想回头看一眼。 但也只是似乎。 随着关门声响起,温祈睁开眼,里面没有丝毫睡意,他叹了口气,呆呆地看了好一阵天花板才起床。 这不动不知道,一动吓一跳,四肢像是被重新拆过似的,不止酸痛无比,动作间还能听见咯吱声,那腿软得,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扶住床头柜,这会儿早就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了。 洗手间里温祈站在镜子前抚摸着身上斑驳的吻痕,嘴上嘀咕着下手真是够重的,心里却挺高兴,只要是时寄寒给他的,无论是什么,他都甘之如饴,跟个受虐狂似的,温祈自嘲道。 时寄寒的反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事已至此,他只能一步一步来,昨晚已经算是意外的收获了,心冷了这么多年,不是一夕之间可以热起来的。 他已经打算对时寄寒付出自己的全部,不求回报,不留退路,不惧受伤。 时寄寒,如果爱你是深渊,那我甘愿自缚双手,粉身碎骨,一直是我爱你也没关系,偶尔被你刺伤也没关系,只要偶尔还能相拥而眠。 他不是天主教徒,却愿意成为专属于时寄寒一人的朝圣者。 想通了的温祈仿佛卸下了一直背着的重担,整个人都逐渐明朗起来,他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毫不客气地打开时寄寒的衣柜选了身衣服穿上。 温祈在房间里找了一圈都没发现自己的手机在哪,最后来到客厅,在地上团成一团的裤子里找到了,他按亮屏幕一看,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是刘施沂的,他疑惑,现在还不到上班时间,能有什么事? 温祈回拨过去:“喂,刘总?” “温祈啊,我有件事想交给你,一会儿你上班了就直接来我办公室吧。” “什么事啊?” “你来了就知道了。” 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温祈挂了电话后还挺好奇,他把客厅收拾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还在房里转了一圈,这才恋恋不舍地出了时寄寒家。 办公室里,刘施沂把一张卡片递给温祈,温祈接过一看,是一张珠宝展的请柬,时间是下个月,邀请人的名字温祈很眼熟,是各大奢侈品牌的御用设计师。 “下个月我要出趟差,但是这个推不掉,你到时候替我去一趟。”刘施沂道。 这番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刘施沂是万翼集团的CEO,父亲是整个刘氏企业的董事长,在市里那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还有他推不掉的事情? 再说了,平时出去应酬刘施沂也不会带他一起,要替他出席,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吧? 温祈来来回回翻动邀请函,好奇道:“替你去是没问题,不过主办人是你谁?” 刘施沂没有回答,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在温祈越发怀疑的目光中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句话:“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我的前男友。” 轰隆隆!此话不啻于一声惊雷劈在头顶,温祈惊愕地望着刘施沂,但刘施沂并没有往下说,他似乎很满意温祈的表情,“这件事要保密,所以你去这个珠宝展的事不能让公司的人知道,听明白了吗?” “……明白。” 温祈终于回过神来,他晕晕乎乎地往外走,脑子里已经开始上演一出豪门恩怨大戏,他们可是兄弟啊!不得不感叹一句,有钱人真会玩! *** 晚上,时寄寒正在准备晚饭,门铃突然响起,他擦了擦手,从猫眼里看到来人是温祈,他顿了顿,眼里划过一丝复杂,昨晚他虽然喝断片儿了,但不会忘记发生过的事情。 做了就做了,你情我愿的事情,都是男人,他不认为自己应该为此负责,也不觉得能改变什么。 只是他前脚刚说了不想见到人家,后脚就跟人家滚上了床,这颇有点打脸的意味。 他正琢磨着若是温祈找上门来借机要和他更进一步,他该怎么说时,温祈就找上门来了。 时寄寒把门打开,问:“有事?” 温祈露出一个乖巧的笑,道:“我来还向你借的衣服,顺便拿走我的衣服,可以让我先进去吗?” 时寄寒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开了门,温祈像条活鱼一样一下子就钻了进去,他麻利地换上拖鞋,不等时寄寒带领就径直往里走,边走边说:“好香啊!你做的什么菜呀,我能看看么?” 桌上摆着丰盛的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惹得人垂涎欲滴,温祈转过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好饿啊,上了一天班,晚饭都还没吃呢,可以加我一个吗?” 此时的温祈弯着腰,两手撑在桌子上,略微宽松的领口便往下滑,露出了锁骨下的青紫吻痕,这一幕映入时寄寒眼里,拒绝的话瞬间就卡住了。 他别过眼,道:“我还要接咚咚过来吃饭,你等得了的话就随你吧。” “我和你一起去吧,留我一个人在你家里也不太合适呀是吧?”温祈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 时寄寒:“……” 于是,温祈便跟着时寄寒出了门。 还没到放学时间,门口已经挤满了等孩子的家长,时寄寒和温祈坐在车里,没人说话,只有车里的空调在呼呼吹着。 时寄寒瞥了一眼旁边的人,温祈托着腮支在车窗上,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叠在一起,脸上是一派的轻松适意,仿佛为昨晚的事情烦恼的只有自己。 “昨晚我喝醉了,昨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 时寄寒突然出声,温祈转过头来眨巴了一下眼睛,道:“好啊,我都可以。” 时寄寒:“……” 他突然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原本酝酿好的说辞一下子扑了空,只听温祈继续说:“其实这样挺好的,我想过了,你不肯接受我,我也没有办法,逼你接受我也只会适得其反,干脆就把主动权交给你,由你来决定。”我主动套上锁链,将另一端交给你,这样,是不是就能永远待在你身边? 然而时寄寒误解了他的意思,他沉默了一会儿哑声道:“你想明白了就好,一段暧昧不清的关系只会浪费彼此的时间,多看看周围,也许适合你的人就在身边。” 温祈愣了愣,“你误会了,我不是要放弃你,我的意思是……” 话说到一半,车窗突然被敲响了,两人转头看去,原来是咚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学,正隔着玻璃叫他们开门,咚咚上车后,温祈微笑着对他说:“你就是咚咚吧?还记得我吗?” 咚咚仔细地看了看温祈,大叫起来:“你是祈哥哥!” 对于咚咚来说,温祈当时如同神兵天降一般救了他,在他眼里那就是个大英雄啊! 而且他还长得这么好看! 时寄寒在前边聚精会神地开车,只听咚咚奶声奶气地说:“祈哥哥你待会是要来小叔叔家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对呀,你小叔叔还特地为我们做了一大桌饭菜呢。” 时寄寒出声了:“是为咚咚做的不是为你做的。” “四舍五入一下也可以是为我做的嘛。”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 “能屈能伸是成年人必备的品质。”说完他还暧昧地眨了眨眼,时寄寒余光瞥见,立刻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别在小孩面前说这些。” 温祈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你们关系可真好。”咚咚突然从后面探出个脑袋道。 两人同时愣了愣,随后温祈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咚咚以为温祈不信,急忙说:“真的真的,你不知道,他平常总是冷着个脸,都没人敢接近他。” 他瞄了一眼前面的时寄寒,用手盖住嘴巴凑到温祈耳边说:“听我爸说别人想要给他介绍女朋友,他就推脱说心里已经有人了,结果一年到头还是在打光棍呢,嘻嘻!” 时寄寒忍无可忍:“咚咚!” 咚咚被吓了一跳,赶紧在后座缩成一只鹌鹑。 温祈心情格外好,他挑眉看向时寄寒:“心里有人了,嗯?” 时寄寒:“婉拒的说辞你也信?” 温祈笑而不语,这一趟真是来得值了! *** 吃完饭后时蔚然把咚咚接走了,温祈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心满意足地喟叹道:“你的手艺还是那么好,不像我,现在也只是把菜炒熟的程度。” 时寄寒将剩菜放进冰箱,闻言只是说:“都是练出来的,没事在家里多做做,熟能生巧。” “没人教我学不会呀,有空你能教教我吗?” “网上有很多教学视频。” 温祈叹了口气,他就知道。 他发现了,他要是和时寄寒像普通朋友那样聊些平常的话题,时寄寒还是会心平气和地和他说上几句,一旦他表现出更近一步的意思,时寄寒就会绕开,要是更直白地求复合,反而还会惹时寄寒生气。 一直以来都是他想岔了。 在没有感情的基础上要求对方和自己成为恋人关系本就是异想天开,更别提他们还是感情破裂的状态,也难怪时寄寒总说自己没有顾虑过他的心情。 害,放到网上就是妥妥的“普信男”啊!这样的事情在他们还没分手时肯定也发生过很多次,只是自己一直没注意到。 温祈正兀自出神,眼前忽然晃过熟悉的人影,他抬眼一看,时寄寒坐在了他对面,似乎是有话要说。 “温祈,我要向你道歉,上次我说的是气话,抱歉,我不该这么说。”时寄寒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那天,只是有点……气昏头了。” 第27章 悔愧 温祈怔了一下,才明白时寄寒说的是之前自己请他吃饭,他却没来,然后还说了一堆难听的话的那次。 温祈的表情僵了僵,那些话太过锥心刺骨,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心口发闷,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自己爱时寄寒爱得要死。 他扯了扯嘴角,强笑道:“没事,我没放在心上。” 客厅里一阵沉默,温祈缓过劲儿后突然回过神来,时寄寒刚说的是气昏头了,为什么?时寄寒不像是会把怒气发泄在别人身上的人。 难道,他生气和自己有关? “你刚刚说你气昏了头,为什么生气啊?是……因为我吗?”温祈小心翼翼地问道。 时寄寒看了他一眼,“别想太多,不是。” “哦。”温祈垂下头道。 时寄寒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温祈不动,他直勾勾地盯着时寄寒道:“那我以后来找你,你还会给我开门吗?” 时寄寒:“得看你是有什么事。” “那以后我学会了新的菜式,你能帮我试吃一下吗?”温祈怕他拒绝,急忙道:“我的那些朋友都是饭桶,只会吃,给不了有用的建议,我是说,如果不是太打扰你的话,你能帮我这个忙吗?我也不会天天做的……” 时寄寒还是第一次见到温祈为了见他一面这么低声下气处心积虑,温祈不知道,他一着急起来,整个眼眶就会发红,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怪惹人怜的。 时寄寒心脏的某一块突然变得柔软,他道:“可以啊,不过我也不是特别有时间,休假如果不忙的话可以。” 这句话无疑给了温祈莫大的鼓励,这么久以来,终于能看见一丝希望了,他简直开心得想在原地转圈圈! 温祈拒绝了时寄寒送他回家的提议,临别前,温祈道:“我永远也不会放弃你,我只是明白了怎么去爱一个人,我爱你,晚安。” 说完,温祈就向他摆了摆手,走了。 时寄寒站在楼下看着温祈的背影,觉得温祈真的是成熟了不少,如果……算了,人生本就没有如果,时寄寒自嘲地一笑,也转身走进了楼道。 *** 之后的日子平淡如水,温祈偶尔会拿着自己制作的小蛋糕或是小零食去找时寄寒,时寄寒死守住两人之间那条线,偶尔“不那么忙”的时候会允许他过来。 温祈通过前几次的观察,渐渐发现了时寄寒的一点小爱好,比如他口味清淡,不爱吃甜的,不吃酸的,还喜欢在晚饭后喝上一杯大麦茶。 温祈总是会找借口在时寄寒家多留一会儿,两人会像朋友一样聊聊天,或者时寄寒对着电脑工作,他隔着一张沙发看电视,只是看着看着,眼珠子会不自觉地飘到时寄寒那去,待时寄寒抬起头两人四目相撞,温祈也会坦然一笑,继续回过头看电视。 有时候咚咚也会过来玩,这个小马屁精,把温祈的手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逗得温祈直乐。 温祈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细水长流,无波无澜,原来感情长寿的秘诀就是要给足一定的空间啊! 当然现在的空间太大了,要是可以更进一步就好了。 不过这是急不来的,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时寄寒会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天气越来越炎热,走在街上都感觉像是进入了蒸笼。 前几天给时寄寒打电话,时寄寒说今天休息,正好可以给他尝尝自己做的冰镇酸梅汤。 温祈小心仔细地打包好,拎着盒子哼着歌出门了。 到了门口,温祈刚想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两人都吓了一跳,温祈定睛一看,开门的不是时寄寒,而是时寄寒的母亲卢飞燕! 惊异过后,温祈微笑道:“伯母您好,好久不见。” “温祈?你来这里干什么?”卢飞燕皱了皱眉,她堵在门口,并不是很想让温祈进去。 温祈知道她不喜欢自己,不欲多说,就道:“我来找时寄寒,他在家吗?” 卢飞燕往前踏出一步,作势要关门,温祈只好后退。 门“哐”地在她身后合上,把温祈阻隔在外。 “他不在,你别来了。”卢飞燕道。 “没关系我可以等,我有东西要给他。” 卢飞燕把目光移到温祈手上,四四方方的盒子形状,依稀能闻到梅子的香气,不用问都知道里面是什么。 她把肩上挎着的背包往上提了提,微昂起头道:“吃的就不必了,我朋友给时寄寒介绍了一个女孩子,在国企上班,人知书达礼,温柔贤惠,估计这会儿两人正手牵着手共进晚餐呢,你的东西恐怕他是无福消受了。” 温祈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长久以来一直苦苦维持的表面平静终于坍塌,他一把抓住卢飞燕的手臂:“告诉我,时寄寒现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卢飞燕甩开他的手,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温祈,我不是什么封建的人,我反对的不是寄寒和男人在一起,我只是反对他和你在一起!” 这几句话就像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扇在了温祈脸上,原来他们这段感情这么不被看好,他煞白着脸问:“那你……当初为什么会同意我们?” 卢飞燕眼里划过一丝隐痛,她看着远处,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你以为我想吗?那年寄寒带你回家吃饭,我看得出来你待寄寒不如他待你用心,那之后我私底下找了寄寒,多问了几句后觉得你根本不是爱他,只是在玩弄他的感情。” 听到这里文温祈很想大喊一句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可是他忍住了,卢飞燕继续说:“可那时候的寄寒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说什么都不肯和你分开,他说他不在乎你对他好不好,只要你是爱他的,这就够了。 作为一个母亲,哪舍得自己孩子的真心被这般践踏,可想而知以后寄寒会被伤得多重。 那就干脆长痛不如短痛,我逼他如果不和你分开就别认我这个妈,寄寒向来孝顺,他硬生生在我房门外跪着,谁劝都不肯起来,大冬天的半夜气温低,他在门外一直狂打喷嚏,可直到天亮他都没有离开,最后还是我妥协了。 蔚然把寄寒扶起来时,他抖得站都站不稳,整个人像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膝盖紫了一大片,他也因此得了重感冒,在医院输了好几天液,还差点落下病根……总之,不管寄寒现在对你是什么想法,我都绝不允许你再来伤害寄寒!” 温祈愣愣地听着卢飞燕的叙述,他完全不知道背后还有这样一段曲折,也从来没有听时寄寒提起过。 光是想象着当时的场景,温祈就感觉心脏像是被针扎似的疼,悔愧与心疼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卢飞燕见他不说话,知道他是听进去了,她抬脚准备离开,却听身后的温祈轻声道:“还有什么?” 她疑惑地回过头,温祈抬起满是血丝的眼,定定地看着她道:“时寄寒的事情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请您一并告诉我!” *** 夕阳终于沉没在地平线下,最后一丝光线也被傍晚收殓,跫音逐渐消失在楼道尽头。 温祈仍旧站在原地,脸上爬着两道干涸的泪痕,卢飞燕刚刚说的话仍然回荡在耳边。 ——“你走后,他回家住了一段时间,他本来是没有烟瘾的,可那时候他一天能抽完一包烟。” ——“他喝得醉醺醺地回来,把蔚然认成了你,他一直抓着他的手喊着你的名字,但又什么都不说。” ——“他意识到你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后,才终于慢慢振作起来,他开始戒烟,每天早上起来眼圈都是青黑的,刷牙时还会一阵阵干呕,像个老头子一样。” ——“他做了近视矫正手术,说是透过眼镜,原本看得清的东西也看不清了,想给自己一个警醒。” …… 只言片语拼凑出时寄寒五年间的生活,温祈的内心用翻江倒海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近乎自虐地强迫自己一遍遍想象那些场景,逼自己一遍遍体会时寄寒当时的心情,每想一次,心脏就会被轰开一个口子,疼得他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走廊的灯自动亮起,有两三只飞蛾循光飞来,绕着灯泡翩翩起舞。 温祈不适应地眯了一下眼,才惊觉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他挪动着两条灌了铅的腿,走到时寄寒门前蹲着,他现在非常,非常想见到时寄寒。 时寄寒现在干嘛呢?和女生进行到哪一步了?他们会接吻吗?会做爱吗?到时候他又会把自己置于何地? 难以言喻的酸涩在心底蔓延开来,和悔愧杂糅在一起,像生吃了一大块黄连,苦得人鼻子直泛酸。 他再也忍不住了,他掏出手机,拨出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他很想听听时寄寒的声音。 电话接通了,“嘟,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温祈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垂下手,自嘲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今天非等到时寄寒不可! 万家灯火亮了又灭,旁边一户人家好像在吵架,隔着门还能听到动静。 突然,旁边门一下子被拉开,女人一手抱着个脸盆,一手把男人往外推,嘴里絮絮叨叨着,抱怨男人今天又抽了烟,男人则做小伏低地求饶,还没脸没皮地凑上去想得到媳妇儿的香吻,被女人一把推开。 二人打闹起来,脸盆里的水受不住二人的闹腾,猛地泼了出去,不偏不倚,全浇到了温祈身上。 温祈:“……” 身上湿湿凉凉的触感让温祈的神经一下子绷紧到了极限,妈的!怎么今天全没好事? 他抹了把脸,站了起来,脸色不善地盯着对面的小夫妻,蓄势待发准备吵一架,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 那对小夫妻也呆住了,由于温祈坐的地方离灯比较远,他们也是这会儿才发现有人。 “真是对不住,没看到你站在那儿。”他们走过来诚恳地看着温祈。 “你们……”温祈刚说了两个字就顿住了,因为他看到女人的小腹微微隆起,明显是个孕妇,他再怎么也不至于对孕妇发火。 温祈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内心翻滚的思绪道:“算了,没事。” 看着温祈还在滴水的头发,男人有点过意不去,“你是在等人吗?不然,你到我们家换个衣服吧?” 温祈婉拒了,这么晚终归不太方便,他接过他们给的毛巾,胡乱地擦了擦。 小夫妻再次道了歉便回去了。 走廊重新安静下来,温祈擦了一会儿擦累了,干脆就不管了。 夜风褪去了白日里的燥热,直吹得温祈打了个小喷嚏,他搓了搓裸露在外的手臂,想着时寄寒怎么还不回来? 他抱着酸梅汤,又开始胡思乱想,一会儿是过去的甜蜜,一会儿又是现在的破裂。 一天之中,酸甜苦辣万般滋味均尝了个遍,饶是身上不太舒服,温祈仍是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头一歪,背靠大门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温祈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叫他。 温祈睁开眼睛,时寄寒正弯腰站在他面前,摇着他的肩膀喊他的名字。 时寄寒皱起眉:“你的衣服怎么是湿的?外面没下雨啊。” 温祈仍然有点懵,大脑一片混沌,他仔细分辨着时寄寒的脸,猛地把手中的盒子塞到他怀里,嘻嘻一笑,道:“给你,我做的酸梅汤。” 第28章 等待 ——时间回到六个小时前。 时寄寒还没下班就接到卢飞燕的电话,让他帮忙去机场接个女孩子,说是朋友的女儿,让好好招待人家。 时寄寒无奈:“妈,我待会和人约好了。” “和谁?给我推了,我跟你说,人家可是在国企工作的,门当户对,那女孩子我见过,人长得漂亮,又温柔贤惠,工作又稳定,现在这种优质单身女孩子你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你必须去听到没?” “妈,我真不方便,不然改天?” “改什么天?改哪一天?别给我找借口,我都和人女孩子说好了,就今天!今天你必须去!” 卢飞燕颇有气势地挂了电话,时寄寒再打过去,被挂断了。 他心里隐隐烦躁起来,明明今晚他已经和温祈约好了。 一回头,正好碰上周静戏谑的眼,“怎么,还没和好啊?你也差不多得了,你那点心思都摆在脸上了,反正最后都会走向同样的结局,你和自己较个啥劲儿呢?” “你不懂。”时寄寒边打字边摇摇头,不欲多说。现实生活不是写小说,跌宕起伏的人生几句话就能写尽,个中的酸苦滋味却要用几十年去品尝。 答应的话也就上下两张嘴皮子一碰,两颗心要真正贴近,可不是一句话的事。 更别提他这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周静叹了口气,道:“好吧,你们的事外人不好插手,我帮你看着,你赶紧下班去接人吧,我帮你看着。” 时寄寒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多谢,算我欠你一顿饭。” “那我可先说好,我要吃东记火锅,听说那里可贵得很。”周静调皮地眨了眨眼,“而且我要你们两个人一起请。” 时寄寒笑了笑,推开门走了。 女孩子姓陈,卢飞燕没骗人,那女孩确实是个美人,大大的杏眼,圆圆的鹅蛋脸,一派开朗活泼。 照卢飞燕的话就是,时寄寒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找个开朗活泼的正好。 接人的过程很顺利,在车上,时寄寒礼貌地问她想去哪吃饭,陈小姐说她知道一家西餐厅,网上评分很高。 听到那家餐厅的名字,时寄寒愣了一下,这家西餐厅他来过。 就是那家温祈约他去,最后他却看到温祈和孙焕暧昧的那家。 该说是命运吗,时寄寒还是踏进了这家餐厅。 时寄寒环视了一圈,确实很有格调,富丽堂皇的装潢,服务员都是清一色的长腿美女,角落里还有人弹钢琴。 因为礼貌,用餐过程中没有人说话,时寄寒思考着一会怎么拒绝才能不伤到陈小姐的心,正想着,突然发现前面的人一边回头看一般窃窃私语。 他循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在他斜后方的一张餐桌旁,男人拿着戒指单膝跪地向女人求婚,女人一脸的惊喜和感动,短短几分钟的求婚过程看得路人艳羡不已。 只听陈小姐感叹道:“好羡慕呀!真浪漫。” 服务员来上菜正好听见了这句话,她笑着说:“是呀,这就是双向奔赴的爱情,我见过告白失败的呢,辛苦辛苦准备了一大堆,结果人家来都没来,啧啧啧太惨了!” 时寄寒心中一动,他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口:“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太记得了,大概半个月前吧。” 半个月前,和温祈约他的时间差不多,时寄寒紧接着问:“那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他很帅气,我记得很清楚,他眼角还有一枚红痣。”服务员道。 “帅气的人也会被拒绝啊?”陈小姐来了兴趣。 服务员的八卦之魂被点燃了,随即滔滔不绝道:“您是不知道啊,这年头,好男人总是遇不到好女人,那男人打扮得很正式,兜里还揣了个盒子,一看就是个要求婚的。 他也是舍得花钱,直接来我们这让准备惊喜,鲜花,小提琴手,蛋糕,气球等,虽然俗是俗了点,但也算是很有心了,可惜啊!” 话说到这,大家都明白了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陈小姐也觉得唏嘘,时寄寒沉默了,毋庸置疑那个男人一定是温祈,只是他并不知道,温祈原来那天是抱着和他求婚的念头约他的,更不知道他花了那么多心思,等了他这么久,要不是餐厅要打烊,说不定他会一直等下去。 多傻啊!等待的意义就在于那个舍不得让你等的人,时寄寒心里闷痛,他也是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服务员还在表达着对男人的同情,“真可怜啊!好好一个帅哥,怎么就瞎了眼呢?” 时寄寒不悦地瞥了一眼服务员,她吓得脖子一缩,不明白哪句话惹了眼前这个男人,灰溜溜地走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陈小姐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愉,渐渐的也没了声音。 时寄寒结账后提出要送陈小姐回家,意料之中被拒绝了,也好,省的自己开口了,他心知自己在听了温祈的事后心不在焉对陈小姐很失礼,但他实在管不了那么多。 他站在路边点了根烟,温祈在空旷的餐厅等他的画面清晰地浮了上来,精心准备的求婚他却没来,温祈当时一定又丢脸又委屈吧,可他还是来找他了。 可是自己因为看见他和其他男人搂搂抱抱,说了一大堆伤人的话,他记得温祈哭了。 想到这,时寄寒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一种类似于后悔的情绪慢慢滋生,他以前最见不得温祈哭,没想到如今还是一样。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回头,就为了拭去温祈的眼泪。 回家路上有车子追尾,又正值高峰期,看导航已经塞了两公里,但这条路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时寄寒无奈,只能等。 就这样,一直到几个小时后他才站在自家门前。 *** 温祈坐在沙发上,时寄寒拿出一条毛巾递给他,“擦擦,等不到我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温祈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时寄寒在问他,“我给你打了电话了,可是你没接。” 时寄寒拿出手机一看,点开屏幕毫无反应,“没电了。” “哦。”温祈迟钝地想,原来不是故意不接我电话的。 时寄寒找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嘴里又道:“我发给你信息了,你没看到吗?” 温祈拿开毛巾一脸懵逼:“你没给我发信息啊。” 时寄寒待开机后点开他和温祈的对话框,里面还停留在上一次的对话内容,倒是时蔚然那里有一条新消息,点开,本该发给温祈的消息赫然躺在他的对话框里。 时寄寒:“……” 真是够乌龙的,都是巧合,他和温祈就这样完美错过。 温祈又问:“你发了什么内容啊?”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我今晚有事,让你不用过来了。” 温祈很想知道他的相亲最后怎样了,但又不好直接问,只好选了个迂回的方式,他犹豫地问:“什么事啊?能告诉我吗?” 时寄寒看了他一眼,温祈盘腿坐在沙发上,毛巾搭在头顶,露出一双乌黑透亮的双眼,湿漉漉的刘海俏皮地伸出几搓来,活像只落水狗。 他突然就说不出什么搪塞的话了,反正也没什么,“去见了一个推不掉的相亲对象,不过已经黄了。” “哦。”温祈闻言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但也没有多开心,他知道,卢飞燕不满意他,以后这种相亲对象还会更多,但他也没有立场去劝时寄寒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只要想到以后时寄寒会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他就嫉妒得发狂。 温祈兀自陷在自己悲观的想象中无法自拔,却突然感觉头顶一重,他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时寄寒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正帮他擦头发。 温祈一怔,头顶的那只手宽大温暖,仿佛带着无限的温柔,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有种细水长流的温馨缓缓流淌在两人之间。 温祈被这久违的温柔激得鼻子一酸,他想,要是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然而时寄寒却开口打破了这一室寂静,“其实你不必等我。” 温祈抬起头来,这句话可以有好几种意思,可以是今晚不必等他,也可以是不必等他回应自己的感情。 时寄寒又道:“等我那么久,不会很辛苦吗?” 这次温祈一秒也没犹豫,他立刻道:“不,相反,我觉得很快乐,很充实。因为你已经把我的心塞得满满的,就算见不到你,也可以给你发信息,哪怕什么都不做,单单只是想着你,就好像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一样。 虽然中间有过不愉快,但这就像咖啡,像苦艾酒,像半糖的奶茶,我不喜欢甜,只喜欢你。” “而且,”温祈把时寄寒的手拿下来吻了一下手背,弯起眼睛:“有进展就不算苦。” 简单直白的情话最让人心动,头顶暖黄的灯光映落在温祈眼中,像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水,时寄寒有些动容。 说不准是谁先主动,两个人的脸越贴越近,眼看着就要亲上去,温祈却突然转过头打了个喷嚏。 这一下时寄寒也猛然惊醒,他退后一步,脚步匆匆,“你还是先洗个澡吧,我给你拿衣服。” 温祈瓮声瓮气地应了,他懊恼地锤着沙发,刚刚的气氛多好,怎么自己就是不争气呢?差一点就能亲到了!! 时寄寒关上卧室门,捂住跳动不齐的心脏,苦笑了一声,温祈啊温祈,你要是没有变得那么体贴懂事就好了,这样他还能挖出一大堆理由推开他,可是现在,他已经快要破防了。 温祈洗完澡出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点冷,头也有点晕,难道是感冒了? 都已经这么晚了,而时寄寒明天还要上班,他舍不得打扰人家,于是就和时寄寒说自己要回去了。 时寄寒抬起头,却忽然发现温祈的脸色不太对劲,他皱起眉头:“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温祈勉强笑道:“可能是洗太久了,这么晚就不打扰你了,我走了,不用送了。” 他刚准备转动门的把手,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紧接着眼前就黑了。 倒下去前,他听到时寄寒吼了一声他的名,随即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唉,好像还是给时寄寒添麻烦了。 时寄寒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过来,堪堪接住倒下的温祈,一摸额头,有点烫,这是发烧了! 第29章 发烧 时寄寒将温祈抱到床上,一量体温,三十八度七,温祈的体质一向比较差,换季着凉很容易就中招。 温祈在身体接触到床的时候就醒了,他意识不清,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他死死搂住时寄寒的脖子不撒手。 “你发烧了,放开,我去给你拿药。”时寄寒扯着脖子上的两条手臂,轻声说道。 谁知温祈却越搂越紧,他死死闭着眼,“不,我一放开,你就不见了,每次都是这样,你每次都骗我。”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哽咽,他语无伦次起来,记忆都出现了混乱,不知道今夕何夕。 “时寄寒,还记得学校里那棵芒果树吗,有一次我嘴馋,闹着要去摘芒果,我爬上去后脚一滑,直接从上面摔了下来,你扑过去想把我接住,却被我垫在了下面,结果我毫发无损,你却因为撞到腿骨折了。 “还有,你加入了学生会,还在实习期,当时和你一起进去的男生是我同班同学,他总是对我献殷勤,后来他看出了我俩的关系,没想到他竟然跑来和我告白,还说要和你决斗,赢了我就是他的,你居然答应了,后来你成功打赢了他,学生会知道这件事后把你们一起开除了,呵呵呵……” 时寄寒也跟着笑了,以前多幼稚啊,他们的感情是那么闪闪发亮又朴实无华,初恋嘛,总是刻骨铭心。 紧接着温祈话音一转,“可是我是个很糟糕的人,总是让你伤心。” 时寄寒的笑意僵在嘴角,那些独守空房的夜晚纷至沓来,刚被泡得酸软的心又重新坠入了冰窖。 温祈对时寄寒的心理活动完全没有察觉,他继续说:“等我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已经太迟了,我拼了命地想挽回你,可总会惹你生气,看到你受伤,我后悔了,如果不是我,你本不用遭受这些,如果不是和我在一起,你和你家人的关系不会那么僵。” 过往不堪回首,虽然时寄寒自认已经放下,但伤疤撕开还是会疼,他直起身,“别说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温祈不让他走,这些话他压在心底很久了,人在生病的时候总会比平常脆弱几分,他执拗地剖开一个个伤口,给心底的苦闷找一个出口。 “那时的我觉得离开了我,你会过得更好,所以才会和你分手的,离开你以后,我一个人去了外国,每天都浑浑噩噩的,要么睡不着要么梦里都是你,我买了助眠的药,吃了好几粒后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可是我后来还是停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吃了药后晚上梦不见你了,没有你,我连睡眠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听到这时寄寒终于忍不住了,他握住温祈的肩,低声吼道:“你既然那么想我,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 你知不知道我爱你爱得只要你追上来,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牵起你的手啊! “我回来找过你,可你当时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还笑得那么开心,你……你还亲了她!”温祈红着眼眶控诉道。 时寄寒眯起眼,“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件事?我什么时候和女生有过那么亲密的接触了?” 温祈以为时寄寒不信,急了,他猛地坐起来就要去拿手机,里面有机票的购买记录,然而他忘了自己还在发烧,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一下子跌了回去,趴在床边干呕。 时寄寒吓了一跳,赶紧给人喂了一口水,同时给他顺了顺背,“知道了知道了,你别急,先好好休息,以后再说。” 等温祈终于缓过劲儿来,时寄寒给他盖好被子,道:“我去给你拿药,你好好休息。” 时寄寒拿着水杯和药进来,温祈就着他的手吃了药,又沉沉地睡着了。 时寄寒把被子拢了拢,确认不会漏风后就转身准备出去,却感觉衣角被什么勾住了,他回头一看,是温祈的手指。 温祈仍在睡梦中没有醒来,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眉头紧皱,干裂发白的嘴唇溢出一声微弱的别走,时寄寒准备拂开他手指的动作顿了顿,半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善如流地钻进被子里,温祈甫一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立刻就贴了上来,把头埋进时寄寒的颈窝,整个人八爪鱼似的抱住他。 温祈实在长在了时寄寒的审美上,就连生病憔悴也带了一丝凄楚的美感,时寄寒转身将人抱在怀里。 他看着怀里人恬静的睡颜,想了很多很多,良久,他无奈地在温祈额头上烙下一个吻,真是,败给你了! 不过,原来温祈曾经回来找过自己,他说看见自己和另一个女人卿卿我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时寄寒确定自己这几年没有和别人交往过,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不想了。 *** 第二天温祈醒来,看着眼前陌生的房间,懵了一下,才想起昨晚自己晕倒了,然后,好像时寄寒接住了他,再然后呢?后面的事情模模糊糊的,这么说,这里是时寄寒的卧室! 像是验证了他的猜想一般,身后传来了时寄寒沙哑的嗓音:“醒了?” 温祈一僵,他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时寄寒?你怎么和我睡在一张床上?” 时寄寒慢条斯理地脱下睡衣,露出了结实精悍的上半身,“这里是我家,我不睡这里睡哪里?总不能把一个病人扔沙发吧。” 温祈道:“谢谢你照顾我。” 时寄寒下床走到温祈那一侧,“头还晕不晕?” 时寄寒把手贴上他的额头,已经不烫了,保险起见,还是给温祈测了体温。 “嗯,已经退烧了。”时寄寒看着体温计道。 温祈坐起身来,仔细观察了一下时寄寒的神情,总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时寄寒好像对他……亲昵了许多?但又好像没啥区别,他不确定。 还是说昨晚发生了什么? 时寄寒察觉到了他目光,转过头问:”怎么了?” “昨晚我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或者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温祈试探地问。 “你猜。”时寄寒挑眉。 “……” 成功让温祈吃瘪的时寄寒心情大好,他转过身,从衣柜里拿出护腕护膝等一系列运动用品,温祈回过神来,问:“你要去哪?” “去跑步。” “等等我,我也要去。” 温祈赶紧从床上下来,作势要换衣服,时寄寒转过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温祈的动作一顿,他怎么得意忘形了,“我想和你一起去,可以吗?” 时寄寒叹了口气,走过来替他整了整衣领,“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病刚好,还是好好休息吧,免得吹了风又着凉。” “不会的。”温祈抓住时寄寒的手,“发发汗好得更快,正是因为我体质差所以才需要多锻炼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时寄寒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拿来一套自己以前买小了的衣服让温祈换上。 时间还早,街上只有零星几个小摊,老头老太架着收音机在打太极拳,早晨的阳光正好,既明媚又不炽热。 一路上,时寄寒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温祈,温祈也感觉到,时寄寒的步伐比起上次慢了不少,似乎是为了照顾他。 温祈心里暖暖的,但是他不想拖累时寄寒的脚步,道:“你可以不用管我,我只是很久没锻炼,待会我会自己追上来的。” 时寄寒看了他一眼,向他伸出手:“把手给我。” 温祈一愣,随即狂喜,他搓了搓指尖,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时寄寒掌心,滚烫的温度从两人交握的地方传来,一直暖到了温祈心里。 温祈勾起嘴角,不管时寄寒转变的原因是什么,这感觉可真好。 两个大男人手牵着手跑步引起了一些路人的注意,甚至有年轻女孩子对着他们拍照,但是他们一直紧紧牵着对方,谁也没放手。 分别时,时寄寒向温祈摊开掌心,里面赫然是一枚钥匙,温祈愣愣地看着他道:“怎么了?” 这傻愣愣的样子像极了某种大型犬类,时寄寒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我家大门的钥匙,不要就算了。” 他作势要收回手,却被温祈一把夺过,“谁说我不要!” 银色的钥匙朴实无华,尾端的锯齿也平平无奇,但是待在温祈手心里,却有举足轻重的意味,他难掩开心,追问道:“这是同居的意思吗?” “太快了吧?”时寄寒好笑道。 “那我可以在你家过夜吗?” “嗯……如果太晚的话可以。” “那我可以随时去你家吗?” “你猜。” 第30章 自从有了钥匙,温祈俨然成了时寄寒家里的常客,经常时寄寒下班回到家,温祈已经把饭菜摆上桌,坐在餐桌边等他吃饭了。 刘施沂笑话温祈小媳妇样,温祈不甘示弱地回击:“你连个做饭的对象都没有呢!” 本以为刘施沂会像以前一样和他调笑几句,然而刘施沂却罕见地沉默下来,像是想起了某些事,温祈迟疑道:“你怎么了?” 刘施沂回神:“没什么,对了,珠宝展什么时候?” “后天。”温祈看了看手表道。 “嗯,好。”刘施沂沉思着道。 温祈看着刘施沂,他怎么觉得今天刘施沂有点心不在焉的,不过他不想说,温祈也不会多问,两人聊了几句温祈就出去了。 刘施沂打开手机,信息栏里躺着一条短信:哥,我回来了,我们能见一面吗? 他盯着这条信息出神,直到时间太久,屏幕自动熄灭,他泄气地把手机扔到桌面上,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温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重新拿出珠宝展的请柬,主办人叫做刘楚凡,这么年轻就能举办属于自己的珠宝展,想来也是个年轻有为的人。 “温总监,大家在讨论订什么奶茶,你要不要也来一份?”同事小周探头进来问。 温祈抬起头:“不用了,你们订吧。” 温祈手中明晃晃的烫金色吸引了小周的目光,她好奇道:“这是什么?” “珠宝展的请柬。” 小周瞥了一眼,惊讶道:“刘总的弟弟回来了呀!” 温祈挑眉,“你认识?” “呃,也就见过一两面吧。”小周道,“据说,这个刘楚凡是刘家的私生子来着,而且,他们俩人之间还有过一段。” 小周是公司的老人了,什么小道消息都知道一点,而且,她有女生最突出的特点:爱八卦。 “你这是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传,而且,他们分手的时候,闹得很轰轰烈烈呢!” “哦?”温祈来了兴趣。 小周偷眼瞧了瞧门外,低声道:“听说两人的事情被刘总他爸发现,老爷子大怒,把俩人打了一顿,还和刘总的弟弟断绝了父子关系。” 豪门恩怨啊!温祈也体会了一把吃瓜群众的快乐,这落在外人眼里,怎么看都是一出夺位大戏,但事实真相如何,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 珠宝展如期在一所三星级酒店举行,衣香鬓影,人流如织,俨然一个小聚会。 这时,从门口走进来的男人们瞬间吸引了在场人的目光,因为是正式场合温祈今天特地穿上了西装,宝蓝色很衬得他的皮肤越发白皙,时寄寒站在他右边,浅灰色的西装显得他十分优雅贵气。 温祈听说可以带家属,于是就邀请了时寄寒,令他意外的是,时寄寒很快就答应了,不过…… “不过,你都来了,还要我跟着你来干吗?”温祈转头问站在他左边的刘施沂。 “有什么关系?”刘施沂今天也穿得特别隆重,黑色西装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然而在灯光的照耀下却有一闪一闪的光泽,他摘下墨镜道:“人多了热闹嘛。” 只不过他的样子略微有点憔悴,完全不像来找乐子的。 温祈发现刘施沂不停地扫视着人群,他心中了然,看来传言这种东西都是半真半假。 他和刘施沂打了声招呼就拉着时寄寒走了。 时寄寒以前没来过这种地方,禁不住好奇地东看看西看看,温祈察觉到了这一点,带着他转了一圈,最后两人来到餐点区,温祈夹起一块蛋糕放到盘子里递给时寄寒,笑道:“这个很好吃的,我以前吃过,尝尝?” 时寄寒接过吃了一口,确实不错,温祈也拿了其他的吃起来,他没吃东西就出门了,还逛了这么久,属实饿了,于是便有些狼吞虎咽。 时寄寒抬起头,就看见温祈手里举着一块蛋糕,两颊塞得鼓鼓的,像只仓鼠,他想象了一下这场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温祈听见笑声抬起眼,口齿不清道:“怎么了?” 腮帮子随着说话动来动去,时寄寒还是没忍住用手戳了一下,在温祈疑惑的目光中用拇指碾过他淡粉色的嘴唇,然后用舌头舔了一下,盯着温祈道:“嗯,真甜。” 温祈的脸烧起来,他左右瞄了瞄,见没人在看着他们,他眼珠子一转,也伸出舌头来舔了一下嘴唇,面上还是一派单纯无辜,仿佛只是无心之举。 时寄寒的眼神深了起来。 “确实很甜。”温祈眯起眼睛,狡黠灵动得又像只狐狸。 时寄寒刚想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一道明亮的声音:“温祈哥,你也在这里啊。” 时寄寒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秀气柔媚的脸,他认得这张脸,之前就是因为这个人,他和温祈的约会泡汤了。 他就是孙焕,和温祈有着暧昧关系的人,想到这,时寄寒的面色一寸寸冷下去。 孙焕突然打了个激灵,好像刚刚有股冷风吹过,他更加贴在挽着他的同伴身上,一副柔弱无骨的样。 温祈也认出了孙焕,上次在餐厅的事让他至今都有点不快,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小的修养让他做不出当众无缘无故给人摆脸色的行径,他惯常打了招呼,因此也没发现时寄寒阴下来的脸色。 “没想到啊,那么快又见面了。”孙焕看向一旁的时寄寒,“这位是你的同伴吗?” “对。”温祈不欲多说。 “看着有点眼熟呢。”孙焕笑吟吟地伸出手,“我叫孙焕,我们在哪见过吗?” 多年前孙焕只是在酒吧里远远见过时寄寒一面,认不出来很正常,温祈心里有些不愿再提起以前,好不容易两人之间有了要破冰的迹象,他不想时寄寒因此生他的气。 时寄寒冷眼看着眼前柔软白皙的手,并没有要伸出来一握的意思,还是温祈的同伴解了围,那人一把握住孙焕的手,形成一个十指相扣的姿势,凑到孙焕耳旁:“宝贝,当着我的面勾引别的男人,你不乖哦。” “那,你想怎么惩罚我?”孙焕也同样凑到那人耳边问。 这两人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完全无视周遭的目光,时寄寒心中不屑更甚,温祈到底是看上他什么! “呃,我们先去那边逛逛。”温祈也受不了他们这般腻歪,忙拉着时寄寒走了。 等远离了他们,温祈看着时寄寒阴沉的脸色,以为他是想起了过去,当即老老实实地招了:“其实孙焕就是以前在酒吧里工作的,我们经常一起玩,别误会啊,只是坐一起聊聊天,什么都没做啊,而且出国后我们就没联系过了。” “没联系过?”时寄寒压抑着怒火沉声道,“你撒谎的技术真是倒退回去了,孙焕说的是又见面了,就是说你们这不是回国后第一次见面了吧?” 温祈一愣,他刚都没有听孙焕在说些什么,仔细想了想,才终于想起前些日子两人在餐厅里见过! 时寄寒见他不出声以为是默认了,心下更冷,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温祈回过神,他追上去拉住时寄寒的手臂,“你等等,听我和你解释!” 时寄寒此时已经怒意上头,他甩温祈的手,加快了脚步,没有长进的何止是温祈,他也是,只要碰到温祈有关的事,他都没法保持理智。 温祈有点慌了,他一路小跑着,“时寄寒,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给我两分钟我和你解释!” 温祈的声音过大,旁边的人纷纷侧目,这时他们已经来到大门口旁,温祈一咬牙,用力将时寄寒拽进了旁边的洗手间。 第31章 珠宝展 时寄寒心神不稳之下,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这么被温祈连拖带拽地关进了隔间里。 温祈快速落锁,转身将背压在门上,他恳求道:“就几分钟,听我和你解释好不好?” 时寄寒看着温祈湿漉漉的眼睛,心头的怒火熄灭了一点,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里已是一片淡然,但根据温祈的了解,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说吧,是怎么回事?”时寄寒不带任何情绪地道。 温祈定了定神,他有点口干舌燥,他吞了吞口水道:“我回国后真的没有再找过他,这确实是我们第二次见面,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之前,在西餐厅偶然遇到,只是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没了,这次也是偶遇,我也不知道他也在这。” 温祈观察着时寄寒的脸色,他也不明白孙焕明明和自己没有什么,就是连苗头都没有,时寄寒为什么那么大反应?按理说孙焕说的是见面,谁也不会联想到那方面去啊,还是说,自己在时寄寒心里就是这样一个处处留情的浪子。 温祈心下不免有些泄气,保证的话他好像说了无数遍,但始终换不来时寄寒的信任,他垂下眼帘,等待着头顶的人的判决。 “你们只是说了几句话?”时寄寒的目光危险起来,“你应该不知道吧,你们在西餐厅搂搂抱抱的时候我就坐在外面!” 温祈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搂搂抱抱?” “不承认?”时寄寒气笑了,“要不要现在出去找孙焕对质一下?” “你等等。”温祈努力搜刮着那天的记忆,因为那天时寄说了很多伤人的话,所以他尽量不去回想那一天。 那天,好像是孙焕摔倒了,自己扶了他一把,当时的场景如果是从外面看去,确实有点像他把孙焕搂在怀里。 天啊!那他可太冤了! “时寄寒你听我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误会了。”温祈有点头疼,“那只是因为孙焕他不小心摔倒了,我刚好扶了他一把,没有抱着他,不信我带你去找孙焕说清楚。” 时寄寒听了这解释,怒火也去了大半,他开始仔细回想那天他从店外看到的情景,他从远处看不分明,只依稀见到孙焕依偎在温祈怀里,温祈的手是放在孙焕的手臂上,而不是腰间,看起来真的像是扶着而不是抱着。 时寄寒看向温祈,隔间的空间狭小,两人距离只有半步之遥,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温祈的眼,纯黑的眼珠子毫不闪躲地和他对望,里面是一派坦然。 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人啊,总是因为一两件偶然发生的事就给别人贴上一生的标签,他们以为自己看透了对方,其实只是体现了自己的狭隘与肤浅。 温祈以前是有错不假,时寄寒没能从和温祈的恋爱中得到足够的安全感也是事实,所以这么小的一件事才会成为撕开两人裂痕的导火索。 这段时间温祈的改变时寄寒都看在眼里,原来温祈心里真的只有他,五年前,温祈就像一团火,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的心口,点亮他的人生,而现在,那团火收敛起灼人的火焰,化为星星之火,温暖着他的灵魂。 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过去的苦果温祈早已尝遍,自己的感情也早已背叛理智,不然当时他就不会那么生气,这个人,从始至终心里都只装着他。 温祈见他脸色几度变化,心里越发没底,他试探着问:“要不我陪你去看看监控?” 时寄寒回神,想通了这一切的他犹如醍醐灌顶,一直以来蒙在心头的乌云终于散去,他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不用了,我相信你。” 时寄寒这一笑犹如百花齐放,温祈被那笑容晃了眼,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生气了?” “我在你心里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时寄寒无奈。 “是。”温祈煞有介事地点头。 “好啊,敢和我叫板了。”时寄寒轻轻捏住温祈的下巴左右摇了摇,轻笑道:“看我今晚回去怎么收拾你!”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了,像这般毫无芥蒂地打闹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各自心里都酸涩难言。 默了一会儿,温祈开口道:“时寄寒,我们以后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站在时寄寒的角度,能看到他低垂的眼帘和颤抖的睫毛,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温祈抱进怀里,“好。” 这声好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在温祈心里砸下一记重锤,他红了眼圈。 时寄寒低头轻啄了一口他的眼角,然后往下准确无误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温祈闭上眼睛回吻起来,舌头在两人的辗转厮磨间若隐若现,外面的喧嚣逐渐远去,这一方天地里全是彼此的味道和喘息。 温祈渐渐沉溺在这个吻中,他的身体逐渐发热,久违的情欲在身体迅速游走,他扭动着,扣子都不知在什么时候被解开了。 突然,门外砰的一声,两人都被吓了一跳,紧接着一个温祈再耳熟不过的声音响起:“放手!你要干吗?我可是你哥!” 刘施沂被他的弟弟刘楚凡压在洗手台上,他推了推,不但没推开身上的人,反而被抓住了手反扭到身后。 “干你啊,我的好哥哥,CEO的位子坐得舒服吗?从我手里抢食是不是特有成就感?”刘楚凡俯下身,恶魔般的话语舔舐着刘施沂的耳膜。 刘施沂扭过头避开他的脸,刘楚凡捏住他的脸转过来,“说话!” “你想听我说什么?”刘施沂勾起嘴角,嘲讽道,“难不成你认为我会跪在你面前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吗?笑话!” 刘施沂挣脱刘楚凡,按住他的肩用力将他推开几步,随后起身整了整衣领,漫不经心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输了就别摇尾乞怜。你与其拘泥于幼稚的过去,还不如把握好现下的机会,不要总当手下败将!” 刘楚凡攥紧了拳头,眼中积起怒火,他正想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像是验证了刘施沂的话一般,对面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女声。 刘施沂嘲讽地一笑,没再看刘楚凡一眼,径自走出了洗手间。 刘楚凡拿着手机,嗯嗯啊啊地应了几声就对对面说:“好的我这就来。”说着也匆匆走了。 从门缝里目睹了这一切的温祈目瞪口呆,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等外面完全安静下来他们才从隔间里出来,时寄寒微微皱着眉头,“那是谁?” 温祈把从公司里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时寄寒,二人均唏嘘不已,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 不过这也是别人的事情,虽然刘施沂和温祈关系挺好,但他首先是上司,再是朋友。 两人各自修整了一番仪容才出洗手间,来到大厅,珠宝展已经开始了,刘楚凡正站在台上发言。 他们来到座位坐下,刘施沂坏笑着问:“你们消失了那么久,是不是去哪情不自禁了?” “咳咳,说什么呢?”温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们只是随处逛了逛。” 刘施沂笑而不语。 台上,刘楚凡诚恳道:“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多亏了各位亲朋好友的支持,尤其是我的未婚妻,背后默默地鼓励我,在我处于低谷的时候帮助我。” 正说着,一位身形窈窕的美女拎着裙摆款款走上前来,把手放在了刘楚凡手心里,两人对视的眼神里满是爱意,完全看不出刘楚凡刚刚在洗手间和刘施沂的争执。 台上男的俊,女的美,端得上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这时后边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听说啊,这刘楚凡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很大一部分是靠自己的老丈人。” “一看就知道了嘛,不都说商场犹如战场,初出茅庐的小兔崽子哪有本事和那些老狐狸们抗衡,不被吃得渣都不剩就不错了!” “不过,他这未婚妻真漂亮啊,事业爱情双丰收,从此走上了人生巅峰啊!” …… 后边的讨论仍在进行,温祈已经懒得听下去了,他暗自摇了摇头,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呵!狼崽子!” 突然,旁边的刘施沂出声了,温祈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把满肚子的疑问压了下去,废话,他可不想成为老板的眼中钉。 讲话结束后珠宝展才正式开始,作为同行,温祈一眼就能看出展示的商品不俗,其用料之精巧,设计之新颖让他惊叹不已,看来刘楚凡是有两把刷子的。 温祈问旁边的时寄寒:“有没有看上的?” 时寄寒摇了摇头,他不是女生,对这些不感兴趣,温祈见他已经露出了些许疲色,便道:“那我们回去吧。” “好,我们回家。”说完,时寄寒就率先走了,浑然不知这句话在温祈心里掀起了多高的巨浪。 温祈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回神后快步赶上去,“回哪个家?”语气里既有促狭的笑意,又有不敢置信的惊喜。 时寄寒:“要不你猜一下?” 温祈:“不了,你去哪我就去哪,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就是把我拐卖了我也只能认命了。” “这都哪跟哪啊。”时寄寒无奈。 “需要暖床的吗?我技术很好哦,包你欲仙欲死。” “你这油腔滑调和谁学的?” “不用学,只要看见你,我就忍不住想和你亲近。” 说话间两人来到车旁,路灯的照耀下,时寄寒清楚地看到温祈眼里的认真,他心头一动,拉开车门把人拖进去亲了个结实。 回到家,两人连灯都来不及开就在玄关缠绵起来,衣服被粗暴地撕开扔下,饥渴了多时的他们都有些猴急,屋里很快响起了喘息声。 夜来风起,月亮也害羞地隐于云后,屋里昏暗起来,可彼此的眼里却是那么亮。 第32章 天光大亮,温祈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白皙肌理分明的胸膛,他一愣,抬起头,对上时寄寒清明的双眼。 他这才发现,他是整个人被时寄寒抱在怀里。 “有没有哪里疼?”时寄寒边说边伸手下去摸了摸他的腰,针扎般的酸疼从腰上袭来,温祈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昨晚真的太疯狂了! 听见温祈吸气的声音,时寄寒也不免觉得有些赧然,他略微愧疚道:“抱歉,我昨晚收不住。” 温祈看不得他低头,忙说自己没事,只是腰有点酸。 时寄寒手下用力,时轻时重地揉捏起来,酸疼得到缓解,温祈舒服得直哼哼。 近在咫尺的爱人眉眼专注,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觉得时寄寒整个人都在发光,温祈越看越觉得喜欢,他忍不住凑近啄了时寄寒一口。 但他好像忘了自己的腰还在人家掌下,时寄寒一把扣住他的腰贴近自己,将温祈吻了个结结实实。 “腰不疼了?”时寄寒暗示地摩挲着温祈腰与臀之间的低谷,似笑非笑道。 温祈连忙求饶,时寄寒这才放过他。 不多时,温祈感觉酸疼大大缓解,怕时寄寒手酸,就让他停下了。 两人光溜溜地抱在一起,谁也舍不得先收手,温祈很享受这一刻的温存,就好像他们是一对密不可分的恋人。 “你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哦。”温祈忽然道,但是手臂也没从时寄寒身上挪开。 医生这种工作不一样,大部分还是轮休制,周末也上班。 “放心,”时寄寒拨了拨温祈的头发,“我中午才上班呢,还能陪你一早上。” “这么忙?那工资肯定很高吧?” “嗯,还好,反正养活你不成问题。” “咳咳咳!”温祈被时寄寒的直球发言震惊了,无形中的撩人最致命。 “这是要包养我?”他脱口而出。 时寄寒没想到他能想歪到这方面,他哭笑不得,正想解释一两句,被窝里适时传来一声咕噜噜的声音。 温祈略微有些尴尬地捂住了肚子,时寄寒笑着亲了亲他,便下床打开衣柜找出一套居家服穿上,边穿边问:“想吃什么?我去做。” 精壮结实的背肌收紧又舒张,肌肉线条流畅,其中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这风景很快被衣物挡住,温祈遗憾地收回黏在上面的视线,时寄寒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脸,道:“想吃什么?” 温祈这才发觉刚刚光顾着看风景,没听人说话,他道:“随便,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那就做个三明治吧。” 时寄寒的小区管理不是特别好,一大早就有人在楼下跳广场舞,但和厨房里传来的滋滋声一起,却莫名地多了一丝烟火气。 温祈翻了个身,望着从窗帘缝隙里漏出的天光,包养吗?好像也不错。 餐桌上温祈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听电视里的新闻联播,不小心就吃了满嘴油,时寄寒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口牛奶,抬起眼,就看见了温祈油光锃亮的嘴唇。 “专心吃,别看电视。” 时寄寒将温祈的脸转回来,温祈放下手中的三明治道:“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台风,你开车时慢点啊。” “好。” 这时,门铃突然响起,时寄寒透过猫眼,看到是住在隔壁的邻居,他打开门,那男人是个憨厚的小年轻,他不好意思地道:“早上好,很抱歉打扰您,是这样的,今儿个不是台风吗,我媳妇的裙子被风吹到你们阳台上了,能麻烦你们让我进去拿一下吗?” “当然,没问题。”时寄寒微笑着让开了门,虽然彼此不过点头之交,但是他知道隔壁住着的是一对夫妻,其中妻子怀孕了。 男人边走进来边说:“真是不好意思,我那媳妇儿最喜欢那条裙子,你也知道,孕妇嘛,脾气就是大,我不拿回来她非得和我急不可,兄弟你没有媳妇儿不知道,女人要是撒起泼来,那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是轻的。” 话虽如此,男人脸上也是一脸宠溺,他话锋一转道:“不过也没啥办法,谁让我这辈子就认定了她呢,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让让她也不吃亏。” 他一路嘚吧嘚吧,这时已经来到了客厅,男人不经意间转头,就看到了餐桌上的温祈,“哟!小兄弟,你也在啊?” 温祈笑眯眯道:“好巧。” 时寄寒疑惑,“怎么,你们认识?” 温祈刚想说话,奈何那男人是个嘴快的,他抢先道:“害也不算认识,说起来是我们不对,就是前段时间,我和我媳妇儿打闹不小心把水泼他身上了,结果害他全身湿透,让他进屋暖暖,他说什么都不肯。” 温祈插话进来,顺带看了时寄寒一眼,“因为我在等人,我怕错过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邻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在门后听到你和一个阿姨在吵架,我媳妇儿还说你一定是个负心汉呢哈哈哈。” 时寄寒一顿,锐利的目光朝温祈射过来:“阿姨?” 温祈恨不得堵上邻居的嘴,他不想让时寄寒知道自己和卢飞燕碰上了的事,卢飞燕不同意他和时寄寒在一起,他不想让时寄寒为难。 温祈深深低下头,好似桌上的花纹是什么稀罕物。 饶是邻居再迟钝也发觉了自己似乎说错话了,他不敢再说话,拿了裙子就匆匆走了。 时寄寒拉开椅子坐到温祈对面,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你遇到了我妈?” 温祈闭紧了嘴,不否认就是默认了。 “怪不得你那天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时寄寒松开手坐了回去,那天温祈确实有点不对劲,但他以为是温祈发烧的缘故,“我妈和你说我要去相亲了吧?她还说了什么?” 眼看着瞒不下去了,温祈只好避重就轻:“阿姨没说什么,就是和我说你出去吃饭了,让我不要多等,我们就是叙了叙旧,没什么的。” 时寄寒瞥了他一眼,“行了,我妈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你们有什么旧可叙?” 温祈脸一阵红一阵白,时寄寒看在眼里,心里叹了口气,他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失望,温祈为何不肯说他心知肚明,无非是怕引起他和卢飞燕的矛盾,是为了他着想,但他已经决定要和温祈重新开始了,还是希望温祈能对他坦诚。 时寄寒站起来,温祈立刻紧张道:“你别去找阿姨,真的,我不想你们因为我伤了感情。” 时寄寒:“……” 时寄寒:“我只是想去洗个水果。” “哦哦。”温祈尴尬地坐下了。 * 时寄寒去上班了,温祈百无聊赖地在时寄寒家东看看西看看,刚刚时寄寒和他说家里的东西他随便用,以后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不需要再提前和他说了。 在温祈眼里,这就是同居的意思了,他说想把一些自己的衣服拿过来方便换洗,时寄寒也同意了,温祈心里简直要笑开了花,他什么意思时寄寒不会不明白,可也还是同意了,这就表示,他可以住进时寄寒家了! 温祈用目光逡巡着这里的每一寸,幻想着他和时寄寒日后甜蜜的同居生活。 然而幻想到一半,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他接起来,刘施沂叫他来公司加个班。 “不是吧刘总,这么美好的周末你居然忍心破坏,在家好好地抱着对象看电影不好吗?” “少废话,算你加一天班。” “……好吧。” 看在钱的份上他忍了,谁让自己是个穷打工的呢。 紧赶慢赶和客户敲定了最终设计方案,温祈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际,不断有塑料袋被吹飞到空中,轰隆隆的声音不间断地响起,乍一听像在打雷,其实是风敲打着玻璃的声音。 看来这次的台风是真的很大啊! 温祈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等他开车出停车场,倾盆大雨便落了下来。 他从车载广播里得知他常走的那条路塞车,于是只好改道而行。 可能温祈今天就是点儿背,他开的这条路虽然挺少车走,但是积水挺深,温祈心一横,干脆就这样慢慢往前开。 路上,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没过小脚的浑浊污水中,雨伞被风刮得东倒西歪,温祈不经意间往窗外一瞥,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时寄寒的母亲! 她左手拎着一捆青菜,右手则是满满当当地拎着塑料袋,应该是刚买菜回来,只见她不停地朝路上张望,似乎是想打车。 温祈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打方向盘,把车子停到了卢飞燕跟前。 “阿姨,台风天不好打车,我送您回家吧?” 卢飞燕没想到在这也能碰见温祈,她愣了愣,上次的不欢而散仍然历历在目,她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就要说出口。 温祈抢先笑着道:“我有些话想和您说,不知方不方便?” 卢飞燕最后还是钻进了车里。 所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卢飞燕也不好意思再说些难听的话,她静静地坐在一旁等着温祈开口。 可是温祈并没有话想和她说,刚刚只是个借口,他只是见不得上了年纪的人受苦。 温祈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话题,他转头看后视镜的时候,余光却看见了卢飞燕放在车子地板上的各种菜。 她家今晚的饭菜一定很丰盛吧。 大概他们家的手艺都是一脉相承,不仅时寄寒做得一手好菜,卢飞燕的手艺更是大厨级别的。 温祈记得,他第一次随时寄寒回家,卢飞燕就做了满满一桌子菜,白灼虾,凉拌鸡爪,鸡鸭鱼肉各一盘,他见了这阵仗,脱口而出:“那么多菜吃得完吗?” 闻言,大家都笑起来,卢飞燕笑道:“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多吃点,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 当时不懂他们这些弯弯绕绕,过了几年才明白,这是把他当儿媳妇儿招待了,原来,卢飞燕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想过要接纳他。 第33章 他想的这些卢飞燕当然不会知道,她等了这么久也不见温祈开口,还是忍不住了,“你不是说有话要和我说吗?如果还是劝我同意你和时寄寒在一起的话,现在就让我下车吧。” “您误会了,我不是想说这个。”温祈回过神,道:“这么大的台风您还出来买菜啊?” 卢飞燕愣了一下,她不知怎么就突然拉起了家常,但还是顺着温祈的话回答:“今天是咚咚生日,所以想做一大桌子菜庆祝一下,怎么?” “这样啊。”温祈微笑道:“那咚咚可有福气了,有一个手艺这么好的奶奶。” “拍马屁没用。”卢飞燕冷冷道。 “我是真心的,我到现在还记得我第一次到你们家,那桌子菜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家常菜。 想必您也知道,我和我妈相依为命,小时候家里没什么钱,过生日我妈也只是给我煮了一碗长寿面,到了大一点,我妈的事业刚做起来,每天都很忙,哪有时间给我过生日。”温祈自嘲道。 卢飞燕转过头惊讶地看着他,察觉到卢飞燕的目光,温祈收拾了一下情绪道:“所以,我真的很羡慕。” “哼,羡慕也没用,曾经你也是有机会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是你自己不懂珍惜。”卢飞燕冷哼道。 “……您说得对。” 卢飞燕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干脆别过头。 车里一时之间没人说话,卢飞燕不自在起来,她开始想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毕竟人家也是好心,她稍微蠕动了一下嘴角,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很快,他们就到了地方,卢飞燕所在的小区比较老旧,巷道狭窄,小车开不进去,温祈把车子停在路口,把雨伞撑在两人头顶,踩着水走了进去。 一开始卢飞燕是拒绝温祈的帮忙的,但温祈执意要送卢飞燕回家,卢飞燕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 雨伞在疾风骤雨中摇摇欲坠,温祈紧紧握着伞柄,他尽量把伞往卢飞燕那一侧偏,而他自己几乎被淋湿了半个身。 到了卢飞燕家门口,卢飞燕打开门,时宗明从里面匆匆走出,“打电话怎么不接,吓死我了……”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了站在卢飞燕后面的男人,疑惑道:“这是谁?” 卢飞燕看了温祈一眼,温祈正把雨伞上的水沥掉,闻言转过头微笑道:“叔叔您好,我是温祈,您还记得我吗?” 时宗明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哎哟!是温祈啊!怎么身上全湿了?你们怎么是一起来的?” “我在路上碰见阿姨,顺便送她回家。” “哎哟!这可真是太麻烦你了。快,快进来换身干衣服。” 温祈连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进来喝杯热茶吧,真是的,怎么把人晾在外面这么久。”时宗明嗔怪地看了一眼卢飞燕,同时作势要把温祈拉进门,“正好,买了不少菜,一起吃个饭吧。” 时宗明的热情和卢飞燕的冰冷形成了强大反差,温祈一下子有点不适应,他局促道:“不了吧,我身上都是湿的,待会弄湿了你们家的地毯。” “我们家没地毯,只有光溜溜的地板砖,擦上几遍都不碍事。” 温祈试图挣扎:“……我还要给时寄寒送饭。” “他那么大个人了有手有脚饿不死,再说了饿一顿也没什么。” 卢飞燕一直没说话,不知怎地,刚刚温祈在车上说那番话时的表情在她脑海中萦绕不去,温祈站在她旁边,衬衫湿了大半,裤子膝盖以下全是湿的,鞋子又湿又脏,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地挤出一些水来,刘海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狼狈得像条流浪狗。 反观自己,除了鞋子是湿的,其它地方都是干爽的…… 这边温祈还未来得及说话,旁边一道威严的女声响起:“叫你来就来那么多废话,我们会吃了你吗!”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卢飞燕推开他们走了进去,“在门外拉拉扯扯也不嫌丢人,你要是因为我感冒了,冻着了,传出去别人岂不是要说我无情无义?我可不想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 两人还愣着,闻声跑出来看戏的时蔚然噗嗤一声笑了,“还不快进来?” 两人终于回神,轻手轻脚地进门,换鞋,动作一气呵成,相似度极高。 “奶奶,奶奶,你回来了。”咚咚稚嫩的嗓音响起,时蔚然对咚咚道:“快叫人。” 咚咚眨巴着眼睛,认出了温祈,一下子扑到他怀里,“祈哥哥,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哦。” 温祈将他抱起,笑盈盈道:“小嘴儿真甜。” 身后的时蔚然拍了一下咚咚的头,佯怒道:“叫什么哥哥,叫叔叔!” * 时蔚然给温祈拿了几件时寄寒的衣服,温祈道了声谢,转身进了浴室。 水汽氤氲而上,兜头淋下的热水带来了舒适的暖意,温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对于自己只是出来加个班最后却到了“婆婆”家吃饭这件事仍然一脸懵逼。 温祈出来时,饭菜刚好全部端上桌,满满当当,桌子都快要摆不下了。 “小温出来了呀,快,快过来,洗手准备吃饭。”时宗明坐在餐桌旁逗着咚咚,抬头见到是他,赶忙招呼道。 温祈应了声,依言坐在了时宗明旁,时宗明掏出手机,对温祈说:“哎小温呀,快帮我看看,我这手机怎么接到电话是没有声音的呀?” 温祈凑过去,耐心地点来点去,“这个呢,可能是因为您不小心碰到了音量键,把声音关了,所以听不到来电铃声,我帮您调好了,您试试?” 很快,凤凰传奇的歌声响彻整间屋子,时宗明捧着手机乐呵,“好了好了,我还以为我手机坏了呢,呵呵呵!” 一碗白米饭摆在时宗明面前,时蔚然无奈道:“爸,吃饭了。” 饭桌上依旧很热闹,就连咚咚也很安分地吃着,席间时宗明很热情,一直劝他多吃菜,温祈都快吃撑了,而卢飞燕并没有再说什么带刺的话。 正当大家其乐融融的时候,门外的锁忽然转动起来,大家转头看去,只见时寄寒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时寄寒?”温祈惊讶地站起身,快步走过去,“怎么了?你不是在上班吗?” 时寄寒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打量他,只见温祈眼里只有对他毫不掩饰的关心,没有受委屈的迹象,他心底才松了一口气。 “我听说你来了我家,便临时换了班。”时寄寒道。 温祈心中一暖,他知道时寄寒这是怕他受委屈,他不禁放软了声音:“我没事,你想多了,你家人都对我很好。” 他掸了掸时寄寒身上的水珠,摸了下他冰凉的脸,“没淋着吧?” “没事。” 饭厅离玄关是有一段距离的,因此其他人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内容,但这不妨碍大家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干嘛呢?还不过来吃饭?”卢飞燕催促道。 时寄寒向大家解释了自己突然过来的原因,这欲盖弥彰的解释也就只有单纯的咚咚会信。 饭后,台风威势仍然不减,安全起见,时寄寒和温祈决定明天再回去。 温祈提出要帮忙洗碗,被卢飞燕拒绝了,时宗明招呼温祈过来和他一起打游戏,咚咚也想玩,但因年龄太小,只能在一旁看着。 时寄寒默默进了厨房,拿起一个盘子擦起来,他踌躇了一会儿,道:“听说你上次来我家碰到了温祈?” “怎么?他让你受了这么多苦,说他几句你反而心疼了?” “妈,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时寄寒蹙眉。 “行了行了,我不管了,真是儿大不中留。”卢飞燕翻了个白眼。 “妈,”时寄寒扳着卢飞燕的肩膀把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母亲变得越来越瘦小,连宽厚的肩膀也逐渐干瘪,他内心酸涩,“妈,我知道你不喜欢温祈,是因为我,但是温祈他本性不坏,相信经过今天的事情,你也能看出来。以前是我们不够成熟,经营不好一段感情,但是时间一晃就是五年过去了,我们都快三十了,再孩子心性的人,也该懂事了。 现在温祈对我很好,也改掉了喜欢勾三搭四的毛病,你在我家门口遇到温祈那次,他后来一直等到深夜我回来,可是就算进门了,他也不敢多问一句,怕我生气。 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温祈的改变我都看在眼里,我和他兜兜转转这么久,还是觉得非彼此不可。 今天你都让他进门了,说明你心中也没那么讨厌他了,我知道你一时之间还放不下内心的芥蒂,但下次我再带着他回家,能不能不再带着有色眼镜看待他?” “这么说你们是复合了?”卢飞燕挑眉,“如果我不同意呢?” “妈,我是成年人,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不需要第三个人同意。”时寄寒就知道不会那么容易,他内心失落不已,“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永远是我妈,我会和以前一样孝顺你。” 时寄寒接过卢飞燕手中的盘子,“妈你去休息吧,我来洗就好。” ------ 下一章就是完结章了! 第34章 完结章 卢飞燕却不动,她叹了一口气,“你啊,从小到大就是个犟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都不知道你这性子是随了谁。” 时寄寒沉默不语,卢飞燕又道:“选个日子约上温祈的家人,大家一起吃顿饭吧,真是,个个都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劝我,好像我是有多不明事理似的。” 时寄寒瞪大了眼睛,他难掩激动:“你是同意我们了?” “刚不是说不需要我的同意吗?”卢飞燕冷哼道:“其他人都倒戈了,我还能怎么办?两个大男人搞在一起的坏处我已经说到厌了,你们自己的事,爱怎样就怎样吧。” “妈,谢谢你。” “出息!”卢飞燕头也不回地走了。 晚一点时候他们给咚咚过了生日,折腾了一整天,温祈着实累了。 他自然是和时寄寒睡同一间屋子,趁时寄寒洗澡的时候,他细细打量着这一间屋子。 老旧的篮球海报,五花八门的专业书,简洁深色的被褥,很普通的男人的房间,温祈置身其中,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他亲手触碰到了时寄寒的一部分时光。 “在想什么?” 温祈转头,时寄寒不知什么时候洗完了,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我在想,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温祈内心有些歉疚,他们交往了那么久,他竟从来没关心过时寄寒的过去。 时寄寒搂着他坐在床上,两人甫一靠近,就能闻到对方身上相同的沐浴露气味。 “我的童年嘛,平平淡淡,没什么特别的,按部就班地考上重点中学,寒窗苦读后考上了大学,之后就遇到了你。”说起过去,时寄寒露出了暖融融的笑意。 “没有谈一场青涩的恋爱?”温祈问道,“十几岁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吧?” “没有,那时候只顾着埋头读书,哪有时间想那么多。”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温祈继续问:“这么说,我是你的初恋?” “没错。” 温祈心里甜滋滋的,虽然他没有处女情结,但想到这唇,这舌,这气息,这身体,都是他的,从头到尾只有他碰过,甜蜜浓稠的爱意便将温祈整个人包裹住,他此时只想把时寄寒一口吞下去。 他一把将时寄寒扑倒,捧着他的脸与他接吻,温祈的唇不住地贴着时寄寒的唇辗转,舌头激动地勾缠着他的,热情得时寄寒都要招架不住。 两人堪堪在身体起反应之前分开,他们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彼此的嘴唇都是又红又肿。 “温祈,我们重新开始吧。”时寄寒道,这句话他在心里过了好几遍,如今终于脱口而出。 他以为他的心早已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可温祈拿出他的真心,费尽心思地讨好他,甚至任由他把他的心踩在脚下,温祈是真真切切地为他改变了,他无法不动容。 他问过自己无数遍,真的不爱了吗?余生里再也没有温祈,真的不会遗憾吗? 他说不出肯定的答案,感情的事,真的由不得自己,他想,人生那么长,他再也不会像爱温祈一样爱别的人了,他们不在此刻重新开始,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年里重归于好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计较过往的得失呢?他不想后悔。 温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红着眼睛抓住时寄寒的袖子,颤抖着问:“你刚刚……说什么?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时寄寒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温柔而坚定地道:“我们重新开始。” 这句话在温祈听来宛如天籁,他哽咽着把脸埋进时寄寒脖颈间,语无伦次道:“时寄寒,我爱你,我爱你,以前,真的对不起……” 他边哭边道歉,温热的眼泪落在时寄寒的皮肤上,时寄寒整颗心都变得又酸又软,他抱紧温祈,想着过去的种种,也不禁湿了眼眶。 过了好久,温祈终于平静下来,他忽然道:“时寄寒,如果你是骗我的,那你能不能骗得久一点?” 时寄寒一愣,想了想,明白了为什么,他无奈道:“不是骗你的,我发誓,如果我说的话有一个字是假的,就让我天……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温祈一把捂住了嘴,他轻叱道:“别乱说!” 时寄寒看着他笑,露出的眉眼弯弯,里面盛了一腔温柔得要溢出来的春水。 温祈看着看着,竟看呆了。 时寄寒挪开他的手,正色道:“温祈,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我们无法改变过去,但可以缔造未来。” “好。”温祈重重点头,他抚上时寄寒的脸,喃喃道:“我们好好过。” 温祈很想做点成年人做的事情,可是他也清楚,在时寄寒父母家不可能做些什么,只好狠狠咬了几口时寄寒的脖子泄愤。 时寄寒哭笑不得:“你是小狗吗?” 温祈看着时寄寒平直精致的锁骨,中间空无一物,他心中一动,爬起来道:“我送你的玉坠呢?我想看你戴上。” 时寄寒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玉坠静静地躺在里面。 温祈拿起来,给时寄寒戴上,圆圆的坠子落在胸腔,位置刚刚好。 时寄寒摩挲着胸前的坠子,触手温润,贴着皮肤的那部分好像都变得滚烫起来。 温祈定定地看着那坠子,抬起头,“时寄寒,我想你一直把它戴着。” “这坠子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有,不过我想以后再告诉你。” 关了灯,他们躺在一个被窝里说着黏黏腻腻的情话,温祈刚哭过一场,心绪大起大落之后本应感到困倦,然而他在收到时寄寒的告白后兴奋不已,怎么也不想闭眼睡觉。 时寄寒无奈,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台风已经过境,他听着外边清脆悦耳的虫鸣,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他坐起来,“既然你不想睡,那不如我们做点其他的吧。” 温祈愣住,然后双手环胸抱着自己挪远了些,“你想干什么,别乱来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时寄寒哭笑不得,“我是说,你要不要和我去一个地方?” “现在?”温祈怀疑自己听错了,“现在可是凌晨四点。” 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跟着时寄寒偷偷摸摸地出了门。 他们驱车来到一个小山脚,山上竹影深深,台风过后,已经倒伏了一小片,竹林中有一条狭窄的小道,直通山顶的寺庙。 时寄寒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亮着他们脚下那一方石阶,方寸之外,竹影摇曳,状若鬼影。 温祈跟在时寄寒身后不禁心里发毛,他扯了下时寄寒的衣角,吞了吞口水道:“时寄寒,你要带我去哪啊?” 时寄寒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怕了?” 他向温祈伸出手,“怕就牵着我。” 时寄寒的声音仿佛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温祈上前一步把手放在时寄寒掌心,心里也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前方时寄寒高瘦挺拔的背影,就算黑夜无尽,前路漫漫,只要牵着他的手的人是时寄寒,他就能一往无前。 他们爬得气喘吁吁,终于看到了寺庙的影子,大门当然是关着的,不过寺庙年久失修围墙不高,成年男子翻进去难度不大。 时寄寒把手机递给温祈,让他给自己照明,然后双手攀着墙头,矫健地一跃,双脚就稳稳地落在了围墙上。 他蹲下身,朝温祈伸出手,“来。” 温祈毫不犹豫地抓住,借力一跃,两人撞在一起,险些从墙头摔下去。 时寄寒对这里很熟悉,两人蹑手蹑脚地来到一棵树下,这是棵姻缘树,依稀能看见树枝上挂满了红色的布条。 时寄寒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铲子,吭哧吭哧就着手电的亮光就挖。 温祈问他在挖什么,时寄寒却神神秘秘地不肯告诉他。 不多时,坑里出现了一个小酒坛子,时寄寒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用纸巾擦干净外面的泥土,道:“这是我十五岁那年埋在这里的,那时候武侠小说看多了,总觉得结婚时要喝埋在姻缘树下的女儿红,两人才能长长久久。” 温祈拿过酒坛,打开一闻,酒香扑鼻,完全不输市面上的名酒,他问:“为什么现在才想着把它挖出来?” “不记得了。”时寄寒轻描淡写道。 然而温祈却知道,他哪里是不记得,恐怕是自己的所作所为让时寄寒心凉,让他生不出两人能长久的心思吧。 时寄寒又从坑里拿出两个酒杯,道:“我一直想着以后有了想与之结婚的对象,就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喝交杯酒,让月老见证,让神明保佑,我们今后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温祈愣愣地看着时寄寒,这进展得太快,他有些不敢相信。 时寄寒却不管他那么多,他是只要下定决心就会毫无保留地付出的人,他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酒,示意温祈接过。 温祈愣愣地接过,时寄寒碰了一下他的杯子,笑道:“余生,多多指教。”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温祈也学着一饮而尽,但却因喝得太急咳嗽起来,时寄寒失笑着给他拍背。 温祈这才回过神来他们是在做什么,他也忙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珍惜你,再也不让你难过了,我发誓。” 时寄寒笑了,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什么人?!” 两人一惊,迅速收起酒坛,揣怀里就往门口跑去,跑着跑着,时寄寒回过头来朝温祈伸出手,“快点,要被追上了。” 有一盏灯的光线刚好落在时寄寒脸上,温祈得以看清,时寄寒眉眼飞扬,笑意洒脱,像极了年轻时的样子。 原来,他们已经认识了这么久了,从年轻到成熟,虽然中间有过分离,有过伤害,但幸运的是,他们还在一起,会携手走遍人生的风雨,会一起经历对方的成熟至老去。 他们快速钻进车里,时寄寒一脚油门,车子像离弦之箭一般冲向街道,温祈腿上稳稳放着那坛女儿红,他打开窗子,凉风呼呼地灌进来。 他伸出手,风带着人间的喜怒哀乐从他指缝穿过,他们早已不是旧模样,过往的错误不可避免,也无从补偿,但雕琢成了一个更好的他们,时寄寒说得对,他们还有未来。 天快亮了,而道路的尽头,正是一线明亮的天光。 (全文完) ------ 感谢大家的阅读,海星和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