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厨娘》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王府厨娘》 作者:元月月半 简介: 炒溜炸烹爆 煎塌贴焖烧 扒煮酥烩涮 蒸酿氽炖熬 焗烤熏煸腌和醉 拔丝蜜汁煨和糟 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 这其实就是个冷酷无情小王爷和心黑手辣俏厨娘的故事。 看文提示:慢热,用词较现代,文风小白,架空美食日常文,为剧情需要私设无数,弃文不必告知。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美食 搜索关键字:主角:孙蔷薇,宁王 ┃ 配角:《今天你吃了吗》 ┃ 其它:美食,市井,日常 一句话简介:烈女怕缠郎 立意:弘扬中华美食 第1章 (修) ◎凶手是他们没跑了。◎ 正月初八,东方既白,皇宫东南方一处三进大院里,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厢房出来,左顾右盼蹑手蹑脚出了内院来到前院。 这人既不是梁上君子也不是胆大包天敢偷主人家东西的奴仆,而是这家大小姐孙蔷薇。 只是此孙蔷薇不是彼孙蔷薇。 三天前,孙蔷薇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为了省几块钱电费跑去护城河边杨柳树下乘凉。乘凉就乘凉呗,看到几个人叫叫嚷嚷她就跑去围观。看就看呗,看到一个不会水的大爷救搁水里扑通挣扎的俩孩子,她也往下跳。 最后那仨人是救上来了,她却因为脚抽筋沉下去了。 如果就这么死了,孙蔷薇也无怨无悔。反正她无父无母,一个人吃一个人睡,又因赚钱不易忙着养活自个甚少交际,也没有要好的亲朋,没人会为她伤心流泪。顶多感慨一句,可惜了。 可惜没死成,穿到了一个正史上不存在的朝代周朝。 好在周朝虽然比唐晚了许多年,民风倒是类盛唐,郊外经常可以看到学虢国夫人骑马郊游的女子,街上出来闲逛的女子也比男人多,也不见有裹小脚的,这让孙蔷薇放心许多。 不幸的是她在一个一头碰死过去的小姑娘身上活了过来。 姑娘与她同名同姓,年方二八,五官明艳,漂亮的照着模糊的铜镜她都能爱上“自己”。不同的是姑娘父母近几个月先后去的。孙蔷薇有原身记忆,总觉得这爹死的蹊跷,因为他身体一向很好,突然就不行了。 孙蔷薇怀疑是她两个伯父干的,因为他们一直羡慕嫉妒她爹。 怎奈原身没见过死人,她娘体弱多病又只顾悲伤,这爹的后事交给她大伯和二伯操办,以至于母女俩都不知道这爹死后肤色不像正常病逝。 原身她娘见丈夫的丧事办的周全体面,以为两个大伯上了年纪性子也比年轻时好了许多,临终前把唯一女儿托付给两家人。 她前脚入土,后脚两家人凶相毕露,先搬进原身家,然后帮她打理她爹半年前置办的一处三间两层酒楼。不过这还没完,紧接着嫌她十六岁了还没定亲,再过几年没人要了,张罗着给她定亲。 原身提出为父母守孝三年,两个伯父气得破口大骂,言多有失,原身这才意识到两个伯父确实跟她父亲在世时说的一样不是东西。 然而晚了。 她爹娘害怕唯一的姑娘早夭,对她是千娇百宠,把她宠的除了会富裕人家女儿必学的琴棋书画外,旁的一窍不通。 平日里更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姑娘哪是两批豺狼的对手。 不经原身同意给她定下一门亲事,还是个八十岁的白发翁。 两家人这么恶毒,凶手是他们没跑了。 可惜原身连这事都不知道。还是她家酒楼掌柜实在看不下去,收买了原身家买菜的婆子,让其给原身递的话。 得知此事原身去找她伯父令他们退了这门亲事,否则她撞墙自尽。两个老匹夫以及他们的婆娘嘲讽她有能耐就死,不死就嫁。 正巧原身不想活了,也让买菜婆子给酒楼掌柜捎口信,哪天她死了就是两个伯父逼死的。掌柜直觉不好,以向“东家”请教为由来阻止原身,恰好碰上她撞墙。 掌柜的精明,大呼小叫找郎中,街坊四邻以为出大事了纷纷跑来帮忙,然后看到原身头破血流的倒在地上。 原身两个大伯没想到她柔柔弱弱真敢死,又被街坊四邻撞个正着,吓得那叫一个六神无主面色如土。因此不敢逼她,还把整日守在她房门外的人撤了。 这倒方便了换了芯子的孙蔷薇。 没人时刻盯着,孙蔷薇翻出她爹在世时帮她存的体己。要不是这爹不止一次叮咛原身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出来,这些金银也会被那些人骗去。 孙蔷薇先谴退照顾她的老妈妈和贴身丫鬟,以及帮她传信的买菜婆子。后盯着她大伯那群人的作息。 连着观察两天,孙蔷薇确定她大伯那些人天不亮不起,也知道晚上虽然会关城门但没有宵禁,而她又担心夜里出去碰到心怀叵测之人——出了狼窝进了虎穴,便把出逃时间定在天蒙蒙亮。 孙蔷薇打算安顿好了,请了丫鬟婆子家丁护卫再回来给她爹报仇,夺回家产。 溜到大门边,孙蔷薇总觉得这么走了太便宜他们, 这所宅子花费了她爹娘好几年积蓄,住在里面的不光有孙家那些杂碎,还有见她一个弱质女流斗不过孙家那些人而倒戈的恶奴。 总的得有三十口子。 孙蔷薇不怕死,但她不想死,也没有勇气自杀。为了一群杂碎把自己折进去也不值得,所以不能一把火把这宅子烧了。再说了,左右邻居是无辜的。她家宅子大,一旦着起来势必火苗窜天烧到街坊四邻。 孙蔷薇又想想,眼中一亮,放下包裹朝墙角走去。 城中没茅房,不论天潢贵胄还是贩夫走卒家中都只有恭桶。每日都有人来收夜香。而孙蔷薇家男人用的桶就在前院墙角。 孙蔷薇捏着鼻子拎出来朝厨房走去。 那些锅碗瓢盆,即使孙蔷薇明日就能杀回来,她也不会再用——恶心。 孙蔷薇上辈子穷怕了,很珍惜粮食,没舍得糟蹋,就把夜香倒在锅碗瓢盆上。灶台也没放过。 扔下恭桶,孙蔷薇尤不解恨,又溜回内院拎出女眷用的桶倒在各个房门口,让他们一出门就踩一脚排泄物。 大功告成,孙蔷薇最后看一眼她的杰作——这让孙蔷薇想起上辈子的同事不止一次在背后说她,看起来端庄可人,其实是个睚眦必报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人。 平时看起来很好说话,懂礼貌,张嘴大哥闭嘴大姐的叫着,其实心肠硬的很。要是惹到她,能抡起她切菜的大刀把人砍了。 孙蔷薇上辈子是个厨师,什么煎炒烹炸,蒸羊羔蒸鹿尾儿,烧花鸭烧子鹅,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没有她不会的。 有几次在餐厅拐角听到那些人这么嘀咕她,孙蔷薇要不是打不过几个大老爷们,她也舍不得那份工作,非大闹一场不可。 至于主动害人杀人,她是不敢的,那些人太高看她了,她又不是畜生。她是正常长大受过多年教育的人。除非没了活路,怎么着都是死。 突然听到“吱呀”一声,孙蔷薇怀疑家丁起了,拎起行李就往外跑。 到胡同口不见人追来,孙蔷薇轻哼着:“今天是个好日子~~~”朝前门大街走去。 要说出城,孙蔷薇得往反方向去。可等城门打开天都大亮了,在那边等着一准被她伯父伯母逮个正着。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孙蔷薇决定在城中安营扎寨,给他们来个“灯下黑”。不过不能在东城。她家在东城,她家的酒楼也在东城,虽然原身以前很少出去,但很多人都知道她,甚至不少妇人孩童还见过她。 出来的太早,路上只有赶早市的人,且偶尔才过去一个人或一辆马车。孙蔷薇怕窜胡同不安全,就沿着前门大街往西去。 这是穿过来三天的孙蔷薇第一次走出家门,虽然沿街的酒楼客栈珠宝玉器文房四宝店都门户紧闭,可她看着也稀奇。 不知不觉走出一身汗,娇弱的双腿也软了。 闻到浓郁的香味,孙蔷薇四下里看看,找个人多的摊位坐下,要一份又解渴又解饿的羊肉馄饨。 馄饨皮薄的透光,馅料很足,像全是羊肉。羊也不知是哪个地方来的,没有膻味,有的是淡淡的胡椒味,汤里也有点胡椒,这让孙蔷薇很意外。胡椒开胃又暖胃,此时北方大地冰雪尚未融化,呼出的气都是冷的,吃着这样的馄饨,再喝上两口汤,舒服的伤风感冒都好了。 这碗馄饨也让孙蔷薇意识到古代不缺美食。街边小店都能做到她挑不出刺的水准,她回头可能不太好找工作。 不过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店家,结账。”掏出前儿找贴身丫鬟兑换的铜钱递给店家。 “大嫂,那个是不是她?” 孙蔷薇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扭头,看到两张熟悉的老脸十分意外,怎么这么快找来了?等等,不对,怎么是她俩?不应该是力气大的大伯二伯,或者跑的快的堂兄弟吗?难不成他们此刻在各个城门口等她? “是她!” 一声惊呼让孙蔷薇回过神,低咒一声,抓起行李跳过板凳就跑。 “给我站住!别跑!” 孙蔷薇下意识停顿一下,差点撞到一个来吃馄饨的人,慌忙闪身躲开,包裹被人拽住。条件反射般扭头,看到一张张狂的笑脸,不是别人,正是她大伯娘葛氏。 “我让你跑,你—— “啪!” 孙蔷薇抬手一巴掌,葛氏条件反射般捂脸松手,孙蔷薇抓回包裹猛的一甩,砸在她二伯娘冯氏脸上,冯氏痛的尖叫一声顾不上追她,孙蔷薇继续跑。 “老五,她在那儿!” 孙蔷薇停一下,一看是她大伯的长子和二伯的小儿子,眼前发黑,顿时想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多嘴,念叨什么不好念叨他们。 忽然之间孙蔷薇看到一辆秋香色马车呼啸而过,猛地想起前门大街离皇宫不远,那辆车上可能是刚刚下朝的官员,而这儿离六部衙门非常近。 一闭眼一咬牙,孙蔷薇决定拼一把——朝刑部衙门狂奔。 “别跑!” 四个声音同时响起。 孙蔷薇吓得脚步踉跄了一下,稳住身体,计上心来,扯开嗓门就喊:“救命啊!抢劫了!杀人了!” “你你,别胡说!” 冯氏结结巴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孙蔷薇大喜,看来这招有用,“救命啊,救命啊——” “我让你喊,我让你喊,别让我抓住你,抓住你我非撕烂——” “大嫂,别废话,快追,离那个小娼/妇近了。” 孙蔷薇回头,一看离她只有三丈,抓紧包裹使出吃奶得劲儿跑。 嘭! 孙蔷薇五体投地,眼冒金星,额头鼻头嘴唇下巴无一不疼。 …… 这是要三天死两次啊。 突然身体腾空,被人从后背拽起来,孙蔷薇睁开摔的酸疼的眼睛看到一行七人 这几个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孙蔷薇想起来了,刚才险些撞到他们。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看到她腿软要摔倒不说扶一把还快速闪开。 “有能耐跑啊?” 嘲讽声在耳边响起,孙蔷薇晕乎乎的脑袋回归正常不由得挣扎起来。 “别动!再动把你的胳膊卸了。” 这是孙蔷薇大堂哥的声音。 “跟她费什么话,赶紧把她带回去。”冯氏担心撞到下朝的官员忍不住提醒。 孙蔷薇深吸一口气,看来不犯法是不行了,“松开,我自己会走。” 攥住她双臂的手更紧了。 孙蔷薇:“我数一二三,要么咱们就在这儿耗到——” 啪! 葛氏甩甩生疼生疼的手,孙蔷薇脸上挨了一巴掌,禁不住倒抽一口气,脑袋偏向那七人,结果看到其中六个人眉头微蹙像是很同情她。 孙蔷薇就想喊救命,一看打头居中的那位眼睛都没动一下,而他身着织金妆花华服,外罩着一件朱红大氅,头戴金冠……这身打扮,一看就是个主子。那六人穿的再好,腰佩宝剑,没有主子发话也不敢对她施以援手。 剑? 什么样的人家的随从小厮配得上宝剑? 绝不是城中富户。 这位主儿面无表情周身冷的像冰块,身材挺拔,也不像沉迷酒色的纨绔子弟。那他极有可能是天潢贵胄,或者少年将军—— 这些不作为的混账,治下子民被欺负连问都不问还是人吗? 孙蔷薇脚下踉跄了一下,身体被葛氏硬转过来,不得不收回视线。孙蔷薇瞬间决定再拼一把,反正回去也是生不如死,不如被皇帝一刀砍了来个痛快。 孙蔷薇扭头朝北面皇宫方向喊:“没王法,没天理,皇帝是个老糊涂,老昏君—— “闭嘴!” 冷冷的声音像裹着冰天雪地,冻得孙蔷薇下意识住口。一看那个华服男子面色不渝,孙蔷薇嗤之以鼻,不是无动于衷吗? 这就心疼上了? 可惜晚了。 老娘我不想活了。 孙蔷薇继续高声喊:“皇帝是个糊涂蛋——” “我让你闭嘴!”华服男子陡然拔高声音。 作者有话说: 喜欢就收藏吧。 感谢支持! 读者“林繁尔”,灌溉营养液+3 2022-08-27 16:01:01 读者“情有可原316”,灌溉营养液+1 2022-08-27 09:50:21 读者“红包不要停”,灌溉营养液+28 2022-08-23 23:21:52 读者“寒安︿3︿”,灌溉营养液+12 2022-08-15 16:04:49 读者“小小虫”,灌溉营养液+10 2022-08-13 12:33:36 读者“是阿璇呀”,灌溉营养液+5 2022-08-06 14:55:57 读者“情有可原316”,灌溉营养液+1 2022-08-05 15:11:47 读者“乐乐”,灌溉营养液+10 2022-07-27 10:21:30? 第2章 ◎天子治下有没有一个好东西!◎ 拎着孙蔷薇的包裹的葛氏吓了一跳,扭头见他满身怒气,又见其仪态不凡,恐他是皇亲国戚,“老大,把她的嘴堵上。” 孙蔷薇张嘴就咬。她堂兄吓得把手缩回去。孙蔷薇继续大骂:“皇帝是个老废物,糊涂蛋,治下子民没一个好东西——” “朱玉!”华服男子扭头怒喊。 身材魁梧腰佩宝剑的男子上前,“松手!” 孙蔷薇的堂兄和堂弟互相看了看,面色犹豫起来,这人谁呀?凭什么管他们家的事。 朱玉二话不说抽出宝剑,寒光袭人,仿佛下一刻就会砍掉他们的脑袋,两人吓得一把把人推向朱玉,“大人,我们不认识她。” 名为朱玉的男子条件反射般扶住孙蔷薇,孙蔷薇嫌弃地甩开他自己站稳:“不敢麻烦大人。” 朱玉顿时有些尴尬。 孙蔷薇稀奇又疑惑不解,他们不是唯恐她沾上他们吗。可她无暇多想,转向葛氏等人,“不认识我还拿着我的包裹?” “谁稀罕!”葛氏往她怀里一塞。 力气大的让孙蔷薇往后踉跄了一下,又差点摔个五体朝天。 四人相视一眼,然后后退两步,离华服男子远一点,扭头就跑。 “站住!”孙蔷薇叫住他们,“我骂皇帝乃大逆不道,你们以为走就没事了?” 朱玉看向他主子,合着这女扮男装的姑娘知道她干了什么啊。 华服男子对此也感到意外。 冯氏禁不住说:“又不是我们骂的。” “你们可是我的亲伯娘。”孙蔷薇瞥她一眼,转向华服男子:“大人,那些话都是他们教我的。” 葛氏破口大骂:“你放屁!” 孙蔷薇:“那就去刑部衙门。”对华服男子说,“还请大人为我证明,我确实骂了皇帝,大不敬,为了以儆效尤,当诛九族!” 先前嚣张的四人脸色煞白,扑通跪在地上。口齿伶俐的冯氏火急火燎地说道:“大人,她胡说,我虽然是她二伯娘,可我们两家早就断往了。大人不信可以让这位朱玉大人去查。” 孙蔷薇不禁质问:“早都断往了我家酒楼每月盈利怎么会到你们手上?你们又怎么会住进我家?还把我爹杀了,把我娘气死,把我许配给一个八十岁的糟老头子?” 朱玉猛然转向他主子,这次竟然是真的,还有这么大隐情,管不管? 华服男子薄唇微启。 葛氏大骂:“你放屁!谁杀你爹害你娘?” 孙蔷薇凉凉道:“那就去刑部!” 葛氏戛然而止。 华府男子抬起脚,“走吧!” 孙蔷薇大堂哥心虚地变了脸色,刑部决不能去。否则煮熟的鸭子就飞了。再说了,这位主儿看起来顶多二十岁,保不齐是哪家纨绔公子,压根没实权。 思及此,孙蔷薇大堂哥觉着他猜对了,不然没必要劳烦刑部。趁其转过身,猛然起来,一手拽他娘,一手拽他婶娘,给他堂弟使眼色——快走! 华服男子听到动静,回头看一眼朱玉。朱玉过去拦住他们。葛氏大吼:“凭什么不让我们走?” 冯氏:“就是。”转向围观的人,“大伙儿都来评评理,骂人的是她孙蔷薇,凭什么拦着我们不让走。 华服男子缓缓转过身,慢慢朝前两步,悠悠开口:“宁王。配吗?” 四人楞了一下,然后双腿发软扑通跪下。 初来乍到的孙蔷薇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宁王?” 原身记忆中那个未及弱冠,长相俊美,贵妃的独子?据说是太子一手带大的弟弟。自小无人敢惹,素来目中无人,嚣张跋扈,敢跟皇帝对打,敢骂文武百官,坊间赐名“鬼见愁”、“活阎王”,可止小儿夜啼的宁王? 宁王微微颔首:“是的。你口中的糊涂蛋老昏君正是在下的父皇,亲爹。” 那那她——孙蔷薇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宁王瞠目结舌,然后看向朱玉,这又是什么情况? 朱玉想笑。 自然是王爷凶名在外, 今日若是陛下本人在此,这小女子可能都不会吓晕过去。 话又说回来,若是陛下在此,也不会到这一步。 虽然他家王爷成天冷着一张脸,堪比屋檐下的冰凌子,其实并非他本意。王爷长得太好,再带上笑脸,每次出来都会收到一堆女儿家的香囊荷包等物。 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所以方才他们远远看出这一身少年气的人是个女子才会躲开不管。因为一旦伸出援手就会被赖上。 十次有九次假,至今尚未碰到一次真。 不不不,还是碰到了,就是这次,偏偏唯独这次没管。 这叫什么事啊。 至于坊间那些吓人的名头,皆因王爷把皇上气得要杀子。不过那也是有原因的。只是一传十十传百等传到坊间,真实原因早被传没了。净是些乱七八糟的说辞。偏偏那件事还不能张贴告示澄清。 “大逆不道啊。”朱玉感慨。 宁王心说早知如此,何必——摊上这么多事,换成他恐怕也只能兵行险着,“把她弄醒。” 男女有别。朱玉示意葛氏过去。 葛氏连忙爬过去按住孙蔷薇的人中。孙蔷薇悠悠地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老脸吓一跳,然后笑了,“你也死了?” 葛氏的呼吸骤停,脸绿了。 宁王被他的口水呛着。 朱玉等人更是忍俊不禁。 “姑娘,你还活着。”朱玉忍着笑说。 孙蔷薇眨了眨眼睛,见他并没有消失,心说还不如死了算了,立即又闭上眼睛。 朱玉又好气又好笑:“不给你父母报仇了?” 孙蔷薇猛地睁开眼睛,死要死,仇也要报。起身挥开葛氏,面朝宁王跪下,“王爷,民女方才对皇上大不敬实属无奈之举。请王爷为民的爹娘做主。若能拿到真凶,要杀要剐悉听遵命。” 宁王平生最讨厌别人这么跟他说话,什么叫拿到真凶再悉听遵命:“当街辱骂当今圣上,本王不帮你,你也活不到今日午时。” 孙蔷薇心说这还用你提醒:“那民女就一头碰死在你面前!” 宁王脸色微变。 ——威胁他上瘾了? 朱玉心惊胆寒,好烈的性子:“姑娘,王爷说的不过是气话。”轻咳一声,想想措辞,“这也不能怪王爷。要是换成你,可能比王爷还生气。” 听这意思就是帮她,她恐怕也得付出惨痛代价,比如生不如死。孙蔷薇便不再客气:“我确实是个自私的。可我看到有人喊救命也不会无动于衷。尤其还是百姓供养的皇家子弟。我家酒楼每年交的税虽说不多,也足够养活你们六位。” 围上来看热闹的路人纷纷大着胆子打量宁王,不愧是“活阎王”,心真硬啊。 宁王感到尴尬,在此地待不下去,“来人,去——”顺天府,顺天府尹好像在宫里。刑部——刑部尚书好像病了,“去把刑部侍郎给本王找来,还有仵作。” 葛氏和冯氏下意识起身阻拦。宁王淡淡地瞥她二人一眼,两人顿时吓得匍匐在地。 孙蔷薇又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宁王几个意思?要管这事不成? 宁王:“本王今日就让你看看,天子治下有没有一个好东西!” 孙蔷薇顿时有点心虚。 随后一想她心虚个什么劲儿。宁王是寻常人家的纨绔子弟就算了,堂堂王爷拿着朝廷的供养,为民请命是他应该的。 “不好说。”孙蔷薇神色淡淡道。 宁王气得指着:“你——” 路人不由得睁大眼睛,这姑娘可真不怕死。 孙蔷薇听不见他们的心声,否则不介意告诉诸人,能活着谁想死。可大庭广众之下骂了当今圣上,皇家不计较,文武百官也能要她的命。 不过是今天死还是明天死的问题罢了。 既如此,何必再窝窝囊囊说一半留一半的,“王爷有所不知,民女的父亲已下葬,在城中查不到什么。民女家中早已经被这些蝗虫洗劫一空。” 四人猛然抬起头,对上宁王的冷脸又慌忙把话咽回去。 宁王:“那就出城。” 朱玉小声提醒:“朝食。这事怕是得费些周折。” 宁王不由得轻抚胃部,挑个随从在此地等候,又吩咐朱玉看住了葛氏等人,然后大步朝南走。 孙蔷薇楞了一下,然后爬起来,冷风拂过挨了巴掌的半边脸生疼生疼让她不由得停下来。孙蔷薇心说反正都要死,不能带着憋屈死。然后直直地朝葛氏走去,朝她脸上一巴掌,接着朝冯氏脸上一巴掌,朝她堂兄堂弟身上踹一脚。 宁王转过身就看到没有任何防备的四人满脸惊愕。 朱玉忍不住吞口口水,离他主子近一点——这姑娘太要命了。 葛氏爬起来,大吼一声:“孙蔷薇,我跟你拼了!” 孙蔷薇抄起大包裹就砸。 那里有个木匣子,砰地一声,葛氏惊呼一声捂住额头。孙蔷薇转向冲她伸手的冯氏。冯氏吓得后退。孙蔷薇看向她堂兄,“不是要卸我的胳膊吗?” 她堂兄吓得找宁王。 宁王不想管,没这么把人往死路上逼的,挨打也活该。可这丫头的狠劲,保不齐闹出人命:“孙蔷薇,还想不想为你父亲报仇?” 孙蔷薇有时候也不想,又不是她亲爹娘。可她有原身的记忆,记忆中跟爹娘在一起的温馨画面让她羡慕,也让她感同身受。 此仇不报,侥幸活下来她也会良心不安。 “民女不敢了。”孙蔷薇乖顺地过去,低眉垂眼,“请王爷恕罪。” 装模作样!宁王冷笑一声,继续朝前门西大街走去。 随着越靠近西大街,孙蔷薇越觉得眼熟,等宁王停下,看着不远处煮馄饨的老头,“您来吃馄饨?” 宁王回头见她不敢信,顿时觉得奇怪:“本王不可以吃?” 孙蔷薇下意识想说不是,意识到重点不是吃不吃:“这可是路边摊。” 宁王拧眉:“在你眼中本王除了是鬼见愁活阎王还是什么?” 孙蔷薇惊得张大嘴巴,她怎么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啊。 宁王心说写在你脸上了,“本王是人。” “金玉一般的人。”孙蔷薇脱口而出。 宁王眉头微皱,扭头打量着她,先威胁后挤兑,她是真不想活了不成。 孙蔷薇不想活也想看着真凶伏法再死,顿时不敢多嘴,别过脸去。忽然看到斜对面有个铺子,门口很多人,每个人转过身手里都拿一个或者几个饼,不由得瞥向宁王,他是不是也吃过啊。 宁王已经坐下。 路边摊的小木桌被烟熏火燎的微微泛黑,宁王竟然不嫌弃,坦然自若。孙蔷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宁王好像跟传说中的不是一个人。那回头是不是可以再求求他饶她一命。 可是凭什么呢。 非亲非故。 别说皇家了,就是上辈子问候人家亲爹,人家也不可能不回嘴。 孙蔷薇叹了一口气,看来她真要死了。 既然活不过午时,那就再吃顿断头饭吧。 孙蔷薇朝对面走去。 到跟前十分意外,这种饼她不曾见过。剂子微微泛黄,像加了鸡蛋。开始做的时候先抹上麻油,然后像拉宽拉面似的拉卷几次,最后卷成一大一小两个圆饼叠在一起,备用。虽说孙蔷薇上辈子不是白案师傅也知道这是醒面。 跟她猜测的一样,锅边的人拿起醒好的圆饼放到热油中,刺啦一声,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孙蔷薇咽了咽口水。 孙家那群混账说什么她伤口未愈,吃清淡些才好得快。这几日天天粥粥粥,吃的她嘴巴淡出个鸟来了。 然而面饼炸至金黄仿佛一碰就支离破碎店家还嫌不够,轻轻捞出来又往上面撒些糖。 问世间谁能拒绝油炸食品和甜食啊。 双重暴击,要老命了。 终于轮到孙蔷薇,孙蔷薇想要两个。 随后一想宁王该为民请命,朱玉等人的职责不是这些。先前她打葛氏他们的时候,朱玉看见了也没阻拦,凭这点也该谢谢人家。 孙蔷薇就把刚出锅的全包圆了。 等在后面的人顿时不依,纷纷攘攘:“你怎么可以这样?” “抱歉。”孙蔷薇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声说:“给贵人买的。”转过身朝对面扬了扬下巴。 一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立马让出路放她离开——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他们小老百姓可惹不起。 孙蔷薇回到馄饨铺,自己留两个,其他的全给朱玉等人。 朱玉下意识道谢,抬头看到旁边的主子面前空空如也,顿时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宁王冷冷地看着孙蔷薇。 孙蔷薇受不了冰块,犹豫再三,自己找个干净的碗,两个饼分他一个。 宁王瞧着她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气得胸闷:“是不是认为自己活不过午时三刻,索性破罐子破摔?” 孙蔷薇下意识点头。 宁王心梗。 卖混沌的王老二端着刚出锅的馄饨过来:“出什么事了?” 宁王:“她骂我爹。你说该当何罪?” 孙蔷薇好笑,问个卖馄饨的?他知道你爹是谁吗? 王老二:“陛下啊?” 孙蔷薇惊得微微张口。 ——他认识宁王?! 王老二认识,宁王是常客,赶上他闲的时候还会聊几句。瞧着孙蔷薇眼生,估计不是附近的人,也没怎么见过宁王,“姑娘可能不知。陛下体恤咱们百姓辛苦,带头节俭,而天下又大总有管不到的地方,即使亲耳听见,只要情有可原,非但不会同咱们计较,反倒会附和几句。” 孙蔷薇猛然转向宁王。 宁王正低头吃馄饨。 孙蔷薇撑着桌沿坐下,后怕过后的浑身无力,“怎么不早说啊。” “他是本王吗?”宁王冷冷地问出口,睨了她一眼:“谁让你坐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31 18:00:00~2022-09-01 17: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争之伊、战地黄花99、夏奇拉艾达、萌妹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ing、清风与茶蘼40瓶;果儿30瓶;是阿璇呀、芸芸、大DK小飞飞20瓶;不二家的熊、vv酱10瓶;阳阳、48155628、无法躺平的老腰5瓶;天晴无雨2瓶;繁繁繁繁星、莫格街的黑猫、市井小民、橘子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先用刑你再交代!◎ 孙蔷薇愣了一瞬间,不想起来也得起来。 听王老二的意思小命暂且保住了。 再由着性子来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这主儿的意思很明确,他是他,他爹是他爹。 只是她的这个身体太娇,脚上肯定磨出水泡且破皮了,站一会儿又疼的受不了,忍不住来回换脚。 宁王眼角余光瞥到她不停地蹦跶,皱着眉抬起头,发现她半边脸已经肿起来,另外半边脸煞白,柳眉微蹙,像是脚受伤了一样。 脚怎么会受伤? 宁王想起什么转向朱玉另一边的葛氏等人,打破额头不够,还把她的腿打折过? 混账东西! 谁给他们的胆子视王法如无物。 宁王顿时没胃口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肚子咕噜一声。叹了口气,宁王一手拿汤匙,一手拿那碗里的饼。 刑部侍郎带人小跑过来,宁王正巧吃好。 宁王起身问孙蔷薇:“令尊葬在何处?” 葛氏慌忙说:“王爷不可!” 宁王转向她,冰冷的眼神刺的葛氏缩了缩脖子。 冯氏拉一把葛氏,惶恐又不安地挤出一丝讨好的笑:“王爷,草民是怕打扰三弟。” 宁王:“任由害死他的凶手逍遥法外你也能心安?” 冯氏嘴唇嗫嚅不敢吱声。 宁王转向刘孙蔷薇:“带路!” “是!”孙蔷薇大喜,忽然想到她家在前门东大街东南方向,她父亲葬在她家直南城外,离这边好几里路,“王爷,有点远。” 宁王给随从使个眼色,然后他带着孙蔷薇等人朝南去。 孙蔷薇顾不上疼痛小跑跟上宁王:“城门口可能有我大伯二伯的人。” 宁王停下,回头看孙家那几人。 孙蔷薇的堂兄赶忙解释,他们原本是想去南城门的。孙蔷薇不禁庆幸先前想着“灯下黑”,否则肯定在城门口被他们撞个正着。那时候再想跑到六部衙门附近碰见宁王,恐怕就是痴人做梦了。 “王爷,走吗?”孙蔷薇的脚实在疼得受不了了。 宁王收回视线。 葛氏和冯氏慢慢退到最后,然后给各自的儿子使个眼色。 朱玉一见他俩要跑:“爷!” 宁王停下。 冯氏赶忙上前解释去找孙蔷薇的大伯二伯,他们毕竟是孙蔷薇父亲的亲哥哥。 宁王不信,这会儿知道孙父是他们亲兄弟了,早干什么去了。 扫一眼刑部侍郎带来的人,足够拿下孙家那些人,宁王不以为意地抬抬手示意该滚的赶紧滚,省得见着眼疼。 待王府小厮找来几辆驴车与他们汇合,驴车也没个车篷,孙蔷薇自私的黑心不安了,慌得跟十五个吊桶打水似的。 这车定是从附近牲口行租的。 堂堂宁王坐这样的车,回头此事了了,宁王不会真要了她的小命吧。 ——让人家王爷这么丢脸。 —— 有了车一行人很快抵达一处荒地。 通往坟场的羊肠小道无法行车,一行人下来徒步过去。 离开春尚早,目之所及尽是萧条的树枝荒草,即使坟地里有郁郁青青的松柏,在乌鸦的叫声下也瘆得慌。 不过孙蔷薇不怕。上辈子从小到大没少听人说见到鬼,孙蔷薇却从未见过。大抵她命太硬,天煞孤星,鬼也不敢靠近她。 孙蔷薇好奇地打量着远处的坟场,跟她老家祖坟没两样,颇为失望。 宁王眼角余光看到她很是可惜,禁不住纳闷,这丫头的爹娘是怎么教的她,长得温婉大气,实则彪悍刁钻。看似弱弱的,来到坟场也不怕。 宁王相信,若不是时机不对,她敢把此行当成春游——游览各个坟头。 — “王爷……” 身后传来一声如蚊咛般的声音,手臂被人轻轻戳一下,宁王不回头也知道是谁。除了她没人敢这般大胆无礼。 “何事?”宁王目不斜视,边走边问。 孙蔷薇疾走几步同他并肩而行,压低了嗓子说:“看那两个老女人。” 宁王瞥她一眼,这张嘴,脸还是不够肿。然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二人脸上竟然没有惧怕之色。 不该啊。 离坟场越发的近了,此时不逃再想逃可就逃不掉了。 宁王转向孙蔷薇:“不是他们?” “那他们也是帮凶。”不然不会拦着不让开棺。她们不可能因为开棺是大忌,担心对她或者她爹不好。她们没这么好心。 宁王想想两人先前的所作所为,认为孙蔷薇说的有道理。随后找到孙父的坟,就给刑部侍郎使个眼色——立即开棺! “不可!不可啊!” 疾呼声让衙役停下来,孙蔷薇等人循声回头,打东边跑过来一人,人还没到跟前就从驴身上下来,跪倒大呼:“万万不可!” 宁王看向孙蔷薇,这又是何人? 孙蔷薇一时之间没想起来。仔细打量头发凌乱面色如土的人,不确定地问:“刘掌柜?” “孙姑娘,大小姐,不可!”刘掌柜言辞恳切,神情悲痛:“孙姑娘,听说您怀疑东家的死有问题,我可以对天起誓,东家是积劳成疾病死的。你这样做,这是让东家死不瞑目啊。” 葛氏和冯氏猛然转向他,原来是他?! 可是为什么啊。 孙蔷薇在两人斜对面,低头看刘掌柜的同时扫到她二人的表情不禁腹诽,难不成是刘掌柜? 可是他为什么要下此毒手? 好在古代没有诽谤罪,孙蔷薇直接问:“刘掌柜,我可以确定我爹死的蹊跷,你这么着急,不会跟你有关吧?” 刘掌柜愣了愣,抬起头来,难以置信,“你——姑娘,你怎么这样说?我对孙家忠心耿耿,你忘了,她们要把你许配给白发翁的事,还是我托人告诉你的。姑娘——”长叹一声,捶胸顿足,十二分的失望,“没想到,没想到啊!” “我也没想到。”孙蔷薇是真没想到,也想不通。一切让事实来证明好了。尸体虽然不会说话,但也不会撒谎,“你当我狼心狗肺好了。”转向刑部侍郎和朱玉等人,“大人,请。” 刘掌柜慌慌张张爬起来上前阻拦:“不行!” 宁王被他吓一跳,看到他着急慌乱的模样:“真是你?” 刘掌柜转向他,一身华服,看其年龄不像考取功名之人,再一想本朝节俭,敢穿成这样那他十有八九是个纨绔子弟。 这样的酒囊饭袋刘掌柜见多了,不由得轻视几分:“你又是何人?” 宁王:“秦暄!” “秦——”刘掌柜神色一怔,慌忙跪地,“草民有眼无珠,草民拜见王爷,王爷恕罪。” 宁王看也不看他:“可以开棺了吗?” 刘掌柜的身体抖了一下,期期艾艾地说:“不,不可,太阳快出来了。” 仵作:“这点无需担心。”随后让衙役拿出布,然后一人扯一个角,坟头上立即出现一个篷。 孙蔷薇的大伯二伯到跟前正好看到这一幕,连忙给葛氏和冯氏使眼色,无声地询问她们怎么回事。 妯娌二人过去,两人又急不可耐地问:“这是要做什么?” 葛氏压低了嗓子说:“小蹄子怀疑老三的死有问题,请刑部开棺验尸。”指一下宁王:“王爷。” 兄弟二人不由得退后一步。 孙蔷薇一直留意着他们,见他们不是拔腿就跑,确定了她爹不是他们合谋害死的。转向刘掌柜,他正一个劲擦汗,仿佛现在不是寒冬,而是已经到了酷暑难耐的三伏天。 真是他? 可她爹识文断字算是儒商,又因只有一个女儿,担心他们老两口去了,无兄弟仰仗,旁人欺辱她,便广结善缘。 孙蔷薇的外祖父乃耕读之家,内心很瞧不起她爹,她爹在世时想把她许配给舅父家的表哥,舅母嫌弃她上不了台面,为此她娘险些跟娘家断往,她爹都不吝接济他们,又怎会亏待或者说得罪自家酒楼掌柜呢。 “爷,孙姑娘,后退一点,起棺了。”王府侍卫朱玉过来提醒。 孙蔷薇收回思绪,不禁问:“还拉出来?” 朱玉被问住,看向他主子。 宁王给刑部侍郎使个眼色。侍郎大人去找仵作。仵作让衙役先把棺材打开,不一定得惊动死者。 宁王等人捂住口鼻,孙蔷薇条件反射般闭上眼睛。随后一想这是她亲爹,非常非常疼原身的亲爹,立即绕开朱玉等人朝棺材跑去。 刑部侍郎拉住她:“孙姑娘莫慌。” 孙蔷薇停下,忍着不适朝棺材里看去。 其实她也不怕死人,她爷爷奶奶去世时她白天晚上都守在灵前,火化时还跟了过去。 她原以为人死了两个多月尸体该腐烂了,然而并没有。因为天气寒冷又深埋地下,跟冰冻住一样。 孙蔷薇见她爹肤色青黑,双眼突出的瘆人,转向仵作:“这是中毒吧?” 仵作点头:“只是不知道什么毒。”转向衙役,“你们谁不害怕,把——” “喂!” 一声惊呼,仵作停下,孙蔷薇看去,刘掌柜正朝驴身上爬,她大伯二伯一手抓驴一手抓人。 刑部侍郎赶忙吩咐:“抓住他!” 孙蔷薇飞快地跑过去,揪住刘掌柜的衣袍,同她二伯一起把人拽下来就忍不住朝他身上踹:“你个老毒物,还敢跑,老不死的,我让你——” “孙姑娘!”朱玉赶忙上前拦住,“再打人就被你打死了。”这姑娘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彪,“你年纪轻轻还想给他个老东西偿命不成?” 孙蔷薇陡然冷静下来。可一想起原身也是他间接害死的,又朝他小腹踹一脚。 刘掌柜惨叫一声,惊起乌鸦一片。 朱玉不由得松开孙蔷薇,端的怕她也给他一脚。 宁王倒吸一口气,合着先前打葛氏他们还是给他面子了? 见过各类人渣遇过各种情况刑部侍郎神色如常地走到刘掌柜身前:“人真是你害死的?” “不是他是谁!”葛氏大声说。 宁王被她尖细的声音吼得脑袋疼:“问你了吗?” 葛氏噤声。 刑部侍郎转向她:“这么说来你也知道?” 葛氏变脸,慌忙辩解:“不知道。” 冯氏赶紧道:“真不知。大人,你想,我们要是知道又怎会把他抓过来。” 孙蔷薇的两个伯父连声附和。 宁王:“可你们确实知情。”随即板起脸,“说,为何知情不报。” 两家人吓得跪了一地。 孙蔷薇知道了。凶手变成刘掌柜,结合她记忆中她爹死的时候,这两家人慌得跟死了老祖宗似的就猜到了:“那时候我娘只顾伤心难过,大夫也说长此下去恐时日无多。他们是怕我娘知道我爹是被人害死的,为了给我爹报仇反而立起来,挑起了家庭重担吧。” 两家人不由得看孙蔷薇。 证实了她的猜测。孙蔷薇并不感到不意外。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孙家祖上也是商户,生意做得还挺大。当年分家时这两家得了近九成家产,因不善经营没几年就败光了。而随着越来越穷,就越怀念以前的日子。 终于有个机会,换作是她恐怕也不会放过。 孙蔷薇看向刘掌柜:“其实我以为是两个伯父干的,甚至有想过我外祖父一家,毕竟他们看不上我爹,却可以为了用我家的钱财供家中子弟读书,不顾我娘的意愿逼她嫁给我爹。”也是因此孙蔷薇宁愿逃也没想过找舅父舅母求救,“从未想过下毒之人会是你。” 刘掌柜顶着惨白的脸爬起来:“你以为我想?!” 宁王:“你不想谁还能逼你不成?” “对!就是他逼的。” 葛氏脱口而出:“放屁!谁不知道老三两口子一个比一个烂好心。” 宁王转向她:“既是好心人,你还能看着他枉死?” 葛氏没了言语。冯氏使劲拽她一把,瞪她一眼,不会说就住口,少说一句能死啊你。 宁王盯着刘掌柜:“还是不说?回刑部,先用刑再交代!” 作者有话说: 评论有红包啦,明天更新的时候发(* ̄︶ ̄)? 第4章 ◎赖上他了啊。◎ 刘掌柜的嘴巴张了合合了张,过了许久,低下头去:“草民咎由自取无话可说。” 宁王噎住了。 ——犹豫半天竟然给他来这么一句。 真有比孙蔷薇还不怕死的。 “大人,他不说草民说。” 众人循声看去,又来一头小毛驴,毛驴上还驮着个精瘦老者。 孙蔷薇对他印象很深——酒楼的账房先生。酒楼开业头几个月他经常过府。她父母去世时此人也来过,只是她父亲盖着白布,账房先生并没有见过她父亲死后的样子。 精瘦老头的发帽有点歪,看起来也很着急狼狈。 而不待宁王和孙蔷薇等人询问,他就先交代,以前也曾怀疑过孙父死的蹊跷,只因孙蔷薇和其母都没怀疑过,他就以为自己想多了。先前看到孙蔷薇的堂兄去酒楼找她大伯,从他口中得知官府和王爷带人出城了,又见掌柜的神色慌乱,他才敢确定自己猜得没错。 孙蔷薇好奇地问:“知道他为什么毒杀我爹吗?” 账房点头:“掌柜的独子好赌,几个多月前欠下一笔赌债——” “住口!”刘掌柜愤然起身。 宁王的小厮给他一脚,把他踹趴下然后踩在他背上,示意账房继续。 账房:“那次还被追债的追到了酒楼。”说起这事朝刘掌柜看一下,“他找东家借钱,当时账上没钱,东家和草民都说了,他还是不信,非说东家见死不救。东家没办法就把翌日买菜的钱给他了。” “大小姐穿金戴玉也是没钱?”刘掌柜大声质问。 账房张口结舌,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宁王顿时心生感慨,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孙父为了接济你,还得变卖女儿的首饰不成?”宁王总觉得他得说点什么,否则可能忍不住脏了自己的手。 “我是暂时没钱。”刘掌柜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 宁王被他的态度搞得心堵,禁不住质问:“你尚且需要仰仗孙父过活,拿什么还他?” 账房:“王爷有所不知,赌是无底洞,别说他没钱,像您有万贯家财也不够填补那个窟窿的。东家也知道这个理,私下里叮嘱草民账上没钱他来想办法,借给掌柜的就不要了。” 刘掌柜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他。 账房懒得跟这个不识好歹狼心狗肺的畜生解释,继续说:“后来他又找东家借一次,东家没借,还跟草民说看来得再找个掌柜了。长此下去他有可能铤而走险。谁知这掌柜的还没找到,东家就,就——”攥住拳头,忍不住哀叹一声。 孙蔷薇什么都明白了,后悔刚才下脚轻了:“他对我父亲下此毒手,想来是听到您和我父亲的谈话了。” 刘掌柜不禁说:“是又如何?” 冯氏十分不理解:“就算你杀死老三,酒楼也不可能是你的吧?” 孙蔷薇瞥她一眼:“我不懂经营,我娘体弱多病,他认为我爹没了,一来给他儿子出气了,二来酒楼也得仰仗他。赚多赚少,还不是他说多少是多少。可怜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我爹一死,你们就像闻到腥的猫,看见骨头的狗,都扑上来了。” “你说谁是猫谁是狗?”葛氏大叫。 “谁扑上来说谁。” “我撕烂你的嘴!”葛氏张牙舞爪朝她扑过去。 孙蔷薇抄起包裹就砸。 啪! 葛氏痛的尖叫一声,捂住眼睛。 孙蔷薇大伯见状扬起巴掌就要抽孙蔷薇。 力气不敌,孙蔷薇下意识躲闪,看到身边的朱玉,心中一动,扔下包裹抽出他腰间的宝剑。 宁王赶忙说:“拦住她!” 朱玉可不敢拦孙蔷薇,没刀她都能要人命。上前拉开孙家几人,大吼:“住手!” 几人被他呵住,孙蔷薇也下意识停下。 朱玉给刑部侍郎使个眼色,刑部侍郎令衙役看住葛氏等人。朱玉这才敢对孙蔷薇说:“姑娘,请把剑还给我。”这话说出来真丢人,他的佩剑竟然能被一个弱女子夺去。 但愿不要被陛下和太子爷知道,否则二十军棍免不了。 孙蔷薇递给他。 众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包括宁王。宁王楞了一下,然后五味杂陈,他竟然也紧张了,说出去谁信啊。 宁王决定忘掉它,问账房:“只有这些?” 账房犹豫道:“草民不确定。听说他儿子被人剁掉一根手指。也有人说不是他,因为他忙着成亲,没空去赌坊。草民也是知道这点才不敢确定东家的死跟他有关。毕竟要办喜事了。” 宁王看向刘掌柜:“问你为何杀人,你一个字不说是怕此事传了出去吧?你以为即使有个杀了人的父亲,只要你儿子清清白白,你亲家就敢把闺女嫁过来?” 刘掌柜的嘴巴动了动,低下头去装死。 宁王最是厌恶这等又蠢又毒的人:“带走!” 刑部侍郎:“是。”停顿一下,“王爷,死者呢?” “证据确凿,他也认了,埋了吧。”看到孙蔷薇,宁王想起她是死者的女儿:“你是怎么想的?” 孙蔷薇心说我怎么想没用啊,一个人又没办法把棺材板盖上,“民女为家父找到害他的人,家父想来不会介意民女的不敬。” 宁王冲侍郎颔首。 众衙役把棺材盖合上。 宁王对刑部侍郎道:“走吧。” 刑部侍郎转身之际见孙蔷薇不动:“孙姑娘,走了。” 孙蔷薇愣住,一时没懂,走去哪儿? “不走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宁王奇怪,穿的比他单薄,荒郊野外北风呼啸她都不嫌冷吗? 孙蔷薇陡然惊醒,这是要秋后算账? 可是卖馄饨的王老二—— 王老二说的是当今圣上不计较。宁王说的是他是他,他爹是他爹。原身的记忆中,皇帝都拿这个儿子没办法。又怎会为了她一个市井小民而跟儿子计较呢。 可她孤身一人,回头被推到菜市场斩首,连个收尸的都没有。以孙家这些人的品行,可能还会牵两只狗把她啃了。思及此,孙蔷薇打个寒颤,不能就这么死了,“王爷,民女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就这么迫不及待? 亏得看到她先前那些所作所为还高看她一眼。 原来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宁王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求本王饶了你?” 孙蔷薇说出来的那一瞬间真有这么想过。可她觉得不可能,还会被羞辱,“不是。”然后跪下给他磕个头,“这一拜是替家父谢王爷。”紧接着又一拜,“这是谢王爷留民女到现在。”最后一拜,“草民想把家里的房子和酒楼送给刑部,只求王爷和刑部的大人们一件事,回头给民女留个全尸,把民女葬在父母身旁。要是嫌麻烦,可以一把火烧了,无论扬上天,还是倒入臭沟渠中,绝无怨言。如有来生也会感激诸位大人。” 四周安静的只有乌鸦的叫声。 宁王神情错愕。 ——他,他误会她了? 账房先生泪流满面,挤开守着他们的衙役,跌跌撞撞跪在孙蔷薇身边,哽咽道:“姑娘,大小姐,别这么说,这让东家如何瞑目啊。姑娘,有小老儿,小老儿虽不知姑娘何错之有,姑娘放心,小老儿就是变卖家产也会让你入土为安。” 孙蔷薇很是感动,挤出一丝笑:“谢谢先生。我心领了。只是你们抢不过他们那些人。” 账房先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孙家几人,一个比一个呆滞,想来是被她的这番话吓住了,“不是有大人在吗。” “所以我求诸位大人。”孙蔷薇扫一圈众人,再次拜倒,“朱玉大人,您最清楚我干了什么,请动手吧。” 朱玉没杀过人,但他的宝剑见过血,也不怕杀人。可让他对孙蔷薇下手,他拿不起这把剑,不由得找宁王,是不是换个人? 宁王瞪他一眼,换什么换! 今天这事传到他皇帝老子耳朵里,指不定怎么夸孙蔷薇。 他在这儿把人杀了,他爹真能弄死他。 谁拦着也没用。 朱玉见孙蔷薇还趴在地上,“王爷——” “孙蔷薇,你想死也别死在本王面前。”宁王气得怒吼。 孙蔷薇抬起头,是了,原身的记忆中当今皇上确实仁厚,她要是死在宁王面前,而不是名正言顺由刑部处决,皇帝指不定怎么收拾他呢。 “是民女思虑不周,都要死了还想连累其他人。”孙蔷薇转向刑部侍郎,“民女恭送诸位大人。” 宁王不禁问:“你什么意思?” “王爷走了,民女再一头碰死再爹娘坟前。” 宁王呼吸骤停,“你——你真想死?”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竟然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孙蔷薇觉得这话问的可笑,“民女还能活?” 宁王被问住。 不能说没想过要她的命。否则他的脸往哪儿搁?他可是堂堂的“活阎王”。 没想到他会被一个小丫头逼的进退两难。 “本王恕你无罪!”宁王气急败坏道。 孙蔷薇楞了一下,然后想道谢,忽然想起什么,又禁不住叹气:“那民女也是生不如死。” 宁王指着她,她还没完了?见她浑然不怕的模样又气得放下。 孙蔷薇实话实说:“民女不是故意要连累王爷,民女孤身一人,此番回去也是被他们嫁给一个八十岁的糟老头子。有可能还会被打断双腿再接起来再嫁过去。换成王爷会怎么做?” 宁王想起她一瘸一拐的双脚,不由得转向孙家人。 冯氏等人慌忙说:“草民不敢。” 宁王:“孙蔷薇为何要逃?” 几人说不出话来。 宁王转向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顿时有个不好的预感,忙说:“王爷,臣惧内。” 宁王咬着牙指着他,“你——你还有脸说出来?” 侍郎心说我又不惧内,不是真的为何不敢说。孙蔷薇要是表里如一他也不介意收下,可这么彪悍的女子谁吃得消。 问世间苍茫大地,恐怕也只有“鬼见愁”宁王一人。 思及此,刑部侍郎心中一动,据他所知,陛下为宁王的婚事烦的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是他看不上,就是他看上的人不敢嫁给他。 据说陛下求神拜佛的心都有了。 “王爷,不如让孙姑娘跟王爷回府?” 宁王难以置信,他说什么?! 侍郎大人被他没有温度的眼神吓得低下头,“王爷听臣说完,王爷不长住府里,而王府很大,空屋子也不少,随便安置在哪儿,只要孙姑娘不主动出现,王爷一年半载也见不着她一次。”不待宁王开口,“孙姑娘!” 孙蔷薇愣了愣,这话几个意思,不用死不用嫁也不用担心被孙家这些人带回去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孙姑娘,不快谢谢王爷?”刑部侍郎赶紧给她使眼色。 孙蔷薇下意识说:“民女谢王爷。” “本王府里不缺人。”这么狠的女子弄到他府上,他晚上还睡得着吗。 孙蔷薇确定她没听错,绝处逢生,柳暗花明又一村,刑部侍郎在帮她,“王爷,民女不要月钱,给民女提供个住的地方就行了。民女擅羹汤,虽然可能无法同御膳房出来的厨子比,但民女会不少民间小吃。” 葛氏不禁说:“你连——” “闭嘴!”刑部侍郎瞪她一眼,王爷还没松口,她插什么嘴,“王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宁王:“本王不信鬼神。” 刑部侍郎噎的有口难言,可他也不能把人安置在外面,否则他经营多年的名声还要不要了,“王爷,朱大人——” 朱玉忙说:“我素日不是在宫里就是在王爷府上。” 刑部侍郎眼巴巴看着宁王,宁王不为所动。侍郎大人决定用最后一招:“既如此,微臣先把孙姑娘带回府衙。身为父母官之一,臣不能让孙姑娘被孙家这些人带走。”否则定会出现一个轰动京城的灭门惨案。陛下追究起来,他的乌纱帽可就不保了,“倘或陛下问起来,府衙之中怎会有女子,臣也只能据实禀告。” 宁王不敢信:“你在威胁本王?” 刑部侍郎知道当今皇上为何要杀子,也清楚宁王并不是嗜血阎王。即使因此得罪宁王,也不过是被宁王无视。 宁王无视的人何其多啊。 不差他一个。 那些人还活的好好的呢。 “臣不敢。”刑部侍郎叹息道,“对王爷而言一句话的事,对臣来说可能妻离子散。王爷,臣但凡——” “行了!”宁王打断他的话。 刑部侍郎拱手道:“谢王爷体谅臣下。孙姑娘,别信坊间那些传言,王爷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面冷心慈——”看到宁王一脸的嘲弄,仿佛在说“本王就听你胡扯”,刑部侍郎装没看见,继续说,“以后进了王府安分守己不生事,王爷绝不会同你计较。不信你问朱玉。” 朱玉连连点头,端的怕慢一点宁王让他把孙蔷薇带家去。 在王老二的馄饨摊上,孙蔷薇就怀疑传言有些夸大。而他刚才能饶她一命,想来他的心确实还有点温度。 只是面冷心慈,孙蔷薇也愿意信,对象是他们那个阶层的人罢了。 可不论如何,这个结果对她来说都是不幸中的万幸。毕竟现在想跑也跑不了。而这次没跑成,被孙家那些人带回去以后也不可能再有机会。 至于以后,再说吧。 说不定哪天宁王忘了她这号人,或者有了宁王妃,她不想出府也会被人打发出去。 “民女谢王爷。” 宁王冷冷道:“本王并不想再看到你。” “民女谨记。” 宁王噎了一下,瞪一眼孙蔷薇,掉头就走。 “王爷!” 宁王下意识停下,回头看到是葛氏:“你也要跟本王回府不成?”? 第5章 ◎别是捧杀啊。◎ 葛氏吓得缩缩脑袋,可是一想起孙蔷薇的婚事,又大着胆子说:“王爷,她,她骗你,她连米汤都不会煮,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 宁王看向孙蔷薇,你最好说实话。 孙蔷薇别的不敢说,在厨艺这一块即使不如一辈子只专注一件事的老厨师,可凭她上辈子所知所学,也能让宁王倍感意外。 “王爷,在街上的时候她们也说过跟民女家断往多年。” 宁王想起来了。 葛氏下意识说:“那是草民怕骗——”身体被人掐了一下,痛的呻/吟一声。 冯氏爬到她前面来,“王爷有所不知,孙蔷薇已经跟人定了亲,连庚帖都换了。” 宁王拧眉,换了庚帖可就不好办了。 孙蔷薇看到他的样子慌忙说:“假的!我根本不知道。即使是真的,要回来就是了。可没有律法规定不能退婚。你们要是舍不得定亲的彩礼,你俩就嫁过去。我一个变成俩,想来那老头也不介意。” 冯氏噎的有口难言。 葛氏脸色涨红,想骂人却碍于宁王在此不敢贸然开口。 宁王见她二人这样突然很想笑,这个孙蔷薇啊,真没辱没她的名——刺儿刺儿的。 孙蔷薇的大伯忍不下去:“你知道那是谁吗?户部员外郎的亲叔叔。你不嫁让我们怎么办?” “凉拌!”孙蔷薇说出来一阵后怕,居然还是个京官的叔父。 她二伯霍然起身,试图拼上老命也要把孙蔷薇抓回来。 宁王烦的眉头微皱,面色不快,朱玉注意到,伸出长剑把人掀翻。葛氏一见煮熟的鸭子飞走了,她们还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顿时撑不住地往地上一坐,哭天抢地:“我不活了!” “那就去死!”孙蔷薇脱口而出。 葛氏的声音戛然而止。宁王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孙蔷薇害怕唯一的路断了——宁王不许她入王府,赶忙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解释,她不愿嫁给那个老头子的时候,她大伯娘就是这么跟她说的。 宁王拧眉,竟然不是打的,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难怪先前在街上那么不要命。 朱玉也一直以为那伤是孙家这些人打的:“所以这其实是你自己撞的?” 孙蔷薇点点头。 朱玉嘶一声,好烈的性子——真是一朵蔷薇花啊。 得亏入了王府,没让他摊上, 宁王扫一眼众人,“本王再说一遍,她,本王要了!” “王爷——”葛氏不甘心。 宁王:“本王虽然不是父皇,说出去的话也是泼出去的水,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说完朝乡间小路走去。 孙蔷薇的两个伯父齐声喊:“王爷!” 宁王面色不渝,孙家这些人没完了是吧。 “你们是要以下犯上跟本王抢人?”宁王停下,回过头冷冷地问。 兄弟二人陡然噤声,瞬间记起他的别号“活阎王”。 孙蔷薇快速给两个相邻的坟磕三个响头:“爹,娘,女儿清明再来看望你们。”爬起来捡起包裹去追宁王。 宁王脚步一顿,回头看到她一瘸一拐,额头上有伤,脸肿的像被冻坏了一样,突然觉得他是不是太小肚鸡肠了。 跟一个弱女子小丫头计较,要是让他太子哥知晓又得训他心胸狭隘,无容人之量。 “朱玉。”宁王朝孙蔷薇看一眼。 朱玉楞了一下,然后想笑,刑部侍郎说他面冷心慈还不承认,“孙姑娘,包裹给我吧。” 孙蔷薇下意识看宁王,见宁王脚步不停,像是没听见,“谢朱大人。”小声说。 朱玉无所谓地笑笑:“姑娘,先去你家还是回王府?” 孙蔷薇想回去把大门一锁交给刑部侍郎。然而屋子里有孙家那些人的东西。哪怕刑部出面也得让他们把东西拿出来。 可是放他们进去,她家怕是会被洗劫一空。 再一想到那个户部员外郎的叔父,还是算了吧。万一他们家还有更大的官,宁王又不在,旁人可能不甚想管,毕竟是家事,没触及到道德底线。 “草民不去行吗?”看向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何曾碰到过这种事:“你家没什么人了?” “还有家丁以及粗使婆子。”孙蔷薇看向她大伯那些人,“酒楼这几个月赚的钱被他们抢去了。他们说以后婆子家丁的月钱由他们发放,卖身契也在他们手上,所以现下已经成了他们的帮凶。早些天天天守在草民房门外,吃饭睡觉都盯着草民。” 走在最前面的宁王停顿一下,难怪她这么刺还需要又死又逃。 跟孙家那些人一道的酒楼账房先生忍不住骂:“你们还是人吗?” 孙家一众习惯性反唇相讥,看到前面的宁王,左右的衙役,又怂怂的把话咽了回去。 刑部侍郎:“家里还有你的东西吗?” 孙蔷薇摇头:“除了这个包裹里的,其他都被她们弄去了。” 刑部侍郎理解了她为何要把家和酒楼都送给刑部。即使不给他们,他们出手帮孙蔷薇夺回来,孙蔷薇也别想过踏实。 宁王也想到这点,不得不说孙蔷薇很明智,聪明理智的让他感到惭愧:“朱玉,你去处理了。” 朱玉一点不意外。 孙蔷薇不是那些碰瓷的,又是真惨,王爷还能坐视不理才怪。 等到岔路口,朱玉把包裹给同僚张红,他随刑部侍郎一道去孙家。 孙家那些人万般不愿,看到朱玉腰间的宝剑也不敢反抗,只能眼睁睁任由孙蔷薇跟宁王走了。 —— 宁王头一回坐驴车,十分不适,到城门口想下来。不经意间回头看到孙蔷薇抱着脚,微微轻叹,让赶车的小厮去宁王街。 宁王街以前是一片杂乱的贫民区。 多年前宫里给三皇子齐王选址建府,看中了宁王街前面那块地。 工部向太子禀告,道路需要拓宽,不少百姓需要搬迁。太子拿到图纸却看中了三皇子齐王府后面那片地。 那两片的房子年久失修,皇家用新房价钱买下他们的房子,百姓十分乐意。三皇子的府邸竣工,工部腾出手来,太子就令他们修建四皇子宁王府。 两处府邸落成,往东往西的路拓宽,旧貌换新颜,也有了新名——三皇子齐王门口的马路叫齐王路,四皇子宁王门外的叫宁王路。 四皇子府和三皇子的格局一样,是一处五进大院,里面分东中西三排。中间四进院是宁王的居所,东西各有两个小院,据传是给王府子女侍妾准备的。 开在墙上的门一关,每个院都是独立的。不过中间的四进院和东西院后面还有一排房子,跟东、西以及南边外墙相连。据说最后面那一排房子住的是王府侍卫和丫鬟婆子管家等人。 也有人说被用来养马匹放杂物。 又因不是亲近之人无缘得见,以至于连当时主持修建的官员也不知道现下被用来做什么。 四皇子宁王府跟三皇子不同的是三皇子府没有花园,宁王府后面有个小花园,离花园七八余丈便是一个湖。 花园两侧用的是木栅栏,栅栏里侧有青青翠竹,也有原就存在的苍天古树,即使没有深深的高墙,旁人也进不去,看不见里面的风光。 据传因为这个小花园,三皇子跟太子怄了好些天气,逢人便抱怨他偏心。 言归正传。 宁王和齐王府东西两边还有百姓居住,又因府里人口众多时常出来买东西,有百姓瞧见了就在王府拐角处兜售货物。 齐王喜静嫌闹,看见小商小贩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小贩怕他就跑宁王这边来。宁王无所谓,反正不常待在府里。没人给商贩们甩脸子,久而久之,齐王路还是齐王路,宁王路变成了宁王街。 后来人多了,百姓怕妨碍宁王出行,经常把摊子支到南墙边,也就是三皇子府的院墙根底下,以致三皇子不出门也跟在街上一样。 齐王找宁王抱怨,宁王不搭理他,他也不好跑到宁王府门口赶人,就找他皇帝老子告状。好巧不巧碰到太子,太子直言原本就是老百姓的地儿,百姓乐意去就让他们去,也是跟皇家亲近的一种表现。 齐王无言以对,这事便不了了之。 宁王街热闹的也让初来乍到的孙蔷薇叹为观止——有卖菠菜蒜苗的,有卖萝卜白菜的,也有兜售针头线脑发簪绒花的,还有卖风车泥人的,“难怪这里叫宁王街。”禁不住感慨,“真热闹啊。” 宁王不由得瞥向她,看到她完好的半边脸,如美玉一般,禁不住腹诽,还挤兑他像个玉人,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以后想买什么不需要去前门大街,在这儿也买得到。” 孙蔷薇转向他,什么意思啊?宽慰她,不用担心碰到孙家那些人,亦或者许她长住。 “不进去?”宁王疑惑不解,她又想做什么? “没想到买东西这么便意。” 孙蔷薇收回视线,边走边抬起头来打量,朱门黛瓦,大门东西各有一间,总得阔三间,两边的墙壁是青砖黑瓦,沿着院墙再往东和西一点可以看到两个角门,跟王侯将相的府邸没两样,顿时有些失望。 宁王看到她被门槛绊的脚软,慌忙伸手:“小心!” 孙蔷薇想也没想就抓住他。 宁王身体紧绷,“你——” “爷?”王府管家赵福听到小厮唱到“王爷回府了”,忙不迭跑过来,看到这一幕猛地住脚,使劲眨了眨眼睛——是他家尊贵的主子。 到跟前看到他怀里的人身量苗条,眼眸明亮,眉毛秀气,像是个女子,怎么还受伤了:“爷,这位……?” 宁王慌忙推开怀中的人:“站好!” 孙蔷薇站稳:“王爷恕罪。” “要眼睛做什么的?” 孙蔷薇心说谁能想到你家门槛那么高。 ——不愧是高门大户。 “民女的脚有点不舒服。” 宁王自是知道的,可一想到刚才碰到的柔软,嗅到的淡香,就觉得哪儿哪儿都别扭,“你——” “爷?”赵福忍不住开口,能不能先告诉他这是什么情况啊。 难不成一出门就被碰瓷的王爷终于栽了? 要是这样可就太好了! 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王爷成婚,那他老赵也不用死了还担心王爷跟他这个阉人一样孤独终老了。 宁王扭头看到他的神色变来变去,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她是府里的厨子。” 赵福愣了愣,厨子?合着不是爱慕王爷为了攀上王爷使的苦肉计啊。 不对,不对,无论大厨房还是王爷的小厨房都不缺厨子。再说了,一年三百六十日,王爷在府里住一百二十天顶天了,小厨房的厨子闲的快生锈长草了,还要什么厨子啊。 赵福微微摇头,他这个主子啊,不诚实,不诚实啊。 栽了就栽了,谁还敢笑话他不成。 “赵福!” “是!”赵福低头听候差遣。 宁王瞪着眼睛看着他:“说,琢磨什么呢。” “没,没有,老奴哪敢啊。”赵福为自个叫屈。 八字眉快扭成毛毛虫了还没有,糊弄无知小儿呢。 “交给你了。” “老奴明白。” “最好真明白。”宁王深深地看一眼诡计多端的小老头,然后转向孙蔷薇,“以后有什么事就找他。” 孙蔷薇明白,有事也不许出现在他面前:“谢王爷。” “本王要的不是道谢。”宁王意有所指,孙蔷薇听出来了,“民女遵命。” 宁王心说你最好真听话。淡淡地瞥她一眼,然后大步流星朝里面去。 听到声音赶过来的丫鬟小厮跑出来,宁王停下,“都不需要做事?” 众人作鸟兽散,瞬间只剩四个丫头两个小子和宁王先前的随从。可这样也有不少人。饶是孙蔷薇知道大户人家奴仆成群,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见识到宁王前呼后拥,“这么多人啊。” 赵福正偷偷打量她,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楞了一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府里的大丫鬟们:“也只有这么多。”想起她是王爷头回带回来的人,还是个姑娘,不想她误会什么,“王爷从年前就被皇上和太子殿下留在宫中,有日子没见了他们心里怪不踏实的。” 孙蔷薇好奇地问:“年后头一次回府吗?” “是呀。还是沾了孙姑娘的光。” 孙蔷薇心虚。 “赵总管,孙姑娘的东西放哪儿?”宁王的侍卫张红忍不住问。 赵福看到他手里的大包裹,这是要长住啊。 长住好,长住好啊,近水楼台方能先得月啊。 这下子陛下贵妃和太子殿下终于不用成天担心王爷喜欢断袖分桃了。 “随我来。”赵福带着孙蔷薇过了二院门,到抄手游廊下,指着坐北朝南宽阔宏伟的正殿,“那是议事会客厅。咱家王爷的卧室就在这后面。” 孙蔷薇点头:“听说过,前殿后宫格局。”脑海里闪出一段属于原身的记忆,据传王府正殿和王爷卧室好像用了金丝楠木,“那里的红色圆柱,不会是金丝楠木吧?” 赵福眼底精光一闪而过,他就说吗,只是个没见识的普通厨子,王爷怎么会把人往府里带,“是的。” 孙蔷薇倒抽一口气,她在门外居然认为皇子府邸跟王公大臣家没两样。 赵福不由得想起他主子在外声名狼藉,要是再加上一个骄奢淫逸,那宁王妃真就得看天意了:“都是前朝剩下的。” 孙蔷薇下意识问:“前朝?” “是的。先皇清理皇宫时发现的。修建东宫时用了一些。剩下的皇上原想留着自个用。太子殿下知道后就送到咱们府上来了。” 孙蔷薇十分诧异,太子真疼这个弟弟啊。 别是捧杀啊。 不然她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皇上很生气吧?”她得弄清皇家对宁王的态度,以后也好早做打算。 赵管家:“那是自然。不过陛下气也是白气。” 孙蔷薇顿时禁不住腹诽,传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看来往后还是缩在厨房里的好。 赵福见她不以为意,很想苦笑,都怪陛下,瞧瞧他家爷的名声都成什么样了:“王爷的起居室东边是东二院。东二院西边的院门正好对着王爷院的东门。去王爷院中不需要绕回前殿。回头姑娘就住东二院吧。” “离厨房近吗?” 赵福没着急回答,打开东边的门,带着她直直地往东——抵达东一院。 东院的房子明显比中间房子窄许多,矮许多,但也比孙家的正房气派。这点孙蔷薇倒不意外。皇帝再节俭也不能不顾皇家体面——儿子的宅子还不如老百姓家。 赵福:“大厨房在这儿,王爷的小厨房在后面东二院。今儿王爷回来的突然,小厨房没什么东西。”随后喊厨房管事,命他去大厨房看看,缺什么菜赶紧去买。随后又喊来东二院的厨子来挑菜,给宁王准备午饭。 接着赵福转向北,到东一院正房中间,推开房门绕过室内宽大的木屏风打开后门,眼前豁然开朗。 跟在他身后的孙蔷薇也看到东二院全貌。 东二院跟坊间传说一样,也是一处规整的四合院。东西北三边的房屋院墙用垂花门抄手游廊相衔接。 赵福带着孙蔷薇到院中继续为她介绍,两边的厢房分别是厨房和王府储存粮食和食材的仓库。正房没人住,她住东住西都不碍的。 孙蔷薇不敢置信地问:“我住正房?不合适吧?” 这待遇是不是有点过了。 作者有话说: 留言有红包啦~~~? 第6章 ◎还以为春天到了◎ 赵福心说凭你是王爷带回来的姑娘就合适,“姑娘不是府里的奴才,不能让你跟丫鬟婆子住一处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府里没规矩呢。” “那也不合适。” 她可是差点死了的人。 要弄死她的还是这家主人。 赵福看着她笑道:“赶明儿有了王妃和小主子,姑娘不想搬也得搬出来。”说到此看一下孙蔷薇,见她连眉毛都没动,难不成猜错了。 不,不可能。 宁王是他看着长大的,除了年少不知事的时节,什么时候跟姑娘打过交道,更别说把人带回府了。 “不过咱家王爷尚且年幼,王妃和小主子不定什么时候呢。姑娘放宽心就是。府里什么都有,回头我命人给你送来。屋子里时常有人打扫,你先进去歇息。” 孙蔷薇细想想又觉得有几分道理。不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家里来客都是让客人住仅次于主人的屋子。她虽不是客人,顶多称得上借住,可赵总管也没让她住进宁王院里,而是让她跟厨房一个院。 “劳烦管家了。” 赵福:“不碍的。”看着侍卫把包裹放下,为她带上门,冲侍卫招一下手。出了东二院垂花门转向北,一边朝坐落在最北面的那排屋子走去一边向侍卫张红探听孙蔷薇的情况。 这一路上张红都在,对于孙蔷薇的情况跟朱玉一样了解。 张红说起孙蔷薇扑向宁王,宁王闪开,赵福一点不意外。随着他说下去,赵福的脸色也如调色盘一般,一会儿错愕一会儿震惊,末了还想笑。 随着张红说完,赵福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张红奇怪:“您老这是怎么了?” 赵福望天长叹:“杂家还以为,还以为春天到了。” 张红琢磨一会儿,笑道:“您也不必这般失望。虽说王爷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不会跟一个弱女子计较,可王爷不想把人带回来,也有诸多办法。” 赵福想起宁王嫡亲的舅舅庶出的姨母,哪个敢得罪他,“这倒也是。” “不过这个姑娘——” 赵福:“挺好。真的。虽说当街那个,也不过是被逼的。陛下知道了,反而会称赞她机敏。” 张红代入自己,“换做是我可能就认命了。”想想孙蔷薇的相貌和弱不禁风的气质,“能把好好姑娘逼成这样……”摇摇头,不忍心说下去。 “可不是吗。”不是这样他反倒要担心,她年纪轻轻出身不高,降不住府里这些子人,“回头和随王爷出去的那几个说一声。” 张红点头:“您老放心。孙姑娘说的话传了出去,陛下和王爷都不计较,御史也能要她的命。我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就要看孙姑娘自己的造化了。”赵福找个小子,让他找几个人来。 张红好奇地问:“要是真成了,那几位能同意吗?” 赵福想想,太子殿下那儿没什么问题。不用担心王爷妻族势大不安分,撺掇王爷起了二心,亦或者给王爷惹出滔天大祸令他难做。 皇上那儿可能很难。 欣赏一个女子跟当儿媳妇毕竟不一样,何况孙蔷薇乃商户之女。反倒是王爷不会在意这点。当年陛下嫌太子妃娘家都是武将,成天舞刀弄枪没个规矩,当不得一国之母。小王爷可是指着陛下的鼻子嘲讽:“上数三代你家还是泥腿子,也好意思嫌弃别人。” 气得皇帝陛下险些杀子。 再说贵妃娘娘那儿,自是想着王爷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生。 太子殿下和娘娘以及王爷都没意见,皇上坚决反对也没什么用。 “他们几位最不需要担心。”赵总管摇摇头,“我担心的是——” “赵总管,有什么吩咐?” 赵福赶忙止住,回头看到五六个小子,“怎么是你们?兰芷桑落那些丫头呢?” “得伺候爷。”小厮回道。 赵福看一眼张红。 张红顿时明白他担心什么。不过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八字还没一撇:“要不我还是找几个婆子来吧?” 赵福点了点头。 张红把附近的粗使婆子叫过来,帮着赵福给孙蔷薇拿褥子、枕头、帷帐,熏香等物。 小子们拿着茶具、炕桌,圆凳等物。 宁王有个机灵的贴身小厮,先前被丫鬟们挤到室外,听到赵福管家找人就好奇地跑过来。这会子见他弄出这么多东西来,禁不住到他身边小声问:“赵总管,来贵客了?” 赵福:“算不得贵客。” “那怎么拿这么多东西?”灵溪不信。 赵福老神在在道:“咱们府上第一次留客,还是女眷,不能让人家以为咱家不懂待客之道,辱了咱家王爷身份。” “也对。”灵溪顺嘴问:“哪家姑娘啊?” “平民之家。” “啊?”灵溪楞了一下,然后失笑道:“您老逗小的玩呢?” 赵福示意张红说给他听。 张红注意到那些婆子竖起耳朵,而她们一贯的喜欢搬弄是非,不出一炷香就能把孙蔷薇的事传遍王府每一个角落,就把宁王冷眼旁观改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至于孙蔷薇大逆不道的话,刑部侍郎说的“惧内”之类的一个字没提。省得她们传来传去传的不堪入耳。 那些婆子听到孙蔷薇乃商人女,脸上的好奇也变成了淡淡的鄙视。 赵福微微摇头,这些眼皮子浅的。 随后又一想,她们聪慧有远见也不会在宫里呆了十几年,被派到王府还是粗使婆子。 灵溪跟赵福挤眉弄眼一番,压低声音问:“是不是春天——” 赵福瞪了他一眼。 灵溪噤声。 赵福收回视线,到东院门口调出温和的笑容。 灵溪见此偷偷低下头去撇撇嘴,老东西,这幅德行了还说不是。回头别指望他帮他。 “孙姑娘,方便进来吗?”赵福人未到房门口就出声询问。 孙蔷薇打开房门,一行人正好行至门口,“赵管家啊?快请进。” 灵溪踮起脚勾着头一看,怎么是个小子? 再仔细看,鼻子是鼻子眼是眼,五官大气又说不出的温婉,不看仪态学识和伤口这些,要把安国公府的大姑娘,忠义侯府的三姑娘比下去了。 难怪王爷把人带回来,赵福个老东西还这么舍得。 赵福脸上堆满了笑:“孙姑娘,咱们给你拿了一些日常用品,放在哪儿?” 孙蔷薇带婆子去西卧室,赵福在中间的厅堂指挥着花瓶、香炉等摆放。 赵福以前在宫里就是个管事的,驭下很有法子,他亲自盯着,一盏茶的工夫,空空荡荡的客厅温馨许多,孙蔷薇的卧房也收拾妥当了。 赵福让她出来瞧瞧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孙蔷薇看到条几正中玉色香炉,心里打了个突,面上不动声色,假装为难:“赵总管,这不合适吧?” “你的事我听张红说了。还说你不要月钱。”赵福道,“姑娘执意如此,我也不能逼你收下。再不让你住舒服点,倘若传了出去老百姓会怎么想咱家王爷?你人进府了,一百步走了九十九,我们还差这一步?” 孙蔷薇不由得摇头。 赵福感慨,还是天真没什么心机,难怪会被逼的出逃,“再说了,这些也是前朝旧物,咱家王爷不爱用,放着也是积灰。”给灵溪使个眼色。 灵溪内心鄙视,老东西,不是嫌我多话吗,有能耐别找我啊。 赵福睨了他一眼,灵溪拿起青色瓷瓶,“孙姑娘你看这底下的款。” 孙蔷薇调出有关前朝的记忆,看到落款不禁说:“真是啊。”这些人还真不客气,让她用这些东西。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段记忆,“纵有家财万贯,不如汝瓷一片。”说出来楞了一下,意识到这是原身的记忆又坦然接受了:“这是青瓷之首的汝窑瓷?” 赵福不禁赞道:“姑娘好眼力。” 孙蔷薇心虚,原来的孙蔷薇懂得多啊。 她一个厨师知道个什么呀。 赵福:“孙姑娘,不用咱们拿回去了吧?” 孙蔷薇点点头。 可她毕竟不是客人,追究起来算得上戴罪之身,当下还是“赎罪”当紧:“先前听您让小厨房给王爷准备午饭,我也会几道菜,可不可以让我也试试?” 赵福想说不急。然后一想这姑娘已经无依无靠了,不让她做点什么,她跟王府非亲非故,王爷现下还嫌弃她,怕是很难安心住下去。 “我带姑娘过去。”赵福不忘吩咐粗使婆子把屋子打扫干净。 到厨房一看几个厨师都在忙碌,物架上只剩一些蔬菜和鸡蛋:“姑娘打算做什么菜?”赵福示意她看物架,“没有我再使人去买。” 孙蔷薇先往四周看一下,有的在剔出骨头往砂锅里放,看样子准备羹汤。有人在杀鱼去鳞,有人准备葱姜,像是要清蒸鱼。有人在切鸡腿肉,好像打算炒鸡丁。她再做这些怕是不合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竞争的地方就是职场,不能初来乍到就把同事得罪了。 “做两道跟鸡蛋有关的吧。” 灵溪脱口道:“炒鸡蛋?” 赵福瞪他一眼。 灵溪赶忙向孙蔷薇告罪。 孙蔷薇摇了摇头表示不必如此,边洗手边说:“其实也没错。不过是一种鸡蛋两种做法。” 赵福佯装好奇:“这话怎么说?” “说来话长,我一边准备一边做吧。”孙蔷薇要做的是芙蓉鸡片和三不沾。这两道菜算是近现代的,这时候指定没有。 孙蔷薇怕解释不清楚白耽误工夫,就问切鸡肉的厨师鸡胸脯肉还要不要。 赵福替那厨子回她,鸡胸脯肉柴,平日里都是留着他们做菜。 孙蔷薇心底暗喜,然后问赵福可不可以请人帮忙。语气温和,态度谦卑,要是宁王和随他出去的那些人在此,一准惊掉下巴。然而他们不在,赵福又以为孙蔷薇那么狂是逼不得已,于是让闲着无事废话连篇的灵溪给她打下手。 灵溪自打在宁王身边伺候就没见过他吃鸡胸肉,也好奇孙蔷薇怎么整治柴又塞牙的肉。他洗洗手拿过大菜刀就要剁起来。 孙蔷薇赶忙阻止:“用刀背。” 灵溪怀疑他听错了。 孙蔷薇点了点头,找个干净的碗,拿几个鸡蛋把蛋清和蛋黄分离。 其他厨子看似认真做自个的事,其实眼角余光一直瞄着她,见她分蛋清和蛋黄的时候很熟练,意识到她不是光长有一张好看的脸。 赵福不会做菜也知道滑溜溜的蛋清跟蛋黄不好分离,可见这软滑的东西到她手里仿佛将军手中的剑,文人墨客手中的笔,指哪儿去哪儿,顿时明白她所谓的会几道菜是谦虚之词。 “孙姑娘,需要我做什么?”赵福也不走了,趁机再看看她的秉性。 孙蔷薇哪敢用他:“需要把这透明的蛋液搅出白色的沫。不过这个费劲,得熟手才行。不然一通下来手腕就不用要了。” 灵溪不禁说:“孙姑娘说笑呢。这东西搅成白色的沫?” “笑不笑你待会儿就知道了。”孙蔷薇不想装逼,可她是个姑娘家,这年月姑娘当厨子的寥寥无几,不想被轻视就得故弄玄虚。 一碗茶的工夫,透明的蛋液变成白色,灵溪惊得合不拢嘴。 孙蔷薇问:“没骗你吧?” 灵溪连连点头,其他人面面相觑,这姑娘真有一手啊。 孙蔷薇装没看见他们失态:“你也快点啊,我需要那个。”说着继续搅动。 赵福忍不住问:“这样还不行吗?” 孙蔷薇:“现在这样类似于死面。要把它打的跟发面一样才可以用。”忽然想起她还没准备葱姜水,还不知道有没有淀粉的替代物绿豆粉,就请赵福帮她打着。 值得庆幸的是有绿豆粉,孙蔷薇顺利准备好配料,接过灵溪的工作查看一下鸡肉泥,确定可以用就起锅做芙蓉鸡片。 赵福原以为她只会做些家常菜,这一通下来信了八分,也好奇蛋黄能做成什么样,“蛋黄是不是也得打成那样?” “蛋黄可打不出白沫。说起来蛋黄算不得一道菜。我学做这个芙蓉鸡片的时候用不着蛋黄,家父家母会过日子,见不得我浪费,不得已我才想出一道菜来。”孙蔷薇死之前确实刚学会做芙蓉鸡片,也刚知道“三不沾”最初就是厨师见不得浪费,用蛋黄做出一道点心来送给食客。久而久之,接受的人多了,有人专点“三不沾”,这才成为一道菜。 孙蔷薇不敢说实话,只能假托她此生的父亲母亲之名。 王府厨子想问什么,一看孙蔷薇小心翼翼的把加了绿豆面粉和蛋清的鸡肉泥往温热的油锅里滑,怕打扰到她,不由得屏住呼吸。 随着白嫩的鸡片被捞出,赵福心说,这么大一块可怎么吃啊。 没等他问出口就看到孙蔷薇拿起大刀改成小块菱形,边角料单放着,对厨子们说:“这个回头留咱们自个吃吧。” 其他厨子只是看到蛋液竟然能炸的白嫩就已经稀罕的不行,还能亲口尝到自是无人拒绝。 孙蔷薇请别的厨子给她准备点青菜,然后又借用人家的高汤,再次起锅晃动炒制勾芡才算完成这道菜。 赵福替她长舒一口气,立即递给她一个小碟子。 孙蔷薇打算用烫熟的青菜摆盘,看到盘子那么小一个:“有大的吗?” “孙姑娘有所不知,皇上勤俭,也不许王爷浪费,咱们府里有皇上的人,而王爷有时又想多尝几样,所以就把碗碟都换成小的了。” 孙蔷薇挑两根小青菜放到盘子边缘,然后才把鸡片慢慢放入碟中。看到碟子边缘滴了几滴汤汁,又找个干净的抹布擦掉。 赵福禁不住搁心里感慨,这姑娘仔细的跟御厨似的。 “咦,这是定窑吧?”孙蔷薇脑海里又浮现出一段不属于她本人的记忆,却希望原身错了。后世展台上的东西当寻常物来用,这也太奢侈了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01 17:00:00~2022-09-05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暖暖140瓶;芸芸50瓶;bing 40瓶;七少30瓶;啊宝路、3wS 20瓶;天天都在看、萌妹子、力挽狂澜一口闷10瓶;南柯一梦8瓶;枫、48155628 5瓶;天晴无雨、jasmine 2瓶;伊伊、繁繁繁繁星、丛榕、醉贞、西落丹歌、油七七、市井小民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赵福并没有否认:“何以见得?” “白如象牙美如玉,能够光照人影,除了定窑的甜白釉,我想不出别的。”孙蔷薇稳住心神说出来。 赵福笑了:“是的。”然后又给她一个碟子,“姑娘做蛋黄吧。” 孙蔷薇接过去,暗暗提醒自己,这里是王府,王府,别大惊小怪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灵溪看到剩下许多白嫩的鸡片心痒难捱,希望他主子早点用饭。那样一来,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可以吃了。 灵溪悄悄溜出去问他主子饿不饿。随后回来用罩子罩住芙蓉鸡片,以免跑了锅气落了粉尘,给宁王送去。 孙蔷薇赶忙叫住他。 灵溪脚步一顿,这道菜这么麻烦啊:“还没好?” 好是好了,可孙蔷薇不能让他一个人去。万一她拔了头筹,其他厨子会怎么想她啊。 宁王一个“仇人”就够她受得了,她可不想再树敌。 好不容易才保住小命,得来片刻安稳。 “王爷早上吃的羊肉馄饨,想来喜欢肉食。芙蓉鸡片过于清淡了些,有没有别的菜一并送去?”孙蔷薇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冒着热气的鸡丁,“那个谁的呀?” 厨子李道:“我的。” 孙蔷薇就问:“师傅可以吗?” 厨子李笑着摇了摇头:“当不得师傅。” 孙蔷薇:“当得。不说您吃的盐比我吃的米多,只是孔老夫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你也当得。” 赵福的老脸笑出了褶子,孙蔷薇这姑娘真不错,能硬能软:“别相互恭维了。耽搁下去饭菜该凉了。”随后挑个在厨房打下手的小子跟灵溪一块去。 灵溪怕孙蔷薇又有事,不待人家跟上就先走一步。 平日里灵溪也会在旁伺候,因为宁王用的高兴会夸几句伺候的人。而今他惦记着蛋黄,交给丫鬟又往小厨房跑去。 到厨房看到无需做菜的一些人围着孙蔷薇,也赶紧过去,踮起脚勾着头,看到孙蔷薇一手晃动锅,一手拿着勺子,勺子搅的飞快,跟先前搅动鸡蛋清时有一比,又忍不住问:“这么快做什么?” 孙蔷薇:“不快就粘锅变成炒鸡蛋了。” 灵溪心说不是炒鸡蛋吗? 也不知几百下过后,没变成炒鸡蛋而变成一团,软软的,乍一看像青团。不过比暗绿色青团好看,奶黄油亮,只看颜色就有食欲。 灵溪咽口口水:“蔷薇姐姐,沾着锅的就别盛给王爷了。” 孙蔷薇抬头看到他正舔着嘴角,倍感好笑,然而脸疼,又敛起笑:“是我的不是,忘了告诉灵溪兄弟,我管这个菜叫‘三不沾’。” “怎么说?” 孙蔷薇一边往碟中盛一边解释:“自是不沾盘子不沾牙齿不沾箸。你说它会粘锅吗?” 灵溪大为失望。 孙蔷薇:“王爷可能也吃不了这么多。” 灵溪拿起罩子挤开众人:“姐姐,我给王爷送去。”不待旁人有所反应,端着碟子就走。 孙蔷薇张了张口,一个字没说出来,他人就出了厨房。然后赶紧让汤一块送去,用的理由担心王爷噎着。 赵福看出她不想贪功,又见其他厨子好奇,还时不时打量那口平平无奇的小铁锅,仿佛有千言万语:“孙姑娘——” “您叫我蔷薇吧。” 赵福点头:“我看你做那个三不沾的时候好像也没用什么东西,有什么技巧没有?” “技巧就是用小锅,扶着锅边炒边抖动,不容易粘锅,炒好之后里面也不会有硬的硌牙的东西。”孙蔷薇想一下,“用料就是我刚才用的那些,鸡蛋黄、糖、油、绿豆粉之类的。这就跟卖油老翁似的,手熟就行了。” 赵福见其他厨子一脸的若有所思,也不再盯着孙蔷薇:“那这些鸡片——”看到她轻轻的揉手腕,忽然想起她以前是千娇百宠的大小姐,像打蛋清切配菜那些活儿不需要她,而今亲力亲为,“蔷薇不介意的话,让他们谁做吧。” 芙蓉鸡片和三不沾不是孙蔷薇的独门秘方,自是不介意。而厨子李的菜出了,这会子还没被退回来,宁王应当是满意的,他也就闲了下来,“我来吧。” 孙蔷薇撤到旁边教他勾芡的技巧,因为鸡片很嫩,像炒菜那般炒,非炒成鸡肉沫不成。 赵福见他们相处的很好便退了出去,然后朝宁王起居室走去。 等到门口,听到宁王问灵溪:“眼巴巴看什么呢?”赵福笑着进去:“自是看这道芙蓉鸡片和三不沾。” “厨房试菜的时候没让你们尝尝?”宁王记得厨房每次试菜都会做上很多,灵溪以前抱怨过,有段日子天天那几道菜,他快要吃吐了。 赵福:“这可不是咱家厨子做的。” “她?”那朵带刺的花。宁王诧异,“她真会?” 赵福笑道:“王爷忘了人家家里是做什么的?要不是她父亲遭此横祸,只凭这两道菜怕是也能赚的盆满钵满。” “兴许吧。”他不喜欢一清二白看着就淡的没胃口的芙蓉鸡片,所以还未曾吃过。得了这话宁王就夹起一块来,看看那丫头是不是真的艺高人胆大。 “啪嗒”一下又滑到碟中,宁王吓了一跳。 赵福想笑:“这个还是用鸡胸脯肉做的呢。” 宁王没仔细看,以为炒面片,闻言拿起勺子送入口中,同他料想的一样软嫩爽滑。 灵溪禁不住问:“好吃吗?” 宁王沉吟道:“更适合我爹。” 灵溪愣住。 赵福不由得失笑:“王爷又说笑了。皇上听见了又得数落您。不就是太软不费牙吗。王爷不喜欢那以后就不做了。” “她只会这两道菜?”宁王若有所思地问道。 赵福楞了一下,然后打量他主子,这是心疼孙姑娘——只会这两道就不让她做了,还是别的什么意思啊。可他也不敢贸然问出口。 “那不可能。” 灵溪憋不住:“那爷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瞧你那点子出息。”在一旁伺候的大丫鬟流霞鄙视。 商人之女做的东西也值得他惦记?莫不是看上她那张脸了?有可能。听浆洗衣物的婆子说,没受伤的那半边脸很是出挑。 又是狐媚子一个。 王爷也真是的,每回出去被认出来必会被碰瓷,还敢把人往府里带。指不定今天这一出就是孙家那些人将计就计,放长线钓大鱼:“想吃让她给你做就是。蛋黄蛋清又不是什么稀罕物。” 宁王奇怪地瞥她一眼,这是怎么了。 灵溪不禁说:“重新做不费时间不费功夫?” 流霞:“她干的不就是厨子的活。” 灵溪噎了一下,仍然忍不住反驳:“话是这样说,可爷又不吃。” 宁王挑起眉头淡淡地问:“谁说本王不吃了?” 灵溪诧异的微微张口。 流霞猛地转向宁王,满眼的怀疑:“爷喜欢这菜?” 宁王不甚喜欢。可他想到先前孙蔷薇耀武扬威不把他放在眼里,逼的他进退两难的德行,此刻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小厨房里伺候他,心情就舒畅:“吃惯了重油重盐,偶尔换换口味还挺新鲜的。” 流霞想说什么,赵福担心她坏了宁王的好心情,抢先道:“爷,天冷喝点汤暖暖身子,光吃菜可不行。” 宁王微微颔首。 赵福:“听孙姑娘说爷早上吃的羊肉馄饨?奴才先前不知,让人买了些羊肉,晚上还做吗?” “看着做吧。”宁王漫不经心地说出来,“她的伤怎么样了?” 赵福老怀欣慰,小主子总算知道关心除了血脉至亲以外的人了,“老奴记得王爷这儿好像还有几瓶伤药,可否借给孙姑娘用用?” “流霞。”宁王喊。 流霞不禁说:“她也配?” 宁王皱眉,这话又从何说起?难道她知道孙蔷薇说的那些话了? 赵福道:“王爷告诉老奴在哪儿,老奴去拿。” 宁王朝书房那边看一眼。 赵福过去,流霞犹豫片刻也跟了过去。随后看到赵福把最贵重的那几瓶全拿出来,试图伸手阻拦,“赵总管?” 赵福一直挺看不上她,仗着是贵妃娘娘送来的人常常把自己当成半个女主人,连他的吩咐也不听,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真计较起来他还是储君跟前的人呢。到了王府还不是事事遵照宁王的意思办。 “流霞姑娘的脸也受伤了?” 流霞的手僵住。 宁王奇怪,没受伤啊。不由得扭头看了看。 流霞对上他的视线,挤出一丝笑,赶紧过来。 赵福搁心里冷哼一声,然后过去禀报:“王爷,奴才觉着孙姑娘不是咱们府里买来的人,也不是内务府的人,又不像老奴等人从宫里出来的,就让她住东二院正房了。往后有人来府上不小心见着,咱们也好说是来府上住几天的客人,或者别的什么人。” 人已经入府了,宁王也承诺饶她一命,没道理再作践孙蔷薇。再说了,他也没有作践人的嗜好。何况孙蔷薇已经很惨了。 宁王也不屑落井下石,除非那人咎由自取:“安排好就行了。”不经意间瞥到灵溪还眼巴巴看着那两道菜,烦的冲他摆摆手。 灵溪楞了一下,被赵福推一把,匆匆行个礼,端着两个碟子往外跑。 宁王气笑了:“以前也没见他这么稀罕。” 赵福见状心说还是孙姑娘本领大,甭管是生气还是怎么着,好久没见过王爷笑了:“那是您没瞧见孙姑娘做菜。鸡蛋黄能做成团,蛋清能变成白色的,跟变戏法似的。” “厨艺这么好?”孙家那群人果然混账,嘴里没一句实话。得亏没听信他们的,否则不定坊间又怎么传他。 赵福顺嘴说道:“哪天王爷得闲看看就知道了。” 流霞立即说:“还用哪天?爷,奴婢也挺好奇的。要不让孙姑娘晚上再做,爷到时候去看看?” 宁王皱眉,她说什么呢? 一个时辰前不让孙蔷薇出现在他面前,他反倒去看孙蔷薇,他的脸往哪儿搁。 流霞被看得心虚,“奴婢错了,奴婢忘了君子远庖厨。” 宁王抬抬手。 流霞不甘心地退下。赵福见状,忍着笑退出去给孙蔷薇送药。 孙蔷薇等人正在摆饭,就请他一起吃。 府里的人除了小厨房的都是去南边大厨房用饭。赵福使唤个小子去大厨房说一声,就依着孙蔷薇坐下。 孙蔷薇把那份芙蓉鸡片边角料放到他面前。赵福用勺子舀一点,禁不住说:“确实适合皇上。” 孙蔷薇疑惑不解。 灵溪差点呛着。 孙蔷薇更奇怪了。 赵福:“皇上近几年不爱大鱼大肉,独爱这清淡的。” 灵溪又险些被“三不粘”噎着。 ——老东西,还是这么爱胡说八道。 孙蔷薇不知真相,提醒他:“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灵溪点了点头,指着“三不粘”:“蔷薇姐姐,这个好吃,回头你教教我,我想吃了就自个做。” 孙蔷薇:“可以啊。” 赵福不由得看她一下,见她没有丝毫勉强,禁不住搁心里感慨,这姑娘心性真好。要是任由她配给别人,不说王爷怎么想,反正他会感到可惜。 “别只顾说话,你也吃。吃了早点歇息,晚上别忙乎了。”赵福说出来,又补一句:“王爷特意叮嘱的。” 孙蔷薇想笑,宁王府的人真有趣。 主子和仆人两个极端,前者多冷后者就有多热心肠。 难为他们还能和平共处。? 第8章 ◎丫鬟不是丫鬟,主子不是主子◎ 可是人家既然这样说,也没有打人脸的道理。 何况赵福是为她好。 甭管是可怜她,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但此刻给她送药,这片真心令孙蔷薇动容:“赵总管回头替我谢谢王爷。” 赵福点点头:“你家的事也别急,朱玉向来稳重,即使今儿没办好,回头得了空也会再去。” 这话孙蔷薇相信,没得走了九十九,剩下一步不动了。 饭毕,孙蔷薇就回房拿盆打水,然后上药。 然而上下都痛,直到金乌西坠也没能睡着。躺着也难受,孙蔷薇索性起来看看朱玉回来了没。 小厨房已经点上蜡烛,厨子一个比一个忙,孙蔷薇便不急着找朱玉,去厨房给他们打下手。 这些早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厨子先前有点轻视她——毛丫头一个懂什么啊。 孙蔷薇不藏私,赵总管很看中她,她也不拿乔,有伤还来帮忙,以至于不论厨房管事的,还是打下手洗菜的婆子,对她都多了一丝敬重,连连让她一旁歇着。 身为新人尚未站稳脚跟,孙蔷薇哪敢啊。瞧着灶眼全被用了,就看看能不能帮忙切姜剥蒜。 晚吃生姜赛砒/霜,蒜味重,即使刷了牙漱了口也不舒服,这两样厨子都没用。然而葱已经准备好了。孙蔷薇无所事事,瞧见一块羊肉,表皮快被冰冷的风吹干了,“这个做什么?” 厨子李:“不做什么。王爷早上吃了羊肉馄饨,咱们怕他晚上不想吃羊肉,打算明儿再做。” 孙蔷薇怀疑她听错了。堂堂宁王还吃隔夜肉,“明日再做?“ 厨子李点头:“不过也不一定。王爷不爱连吃重样的。” “还是做馄饨吗?” 厨子李摇了摇头:“论做馄饨咱们都不如前门大街那个做了几十年馄饨的王老二。” 难怪宁王一大早跑去那儿吃馄饨。孙蔷薇又看一下那羊肉,不论烤还是做菜宁王一顿都吃不完。原身记忆中这年月还没有带褶的包子,“王爷吃不吃带馅的炊饼?” “吃的。”厨子李点头。 孙蔷薇:“回头给我留一半,剁成馅料,明儿一早给王爷做炊饼。” 厨子李摇了摇头:“怕是不行的。剁肉馅的声太大,会搅着王爷习武看书。” 孙蔷薇想说他还习武看书呢。忽然想起他是太子一手带大的,哪怕太子不是真心待他,做做样子也不会由着他变成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那我这就做吧。馅料拌好用纱布包裹起来,然后放在橱柜里。”孙蔷薇说着就去洗手切羊肉准备肉馅。 她现在这个身体虽然不擅刀工,像蓑衣黄瓜肯定不行,但剁肉馅无碍。厨子李他们还没准好好晚膳,孙蔷薇就把馅料准备好了。 调制馅料的时候也没避开他们,反倒让厨子李他们深感羞愧,不好一直盯着她。 孙蔷薇把柜子锁好,晚饭也送到主院。过一会儿饭菜没被退回来,厨子李他们就用剩下的边角料做一顿可口的晚饭。跟孙蔷薇早几天的待遇比起来堪称丰盛。 孙蔷薇第一次庆幸她进了王府。要是搁外面,顿顿需要她亲自做不说,吃的不踏实,还得算计着银钱。哪像在这儿,吃住不要钱,工作也比上辈子轻松多了。 孙蔷薇这边刚吃好,朱玉过来了。随他到院里看到板车上的东西,是又惊又喜:“我家那些东西没被他们弄去?” 朱玉拱手道:“抱歉。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被他们抢去了。说是他们置办的。这些是姑娘房里的东西和他们不稀罕的。” “书吗?” 朱玉打开罩在板车上的布让她自个看:“下午就拉回来了。那时候孙姑娘还在歇息。我不知道有没有少什么,要是少了还请姑娘见谅。” “没事,有就好。多谢大人。大人用饭了?我给你做点吃的。” “不——” “也给我做点。” 温柔的女声打断了朱玉的话,朱玉借着淡淡的烛光看过去,“流霞?” 流霞走近,孙蔷薇看清楚她的容貌,瓜子脸,柳叶眉,端的是温柔可人。 又见她身着缎衣,外罩桃红色花草纹褙子,头戴金钗,亭亭玉立,跟大家小姐似的,一时弄不清她是何方神圣。 “这位……?”孙蔷薇看向朱玉。 朱玉:“王爷身边伺候的流霞。还没吃吗?” “吃了一点,不过一想到孙姑娘做的芙蓉鸡片和三不沾就吃不下去了。孙姑娘,既有空也给我做点尝尝。” 语气没问题,说话时还带着笑脸,可孙蔷薇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像藏着三杆枪五根棒似的:“芙蓉鸡片需要鸡肉,厨房没了。” “三不沾呢?听说只需要蛋黄和绿豆面粉。”流霞不待她开口:“还是孙姑娘瞧不起我,我不配吃啊?” 孙蔷薇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不是她多心——来者不善。 朱玉也听出来了:“孙姑娘累了一天,该歇息了。实在想吃明儿再说。” 流霞眼波流转,似笑非笑:“这就心疼上了啊?” 心疼你妈! 这丫的脑子有病吧。 孙蔷薇搁心里破口大骂。 朱玉赶紧说:“别胡说!” “这就急了啊?开个玩笑罢了。” 孙蔷薇心说去你妈的罢了,不是地方不对时机不对,老娘非撕烂你的嘴。 甭说古代女子注重名节,就是她在现代也没一上来就这么开玩笑的。 孙蔷薇压着怒火,笑眯眯说道:“姐姐说笑了。朱大人是替姐姐着急。姐姐这般口无遮拦的惯了,要是叫外头人听来去,还以为咱们府里没规矩呢。” “你——”流霞停顿一下,想到什么,不怒反笑:“是挺没规矩的。丫鬟不是丫鬟,主子又不是主子,也不知怎么就住了正房。” 孙蔷薇握紧拳头,暗暗提醒自己初来乍到不可以说脏话,不可以打人,她还是“罪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也纳闷。流霞姐姐想必知道我生于市井长于市井,不像姐姐早早进了王府当差,规矩礼仪跟大家小姐一样,不如姐姐告诉我为什么。” 流霞噎的说不出话。 不然难道要说赵总管的主意。那个老东西以前可是东宫太子跟前的人。谁敢得罪他! 朱玉想笑。 流霞真以为孙蔷薇跟府里的小丫头一样,任由她拿捏不成。 人家可是连死都不怕主儿。 朱玉:“流霞,不帮忙就让开。”不待她开口,叫几个围观的小子丫头过来把东西搬屋里去。 小子丫头磨磨蹭蹭,恨不得流霞跟孙蔷薇打上一架。朱玉大吼:“快点!” 流霞吓了一跳。 朱玉转向她:“还在这儿做什么?” 流霞气得甩一下手帕,扭身回隔壁主院。 孙蔷薇:“你就这么撵她走了没事吧?” “没事。”朱玉不以为意,见她一脸担忧,稀奇地问:“你不担心自个?” “我担心有什么用。也没招惹她她就这样,即使我低头服软也会被当成心机深沉。结果再坏也是被撵出王府。而今没人盯着我,我还可以远走高飞。”他可是有官职在身。跑了十有八九会被通缉。 朱玉听出她潜意思笑了:“我不归她管,俸禄也不归她发放,顶多给我几个白眼。” 孙蔷薇担心的不是流霞:“王爷呢?” “王爷又不糊涂。” 孙蔷薇心说他也不傻,怎么就听不出来呢。 “大人刚才说流霞姐姐是王爷的人。”孙蔷薇盯着他,这下总该听出来了吧。 朱玉听出来了,哭笑不得:“她是王爷的丫鬟。” “大丫鬟吗?” 朱玉点了点头:“不过仗着是贵妃娘娘派下来的,王爷不敢撵她出去。其实王爷怕的是撵走她一个娘娘送来一群,搞得王府乌烟瘴气的。” 小子丫头们不如朱玉官职在身,不敢编派流霞和主子们就一个劲点头。 孙蔷薇虽然知道接下来的话不合适,可是为了知己知彼,还是压低了声音问:“听说像王爷这般年纪都有侍寝女官?” 朱玉恍然大悟:“你是这个意思啊。懂得还挺多。”然后看到板车上的书籍,“忘了,话本里有写。虽然胡诌居多,但也有一两分真。” “那是不是啊?” 朱玉:“是也不是。她和兰芷是娘娘送来的不假,不过王爷跟你话本里看到的那些公子王孙不一样。” 宁王少不更事的时节也招惹了不少大家闺秀名门小姐。偶尔一次听他二妹妹说起二皇兄秦王家的事,今儿你把我推下假山,明儿我把你绊进池塘,他就不敢了。端的怕这些女人疯起来连他也做了。 后来天天混进市井,今儿听说这家宠妾灭妻丢了爵,明儿又听说那家夫人把小妾的眼睛挖出来当弹珠,有时还会收到一堆香囊,宁王吓得做了好些天噩梦。 梦魇过去没多久,他亲娘贵妃送来了流霞和兰芷。宁王不想弄出个庶长子来,回头王妃进门见着不喜,再悄无声息地给毒死了。他街上逛久了,环肥燕瘦见多了,流霞和兰芷在他眼中跟那些陌路姑娘没两样。 皇帝瞧着儿子不开窍,去年又送来两个。 宁王怀疑他皇帝爹见不得他好,试图把他家弄得跟他二皇兄府里一样成天乌烟瘴气的,就去找他爹理论。 腿快的奴才瞧着宁王怒气腾腾像是要烧了皇宫,赶忙给皇帝报信。 皇帝没皇后,后宫分位最高的是贵妃,而贵妃又是宁王的亲娘,皇帝就躲到她那儿去了。 老子是皇帝他都敢挤兑,宁王还怕贵妃娘娘吗。 小宁王懒得搭理糊涂爹和喜欢和稀泥的娘,扔下一沓话本吓得俩人瑟瑟发抖,潇洒而去。 人走后,俩人一人拿起一本,翻开一看险些晕过去——皇帝拿的上面画着女和女,贵妃拿的上面画着男和男。 作者有话说: 留言有红包啦~~? 第9章 ◎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俩人面面相觑许久,实在不懂也不敢揣测小宁王的意思,只得宣太子殿下。 太子看到那八/九十来本书懵了许久,猜他四弟的意思是,话本上什么都有,还用得着侍寝女官教吗。太瞧不起他宁王了。 皇帝和贵妃仍然担心,让太子试探试探他。 宁王觉着他太子哥和太子妃嫂子那样就很好。太子也有侧妃庶妃,但人都是太子妃挑的。挑之前太子甚至不曾见过。 太子平日里跟太子妃在一处,太子妃病了或者身上不爽利,忙东宫忙子女的事无暇照顾太子,太子才会找那些人。 东宫的女人没比秦王府少多少,然而东宫非常和睦。 太子很欣慰弟弟没跟混账老二和脑子有病的老三学,而把他这个英明神武的太子大哥当成榜样。此事太子丢开不管了,还承诺给宁王找个他喜欢的王妃。 然而宫里的事朱玉也是听说,不清楚真假。只知道宁王抱怨过,他哪里像贪花好色之徒了,他都要成阎王了,给他送来这么多女人,也不怕吓死她们。再说了,主子房里事朱玉也不好当着丫鬟小厮的面议论。跟孙蔷薇讨论这些也不合适。 见孙蔷薇很好奇,朱玉道:“久了你就知道了。” 孙蔷薇只关心一点:“府里只有王爷一个主子?” “这是自然。” 孙蔷薇:“流霞气的去死,王爷也不会怪我?” 朱玉心中一凛,冷不丁想起她踹刘掌柜的那一脚,求死的那一幕:“得看谁先招惹谁。”要是因为他的话,明儿早上起来给流霞收尸,主子得连他一块撵出王府——永不录用 “我无处可去,可不敢招惹她。”孙蔷薇道 朱玉暗暗松了一口气:“天儿不早了,姑娘早点歇息吧。”然后示意小厮把木板车推去前院,这个是前院买菜的车。 宫里的菜由人卯时前送进去,王府里的菜得他们自个买。 孙蔷薇还不知道这儿的菜市场什么样,更不清楚京城的大街小巷。而她深知“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的道理。如今又得罪了大丫鬟流霞,不定能在府里待几天。为了以后跑路做准备,孙蔷薇睡之前告诉自己,早点醒来跟府里的采买去菜市场“踩点”。 自然醒来,屋里静悄悄的,孙蔷薇心慌,赶紧拉开帷帐。一看外面漆黑一片瘆得慌,松了一口气,放心地倒在柔软的床上,却又听到院里有动静。 孙蔷薇吓了一跳。随后一想这里是王府,有侍卫巡夜,世人皆知宁王不好惹,不是走投无路或者跟宁王有不共戴天之仇不敢夜闯王府。估计是采买的人,孙蔷薇也赶紧穿戴齐整。 走出房门,没人在门外守着,深吸一口气——自由的味道真好。 “是孙姑娘吗?” 孙蔷薇循声看去,厨房里走出来一人。四十来岁的样子,瞧着眼生的很,昨天肯定没见过:“您是……?”借着微弱的灯光迎上去。 “我姓钱,大伙儿都管我叫钱姑姑。” 孙蔷薇估摸着这是打宫里出来的,她知道的这般年纪的多是叫婶子大娘或者妈妈嬷嬷,“姑姑怎起这么早?” “我是给咱家爷炖燕窝的,平日里都是白天睡夜里起。昨儿姑娘来的时候我刚躺下。姑娘怎么也起这么早?” 孙蔷薇:“我想跟府里的采买去菜市场看看。以前没出来过,不知道有什么菜。弄清楚了心里也有个底。” “那不急,周管事还没该起。姑娘要不要先洗漱?灶上有热水。” 孙蔷薇想起她要做羊肉包子的发面,“多谢姑姑。”回屋换回昨天的衣服,一来菜市场脏,穿什么过去都会弄脏。二来长袍比裙子方便。随后去洗漱。而碰到脸的那一刻,孙蔷薇不敢信,竟然消肿了。 真不愧是宁王府出品啊。 带着这个感慨,孙蔷薇洗漱后就去和面,没有一丝不甘和勉强。 她上辈子虽然没少被骂自私阴毒,可她也是知冷暖的人。别的不提,就凭这药给宁王做饭也是应当的。虽说是赵福替她求的,可宁王冷酷到底,他也没别的法子。 天冷面发酵的慢,和好了放在温水盆里,孙蔷薇请钱姑姑帮她照看着。 钱姑姑跟孙蔷薇不熟,对她的印象只是这姑娘可怜懂事。本着“爱屋及乌”,她是宁王带回来的,钱姑姑十分和气地说:“姑娘放心去吧。你们回来我还不该歇息呢。对了,天儿冷,风刺骨,大厨房早上会煮点热汤,姑娘喝了再去。” “谢姑姑提醒。”起来许久了,孙蔷薇身上的热气散了,肚子里都是凉的。 到大厨房喝上一碗打了鸡蛋花的青菜面汤,身上顿时舒服多了。 采买的周管事昨儿远远看了她一会儿,瞧的不是很真切。今儿在灯下近看,瞬间能理解宁王为什么把她带回府,而不是让朱玉找个地方安置了。也明白赵总管为什么那么殷勤。 “姑娘,今儿太冷,看样子要下雪,不如改天再去吧?” 孙蔷薇:“走起来就不冷了。真要下雪也好,给王爷准备古董羹。王爷吃吗?” “吃的。尤爱涮肉。” “那咱走吧?” 周管事见她打定主意要去,就带她直接朝南出了东角门等着。 不一会儿顾全从西角门牵出一匹马过来套上周管事推出来的木板车。 顾全不是太监,跟周管事一样来自内务府。由于他才十七八岁,年纪尚轻,大伙儿便喊他小全子。 小全子扶着马让周管事和孙蔷薇先上去,他来驾车。 孙蔷薇诧异:“咱仨?” 周管事:“拢共四人,不过一次用不着那么多,也以防有人病了或有别的什么事,所以平日里两两一起。买回来之后分菜挑菜就不归我们管了。虽说每日需早起,两个人也辛苦,可这个活儿干好了可以闲上一整天。家去啊或者干别的什么也没人管。”一手提着灯一手用厚厚的棉套捂着口鼻解释,“像前面齐王府七八十来个人,你说这个好他说那个好,买完东西还得聚到一起再查一遍别漏了什么也烦。反倒不如这样省心。” 孙蔷薇:“各人干各人的?” 周管事点头:“像钱姑姑,见了吧?她只管收燕窝炖燕窝,旁的一并不管。” 孙蔷薇仔细想想,“这样也好。谁没干好直接找那人,那人也没法推脱。” 周管事想继续说,一股冷风狠狠拍到他脸上,“姑娘,回头咱再说吧。” 孙蔷薇缩缩脖子“嗯”一声,不由得朝四周看去。 天未亮,四周乌漆墨黑什么也看不清让人很没安全感,呼啸的北风一阵一阵跟狼嚎似的,没人说话了比昨儿在坟场还瘆得慌。 孙蔷薇禁不住打破这一车寂静:“远吗?” 小全子:“不远。咱家前面的齐王爱美食,当初要在这儿建府除了离皇宫近,就是离前门大街不远,离菜市场也近。” 孙蔷薇的家在东边,宁王府在皇宫西,原来的孙蔷薇没往这边来过,对这边一切都很陌生,闻言不由得算一下走了多久。 可惜还没来得及算清楚车就停了。菜市场旁边有个看马的,小全子把马送过去,推着车来跟孙蔷薇和周管事汇合。 周管事给孙蔷薇介绍,王爷的东西得新鲜,先买王爷的东西。王爷的买好了,天也透亮了,菜都是人家挑剩下的便宜许多,他们正好买大厨房用的。 孙蔷薇十分诧异,宁王府太会精打细算了吧。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普通人家。 孙蔷薇:“我以为府里买东西都是想买什么买什么,什么好买什么呢。” 周管事笑道:“姑娘话本看多了吧?鸡鱼肉蛋也好,蔬菜也好,都是当季最新鲜的最好。像这个时节菠菜嫩的发甜,王爷也是爱吃的。过些日子韭菜上来,王爷也不介意尝尝。对了,还有香椿芽,老百姓喜欢,当今也喜欢。再比如五谷杂粮,山野核桃之类的,宫里每日也都有预备。反倒是大鱼大肉不常吃。” 孙蔷薇点头:“赵总管说过,陛下爱清淡。” 周管事下意识想反驳,一想起皇上近日龙体欠安,得吃清淡些,“是的。姑娘,昨儿王爷吃的鱼,今儿去看看虾——” “周管事,周管事,快看!”搁前面拉车的小全子停下。 周管事看过去,不远处卖肉的地方围了许多人,“姑娘,看一下车。”招呼小全子过去。 小全子扔下车就往那边跑,到跟前被人一把推倒在地。 孙蔷薇赶忙拉着车过去,“你们干什么?” 那几人扭头一看是个娘了吧唧的小子,还挺凶狠的模样,也不瞧瞧自己的小身板:“知道大爷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谁也不能推人。”扶起小全子,一看他身上全是泥和烂菜叶子,担心地问,“摔着哪儿没?” 小全子抖抖身子:“没事。”瞪着那几人,“知道大爷我是谁吗?” “让开!”几人一把推开他俩,“别碍大爷的事!” 孙蔷薇被推的脚下踉跄,登时大怒。 奶奶的熊! 无依无靠被欺负就算了,成了宁王府的一员还被人吆五喝六的作践,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孙蔷薇借助小全子的肩膀,跳起来朝他小腹狠狠一脚。 “啊!” 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整个菜市场,直冲云霄。 呆愣住的几人反应过来,抡起拳头朝孙蔷薇招呼。 “小心!”小全子拉开孙蔷薇,胸口挨一拳。 孙蔷薇怒不可遏,敢欺负我的人?踩住他的脚,朝他眼上戳。 那人吓得后退躲闪,孙蔷薇朝他小腹上也是一脚。那人痛的双膝跪地让出身后的人,孙蔷薇抬腿就踹。 跃跃上前的两人一看她这样吓得不由得后退。 小全子一见他们怕了,顾不得胸口疼,上去就打。 “你们在干什么?” 小全子下意识停下,啪!脸上挨了一巴掌。 孙蔷薇回头,看到打小全子的人手里还拎着一大块肉,估计跟那四人是一伙的,二话不说又借助小全子的肩膀,朝打他的人小腹上踹。 “打得好!”小全子大叫一声,跟上孙蔷薇不要命的朝那人身上招呼。 其他几人一见他俩来势汹汹,不禁后退:“知道我们是谁吗?” “知道你大爷我是谁吗?”孙蔷薇灵活的像个猴儿,一下子窜过去,夺走他手里的骨头,朝他小腹上砸。 小全子抓过跟他对打的人的荷包就朝其脸上招呼。 硬邦邦的铜钱和银子砸的人家鼻孔流血,顿时顾不上还手。 小全子一看又解决一个,就去帮孙蔷薇,学着孙蔷薇夺走另一人手里的骨头,朝其下三/路砸。 大部分人打架都是互殴,极少有人这么毒,除非有深仇大恨,以至于不过片刻身量消瘦的两人就把七个人放倒在地。 变故发生的太快,七个人或者跪着或趴在地上,肉和骨头撒了一地,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就打起来了。 “你们,你们给我等着!”捂着鼻子的男人指着孙蔷薇和小全子。 周管事终于回过神:“你们,你们没事吧?出什么事了?” “你是他们的头?”那七人当中身着绸缎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指着周管事。 周管事下意识点头。 “你们是哪个府上的?”男人一脸凶相,“竟敢打韩国公府的人,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周管事松了一口气,韩国公,那没事了。不是王爷叔伯兄弟的奴才就好办。 周管事:“宁王府!” 男人脸色骤变,或趴或跪皆一脸痛苦加凶狠的几人陡然变得一脸惊恐,踉踉跄跄爬起来就跑。? 第10章 ◎不是让你逮住谁扎谁,◎ 孙蔷薇愣了片刻,然后哭笑不得,早知道“宁王”两个字这么好用,直接让他们跪下好了。 周管事看着满地狼藉,皱着眉问:“怎么回事?我一眼没看见你们,你们——小全子,你,回去我要不让爷剥了你的皮——” “周管事,不怪我们。”孙蔷薇拉过小全子,“你看他身上。这泥这菜都是摔倒地上沾的。” 小全子连连摇头,“我没碰到他们任何人,他们转过身碰到我,二话不说就把我一把推到地上。要不是姑娘喊一声,他们还能给我两脚。” “你是姑娘?”围观的菜农也好,买菜的也好,都禁不住惊呼。 “姑娘怎么了?”孙蔷薇今儿跟昨儿打扮的一样,只是天蒙蒙亮看得不真切,这些人以为她是个少年。扫一眼菜农当中的妇女,“你们跟亲戚邻居打起架来,怕是比我还狠吧?” 围观的人当中有不少惧内的,顿时收起那一脸的大惊小怪。 周管事想想韩国公府的奴才向来嚣张,小全子平日里从没主动惹过事,虽然因为年少性子跳脱,但做起事来很稳重周全,“摔伤了没?” “那伙子人朝他胸口一拳,又朝他脸上一巴掌。”孙蔷薇掰过他的身体,让受伤的那半张脸朝周管事。 周管事看到半张脸通红通红,不消片刻就得肿起来,顿时气得大骂:“这韩国公府还有没有规矩?回去我非得禀报爷不可。小全子,上车!” 小全子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孙蔷薇怕他内出血,“上去。那一拳差点把你打吐血,也不知道里面伤着了没。” 众人一看小全子年龄不大,顾不上看热闹,纷纷劝他上车,别落下暗伤。 小全子被他们这么一说也不敢托大,爬上车看到车上有一块肉,“周管事。”拎起来给他看看。 周管事:“扔了!” 韩国公府的东西恶心! “别!”孙蔷薇拦着。 周管事疑惑不解。 孙蔷薇会过日子,接下那块肉,然后指着散落一地的肉,对围观的人说道:“这些你们拿回去喂狗也好,洗洗煮汤也罢,回头要是有韩国公府的人问起来,只管说被我们拿去了。”然后举起手里的肉,“这块谁要?” “我要!”一个穿着短打的老汉忙说,“姑娘,刚才你们打他们的时候我还给你腾空来着。” 孙蔷薇笑着递给他,“谢谢。那些子人要是敢因为这事找你麻烦,尽管使人去府上,找,找赵总管。” 老汉连连弯腰致谢。 有人见她这般好心,顿时忍不住问:“你们真是宁王府的?” 孙蔷薇被问住,这话怎么说。 周管事成天过来,没少听他们聊宁王,自然知道他们几个意思,“我家主子不屑跟你们这些人为难。你们自个想想,我家主子何曾欺负过你们?” 孙蔷薇赞同,比如她,弄死了也没什么成就感。 众人想了又想,宁王险些气死皇帝,差点气晕了贵妃,跟齐王打过架,骂过王公大臣,好像独独没欺负过平头百姓市井小民。 众人讪笑。周管事收回视线:“姑娘,帮我推一下车。” “不买了?”孙蔷薇问。 周管事朝地上看一下:“都被他们买去了。” 孙蔷薇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将将被人捡起的红肉,“刚才那么着急是买牛肉?” 周管事点头。 孙蔷薇就想说犯得着吗。 忽然想到犯得着。这儿是古代,牛是耕地用的,偷杀耕牛是死罪。甭说民间,既是皇帝也不常吃牛肉。 “怎么会有牛肉?” 周管事边拉车往前走边说:“可能天太冷冻着了,或者年老报了官府之后杀的。”叹了一口气,一脸懊恼,“下次不定什么时候。王爷难得搁府里住一晚。”说完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孙蔷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这也没一头牛啊?” “是没有。头和牛身上最好的部位被齐王府的人买去了。然后又卖了一些。剩下都在这儿。”周管事回头看一下已经被收拾干净的地面,“大不了回头跟王爷说一声,让王爷去齐王府吃去。” “还要王爷亲自过去?”孙蔷薇不禁问。 小全子:“不然还指望齐王给咱家爷送?想都不要想。他那么爱吃,不来找咱家要就不错了。” “可是一个牛头……”孙蔷薇上辈子没吃过牛头,但跟师傅学徒的时候帮客人整过。一个牛头足够齐王一大家子吃的了。还不能吃别的东西。要是吃了米面蔬果,一个牛头够齐王府的主子们吃上一天,“是不是怕孝敬了陛下和太子不够他们一大家子吃的?” 周管事不由得停下。 小全子眨了眨眼,姑娘在说什么呢? 孙蔷薇见状,登时不敢信,这些子王爷,怎么一个比一个心胸狭隘小肚鸡肠?连亲哥和亲老子都不给。 “全没了?”孙蔷薇不信邪回头看。 周管事:“还剩点下脚料。早知今儿有牛肉,我就早点起了。” 孙蔷薇倍感可惜,忽然想到一种东西,或者说三种,“你先别难受,我且去看看。”不待他开口就往回跑。 周管事想喊人,回头看到小全子的脸,不敢放他一个人在这儿。 孙蔷薇原先想花自个的钱买几样菜请小厨房那些人,拉近一下关系,所以就拿了一百钱。 她想到的那两样极为便宜,牛肉摊子上还有,十几文钱就买到手了。 — 周管事看着她拎的东西,眉头紧锁,这姑娘怕不是疯了。 “这些东西吃不得。” 孙蔷薇:“回去再说。现在买什么?” 周管事不想和她说了,反正没走公账。然后往四周看了看,前面两步就有卖猪肉的,得帮小厨房买些骨头吊汤。 孙蔷薇跟过去要了一块带皮的肥肉,因为皮和肥肉一起卖的。周管事以为小厨房没猪油了,就帮她付了钱。其实吊汤放点猪皮进去极好。 随后看到两幅猪下水,孙蔷薇眼中一亮,这可是好东西,有名的“卤煮”。然后让周管事也收了。 周管事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可他一见孙蔷薇胸有成竹,而他小时候家里穷也吃过下水,虽然味道怪,但吃不坏人,像猪肝还挺好吃,便买下来。 随后又买些虾,买几只鸡和鸭子。又买些大厨房用的萝卜白菜。要是下午下雪,明儿也不用再来。 东西全买好,天也透亮了。 孙蔷薇推着车去寄放马的地方。 坐上车,啥事没有,孙蔷薇才问:“韩国公什么来头,他府上的人怎那般厉害?” “屁个来头!”小全子忍不住骂,“他们府里的老太爷不过是先皇的把兄弟。可先皇的把兄弟十几个,根本不值钱。他不过是在战场上替先皇挡过一刀。 “先皇顾念这点恩情登基后就封他为韩国公。那老爷子福薄,没几年就病逝了。那时候韩国公的长子还没咱家王爷大。先皇觉着韩国公夫人带着几个孩子怪可怜的,也就没降爵。他们一家子倒好,反倒觉得先皇欠他们家的。 “韩国公在世时对子女严格,儿子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也没闯过祸。韩国公夫人可能怕对儿子严格了,儿子也随丈夫去了,把两个儿子宠的那叫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对了,老韩国公的小孙子去年跟小王爷,就是王爷的弟弟斗蛐蛐,没斗过咱们,使坏把小王爷的蛐蛐罐子打翻了不说,还把蛐蛐给踩死了。” 孙蔷薇惊得合不拢嘴。她虽然没玩过蛐蛐,也不了解,可是也知道喜欢蛐蛐的人能把蛐蛐当祖宗供着,“所以他们刚才故意推咱们?” 周管事:“真认不得咱们。” 小全子点头:“他们要是认得还不敢了呢。“顿了顿,“他们把小王爷气哭了,对了,小王爷比韩国公的小儿子小六七岁。王爷气得当街给了他两巴掌,韩国公府的老夫人居然还有脸去陛下那儿告状。” 孙蔷薇服气,这脸可真大啊。 “然后呢?” 小全子:“陛下一向喜欢和稀泥,让王爷跟老夫人道歉。王爷没理。韩国公替先皇挡过刀不假,可先皇当时是大将军,他一个小将替将军挡刀是他的本分。先皇已经算仁至义尽了,他们还拿这事说事。再说了,咱家王爷又不欠那孙子的。” 孙蔷薇越发好奇后续,“那后来呢?” 周管事:“后来咱家王爷就说,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以后见一次打一次,有能耐天天进宫告御状。” 孙蔷薇好像明白坊间为什么传宁王目中无人了,“陛下也没追究吗?” 小全子:“罚王爷闭门思过。不过没几天太子殿下就把现在的韩国公的妹夫办了。要不是那个老夫人求情,他不人头落地也得把牢底坐穿。” 孙蔷薇:“贪污?” 小全子诧异她怎么知道。 孙蔷薇笑道:“能让人心服口服,还不累及太子的唯有贪/污。” 周管事闻言忍不住说:“难怪那事之后我来买菜都能听到小贩们夸太子办得好。” “因为他们贪的不是钱,是民脂民膏啊。” …… 回到府里,孙蔷薇喊来灵溪,让他去找赵总管问问,能不能给小全子请个太医。灵溪就嚷嚷着要去韩国公府讨个说法。 宁王练剑从后花园回来,到主院垂花门听到他的大嗓门,好奇地走进东二院,见不少婆子小子都勾头朝南看,“出什么事了?” “爷?” 众人连忙问安。 宁王抬抬手:“免礼。” 钱姑姑道:“买菜的小全子被韩国公府的人打了。说是小全子挡了他们的路。爷,您说这还有王法吗?菜市场乱糟糟的,磕着碰着再正常不过——哎,爷,您去哪儿?” 宁王停下,转身把宝剑扔给她,“拿着。我去看看。” 钱姑姑松了一口气,不是去血洗韩国公府就好。 宁王到前院,看到孙蔷薇,瞳孔紧缩,“你怎么也在这儿?” 孙蔷薇慌忙低下头去。 宁王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众人的问安迫使宁王收回投向她的视线,转向小全子,看到他比孙蔷薇昨日的脸肿的还厉害,怒上心头:“他们打的?” 小全子下意识点头,一看他要发火,怕他找韩国公把事情闹大,然后再被陛下禁足:“他们比小的伤的重。这还多亏了蔷薇姐姐。” “干她何事?”宁王下意识问。 孙蔷薇慢慢后退。 “站住!”宁王抬眼看到她鬼鬼祟祟的样子,“过来!” 孙蔷薇叹了一口气,看来要卷铺盖走人了。 “磨蹭什么呢?” 孙蔷薇小跑过去,“启禀王爷,民女是想给王爷搬张椅子。” “有这么好心?”宁王看着她的头顶,总觉得她在偷偷骂他,“抬起头来。” 孙蔷薇:“不敢。” “……本王恕你无罪!” 不用走了?可孙蔷薇又怕秋后算账,“只此一次?” “你——”宁王指了指她,他真是吃饱了撑的跟她计较,“随便你。你怎么在这儿?” 孙蔷薇心说,我说路过您信吗? 宁王看着她的表情,气笑了,“你说呢?” 孙蔷薇吓得神色骤变。 ——她没说出口啊?这王爷的眼睛怎么这么厉害? 宁王转向小全子:“什么叫多亏了她?” 小全子总觉得主子语气不对,不敢回答,找周管事。 人住进正房了,周管事以为他心疼了,“爷,孙姑娘没受伤……”随后把孙蔷薇的彪悍打法绘声绘色叙述一番。 孙蔷薇眼前一黑,禁不住往后踉跄。 宁王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臂,怕她昏过去。然后意识到她好好的,而他又紧张了,嫌弃地甩开,一时竟不知该夸还是该骂:“孙蔷薇,本王不曾见过你爹娘,但也能猜出他们给你起名蔷薇是希望你如蔷薇花一般娇艳,而不是让你逮住谁扎谁,还往死里扎!”? 第11章 ◎这朵刺猬花倒是真有两下子。◎ 孙蔷薇低下头去,聆听教诲。 “本王说的你听见了没?”宁王怀疑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孙蔷薇乖乖地点头:“草民谨记。” “只是谨记?” 孙蔷薇心说不然呢。总不能发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王爷,您看看小全子身上。” 宁王疑惑不解地转向小全子,看到他身上全是已经被风吹干的泥。 孙蔷薇:“小全子要是赵总管,可能摔倒就起不来了。” 宁王明白她的意思,但不可以称赞——昨儿进府今日就敢跟人打架,“你的脚不疼了?” 周管事松了口气,王爷可真跟赵总管说的一样别扭,害得他险些误以为气孙蔷薇跟他们一块去,气孙蔷薇跟人打架。 闹了半天还是心疼。 孙蔷薇不这么认为,她敢说疼,宁王一准说活该,“多亏了王爷赐药。王爷,可不可以给小全子用用?” 小全子赶忙称不敢。 宁王:“那药天热了就不可以用了。” 孙蔷薇立即道谢,然后说:“小全子胸口还挨了一拳,差点吐血。” 宁王猛地转向小全子,他竟然都没看出来。 小全子第一次离主子这么近,得到主子的关心,很是激动,禁不住说:“没,小伤——” 宁王抬抬手制止他说下去,吩咐灵溪请太医。 随后转身回去,见孙蔷薇一动不动,耷拉着脑袋装乖,顿时恨不得拨开她的脑袋。她什么样他不清楚? “你也在这儿等太医给你看看?”语气那叫一个阴阳怪气。 孙蔷薇不敢了,跟上去。 宁王回头瞪她一眼。孙蔷薇讨好地笑笑,十足的小人做派,宁王看着眼疼头也疼,尘世间怎会有这么胆大妄为的女子,“下不为例。” “民女遵命。”孙蔷薇大松一口气。 宁王听着“民女”两个字无端地感到刺耳,仿佛嘲讽他先前的冷眼旁观,“你现在是本王府里的人,好好说话。” 孙蔷薇愣了愣,话的意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宁王发现她又停下来,不禁回头。 孙蔷薇赶忙称是。 进了东二院,孙蔷薇想起面该发了,大着胆子问宁王吃不吃羊肉炊饼。不过羊肉是昨儿剩下的。也不知这主子介不介意。 宁王虽说锦衣玉食惯了,也没那么娇贵。盖因他有个勤俭的爹,一看他不顺眼就给他来一顿忆苦思甜。以前住宫里没少在御花园帮他爹刨地种菜。每年夏秋时节还会被带去郊外皇家园子里割麦子收黄豆。 据说小麦和黄豆是他老子亲手种下的。 宁王不止一次想问问他皇帝老子,他怎么就那么闲,那么能作啊。 “只有羊肉炊饼?”宁王看向她,赵福不是说她厨艺很不错吗。 孙蔷薇:“钱姑姑说王爷用了燕窝粥,朝食吃不了多少。我打算中午做古董羹。准备了好些食材。” 宁王喜欢古董羹,可以涮各种肉,“回头摆在后花园。” “这么冷的天儿?”孙蔷薇不敢信。 站在院子里等宁王的钱姑姑同她解释,后花园有个亭子,四面都有帘子,其中三面放下,留一面正好对着园子里的红梅,这时节还开着。 孙蔷薇想象一下,吃着鲜嫩的肉,热气如仙雾缭绕,如果再飘起小雪,看着雪花飞舞到红梅枝头……啧,这日子,美啊。 神仙都不换。 还是人会享受啊。 话说回来,朝食确实跟孙蔷薇说的一样简单,几个厨子每人准备一样就好了。不过孙蔷薇蒸的那一屉子包子,其中一半跟这个时代的炊饼一样,也就是带馅的馒头,一半是带褶的包子。 这年月还没包子,包子出锅,其他厨子问起来,孙蔷薇直言好看。小丫鬟送过去,宁王也没觉着奇怪,只因孙蔷薇不是个老老实实的主儿。她不整点花样来反倒不像她。 饭菜没被退回来,小厨房的人就用剩余食材做些东西自己吃。 随后大伙儿合力把厨房收拾干净。擅做羹汤的厨子吴正准备煮汤,曹公公送来一块新鲜的鹿肉。 宫里送来的东西,中午务必得收拾。可比起煎炒烹炸,小厨房的厨子们更乐意张罗古董羹,只要汤好就无需担心菜被退回来。 厨子们互相看了看,都不知道午饭是该以鹿肉为主好还是继续准备古董羹。 厨房管事就问孙蔷薇:“这鹿肉要是搁姑娘家酒楼,会怎么吃?” “涮啊。”孙蔷薇脱口而出。 一语惊醒梦中人,几个厨子不纠结了。 “不串味吗?”钱姑姑用了午饭才去歇息,这会子还在,禁不住提醒他们。 孙蔷薇下意识看那块鹿肉,发现上面有骨头,有了主意:“咱们准备两个锅子,一锅子猪骨头熬的汤,一锅鹿骨头煮的汤?”说着看厨子吴。 厨子吴想一下就忍不住点头,“这个法子好。王爷想吃哪个吃哪个。” “您来准备汤,我们准备别的?”孙蔷薇试探道。 厨子吴笑着说:“这是我的活儿。” 厨子李等人早看到孙蔷薇买的牛胃了,他们没碰过那玩意,就让孙蔷薇收拾,他们准备别的。 孙蔷薇想到鸭肠和鸭血,让洗菜的婆子收拾鸭子,鸭肉留着晚上做老鸭汤。 钱姑姑一听她要鸭肠和鸭血,又忙提醒:“王爷从不吃下水内脏。” “我有法子。”孙蔷薇其实没法子,宁王最好不吃,那样就便宜她了。 昨儿问候他老子,宁王都没要她的命,也不会为了几道菜要砍了她。又不是前面那个有了吃连亲爹都忘记的齐王。 钱姑姑想想两人以后的关系也信了她有法子。 孙蔷薇也没忘记她买的猪肉。随后把猪皮切下来给厨子吴。厨子吴以为汤锅里放猪皮是她家酒楼里的独门秘方,一个劲道谢。 有太多无法言明的秘密,孙蔷薇笑了笑没解释也没客套,然后拎着牛胃和黄喉去前院井边收拾。她这番做派反而让厨子吴高看了一眼。 到了前院,周管事提醒她猪下水还没收拾。 回来的路上孙蔷薇听周管事说了,大厨房的厨子不是御厨之后,也都是打小在宫里学厨的,没收拾过那脏东西,也不会收拾。 孙蔷薇一边忙自个的一边教他们。 其实洗菜的婆子和做菜的厨子不乐意碰猪下水。可一想孙蔷薇为小全子出头,打的还是欺负他们家王爷的韩国公府的人,又很愿意给她个面子。 孙蔷薇也知道有些人受不了猪下水那个味儿,然后就告诉他们,她有独门秘方,下午卤好了也留着大伙儿吃。 众人都知道孙蔷薇家是开酒楼的,对此毫不怀疑,反倒干劲十足。 孙蔷薇见状,收拾好毛肚、牛百叶和黄喉就放心地回小厨房。 小厨房人手不少,各人干各人的,连钱姑姑也帮忙,以至于等孙蔷薇过去,屋子里弥漫着肉汤香,菜也收拾好了。 鸭血、鸭肠、大虾、鹿肉、羊肉、藕片、豆腐,香菜等等,添上她的毛肚、牛百叶和黄喉,案板上摆满了。这还只是用小蝶装的,其余的都放在了柜子里。 孙蔷薇看着红的黄的白的煞是好看,忍不住感慨:“真好啊!” 钱姑姑被她逗笑了:“这些都是生的。” “到锅里就熟了。”孙蔷薇想起什么,好奇地问:“姑姑,宫里有为陛下试菜试毒的吧?” 钱姑姑下意识点头。 “您说咱家王爷是不是也该找个试毒的?” 钱姑姑认真想想,一看她双眼亮亮的,一脸的希冀,顿时哭笑不得,“咱家王爷不需要。你快趁这会子不忙歇歇吧。手都冻红了。” 孙蔷薇很可惜,移到火炉边烤手边请厨房会写字的人,帮她写毛肚怎么烫,牛百叶怎么烫,鸭肠又该煮多久。 厨房管事很乐意。 牛胃难寻,以后也可以自己搞点鸭肠试试。 等他写好孙蔷薇的手也暖了。 此时天空飘起小雪,也到饭点了。 孙蔷薇等人把菜装进食盒里,然后喊来丫鬟小子。 灵溪跑过来,孙蔷薇把写满一张纸的吃法给灵溪,托他给宁王送去。 宁王从未吃过鸭肠,不作他想,孙蔷薇的主意,“孙蔷薇人呢?” “在厨房。”灵溪老老实实回答。 宁王:“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啊。”灵溪奇怪。 宁王气笑了,她倒是懂事。可她也太懂事了。他明明已经说了不同她计较,她这是什么意思? “叫她来伺候!” 灵溪愣住,厨子伺候王爷用饭? 宁王转向他,面无表情。 灵溪在他身边好几年,虽然有时候同样是面无表情,但是有时候就是没什么表情,有时候就是很生气,比如此刻。 灵溪赶忙去通知孙蔷薇。 孙蔷薇怀疑他故意的。 可人在屋檐下,孙蔷薇还是过去了。 到后花园很意外,花园不大,池塘也很小,但设计合理,即便池塘边堆砌着太湖石依然不显拥挤。亭子也跟钱姑姑说的一样,亭子四面帘子放下三面,空着的那一面正好可以看到一株红梅。 孙蔷薇想多看看,一看宁王过来,赶忙出去问安。 宁王淡淡地瞥她一眼,又见她低头装乖,莫名不喜。可他有些日子没吃过古董羹,也有点饿,便决定回头再慢慢同她算,“都有些什么?” 孙蔷薇一一为他介绍。 宁王听到陌生的名字,不由得看向陌生的东西,见其中一个黑不黑白不白,拧着眉头问:“这东西可以吃?” 孙蔷薇不答反问:“王爷不想尝尝?” 宁王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仿佛就等着他说“不”,“煮一片本王尝尝。” 孙蔷薇夹一片,宁王暗暗数一下,果然是七上八下。 竟然没骗他。 随后又一想她无处可去,亲事可能还没推掉,此刻给她十万两黄金也不敢毒杀她。除非她不想活了。 孙蔷薇也准备了一双筷子,烫好就放入他面前的碟中。 宁王蘸一点蘸料,看着孙蔷薇放入口中。 孙蔷薇心说你也有怕的时候。 宁王陡然微微睁大眼睛。 灵溪顿时忍不住问:“好吃吗?爷。” “竟然不臭,很爽脆?”看来这朵刺猬花倒是真有两下子。 幸而孙蔷薇听不见他的心声,否则不介意刺给他看,比如把牛百叶煮的他咬不动:“王爷再试试鸭肠。” “你给王爷吃的什么?” 狠厉的声音吓得孙蔷薇的手一抖,鸭肠啪嗒掉入铜锅中,溅起些许汤汁,全落到她身上。 宁王皱眉:“你怎么来了?” “这么冷的天儿,王爷在这儿用膳也不加个火炉,病了可怎么是好。”流霞指挥小厮把炭盆放到一旁。 孙蔷薇禁不住抿抿嘴。 ——这个流霞怎么这么烦呢。 宁王抬头看到这一幕深以为然,流霞有时候确实很烦:“这么一会儿哪就冻着了。”给灵溪使个眼色。 灵溪过去。 流霞瞪他,我看你敢拿! “兰芷!”宁王怒喊。 兰芷过去把炭盆端起来给灵溪,然后退到一旁继续装木头桩子。 流霞咬着唇看着宁王,一脸的委屈。 宁王低头,夹起锅里鸭肠,“这个可以吃了吧?” 孙蔷薇愣了一瞬,然后忙说:“可以。” 宁王蘸点酱料放入口中。 “王爷,不可!”流霞大声阻止。 孙蔷薇真烦了她,恨不得一脚把她踹后面池塘里,“姐姐是怕东西不干净?” 姐姐? 宁王诧异,他还以为孙蔷薇忍无可忍会直接动手。 孙蔷薇可没有打人的癖好,她向来能动口绝不动手,因为容易伤着自己。而流霞不知道她的嘴巴比拳头厉害,看着那白里透红没有一丝杂色的鸭肠也不敢接茬:“王爷千金之躯,吃不得这些。” “姐姐此言差矣。”孙蔷薇不想再忍,这姑娘简直病得不轻,还是神经病,“就说这鸭肠,看似不堪,实则香脆爽口,有助于消化,对人的眼睛也好。再说这鸭血,一只鸭子里面就这么一点,比肉珍贵多了,还可以补血解毒。再说牛胃,更适合气血不足脾胃薄弱之人。”指着黄喉,“依着姐姐的意思,这东西也无法入口,可它却可以调节人的身体。姐姐看起来也是个伶俐人儿,竟然连这些也不知道?我不信。怕是姐姐心里明白得很,见不得王爷好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修文差点忘了,中秋节快乐! 感谢在2022-09-05 00:00:00~2022-09-10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奇拉艾达、落落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菲菲樱德130瓶;糖脎110瓶;哈哈哈哈哈30瓶;懒na 16瓶;叶、梦绯米、梦想啊蒙10瓶;枫、jasmine 5瓶;市井小民3瓶;灿烂一生2瓶;天晴无雨、头很疼、油七七、丛榕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不会偏袒任何人◎ 流霞不敢信,竟敢反咬她一口:“你——好一副伶牙俐齿啊。不愧是敞开了门做生意的。” 孙蔷薇淡淡地撩起眼皮:“迎来送往的市井小民都懂得的道理,姐姐竟然不知?”微微摇头,“我不信。” 流霞噎的张口结舌:“你你——你别强词夺理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那就请大夫啊。”孙蔷薇说着一顿,摇了摇头,“不不不,按姐姐说的王爷乃千金贵体,还是请太医稳妥些。王爷,您说呢?” 宁王把将将涮好的牛百叶放入口中,慢悠悠吃下去方说:“流霞,忘了吃什么补什么了?” “奴婢——”来的路上听到送菜的小子嘀咕有鸭肠,满脑子都是终于让她逮到机会,以至于都忘了孙蔷薇不好相与,更别说别的了。 宁王夹起一点鸭肠:“还不快退下?” “王爷——” 宁王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兰芷过来使劲把她拽出去。 孙蔷薇见状存了个心眼,这位一声不吭,不是真老实就是内里藏奸。不论如何凭她和流霞都是贵妃娘娘的人,还能和睦共处,这个大丫鬟就不可深交——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敌人的朋友是敌人。 “人走了还没够吗?”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孙蔷薇收起一脸嘲讽,转过身装乖:“我可不是有意要气她。” 宁王点头,你是故意的。 孙蔷薇见他的态度好似不以为意,仿佛刚才不过是一出无伤大雅的闹剧,颇为意外:“您不喜欢流霞啊?” “也不讨厌。” 孙蔷薇明白了——可有可无。 “流霞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宁王:“她怎么认为跟本王有关系吗?” 孙蔷薇噎住,这话说的真薄凉。 “我今日得罪了流霞姐姐,她想必不会轻易放过我。”孙蔷薇意有所指。 宁王沉思道:“你这么一说确实不能再留她,保不齐哪天就丢了性命。” 孙蔷薇的呼吸骤停,他几个意思啊。 “难道该担心的不是流霞?”宁王反问。 孙蔷薇深吸一口气,他是尊贵的主子,是她的救命恩人:“听朱玉说她是贵妃娘娘派来伺候王爷您的。” 宁王纳闷:“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昨儿晚上流霞闹着要吃芙蓉鸡片和三不沾。我说没鸡肉了。她说我瞧不起她。” 宁王瞥她一眼:“难道不是?” 孙蔷薇:“……厨房还有些事,王爷慢用。”惹不起她不伺候了还不行吗。 “做什么去?”宁王自己下几片鹿肉,“旁的什么人你都可以鄙视轻视,流霞她们几个不行。你生于市井长于市井,没听说过打狗还得看主人?” 孙蔷薇不由得停下,转过身来:“您是,您是说流霞会,会去禀告贵妃娘娘?” “你说呢?”宁王反问 孙蔷薇急了:“那那怎么办?” 宁王见她的脸色都变了,颇为意外:“真的害怕了?” 这还用问?那可是贵妃,一句话就能要了她的小命的主儿。 宁王见状,想说大不了不带她入宫,回头他娘问起来,只管说她病了。心中忽然一动,有了主意,“其实,也不是没法子。” 孙蔷薇支棱起耳朵。 宁王神情自若说道:“娘娘也不是很喜欢流霞,挂念她不外乎太子哥像本王这么大已经娶了太子妃,二皇兄有了庶子庶女,三哥也已定亲。回头本王禀告贵妃,本王有人了,娘娘自然就不会为了给流霞出头而棒打鸳鸯了。” 孙蔷薇听糊涂了,然后瞠目结舌:“你你你——” “不愿意?” 孙蔷薇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忙说:“草民配不上王爷。” “本王说配得上就配得上。” 孙蔷薇皱眉,宁王又想她死不成?一个大丫鬟就敢把她当眼中钉肉中刺,她真有那个心,将来的宁王妃还不得把她五马分尸。 忽然看到他嘴角的淡笑,顿时恍然大悟——捉弄她? 真幼稚! “王爷说的是。”孙蔷薇低眉垂眼。 宁王的表情凝固,她说什么? “不知王爷何时把流霞送还给娘娘?”孙蔷薇又眼巴巴看着他问。 宁王突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一看到她嘴角的坏笑,虽然一闪而过,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吧。” 孙蔷薇目瞪口呆——意会错了? 冰山融化,春暖花开。 宁王放声大笑。 孙蔷薇不敢置信:“你你你——” 这人是谁?还是昨儿那个冻死个人的冷面阎王吗。 “我什么?”宁王敛起笑容反问。 孙蔷薇演不过他甘拜下风:“厨房里还有事,草民就不打扰王爷了。” 宁王意犹未尽,但也懂得适可而止。一次把人气走了,以后还逗谁去:“你还真不能走。” 孙蔷薇停下,没完了是吧。 “王爷有何指教?”转过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宁王示意她自个看,“这东西本王怎么吃?” 孙蔷薇下意识想问什么东西,顺着他的眼神看到黄喉,“哦,这个,您老是不知道。” 宁王气笑了,这个刺儿可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啊。 “流霞不止是娘娘的人,还是宫里出来的奴才,她若在我府上丢了性命,娘娘不管不问内务府也会禀报父皇。”宁王认真地看着她,“明白吗?” 孙蔷薇明白了:“王爷放心,我没胆子杀人。” 宁王自然相信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她没那么大胆子,不然要死要逃的人就不是她了,“本王是说不许先招惹她。” “她若先招惹我呢?” 宁王沉思片刻:“留她一命。” 孙蔷薇有种物伤其类的感觉,忍不住问:“哪天来个李蔷薇张蔷薇,王爷是不是也这么跟她们说?” 宁王正吃鹿肉,闻言楞了一下,然后反问:“你会主动招惹李蔷薇张蔷薇吗?” 孙蔷薇下意识摇头。 “你这个假设很不对。”宁王朝铜锅子里看一下,“还没好?” 孙蔷薇赶忙把黄喉夹出来,然后又下一些毛肚。旁的不需要她教,宁王常吃古董羹自个知道生熟。 宁王咽下口中的黄喉:“本王不是韩国公个糊涂蛋,不会偏袒任何人。” “谢王爷。”孙蔷薇谢他跟她解释这么多,“橱柜里还有些牛百叶和毛肚,我再去拿点?” 宁王看了看没怎么吃的虾和羊肉,也想尝尝这两样。而高汤锅涮青菜也比炒的美味,他也想试试,“多吗?” 孙蔷薇点头:“牛百叶和毛肚一起还有七八斤的样子吧。” “这么多?”宁王失态。 孙蔷薇:“上午收拾了半天呢。” “本王岂不要吃到上元节?” 孙蔷薇老实点头,虽然她馋的快流口水了。 “那先冰着,本王明儿——”宁王忽然想到他在宫里的那些日子只有除夕那晚有牛肉,“给本王留一两斤,剩下的装食盒里,本王下午进宫一趟。” 孙蔷薇:“给殿下、娘娘和陛下送去吗?那王爷即刻就派人去吧。这汤就得煮好些时候。” “去叫赵福过来。” “来了,来了。” 赵福像捏着嗓子说话一般小跑过来。 “你是属什么的?”猝不及防的宁王吓了一跳。 赵福脸上堆着笑:“奴才倒是想飞,可惜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孙姑娘,歇着去吧。回头我去找你。” 孙蔷薇饿的饥肠辘辘,肚子快要叫起来了,闻言就把筷子给赵福。 赵福看着她走远才说:“爷,孙姑娘跟流霞吵架了?” “流霞找你去了?”宁王眉头微蹙,她还有完没完。 赵福:“流霞那丫头凡事掐尖,一向是她收拾别人,突然哭哭啼啼回去,吓得灵溪去找老奴,求老奴来问问出什么事了。” “他是真出息了。”宁王嘲讽道。 赵福笑道:“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向来胆子小。她和孙姑娘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不能是本王?”宁王好奇。 赵福:“您是主子,犯得着吗?不高兴还给娘娘便是。” 宁王把煮好的肉夹出来,“平日里连你的话都不甚听,被人奉承惯了,昨儿要吃芙蓉鸡片,孙蔷薇没搭理她,就不高兴了。刚才借着这些下水刁难孙蔷薇,没说过人家气的。” 这心也太窄了吧。 赵福不禁皱眉,“我还以为孙姑娘打她了。” “她都不够孙蔷薇一脚踹的。” 赵福诧异,禁不住问:“爷知道了?” 宁王瞥他一眼:“你如果是说她和小全子两个跟韩国公的奴才打架那事,本王比你先知道。那丫头,本王就没见过这么刁的。” 赵福想想他先前听到这事也难以置信,两个打七个还能把人家打的狼狈不堪:“刁了好,过些日子天暖和了,二公主再请忠义侯府的三姑娘来府上玩儿,您就不用躲出去了。” 宁王摇头,孙蔷薇无父无母更无兄弟姊妹帮衬,而忠义侯府本人很得父皇看中,两个女婿又都出自世家,十个孙蔷薇也不够忠义侯府收拾的:“不能让她二人碰面。” “爷担心孙姑娘吃亏不成?”那可是连男人也不惧的主儿。 宁王:“我倒是不担心她。本王是怕那姑娘在她这儿吃了亏,回头变着法的作践她。我又不可能日日在府上。” “是了。”赵福陡然惊醒。 这一天一夜只顾想着他主子终于碰到一个合眼缘的姑娘,还救了姑娘一命,他主子有朝一日开了窍,这姑娘十有八/九不会拒绝,十有八/九是王府女主人。皇子王妃就是朝廷命妇也得见礼问安,却忘了王妃这会子还只是个小丫头小厨娘。? 第13章 ◎哥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孙蔷薇回到小厨房告诉厨子李等人,王爷对古董羹十分满意,厨子李等人便放心地去准备他们的午饭。孙蔷薇照宁王的吩咐,从水缸里取一块冰隔着碟子给他留一两斤牛百叶和毛肚,余下的装入食盒中。 小厨房诸人的午饭简单,做饭的人手不少,一荤一素两个大锅烩暂且不用孙蔷薇,她就请厨房管事帮她配卤料。 其实孙蔷薇问一下香料在哪儿就行了。不过这卤料虽说大伙儿平日里极少用,可不告诉吧显得孙蔷薇跟他们隔了一层,告诉吧又显得是在讨好他们。 要是管事的大厨子参与其中,因此知道了用哪些香料,旁人自然也就不会认为这是秘方,想知道的时候直白地问她就行了。 大厨子听到孙蔷薇找他帮忙很是诧异,盖因小厨房的这些厨子日日在一起也有自己的独门秘方。 孙蔷薇如此不客气,大厨子帮她配料的时候反而不好意思刻意记下。她太坦荡,旁人也不好支棱起耳朵偷听。后来类似的事孙蔷薇又干了几次,小厨房上上下下都不好意思跟她藏私。 不过这是后话。 卤料方子不是孙蔷薇自个试验出来的,而孙家那些人活着她就甭想出去干生意,守着方子也没什么用,更何况她也不差这一个,所以就端着盛了卤料的盆去大厨房——不担心他们看见,也不怕他们回头把方子抄了去据为己有。 猪下水是猪内脏的统称,有猪肝猪肺猪大肠等等,大小不一煮的时候也不一样,可又要搁一个锅里煮,厨子们又都没做过,孙蔷薇告诉他们先煮什么后放什么,然后才回小厨房忙自个的事。 老鸭收拾好了,但还有些鸭毛。孙蔷薇找出小镊子清理绒毛的时候,宁王的古董羹撤下来,同来的还有赵总管。 孙蔷薇一听他要进宫,立即把食盒给他。不然耽搁下去赵总管的午饭就要和晚饭一起用了。 赵总管走后,闲下来的婆子让孙蔷薇歇息,她来收拾鸭子。 做老鸭汤是孙蔷薇的主意,孙蔷薇初来乍到自然不好在一旁干看着,干脆请厨房管事带她去库房。 北方冬日里没笋,外面的雪花飘飘洒洒,春笋不敢露头就需要提前泡干笋。笋干这东西北方的厨房不常用,一直在库房放着。 管事的大厨子也知道这干笋老鸭汤是给主子准备的,二话不说就把钥匙给她。 孙蔷薇下意识伸手,忽然记起职场如战场需谨小慎微,腼腆地笑笑:“库房里那么多东西,我哪知道哪个是哪个啊。” “这倒也是。”管事带她过去。 孙蔷薇先前听赵总管说过,对面那一排房子其中三间用来盛食材。可真等门打开,依然是瞠目结舌——三间宽阔的库房三面墙上都是柜子,一个挨着一个跟到了药铺似的。 孙蔷薇惊呼:“这么多?” “其实不多。只是种类多。”管事指着北墙,“那边是燕窝灵芝人参石斛那些东西,正对着咱们的是山珍海味,比如鲍鱼,海参那些。南墙是些香料杂货。哪天卤肉的大料突然没了就来这儿取。可别想着去外面买。咱们这儿都是各地送进宫,宫里的主子给咱家爷的。” 厨师没有不爱食材的。孙蔷薇这个年轻的小厨师也不例外,“我可以看看吗?” “可以。”别说宁王对她很宽容,赵福看中她,只说她为了府里的小全子跟韩国公府的奴才打了一架,厨房管事也不介意全打开让她看个够。 上辈子孙蔷薇死前在大酒店上班,对鲍鱼海参那些东西不感兴趣。再说了,她即使比旁人擅烹调,也没有一上来把看见本领全亮出来的道理。 眼皮子浅只争朝夕的人才这么干。 孙蔷薇指着南墙边的杂货:“我先看看那些。不然看到一斤的大鲍鱼,今儿晚上就不用睡了。” “行。” 管事的打开杂货柜,孙蔷薇勾头看到半篮子核桃,眼中一亮。 核桃是好东西,可以提高记忆力,还可以润肺定喘。前世她还听说过一个很有名的饭店就用核桃代替花生米做宫保鸡丁,据说十分好吃。原身记忆中这个年月已有花生,她回头也可以做个核桃仁和花生米版的宫保鸡丁。 也可以过水把核桃仁的那层苦皮去掉,用麦芽糖和冰糖做琥珀核桃。最好加上一点芝麻,芝麻的香配上核桃的脆又带有甜味,即使不爱甜食的也会忍不住想尝尝。 核桃这东西她前世也喜欢,只是太忙了,每天要找共享单车挤地铁,有时候还要算计房租,没耐心收拾它。 如今吃喝不愁,竞争压力不大,工作轻松,同事好相处,也有自己的时间,要不是时机不对,孙蔷薇真想现在就试试。 “姑娘,怎么了?”管事厨子见她愣住,禁不住开口。 孙蔷薇笑道:“意外,没想到还有这等野货。” “姑娘怕不是话本看多了,以为王爷日日饮琼浆玉液,天天吃龙肝凤髓?” 孙蔷薇不好解释,佯装羞愧地笑笑:“有陈皮吗?” “陈皮?”管事的想想,“那不是一味药?姑娘要那个做什么?” 孙蔷薇欲解释,忽然记起这里是北方,虽说有京杭大运河沟通南北,可大运河到不了岭南。陈皮入菜多在南方。宁王的口味浓油赤酱,府里的厨子皆是北方或京城当地的,不知道这点实属正常。 “我想放点陈皮。那东西有助于排除肠道内的积气。我担心王爷中午吃的太多太杂,晚上身有不适。”孙蔷薇不想给人一种过于事儿妈的形象,“没有就算啦。” 管事想想:“我好像听谁说过。”不待孙蔷薇开口就朝对面问,知不知道府上有没有陈皮。 正等着用了午饭去歇息的钱姑姑出来:“老糊涂了不成?库房里不就有。” “有?”管事的奇怪。 钱姑姑进来,指着海味那一排,“岭南送来的。当时你还说咱们府里又没人懂医术,给咱们这个做什么。难不成当橘子皮一样泡水喝。” 管事恍然大悟,连声说:“对对对。”过去打开柜子就喊孙蔷薇。 孙蔷薇看到陈皮禁不住说:“我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我想起来了,我也有这东西。” 两人不由得看向她。 孙蔷薇以免日后生出不必要的误会,“有一年我父亲遇到一个南方来的客商,没钱了要把这东西卖给我父亲,我父亲觉得他出门在外挺不容易,就把他的陈皮全买了下来。 “京城的大小饭馆极少用陈皮,家父也不会用,便一直放在家中。我那些伯父伯母不识货,桌椅板凳都被他们弄去了,独独留下一大盒子陈皮。昨儿晚上朱大人连同书一块给我送来,我往屋子里搬的时候看到过。” 钱姑姑道:“既是你家的东西,那姑娘好生收着吧。只是这些咱们也用不完。” 孙蔷薇点了点头,取出一片。 管事不禁问:“这就够了?” “还不知道王爷能不能接受呢。” 这话在理。 管事帮她拿一些干笋就把库门锁上——回厨房用饭。 饭毕,孙蔷薇看看漏刻,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就把鸭子先炖上。 盯着炉火的时候很无聊,孙蔷薇打算找管事要些核桃上锅蒸,然后下冷水,核桃裂开好取核桃仁。 府里贪嘴的小子婆子也嫌核桃麻烦,管事也不爱吃,一听终于有人亲睐这玩意,全送到那人屋子里。 孙蔷薇哭笑不得地挖两三斤去厨房,管事意识到他好像误会了,十分尴尬地帮她打下手。 —— “蔷薇姐姐,蔷薇姐姐——” “怎么了?”孙蔷薇匆匆把将将去了苦皮的核桃仁从水里捞出来,抄起围裙边擦手边往外跑。 灵溪跑到太快差点撞到她,赶忙扶着墙止住步子,“你没闻到?好香啊。大厨房那边让我过来问问那些猪下水好了没。” “猪下水?”孙蔷薇在屋子里待了小半天,楞了一下,然后赶忙算算时间,“好——” “四弟,老四,搁窝里孵蛋呢?连牛舌也不吃。我都没敢让父皇母妃知晓。” 孙蔷薇的话被打断,又见灵溪朝西看去,“这谁呀?”嗓门不小,说话还这么不客气。 “还能有谁,前面的齐王。先前打发人来请咱家爷过府吃牛肉,王爷嫌天冷,北风刺骨,也不缺他那一口,就打发齐王府的人回去了。这会子他亲自过来,一准没好事。” 孙蔷薇小声问:“黄鼠狼给鸡拜年?” 灵溪点头:“姐姐你先去,我过去看看。” “不急。我也想看看这齐王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七十二个心眼。上午齐王府煮牛肉的香味飘到咱家后花园了,也不说来送牛肉。这会子过来,保不齐是惦记上咱家那些猪下水。” 灵溪想说怎么可能。忽然想起太子爷不止一次骂他有病,恨不得连四条腿的桌椅板凳,两条腿的爹娘兄弟也撕吧撕吧吃了,“一起去。” 在小厨房烤火,廊下聊天的人都跟他俩到宁王那院的垂花门两边,扒着门框支棱起耳朵勾着头朝院里看。 孙蔷薇原以为齐王这么贪嘴定是个大胖子。然而恰恰相反。他比宁王大六七岁的样子,比还像个少年人的宁王肩宽,比他矮一点,身材健硕,一看就像经常舞刀弄枪。虽说长得不如宁王,但俩人在一起打眼一看就是亲兄弟。 宁王对这个哥却没什么好态度,“你怎么来了?” 齐王并没有生气,而是一脸无奈地说:“来请你,行吗?” 宁王抬头看了看天:“也不是六七月啊。” “说什么呢?”齐王拔高声音,孙蔷薇吓了一跳。宁王丝毫不受影响,“不说算了。”转身就要回屋。 齐王一把抓住他:“什么狗脾气!”背在后面的手移到前面,“给,不用去,哥亲自给你送来了。哥对你好吧?” 孙蔷薇看向对面的灵溪。 ——看样子齐王所图甚大,不会把他们的猪下水连锅端走吧。 灵溪心里没底,犹豫片刻悄悄沿着胡同钻进南边的东一院——大厨房。 宁王自上而下打量着他,满心满眼的怀疑:“我最近没惹你吧?” 齐王变脸,想起什么又笑着说:“哥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宁王拧着眉头,今儿真是七月天不成?不然老三怎么这么反常,“还是跟我计较吧。没有你成天计较,太子哥把我惯的无法无天,早晚连他的太子之位也敢妄想。”? 第14章 ◎她许了你多少好处?◎ 齐王憋得脸红脖子粗,没了言语。 孙蔷薇死死的捂住嘴巴不让自个笑出声来。 宁王掉头回屋。 齐王条件反射般抓住他:“那是哥气急了口不择言说的玩笑话,怎么还当真了呢。” 宁王心说我当真你连宁王府都进不来。 “咱哥俩谁跟谁啊。”齐王不待他开口,哥俩好的勾住他的脖子,“亲兄弟还是邻居。人家老话可是说了,远亲不如近邻。就咱哥俩这关系,可比跟太子亲近多了。” 宁王睨了他一眼。 ——他看起来很像垂髫童子吗?这么糊弄他。 齐王使劲点了点头。 宁王不客气地拨开他的手臂,齐王又缠上去:“四弟,好弟弟——” “闭嘴!” 齐王立即松手,收起嬉皮笑脸的一套:“府上做什么吃的这么香?” 宁王愣了愣,然后一脸复杂,恨不得给他一拳两脚。齐王赶忙离他远点:“你你——听说你府上的人去晚了,不会没买到牛肉气不过偷杀耕牛了吧?” “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逮住什么吃什么,也不怕吃死你!” 齐王放心的靠近他一些:“我就说吗,四弟你是咱们兄弟当中最听话最懂事的,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宁王扭头走人,懒得听他废话。 齐王先一步拦住,“厨房在东院,浓郁的香味都飘到这边来了,却又不是炖羊肉炖鸡鱼,也不是炙鹅炙鸭,更不像鹿肉——”认真打量他一番,“太子除了让曹公公给你送鹿肉,还送了别的?”顿时忍不住大声嚷嚷,“我就知道他偏心——” “停!”宁王搞清楚他真实目的倍感头疼,朝四周看看想找个人去大厨房,不经意间看到两排脑袋,两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睛,吓得倒抽一口气:“孙蔷薇!” 孙蔷薇吓得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缩回脑袋。 “本王看见你了。” 孙蔷薇抬手捂住耳朵,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孙蔷薇!” 宁王的声音又高了一些,像是到了极限,孙蔷薇不敢磨叽,疾步过去,“王爷。”转向齐王福了福身,“齐王殿下。” “怎么起个女人名?”齐王再一看,“长得也像个女人。” 孙蔷薇瞬间明白宁王为什么懒得搭理他。 ——这嘴也忒碎了。 “回殿下,草民是女人。穿成这样便于做菜。” 齐王愣了愣,女人?做菜?老四府上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厨子,他怎么不知道。满面怀疑地绕着她打量一圈,看到她的头发浓密乌黑,耳朵上还有几个耳洞,“还真是。哎,不对,四弟,叫她做什么?” 宁王给孙蔷薇使个眼色。 ——解释给他听! 孙蔷薇:“启禀殿下,您刚才问什么这么香,不是王爷故意隐瞒,王爷真不知。” 齐王不屑地轻笑。 孙蔷薇却是不意外,先前大厨房的人也不信她:“因为那是些猪下水,怕污了王爷的耳没敢让王爷知道。” 齐王脸上的笑凝固。宁王难得看到他这幅德行,还是跟吃的有关,不由得露出淡淡笑意:“还好奇吗?三哥。” “好奇!”齐王不信那些腌臜东西这么香,指着孙蔷薇:“你,带路!” 孙蔷薇下意识看宁王。 “不用看他,他是我弟,他也得听我的。”齐王把装有三分之一牛舌和一大块牛腩的盘子塞给他弟。 孙蔷薇一见那肉分量挺足,立刻前面带路。不过没去小厨房,小厨房案板上有核桃,火炉上炖的鸭子快入味了,这位爷太不拿自个当外人,让他瞧见了一准端自个家去。 孙蔷薇朝南去正殿,从正殿那边朝东拐进东一院的大厨房。 进了东一院,香味越发浓郁,齐王不信也不行。 “草民没骗王爷吧?”孙蔷薇问。 齐王矜持地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你不是内务府的人也不是从宫里出来的?” 孙蔷薇:“家中遭难,宁王见了好心帮草民一把,草民又会做几道民间小吃,比如炖猪下水,王爷便留草民在府里做事。” 齐王瞥向跟过来的人,有这么好心吗? “看完了可以走了吧?”宁王睨着他问。 齐王抬起脚,紧接着一想顶着风雪过来,还赔了一些牛舌和牛肉,哪有这么回去的道理:“那锅里的东西好了没?”不待孙蔷薇说什么,三两步上前掀开厚重的锅盖。 带有香味的浓浓白烟铺散开来,孙蔷薇脸色骤变。宁王无声地问:“怎么了?” “我——”孙蔷薇一看两幅猪下水此刻最多也就一副的样子,暗暗松了一口气,“不会把那些全拿走吧?” “本王听见了。”齐王回头瞥她,小厨娘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宁王不假思索地伸手把人拽到身后。 齐王的眼眸亮了,不不,不行,臭老四脑后有反骨,老大不小了房里还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要是因为他多嘴把小厨娘吓跑了,甭说太子哥和贵妃姨母,就是看老四一万个不顺眼的皇帝爹怕是也得收拾他。 “把你哥我当成什么人了?”齐王轻蔑鄙视,“我还能跟个小丫头计较?”说话间找到锅铲勺子把锅里的东西捞出来一些放案板上。 看着灰白色的猪肝和白色的猪大肠,齐王眉头微蹙,陷入深深地怀疑,这东西真能入口? “小厨娘,你过来。” 宁王:“又想做什么?” “就这么直接吃?”齐王不信。 孙蔷薇一听不是要她小命,轻轻拍拍宁王的手臂。宁王松开她,孙蔷薇过去把猪肝切片猪大肠切小段码如盘中,然后淋着些汤汁呈给齐王。 齐王先前就想用筷子,一看那竹筷变了颜色嫌脏,索性捏一点放入口中。 煮透的猪肝其实很干,可孙蔷薇切的薄,带上汤汁,以至于没了干涩只剩香。大肠带有一点点臭味,却又不是猪屎臭,也不是腥臭,反而臭中带香并不恶心,吃下去还想吃。 齐王颇为意外,然后令孙蔷薇把案板上的东西装入盆中,又让孙蔷薇给他盛些汤,随手指个男厨子命其给他送家去。 饶是宁王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你真不知客气为何物。” “跟自己的亲弟弟客气什么。”齐王勾住他的脖子。 宁王甩开他:“猪下水又不是牛下水,菜市场随处可见,想吃不会自己命人买去?” “买来也没人会做啊。谁像你府里,除了宫里出来的厨子,还有民间小厨娘。”看来他也得找两个民间厨子了。 孙蔷薇有了主意,杜绝他再来的主意:“王爷,草民可以把做法写给你。” “可今儿也晚了不是吗?”齐王扬起微笑问。 孙蔷薇噎住。 宁王:“吃得完吗你?” “这就不劳四弟费心了。”齐王冲那厨子道,“赶紧给本王送家去。” 厨子下意识看宁王。 平日里齐王不是宁王的对手,可碰到跟吃的有关的时候,齐王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谁也缠不过他,脸皮厚的跟地痞子似的。 宁王无奈地抬抬手。 齐王笑出了眼纹,“这就对了。弟弟,小厨娘,回见。”不待宁王出言送客,他大摇大摆的离去。 灵溪立马吩咐人关门。 齐王脚步一顿,回头看去,灵溪吓得呼吸骤停,脸色都白了。齐王满意的哈哈大笑。 灵溪看着门关严实了:“真以为就你聪明?” 宁王回头看他,疑惑这话什么意思。 灵溪立即把另一个冰冷无烟的锅盖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副猪下水。宁王满目复杂,他竟然是这样的灵溪。 “小的料到齐王爷不会跟主子您客气,小的防他一手呢。”灵溪颇为得意,“爷,小的聪明吧?” 宁王无语又想笑。 灵溪:“爷,奴才给您切点尝尝?” 宁王吓得摆手往外走。 孙蔷薇忍俊不禁。 宁王住脚,回过头来,孙蔷薇忙说:“竹笋老鸭汤该好了,我去看看。王爷,过会子摆饭啊。”不待他开口,迅速越过他朝小厨房跑去。 宁王气笑了,“本王还能吃了你不成。”转向灵溪,“一炷香后摆饭。” “是。”灵溪跟去小厨房通知孙蔷薇等人。 一炷香有两刻那么长,但擦擦盘子,尝尝味道,很快就过去了。 孙蔷薇不敢再摆弄她的核桃,把还在滴水的核桃连同漏勺一起放入盆中,然后放橱柜里,等到明日水干了正好可以用来做琥珀核桃和宫保鸡丁。 话说回来,孙蔷薇从其他厨子那儿了解到,宁王从未吃过陈皮炖的老鸭。老鸭汤由小丫鬟送过去的时候,孙蔷薇怕宁王不喜迁怒小丫鬟,孙蔷薇叮咛其放下鸭汤别急着离开,提醒王爷里面放了陈皮。 有了牛百叶在前,孙蔷薇又用芙蓉鸡片和三不沾证明自个有两把刷子,宁王相信她放陈皮自有她的一番道理,便让小丫头盛半碗。 候在一旁的流霞欲言又止,宁王眼风扫过也全当没看见,轻轻尝一口,很是意外:“这里面放了陈皮?” 小丫鬟道:“回爷的话,蔷薇姐姐担心爷喝不惯,只放了一点。王爷要是喜欢,下次就不放干笋了。” 宁王虽然不像齐王什么都吃,但也不惧尝试:“回去告诉她,本王不喜不等于难以入口,只是不合本王口味罢了。” 小丫头福了福身回去告诉孙蔷薇。 等着正院回话的厨子李顿时忍不住说:“王爷早这么说啊。亏得我的菜每次上去都提心吊胆的,就怕爷不喜,令人把菜退回来糊到我老李脸上。” 小丫头经常过来端菜,跟小厨房的人很是熟稔,脆生生问:“李师傅这是怪王爷不曾知会你?” 厨子李噎住了。 厨房管事道:“你这小丫头,不用去爷身边伺候就去大厨房用饭。”扫一眼大伙儿:“咱们也准备饭菜吧。”然后对孙蔷薇说:“姑娘,明儿就大胆地准备那个琥珀核桃。爷不喜欢不等于宫里的主子不喜欢。” 翌日早饭后,孙蔷薇就做琥珀核桃。 做好给宁王送去,宁王嫌太甜,却也让孙蔷薇把方子留下。孙蔷薇不曾练过字,怕暴露了,直言不敢用王爷的笔墨。 宁王内心嗤之以鼻,看到她脸上淡淡地手指印也不想为难她,便让她说他来写。 今儿天晴了,可下雪不冷化雪冷,虽然烧着炭屋子里也冷,等方子上的墨迹干了,琥珀核桃也彻底凉了。 宁王令随从装食盒里连同方子给贵妃送去,另叮嘱随从不要提谁做的,只管说他偶然间得知的民间小吃。 孙蔷薇好奇:“宫里还缺这口吃的?” “宫里自是不缺。可得了新鲜甜点送不送就是本王的事。再说了,宫里一样点心恨不得放几十样东西,哪有你这个清爽干脆。” 孙蔷薇真怕自个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 而宁王没有小鬼难缠,在家中也不是个冷面阎王,孙蔷薇再做菜的时候就不如第一天那么小心翼翼。 中午,宫保鸡丁做好连涮牛百叶和毛肚的古董羹一起送过去,也不再解释菜里都有什么什么。这也导致宁王吃到花生米还以为硌到牙。 油炸过的花生香味在口中铺展开,随后又吃到没有苦皮的核桃仁,饶是宁王想故意挑刺也禁不住感慨:“她倒是会吃。” 昨儿一天都是流霞和兰芷在旁伺候,眼睁睁盯着宁王,宁王心里烦的很,今儿就以她们歇息为由换成几个小子。 灵溪正给他布菜,闻言不禁说:“蔷薇姐姐的本事大着呢。” 宁王瞥他一眼,“她许了你多少好处?” “好处没许。不过姐姐说了,奴才有空就教奴才做菜。谁想学都成。” 她倒是会收买人心,还不藏私:“她也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第15章 ◎我看孙姑娘没那个心思。◎ 这一点灵溪不曾想过。 大抵是不怕的。 “奴才还能学多少啊。听大厨房的人说,要是做下水来卖,只昨儿那一个炖下水的方子就能养活一个五口之家。” 宁王颇为意外:“是吗?” “是的。”灵溪给他盛点米饭,“今儿吃米饭,爷,明儿吃面成吗?” 宁王想说什么,发现他一脸的期待,而灵溪以前不曾问过他明儿用什么,“孙蔷薇又同你说什么了?” “蔷薇姐姐没同奴才说什么,她和别人闲聊的时候奴才听到的。姐姐说在咱们的西北方有一群人做面条是用拉的。这样的面十分劲道,面条光滑,配上切成片的炖羊肉,撒上一点青色的蒜苗和香菜,浇上熬至乳白的羊肉汤,她可以吃上两大碗。”灵溪说完一脸的向往。 宁王笑骂:“瞧你这点子出息。” “奴才确实没吃过拉的面啊。”灵溪给另一边的夷白使眼色。 夷白跟他同龄,今年将将十六,实则未满十五岁,正长身体贪嘴的年纪:“爷,不好吃奴才替您吃。” 宁王淡淡地瞥他一眼。 灵溪见状,权当他默许了。 饭毕,灵溪和夷白亲自把碗碟送去大厨房,然后把此事告诉孙蔷薇。 孙蔷薇上辈子虽然南北都待过,但她老家是北方的,长了个一顿不吃主食就心慌的胃,闻言晚上就准备了拉面,用清淡的鸡汤煮的。 天色暗下来,屋子里点了灯,晕黄的烛光下配了鸡腿肉小青菜的面条堪称色香味俱全。 宁王抄起劲道圆滑的面条,总觉得像极了孙蔷薇,长得软弱可欺好揉搓,内里硬的硌人,瞧着温婉大方,却又彪悍刁钻。 “爷,这面不对?”兰芷好奇地问。 这话问的有意思啊。宁王:“怎么没去歇息?” “奴婢是王爷的奴才,伺候主子是奴婢的本分。” 宁王微微颔首。兰芷眼底金光一闪,“奴婢也是奇怪,晚上不是面啊。怎么突然改了面条?” 灵溪想解释,听到他主子说:“灵溪,本王也想知道。” 这话把灵溪说愣了,王爷中午不是默许了吗。 “去问问孙蔷薇。”宁王又道。 灵溪怀疑王爷下午去詹事府被太子爷训了。可当奴才的明知如此也得过去。只是末了还是没忍住:“蔷薇姐姐,我觉得王爷故意的。”说出来又忍不住骂,“都怪兰芷。以前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也不知今儿抽哪门子风。” 孙蔷薇不意外。兰芷和流霞能处到一块去,流霞羡慕她可以住正房,兰芷即使不羡慕也会因为流霞而厌恶她。只是没想到宫里出来的也这般沉不住气——宁王抄起面条不吃,她不怀疑烫,不怀疑是不是又不想吃了,直接怀疑不对,不对她妈啊。 殊不知宫里也有精明的。贵妃又不是给宁王挑管家娘子或王妃,要那精明的做什么。还不够给赵福这个总管,或以后的宁王妃添堵的呢。 “面食养胃,晚上吃了易消化。”孙蔷薇对灵溪道,“只管告诉王爷,并非我胡诌,看几本医书的人都知道。胃不舒服的少吃米多吃面。” 灵溪心里踏实了,就去禀他主子。一看他主子正慢悠悠吃着,险些惊掉下巴,“爷……?”您老这是闹得哪一出啊。 宁王夹一块豆腐,“这些民间小菜还真不错。” 灵溪下意识勾头看去,四四方方的小方块,“这又是什么?” “你蔷薇姐姐没告诉你?家常豆腐。我吃着有鸡蛋和面香,外面这一层裹的想必是鸡蛋和面粉。”宁王说话间睨了他一眼,“你姐姐怎么说?” 灵溪心说怎么一会又成了我姐姐啊。 王爷真想一出是一出。 不过面上不显,老老实实的把前半段告诉他。一见他主子若有所思,又赶忙说:“姐姐还说,面比米养胃,医术上记载的。” “她前十六年怕是净学这些没用的了。”宁王禁不住微微摇头。 灵溪心说咋就没用了啊。 然而并没有等到宁王的解释。 翌日,休沐,皇帝闲下来,一大早就令宫人宣宁王进宫。 宁王每每被皇帝的人接进宫都要在宫里待到天黑,甚至住下。灵溪寻思着他蔷薇姐姐来好几天了,除了早上出去买菜,平时没出去过,就要带她出去透透气。 出去玩这种事,管事准许就行了,不需要经过宁王。 灵溪去告诉赵福。 赵总管正在晒太阳,闭着眼睛冲他挥挥手。 随后一听孙蔷薇也去,瞬间不冷了,也不困了,起身去拿钱,然后去东一院等他俩。 冬天日头短,两人也没敢耽搁。 赵福看着孙蔷薇上衣深紫下裳浅紫,而她皮肤够白眼睛够大,难得今儿没用幞头裹着头发,用上了女儿家盘发会用到的发包,显得十分娇俏,“姑娘平日就该这样穿。” 孙蔷薇轻抚一下宽袖:“这么穿还能提刀杀鱼洗菜吗?” “这,得,当我没说。”赵福又忘了她是厨娘,摆摆手,“咱们走吧。不用套车了吧?” 孙蔷薇跟上去:“离前门大街不甚远,走着去也用不了许久。” 出了东角门,一股冷风吹来,孙蔷薇不适的捂住口鼻,“今年怎这般冷?” 赵福:“这几年一年比一年冷。听说因为太冷草原上的胡人受不了,时不时就入关抢东西。幸好有护国公镇守,没让胡人得逞。” 护国公好像是太子的老岳父,“护国公该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吧?” 赵福算算太子妃不满三十,她又是护国公的头一个孩子,“还得几年。好在太子妃的几个弟弟一直由护国公亲自教导,在用兵一道上即使不如护国公,守城也足够了。” “难怪陛下封护国公的长女为太子妃。”孙蔷薇不禁感慨。 赵福笑了。 灵溪忍俊不禁。 孙蔷薇疑惑,“我,说错了?” 灵溪点头:“因为是咱家王爷促成的。太子妃自小凶名在外,陛下嫌人家是个夜叉,从未想过把她配给太子。王爷那会子五六岁,对什么都是一知半解的,不知听谁说了什么,固执地认为陛下怕太子有了兵权让他当太上皇。 “陛下懒得同小孩子废话,让他出去玩儿去,这不是他该管的事。王爷因此认定陛下狡辩,直言陛下还不如护国公呢,人家好歹武将世家,他呢,泥腿子一个。” 孙蔷薇猛地睁大眼睛。 ——这么不怕死吗? 赵福:“巧的是礼部侍郎也在。对了,礼部侍郎是王爷和太子爷的舅舅,出自世家大族。听了这话脸都吓白了,上去捂住王爷的嘴巴。 “王爷个不知好歹的反倒认为他说对了,朝礼部侍郎手上咬一口,痛的侍郎大人险些流出男儿泪。陛下敬重国舅爷,一看他手上的牙印也怒了,直言谁都不许拦,他要不杀了王爷,这个皇帝也不当了。” 原来这才是杀子的真相。不过熊孩子也着实欠揍。 “后来呢?” 赵福仔细想想:“当时我不在,也是听人说,太子过去说,他才五六岁,你也五六岁。说的陛下脸通红,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孙蔷薇一直不踏实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难怪太子疼这个弟弟。 原来真不是捧杀。 孙蔷薇:“听府里的人说陛下一见着王爷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赵福点头:“就是那时候开始的。今儿宣王爷进宫准没好事,不是挑刺就是拿爷出气。” “王爷不会气得弑父吧?”孙蔷薇说出来,反而觉得他敢。 赵福忍不住乐了,“咦,那是做什么的?” 孙蔷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前门大街。 往东十丈一家店铺门口围满了人,还有人往哪儿跑。 灵溪伸手拉住一个:“大嫂子,做什么去?” 妇人停下,见他们衣着很好,像官老爷带着儿女出来见见世面,“那儿新开了一家药铺,只卖一种东西,说是吃了可以延年益寿。大人,不如跟小妇人一块去看看?”谅他们也不敢糊弄当官的。 赵福皱眉:“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咱们也没听说过。可天下这么大无奇不有,说不定真有呢。” 赵福好笑,纵然有也是先孝敬皇上。 “大人不信就一块看看。”不待他开口,那女人就不客气地拉住孙蔷薇的手臂,“姑娘,走!” 孙蔷薇下意识看赵福。 赵福点点头。 ——光天化日之下,离皇宫和六部衙门不远,即使骗子谅他们也不敢太过。 妇人拽着孙蔷薇就跑,到跟前就嚷嚷:“让让,让让,大人来了。” 今儿休沐,六部衙门除了当值的人都闲,此言一出围观百姓不由得回头。 赵总管在宁王身边是个老奴才,可他毕竟管着宁王府,以前在东宫又见多了文臣武将,眼见自然非同寻常。腰板挺直了自身气度堪比二三品大员。百姓自发让出一条路来。 灵溪惊呼一声。 赵总管被他吓了一跳,然后顺着他的手指看到药铺门里面站着几个金发碧眼的洋人,顿时想给他一大嘴巴子——洋人而已,又不是仙人。 自盛唐以来华夏大地上洋人就没断过。前朝也有不少关于洋人的记载。京城遍地不见洋人才奇怪。 这个没见识到的。 赵福禁不住瞪一眼灵溪。灵溪缩到他身后,孙蔷薇不由地笑了。赵总管眼角余光注意到她一脸玩味,“姑娘也知道他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10 00:00:00~2022-09-14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哈哈哈哈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头很疼16瓶;张张张张张、暮冬十二、44307495、萌妹子10瓶;厌九9瓶;鹿靖涵、市井小民、贝尹羽、油七七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白萝卜充人参◎ 孙蔷薇在灵溪这里就是个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家千金:“姐姐上哪儿知道去?” 赵总管:“你姐姐家是做什么的?” ——喜迎八方宾客,笑对四方亲朋。 灵溪恍然大悟:“即使姐姐没见过,想必也听说过。” 拉着孙蔷薇的妇人不由得放手:“他不是你爹,你不是他闺女?”看向赵福。赵福心说我要是有这么大的闺女,就是让我即刻死也愿意,“姑娘。” 孙蔷薇想起很早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一个片段,“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东西。” 瞧着赵福像个富家翁而迎上来的掌柜听到这话停下来,沉思片刻朝洋人走去,跟几个洋人耳语一番,再次迎上来。 赵福干的是伺候人的活,眼珠子极为活泛,发现掌柜有些奇怪,小声问:“姑娘当真知道?” 上辈子孙蔷薇什么没见过啊,十分笃定地微微颔首。 掌柜的到跟前拱手同赵福寒暄一番,随后放下手转向孙蔷薇:“刚才听说姑娘知道我们卖的是什么东西,姑娘以前用过?” 只是围观看热闹从未打算出钱买的众人不由得朝孙蔷薇看过来。孙蔷薇老神在在道:“我用过的东西多了去了,不知道你说的又是哪一样。” 掌柜的迟疑道:“我,我们这儿只有一样。” “那我也没瞧见在哪儿啊。”孙蔷薇说着话还朝左右和药铺里面看一眼。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道:“这位姑娘说的是。你只说可以延年益寿,又不拿出来让我们瞧瞧,谁知道是真是假。” “就是。谁知道是不是拿白萝卜充当百年人参!” 掌柜的闻言连忙抬抬手:“大伙儿别急,不是我们不拿出来,也不是骗人,是东西太过珍贵。” 孙蔷薇不客气地嗤笑一声。 她屋子里摆放着汝瓷,日常用款为“官”字的定窑盛菜,时常能见着金丝楠木和紫檀木家具,虽然有些是前朝的,可都是皇家才能用的东西。 她真无法想象还有什么比宁王府里的那些东西珍贵。 其他人一见孙蔷薇尽是不屑,越发觉得这掌柜的伙同洋人骗同袍,再次叫嚣着赶紧把东西拿出来。 掌柜原想吃大户,一看再卖关子这些人能把他的店掀了,赶紧回去跟洋人商议。 几个洋人自信满满地返回屋内,片刻,每人拿着一个木匣子出来。 孙蔷薇眉头微蹙,难不成她猜错了。 掌柜的天天迎来送往眼尖得很,一看她表情不对顿时乐开了花,也不再客气,眼神示意孙蔷薇上前来。 赵福见他这样傲慢像坐拥巨宝似的,顿时有些担心,“姑娘——” “您老就瞧好吧。”孙蔷薇过去,不待掌柜的开口,“您不会要跟我说,看一眼一两银子,摸一下二两银子,看了碰了必须买,千两白银一匣子吧?” 掌柜的脸色骤变。 围观的人惊呼:“这位姑娘猜对了?你这里面装的龙肉不成?” 孙蔷薇:“他这样的人连真龙天子也无缘得见,何况天上的龙。恐怕是他自个腿上的肉。” 众人哈哈大笑。 掌柜的恼羞成怒大吼:“笑什么笑?!这位姑娘,你要是这样说,今儿还真得一两银子看一眼,二两银子摸一下,否则您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这儿庙小,伺候不起您这尊大佛!” 四周安静下来,围观众人心里不禁犯嘀咕,孙蔷薇神色不变,“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吗?” “你——”掌柜的呼吸一窒,然后做个“请”的手势,“不送!” 孙蔷薇依然神色如常,“既是这样,那就——打开吧。” 掌柜的明显愣了一瞬间。 围观的人因为她说话大喘气也愣了一下。 孙蔷薇拿出原身闲来无事绣的荷包,掏出一块碎银子,“这些够吗?” 拉她过来的妇人道:“这点儿哪够啊。” 掌柜的嗤一声,“原来是个——” “这钱我给了。” 赵福听到熟悉的声音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然后看灵溪。 灵溪踮起脚,看到从旁侧人群里挤出一个十六七岁身穿天青色圆领袍的圆脸少年公子,下意识别过脸,“老天爷啊,忠义侯府的三姑娘怎么在这儿?” 赵福脸色微变,“真是她?”想起什么,朝孙蔷薇看去,正想喊人,就看到那女扮男装,天寒地冻还拿个扇子的段三姑娘已到孙蔷薇身边。 孙蔷薇转过身就想说谢谢公子,抬头看到她的耳洞,还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香,“谢谢,不必了。”把“公子”二字咽回去,“我知道这儿没一两,只他的东西不值得。” 掌柜的笑道:“小老儿开门做生意几十年,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把没钱说的这么,这么清丽脱俗。” “你——”孙蔷薇明知这是激将法也忍不住,打开荷包让他自己看,“谁没钱——”胳膊被拽住。孙蔷薇扭头,段三姑娘拿过她的荷包塞她手里,然后扔出一块金子,睨着掌柜的,“这些够吗?” 掌柜的喜的连连点头:“够够够。” 孙蔷薇看一眼段三姑娘,注意到她束发用的簪洁白无瑕,这人怕不是人傻钱多。而她见不得帮她的人被坑,盖因人情债难还,就冲灵溪招招手。 灵溪装没看见,孙蔷薇朝他走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一句。 “哎,姑娘,不是要走吧?”掌柜的大声调侃。 孙蔷薇下意识转身回道:“谁走了?”忠义侯府的段三姑娘不由得回头,赵福慌忙转过身背对着她。 段三的视线停在孙蔷薇身上。孙蔷薇同她解释,“这东西毕竟是我要看的,不能劳你破费。再说了,我们今儿出来原是闲逛,没想买东西。我让家人拿钱去了。” 段三打量她一番,衣裳穿着前年的款了,还搁这儿充呢。 “随便你。”段三“刷”一下打开扇子,转向掌柜的:“可以打开了吧?” 掌柜的冲身后的洋人挥一下手,洋人上前走到掌柜的身边打开盒子。众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又不约而同地睁大眼睛——金黄色跟玉似的,这是个什么东西啊。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交头接耳小声问彼此可曾见过这东西。 掌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顿时自满得意。 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一声嗤笑。 众人议论声不大,嘲笑声却不低,循声看过去,孙蔷薇脸上的嘲弄还没收回去,“我当是什么宝贝。” “这么说了姑娘当真见过?”掌柜的接过洋人的木盒移向她,“你可要看清楚了。” “我眼没瞎。”孙蔷薇怕出现幻觉,又仔细看看,盒子好像降香木,里面铺着红绸,要不是上辈子三天两头吃,说不定真会被这包装唬住,“虽不曾见过,但我知道这东西。” 掌柜的嗤笑一声,小丫头片子人不大倒是挺能吹,“那你倒是说说看。 “你让我说我就说?”孙蔷薇睨着他,“说对了有什么好处?” 掌柜的被问住。 “这东西大伙儿都没见过,我猜对了你也可以说我胡扯。我一个姑娘家名声还要不要?”孙蔷薇反问,“若没点添头,我可不说。” 掌柜的反应过来把盒子盖上,好一个牙尖嘴利的毛丫头,“不知道就不知道——” “这是外来物。”孙蔷薇打断他的话。 掌柜的神色怔住。 孙蔷薇笑吟吟问:“还让我说下去?” 掌柜的同她对视片刻,见她神情自若,不由得心虚找身后的洋人。洋人点点头。掌柜的道:“继续!” “可以吃的。” 掌柜的嗤笑:“废话。” 孙蔷薇面色不渝。 段三不由地说:“不会人话就闭嘴。” 开门做生意有钱的就是客,掌柜的挤出一丝笑,道:“这位小公子,不是我说话难听。你们大伙儿没见过,这指定是外来物。我先前就说了,可以延年益寿,那指定可以吃。这不是废话又是什么?” 段三转向孙蔷薇,直接问:“你当真知道?” “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孙蔷薇睨了他们一眼,“我给他留脸,他非不要,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掌柜挺直腰板,下巴微扬,“请姑娘尽管不客气。” “这东西名字甚多,有人称它玉麦。”孙蔷薇停顿一下,看向掌柜的,掌柜神色不变,“也有人叫它玉米,或苞米,玉稻。” 掌柜的又看身后的洋人,洋人神色不变,他也放心了,“这就没了?” “你们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孙蔷薇盯着洋人,一字一顿,“苗高四五尺,在京城种植,二月底种下去五六月成熟。夏小麦收上来种植,跟秋收黄豆时节差不多。苞是绿色,幼年出的须是白色,老了现在这个样子须是红色,包玉米的叶也会由绿变成白。 “这东西老了十分不易煮,只能像黄豆一样磨成粉做饼,或者捣碎煮粥。说白了就是你们洋人的杂粮。但嫩时可以蒸着吃煮着吃,又软又嫩还有淡淡的甜味。生的玉米粒里面是乳白色的水——” 洋人陡然变脸,难以置信,“不不,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 “有什么不可能?”孙蔷薇悠悠地问出口:“真当泱泱华夏没人了?”? 第17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大人,就是他们!” 嘲笑洋人佩服孙蔷薇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 灵溪走到刑部侍郎前面拨开人群:“让让,让让。” 众人端详着官服像是刑部侍郎,顿时疑惑不解,什么风把他吹来了?还带来一群衙役。 自然是孙蔷薇让灵溪去请的。孙蔷薇深知世上没有延年益寿的药,她也只听说过“是药三分毒”。否则那么得宠的宁王也没必要每日清晨一碗燕窝。 那么不论那几个洋人拿出什么来,孙蔷薇都可以告他们一个欺诈之罪。 不过能来这么快,只因刑部侍郎是灵溪半道上截来的,他再晚一步刑部侍郎就家去了。身后跟的衙役也不是刑部的,而是借了都察院的人。 灵溪虽然说不清出什么事了,以刑部侍郎对孙蔷薇的了解,不可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故意生事,“孙姑娘,出什么事了?” “你们认识?”段三姑娘不禁问。 刑部侍郎点了点头。 掌柜的转身就跑。 段三姑娘高声说:“拦住他!” 围观的众人上去把他按住。巡视京城的士兵立即散开把众人团团围住。 孙蔷薇看着那掌柜的故意问:“这是怎么了?延年益寿的药还没卖就跑,不怕我这个刁钻小人把你的铺子洗劫一空?” “延年益寿?”刑部侍郎不禁问。 孙蔷薇点头,指着掌柜的因惊慌失措而扔到地上的东西:“他说他有延年益寿的药,就是这个。看一眼一两银子,碰一下要二两,这一匣子要千两银子。” 刑部侍郎捡起来,金黄金黄,硬硬的,不是铁也不是银,更不可能是水果,“这是何物?” “海外杂粮。” “杂粮?”灵溪不禁惊呼。 段三姑娘看过去,灵溪慌忙捂住脸。然后一听孙蔷薇说,“是的。”顿时顾不上那小子,好奇地问:“我都没见过,大人也没见过,你又是听谁说的?” 孙蔷薇老神在在道:“书读多了自然什么都知道点。” 围观的人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侍郎笑了:“孙姑娘纵然博览群书也难看到这种东西吧。孙姑娘怕是听令尊说的?” 孙蔷薇也笑了:“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人。” 段三姑娘又忍不住打量孙蔷薇。 ——这个孙小姐什么来头啊。 孙蔷薇解释道:“东大街那边的聚贤酒楼原是我家的,每日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段三姑娘恍然大悟,那家的事听母亲提过一耳朵,难怪她穿着前年的旧衣,“咱们还真是有缘。孙小姐怕是还不知道吧,你家酒楼要卖给我家了,不过好像还没过户。” 当今虽不许官员与民争利,然俸禄就那么多,每家每户都有点小生意,只不过交给奴仆打理。这事瞒不住有心人,也就没必要隐瞒了。 孙蔷薇看向刑部侍郎。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刑部侍郎微微摇头。他也不清楚。他公务繁忙就把此事交给他妻舅。看了看段三,油头粉面的跟个姑娘似的,想想他妻舅说的几个买主,“段三,三公子?” 段三姑娘楞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刑部侍郎顿时知道这事得一查到底。否则三姑娘回去一说,忠义侯个大嘴巴子在陛下面前一说,陛下问起来他的乌纱帽可就不保了。 “带走!”侍郎大人冲后面挥手,“店里东西搬去刑部,本大人要亲自审理。” 孙蔷薇忙说:“等等。大人,洋人长途跋涉不可能只带这一样东西。在海上几个月不可能只吃海鲜。这事说大是欺骗,说小欺诈未遂,他们又是洋人,陛下仁厚,说不定过两天就让大人把他们放了。他们若是还藏着别的,出来后极有可能重操旧业。” 刑部侍郎沉吟道:“孙姑娘所言极是。姑娘见多识广,不知姑娘可否——” 孙蔷薇摇头,今天的风头够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安稳的日子来之不易,孙蔷薇还没过够,“大人可以先把东西归置起来,然后送去我那儿,我帮大人辨认。” 刑部侍郎说出口也意识到他过于儿戏,不禁庆幸孙蔷薇比他要冷静,“劳烦姑娘了。” “能帮到大人是草民的荣幸。”原身的记忆中没有红薯和土豆,洋人既然弄来了玉米,说不定他们也见过土豆和红薯。至今没出现,十有八/九认为华夏大地不缺美食,街边小店卖的也比他们皇宫里的东西美味,带过来不值一文不说,还有可能被天子脚下的市井小民嘲笑。 思及此,孙蔷薇转向那几个洋人,“其实你们想赚钱不必哄骗我们这些人。据我所知这东西亩产五石,是黄豆的两到三倍。” 围观的人们躁动起来。 孙蔷薇赶忙泼冷水:“这东西也费地,需要很多粪。今年在这块地上种,明年就要换到那块地上——” 刑部侍郎禁不住打断她的话:“孙姑娘没明白,地咱们有的是,本官也想问这东西当真比大米小麦高产?” 孙蔷薇不知道此地的小麦大米亩产多少,“我不曾种过地。也是听人说的。这东西在洋人那儿不值钱,说给家父听的洋人没想过卖给家父,盖因老玉米口感没法和大米白面比,想来也没有骗他的必要。只是那时候我以为这种东西不存在,所以……” 刑部侍郎细想想也可以理解,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会当洋人吹嘘。 孙蔷薇见他相信,便放心地继续对那洋人说:“你们若把这东西呈给陛下,真如我所说亩产五石,陛下定会赏你们白银千两。” 几个洋人不敢信。 孙蔷薇:“如果还有高产的东西现在拿出来,我可以替你们向大人求情,也可以请大人呈禀皇上,赏你们百两银子。” “我——我有!”有个洋人立即说。 孙蔷薇笑道:“我说的可不是阿/芙蓉那种吸了让人飘飘欲仙,实则是毒药的东西。” 刑部侍郎和段三姑娘都不由得转向她。 ——有毒?她听谁说的? 孙蔷薇心中一凛:“你们用过?” 刑部侍郎:“不曾。知道那东西。唐代就有记载。但从未听说过它有毒。没想到孙姑娘也知道。” 孙蔷薇:“大人不妨用老鼠试试。或者让这些洋人试试。” 几个洋人满脸惊恐。 即使有人认为孙蔷薇少不更事瞎扯,看到洋人这副样子也知道又被她言中了。 段三姑娘感到羞愧,枉她自认为除了皇家,京城未出阁的姑娘她称第二无人敢排第一:“姐姐真乃见多识广。可惜是个女儿身,要是个男儿怕是我父亲也只能给姐姐当马前卒。” 刑部侍郎脸色骤变,堪称一言难尽。孙蔷薇意识到“她”父亲可能很不一般:“我是闲书看多了。” “那姐姐也胆识过人。姐姐有所不知,您来之前我也来过这里,虽然也认为世上没有延年益寿的药,可我从未想过揭穿他们。给他们金子让他们打开盒子也只是好奇罢了。”段三姑娘转向刑部侍郎,“比起赏这些洋人金银,大人该给姐姐请功才是。” 刑部侍郎点头:“三公子提醒的是。”可惜轮不到他,“孙姑娘,你看这事?” 孙蔷薇:“先把他们带回。大人尽快审吧,以免他的同伴把东西销毁了。” 刑部侍郎顿时不敢耽搁,挥手让众人都散了,就令士兵把人压回去。 大伙儿各自散去,背对着段三姑娘的赵福显得格外突兀。 段三姑娘过去揪住他的衣裳:“老东西,我就知道是你。还躲?有能耐钻地缝里去?没能耐就赶紧告诉我,宁王在何处。” 孙蔷薇惊得目瞪口呆。 灵溪吓得想跑,一看孙蔷薇陡然惊醒,“三姑娘,误会了,我们不是跟王爷出来的。我们是陪姐姐出来买东西的。” 段三姑娘回头看到孙蔷薇的表情不由得松手。 赵福整理衣袍:“三小姐,王爷当真在此以他的性子会冷眼旁观?” 宁王不爱多管闲事,但也不会任由骗子招摇撞骗。 段三姑娘了解他,瞪一眼赵福和灵溪,“回头再收拾你们两个狗奴才。”然后对上孙蔷薇的视线,突然意识到不对,“孙小姐,你和他们这是?” 赵福下意识想解释。 段三横他一眼。 忠义侯府惹不起,赵福闭嘴。 孙蔷薇:“姑娘家看好我家酒楼,不知道我家的事?” “听说过一点,令尊是叫人给害死的。” 孙蔷薇心说还真是一点:“我两个伯父伯母霸占我家酒楼,住进我家不够,还要把我许配给一个八十岁的白发翁——” 段三姑娘难以置信。 孙蔷薇:“多亏了逃跑的时候遇到王爷,王爷见我可怜,恰好我会做几道民间小吃,王爷就让我去他府上当厨子。 “王爷今儿一早就被陛下宣进宫了。我因跑的匆忙,没带多少衣物,又对这边不熟,他们便陪我出来买些东西。” 赵福:“顺便透透气。” 段三姑娘不信,当真如此? 可是不对呀,宁王府不缺厨子,宁王也不常在府里,要那么多厨子做什么?即使看她可怜,赵福这个王府总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闲了。 难道是……段三打量一下孙蔷薇,比她好看,见多识广,只是身份太低,当不得宁王妃。可宁王也未说过只要宁王妃一个女人。 段三姑娘好奇地问:“姐姐买了吗?” 赵福和灵溪相视一眼,三姑娘想干什么?以往不是连王爷身边的蚊子都得查查公母吗。 上一句“孙小姐”,这又喊“姐姐”,孙蔷薇纳闷,这姑娘几个意思?难不成是宁王的爱慕者。要是这样她比流霞的手段高明多了。? 第18章 ◎日后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倘或真是宁王的爱慕者,即使她发誓三姑娘也不会信,除非她搬出王府。 然而此时绝无可能。 孙蔷薇只当没看出来:“刚出胡同就被看热闹的人挤到这儿。” “姐姐喜欢什么样的?我陪姐姐去。他们两个奴才懂什么。”段三姑娘嫌弃地瞥一眼两人。 赵福笑着说:“可以帮孙姑娘和三姑娘提东西。” 孙蔷薇不想多言引出不必要的纷争。府里已经有两个看她不顺眼,再来一个她还当什么厨娘,索性当红娘得了。 只说:“买几套男装,料子无需太好。” 段三姑娘亲昵的抱住她的手臂,“我知道哪里有姐姐要的衣裳。”拉着孙蔷薇往东去。 灵溪小声问赵福:“什么情况?” 赵福:“知己知彼方能一举拿下。” 灵溪不敢置信地指着前面的人,“段——不是只会舞刀弄枪吗?” “只会刀枪剑戟的那是单兵,可不是将军。” 忠义侯是位能征善战的将军,他家一定有兵书。灵溪恍然大悟,“三姑娘藏的真深啊。”看到她们进店,“也不知姐姐的钱够不够。” 赵福:“过去看看。” 再看看孙蔷薇的钱也不够,盖因段三姑娘选的布料还是太好。孙蔷薇不想当红娘,容易里外不是人,不能让她出钱,便挑没有绣纹素的像清水面一样的衣袍。名曰做饭容易脏,便意浆洗。 掌柜的听闻孙蔷薇是个厨娘很是诧异,然后也她推荐蓝的灰的耐脏的布料。这样的颜色染起来便宜,布料又多是棉麻,远比丝织品便宜多了。孙蔷薇买三套钱还有富余。 段三姑娘竟不知该庆幸她穿的朴素不显眼不似个狐媚子,还是该气她堂堂忠义侯府的三小姐又被拒绝了。 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段三姑娘随孙蔷薇抵达宁王街。 孙蔷薇一路上瞧着三姑娘兴致不高,怀疑是不是因为宁王不在府上。虽说不干她的事,可这位主儿木着一张脸,灵溪都失去了往日的灵动。 甜食使人心情愉悦。孙蔷薇也会做几道,可是需要很久。快到宁王府大门看到有个倚着墙卖糖葫芦的,就把他的糖葫芦包了,然后让三姑娘先挑。 段三姑娘不敢信,声音都轻了:“给我的?”早已及笄还吃孩童的玩意糖葫芦,要是让母亲发现一定数落起来没完。 孙蔷薇:“拿一串,或两串。这果子不怎么新鲜了。等到秋高气爽的九月,三小姐还想吃我给你做。”前提她还在宁王府。 伸手不打笑脸人。三姑娘交朋友又不看身份只看眼缘,并不认为孙蔷薇商人之女身为下贱。在不晓得她是宁王府的厨娘之前也着实佩服她。三姑娘便给她这个面子。 赵福看到这一幕心底无限感慨,王爷还是不了解孙姑娘啊。 孙蔷薇:“赵总管。” 赵福也是楞了一下,然后问:“还有我的?” 孙蔷薇的两只手拿满了,让他自个挑。随后又让不敢在段三姑娘面前放肆的灵溪挑一串,然后转向三姑娘的两个小丫头。 小丫鬟先用眼神请示主子,见三姑娘微微点头,一人拿一串不忘向她道谢。 孙蔷薇还有几串,便朝东角门看去:“三姑娘,您随赵总管去正殿吧。我从那儿进。” “你不去?”三姑娘下意识问。 孙蔷薇:“我是厨娘,看天色也快午时了,总要给三姑娘您准备饭菜才是。” 三姑娘没打算在府上用饭,闻言反倒说不出拒绝的话:“我随姐姐过去。老东西,忙你的去吧。” 赵福也不乐意伺候她,把孙蔷薇买的衣物给她的小丫鬟拎着,然后让灵溪跟上。灵溪也不是去伺候段三姑娘,是盯着她别偷偷钻进主子爷的起居室。 除了府里的人或得到宁王准许,否则齐王也别想踏进起居室一步。段三姑娘不止不是府里的人,宁王还烦她,要是让宁王知道了,非得把起居室从里到外换个遍。 灵溪跟着倒也方便了孙蔷薇。 孙蔷薇又给他两串糖葫芦,让他给小全子和周管事送去。 灵溪把东西送过去就偷偷溜回主院,令起居室门外的小丫鬟把门守好,然后才回东二院。 段三姑娘到东二院得知孙蔷薇住正房明显愣了一瞬间。 孙蔷薇不动声色地说:“这儿有厨房,一天到晚乱糟糟的,三小姐别嫌烦。”然后给她倒一杯热水,“这边没茶叶也没手炉,三小姐不喝也捂捂手吧。” 段三姑娘下意识接过去一看真是白水,心下奇怪,凭屋子里的摆设也不该如此才是。 “谢谢姐姐。”三姑娘端起天青色的杯子,缓缓走到用来装饰好看的缠枝莲纹青花瓷瓶旁,“这是盛唐的物件吧?” 孙蔷薇料到她会问,而她出身低微不懂也正常,便故作不知:“是吧。我也不懂。听说是些前朝旧物,一直在库房里放着,宁王不爱用就便宜我了。” 三姑娘无声地笑笑,即使前朝,前朝皇帝且昏庸,审美也不是今上可比的,宁王又怎会嫌弃。然而较真起来反倒显得她尖酸上不了台面,跟宁王八字还没一撇呢,连几件死物都计较上了。 “宁王真吝啬。”段三姑娘转过身来替她抱怨,“东西给旧的也就罢了,府里那么多好茶,一等的咱不惦记,也该给些次等的才是。他三天难回来一次,放着不喝还能长出新茶来不成。” 孙蔷薇没接这茬:“我在家时便不爱喝茶。身体不习惯骤然喝了晚上也不用睡了。” “这又是为何?”三姑娘已经见识到她见多识广,并不认为她杜撰胡扯。 孙蔷薇:“茶清神醒脑,我的身体不需要这种东西,突然多了一样,晚上还能入睡吗?” 段三姑娘恍然大悟:“难怪我娘不许我晚上喝茶。”顿了顿,坐下说,“这样看来清水也有清水的益处。” 宁王府坐北朝南,临近午时阳光洒到室内,孙蔷薇寻思着该准备午饭了,“三姑娘,去书房坐坐?”看向东边,“我家的书搬来了,您挑个喜欢的看一会儿,我去准备午饭?” “我和你一起去。” 候在门外的灵溪进来:“姑奶奶,厨房里有热水热油,您进去了磕着碰着,回头王爷不骂小的也得数落蔷薇姐姐不知礼数。” 段三姑娘不屑玩阴的,闻言停住脚:“那我不去了。姐姐可得给我做几样好吃的。” 孙蔷薇笑道:“我们都不知道王爷今儿进宫,早上买了许多菜,都做给三小姐您吃。” 这话段三姑娘爱听:“姐姐不用管我,我也不是第一次来。” 孙蔷薇没打算再管。虽说来者是客,可又不是她的客人,她又是买糖葫芦又是宽慰她做的已经够多了。 殊不知她一进厨房段三的两个丫鬟就分两路,一个去书房一个去卧房。 灵溪心生恼怒也懒得敬着段三姑娘:“有你们这样的吗?” 两个小丫鬟进去扫一眼出来说:“回头你大可告诉孙姑娘我们不懂事,与主子无关。” 灵溪被呛的有口难言。 小丫鬟继续说:“姑娘,幔帐褥子都是顶好的,只是不像姑娘家的闺房,妆台上只有一罐面脂,也没用熏香,看来孙姑娘跟咱们看到的一样,不是那些表里不一的狐媚子。” 灵溪顿时禁不住嗤一声。 段三姑娘:“你倒是很向着她。” “你也像蔷薇姐姐一样懂事,我也向着你。用不着一见着我就问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灵溪微扬起下巴,神情倨傲的跟先前在门口的他判若两人,“我反倒会提前给你送信。” 段三的脸色微变,她也不想这样,可她忍不住,“我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 灵溪好笑:“既是这样,您还紧张的跟过来?” “你——”段三抬手指着他,“不就是会做几个菜吗。回去我就学。” 灵溪点头:“姐姐的本领是没法跟府里的大厨子比,可姐姐有一双神奇的手。可以把鸡蛋黄炒的跟青团似的,软软的不粘锅还不沾牙。还可以把鸡胸肉做的比面片滑溜,您也可以?” 这两样段三姑娘听都不曾听说过,认为他杜撰的:“小灵溪,以为在宁王府我就不敢收拾你?” “不信啊?那我去厨房看看今儿有没有鸡。”灵溪说完就想出去,忽然想到那两道菜不容易,“姐姐做得出,三姑娘是给小的道歉,还是给姐姐道歉——” “灵溪,不得无礼!” 呵斥声从门外传来,段三抬眼看过去,进来一个头戴金钗,穿的鹅黄嫩绿,体格风骚的姑娘。 常来宁王府的段三姑娘对她再是熟悉不过:“流霞啊?我当是谁呢。” “三小姐怎么到这儿来了?这院里人来人往乱糟糟的,三小姐,咱们回主院去吧。”流霞边说边向她见礼。 段三心底十分不屑,谁跟你个奴才是咱们:“灵溪,还在这儿做什么?” 两人都不是善茬,灵溪可不想遭殃受罪,闻言立即去厨房。 坐在主位的段三姑娘身体未动,漫不经心地说:“坐下说话。”姿态很高,流霞又不敢不听,以至于坐下就没了笑脸。 段三姑娘端起那汝窑瓷杯,轻轻抿一口,仿佛里面放的尽是些黄山毛峰或六安瓜片之类的茗茶,不看她也不说话。 流霞不是头一次被这么无视,可还是头一次她主动搭腔然后被这么漠视。忠义侯跟韩国公不一样,韩国公一脉没一个成气的,忠义侯的儿子女婿都有出息,流霞不敢得罪段三姑娘,赔笑道:“厨房开始烧火了,过会烟飘过来熏着姑娘就不好了。” 段三姑娘:“流霞,你这样有劲没劲?” 流霞被问糊涂了。 段三放下杯子,“明知宁王最不喜欢别人不经允许进他的起居室,还让本姑娘过去,安的什么心呢你?” 流霞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扬起笑容:“三姑娘说笑了。您是贵客,又是大家小姐,哪能进王爷的起居室。我是说前殿。” “不必,你走吧。” 流霞脸上的笑挂不住了,然后就想起来,衣服离开圆凳又坐下,两人碰到一起的机会太难得,恰逢王爷不在府上,这次错过可能就永远错过了:“因为您是孙姑娘请进府的,姑娘就要在这里等她做好饭菜?” “是又如何?”段三不知道她又憋着什么坏,决定先静观其变。 流霞攥住帕子的手紧了紧。 段三姑娘这次进府竟不是打着“别人”的名义?不可能。以前段三姑娘来找王爷就没少用“找兰芷”这种借口,“她一个厨娘何德何能。三姑娘说笑呢。” 段三姑娘想说,你又何德何能。再是贵妃的人也是个奴才秧子。又怕这话给孙蔷薇带来仇恨,“我找她有些事。这里不用你伺候,退下吧。” 流霞的呼吸骤停,谁稀罕伺候你。真当自己是未来宁王妃了。 “三姑娘不会以为她只是个厨娘吧?” 段三不动声色:“不然呢?” “厨娘敢住这屋子里?”流霞看着她手边的杯子,“这杯可是陛下赏给王爷的。” 段三姑娘好像明白了,然后又觉得可笑。她是不是以为武将的子女头脑简单只知道打打杀杀?竟敢给她玩借刀杀人,“王爷的东西爱给谁用给谁用。又不是我家的。” 流霞心梗,然后叹了一口气,“三姑娘如此不上心,日后别怪我没提醒你。” 小丫鬟忍不下去:“提醒什么?我家姑娘脾气火爆可不傻。真以为姑娘不知道你巴不得她被怒火冲昏了头一刀杀了孙姑娘,然后她从此以后不能踏进宁王府,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你——”流霞的小心思被揭穿,气得怒指着她。 小丫鬟上去朝她手上一巴掌,“你什么你?我家小姐是不敢打孙姑娘。我一个奴才还不敢打你个奴才秧子?赶紧滚!”指着门外,“别等我动手!” 作者有话说: 周一V,更一万+? 第19章 ◎当她已经是本王的庶妃不成◎ 流霞气得哼一声,甩着帕子起身就走。 小丫鬟“呸”一声,“什么东西,用计用到我们身上了,也不看看我们家做什么的。” 段三姑娘:“少说两句,这里是宁王府,她还是贵妃的人。” 小丫鬟忍不住说:“不是这样姑娘您以前也不会称她流霞姑娘。真当自个是府上的姑娘,半个主子了。也不打盆水照照自己配不配。” “不配你还跟她一般见识?”段三姑娘问。 小丫鬟:“不给她一巴掌保不齐磨叽到什么时候,姑娘哪句话没说对就着了她的道。” 段三姑娘想想这话,点了点头:“回头在贵妃娘娘面前一说,不用杀了孙姐姐,我怕是也很难再踏进宁王府。” “所以,姑娘就不该同她废话。” 另一个小丫鬟好奇地问:“她怎么不去找孙姑娘?”孙蔷薇身份低微不比她们家姑娘好算计吗。 段三姑娘轻笑一声:“你也太看得起她了。” 那个彪悍的小丫鬟点头:“就流霞这个脑子都不够人家孙姑娘两句话挤兑的。也不知贵妃娘娘怎么挑——” “住口!贵妃也是你能议论的。” 小丫鬟惊觉失言,“婢子知错。” 另一个丫鬟压低了嗓子打趣道:“有点饿了。都怪孙姑娘的糖葫芦。” “不知好歹的东西。”段三笑骂一句,“外头有卖米糕的。咱们进来的时候大厨房在洗菜,你过去看看。” 小丫鬟得了令,拿出荷包往外去。 回来听到在院里打水的婆子讲她家姑娘去了后花园,经过小厨房的时候又看到灵溪和孙蔷薇在一处,犹豫再三小丫鬟转去厨房观摩。 — 春鲢夏鲤,吃了不悔。 大雪过后是晴天,鱼露头了,小厨房备了一条鲢鱼和一些羊肉猪肉,并没有鸡肉。 先前孙蔷薇到厨房就请擅烹鱼的厨子郑用鱼款待段三姑娘。 段三姑娘虽然不得宁王待见,可她也是忠义侯府的千金小姐,厨子郑决定拿出看家本领做拆烩鲢鱼头。 这是一道功夫菜,鱼头过热水后拆出骨刺还要保证鱼头的完整,皮都不带破的,然后再烩。孙蔷薇再练十年也到不了这个水准。 郑师傅见她难得的失态连声道佩服,反倒不好意思了,谦虚地表示远不如孙蔷薇手巧。 厨房管事故意问:“老郑头你素日不是常说这一技能吃遍天吗?” “那是跟你们比。跟小孙比我可比不过。我像她这么大的时节还在学切萝卜丝呢。”郑师傅切掉鱼头把鱼身往盆里一扔。 孙蔷薇:“不用了?” “鲢鱼刺多,不敢给三姑娘吃。” 孙蔷薇忽然想起古人很爱鱼生:“鱼生呢?” “也不行。”厨子郑提点她:“招待客人咱们要稳的,生的冷的都不行。” 孙蔷薇点头受教,突然想起她要准备的主食:“您是说您能把这鱼身上的刺去了?” 管事厨师道:“这有何难。别说老郑头,我也可以。” 孙蔷薇捡起鱼身双手呈上,“大师傅,请!” 管事大厨师愣住了。 厨子李笑道:“小孙,别绕弯子,又没外人。” “我想把这鱼做成鱼丸,但不会挑刺,请大师傅帮帮忙。”孙蔷薇看一下厨子郑,“也请郑师傅用鱼骨熬汤的时候多放点水,给我留一碗,我给段姑娘做鱼丸面。” 鱼丸这东西厨子郑听说过,据说只有岭南厨师擅长,“小孙当真会做鱼丸?” 孙蔷薇点头。 技多不压身啊。这些厨子恰好不会,管事厨师立即帮她挑刺,闲下来的小徒弟们纷纷过来要给孙蔷薇打下手,一口一个“小孙师傅”,比喊他们自己的师傅还亲。 孙蔷薇哪用得着这么多人,就想让他们做些别的。可小徒弟还没资格掌勺,孙蔷薇无意间看到猪肉,想起一道菜,此时可能也没有——锅包肉,又称锅爆肉。 老式锅爆肉有糖和醋就可以做。厨房里最不缺这两样。孙蔷薇一边和面一边吩咐小徒弟们准备葱姜蒜,再把瘦猪肉切片。 经过这几日相处,小徒弟们都知道孙蔷薇只说步骤不说菜名等于新菜,一个个别提多高兴。 灵溪过来看到厨房里这么热闹,而他也想学两手,就给小徒弟们打下手。 然而众人齐心协力的结果让段三姑娘很失望。 拆烩鲢鱼头这道菜她先前陪二公主来府里玩的时候吃过。锅爆肉金黄看着好看,但她也猜出是过油炸的,不是稀罕物。 其他几个菜也都听说过或者吃过相似的。 灵溪随小丫头们来上菜,见她笑的勉强,就让她的小丫鬟解释,他再去把最后一道菜送过来。 这话倒让段三姑娘起了好奇之心,看着自家丫鬟,“灵溪什么意思?” “姑娘在后花园的时候,婢子见厨房热闹好奇地进去看了看。虽说只看一点也足够了。”那丫鬟一边给布菜一边脆生生说道:“先说这个青菜面,面不是用模子压的,是孙姑娘用手拉出来的。这白色的丸子也不是面丸子或鸽子蛋,是鱼丸。姑娘且尝尝看。听小徒弟说还是岭南的吃法,叫氽鱼丸。” 段三姑娘吃过煎鱼炸鱼红烧鱼烤鱼炖鱼清蒸鱼,唯独没吃过鱼丸,又听到“岭南”二字不由得拿起汤匙舀一个——满口鱼香不见肉,弹而不硬,白的像定窑白瓷似的味道又不寡淡。 小丫鬟等她咽下去又说:“姑娘再喝口汤。” 有了鱼丸在前,又是自家丫鬟,不敢欺骗她,段三姑娘对汤多了几分期待,舀一点喝下去,忍不住看向她。 小丫鬟:“鱼骨鱼刺煮的。” “我尝出来了。”段三姑娘放下勺子。 小丫鬟推荐锅爆肉。 这个菜段三姑娘有点怀疑,只因怎么看只是油炸肉。随后又一想只是简单的面条,孙蔷薇都用拉的,不可能拿油炸肉糊弄她。 段三夹起一块,只是尝一点就禁不住睁大了眼睛,然后打量一番碟中的肉,不敢置信地问:“又酸又甜?” 京城人做菜没有放糖的习惯,段三姑娘长这么大也没吃过几次又酸又甜的肉。她的小丫鬟更甚,先前也怀疑能不能入口:“姑娘,味道如何?” 段三姑娘给她夹一块。 小丫鬟吃下去就迫不及待地说:“真好吃!” 灵溪把最后一道家常豆腐送过来,恰好听到这句:“不是只会做几个菜了?” “你——”段三姑娘指着他,混账东西竟敢调侃她。 灵溪:“菜凉了可就不好了。” 段三不由得向冒着热气的菜下手。吃下去又让她感到意外,“这竟然只是豆腐?难怪她家酒楼生意不错。” 灵溪:“酒楼里没这些菜。还没来得及送去酒楼,姐姐的父亲就去了。后来酒楼被她伯父伯母夺去,姐姐不想便宜了他们,在家也很少下厨。” “难怪我没听人说过。”段三姑娘还以为她很少在外面用饭的缘故,“这些菜做起来复杂吗?” 灵溪看向她的小丫鬟,“您问她啊。” 小丫鬟摇摇头:“我只看了一点,没用的。” 段三姑娘看向灵溪。 灵溪不想告诉她,没经蔷薇姐姐允许就进她卧室,“即使可以告诉你,也不能从我这儿说出去。齐王找姐姐要个卤肉的方子也是先问过我家王爷。” 段三姑娘不敢找宁王:“当我没说,你也不许乱嚼舌根。” 灵溪心说你也有怕的啊。面上一副恭敬模样:“小的没那么碎嘴。您慢用?小的就不打扰您了?” 段三姑娘微微颔首,看着他去了厨房就冲两个贴身丫鬟,“你俩也来尝尝。” 在厨房观摩的小丫鬟苦笑:“尝尝也没用。依婢子看,倒不如问孙姑娘。” “刚认识人家就直接问,你家姑娘我的脸还要不要?忠义侯府缺那几两银子?” 忠义侯府还真缺。侯爷俸禄虽有不少,偶尔还有皇家赏赐,可御赐之物又不能当了换钱,几位公子都娶了妻,日后有了孩子开销只会越来越大。否则一向不爱生意经的侯爷也不会同意夫人盘个酒楼来经营。 小丫鬟告罪道:“奴婢知错。” “这话以后且莫再说。”段三姑娘说出口,忍不住叹气,“人家的手怎么这么巧呢。” 小丫鬟道:“姑娘先用饭。回去婢子跟咱们府里的厨子说说兴许做得出。听说这做菜就跟做文章一个道理,精通的人一点就通。” 段三姑娘沉吟片刻:“既是这样也得先知会孙姐姐一声。不然岂不成了不告而取。” 不论鱼丸还是锅包肉都不是孙蔷薇自己研发出来的,据为己有才会令她不安。 小厨房诸人用饭时,孙蔷薇听灵溪提到三姑娘想知道菜是怎么做的,孙蔷薇还记得她是宁王的厨子,就叫灵溪把赵总管请来。 宁王不在家,他是府里的头儿。赵总管了解宁王,不待见段三姑娘也不会这样吝啬。饭毕,孙蔷薇便主动去找段三姑娘。 厨房管事禁不住提醒她,“段三姑娘朋友甚多,告诉了她,用不了多久京城可能人人都知道了。” 孙蔷薇停下:“那样最好不过了。以后不论去街头还是巷尾都能听见人讨论,岂比我藏着掖着要好。” 管事大厨子顿时忍不住说:“姑娘大气!” 孙蔷薇笑道:“也不是。就说三不沾,即使学会了也很难做的比我好,因为火候不可控。鱼肉摔打到什么样才可以做鱼丸靠的也是感觉。” 管事:“话虽如此,我却不敢就这么告诉别人。” 孙蔷薇问厨子郑:“师傅敢把拆烩鲢鱼头的做法告诉别人吗?” 厨子郑认真思索片刻:“敢!” 孙蔷薇笑道:“因为这是个功夫菜。没有日经月累的积累是做不到色香味俱全的。” 赵福还想问问上午有没有出什么事就催孙蔷薇快去——冬天日头短,段三姑娘该家去了。 孙蔷薇不疑有她。而她前脚出门,赵福就找灵溪。粗使婆子先憋不住告诉他,孙姑娘和三姑娘处的很好,倒是三姑娘跟流霞不欢而散,还差点跟她的丫鬟打了起来。 赵福当真不敢让段三待下去。贵妃和皇上送来的四人都不太安分,流霞没成换成兰芷就不一定了。 待段三和孙蔷薇从室内出来,赵福就要套车送她回府。段三姑娘正好要回府试试新的菜谱,十分难得的听赵福一次。 忠义侯府在西,她的车刚往西去,宁王就打东南边的詹事府过来。 赵福准备吩咐门房关门,看到他主子下意识揉眼睛。 宁王跳下马,抬手把马鞭扔给随从:“不认识你主子了?” “段三姑娘刚走。” 宁王猛然停下。 “这事说来话长。”赵福三言两语大概叙述一遍。 宁王紧皱的眉头松开,“孙蔷薇懂得还真多。” 赵福愣了愣,然后好笑,最关心的不应该是令他头疼的三姑娘吗。“家学渊源。毕竟孙家也不是从孙父那一代才开始经商的。不过——” “还有?”宁王感到意外。 赵福先把孙蔷薇送她食谱的事说了,末了道:“爷不用担心一个炮竹一个刺猬见面就掐了。” “这样再好不过。”宁王朝正殿走去。 赵福跟上:“倒是流霞险些跟三姑娘的丫鬟打起来。”随后把他从粗使婆子那儿听来的禀告宁王。 宁王皱了皱眉:“这些老东西就耳朵灵。” “老奴会敲打她们。流霞也该敲打敲打了。” 宁王颔首:“段三让她坐她还真就坐下,当她已经是本王的庶妃不成。” “来了!” 宁王想问什么来了,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去,流霞疾步走来,“王爷回来啦?” 作者有话说: 明天V,上午九点更? 第20章 ◎妄图借本王的手一箭双雕,她也敢?◎ 院内没多少风,宁王撤下黑色大氅扔给赵福:“本王回府还要知会你一声不成?” 流霞欣喜的神色凝固,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宁王大步流星往内院去。 流霞回过神瞪着眼睛看宁王身后的赵福。赵福面带微笑,端的是事不关己怪不得自己。流霞气得又甩他一记眼刀,趋步跟上去解释:“奴婢也是有事禀告王爷。段三姑娘今日来了。” 饶是宁王已经知道了,也不由得停一下。 流霞心中暗喜,还是她了解王爷,碰上跟段三姑娘有关的事,王爷有再多不快都不得不往后挪,“还是孙蔷薇带回来的。” 宁王微微颔首,继续往内院走。 流霞愣了愣,不该啊。难不成因为这次段三姑娘不是来找王爷,所以王爷无所谓。那么看来不能在这上头做文章。 “爷,孙蔷薇还让人家三姑娘去小厨房那边。当时正好准备午饭,人来人往没个清静,倘或传了出去还以为咱们府上没规矩呢。” 宁王皱了皱眉,那也是段三自找的。她不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赵福!”宁王回头。 赵福:“启禀王爷,老奴让她来主院,三姑娘说她喜欢跟孙姑娘在一处。” 宁王看向流霞:“还有没有别的事?” 流霞暗叫失策,她竟不知道还有这一出。细想想是她冒失了。孙蔷薇来自市井不懂规矩,赵福是从宫里出来的,不可能对段三不管不问。 “既如此,孙蔷薇也不该让三姑娘喝素白开水啊。”流霞叹息道:“可奴婢请三姑娘来这边吧,也不知孙蔷薇跟她说了什么,反倒怪奴婢吃饱了撑的。” “段三喜欢。”宁王说完懒得再同她废话,若不是她是通过小选上来的宫女,后来又是贵妃送来的,早打发她出去了。 流霞憋得有口难言,可她不甘心,手背被段三姑娘的小丫头打的中午用饭还隐隐作痛:“王爷说的是。奴婢一时忘了段三姑娘向来不拘小节。今儿就一身男人打扮过来的。 “孙蔷薇也是个没规矩的,外人又不知道她是男子,两人在外十分亲昵不说,孙蔷薇买了糖葫芦还让她先选。门口那些小商小贩看着也不知会怎么想。” 宁王脚步一顿,这两人又不是他姊妹,即使上天入地,只要不闯出祸来让他收拾,又干他何事。流霞怎么变得跟府里的碎嘴婆子一样。 “你认为女子在外应当如何?” 流霞:“自然要像个姑娘家。何况三姑娘还是侯府小姐。” “你认为的姑娘家该是什么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日在闺阁之中守着绣架?” 流霞被问住:“这……也不必如此。千人千种活法。可三姑娘毕竟是侯府小姐,每每出来都作男人打扮,着实有些不成体统。何况三姑娘云英未嫁,咱们府上也没个女主人,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爷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啊。” 宁王忍不住打量她一番,这是他母妃看中的人吗?流霞不知道他母妃在家时时常扮成男子策马郊游,更是擅长马球和蹴鞠。她母亲可是礼部侍郎的妹妹。再者说了,他堂堂宁王想要什么样的人何需等人进府? “本王要同何人解释?谁敢让本王解释?”宁王心底的不耐到了极点,“你何时也变得跟那些酸儒似的?武不能上马定乾坤,文不能提笔安天下,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肮脏龌龊,胸无点墨没旁的可言只会盯着这些。” 流霞脸色涨红,嚅嚅道:“奴婢……奴婢也是担心王爷日后烦恼。” “谁敢烦本王?” 流霞答不上来,盖因宁王凶名在外,除了皇家人无人敢烦他。可皇族众人他连皇帝都不怕,又何惧别人。 宁王心底忽然有些想法,这会子倒是时机正好:“你这个想法再不改改,日后嫁了人也不要生女儿,否则会被你养的又酸又臭!”说完大步朝内殿去,看到兰芷迎上来,“今日不用你们伺候,叫灵溪、夷白过来。” 兰芷看着宁王冷着一张脸把嘴边的话咽回去。朝流霞走去,注意到赵福面带微笑一点不紧张担忧,可流霞的眼泪却出来了,顿时疑惑不解,“赵总管,这是怎么了?” 赵福瞥一眼流霞,“杂家早告诉过你,不要在王爷面前摆弄是非。”摇了摇头,脸上不见一丝同情。 “赵福!” 宁王的怒喝传出来,赵福麻溜的滚进去,小声回禀:“流霞哭了。” “这才到哪儿。那些话叫孙蔷薇和段三听来去,她得天天哭。”宁王冷笑,“妄图借本王的手一箭双雕,她也敢?” 赵福:“她不过是有些小聪明。否则贵妃也不会把人送过来。” “本王倒是希望贵妃送几个聪明的。” 赵福笑了:“王爷说笑了不是。贵妃送她们来可不是当王妃,是担心爷孤独终老。即使爷喜欢,流霞顶天了也就是个侧妃。侧妃聪明出众,谁还敢嫁给爷啊。”顿了顿,“除了三姑娘那个心里只有王爷的。可流霞喜欢的是安国公府的大姑娘啊。” “那她是又毒又蠢。安国公阖府上下三百余人,无一不称赞他们家大姑娘,可见其心机手段。她到了本王府上,流霞的下场还不如给段三打一顿撵出去。” 赵福也不喜欢安国公的嫡亲孙女。倘或她进了府,他这个总管势必沦为摆设,还有可能以“荣养”为由撵他出府,把管家权交给她的人。 年老体衰出府养老,赵福无儿无女可以过得有滋有味。被“撵”了出去,即使众生平等的佛寺也不敢收留他。 偏生当今认为宁王爷就差这么个人管教整治,“陛下要是明日下旨呢?”说话间给他倒杯水。 宁王放下杯子,冷冷道:“明年的明日便是他的忌日。” 赵福慌的朝外看去。 “怕什么?这不就是你个老东西想要的答案?本王也不是没在父皇面前说过。越老越糊涂。下次再跟本王提那个大姑娘,本王就让他娶,反正宫里也缺个皇后。” 赵福无奈又想笑:“这话叫郭御史听见又得上奏参爷一本。指不定民间也会传出爷有弑父之心累及太子。” “那本王不说了。”宁王朝书房走去。 赵福跟上:“天色不早了,晚上还用饭吗?” 宁王停顿一下:“孙蔷薇不是喜欢邀人来府上吗?叫她把中午的饭菜再做上一遍。” 赵福禁不住揉揉鼻子,怎么有股子酸味,莫不是山西的老陈醋到了:“鲢鱼没了,这会子怕是不好买。”停顿片刻,试探道,“老奴去齐王府看看?顺便把那几个做菜方子给齐王殿下送去?省得他从别处得知又来抱怨爷眼中没他这个亲哥。” 宁王挥挥手。赵福明白这是让他看着办,别拿这事烦他。 齐王府人多,顿顿都备着鸡鸭鱼肉。赵福讨鱼齐王只说没有。赵福口述一下酸甜口的锅包肉,齐王亲自带他去小厨房。 赵福没敢给鱼丸,担心府里的厨子不尽心,漏了刺被齐王小世子吃去。只给了拉面、锅包肉和家常豆腐的做法。 齐王便很不客气地把鱼扔给赵福。 赵福回来就把鱼给管事厨师——中午跟厨子们闲聊时,赵福听说了孙蔷薇不会挑鱼刺。管事大厨子宰了鱼,把鱼头剁下来给厨子郑,他来收拾鱼肉。 鱼肉剔出来孙蔷薇也没上手,盖因管事大厨子想学,她就在一旁指点。 小徒弟把面和好,孙蔷薇便上手拉拉面,顺便盯着别的厨子做锅包肉和家常豆腐。 虽说他们是第一次做,可都是经验老道的厨师一点就通,所以这顿饭菜依然跟以前一样合作默契,准时送去主院。 宁王先喝点汤,然后吃拉面鱼丸,接着尝尝锅爆肉。酸甜口的肉十分开胃,外酥里嫩,饶是宁王打算挑剔一番也说不出口,“赵福。” “老奴在。”流霞、兰芷等人被宁王撵去西院,赵福担心灵溪和夷白两个半大小子伺候的不尽心,便一直在宁王身侧。 宁王:“过两日把孙蔷薇这几日做的菜整理出来,本王进宫过上元节的时候给太子哥送去。” “是。晚上还回吗?” 宁王想了想:“本王答应小五带他出去看花灯,宫中下钥早怕是来不及,东厢房收拾出来。” “小王爷跟主子爷您亲还收拾做什么,叫小王爷随爷住便是。小王爷想来也是乐意的。” 宁王侧脸瞥他一眼,“他尿床呢?” 赵福一时被问住,然后意识到小王爷早不尿床了,可也错了反驳的时机,“旁人上元佳节都是呼朋唤友,或者约心仪的姑娘,王爷您倒好,带着弟弟游船赏花灯。也怪不得贵妃娘娘成天担心您只爱自己。” 宁王放下汤匙看着他,赵福不敢废话,去西院吩咐流霞等人收拾宁王内院的东厢房。 正月十四日,金乌西坠,采买周管事统计还有多少菜的时候,赵福过去提醒他备些小孩子爱吃的。 宁王府的厨子除了孙蔷薇皆来自皇宫,做惯了皇帝爱吃的,不擅长小孩吃食,周管事就让赵福找孙蔷薇问问。 孙蔷薇也不甚清楚小孩子爱吃什么,但她想起了厨子郑等人的提点,宴请贵客准备稳的,生的冷的不可入席,便让周管事准备几只鸡,再买些猪肉排骨,或者羊排以及虾。 天依然很冷,京城离东海不甚远,早市上有冻的海产,孙蔷薇提的也不难买。翌日清晨,另外两个采买的就把她要的东西买回来。 周管事跟小全子一起的,小全子胸前还有点疼,周管事就让他继续歇着。 正月十五,早饭后孙蔷薇就同小厨房的厨子们定明日的朝食和午饭。 上元节朝廷放三天假,正月十四、十五和十六,宫里的学堂也放三天假,小王爷可以在府里待到十六日宫中下钥前。 说起放假,先前刑部侍郎一直没出现孙蔷薇还纳闷。得知此事孙蔷薇就不急了。即使刑部诸人不过节,刑部侍郎也不敢去打扰皇帝。 从洋人的住处搜到的东西没道理先让孙蔷薇查阅,然后再禀告皇帝。 拟定菜单时,孙蔷薇想到了一种东西,只是还没把明日所需的食材准备好,灵溪就跑了过来,嚷嚷道:“蔷薇姐姐,有人找。” 管事厨子训他:“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慢慢说!” 灵溪停下顺顺气:“段三姑娘又来了。” “又来了?”孙蔷薇楞了一下,然后笑了,“她这是什么命,每次都能跟王爷错开。” 灵溪:“她知道爷今儿一早便会进宫,没打算见到王爷。她乘车来的,在东角门等姐姐呢。” “等我做什么?”孙蔷薇奇怪,那天她做的一切还不够明白吗。 “邀姐姐去街上玩儿啊。她说虽然离天黑尚早,但街上早已张灯结彩,比除夕那天还要热闹。” 街上也一定人挤人:“我不去行吗?” 管事大厨子道:“去吧。那个千金小姐脾气大的很。虽说王爷不待见她,可也不厌恶忠义侯一脉。跟段三姑娘交好对小孙师傅你只有益处。日后碰到孙家人也不用担心他们欺负你。” 孙蔷薇虽然不怕孙家人,可双拳难敌四手。孙家也不是只有两个,而是几十口子。宁王救了她一次,不等于次次会帮她。 看一眼身上的蓝色圆领袍,孙蔷薇对灵溪道:“我换身衣裳。劳烦三姑娘等我一会儿。” 灵溪:“姐姐去吧。我去告诉三姑娘。” 孙蔷薇转向厨房管事等人,没容她开口,管事道:“有我们在一定让你明早用上澄面。” 有了这话孙蔷薇放心了。 换衣裳的时候孙蔷薇留了个心眼,没换去年深秋时节做的,也没换开春的衣服,而是挑了一套前年的衣裳。不过不是孝衣。孝衣只可在自家穿,她此时在宁王府。 孙蔷薇上了马车,注意到段三的视线停在她身上片刻,只差没明说你怎么穿前年的款儿,也装作没看见。 段三却又忍不住打量她一番,“姐姐怎么也不用些胭脂?” 孙蔷薇心说我每日搽脂抹粉的,你也不会喊我姐姐,“在厨房做事不方便。不小心还有可能弄到面团上。再说了,我还没出孝呢。”不待她开口又转移话题,“去哪儿啊?” 闻得这话,段三姑娘顾不上她的衣着打扮,“到前门大街下来,等到午时咱们再到前门大街街口坐车回来。” “街上走的动道吗?”孙蔷薇依然忍不住怀疑。 段三姑娘:“我来的时候人不甚多。” 孙蔷薇想想她的车过得来,那人一定没问题,“三姑娘打算买些什么?” “别叫我三姑娘,怪生分的。姐姐喊我妹妹就是了。” 孙蔷薇心说我可不敢:“我问了赵总管,令尊乃忠义侯,我何德何能啊。叫你姑娘吧。” 坐在马车门边的小丫鬟回头说:“孙姑娘岂不跟我们一样啦?” 三姑娘赞同:“姐姐可以跟别人一样喊我段三。” “好。”只要不叫妹妹,叫什么孙蔷薇都没意见,“段三打算买些什么?” 三姑娘来的路上已经琢磨好了:“买几个花灯。我们府里虽然年年都会做一些,但没有民间的东西有趣。王府的灯也该挂出来了吧?” “一早就往后花园拿了。听说一个宫灯就要一百二十六个榫卯。”饶是孙蔷薇早上就知道了,现下说起来依然忍不住唏嘘。 三姑娘被她逗笑了:“这是本朝的。换成前朝那几个会吃会玩审美高雅的皇帝,等到晚上进了后花园姐姐还不得以为自个到了天宫?” 上辈子孙蔷薇逛过花灯节,但她见到的那些花灯真没法跟王府的比,实在无法想象晚上是何等盛况。 “晚上更好看,你怎么想起来大上午的出来?”孙蔷薇奇怪。 小丫鬟说:“还不是我们家夫人不许。”顿了顿,“王爷准姑娘出来吗?” 孙蔷薇:“不知道。晚上没出来过。我不会拳脚功夫,也没父母兄弟姐妹仰仗,叫人抓来去也没人找我。”然后笑了笑,“我还没活够呢。” 小丫鬟惊觉问了不该问的,连声给她赔不是。 孙蔷薇想说什么,马车停下来——前门大街到了。 踩着下马杌子下来,眼前张灯结彩,商铺鳞次栉比,人山人海的景象让孙蔷薇倒抽一口气。要不是四周古香古色,遍身罗绮者,不见电线空调,孙蔷薇还以为又穿回去且赶上了十一长假。 段三下来惊呼一声:“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孙蔷薇:“方才不是从这边来的吧。” 忠义侯府在王府西北方,前门大街在王府南边,走不到这边。段三见马路上没多少人、车和马,便以为街上也没多少人。 小丫鬟担忧地问:“还去吗?” 段三看向孙蔷薇。 孙蔷薇:“来都来了。正好我买些皂角胰子。” “到前门就回来,不往东去了。过会子这街上人还得多。”段三姑娘这样说,孙蔷薇恰好也是这样想的。 沿着街边买到自己想要的,段三姑娘就让两个小丫鬟拿着。 丫鬟手里提满了,孙蔷薇便笑着说:“桂花蜜我拿着吧。” 小丫鬟好奇地问:“孙姑娘,桂花蜜您打算怎么吃啊?” “想知道?”孙蔷薇逗她。 小丫鬟实话实说:“若是旁人买这个我不想知道。孙姑娘买棵葱,我也想知道。” 孙蔷薇笑道:“在咱们北方好像没有。听南方的客商说,煮好的黑芝麻汤圆点上桂花蜜,美着呢。” 段三姑娘微微皱眉:“黑芝麻吃多了腻,加上桂花蜜岂不更腻?” “听说反而不腻。”各人口味不同,孙蔷薇喜欢不等于段三喜欢,“回头试试就知道了。”又见自个有两瓶,“给你一瓶。不喜欢这么吃,我还有个办法,热炊饼掰成块或撕成片,抹上一点。” 段三姑娘从未试过,眼睛不由得瞥向她的桂花蜜。 孙蔷薇笑着塞她手里。 “让让,让开!” 小丫鬟被人猛地往里一推,撞到孙蔷薇手上,啪嗒一声白瓷罐落地。孙蔷薇吓了一跳,抬眼看去,对上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看什么看?让开,别挡路。”抬手又朝这边一推,段三猝不及防朝孙蔷薇倒去,孙蔷薇伸手扶住她,力气太小,砰地一声,两人摔倒在地。 小丫鬟愣了愣,然后慌忙扔下东西去拽三姑娘:“姑娘没事吧?” 段三拨开她的手:“姐姐怎么样?”赶紧拉起被她压在身下的孙蔷薇。 孙蔷薇倒抽一口气。 段三慌忙松开她,焦急的自上而下检查:“哪儿——” “姑姑姑——姑娘,孙姑娘的手。”小丫鬟吓得脸色煞白,手指颤抖地指着孙蔷薇的手。 段三慌得拿起她的手。 “这个。”小丫鬟托起孙蔷薇的右手,自个双手哆嗦的跟筛子一样。孙蔷薇见主仆几人这样,挤出一丝笑宽慰道:“不碍事。” 段三姑娘眼前发黑,顶着惨白的脸惊叫:“流血了!” 孙蔷薇见她要晕过去:“手上流血流死不了人。” “那也是血!”段三姑娘大叫一声,扔下她完好的手就抓路人询问哪儿有药铺。 前门大街百行百业皆有,虽说人多行走困难,也不过片刻就找到了。 清洗过后,孙蔷薇手上有三道伤口,最长的那个得有她小拇指那么长。撞着孙蔷薇的小丫头嚎啕大哭:“都怪我,都怪我,不是我,孙姑娘也不会——” “住口!”段三姑娘被她嚎的脑袋头,摸一把眼泪,哽咽道:“关你什么事?要怪也是怪我。” 孙蔷薇:“又不是你推的我。” “姐姐快别笑了。”段三姑娘给她擦擦额头上疼出来的汗,“姐姐笑比哭还难看。姐姐别忍着,谁敢笑话你,我——”扫一眼药铺里众人。 药铺东家忙说:“医者仁心,咱们哪会笑这位姑娘。何况这位还是三姑娘的姐姐。” “你认识我?”段三倍感奇怪,这家药铺她从未来过啊。 为孙蔷薇上药的大夫道:“我和东家去姑娘府上给夫人瞧过病。侯爷和世子不在家,还是姑娘您扮成男儿接老朽进去的。” 段三姑娘仔细打量他一番,是有些印象。这家药铺好像是西大街名气最大的那家,没有之一,“我且问你,刚才让奴仆清道的那群人是哪个府上的?” 东家从柜台里面出来:“家丁着蓝衣,丫鬟着绿衣的那些?那是韩国公府的人。那些人护在里面的是府里的女眷。有几个管事和家丁我见过。” “谁?”孙蔷薇顾不上痛。 大夫赶忙按住她的手腕:“姑娘莫急。偌大的京城,天子脚下,除了韩国公,谁家敢让奴仆清道。” “又是他们?”孙蔷薇皱眉。 段三姑娘:“姐姐认识?” 孙蔷薇没好说跟韩国公府的奴才打过架,只说有次在菜市场争着买牛肉,韩国公府的人把小全子推倒在地,现在胸口还隐隐作痛。 段三姑娘想起来了:“那天让灵溪给他送糖葫芦的那个小全子?” 孙蔷薇颔首。 段三朝桌上一拍:“岂有此理!” 众人被她的呵声吓了一跳。 段三姑娘看到孙蔷薇皱眉,柔声安慰道:“姐姐,这事不能这么算了。回去我就告诉父亲,让他给你报仇。” 这事闹大了可能是两个家族的事,孙蔷薇不敢:“没听说过你家和韩国公府有罅隙。反倒是我们府上跟他们结了不少仇。回去我告诉赵总管。你别管了。” 段三姑娘想想她在府上的身份,小小厨娘一个,禁不住担忧:“行吗?” “说句不好听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小丫鬟赞同:“姑娘想想宁王的脾气。” 大夫和药铺东家都忍不住打量孙蔷薇,异口同声地问:“姑娘是宁王府上的?” 孙蔷薇点头。 那东家对段三道:“这事由宁王出面名正言顺。说句这位受伤的姑娘不爱听的,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孙蔷薇没指望宁王出面,这样说不过是安慰段三姑娘,打算过些日子手好了,拎着擀面杖去菜市场堵韩国公府的人。 “是的。段三,别哭了,一点小伤,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我要死了呢。” 段三姑娘忙说:“呸呸呸,别说胡话。” “你们再哭我看着也难受。” 主仆二人擦干眼泪扯了扯嘴角。 孙蔷薇的伤口包好了,段三又忍不住问会不会留下疤痕。这点大夫不敢保证,姑娘家爱美,省得孙蔷薇担忧的寝食难安,只交代她仔细养着。 闻得此话,段三姑娘送孙蔷薇到宁王府就要把她的两个丫鬟留下来照顾她。孙蔷薇好说歹说没用,就请门房去找赵总管。 赵总管答应回头给孙蔷薇配个小丫鬟,主仆三人才坐宁王府的马车回去。 目送马车走远,赵总管收回视线就叹气:“姑娘真是多灾多难,以后少出去才是。” 孙蔷薇:“也是今儿人多。”抬起她的右手,“看着吓人,两天就结痂了。外面风大,咱们也进去吧。” 赵总管随她从东角门进去。然而还没关门,在院子里布置宫灯的诸人就七嘴八舌地询问孙蔷薇怎么回事。 有其主必有其奴。 赵总管怕他们闯出大祸,只说前门大街人太多,不小心挤摔倒,手撑着地磨破皮了。 周管事也在,想起孙蔷薇让他买的东西,“明日小王爷的朝食怎么办?” 众人瞪他一眼,纷纷指责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吃。 周管事提醒:“小王爷,不是小全子!” 众人可算回过神。 孙蔷薇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我是手受伤,不是嘴巴受伤啊。” 赵总管附和道:“是的。你们也忒杞人忧天了。该干嘛干嘛去,让孙姑娘回房歇会儿。” 众人闻得这话也不好再围着她。 孙蔷薇到小厨房,又惹得一群人唉声叹气,直呼怎么这么倒霉,这事也能叫她摊上。孙蔷薇一说想看看明日需要的材料好了没,众人顿时顾不上骂天骂地。 晚上掌灯时分,府里灯火通明,孙蔷薇却无心欣赏。被赵总管安排过来的小丫头拽去后花园,恰好碰到流霞和兰芷等人,孙蔷薇顿时觉得晦气,索性对小丫头道,她累了,想早些歇息。 王府的后花园接着城中内湖,站在湖边或池塘连同内湖的小桥上就可以看到花船。小丫头见她精神不济也不等船了。随她到东二院就去给她打水洗漱。 孙蔷薇原以为府里的小丫鬟即便没流霞那般嚣张,也跟《红楼梦》里大观园的丫头一样“尊贵”。毕竟这里是王府,老话常说,相府仆人七品官。好比赵总管,出门在外不以王府总管自居,朝中三四品官员见着他也会拱手见礼。 然而小丫头很乖,服侍她躺下,又拿床褥子在她身边睡下。两眼睁的很大,心飞到了后花园,也一声不吭,端的怕打扰孙蔷薇。 孙蔷薇虽然自认是个自私的人,可她毕竟在人人平等的社会活了几十年,真不好把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当丫鬟奴婢来用。 手疼的睡不着孙蔷薇也一动未动,恐小丫头提心吊胆的等着伺候她不敢睡。 后来可能疼麻木了,孙蔷薇睡着了。 翌日,习惯性睁开眼坐起来,手撑着床铺痛的倒抽一口气,孙蔷薇才想到她受伤了。 轻轻越过小丫头,孙蔷薇披着棉袍出去,看到厨房有火光,小声喊:“钱姑姑,是你吗?” 钱姑姑出来:“是我。蔷薇姑娘怎么不多睡会儿?听说姑娘的手受伤了?好点了没?” 孙蔷薇把打火石递给钱姑姑。钱姑姑帮她点着灯,看到手没流血,宽慰她只要不流血,两天就结痂了。 两人的说话声把小丫头吵醒了,慌忙爬起来喊:“蔷薇姐姐?” “再睡会儿吧。我平日里这个时候起睡不着了。有钱姑姑在呢。” 钱姑姑也让她再睡会儿,小丫头并没有躺下,而是伺候好孙蔷薇穿戴齐整才滚去褥子里睡个回笼觉。 孙蔷薇随钱姑姑到小厨房问:“这丫头不是宫里出来的吧?” “看出来了?” 孙蔷薇点头:“乖得很。没有那种盛气凌人或者高人一等的感觉。” 钱姑姑知道她说的是流霞等人:“爷在春风楼门口买的。还有一个呢。素日在西院跟着嬷嬷们学针线。” “难怪我不曾见过。”孙蔷薇还想说什么,听到脚步声朝外看去,管事大厨子和厨子李等人都起来了。 孙蔷薇诧异他们怎么起这么早。 管事厨子解释得和面。 孙蔷薇恍然大悟,对,用澄面做水晶虾饺,还得和发面做豆沙包。还得给小王爷做猪骨粥,给宁王准备枸杞小米粥,以及各色小菜。 厨子们不会做豆沙馅,不过昨日在孙蔷薇的指点下豆沙馅做好了。他们会和面,豆沙包不需要孙蔷薇过多指点,她就主教小徒弟用澄面做水晶虾饺的皮。 无人偷懒,辰时两刻,朝阳将将露出头来,朝食就送去主院。豆沙包带有褶子,水晶虾饺颜色鲜亮,宁王以前从未见过,打眼一瞧就知道孙蔷薇做的。 宁王给他弟夹一个虾饺,然后又夹一个比鸡蛋还要小的包子。 小王爷也不曾见过这两样,好奇地先吃虾饺。虾仁没让小王爷感到惊艳,反倒爱上了皮,然后自己夹一个,把皮放入自己口中,虾仁馅推给宁王:“四哥,您吃馅弟弟吃皮。” 宁王瞥他一眼。 ——小鬼头又想买什么?一晚上不见不可能转了性知道孝敬兄长。 “四哥,弟弟疼你吧?” 宁王问:“自个吃,本王不爱吃。” 小王爷不信:“四哥不喜欢还让厨子做这个?” “给你做的。四哥疼你吧?”宁王不待他开口,“父皇说了,粒粒皆辛苦。” 打算把虾仁馅扔在一旁的小王爷皱着鼻子吃下去。宁王瞬间明白,他爱皮不爱馅。 宁王好奇皮是有多好吃,竟让挑嘴的小鬼满意。夹一个尝尝,劲道十足,里面还带有虾仁的鲜,是比馅料好吃。 有了水晶虾饺在前,宁王对豆沙包充满了期待。然而一口下去,甜的让他眉头紧皱。 小王爷因此好奇地夹一个尝尝多难吃,然而只咬一半就被其又糯又沙甜而不腻的口感惊艳到了。 “四哥,四哥,这个你吃皮我吃馅,这个我吃皮你吃馅料好不好啊? 宁王颔首。 小王爷高兴的把两盘东西端到自个面前,很快把包子和水晶虾饺皮馅分离。 宁王看着满盘狼藉后悔了,可他弟弟吃的很开心,“什么时候回去?” “下午啊。对了,四哥,我回头得去三哥府上看看,没什么好吃的中午还来陪四哥用饭。” 宁王心说我谢谢你:“也不怕吃成小猪。” “不会的。父皇给我找了几个武师傅,回去多练半个时辰就是啦。”小王爷满不在乎的喝一口粥。 心满意足之后,拍拍自个的小肚子,迫不及待地往齐王府跑。 宁王大声提醒:“慢点。” 少年满不在乎地挥一挥手。 宁王无奈地摇摇头,令小丫鬟进来把饭菜撤下去,然后叫赵福过来。 府里来个小主子,赵福也没敢躲去前殿或者去大厨房用饭,在廊下候着呢。听到他的名字立即过来:“王爷有何吩咐?” “小五到老三府上一定会说早上吃的什么。让孙蔷薇把这两样的做法写下来给他送去。省得他过来跟山大王进城似的看见什么拿什么。” 赵福正想把孙蔷薇的事告诉他,闻言惊觉机会来了。不过碍于小丫鬟和大丫鬟流霞等人也在,对韩国公府他另有考量,索性只说孙蔷薇受伤了。 宁王倍感诧异:“又受伤了?” “谁说不是呢。额头上的痂还没全脱落呢。”赵福扫一眼快碗筷,“即使这样也没歇息,卯时就起来教李厨子他们做豆沙包和水晶虾饺。” 宁王皱了皱眉:“逞什么英雄。” “这得问爷您啊。”赵福意有所指道。 宁王想起那日在坟场,他并不希望孙蔷薇来他府上。孙蔷薇是怕被赶出去吗? 赵福试探道:“爷,过去看看呢?” 宁王认为他得去一趟,“带路!” 赵福心底暗喜。 不过到正房门口宁王就停了下来。 赵福明白孙蔷薇虽然是厨娘,可也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他一个太监不需要避讳,便进去喊孙蔷薇出来。 宁王见她右手缠满了纱布也说不出责备的话,只是让她好好歇着,厨房的事交给别人。 孙蔷薇是有点不敢歇息。不论宁王是因为什么这样说,既然他亲自过来了,孙蔷薇都承他这个情,福了福身道谢。 宁王盯着她的右手眉头松不开:“别再受伤就是对本王最大的感谢。这事要是传了出去,还以为本王虐待作践你。” 孙蔷薇心说怎么会呢。忽然想到他在外的名声:“民女不敢。民女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宁王心底不以为然,孙蔷薇太不安分。可见她受伤,也不好挤兑她,微微颔首:“有什么事找赵福。” 赵福让管事厨子把豆沙包和水晶虾饺的做法写下来就跟上宁王。 宁王越过东二院的垂花门,问道:“你说她这么容易受伤,是不是那日在坟场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赵福愣了一瞬间,然后满心好笑,一向不信鬼神的主子居然信那些,“即便沾上了也不敢进咱们王——” “死了才好!” 狠厉又十分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赵福将将跨过主院的脚轻轻落地,循声朝坐北朝南的正房看去,又听到:“哪来的浪荡蹄子,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赵福个老东西让她住东二院的正房,她真就住了。” “快别说了,让人听见。” “听见又如何?王爷在这儿我也敢说。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府里带。年前两个春风楼的小娼妇,这又来个没脸没皮的下贱商人女。爷还嫌太子爷管他管的严。不管他明儿指不定又拾些什么东西回来。” 宁王看向赵福,眼中仿若淬了毒,赵福吓得缩着脑袋,凄惨惨辩解:“不是老奴治下不严,她们可是娘娘的人。” 娘娘是亲娘,不可出言不逊,可宁王偏生又忍不住,气得来回踱步。 “爷,奴才进宫一趟?”屋子里还在骂骂咧咧,污言秽语不堪入耳,赵福听不下去,“即便要带回两个来,她也不能用了。” 宁王想想流霞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动辄呵斥小丫头。孙蔷薇不算是府上的人,她也半点不给面子,眼里心里怕是早没了他这个主子。 “备车。”宁王一边朝里去一边喊:“兰芷!” 屋里陡然安静下来。 宁王到起居室门外,兰芷和流霞出现在门内,一没行礼二没问安,开口就问:“爷这么快回来了?” “本王突然想起点事。”宁王压着满腔怒火,神情淡淡地朝里间去,“更衣。流霞,昨儿母妃问起你,你随本王一块入宫。”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是九点? 第21章 ◎我早晚给他找个厉害的王妃!◎ 千秋殿内,约莫三十岁身着杏黄华服的女子眼眸半阖地靠坐榻上,姿态悠闲,突然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娥眉微蹙,“出什么事了?”淡淡的语气夹着一丝薄怒。 小宫女在她身边服侍的时日不长没听出来,急急地禀报:“宁王来了,说是神色不对,比往常更冷了,远远看着都瘆得慌。” 女子蓦地睁开眼睛,那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好像从未看过世间纷杂和肮脏,宛如孩童一般,最不可能出现在深宫之中。 然而这女子却是后宫最尊贵的主儿——贵妃娘娘,宁王殿下的生母,太子、秦王和齐王以及大公主的嫡亲姨母,不是三十岁,而是快四十岁了。 “哪个不要命的又惹他了?想死也别连累本宫。”贵妃不自觉地攥紧手中的帕子。 小宫女:“婢子不知,收拾宫灯的小太监远远瞧见告诉奴婢的,正朝咱们这儿来呢。主子娘娘,现下怎么办?” 贵妃想想儿子的德行,无事不登她的长秋殿,一来准没好事:“关门,就说本宫一早去了东宫还没回来。” “是——”小宫女福了福身,转过身,猛地昂起头。 大宫女碧螺扶着贵妃起来,见她还不去:“你——”倏然住口。 贵妃奇怪,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贵妃揉揉额角,身体往后倒去,“碧螺,碧螺,快扶本宫躺下,本宫头疼,怕是时日无多,速传太医。” “儿子略懂些医理,不如让儿子给母妃看看。”宁王信步走来。 贵妃心里咯噔一下,娘都不叫了,这是天要亡她啊。 “小毛病,为娘扛一下就好了。”贵妃娘娘头不疼了,病也好了,脸上堆满了温柔的笑容,“这么冷的天儿,这一大早的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了,咱娘俩不讲那些虚礼,不用给为娘请安,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呢。” 宁王停下脚,冷冷道:“好好说话,少装腔作势。” 贵妃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尴尬,轻咳一声,“说吧,又有什么事需要为娘替你担着。” “担得起吗?” 贵妃想打死他——回炉重造。 “一点小事,流霞还给你。” 贵妃心底暗喜,拿起手帕轻拭眼角,满脸愁苦和愧疚,宁王惊觉不好正想走人,听到贵妃娘娘未语先叹气:“是不是流霞伺候的不尽心,暄儿别气,为娘这里还有落霞,晚霞,朝霞——” “停!”宁王不敢再让她说下去。 以前少不更事,宁王不知道他吃软不吃硬,流霞和兰芷是他娘一脸心疼地说出为他着想他收下的。他皇帝爹送的那两个是趁着生病直言死不瞑目,宁王收下的。人带回王府,宁王意识到中计也晚了,他爹娘的手太快,宫中除名了,他唯有把人赶出去。可爹娘糊涂,他哪能害了无辜之人,“贵妃娘娘歇着吧,本王告退。” 贵妃脸上的兴奋凝固,心底的雀跃消失:“且慢!什么也不说,人我这儿一扔,本宫就是要处置她也得有个名头。”抬眼示意小宫女出去,独留大宫女和嬷嬷在身边,倾身小声问:“流霞按耐不住了?” 宁王后悔停下来,他娘一天到晚还有没有点正事。 说起来是没有。 太子妃生下东宫第二个嫡子,贵妃就把宫务交给她。宁王凶名在外,宫外没人敢给她添堵,皇宫之中因太子妃年轻很多事不懂需要时不时请教这个姨母,三天两头前往千秋殿,也没人敢在她们眼前晃悠。 贵妃不需要学女红学厨艺看书考状元,为了排解无聊就分一半精力给儿子,天天满皇宫转悠,给她儿子挑伺候的人。 贵妃也了解她儿子,过犹不及。于是就盼着流霞或者谁被送回来,然后趁机把这一年来挑的八个塞过去。总有一个她儿子喜欢的。赶明儿挑儿媳妇就照那个来。什么安国公府的大姑娘,忠义侯府的三姑娘,哪凉快哪呆着去。 贵妃看到儿子皱眉很是失望,然后又打起精神,宁王府人口简单,不是那事还有什么事值得他亲自把人送过来,“你倒是说说,什么事值得你宁王殿下一大早大发雷霆。” “流霞,进来!”她说的那些话,宁王说不出口,“让她跟你说。” 流霞在门外,突然被叫进来懵了。 贵妃:“你做了什么事?你家爷要把你还给本宫?” 流霞明显楞了一下,震惊地问:“爷什么意思?” “你本王用不起。”宁王看向贵妃,“本王劝你也不要留她,指不定哪天爬到你头上。”说完转身就走。 流霞下意识抓他。 宁王抬手甩开,流霞摔倒在地,贵妃娘娘惊得霍然起身,急急说道:“先说说给她安个什么罪名你再走。” 宁王想想也是,宫里那多双眼睛看着他娘:“我府里有个丫头昨日到街上被人不小心撞伤,她不去看看人家,还可惜人家没摔死。我去年在春风楼门口买两个十岁大的小丫头,这事你是知道的,她说我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府里带,好像本王的宁王府是她的一样。还骂赵福是个老东——” “王爷,婢子——” “闭嘴!”宁王怒道:“本王不想听你狡辩。贵妃娘娘,您看该安个什么罪名?” 贵妃娘娘心说,只凭头一条也该乱棍打死。这么恶毒的女子不论在哪儿终究是个祸害。可她以前是个好的啊。 “娘娘,娘娘,奴婢不是有心的,奴婢,奴婢是,奴婢也是一时昏了头。”流霞忙不迭朝贵妃爬去,“求娘娘饶了奴婢这一次,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奴婢知道错了,娘娘——” “停!”贵妃头疼,“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宁王:“赵福!” 在外候着的赵总管小跑进来:“启禀娘娘,奴才也听见了。兰芷劝她别说了,她说就是当着王爷的面她也敢说。” 流霞猛的转过身:“赵总管——” “你还是叫我老东西吧。这样喊我听着瘆得慌。”赵福后退一步离她远些。 贵妃仔细打量她一番,是她千挑万选的丫头。以前规矩礼仪都不错,也不是个张狂的:“是不是那丫头阳奉阴违,私下里——” “母妃的意思赵福也要听命于她?” 贵妃娘娘把话咽回去:“李嬷嬷!” “不要!”流霞惊呼一声,看着满脸横肉的李嬷嬷向她走来,慌得朝宁王爬去。 宁王抬脚把她踹出去。 砰地一声,贵妃娘娘吓得打个寒颤,她儿子不愧是面慈心冷的太子的亲兄弟,对女儿家也这么狠。可不能让他血洗千秋殿,殿内的一草一抹一瓶一椅都是她千挑万选的,沾了人血以后可怎么住。 “来人!” 候在门外的宫女嬷嬷进来按住流霞。 “娘娘,娘娘,奴婢有话要说——” 宁王:“堵住她的嘴!” 贵妃娘娘看向他儿子。 宁王瞥向李嬷嬷:“退下!” 李嬷嬷等人捂住她的嘴巴拽出去。 “等等。”贵妃开口。 宁王看向他亲娘。贵妃揉揉额角,这次不是装的:“李嬷嬷,本宫不想看到她嚷嚷的皇宫上下人尽皆知。” “是!”李嬷嬷拉着不断挣扎的流霞出去。 贵妃松了一口气:“说吧。” 宁王反问:“说什么?” “平凡无奇的小丫头值得宁王兴师动众?” “里头是有隐情。” 来的路上赵福告诉宁王了。宁王看见流霞就烦,给流霞另备了一辆车。流霞上车时十分得意,灵溪见了很是诧异,她何德何能啊。 “那小丫头其实是被韩国公府的人推倒在地,摔在破碎的瓷罐上扎伤的。儿子不妨告诉你,前几日韩国公府的奴才打了儿子的人,那人虽说管着采买,也是内务府给儿子的人。 “说句民间俗语,打狗还得看主人。流霞不过是开胃菜,你不想韩国公府的老夫人三天两头托关系找门路求见你,尽早称病了事。” 贵妃娘娘悬着的心落到实处,与她无关就好:“我说这么点事也不至于你把人往死里踹。” “这么点事还小?”宁王反问,“您入住长秋殿十余载处死过几人?她流霞一个奴才就盼着人死,倘或儿子跟她有点什么,她还不把王府女眷全杀了卖了?” 贵妃被问住。 宁王:“儿子告退。” “还回去啊?”贵妃不由得问出来,见他“不回去还在这儿等着你给我挑人”的模样,心虚的无法直视他,“为娘错了,为娘不该问。” “真不再挑两个我带回去好补齐人手?”宁王问。 贵妃心头的火上来。她都认错了还想怎样?左右看了看,抄起手边的五彩瓷杯就砸。 “娘娘不可!” 啪嗒一声,瓷杯碎了一地。宁王轻飘飘弹一下象牙黄披风,迤迤然地离去。 贵妃气得指着他:“你们瞧瞧,瞧瞧他是个什么货!我早晚给他找个厉害的王妃!” 宁王到门外停住脚,冷冷道:“连个丫鬟都看不准,还给本王挑王妃。” 赵福想笑:“爷少说两句吧。您啊,就不该故意气贵妃娘娘。流霞是娘娘亲自挑的,以前也没少问流霞在府里怎么样。今儿这事即使流霞开不了口,午饭前也能传遍皇宫每一个角落。倘或再被人打听到点什么,娘娘的脸往哪儿搁啊?” “少掺和我府里的事,有这么多事吗?” 赵福:“可娘娘吃的盐比爷吃的饭多。娘娘认为她比爷看人准啊。再者说了,爷不是也没想到流霞她蛇蝎心肠且胆大包天吗?” 宁王是没想到她这么歹毒,否则也不会留她到今日,“回府!”经过东宫下意识住脚,一想小五还在,不能在宫里耽搁,快步越过东宫。 殊不知他前脚离开,东宫门外多出一个人来,身着杏黄色绣有龙纹的棉袍,冲身后招招手:“去千秋殿问问老四一大早来做什么。” — “爷,到了。”赶车的王府侍卫敲敲车门。假寐的宁王睁开眼清醒片刻方推门下来。 门口的小厮护卫迎上来请安。宁王不以为意地抬抬手就朝里走。 小厮跟上回禀:“户部员外郎求见。奴才说您进宫了,他说下午再来。爷,见还是不见?” 宁王停下,问赵福:“我认识?” 赵福:“老奴没记错的话,他有个叔叔已经满头白发了。” 宁王恍然大悟:“见,怎么不见,本王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找人找到本王府上来了。” 哪是找人,分明赔礼请罪来了。“爷,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找您要人。”赵福提醒道,“不过事关蔷薇姑娘,可蔷薇姑娘还伤着——” “不许告诉她!”宁王扫一圈小厮护卫。 众人赶忙称是。 赵福庆幸又感到欣慰,虽然是个实心眼子,好在不是朽木,可雕可琢。 “爷,还有一事。兰芷倘或问起流霞,老奴怎么说?” 宁王:“辱骂本王够吗?” 赵福连连点头,够了,足够了。 随后赵福想到一个把她最大限度利用的法子,令小厮召集府上所有大小管事,告诉他们流霞被王爷还给娘娘,因辱骂王爷,现已被内务府处死。 众人哗然,兰芷更是撑不住的往后踉跄。 管事婆子忙扶着她。 赵福转向兰芷:“流霞说了什么你一清二楚,不需要我重复了吧?王爷念你出言劝阻没跟她一样,暂且饶你一次。不要再进王爷的起居室了,去针线房吧。” 兰芷的脸色惨白。 赵福心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散了吧。” 众人慌忙四下散去。 小厨房管事到东二院见孙蔷薇在厢房廊下晒太阳,就把此事告诉她。 孙蔷薇目瞪口呆,只是辱骂宁王就被处死了?顿时感到浑身发冷,她可是骂过皇帝,要是让皇帝知道,她真的会被五马分尸吧。 管事担忧:“姑娘怎么了?” “流霞,流霞恨不得把王爷当她自个的,怎么会辱骂王爷?”孙蔷薇不敢说自己也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当时她也是认为生不如死才敢说。现今活得好好的,再让她说出大不了一死,孙蔷薇不舍得,也不想死。 厨房管事:“我也觉得这事蹊跷。我方才见兰芷一脸惊惧不敢反驳,可见还有别的事。因王爷做事向来随心所欲,赵总管时常也会数落爷两句。王爷即使不高兴也没想过把人撵出去。” “赵总管和流霞不一样。” 管事:“王爷厌恶流霞,贵妃并不厌恶。娘娘心善,只是骂几句还是有缘由的,顶多叫人打她二十大板。” 孙蔷薇想想自己,骂皇帝还活的好好的,流霞又是贵妃的人,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您说得有道理。” 管事见她脸色好些,笑道:“瞧把你吓的。流霞被爷还给娘娘,我们都不意外。只是没想到她会——”摇了摇头,“也是她自找的。爷要是看在娘娘的面上放任下去,她可能还会连累父母家人。” 孙蔷薇第一次庆幸她爹娘不在了。 管事又说:“其实依我说早该处置了。咱们府里很多人是从宫里出来的,流霞仗着她是贵妃的人,动辄呵斥这个骂那个,一些丫头婆子跟她学——” “蔷薇姑娘。” 管事闭嘴,循声看去,打南边来了个小子,是大厨房的小徒弟,“不知孙姑娘的手受伤了?” 小徒弟赔笑道:“不是我师傅找姐姐。忠义侯府的人来探望姐姐,叫我过来问问姐姐,方不方便进来。” “段三姑娘?”孙蔷薇没忍住朝主院看一眼。 小徒弟:“不是。是个同钱姑姑年龄相仿的姑姑。可能是姑娘受了伤,他们家夫人不敢放三小姐出来,叫那位姑姑代三小姐探望姑娘。我已经禀了赵总管。赵总管说看姑娘的意思。这等小事爷也懒得过问。” “请进来吧。”孙蔷薇去正房。 赵总管送来一盒茶饼,然后令照顾孙蔷薇的小丫鬟沏茶。 孙蔷薇闻到茶香,脑海里又浮现出一段不属于她本人的记忆:“这是陈年普洱?” “是的。”赵总管笑着恭维,“姑娘好眼力。这是熟普洱。府里也有一些生普洱。姑娘更喜欢那个?” 孙蔷薇本人不懂茶,“我不懂。给我也是牛嚼牡丹。只是听人说过,普洱茶以春尖和谷花的品质为上乘,需用紫砂壶冲泡,可以去除茶中异味,其中熟普洱冲泡出的茶是红色,生普洱是浅绿色,有淡淡花果香罢了。” “那也是姑娘好学。像我看过就忘。”赵总管听到脚步声朝外看去,侯府的人进来了,“姑娘忙吧。” 孙蔷薇起身迎到门外,跟忠义侯府的姑姑相互见了礼。姑姑代段三姑娘传达了问候,就令随她过来的小丫鬟把胰子皂角,桂花蜜,蜂巢蜜以及几匹细棉布等物搬进来。 这些东西都是新的。昨日孙蔷薇买的早被人捡去了。 这些东西孙蔷薇不想收,她和段三姑娘说起来并不熟。昨日也是她同意进去的,扎到手的碎瓷片也是她的。可侯府门第太高,人家探望她是给她脸,孙蔷薇不能不识好歹。再说了,她从来不是个清高的。 没有父母兄弟姊妹仰仗,身份低微,孙蔷薇不合时宜的清高只会害了自己。冲着礼物福了福身,孙蔷薇道:“多谢夫人挂念。” 姑姑托着她的双臂起身:“姑娘收下我就放心了。不打扰姑娘,我也该回府复命了。” “不喝点茶吗?”孙蔷薇看向普洱茶,“赵总管听说姑姑过来亲自送来的。” 姑姑恍然大悟,刚才那个老者就是赵福赵总管啊, “那我得尝尝。”姑姑并不渴,还是端起那杯普洱茶。 孙蔷薇不想掺和段三和宁王的事。可收了人家这么多东西,不给点回礼,改日段三找她,她可能不好拒绝:“先前听三姑娘提到你们府上打算盘下我家那个酒楼?” “姑娘是有什么要吩咐的吗?”这位姑姑在侯府夫人跟前很得脸,听她家夫人提过此事。 孙蔷薇:“吩咐不敢。那酒楼的账房先生极为忠心。酒楼我也送给了刑部,回头跟他们谈价格的时候,夫人无需有所顾忌,尽管压价。” 那姑姑惊得失去了往日淡定:“送——送给刑部了?” 孙蔷薇颔首:“不送给刑部,对我一个弱女子而言不啻于稚子怀千金于闹市之上。” 姑姑越发诧异,换成她明知是这个理怕也舍不得:“姑娘放心,我会禀告夫人。” — 宁王看着赵福进来,放下茶杯:“忠义侯府的人走了?” “走了。”赵福躬身禀报,“老奴去孙姑娘那儿看了一眼,送了不少东西。段三姑娘要是别——” “别什么?”宁王斜睨着他。 赵福不敢说下去:“爷在宫里跟娘娘提到,流霞是开胃菜,韩国公府才是重头戏,可是爷,叫奴仆清道这事再放大也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啊。” “谁说这事?” 还有事?赵福疑惑不解。 昨儿回来太晚,赵福睡了,忘记同他说:“本王以前在宫里见过韩国公的妹子。” 赵福想想那是什么时候。好像当今刚登上帝位,让贵妃给太子相看太子妃,“那个差点成了太子侧妃的妹妹?” 宁阳颔首:“本王见过她夫君几次,昨晚和她一起的人不是她夫君。” 赵福的脸色变了,小声问:“爷可看清了?毕竟那时候爷尚且年幼。” “早几年在街上又遇见过一次。昨晚本王的船和她的迎面错开,你说看没看清?” “那这事可真不小。是不是得和太子殿下商议商议?” “他们也配?”宁王淡淡地瞥一眼他:“以后出去别说是本王府上的人。” 赵福怕他由着性子把这天给捅破了。闻得此话笑着恭维:“老奴跟王爷一样英明神武智勇双全,老奴还是奴才吗?” 宁王凉凉道:“御史台做什么的?” 赵福恍然大悟:“咱们那位刚正不阿两袖清风眼睛恨不得长在爷您身上的郭御史最近好像很闲?” 宁王起身长叹:“清明快到了。” 作者有话说: 存稿没了,我写古穿不如年代文信手拈来,太费劲,日更一章 感谢在2022-09-14 00:00:00~2022-09-20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奇拉艾达、寒安︿3︿、田园木偶、菲菲樱德、雅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田园木偶150瓶;寒安︿3︿70瓶;暖暖40瓶;萌妹子30瓶;菲菲樱德、甜玉米排骨汤20瓶;bing 10瓶;禾慕5瓶;严洛峰、繁繁繁繁星、天晴无雨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四哥,你把小厨娘给我吧。◎ “四哥,四哥,我回来啦。” 稚嫩的童音传进来,宁王揉了揉额角,低咒:“老三府上的厨子是做什么的?” 赵福正要出去,闻言停了下来:“要说葱烧海参、佛跳墙,文思豆腐、红烧肉,八宝葫芦鸡这些,咱们府里的大厨子也比不了。要说心灵手巧,他们加一起也不如孙姑娘一个。旁的不说,只一个水晶虾饺,他们就不敢想。” “很难吗?”宁王生出一点好奇之心。 赵福:“爷不妨猜猜那个水晶皮用的是什么面。” “那个粘牙劲儿,糯米面?” 赵福微微摇头:“非也。寻常面粉和成团,用水把里面的面筋洗出来,等面粉沉下去,上面的清水倒掉,然后把面倒出来晾晒成面粉再用来和面包虾仁。” 宁王脱口道:“这么繁琐?” “跟需要紫砂罐炖煮,费时一天一夜的佛跳墙没法比。可谁又能想得出小麦粉还可以这么做?” 宁王禁不住说:“确实称得上家学渊源了。” “四哥!” 声音越发近了。宁王给赵福个眼神,赵福退去西一院安排韩国公府的事。出来看到熟悉的人,宁王猛地住脚,面色不渝地问:“你又来做什么?” “小厨娘的手受伤了,本王担心她特来探望,怎么了?”齐王说的冠冕堂皇,可惜宁王最是了解这个兄长,无利不起早,“她一个厨娘何德何能。” “四弟此言差矣。天下百姓皆——” “本王已经令孙蔷薇静心养伤,伤好了再进厨房。”宁王打断他。齐王脸色微变,然后又挤出笑来,十分勉强道:“四弟考虑的周到。既如此就不打扰孙姑娘养伤了。”说完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小王爷看了看他三哥又看看四哥,看糊涂了,扯扯宁王的衣袖:“三哥怎么走了?” “他探望孙蔷薇是假,看看我们中午吃什么是真。” 小王爷恍然大悟:“我们中午吃什么啊?” “你也跟他学会了?见吃走不动。” 小王爷摇了摇圆乎乎的小脑袋:“不是呀。我饿了。” 宁王令夷白去厨房看看。 孙蔷薇跟着夷白进厨房。有厨子提议蒸一碗蛋羹,一碗茶的工夫。管事厨师不赞同:“小王爷不稀罕这口。” 这话让孙蔷薇想起了炸鸡腿和鸡柳。孙蔷薇就吩咐小徒弟把收拾好的鸡拿过来。 管事厨子提醒她只是腌就得半个时辰。 孙蔷薇笑道:“王爷知道还没到用饭的时候,小王爷不乐意吃鸡蛋羹,王爷也不会怪罪你我。午饭让王爷满意就行了。这里是宁王府。” 管事厨师想想也对,宁王虽然疼弟弟但不会毫无原则的纵容,“你们准备午饭,我做鸡蛋羹。”然后让小徒弟烧火。 孙蔷薇又使一个小徒弟把羊排拿过来,教他们做红扒羊排。 这些天孙蔷薇从未让厨子们失望过,包括卤猪下水,也让受得了那股子臭味的人十分满意。虽然她的手不能用,众人也放心地把鸡和羊排交给她。 约莫一个时辰,吃了一小碗鸡蛋羹的小王爷饥肠辘辘,忍不住想去他三哥家蹭一口的时候,小丫鬟上菜了。 小王爷苦着脸说:“四哥,你家怎么连块点心也没有啊。” “本王不爱吃那些东西。” “可是我喜欢啊。” 宁王:“你一年来过几次?” “来过一次也是来,四哥就不准备了吗?” 宁王朝他脸上拧一下:“我欠你的。吃了饭给我回去。” 小王爷不敢皮了。随着丫鬟打开护着锅气的罩子,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小王爷吞口口水,“好香啊!” 宁王给他夹一块酱色的羊排:“用手拿着吃。我府里没你的换洗衣物。” 小王爷不客气地拿着骨头,然后看到金黄的鸡腿,以及鸡腿旁边的东西:“这两个又是什么啊?” 小丫鬟回禀:“这是鸡腿。这个金黄色细长条是鸡胸脯肉做的,王爷尝尝?” 小王爷使劲点了点头,张大嘴巴。 宁王皱眉:“肉咽下去。” 小王爷咽下口中的羊肉,再次张大嘴巴。 丫鬟给他夹一块,小王爷吃完了忍不住抿抿嘴,犹豫片刻,羊排没舍得放下,左手拿起一个鸡腿,一口羊排一口鸡腿的啃。 宁王的两个眉头挤在一起了,小王爷也没发现。 他人不大,鸡腿挺大的,又有羊排,偶尔还让伺候的丫鬟给他夹一块鸡柳,所以等鸡腿和羊排只剩两个骨头,小王爷吃了七分饱,也吃累了。擦擦手缓口气,禁不住说:“难怪三哥要来你府上用饭。四哥,这是那个小厨娘做的吧?” 宁王:“何以见得?” “你府上的厨子和三哥府上的一样是宫里出来的啊。没听三哥说起过,我在宫里也不曾吃过,一定是那个小厨娘。”小王爷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四哥,我是你最疼爱的弟弟吧?” 宁王将将松开的眉头又皱了皱,他们这一家子都什么毛病,每次想要算计他的时候,不是装病装哭就是装乖,“我最疼的人多了去了。” “快说是不是你最疼爱的弟弟。”小王爷上手抓他。 宁王赶忙闪开:“来人,带他下去收拾干净。” “不脏,擦过了。”小王爷又用手帕擦擦,“四哥,四哥,最好的四哥,四哥四哥,小五最爱的四哥——” “好好说话!”宁王头痛。 小王爷高兴地站起来:“四哥府上那么多厨子,不差小厨娘一个。四哥,你把小厨娘给我吧。” 饶是宁王有所准备,也禁不住怀疑是不是听岔了:“谁给你?” “小厨娘啊。四哥放心,我一定好好待小厨娘。以后也会好好孝顺四哥。”小王爷不待他开口,“我去找小厨娘了啊。四哥慢——” “站住!” 小王爷猛然停下,然后回头,惊叫:“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四哥您堂堂宁王殿下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啊?你不是我认识的四哥!” 宁王扬起巴掌。 “我要告诉贵母妃和父皇,你打我!” 宁王放下手,握紧成拳:“那你倒是说说,本王什么时候答应了。” 小王爷眨了眨眼睛,十分纳闷:“四哥让我好好说话,不是我说出来你就答应吗?” “我——本王——”宁王对上他稚嫩的小脸,总觉得讲道理没用。可孙蔷薇不安分的性子,到宫里三天就得去跟她爹娘团聚,然后一家三口一起过清明,“她不是府里的奴才,也不是府里请的,她是借住。算是,本王府里的客人吧。” 小王爷越发糊涂了:“那那,三哥怎么说——” “老三眼里只有吃的,你四哥我怕他把人拆了吃了没敢说实话,不可以?” 小王爷点点头,他三哥倒是真敢把小厨娘的脑袋拆开看看里面是不是金的,否则怎么那么会吃呢。 “不不,不对!四哥别想骗我。客人才不会手受伤了还下厨。” 宁王后悔留他到现在。孙蔷薇也是个不知好歹的,让她歇她不歇就算了还下厨,刚才就不该叫住这小王八蛋,“孙蔷薇无父无母,也没个兄弟姐妹扶持,孤零零一个人,本王见她可怜让她来府上暂住,躲避歹人。她认为不帮本王做点什么心中有愧,所以手受伤了也不好歇着。” “好可怜啊。”小王爷回到餐桌旁,“歹人又是什么人啊?” 宁王:“她年方十七,她伯父伯娘见她没了爹娘,就要把她嫁给一个七十岁的糟老头子换钱。” 小王爷惊得张大嘴巴:“比比,比父皇还大?” 宁王不知道他多大,也不想知道:“七十只是我的猜测。兴许比皇爷爷还大。” “老而不死是为贼。孔夫子诚不欺吾。”小王爷一脸愤懑的朝餐桌上拍一巴掌。 宁王禁不住笑了:“那人现下不敢了。待孙蔷薇的伯父伯母死了心,孙蔷薇便搬出去。再说了,内务府没她,宫中也没她的名字,你把人带回去住哪儿?往后月例和四季衣物由谁发放?” 小王爷没想这么多,不由得摇摇头。 宁王给他夹一块羊排:“再吃点。回头我让厨房把做法写出来你带回去。往后再做你没吃过的民间小食,我也会着人给你送去。” 小王爷抱住他的手臂,仰起头甜甜地笑道:“四哥,四哥你怎么这么好啊?四哥,我有没有说过,我最最喜欢四哥?” 宁王拨开他的小手:“也就这时候喜欢本王。” “不,我天天都喜欢。四哥,你笑起来真好看,该多笑笑。” 宁王敛起笑容:“你吃饱了本王还没吃呢。” “四哥吃这个。”小王爷把盛放炸鸡腿和鸡柳的碟子端过来。 宁王皱着眉头接过去:“摔碎了伤着手怎么办?孙蔷薇的手就是瓷片割破的。” “我就知道四哥最疼我。” 宁王无奈地揪一下他脑袋上的小“羊角”,然后吩咐丫鬟去找厨房管事,把孙蔷薇做的菜抄录一份。 小王爷欣喜地扑向他。 宁王抬手挡住:“别碰本王!” 小王爷冲他皱了皱鼻子,拿起鸡腿继续吃。宁王见他这样十分纳闷,“御膳房少你吃的还是喝的?” 最新鲜的食材要用最简单的烹调方法。宫里的厨子可不敢把只是腌过的鸡腿裹上加了蛋液的面糊放油锅里炸熟了就呈上去。 炸过的鸡腿外皮虽然油腻,可也酥香。内里只有纯纯的鸡肉鲜美,还是大口大口的吃,自出生起就在宫里的小王爷这辈子还没尝试过这种豪放又过瘾的吃法。 “小厨娘天天给四哥做好吃的,四哥当然不以为然啦。”小王爷顶着油亮的嘴巴瞥他一眼,仿佛说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守着宝山而不自知。 宁王拿他没办法,稍稍碰一下他就嚎啕大哭,“喝点汤。” “好喝吗?” 宁王端起来:“有两个。这个是绿豆莲子汤,微甜。口中腻了用这个正好。这一个是面筋汤。用水晶虾饺皮剩的面筋做的。尝尝看?” 小王爷打量他一番。 宁王疑惑不解:“又怎么了?” “剩的面筋做汤?四哥何时变得和父皇一样节俭了啊?” 宁王挑眉:“本王不可以节俭?” “不像我认识的四哥了。”小王爷摇头叹息。 宁王气乐了:“你懂什么。” “我不懂。”小王爷点头:“弟弟知道也是小厨娘做的就好啦。即便用的下脚料我也得尝尝。”然后让小丫鬟给他盛一点。面筋用油煎过,表皮微香,汤是勾芡过的,比面疙瘩稀,比清汤浓稠,小王爷也吃过类似的,可他前一刻吃多了油腻的东西,这一刻喝上清淡的汤,反而味道更美了。 宁王见他端起碗,无奈地说:“别撑着。” 小王爷放下碗打个饱嗝。宁王嫌弃的眉头微皱。容他歇一炷香,就亲自送他回宫。 到宫门外,小王爷抓住宁王的手臂撒娇歪缠,让宁王保证学堂休沐就接他出来。 宁王如今只是个闲散王爷,虽然偶尔需要去詹事府或者太子的东宫,不过休沐日不用去,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其实宁王也想逗逗他,只是想会会那个户部员外郎,就赶紧把他打发了。 宁王前脚下车,后脚就有门房来禀报——人来了。 户部员外郎没等进入正殿,只是在廊下就向宁王磕头请罪,实不知孙家女是王爷府上的人。 这事追根究底怪不得户部员外郎的叔父。可寻常百姓家娶妻也会找人探听一二。宁王不信定亲之前户部员外郎一家没让人查过。还不是见孙蔷薇一个孤女好欺负。 宁王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直到户部员外郎要晕过去才缓缓开口:“听说已经换了庚帖?” “下官带来了。”户部员外郎赶忙把身旁的木匣子拿起来。 宁王给张红递个眼色。 今儿当值的王府侍卫张红把盒子拿过来就打开,没容宁王碰,怕脏了他主子的手。 宁王瞥到一抹红:“这是庚帖?” “是的,是的,下官不敢弄虚作假。” 宁王悠悠道:“倒是敢强娶民女。” 户部员外郎的膝盖发软,险些瘫在地上,“王爷饶命,王爷恕罪,下官,下官一家也是一时糊涂。”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是一章,明天上午九点没有,晚上更,我多写点。? 第23章 ◎他老糊涂你也老糊涂◎ 送庚帖还带来近百两银子,宁王心说本王看你们一点不糊涂。 户部员外郎虽是从五品小吏,也是朝廷命官。他把人打杀了,他皇帝老子即使不杀他,也得把他绑起来打二十军棍。 为了这么个人挨顿骂都不值得。 “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以后就知道了。”宁王漫不经心地说道,“强娶民女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本王不着急——” “下官不敢!”户部员外郎急慌慌表态。 “敢与不敢,日后且看吧。”宁王说完起身绕过他朝后院走去。户部员外郎跟着抬起头来,一脸的不知所措。 张红:“还不走?等着王爷拿剑劈了你?” 户部员外郎连滚带爬出了宁王府。 张红大步跟上宁王:“爷,这银子,这个户部员外郎真吝啬。” “他不是吝啬。这些银子给本王是侮辱本王。但给孙蔷薇却是多了。你再想想他的俸禄,倘或换成黄金,本王就可以把他交给大理寺或刑部查办了。旁的不说,送礼这一条你就该跟同他学学。” 张红没想到这么多门道,“卑职无知,谢王爷指点。这东西如何处置?” 孙蔷薇那个暴脾气,手还伤着,知道户部员外郎来了,极有可能追出去给他一闷棍。辱骂当今圣上加上殴打朝廷命官,宁王想想就头疼:“先放本王书房。这两日有刑部的人来找本王或孙蔷薇吗?” 张红:“没有。今儿天色已晚,刑部除了几个当值的也没什么人,卑职明日一早去刑部看看?” 今日不曾见过朱玉,想来他今儿歇息。宁王沉吟道:“叫朱玉去吧。” “是。”张红时常随他进宫,很多时候太子和宁王讨论政务也不避着他,“爷,太子爷叫爷最迟明年六部选一个,爷想好去哪儿了吗?” 宁王听他话里有话:“你想过?” “听说刑部尚书的病越发重了。” 宁王禁不住笑了:“刑部侍郎林承宗日日盼着更上一层,本王空降刑部,你说他是跟本王拼命好呢,还是日日阳奉阴违把本王架空好呢?” “爷可以不兼刑部尚书啊。虽说本朝没先例,可爷也不是个——” 宁王敛起笑容:“不是什么?” “爷您自个知道。”张红摸不准他真的生气了,还是故意吓唬他,“卑职先把这东西送屋里去。”不待宁王开口就往书房跑。 宁王不禁骂道:“混账东西。” 赵福安排好宁王吩咐的事,过来恰好听到这么一句,“谁又怎么了? “无事。”宁王忽然觉得刑部未尝不是个好去处。 今年十九,明年及冠,即使他皇帝老子不管他,太子哥也不会放任他悠闲下去。最近一年时不时把他叫去东宫或詹事府,便是个明显的信息。现下太子哥没明说,或许认为时机未到,或对他的表现不甚满意。 倘或明年他还没有长进,太子哥也有法子,比如把他丢进京郊大营忠义侯账下。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宁王看向赵福:“去书房。” 赵福跟上,招来在廊下闲侃的灵溪和夷白守在外面。 两个机灵的小子无需赵福言明也知道爷有要事。 关上房门,两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防隔墙有耳。 宁王无语又想笑:“不是什么大事。本王突然想到三哥成天只知道吃,二哥整日声色犬马,父皇都没放过他们,一个在兵部,一个在礼部。你说老头子能放过我吗?” 赵福莫名地想笑:“王爷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宁王揉揉额角。 赵福:“不过陛下也不敢逼你。爷真撂挑子不干,陛下还能天天把你捆去上早朝不成?” “可太子哥会失望,老三个混账会嘲笑本王,老二也会幸灾乐祸。我娘——贵妃娘娘非得天天哭给我看。还有我那几个舅舅,得日日上门给我念经。本王总不能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赵福见他一脸烦躁,忍着笑:“也不是不行。只是双拳难敌四手。他们合起伙来两个王爷您也打不过骂不过。” “你好像很高兴?”宁王瞥向他。 赵福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其实也有个法子,王爷学孙姑娘。” “孙蔷薇?”宁王冷笑,“一头碰死?老头子巴不得呢。”顿了顿,“本王就这么死了,岂不太便宜他?” 赵福:“所以王爷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宁王难得叹了一口气。 赵福安慰道:“陛下对王爷其实是爱之深责之切。并非故意针对王爷。” “本王从小到大也没感受到爱。” 赵福:“那是王爷不记得了。王爷刚出生的时节,陛下还是东宫太子,没如今忙,得空就会抱着殿下满东宫转悠。那会子齐王和长公主可没少抱怨。” “是吗?”宁王不信。 赵福笑道:“这种事老奴还敢撒谎?不过不是抱怨陛下偏疼王爷,而是抱怨陛下可以抱着王爷想去哪儿去哪儿。盖因那时齐王和长公主才六岁,他们想抱抱王爷也只能在嬷嬷或者娘娘眼皮子底下。” “你这样说还有可能。”宁王瞥他一眼,“别以为本王比他们小几岁就不知道老三和大姐那会子恨不得皇爷爷越过老头子传位给太子哥。” 这是真的,赵福无法反驳。据说当年的太子妃原本身体极好,后来突然病逝并非遭人下毒,或者宫务琐碎繁忙,而是怀了双胎。 双胎都能成活的极少,太医向帝后建议趁着月份小流掉。太子不乐意,也不知怎么跟太子妃说的,太子妃也要生下来。 后来齐王和大公主平平安安降生了,太子妃身子骨却一日不如一日,宫里就传言,要是当初听太医的,太子妃说不定还好好的。可没有如果。齐王和大公主无法恨他们的母亲,因此恨当今陛下一意孤行,害了他们的母亲,也让他们成了没娘的孩子。 后又有传言,太子妃弥留之际本打算从族里选个妹妹进宫,接管东宫一切,替她照顾儿女。偏生当今陛下看上了发妻的亲妹妹,逼得如今的贵妃娘娘不得不和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退婚。 这个流言一出,年幼不知事的齐王和大公主更恨当今陛下,害了他们的母亲不够,又害他们的姨母。 这些流言宁王小时候也听说过,猫嫌狗厌的那几年真想气死他老子。当今陛下至今没想过这个原因,便一直认为宁王脑后有反骨,生来就是克他的。 说起齐王和大公主,宁王也想起年幼无知那几年听到的流言:“我母亲究竟因为什么跟那个未婚夫退婚?” 赵福微微摇头:“这个老奴是真不知。太子殿下知道。秦王殿下兴许也听说过。不过那会子秦王殿下才两三岁,可能早就忘了。” 宁王嫌弃地瞥一眼他。 赵福:“爷犯不着激老奴,老奴是真不知。那时候老奴还没入东宫呢。” 宁王见问不出什么,起身出去:“随我去后花园走走。” “爷想好去哪儿?” 宁王哪儿都不想去。他身为皇子,坐上刑部尚书之位户部也不会再发他一份俸禄。只干活不拿钱,这事怎么想都亏。 思及此,宁王停下问:“赵福,孙蔷薇入府时是不是说过不要月钱?” “怎么了?” 宁王又问:“这上个月的月钱发了吗?” “发了。每月最后一天。” 宁王算一下,还有小半个月。 突然觉得日子有些难捱是怎么回事啊。 孙蔷薇反倒觉得过得太快,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她得洗漱睡觉。偏生她又不喜欢别人伺候,每天早晚甭提多别扭了。 别别扭扭几天过去,伤口终于结痂,刑部侍郎林大人也来了。 灵溪来叫孙蔷薇的时候她正帮厨子们做春卷。灵溪不好数落她,于是见着宁王就说:“爷,您知道小的去找蔷薇姐姐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吗?” “人在厨房。”宁王道。 灵溪诧异地问:“爷怎么知道?” “她的手不想要了。”这几日都有新菜,今早更是吃了一份据说泡过的米磨成米浆做的肠粉,宁王以前听都不曾听说过,自然知道是谁的手笔。 宁王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孙蔷薇却觉得这一眼包含很多,像恨铁不成钢,像咬牙切齿。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啊。 孙蔷薇想不通干脆不想了,玉米还没种下去,又不可能弄死她或卖了她,“林大人,东西在哪儿?” 刑部侍郎林承宗看向桌子上的木盒子:“那儿。” “只有这么点?”孙蔷薇不信。 林承宗:“怕路上磕着碰着,没敢都带过来。” 孙蔷薇点头表示明白,看到旁边还有小木匣子,像是红木,不太像穷疯了拿玉米当神药卖的洋人用得起的,估计是宁王的东西,就当没看见。 林承宗边打开盒子边说:“日前我亲自带人搜查了洋人的住处,值得庆幸的是没搜到唐朝便有的阿/芙蓉,但找到了这个。”拿出一个婴儿巴掌大小瓶子递给孙蔷薇,“孙姑娘可曾见过?” 孙蔷薇见上面是西洋建筑,总觉得似曾相识,“这是做什么用的?” “那几个洋人说是烟。可我查遍他们的住处,甚至连老鼠洞里都没放过,也没找到烟袋锅子。那这个烟他们是怎么抽的?”林承宗百思不得其解。 孙蔷薇恍然大悟。 林承宗见她的眼睛亮了,迫不及待地问:“姑娘想起什么?” “我要是没猜错,这就是传说中的鼻烟壶。” 宁王闻言看向林承宗。 林承宗:“洋人也说是鼻烟。我以为他们胡诌。姑娘果然见多识广。” 宁王颔首:“见多识广差点丢了性命,被人给卖了。” 孙蔷薇心说那又不是我。可这话不能说,谁让她现在就是孙蔷薇呢。 “还有什么?”孙蔷薇也瞥一眼宁王,然后才问林承宗。 宁王眉头微蹙,这丫头什么意思? 林承宗见识过孙蔷薇的厉害,深知其性子烈,虽然宁王也名声在外,可跟“刁民”比起来林承宗总觉得他也得甘拜下风。怕两人打起来,立即拿出玉米,“这个东西陛下使人查过,确实如姑娘所言,这是洋人的杂粮。” “陛下找的也是洋人?”孙蔷薇可不希望在此地见到老乡。谁知对方是人还是鬼。万一是个猪队友,明年的今日就是她的忌日,且她还是被火烧死的——民间传言,孤魂野鬼外来精怪最是怕火。 林承宗:“去过西域的商人。听那边的人说过。如姑娘所言,不值什么钱,路途遥远,所以他们从未想过带点回来。” “可惜了。要是能带些过来,也不会让洋人险些钻了空子。” 宁王倍感诧异的转向她。 孙蔷薇被他看得不明所以:“怎么了?” “本王以为你会说,可惜了,否则不知道可以多做多少道菜。” 孙蔷薇的脸色微变:“你——”她堂堂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虽然自私了点,虽然有时候阴毒了点,格局也没那么小,“王爷所言极是,毕竟女人就应该头发长见识短。” “你——”宁王指着她,一见林承宗看向他,赶忙放下手,“牙尖嘴利!林大人,继续。” 林承宗拱手道:“下官不敢。”谁敢在王爷面前称大人,“姑娘,咱们继续。” “继续。”孙蔷薇瞥一眼宁王。 宁王想说什么,衣袖被人拽一下,扭头看到是灵溪,很是疑惑。 灵溪小声说:“陛下还等着林大人回禀呢。” 宁王深深地看一眼孙蔷薇,回头再收拾她。紧接着就看到孙蔷薇惊得睁大眼睛,脸色精彩的跟她逃跑那天有一比。顺着她的视线看到林承宗手里的东西,一个椭圆的,灰不溜秋的东西,像是刚从土里刨出来的一样,“这又是什么?” 林承宗:“下官不知。孙姑娘好像听说过?” “没想到真有这种东西。”孙蔷薇不能说疫情这几年,她每次到菜市场或超市必买,只因可以存放许久,“上面的泥清洗干净是褐色,有的是深黄色,里面的颜色似黄豆,这东西又称土豆。祖父在世时听洋人说过,他们有种东西类似咱们这边的芋头。但比芋头美味,磨出来的粉可以像绿豆粉一样做粉条子。这东西也可以蒸着吃,也可以切成条放油锅里炒着吃。祖父从未听说过什么东西有这么多种吃法,还当成笑话一样讲给我们这些小辈听。”说到此叹了一口气,“可惜第二年祖父就去了。” 林承宗赶忙向她道歉。 孙蔷薇那样不过是装的:“都过去了。”很是大度的露出微笑。 “那这东西也可以像玉米似的种植吗?” 孙蔷薇:“大人已经知道玉米如何种了?” “听陛下找到的那几位商人说的,挖个坑埋点土就不用管了。” 宁王不禁说:“胡说!” 林承宗吓了一跳,赶忙解释陛下是这么说的。 “他老糊涂你也老糊涂?”宁王不客气的话让林承宗恨不得立即变成聋子。 孙蔷薇想笑:“王爷也知道?” “本王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种,但本王种过地。种粮食哪有这么简单?”宁王瞪一眼林承宗,“回头本王就向太子哥提议,叫你们这些通过科举取士上来的人先下去种地三年。” 林承宗慌得拱手道:“王爷息怒,下官也是——” 孙蔷薇打断他:“林大人,怪不得你,你没见过这东西,自然陛下说什么是什么。即使陛下错了,你也不能开口就说陛下错了。王爷,您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林承宗连连点头。 宁王:“所以他被你们这些人糊弄的越来越糊涂。长此以往下去能糊涂的不知道自己姓秦还是姓楚。” 这话林承宗不敢接茬,脸色都白了。 孙蔷薇禁不住同情他夹在父子中间左右为难,尤其一个是至高无上的君主,一个是一言不合就敢把人废了的宁王,“王爷不想知道这东西是怎么种的?” “别拐外抹角。” 孙蔷薇拿起一个光溜溜,上面甚至连一个凹槽都没有土豆,“林大人,像这种种下去也很难长出东西来。”然后又拿个凸凹不平隐隐发芽的,“这东西是从这些凹槽里发出芽来。也不是直接种,而是把它切开,每个芽就像一颗种子。它和玉米有个共同点,不可以挨着种植,中间要空出一至两尺。这个土豆地下发的多,玉米上面多,一层一层好比松树。我还听说待玉米长到我这么高,底层的玉米叶就没什么用了,可以像掰树枝一样掰掉喂牛羊。至于是不是。大人回头可拿一垄地试试。” 林承宗赶忙让她先停一下,向宁王纸和笔记下来。 孙蔷薇道:“这两样春天也可以种,但得过了倒春寒。” “这个下官知道。” 宁王:“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刑部侍郎也不用当了。” 林承宗顿时不敢多言。 孙蔷薇赞同宁王的说辞,连倒春寒都不知道,可见他很少出府衙。身为刑部侍郎,办案从未出过现场,能办好才怪。 “大人,只有这么多吗?” 林承宗想清楚了才说:“玉米有一百多斤,土豆有五十多斤,玉米是放在洋人的衣柜里的,土豆是在厨房查到的。” 孙蔷薇不意外:“发了芽的玉米像发了芽的小麦,不可以用来磨面粉了。” “下官记下了。”林承宗小心应下。 孙蔷薇:“回头林大人把这些光溜溜的挑出来,我觉着也没几个,不过还请林大人派人送过来。如果可以再给我几个发了芽的土豆和两个玉米。”转向宁王,“王爷,东院有两片空地,我想用来种这两样,也以防种一起死了都死了。” 宁王颔首。 孙蔷薇问林承宗:“可以吗?” 林承宗:“可以。不过还请姑娘再回忆一下,还有没有别的注意事项。” 孙蔷薇在农村待十几年,几乎每年都会帮爷爷奶奶下地种玉米,自然知道很多,可她不能说:“据说玉米一粒就可以长很大。如果一个洞里放两三个,且全长出来要挑小的留大的,小的种在别处。” 林承宗接过灵溪递来的笔墨先把这段几下。 孙蔷薇:“听我邻居说过草木灰可以防虫。像土豆切开了种下去一定会招来虫子啃食。不放先撒或者裹上草木灰再种下去。不过也有可能没用。不裹草木灰的,大人也试试。” 林承宗连连点头。 宁王问:“种在什么地方?” 林承宗赶忙放下笔,拱手道:“回王爷,陛下说先在皇庄试种。” 孙蔷薇补充:“这俩不像水稻那样喜水,但我也不清楚耐不耐旱,还请林大人提醒陛下,派人时不时查看一下。” 林承宗点点头把这一点也记下。 孙蔷薇看看那木盒子,没别的东西了,“王爷,我还有一事相求。玉米和土豆如果按我说的种出来,且亩产不低,可不可以请林大人和王爷跟陛下求求情,饶了我的大不敬之罪?” 宁王和林承宗皆愣了片刻。然后宁王露出见到孙蔷薇之后的第一个笑脸,似笑非笑,“你还知道自己那番话多么大逆不道?” 孙蔷薇当然知道,她当时说出来就是奔着死去的。 林承宗不敢应下来,只能看宁王。 宁王:“种出来再说。” 孙蔷薇点头:“这点我知道。”然后想到土豆的产量,亩产几千斤是改良后的,“听说土豆的产量和玉米不差上下。” 林承宗将将拿起的毛笔险些掉在桌上:“这东西也那么高产?它,它不是大一点的黄豆?” 孙蔷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胡诌:“林大人不妨想一下,如果产量很低,像菰米,像蚕丝来之不易,洋人会不拿来卖?他们把玉米当延年益寿的药,却把土豆放在厨房,可见在洋人那里土豆比玉米还便宜。” 宁王:“物以稀为贵。” 林承宗瞬间明白,“土豆像姑娘说的可以蒸着吃炒着吃,还可以取到粉,可洋人却不珍惜,那它的产量只会比玉米高?” 孙蔷薇点头。 林承宗顿时激动的无以言表,快速把她所说的写下来,不等墨迹干便对宁王道:“下官这就去禀明陛下。”说完就走。 宁王赶忙提醒:“箱子里的东西。” “留给姑娘,下官就不使人来送了。”林承宗甩下这一句连走带跑出了宁王府。 孙蔷薇看呆了:“王爷,林大人,这……”她知道产量高意味着什么,可也没必要这么激动吧。 宁王看她的脸色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先回去,我让灵溪收拾一下就送过去。” “哦,是。”孙蔷薇想到厨房还有不少活儿,鲥鱼还没收拾,立即告退。 宁王看着她走远,吩咐门外候着的张红搬着大箱子,灵溪搬着小箱子随他去书房。 灵溪到书房就忍不住问:“爷,小箱子里装的不是林大人从洋人那儿搜到的东西?” 宁王直接打开。 灵溪被亮光闪的下意识闭上眼睛,然后睁开就看到一匣子金银,顿时瞠目结舌。 张红给他一肘子:“瞎想什么?这不是林大人送给王爷的。” “那就是陛下?”灵溪脱口而出。 宁王冷冷地哼一声。灵溪瞬间意识到不可能,“那这是?” 朱玉日前去刑部就听林承宗提过这箱金银。今早张红碰到朱玉,问他有没有去刑部,朱玉就把此事告诉他,“孙姑娘家的房子和酒楼位置极好,这些银子是卖宅子和酒楼的钱。刑部不比户部,只出不进,这么大一笔进账得禀告陛下。陛下得知孙姑娘识破了洋人的奸计,又赏了孙姑娘几锭金子。” 灵溪听懂了又没懂:“所以刑部没要蔷薇姐姐的酒楼和她家宅子?” 张红点头。 宁王把户部员外郎送的那些银子拿出来,放到林承宗带来的木盒里,小小的盒子塞得满满的,“给孙蔷薇送去,只说是卖房和酒楼以及老头子赏的。” 张红拿起来,看到那红色庚帖,“这个呢?”? 第24章 ◎你的手不想好了?◎ 宁王:“先不给她。” 张红不懂:“既然那人已经退了亲,早点告诉孙姑娘她也可早日安心。” 宁王沉思道:“叫她知道外面没了危险,指不定闯出多大祸来。你是不是忘了来本王府上的第二日就敢跟韩国公府——”说到此就想把孙蔷薇送进刑部大牢关上一年半载,“还是二打七!” 张红想想她彪悍的性子:“爷考虑的极是。” 宁王瞥向得空就往东边跑的灵溪。灵溪赶忙道:“爷想得周到。”然后拿走那盒子沉甸甸的金银,“还是我给姐姐送去吧。” 孙蔷薇怀疑她瞎了,否则怎么会看到一小箱金和银呢。 “给我的?”孙蔷薇难以置信。 灵溪:“不是给姐姐的,原本就是姐姐的。刑部多出这么大一笔钱,林大人不知如何处置就上禀了陛下。陛下令他还给姐姐,朝廷再穷也不差这么一点钱。对了,金子是陛下赏姐姐。只因姐姐识破了洋人的计谋。跟姐姐求王爷的事无关。” 孙蔷薇张口结舌,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可,可林大人把钱还给我,衙门里的其他人会怎么想?” “其实也没有全给姐姐,剩的散碎银子和铜钱都被刑部的人买酒吃肉了。” 孙蔷薇松了一口气:“这样我心里舒服多了。可——”看到这么一大笔金银,足够她在宁王府附近买好几处小院,还是不踏实,像天降横财。忽然想到以前电视里看的场景,“他们不收钱收匾额吗?” 灵溪没听懂。 孙蔷薇还在厨房,钱姑姑等人也在,他们也没听懂,有人就问:“姑娘说的匾额又是怎么一回事?” 孙蔷薇没法提电视剧:“听说有些地方官清廉,百姓送钱财地方官不收,百姓就会改送‘清正廉明’或者‘为民请命’的匾额。” 众人恍然大悟。 灵溪禁不住说:“姐姐这个主意好啊。” 孙蔷薇看向其他人。 厨房管事:“以前昏君当道没听说过这种事。倒是前几年听小选上来的宫女说过,民间确实有这种。虽然京城没听说过谁给刑部或者大理寺送匾额,姑娘不防试试。毕竟伸手还不打笑脸人。” 孙蔷薇决定就这么办。不过钱放回卧室之前,孙蔷薇拿出一锭十两的白银给厨房管事。 大厨子糊涂了:“姑娘这是做什么?” “这些日子我不是头上有伤就是手不能沾水,虽说菜没少做,可也是动动嘴。多亏大伙儿不嫌我烦,我才没被王爷赶出去。我的手虽然结痂了,可还是不能提重物,没法随周管事他们去买菜。这个劳烦大师傅交给周管事,明儿给大伙儿加菜。” 大厨子开心地笑了:“也用不着这么多。” 钱姑姑和灵溪等人附和道:“一点散碎银子就够了。” 孙蔷薇:“不止咱们小厨房,还有大厨房。赵总管没少帮我,他去大厨房用饭,也不能咱们吃肉让他喝汤是不是?” 管事厨子闻言点了点头:“还有张红他们那些人。” 孙蔷薇:“我的事也没少劳烦张红和朱玉。” 钱姑姑算了算:“姑娘这么一说,阖府都加菜确实需要这么多。” 管事厨子道:“那我这就给周管事,他也好问问大厨房那些人想吃什么。” 大厨房那些人想吃牛肉,可这东西可遇不可求。而大厨房诸人虽然羡慕她多了一大笔钱,也同情她无父无母孤零零一个人。 翌日周管事和小全子到菜市场也没想过可劲儿花,只买了些猪肉、猪下水等物。回来的路上想到他们都加菜,王爷还跟往常一样,周管事把余下的钱还给孙蔷薇的时候,提醒她中午多准备两个菜孝敬王爷。 孙蔷薇也觉得送出去的钱又回来是托了宁王的福。这几日天气也好,孙蔷薇估摸着韭菜出来了,打算中午加一个韭菜盒子。 门外有卖菜的。孙蔷薇买韭菜回来经过大厨房看到猪大肠和猪腰,而府里有核桃,她也有几十年的陈皮,就想到了脆皮大肠和核桃炖猪腰。 其实孙蔷薇更想做九转大肠和爆炒腰花。然而九转大肠麻烦,她不好再麻烦别的厨子。腰花不论爆炒还是炖都需要把里面的白筋剔出来,她稍微小心一点可以完成,但爆炒颠勺的时候伤口恐怕会裂开。 韭菜盒子倒是不麻烦,小徒弟就可以做。所以孙蔷薇给宁王添了一菜一汤一主食,也没劳烦本来就需要准备菜的大厨子。 孙蔷薇想到宁王不吃下水,上菜的时候便随丫头小子一块过去。 宁王虽然极少跟孙蔷薇来往,也知道她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见上菜的丫头小子下去了她还在,便知道中午又有新菜,一时竟不知该训她还是该夸她,“你的手不想好了?” “谢王爷关心。” 宁王没好气道:“谁关心你了?少自以为是!” “是!” 宁王气结。 ——她要不要这么听话? “有事就说没事退下。” 孙蔷薇拿起罩着菜的罩子,“回王爷,这个是韭菜盒子。我没动手,从和面到切韭菜都是小徒弟完成的。” 两个韭菜盒子已经被切成四半。宁王看着金黄的表皮,绿色的馅料,隐隐透着香气,顿时来了食欲,夹半个尝一口,微微颔首。 孙蔷薇又打开脆皮大肠。 宁王一听大肠就皱眉。 孙蔷薇禁不住犯嘀咕,至于这么嫌弃吗。 “王爷,这个已经没了肥肠味儿。”孙蔷薇想到齐王,“您想,齐王殿下吃了之后没来找王爷抱怨,可见它好吃且对人无害。” 宁王给她个面子夹一点,确实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可他稍微多想一点,这是猪的大肠,“你的好意本王心领了。这个菜本王赏你了。” 孙蔷薇神色错愕,然后哭笑不得,“这个核桃炖猪腰想必也得赏我。” “猪腰?”宁王怀疑他听岔了。 孙蔷薇微微点头:“是。” “这个好。回头把做法写下来。”回头孝敬他老子,“脆皮大肠和韭菜盒子也一并写下来。这两样是民间吃法?” 小厨房的厨子皆来自御膳房,他们见小徒弟帮她做韭菜盒子的时候说过太简单了,孙蔷薇估计御膳房没这两道菜。 只是三十多年前皇帝还是寻常百姓,宁王没吃过不等于皇帝没吃过猪大肠和韭菜盒子,“陛下孩童时期可能吃过韭菜盒子。” 宁王想起他皇帝老子十五岁之前昏君当道,日子很不好过,甭说韭菜盒子猪大肠,怕是连野菜也吃过,“吃过也不见得有你做的面是面香,韭菜还有韭菜的香。” “我知道了。王爷请慢用。”孙蔷薇端着脆皮大肠退下。 钱姑姑等人惊得不敢信,纷纷问:“孙姑娘你的菜被退回来了?” 孙蔷薇:“大肠。” 厨子李顿时忍不住说:“我说王爷无法接受,孙姑娘还不信。要是我就趁着伤未痊愈好好歇息。” “我和你们不一样啊。我来王府避难,你们都是内务府登记在册的御厨。” 厨子李尴尬道:“一时忘了。” “不怪你。”孙蔷薇递给他,“王爷不吃倒便宜了咱们。” 钱姑姑笑着说:“对。李师傅,郑师傅,咱们也准备午饭吧。否则等做好菜,这脆皮大肠就该凉的泛腥了。” 众人忙活起来。 孙蔷薇心里有事晚上都睡不踏实。午饭后没她什么事了,孙蔷薇就找赵总管告假,出去做匾额。 赵总管倒是知道户部员外郎把庚帖送来了,她如今也算是自由。可出自穷苦之家的赵总管也知道人穷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寻常百姓虽然畏惧皇权,不敢招惹皇帝和宁王,可不等于他们认命。可以说华夏儿女从不认命。不然远的陈胜也不敢振臂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近的先皇也不敢揭竿起/义,一代农民成了皇帝。 孙家那些人虽说不配跟他们比,可孙家那些人要是穷疯了,一样敢冲有宁王庇佑的孙蔷薇下手。 张红等人随宁王进宫了,赵总管就挑一个随宁王出入过东宫和詹事府的随从,然后又叫来灵溪和夷白陪孙蔷薇一起去。 这待遇让孙蔷薇惶恐:“赵总管,我不往东大街去。听周管事说西大街就有做匾额的。” 赵总管:“我不是担心孙家那些人,是怕你遇到韩国公府的人。”指着宁王的随从,“詹事府的人认识他,刑部侍郎林大人也见过他,万一遇上韩国公府的人,叫他去詹事府或者刑部找人。” 孙蔷薇想想她手上有伤,也不敢逞能:“多谢赵总管。” 赵福笑道:“我听小周说了,今儿中午咱们吃的锅爆肉是你掏钱买的肉做的。咱们不能放下碗就不认人啊。” 府里没秘密,宁王的那个随从也听说了,中午加的那道锅爆肉是托了她的福,便笑着说:“孙姑娘,咱们走吧。早去早回。” 灵溪道:“是的,姐姐。听说大厨房已经开始炖猪下水了,我还想着早点回来尝尝呢。” “那就走吧。”这边离西大街近,四人也没套车。 西大街有制作匾额的铺子。虽然孙蔷薇做的匾额是送去刑部的,但于店家而言都一样。收了定金就让她五天后来取。 孙蔷薇却还惦记一件事,她家酒楼的账房先生。瞧着离天黑尚早,孙蔷薇就想去找那账房先生,给其二十两银子,谢谢他在她爹娘坟前说的那番话。 孙家酒楼离孙蔷薇的大伯和二伯家不远,灵溪等人不敢让她去,就劝她找赵总管商议商议。 恰好孙蔷薇剩下的银子不够了,原是想找灵溪他们借点,闻言就同三人回去找赵总管。 赵总管先问孙蔷薇:“姑娘怎么想到给他二十两银子?” 孙蔷薇实话实说:“他家里不是很富裕,我最是知道财帛动人心,给太多像天降横财,会给他招来灾难。十两又太少。以前听爹娘说过,城中寻常人家一年差不多需要二十两银子。” 赵总管颔首:“姑娘说得对。倘或姑娘放心,钱给我吧。明儿一早我使人给他送过去。送去他家。” “那就劳烦总管了。” 赵总管笑笑:“一点小事。”说完闻到浓郁的香味,“看来那些猪下水炖好了。我得尝尝去。” 孙蔷薇:“小厨房也该给王爷准备晚膳了,我也去看看。” 小厨房确实开始准备了,但没让孙蔷薇插手。孙蔷薇的伤口里面开始愈合,正是要紧的时候,免得她二次受伤,管事厨师让她歇着。 孙蔷薇也不想再麻烦别人,也不想学针线的小丫头放弃针线活每天守着她,就听话的好好养几天。 四天后,孙蔷薇拆下裹着伤口的布使劲按压伤口,确定没有一丝疼痛,开始用白萝卜练刀工。 练了一天感觉找到,孙蔷薇就把那两个表面光滑的土豆去皮切丝做醋溜土豆。 醋酸酸的很开胃,爆炒的时候小厨房弥漫了醋香,以至于大厨子小徒弟又忍不住围着她问:“小孙师傅这是做的什么?” 孙蔷薇跟他们解释:“刑部林大人从洋人的住处搜到的土豆。我之前说过。” 管事师傅想起来了:“是这么吃的?” 孙蔷薇:“听说也可以跟鸡肉一起炖,也可以放油锅里炸。不过我只会这么做。其他的又得留作种,不敢尝试别的做法。” 小徒弟问:“种出来就可以试试别的做法了?” 孙蔷薇摇头:“可能不行。听说这东西产量极高,若叫陛下知道,可能会令御林军来咱们府里挖这东西,一个也不给咱们留。” 管事厨师:“那咱们就先收上来。” “那样王爷又该被陛下指着鼻子骂了。”孙蔷薇笑着把菜盛出来,“你们谁的菜好了?一起送过去。” 擅烹鱼的厨子郑道:“我的火腿蒸鲥鱼好了。”然后递给小徒弟。 孙蔷薇带着小徒弟过去。 宁王又见孙蔷薇,习惯性想数落她两句,见她手上没缠着布,“伤好了?” “托王爷的福,昨天痊愈了。”孙蔷薇把醋溜土豆丝奉上,“这个是洋人的土豆做的。王爷尝尝看。” 宁王很好奇这个可以炒着吃可以蒸着吃,也可以取粉做粉条子的土豆。夹一点放入口中,微酸中带有爽脆,大大出乎他的预料:“本王还以为跟黄豆一样做熟了是软的。” “倘或做的时候不加醋,确实是那样。” 宁王颔首:“不错。对了,本王早上去后花园看到春笋快露头了,这个土豆和玉米是不是可以种下去了?” 孙蔷薇:“清明前后吧。” 宁王暗暗记下,“林承宗留下的那些土豆,可以吃的是不是只有这么多?” 孙蔷薇:“是的。不论王爷喜不喜欢都得再过几个月才能吃到。” 醋溜土豆丝的口感有别于宁王以前吃到的蔬菜,放了醋的缘故尤其开胃,宁王很喜欢,也希望几个月后能获得大丰收。孙蔷薇退下去,宁王就叫灵溪把赵福找来。 下午,赵福带人去后花园拾掇两块地,一块在东边一块在西边。一块用来种玉米,一块留着种土豆。 翌日上午地拾掇好,孙蔷薇也带着灵溪和夷白以及宁王拨给她的张红到了匾额铺。 孙蔷薇给匾额铺的伙计一串铜钱,请他帮忙寻几个会敲锣打鼓吹唢呐的。 张红奇怪:“姑娘找那些人做什么?” 自然是跟她去刑部衙门。 无声无息地把匾额送过去,谁知道她是做什么的。 孙蔷薇解释一番,张红心服口服。灵溪更是禁不住说:“这么大阵仗不出一天就能传遍京城,不出三天就会传到陛下耳朵里。听说刑部尚书这一年来小病不断,可能最迟下个月刑部侍郎就会成为刑部尚书。” 夷白忍不住问:“林大人岂不要给姐姐立个长生牌?” 孙蔷薇笑了:“别胡说。” 张红听到“长生牌”三个字也忍不住笑了:“姑娘,我去寻几个壮汉,让他们帮咱们抬过去。这边离刑部有小二里路。” 孙蔷薇给他一把碎银子。 张红拿走一块:“这些足矣。” 待张红找来四个大汉,匾额铺的伙计也把孙蔷薇要的人找来了。 离刑部衙门约莫一里路,孙蔷薇才让那些人敲锣打鼓吹唢呐。古往今来的人都爱热闹,等孙蔷薇一行到刑部衙门,身后已经跟长长一串七八十口人。 今儿不是休沐日,刑部侍郎林大人在府衙处理公务,听到锣鼓声就让衙役出来看看。随后听到孙蔷薇带着两块匾额过来,立即让衙役小吏帮他更衣,然后带着所有人出去迎接。 刑部侍郎看到外面的阵仗吓了一跳,孙蔷薇看到他这么重视也吓了一跳,一时竟忘了跪下拜见刑部诸人。 刑部侍郎林大人也没等她反应过来就问:“姑娘这是做什么?” 孙蔷薇回过神,跪下道:“民女谢大人为民女抓到杀害家父的凶手,替民女夺回被恶人霸占的家产。” 林大人出乎意料又倍感欣慰:“姑娘快快请起,为民做主是本官的职责。” 孙蔷薇起来:“民女不知该如何感谢大人,请大人务必收下。” 很寻常的木头,匾额上的字也是用墨描绘的,并没有贴金箔,刑部侍郎林大人见她办事高调,送的东西却很低调,十分满意,立即让衙役接过去。 孙蔷薇不希望明日传出林大人帮她是看在宁王的面上,也没同他寒暄,再次致谢后就带着敲锣打鼓吹唢呐的诸人回去。 张红等人很懂官场潜规则,孙蔷薇送匾额的时候他们就躲在围观的人群中,直到再次回到匾额铺他们仨才露头。 六部衙门相邻,工部、户部等人出来看热闹没发现他们,几天后御史上奏此事,皇帝令刑部尚书静心养病,令林承宗暂代刑部尚书一职也没人不服,只是羡慕他运气好,怎么就没让他们遇到像孙蔷薇这么懂事的苦主呢。 宁王难得被太子殿下揪去上朝,正好赶上此事。下了朝到东宫蹭饭时也忍不住感慨:“孙蔷薇真会办事。” 太子挑眉,又是这个孙蔷薇。 那个叫流霞的宫女被处死,听赵福说就是跟孙蔷薇有关。林承宗前些日子上奏洋人的事,好像也是这个孙蔷薇最先发现的。 “孤听小五说,你府里有个会做民间小吃的厨娘,好像也叫孙蔷薇。” 宁王猛然转向他二哥:“小五怎么知道她叫孙蔷薇?”忽然想到一个人,“老三说的?” “那是你三哥。”太子瞪他一眼,“听说你很紧张她?小五找你要都不给?” 宁王心说谁紧张她,冷不丁想到他太子哥很少关心在乎这些琐事。他给他的那些小吃方子,他连看都没看,“您,太子哥,您别是也想招她入宫?”? 第25章 ◎我说没用,父皇只听四哥的。◎ 太子笑了。 宁王慌了:“太子哥,哥,她不行。”又见他笑的别有深意,“不是弟弟紧张她不舍得,那就是个棒槌。” “此话怎讲?”太子了解他一手带大的弟弟,虽说跟女人不是很亲近,也不会这样刻薄。 宁王有预感,孙蔷薇那日当街骂他皇帝老子糊涂蛋这事或早或晚都会被人捅出来。盖因孙蔷薇得罪了韩国公,她外祖家认识许多酸秀才,而酸儒最擅长鸡蛋里挑骨头,最爱用搬弄是非彰显自己。 宁王从他看到孙蔷薇当街喊救命,腿软险些撞到他身上说起。 太子一听宁王闪身躲开,任由孙蔷薇摔的脸朝地就忍不住扶额,他弟弟别真是个断袖。 宁王见太子不忍直视他的模样也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孙蔷薇兴许是想到被孙家那些畜生抓回去生不如死,倒不如以下犯上被推去菜市场斩首,所以就当街大骂父皇,希望惹怒弟弟,弟弟把她送去刑部或都察院。” 太子设身处地想一想:“倘或是孤也会这么做。后来呢?” 宁王:“孙蔷薇如愿了。弟弟听到她骂老头子就令孙家那些人放开她。孙蔷薇有了开口的机会,弟弟才知道她也是逼不得已——父亲被杀,母亲跟着父亲去了,家产被霸占,她还被孙家那些人许配给户部员外郎七八十岁的叔父。” 太子陡然变脸,“混账!” “是很混账。天子脚下他们就敢如此大逆不道。后面的事太子哥想必也听林承宗和御史说过?但他们不知道孙蔷薇到弟弟府上第二天跟府里的采买去菜市场,韩国公府的奴才欺负弟弟府上的人,孙蔷薇看不惯,以一敌五,攻下三路,下手可谓又狠又毒。” 太子错愕:“她她是个姑娘家吗?” “是的。”宁王说出来倍感丢人,这样的女子叫他碰上也是老天开眼了,“弟弟哪敢把她给小五。何况她生于市井不懂宫规,哪天犯了事觉得凶多吉少,很有可能拉几个垫背的。” 太子爷微微点头,看着宁王突然意识到不对,他竟会替别人考虑?是不是预示着再也不用担心他断袖分桃,“不担心此事叫御史知道,御史上奏父皇孙蔷薇当街辱骂父皇是你逼的?” “弟弟正是担心这点才把此事告诉太子哥。” 太子故意说:“这件事孤也没有别的法子为她开脱。当街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有的。待玉米和土豆种出来,老头子看到亩产的时候太子哥提一句就行了。” 太子细想想,他皇帝爹最是关心粮食,倒是有可能赦免她。可懒得用脑的人连这事都想到了,要说没点别的他是不信。太子十分想问问他,又担心适得其反,“此事这么巧,那些洋人是不是孙蔷薇找来的?” 宁王:“洋人拿杂粮当神药卖的那天街上不止她一人,除了灵溪和赵福,忠义侯府的段三也在。据弟弟所知当日提出出府的也是弟弟身边的灵溪。” “天要留她一条命?”太子自然知道不是她所为。她有那么大能耐也不会被孙家人逼的当街喊救命。 宁王:“太子哥答应了?” “此事你也可以自己禀告父皇。” 宁王摇头:“老头子一向喜欢跟弟弟对着来,即使很想赦她无罪,为了刁难弟弟也会故意令人把孙蔷薇抓起来。” 太子挑眉,竟连这点也考虑到?看来回头可以告诉太子妃,无需再给他挑宁王妃:“还不是你喜欢气父皇。叫父皇听见你喊他老头子又得收拾你。”话音落下见太子妃过来,就带宁王进去用饭。 饭毕也没放宁王离开,而是带他去詹事府。 宁王心底一百个不乐意,可知道太子是为他着想,还是老老实实跟过去。得知刑部侍郎还未定,宁王主动提出去刑部历练。 太子更想他去户部,可一想到他的脾气,先去刑部练练手磨磨性子也未尝不可。随后令人宣刑部尚书林承宗。 林承宗一时竟不知该高兴宁王占了刑部侍郎一职,他的刑部尚书稳了,还是该哭他摊上这么个祖宗。 此事传到宁王府,孙蔷薇很高兴,替京城百姓和天下人高兴,宁王嫉恶如仇,看到糊涂的案子一定会打回去令底下人重新审理。 当天傍晚,孙蔷薇告诉采买,她要两斤猪后腿肉和一只鸡以及鲜鲍鱼。 天气回暖冰雪融化,海边的鲍鱼长肉了,也好往京城运,以至于翌日清晨孙蔷薇顺顺利利拿到她的食材。 早饭后,孙蔷薇教小徒弟把猪肉剁成肉糜,留她做爽口的猪肉丸。她本人也没闲着,清洗鲍鱼,准备做鲍鱼炆鸡。 厨房管事得知她一人准备两个菜,笑着调侃:“幸而小孙师傅只有一双手。” 孙蔷薇笑着说:“我要是有郑师傅做拆烩鲢鱼头的功夫,有大师傅你做佛跳墙的耐心,也不会总想着用量来取胜。” 厨房管事大师傅笑了:“小孙师傅是手巧嘴更巧。” 小孙师傅顺嘴接道:“也是大师傅教得好。” 大师傅连连摆手:“得得,当我没说。” “说什么这么开心?”灵溪跑进来。 钱姑姑训他:“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灵溪规规矩矩站好,然后把手里的春笋奉上。 厨房管事惊讶:“出来了?” “赵总管说这几日天儿好。过两日变天又该缩回去了。” 管事点头:“这倒也是。去年二月初还下了一场雪。爷想怎么吃?” “爷去刑部了。赵总管让你们先做两个,留两个回头我问问爷,晚上再做。” 管事大厨子接过去,顺着问:“小孙师傅,要是你来做,你准备怎么做这两个笋?” 春笋吃的就是一个鲜,北方春笋极少越发显得珍贵,用来做老鸭汤,春笋成了配菜反倒不美。 “花椒拌春笋呢?春笋切丝焯水断生,菜油炸花椒浇在笋上,然后放入盐酱油等调料拌匀,当素菜呈上去。” 管事厨子点点头:“你做两个荤菜,我们是得准备素菜。” 小厨房没那么多勾心斗角,钱姑姑喜欢在这儿,看到两个春笋挺大,做素菜一个足够了,“还可以用腌肉炖。我听宫里人说过,就是不知道你们会不会。” 管事厨子看其他人。 有的大厨子听说过,但从未尝试过:“齐王府可能有人会做。” 孙蔷薇:“腌肉是指腌的咸肉。” 钱姑姑点头:“对。那个小宫女说过要咸肉。可惜咱们府里没有。” 灵溪问:“去齐王府问问?” 厨房管事道:“不去。御膳房好像有南方人,回头请赵总管找御膳房要个方子。否则叫齐王殿下知道后花园的春笋冒尖了,他非得一日来三回。” 孙蔷薇想笑:“齐王殿下不去兵部?” 管事:“去也可以早中晚过来。” 孙蔷薇想到这边离兵部很近,打马来回一碗茶的工夫,“是我忘了。听说也可以用火腿来炖。反正咱们都没做过,倒不如用火腿试试?” 管事大厨子不怕失败,还有三个笋,大不了用一个笋试,失败了改做别的,“你们先准备着,我去找赵总管。” 宁王身边的随从年龄渐长,又不是太监,以后不是外放也要接管别的事,到那时会由灵溪和夷白这波小的接替他们。宁王现下进了刑部,灵溪也不能再混日子,随管事厨子出去,跟赵福继续学接人待物人情往来。 他俩走后厨房里没了闲人,各忙各的,一时之间厨房仿佛一个演武场,各个都使出十八般武艺。 孙蔷薇喜欢带有烟火气的热闹,在这种环境下她是放松的,以至于做好两道菜也不觉得累,反倒像完成了一种历练。 钱姑姑见她脸上没有一丝疲惫,羡慕地说:“年龄小就是好啊。” 孙蔷薇:“姑姑白天休息夜里起身体吃得消吗?” 钱姑姑点头:“起初不甚习惯。不过也该找个徒弟了。” 厨子李:“西院那么多丫头还不随你挑。” 钱姑姑微微摇头:“那些丫头现下觉着府里好,等到十八/九岁想着配人,即使还留在府里也没心思大半夜起来。” 此言一出厨子李也意识到他想当然,“这倒也是。”不见菜被退回来,就和孙蔷薇等人把剩的菜收拾收拾准备午饭。 小厨房诸人的饭菜准备好,宁王的饭菜也撤下来。孙蔷薇见猪肉丸只少一个并不失望,有可能宁王今儿不想吃。再者说了,即便不喜欢也无可厚非,天天吃龙肝凤髓也有腻的一天。倒是花椒拌春笋少了许多。 管事厨子道:“王爷不是心烦就是头一天去刑部累了,喜欢清淡爽口的。晚膳也这么准备。” 春笋当天挖的当天用最好,赵福送来咸肉炖春笋的方子,孙蔷薇就准备这年代还没有个名的腌炖鲜,也叫腌笃鲜。 又因府里没咸肉,管事厨子决定用火腿代替。不一定能成,又准备一道花椒拌春笋。 除了孙蔷薇没人吃过腌笃鲜,孙蔷薇也不能保证宁王一定喜欢,上菜的时候跟众人商议,甭管好不好,只说是她做的新菜。 孙蔷薇做的脆皮大肠被退回来宁王也没生气或骂她,众人也觉得记她名下较好。回头王爷不喜欢,也可以说这是民间吃法。 大伙儿都没意见,等主院传菜就把这个不知好坏的腌笃鲜送过去。 立春过后,晚上还是比中午冷,宁王喝上一碗鲜美的汤,浑身通畅,禁不住问:“这道火腿炖春笋谁做的?” 赵福为了这道菜入宫一趟,也想知道他主子喜不喜欢,就在旁边候着,“宫里的方子。不过宫里用的是咸肉。” “难怪本王总觉得像是在哪儿吃过。” 赵福明白他是满意的:“以后就用火腿来炖?” 宁王颔首:“是不是孙蔷薇做的?” “孙姑娘倒是有帮忙。不过花椒拌春笋是出自孙姑娘之手。” 宁王:“本王猜到了。除了她也没人敢拿这么简单的菜打发本王。” “王爷喜欢不是吗?”赵福笑着问。 宁王瞪他一眼,哪只眼看到他喜欢了? “爷,明儿休沐别忘了去接小王爷。”赵福机灵的点到为止改说别的,“今儿月朗星稀,明日是个大晴天,爷不去接小王爷,小王爷跟齐王殿下或者谁出来又得埋怨爷。” 宁王皱眉:“本王欠他的!”然后又忍不住说:“吩咐小厨房,多做些他爱吃的。” 赵福心说不愧是您,一贯的心口不一,“老奴这就告诉他们。明儿小周他们也好买菜。” 宁王抬抬手让他退下。赵福到小厨房先说宁王对火腿炖春笋很满意,然后才说小王爷明日过来。 府里只要宁王不下禁令就藏不住事。大伙儿都知道小王爷对孙蔷薇很满意,一听他要来,众人齐刷刷看向孙蔷薇。 孙蔷薇苦笑:“我这就想想明儿做什么。” 宁王不喜甜食不等于小王爷不喜。晚上睡觉前,孙蔷薇一个人琢磨一会儿便知道做什么。 小王爷不过十岁,带刺的东西不敢给他吃,虽然有些鱼几乎没刺,可谁也无法保证他不会被卡到。生的冷的也不敢给他,那荤菜只有鸡鸭鹅猪羊。 虽然古代野物遍地走,然而春天是动物繁殖的季节,皇家打猎多放在入秋或深秋时节,所以京城并没有多少野味。除非是找猎户买。可猎户多是跟酒楼长期合作。 话又说回来,五皇子上次过来,孙蔷薇做了羊排、炸鸡腿和鸡柳,这次就不准备再用羊肉和鸡肉。翌日清晨,伤口痊愈的孙蔷薇跟采买去菜市场买了一些猪肉和猪排骨。不过也有给别的厨子买鸡肉羊肉。鸡肉可以做宫保鸡丁,羊肉可以炖汤或者红烧清蒸。 买菜的时候孙蔷薇倒是想趁机给韩国公府的奴才几闷棍,也不知是她去早了还是去晚了,从头到尾都没碰到那群嚣张的恶奴。 说不失望是假。可孙蔷薇一想来日方长,倒也不着急。 回到府里就安安心心准备朝食。 孙蔷薇见小徒弟在和面,忍不住问:“王爷一早就吃面?” 小徒弟点头:“这两天没怎么吃想得慌了吧。小孙师傅,我和好了你来拉?” 孙蔷薇总觉得每次都吃拉面也腻,“擀面条吧。” “擀?”小徒弟没懂。 孙蔷薇:“你先和面,和好了我教你。” 厨房有擀面杖,只用来擀过饺子皮或包子皮那些小东西。孙蔷薇没见过他们擀面条,估摸着此时的人习惯了用模子压,毕竟比擀方便多了。 面和好,孙蔷薇把面块放案板上,然后擀成很薄的皮,再然后折叠在一起用刀切成韭菜叶那么宽。切好之后,孙蔷薇抄起面条用手抖一下,乍一看跟压的差不多。 厨房众人看到这种面条仿佛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 孙蔷薇:“其实我更钟意这样的面条。” 等着用早饭的钱姑姑问:“跟用手拉的是一个味儿吗?” 孙蔷薇微微摇头:“差不多的宽度,这种面条更劲道有嚼劲,说白了就是实在。”看一眼面条,宁王顶多吃三分之一,“回头煮了咱们都尝尝?” 不论大厨子还是小徒弟都不约而同地点头。 宁王的饭菜送到主院一会儿没退回来,厨房诸人就开始煮面。宁王的面条还没吃完,孙蔷薇他们就吃上了。 两墙之隔,宁王觉着这顿面好,小厨房诸人也是意犹未尽,更有小徒弟夸孙蔷薇心灵手巧。 孙蔷薇笑了:“我才会几样啊。大伙儿都知道杏花村的酒好,太原城的醋香,殊不知山西的面食吃上一个月都不带重样。跟他们比起来我不值一提。” 小徒弟们找他们各自的师傅。 厨房管事点头:“我也听说过。不过这些年不是在宫里就是在府里,不比小孙师傅经常接触到晋商。小孙师傅回头跟咱们说说?” “我会说不会做。”孙蔷薇不是白案师傅,会的真不多。 厨房管事笑道:“连着五个早上不重样就够了。” “那不止。” 此言一出,小徒弟们也不馋面条,一个个认为以后还有更好的。 饭毕,开始准备午饭。 孙蔷薇教小徒弟们腌排骨和切成条的猪里脊,她准备花生仁,然后用饴糖、冰糖和油做花生糖。 有人搭把手,未到午时孙蔷薇就把糖做好了。放柜子里冷却,孙蔷薇就准备招待小王爷的糖醋排骨和小酥肉。 孙蔷薇上辈子也有些日子没做过这两道菜,糖醋排骨出锅,孙蔷薇就夹一块尝尝,排骨肉紧而不老,酸甜可口,小王爷一准喜欢。刚出锅的小酥肉更是能酥掉舌头。 以前孙蔷薇自己做过,小酥肉刚出锅最好,热气稍微下去一点味道就大打折扣,凉的吃起来更是隐隐犯恶心,于是她把小酥肉留到最后,快上菜了才开始做。 热气腾腾的小酥肉送到主院,正好不烫可以入口。有鸡柳在前,小王爷以为这次也是鸡柳,迫不及待的伸出小手抓一块,宁王朝他手上一巴掌,小王爷顾不上痛,感慨道:“好好吃啊。” “几天没吃饭了?”宁王忍不住皱眉。 小王爷捏一个往他嘴里送。 宁王嫌弃不张口,小王爷跟他较上劲来。宁王头疼的吃下去,颇为意外的睁大眼睛。 小王爷立即用勺子舀一个糖醋排骨,“这个也好吃。” 孙蔷薇做的时候怕小孩夹不住,所以排骨很小,用勺子刚刚好。 宁王看到排骨呈酱色,以为是酱香排骨。酸甜味儿充斥着整个口腔又忍不住微微睁大眼睛。 “好吃吧?”小王爷忍不住问。 宁王不喜欢甜食也不得不承认味道着实不错,“还行。” “四哥真是好东西吃多了。”小王爷嫌弃的皱了皱鼻子。 宁王:“你吃的少?” “我就是天天吃鲍参翅肚也有吃腻的时候啊。哪像四哥您,一年三百六十日,日日不重样。”小王爷说着说着又羡慕的心发酸,“四哥,我要是求了父皇或太子哥,可不可以小厨娘——” 宁王打断他:“不可以。” “四哥……”小王爷可怜兮兮喊。 宁王不为所动:“这个陈皮红豆汤也不错。要不要尝尝?” “不要!”少年小王爷气得瞪他一眼。 宁王:“真不错。宫里的厨子不甚会用陈皮做菜做汤,这会子不喝回头想喝也没有。” 小王爷立即令丫鬟给他盛半碗。 “我把这个方子写给你。”宁王道。 小王爷皱眉:“那你明天吃的我不就不知道了?” “孙蔷薇又不是神仙,可以做到三百六十日日日不重样。你吃的这些本王不曾吃过,是她知道本王不好甜食。像这些酸甜口,还有炸鸡腿那些简单的民间小吃,只有你过来她才做。” 小王爷睁大眼睛:“真的吗?” 宁王心说不是又如何:“自然是真的。本王犯得着骗你吗?你上次来还抱怨饿了都没块糕点。这么快就忘了?” 小王爷满意了,“好吧,原谅你了。” 宁王无奈地摇头:“吃点笋,做之前才挖的,比宫里的新鲜。” 孙蔷薇等人定菜单的时候考虑到糖醋排骨、小酥肉和红烧羊肉都油腻,所以除了准备了清炒菠菜,还准备了一份花椒拌春笋。 花椒拌春笋简单,完美保留春笋的鲜,味道不寡淡也不甚油腻,小王爷吃着很开胃,再一次吃的打饱嗝。 宁王不忍直视。 小王爷吃累了往他身上倒:“皇兄,可以不可以跟父皇说说,我上五休一啊?” “你说呢?” 小王爷敢自个说还不找他了,“我说没用,父皇只听四哥的。” 宁王接过热毛巾给他擦擦手和脸,“溜须拍马这招是你四哥我玩剩下的。”然后吩咐小丫鬟把菜撤下去。 小王爷挤在他怀里,“四哥……” “多大了还撒娇。”宁王推开他。 小王爷站直:“四哥不帮我,回去我就告诉父皇,你府里有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小厨娘,很会做民间小吃,可四哥从未想过孝敬父皇。” 宁王拿着毛巾朝他屁股上一下:“皮痒了?” 小王爷闪开:“四哥还打我。” 宁王霍然起身。 少年郎吓得往外跑,到门口险些撞到一个人,“走路——”抬起头,使劲眨了眨眼睛,想问她叫什么名字,见她手里端个白瓷碟子,福至心灵,“小厨娘?” 孙蔷薇一愣,然后十分疑惑地看向屋子里的宁王。 宁王扶额:“你怎么来了?” “我见菜撤回去了,怕小王爷回去,把这个送过来。”孙蔷薇把碟子给他。 宁王过去几步接过来:“他吃饱了。” “这是花生糖。有人一吃鸡蛋就全身出疹子,我担心小王爷吃花生也那样,没敢让小丫鬟送过来。”孙蔷薇解释她为何亲自送过来。 宁王颔首:“可惜他跟老三一个德行,没有忌口。” 小王爷急了:“四哥,四哥,容我说一句啊,她真是小厨娘孙蔷薇啊?”? 第26章 ◎宁王倒是悲天悯人◎ 小王八蛋怎么还没死心? 宁王拿过那碟花生糖,吩咐小丫鬟装起来,紧接着吩咐小子去套车,然后抱起小王爷往外走。 小王爷一愣,回过神来大叫:“我不回去,我还没去天桥,我还没看杂耍,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宁王放他下来,拽住他的细胳膊朝他屁股上一巴掌:“闭嘴!” “……就不闭!”小王爷绕开他朝正房门口看去,见孙蔷薇还在:“小厨娘,跟我回宫,我——” 宁王抬手捂住他的嘴,连拖带拽到前殿。小皇子挣扎不过,抓住他的手就咬。宁王捏住他的腮帮子,“跟谁学的?” “你!”小王爷神色倨傲又愤怒,“凭什么不让我和小厨娘说话?” 宁王反问:“说什么?她是孙蔷薇,然后呢?” “跟我回宫啊。”小皇子说的理所当然。宁王倒是一点不意外,“做梦。” 小王爷噎了一下,二话不说抓住他的手又要咬。宁王揪住他的后颈,小王爷不得不停下,抬脚朝他腿上踹。 宁王皱眉:“差不多得了。” “你才差不多得了,小厨娘又不是你的。” 宁王心说也不是你的,“她不想进宫。” “她又没说。”小王爷不懂,“宫里不好吗?” 宁王:“没本王的王府好。” 小王爷不想承认这点,可要是让他选,他也更喜欢宁王府,离前门大街近离天桥不远,出王府也不用跟出宫一样经好几道门,也不用赶在下钥前回去,可以玩个通宵吃了朝食再回。 “你的王府你自然说好。”小王爷大声说,“你说了不算。我要问问小厨娘。” 宁王心说本王不让你说下去,就是怕她个不懂事的心动进宫,“她是我的厨子,自然跟我一样。” “我不信!”小王爷说完又往内院跑。是又如何呢?他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啊。小厨娘那么好,一定不舍得他哭的跟孟姜女一样。 宁王抓住他:“车来了。”然后扛着就往外走。 “你——你你放开我,不讲理!” 啪! 小王爷屁股上挨一巴掌,嚎叫声戛然而止。 然而拜小王爷所赐,府里的丫鬟小子纷纷来到主院,勾着头循声看去。钱姑姑更是忍不住问孙蔷薇:“这是怎么了?” 孙蔷薇也糊涂了,小王爷也没做什么啊。她实在想不通就从头说给钱姑姑听。钱姑姑听她说完明白了,“王爷是怕小王爷要你进宫。” “可我跟王爷说过,不想进宫啊。”孙蔷薇越发糊涂。 钱姑姑:“姑娘有所不知,小王爷是陛下最小的孩子,对他的宠爱不低于对太子殿下的期待。姑娘可以不去,可他若是因此找上陛下,姑娘怕是不去也得去。” “那那王爷就这么把他送回去,小王爷不是一样会去找陛下?” 钱姑姑想想也对,“你还没来得及说自己是不是孙蔷薇,小王爷就是闹到陛下跟前,王爷也可以否认吧?” 孙蔷薇不这么认为,可现下也只能祈祷小王爷因此没底气去找皇帝。 小王爷确实没去找他皇帝老子,不是底气不足,而是他认为他爹管不住他四哥。要找就要找个管得住他的。 小王爷看着他四哥的马车出了宫门,就带着随从往东宫跑。 回来的太早以至于太子将将午睡醒来。见他过来很是意外:“不是跟你四哥出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四哥欺负我。”小王爷瘪瘪嘴就要哭。 太子殿下慌忙说:“不许哭!” 小王爷把眼眶里的泪水憋回去,冲身后的随从抬抬手,随从递来一个小食盒。小王爷打开,“太子哥,弟弟请你吃花生糖。” 太子轻笑一声,很给面子的捏一小块,“吃人嘴短。说吧,找孤何事?” 小王爷开心地笑了,拉住他的手:“我就知道太子哥最好。” 太子无奈地微微摇头:“不说就跟你侄儿做功课去。” 小王爷只比太子的嫡子大半岁,两人素日一处上课,老师布置的作业自是一样的。小王爷闻言脸色微变,“我我——不急。先说要紧的事。” 太子懒得拆穿他:“说吧。” “四哥坏。” 太子颔首,他料到了,“你才知道?” “我才知道他那么坏。”小王爷转过身去撩开衣袍,“我的屁股都被他打肿了。” 宫女太监一愣,然后禁不住抿嘴偷笑。太子殿下头疼,赶紧放下他的衣服,“回头孤替你打他。还有吗?” “我喜欢四哥府上的小厨娘,就是那个叫孙蔷薇,来自民间的小厨娘。”小王爷拉住他的手,“太子哥,我知道你最好,可不可以——” 太子打断他:“不可以。” “为什么?”小王爷震惊。 太子:“你四哥的脾气你还不了解?不是他的东西他懒得看,是他的东西,在他没厌恶之前谁都别想要。” “太子哥也不行?” 太子殿下反问:“你说呢?” 小王爷想想,贵母妃和父皇说过,四哥那个狗脾气只能顺着来。顺着他他就是个孝顺长辈,关心小辈的好宁王。否则他就是个混账东西。 “那怎么办?”小王爷苦着脸,“可是我好喜欢小厨娘啊。” 太子殿下好奇:“因为厨艺好?” 小王爷下意识点头,然后抬起头来,“长得也好看。比太子妃嫂嫂还好看。” 太子殿下眉心猛一跳。 他这个弟弟性子单纯不擅说谎。他说美,即使不如太子妃,也比宫中大多数女子好看。难怪老四没想过把孙蔷薇交给别人,而是带回王府一住便是多日。 “好看有什么用?”太子殿下为了弄清楚故意问。 小王爷点头:“太有用啦。那么好看,做的东西不好吃,看着她弟弟也可以多吃一碗饭。” 天子笑了,看来是真的,“你和老四谁聪明?” 小王爷不想承认:“四哥啦。” “你都能想到的你四哥会想不到?” 小王爷顿时难过的想哭,“可是,可是我十天才能出去一趟啊。” “文不成武不就,十天出去一次还不满意?” 小王爷总觉得接下来要问他的功课。不待他说下去,食盒里的花生糖倒出一半,拎着剩下的就跑。 太子看到奏章上的东西,头疼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令宫女给几个嫡子嫡女送去。翌日上午,太子吩咐宫人去宁王府,等宁王去了刑部就宣赵福。 虽说赵福以前是东宫的人,可自打他去了宁王府,除了起初那一年,太子不放心宁王时不时召他入宫。近两年他几乎没踏进过东宫。 赵福以为出大事了,见着太子大气不敢出。 太子近一年没怎么见过赵福,心里还有点事,以至于也没注意到他缩着脖子装孙子:“赵福。” “奴才在。” “孤听小五说,四弟很紧张他府里那个小厨娘?” 赵福不意外,小王爷不找人告王爷才奇怪:“孙姑娘不懂宫规,以前被娇养长大,性子称不上温顺,王爷也是怕她进宫开罪了贵人丢了性命。” “宁王倒是悲天悯人。” 赵福心说还不是你们惯的。说出去谁敢信“活阎王”从未亲自处死过一人。 “也是殿下教得好。” 太子冷笑:“孤不是宁王,你知道孤最想听的是什么。” “依老奴之愚见,王爷现下还没那个心。” 太子:“那依你之见有没有可能?” 赵福说不好:“王爷方十九,不急吧?” “前几日舅母进宫探望母妃,劝母妃早日把老四的亲事定下来。定了亲他就长大了。” 赵福张了张口想说这是什么歪理啊。 “贵妃娘娘怎么回的?” 那日太子妃也过去了,太子也是听太子妃说的,仔细想想,“母妃的意思还得老四愿意才行。舅母认为,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容不得他置喙。” 寻常百姓家确实如此。可皇家不一样。 宁王不愿意就敢闹得女方一族鸡犬不宁。再说了,那些子封疆大吏,皇亲国戚哪个手上没沾过人血。两袖清风的郭御史也因为他太过清廉得罪了不少人。宁王无需亲自出手,令灵溪给他们的仇家带个话就能令其家破人亡。 “颍川侯夫人不怕王爷砸了颍川侯府?”赵福禁不住问。 太子也不喜欢他大舅母,他嫡子都出生了,大舅母也没少在贵妃面前说,京中那么多世家,怎么就选个不拘小节的将门之女。 “舅舅这几日也跟父皇提过老四的婚事。” 赵福:“陛下了解宁王。” “舅舅原话,孤性子稳重,太子妃性子跳脱倒也般配。宁王素日随心所欲惯了,再给他选个志同道合的宁王妃,天下百姓都不得安生。” 赵福听懂了又没懂:“颍川侯不会,不会请陛下给王爷和安国公府的大姑娘赐婚把?” 太子笑了。 赵福心慌的猛然跪下:“殿下,真不行。不是老奴有私心,宁王不止一次嫌弃那位大姑娘。那位大姑娘兴许跟传言一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品德相貌无可挑剔,可她和王爷就好比锅盖配茶壶啊。” “母妃和父皇通共给他挑了四个人,可四弟一个没看上,他自己也没个心仪的姑娘,父皇还要等他到而立之年?” 而立之年确实太迟了。 家徒四壁的百姓若有宁王的相貌,也等不到弱冠就被人定下了。 赵福思前想后,忽然灵机一动,“老奴有个主意。倒也简单,只是老奴出来进去都有人看见,难保不会传到王爷耳朵里。”随后说给太子听。 太子沉吟片刻令他回去。 赵福怕哪个嘴快的告诉宁王他今儿出去了,便绕去御膳房。 皇庄除了种有粮食,也养了许多家禽野味,比如鹿、兔和鸽子。先前曹公公送的鹿肉便来自皇庄。赵福见御膳房有几只灰兔子和几只鸽子,就讨两只回去。 宁王府诸人便认为赵福进宫打秋风去了。 孙蔷薇没做过兔肉,但她吃过粉蒸兔肉和酱爆兔丁。厨子李他们也很少做兔子和鸽子,便让管事大厨子拿主意。 管事大厨子知道兔子和鸽子在民间也不是稀罕物,前门大街就有一家只烧兔子的。管事大师傅认为孙蔷薇长于市井,吃兔或鸽子的机会比他们多,就问孙蔷薇坊间的吃法。 孙蔷薇便把粉蒸兔肉和酱爆兔丁的大概做法告诉他们。末了提醒他们,她也没亲自做过。管事厨子再想想宁王只有心情起伏较大,或者天气炎热是才喜清淡,便令厨子准备酱爆兔丁。 至于鸽子,交给钱姑姑做鸽吞燕。 孙蔷薇听说过鸽吞燕,只是蒸这一步就需要两个时辰。孙蔷薇好奇,用过晚饭洗漱后就上床。实在睡不着就找一本她不感兴趣的书。不消片刻,孙蔷薇进入梦乡,寅时一刻醒来就睡不着了。孙蔷薇起来也不洗漱,直接去小厨房“偷师”。 可惜钱姑姑已经把“吞”了燕窝、火腿等物的鸽子放笼屉里了。 孙蔷薇好失望:“已经开始蒸了?” 钱姑姑点头:“天亮的比一个月前早。再不蒸就来不及了。” “王爷吃了燕窝去后花园习武不会肚子痛吗?”孙蔷薇早就想问了。 钱姑姑诧异:“姑娘竟不知?王爷是先看书,然后再习武。否则满身大汗怎么看书?” “原来如此。” 钱姑姑点头:“自然是这样。王爷洗漱过后十分饿也不会立即用饭。太医叮嘱过宁王,一炷香后方可用饭。” 孙蔷薇:“太医?” “擅保养的太医。太医好像说太早用饭,王爷会练的五大三粗。”钱姑姑记不清了,“咱不懂,还是好几年前说的,我也忘了原话是怎么说的。姑娘,今儿还去菜市场吗?” 倒春寒好像消失了,早上也不那么冻人,孙蔷薇以前就喜欢逛菜市场,“去看看。我还得给我的手报仇呢。” 钱姑姑笑了,然后笑不出来,“姑娘别吓我。” “我心里有谱。”孙蔷薇不等她劝说,就回房换衣物。 少时,孙蔷薇戴着黑色幞头,穿着灰色圆领男袍出来。乍一看像极了寻常百姓家的小子。 钱姑姑拉住她不许她去。 孙蔷薇随她到厨房,钱姑姑便松开他。孙蔷薇一手拿大刀一手拿擀面杖,“我若是这么去呢?” 菜市场有刀,也没人会拿着擀面杖买菜,有了这两样,孙蔷薇可以以一敌十,钱姑姑又不想拦她了。 “这样会闹出人命。” 孙蔷薇:“韩国公府的那些人会站着不动等我砍?” 钱姑姑恍然大悟:“你是想吓唬吓唬他们?那你去吧。小心别伤着自个。”? 第27章 ◎说过不要钱,哪能再要啊。◎ 卯时三刻,天亮了又没完全亮,人与人之间像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纱。孙蔷薇左手擀面杖右手大刀追赶韩国公府的恶毒绕着车马寄存点转了三圈,几人也没发现她是女娇娘。 原本孙蔷薇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然后趁机给他们几下,给她的手报仇。她的两位“同事”进去买菜,她在菜市场外面堵韩国公府的人的时候,从看车马的人口中得知,别人拉着车进菜市场,他们把车放在外面只是嫌车碍事,不好抢最新鲜的瓜果蔬菜大鲍鱼紧俏的牛肉等物。偶尔忙忘了给寄存车马的钱,他上前要,虽不会少他这点钱,也不会痛痛快快的给,时常扔在地上让他去捡。 孙蔷薇听得手上的伤痕突然疼了起来,很想把韩国公府的马宰了。可这样势必会连累看马人。车轮也没有气门芯可拔,孙蔷薇决定今儿不让他们掉一层皮,也得让他们出点血,否则她不姓孙。 一向都是韩国公府的恶奴欺负别人,即使孙蔷薇有刀也打过他们,他们也不服气,试图找东西跟孙蔷薇对打,向孙蔷薇放狠话,上次被占了便宜是他们没准备好,菜市场人多施展不开。 孙蔷薇也怕他们找到家伙,放话她可不是为了上次的事,而是他们家主子上元节出行清道把她七十岁的老祖母推倒,至今瘫痪在床。 “瘫痪在床”四个字一出,几人明白她为何这么生气,心里已经怯了三分,慌慌忙忙解释不是他们推的。 孙蔷薇直言,父债子还,主债奴偿,天经地义!他们也不认。孙蔷薇一把大刀砍过去,有人觉得躲不开了,站着不动让孙蔷薇砍。孙蔷薇自然不敢杀人,何况安稳日子还没过够。随后用擀面杖朝他砸去。 那人看出孙蔷薇不敢砍死他,可一擀面杖下去有可能瘫痪。瘫痪可比死了难受,又见孙蔷薇身穿棉衣,压根不像宁王府得脸的小子,就要给钱完事。 孙蔷薇停下。他们惊觉可行,就把身上的银钱拿出来。有了卖宅子和酒楼的钱,这仨瓜俩枣孙蔷薇真看不上。几人见她不为所动,又把身上的金银首饰玉佩放地上。他们倒是想亲自给孙蔷薇,孙蔷薇防着他们一手,没给他们靠近的机会。随后也没去捡,而是让他们找东西包起来,放宁王府的马背上,接着盯着三人,直到另外四人过来。 七人聚首认为不怕孙蔷薇,就在这个时候孙蔷薇的两个同事回来了。不是周管事和小全子,他们也向着孙蔷薇,只因他们也十分厌恶韩国公府的人。每次买菜在菜市场碰到,他们都得让路,否则一场冲突免不了。 这两人一看那七人盯着孙蔷薇,就问是不是想跟他们去见宁王。宁王可是个“活阎王”,又曾扬言见他们一次打一次,倘或进了宁王府,他们即便侥幸活着出来,那也得是用爬的。 七人吓得放下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驾车就跑。 孙蔷薇让她“同事”收起来,留着给大伙儿加菜。两个采买其实也怕孙蔷薇把人打出个好歹,一见只是让他们掏钱出点血才意识到他们想多了,孙蔷薇比他们有分寸。 钱和物收起来,三人就赶车离去。 菜市场外面虽然人不多,也不等于没人。孙蔷薇把韩国公府的恶奴吓得抱头鼠窜,以至于看见的都好奇。他仨一走,远远围观的人就问看车马的老者,孙蔷薇那三人什么来头。 先前韩国公府的七人没打过宁王府的两人一事,早已传遍整个菜市场。看车马的也听说了。刚才跟孙蔷薇聊天的时候,注意到她是姑娘家,然后便猜到她就是之前那位。 看车马的人告诉好奇的众人,众人不敢信,世间竟有如此彪悍的女子。以至于没人注意到一个跟孙蔷薇有三分像,二十来岁的女子拎着菜篮子悄悄进了菜市场,随后又急匆匆出来。 孙蔷薇跟那几人对阵的时候也注意到有好几人围观,怕有人认出她是个女的,然后再传到韩国公府的那些人耳朵里,上了车就告诉她的两个同事,她得躲躲,然后又交代他们,以后出来买菜带着刀。 驾车的小子笑着调侃:“我还以为蔷薇姐姐不怕呢。” 孙蔷薇:“我可不想死。何况他们也不值得我枉送性命。” 跟她同坐在马车上的采买道:“孙姑娘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想劝孙姑娘最近别出来。” 孙蔷薇点头:“多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姑娘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们以前避其锋芒也是认为他们真恶。谁曾想只是欺软怕硬。” 孙蔷薇:“你们出自内务府规矩多,不知道坊间这样的恶人,十有八/九都是些狗仗人势的东西。” 驾车的小子道:“现在知道了。”随后又说,“这些钱和东西买羊肉或鸡鸭鱼吃不了几顿,回头咱们买猪下水吧。” 孙蔷薇:“我都可以。不过得给我留一个猪肚一个猪腰和一节猪大肠。” 两人知道她吃不了这么多东西,要这么多一准是为了试菜。 过几日东西当了,合计好怎么用,一次用多少,翌日就买些猪下水,然后收拾好了才送去小厨房。 尚未去休息的钱姑姑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叹气道:“蔷薇,你怎么还没死心?” 厨房管事也忍不住说:“仔细王爷一气把你赶出府。” 孙蔷薇:“这次一定不会。”随后就吩咐小徒弟和面洗面筋。 小徒弟下意识说:“还有不少澄面,在柜子里放着。” “这次我要面筋。”孙蔷薇一顿,“不过也得再晒点澄面,省得哪天王爷突然想吃水晶虾饺,咱们什么都有却只差澄面。” 农历二月,乍暖还寒,面不会生虫,管事厨子也同意她的说辞。 小徒弟见大师傅点头了就老老实实和面洗面筋。 孙蔷薇许久不做九转大肠,先把大肠一分为二试做。旁人一听她试做,合该休息的时候都挤在厨房里观摩。 许多配料都不记得了,孙蔷薇一边想一边做,等肥肠出锅,十分麻烦的面筋都洗好了。 孙蔷薇先请师傅们品鉴。 管事大师傅先来,大肠软嫩,却有点咸。不知是酱油放多了,还是盐放多了。口味重的人却觉得正好,十分下饭。 孙蔷薇只想知道宁王会不会给个面子把这道菜纳入菜单。 钱姑姑微微摇头:“王爷不喜欢大肠不是因为你做的不好,是咱家爷不想吃下水。” 大肠多好吃啊,宁王真没口福。孙蔷薇倍感可惜:“我把剩下的大肠还给大厨房吧。” 管事厨子拦住:“回头留咱们中午吃。” “也行。”孙蔷薇也爱这口,“我准备猪肚粥。” 钱姑姑:“给王爷准备的?” 孙蔷薇点头:“这个可以消除疲惫。” “疲惫”二字一出,钱姑姑不再阻拦,“面筋也加进去?” 孙蔷薇微微摇头,一边把猪肚焯水一边说:“面筋留我做素肥肠。” 钱姑姑张口结舌,半晌憋出一句:“你真执着。” 孙蔷薇笑笑没反驳,随后把猪肚切丝跟大米同放砂锅里,让小徒弟看着粥别溢出来,她开始准备素肥肠。猪腰交给别人做爆炒腰花。先前孙蔷薇做过猪腰,别的厨子见她收拾过猪腰知道怎么下刀。 期间主院发生一件事,孙蔷薇的表哥找来了。 说来也巧得很,赵福正准备把人打发了,宁王从刑部回来。 天气回暖,宁王没坐车,下马看到一陌生人,随口一问得知孙蔷薇的表哥,顿时怒上心头,冷着脸问赵福:“怎么回事?” 饶是赵福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种无耻之徒,满眼鄙视地瞥对方:“说是来接孙姑娘家去的。” 宁王把玩着马鞭:“孙蔷薇的父亲枉死母亲病重,不去接她,家产被孙家那些人夺去的时候也不曾去接她,孙蔷薇被许配给户部员外郎的叔父的时候,你们这些亲戚也不曾出现,现在接她?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不成?” 跟宁王同岁的男子脸色涨红,低着头不敢回话。 宁王见他这么怂,倍感恶心的慌,“滚!” “可是——”男子一想他父亲交代的事,“草民一家先前也是被孙家那些人骗了。蔷薇表妹自小到大没伺候过人,也不懂府里的规矩,草民的父母也是怕她不懂事冲撞了贵人,想把她接家去,提点一二。” 孙蔷薇是不懂规矩,有时更像一个难缠的小人,可宁王情愿与这样的人打交道,也不想与伪君子为伍。 宁王:“本王倒是觉得她很懂规矩。” “可——” 宁王眉头微皱:“没完了是吧?” 男子顿时不敢说下去:“既如此,求王爷转告表妹,别再招惹韩国公府的人。” 宁王纳闷,关韩国公何事,面上不显:“你教本王做事?” 孙蔷薇的表哥吓得告退。 宁王转向赵福:“孙蔷薇又找他们去了?” 大厨房得了一笔钱自然不敢瞒赵福。 宁王听赵福说到孙蔷薇又追的人家抱头鼠窜:“她是真——本王真不知道该夸她还是该骂她。难怪这几日本王去后花园都能听到她的声音。本王还纳闷她怎么不跟去买菜了。合着她也知道怕。” 赵福笑道:“老奴先前也奇怪。孙姑娘的这个表哥过来,想必是怕韩国公府的人找不到孙姑娘转而去找他们。” 宁王冷笑:“什么东西!” “也有可能想借此跟爷您攀上关系。” 宁王:“韩国公即便找上他们,也是跟他们同流合污。” “老奴也是这么想的。听说他们以前瞧不上孙姑娘,认为她乃商人之女。现在亲自来接她,大抵是因为王爷又瞧得上了。”赵福说着,灵机一动,“很有可能重提当年的婚事。” 宁王抬手把马鞭给他:“做梦!” “孙姑娘那边呢?”赵福跟着进院。 宁王:“这等事她不必知道。人在本王府里,本王看谁敢抢。”说着有点饿了,“去看看饭菜好了没。” 赵福看一下日头,离往常用饭还得一会儿, 以前宁王吃饱等饿,以至于不到饭点不饿。现下在刑部当差,赵福觉着可能真饿了,所以就去厨房催一下。 其他厨子的菜要么在笼屉里,要么还差点火候。孙蔷薇准备粥已经好了,就让赵福禀告宁王,一会儿就把饭菜送过去。 宁王洗漱过后,坐下令小丫鬟来端菜,孙蔷薇的素肥肠将将出锅。随后让小徒弟端着砂锅随她一同前往主院。 宁王对孙蔷薇宽容,小徒弟认为是她长得好看又是女子,而他既不好看又不是女子,所以放下砂锅就退出去。 宁王见孙蔷薇留下:“又有新菜?” “肥肠。” 宁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后悔刚刚帮她把人打发了。 孙蔷薇装没看见,道:“其实是面筋做的素肥肠。” 宁王瞪她一眼:“故意的?” “民女不敢。”孙蔷薇拿过小碗给他盛一碗粥:“这个是猪肚粥。王爷莫生气,猪肚粥可以治脾虚气弱消化不良。” 宁王看着她,目光灼灼:“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虚了?” “还可以缓解疲惫。” 宁王有理由怀疑她故意的,故意把“疲惫”放在最后:“滚!” 孙蔷薇一愣,然后端着粥就走。 “等等!谁让你端走了?” 孙蔷薇当然明白是让她滚,“不是让民女端着粥滚?” “你——”宁王气结,看到她嘴角的笑意,顿时明白被戏弄,“孙蔷薇,你真敢!” 孙蔷薇不敢了,放下砂锅就跑。 宁王反倒气笑了。 灵溪忍着笑提醒:“爷,再不吃就凉了。” 宁王哼一声,端起那碗粥。他以为会有一股猪下水的腥臭味,然而有的是大米的糯香,猪肚的鲜软,软中还带有些许嚼劲,口感竟比瘦肉粥要好。 看在猪肚粥的面上,宁王尝一口素肥肠。他吃过脆皮大肠,又因头一次吃还记得大肠的味。素肥肠竟然也有几分大肠的嚼劲。 整个宁王府除了孙蔷薇没人敢戏耍诓骗他。宁王怀疑这就是肥肠,然后又夹一块,吃一半留一半,看到里面竟然有孔像面筋,禁不住感慨:“孙蔷薇真会吃。” 赵福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心说您也会吃,且只知道吃,“爷,老奴有事禀报。” “没见本王在用饭?” 若是以往赵福也不着急。宁王好像对审理案件的工作十分满意,也没了午休,饭毕就去刑部,赵福只有这个时候过来。 “该发放月钱了。爷先前交代奴才,发的时候跟爷说一声。孙姑娘那边当真一文钱不给?” 宁王想起来了,也想起这会子都二月了:“这次怎么这么晚?” “开春早,针线房昨儿才把开春的衣服赶出来,老奴寻思着跟衣裳一同发放也省许多事。” “今天发吗?” 赵福:“明日上午。” 宁王沉吟片刻:“先不给。本王回头问问她。” 翌日清晨,孙蔷薇正在小厨房用饭,浆洗衣服的婆子一声:“发月钱,发春衣。”大厨子小徒弟楞了一下,然后加快用饭的动作。 眨眼间,杯盘狼藉,小厨房只剩孙蔷薇一人。 孙蔷薇把碗筷放洗碗槽里,检查一下炉火,确定不会走水,拿掉围裙出去看热闹。 原以为是在主院那边,然而见小厨房这边的人有的从北边绕,有的从胡同里绕去前殿,随后想到王府管账的先生好像在西一院,跟东二院恰好在两个极点,孙蔷薇就不乐意去了。 宁王在主院廊下站着,透过垂花门看到东二院的孙蔷薇,缓缓朝东边走去:“羡慕?” 孙蔷薇一愣,意识到同他说话:“有点。” “本王同赵福说一声?”宁王故意问。 说过不要钱,哪能再要啊。孙蔷薇微微摇头,沉思片刻,抬起头来:“要不把我的钱给赵总管,然后每月发钱的时候给我?”? 第28章 ◎高楼崩塌的太快了。◎ 宁王:“……” 怎么忘了孙蔷薇的脑袋向来异于常人?他竟敢异想天开的想看到她羡慕后悔的丑陋嘴脸。 “吃饱了撑的!”宁王无奈地瞥她一眼转身就走。孙蔷薇却觉得这个法子可行,追上去说:“又不用王爷出钱。王爷还可以拿我的钱做些别的生意。” 宁王停下,回头问:“本王差你那点钱?” 孙蔷薇当然知道他不差钱:“蚊子再小也是肉。” “歇着吧你。”宁王到主院吩咐奴仆备马他去刑部。 孙蔷薇不禁问:“王爷也是十天歇一次?” “你以为本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孙蔷薇不敢回。宁王气得想给她一鞭子,“你——你对本王有什么误解?” “民女不敢!”孙蔷薇真没想到不受管教的人能坚持下来。 宁王不想同她说话,免得被气死。不过经她一说反倒想起一件事来,“过几日休沐,倘或不下雨,小五过来。不想被他缠进宫,少整些乱七八糟的菜。” 孙蔷薇很想反驳,却也知道宁王为她好。可小王爷以前吃过的菜出自御膳房的厨子们都会做,轮不到她,盖因孙蔷薇不如他们做得好。 过几日没刮风没下雨,没挡住小王爷路,以至于早饭过后小厨房就忙碌起来。腌肉的腌肉,焯水的焯水,孙蔷薇闲的心慌,决定切一点里脊肉腌上用来做糖醋里脊。随后闲了下来,孙蔷薇准备一些馅料做蛋饺。 蛋饺需要耐心,孙蔷薇不缺,可她怕里脊肉腌过了,做十来个蛋饺便交给小徒弟练手。随后糖醋里脊快出锅时,孙蔷薇吩咐小徒弟挑十来个完好无损的铺上白菜叶,用厨房常备的高汤上锅蒸。 白瓷盘盛着嫩黄色蛋饺,蛋饺上撒着翠绿葱花,不闻味儿只是看这清爽的颜色也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尝。何况有了高汤的蛋饺不缺香味。 蛋饺和糖醋里脊、清蒸羊排等菜一同送到主院,宁王最先看到的便是这盘蛋饺,紧接着就看他小弟。 蛋饺宛如万绿从中一点红,又仿佛带有春天的气息,小王爷没等丫鬟布菜就迫不及待的夹一个。 蛋饺的馅料其实也简单,除了调料就是虾仁和猪肉。猪肉香虾仁脆,外面裹着蛋香浓郁的蛋皮,蛋皮还浸了高汤,不腻也不寡淡,很得小王爷喜欢,以至于一会儿就吃了一半。 待宁王意识到他弟弟很喜欢这道菜,碟子里只剩三个。宁王赶紧夹一个。 “给我留点。”小王爷大喊。 宁王放入口中,立即把剩下两个也夹走。 小王爷气得站起来:“回去我就,就告诉太子哥,你欺负我!” “这一碟得有十几个,我只吃三个,谁欺负谁?” 小王爷的气焰全无,嘀咕道:“四哥想吃随时可以让小厨娘给你做啊。” “然而这是小厨娘第一次做。” 小王爷不信。 宁王:“灵溪。” 一旁伺候的灵溪上前道:“小王爷,王爷没骗你。不止这东西,就是这个看似酸甜口的里脊肉也是孙姑娘头一次做。” 小王爷震惊,原来小厨娘也喜欢他啊。随后转向宁王:“四哥——” “想也不要想。”他眼珠子一动,宁王就知道他想什么,“小厨娘快家去了。宫里再好本王府里再好终归不是她家。亦或者你希望小厨娘有家回不得?” 后宫人口简单,太子的地位稳如泰山,后宫的女人没那么多妄想,自然也没那么多勾心斗角。小王爷又是个孩子,生活在这种环境中可以说跟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一样简单的仿佛一张白纸。 小王爷代入自己,宁王府虽好,三天见不着亲娘也难过,“小厨娘家在哪儿?” “问这个做什么?” 小王爷不假思索:“去她家找她啊。” 宁王险些被羊骨头硌掉俩门牙,“欠你的?在本王府上费心给你做好吃的,回到家还得伺候你?” 小王爷抿了抿唇,他是很过分,“我以后见不着她了?” 宁王颔首,一看他弟要哭:“好好好,本王带你去找她。” 小王爷破涕为笑,随后又来个主意:“四哥,可不可以叫她晚点家去?” 宁王心说就她那个性子,她要出去本王也不敢放她出去。否则岂不白救她一场,“先用饭。她家还没收拾好,近两个月不会走。” 小王爷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你骗我?” “只是两三个月还不快?”宁王反问。 小王爷算一下,一个月出来三次,若赶上下雨一个月顶多出来两次,三个月才五六次,是挺快的。他误会四哥了。 “四哥,吃肉。”小王爷夹一块羊排孝顺他哥。 赵福疾步过来,恰巧看到这一幕。 宁王皱眉:“孙蔷薇找你要月钱去了?” 赵福一愣,然后失笑道:“王爷说笑了。门外有个老者找老奴,说是孙姑娘告诉他的。” “她外祖父?”宁王说出来又觉得不可能。倘或孙蔷薇跟他们有联系,那日也不会被孙家人追的满街跑。 赵福:“不是。那家人这几日没敢上门。买菜的小周说是在菜市场认识的,只有一面之缘。当时韩国公府的人跟孙姑娘闹起来把肉撒了一地,那老者捡了一块。孙姑娘担心韩国公府的人知道后找他麻烦,这才叫他以后有事来找老奴。” 灵溪禁不住说:“韩国公府的那些人真小肚鸡肠。” 赵福微微摇头:“不是因为那块肉。据说韩国公府要扩建,旁边是那老者的老宅子,找那老者买,那老者不卖,他们就把人打了。”看向宁王,见他还在听,“那老者头上有伤,老奴觉着是真的。” 宁王眉头微蹙,孙蔷薇那日就该给他们几刀。 “钱给少了?”宁王问。 赵福不问清楚也不敢来回禀宁王:“钱不少也不多。那老者说的诚恳,他家房子虽然只有几间,但院子很大。他家在菜市场西边,搁院里种点葱姜蒜都可以拿去菜市场兜售。 “韩国公府给的钱够他在附近买一处小院,但想买他家那么大的院子还差许多。韩国公府霸道惯了,那老头的原话,王爷要买,他可以少收钱。韩国公府要买,再给一倍都不卖。” 宁王:“他倒不怕死。” “不怕死也不会来找老奴。那老者兴许也没想过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他们就敢打人。” 宁王心说孙家那些人都敢霸占孙蔷薇的家产,韩国公府的人什么不敢干。幸而他们没兵权,否则敢妄想帝位,“叫他明日一早去刑部。” 赵福:“怕是等不到明日。” 宁王皱眉。 灵溪不禁问:“韩国公府的人不会在他家吧?” 赵福:“这点他倒是没说。”看向宁王,“老奴担心走漏了风声,他明日被堵在家里出不来。” “叫他稍安勿躁。明日到刑部再写状书。” 赵福颔首:“老奴这就去告诉他。”然后提醒那老者,可以去找郭御史。否则明日赢了官司,韩国公府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朝中有个两袖清风刚正不阿敢骂宁王的郭御史,老者也听说过。辞了赵总管就去寻郭御史。 话说回来,小王爷注意到他四哥满脸不快,而他也讨厌韩国公一脉,用饭的时候也没跟宁王歪缠,闹着要孙蔷薇进宫。饭毕,小王爷去他三哥府上“打秋风”,然后叫齐王陪他去天桥。 玩尽兴了,小王爷直接回宫。到宫里跟上次一样,小王爷拐去东宫,告诉他太子哥,韩国公又欺负人了。 太子不介意养着这些功勋后代,显得皇家仁义。前提这些人别给他添堵,导致民间怨声载道。 翌日,太子打算下了早朝就令人查韩国公府又干了什么缺德事,结果一上朝,郭御史就把韩国公参了。 太子嫌郭御史冲动,随着奏章呈上去,他皇帝老子险些气晕过去,太子殿下顿时顾不上郭御史,十分好奇奏章内容。 皇帝少年时节过得辛苦,身子骨不太好,年过半百精力不济,被奏章上的内容气得撑过早朝就宣太医,然后令太子代他批阅。 太子回到东宫用了饭就去看奏章,然而看到内容险些把饭吐出来。 随后太子令人宣刑部和都察院、大理寺诸人以及都指挥使。这些人或参与国事,或握有实权,除了病了或者有任务,平日都会上朝。今儿也都在。一众人聚到一起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想法,太子爷终于忍不住了。 太子殿下没那么着急。郭御史参的是韩国公,处理这等人物需三司协办,因此召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召都指挥使是以防城中出现暴/乱,毕竟只是韩国公府就有几百口人。何况还有其姻亲党羽。 宁王如今暂代刑部侍郎一职,所以他也在。没个位高权重的坐镇,三法司共同查办也会遇到许多阻挠。太子就把此事交给宁王主理。 刑部尚书、都指挥使等人顿时忍不住同情韩国公,惹谁不好招惹宁王,即便他们想看在昔日同僚故交的份上手下留情恐怕也是不能了。 随着他们看到奏章上的内容,一个个同情不起来。那个跟韩国公的妹妹有首尾的男子好巧不巧还是大理寺少卿的堂妹夫,这让出自翰林的清贵文人险些气晕过去。 太子殿下担心走漏了风声,在皇宫东南角靠近城门,离六部不远的地方给他们腾几间屋子,令他们在此办公。 韩国公一脉仗着对皇家有恩,当今陛下见着他们府里的老夫人都得喊婶子,做恶从未想过遮掩。 太子爷亲自过问此事,又有宁王这个冷面“活阎王”盯着,仿佛在三法司头上悬了两把宝剑,吓得他们晚上睡觉都在考虑从哪儿查起如何定罪,以至于不过几日就把韩国公极其党羽的勾当查的一清二楚。 期间孙蔷薇虽然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可每日灵溪和夷白拎着两个食盒来盛饭菜,也足矣让她意识到宁王碰上大案要案。 虽然孙蔷薇上辈子一直在后厨打转,她也知道在酒店开会,甚至借用酒店办公的有关部门多忙,经常通宵达旦。 大晚上吃冷的硬的定不舒服,孙蔷薇打听到宁王办公的地方有个用来烧水的红泥小火炉,就叫灵溪从府里带个小锅和蒸笼过去。每日下午准备一些鱼肉饺子、灌汤包之类的叫灵溪赶在下钥前送过去。这类东西可以放笼屉里蒸,不会做饭的也能做熟。 晚上喝点热汤舒服,孙蔷薇又掐一些面疙瘩和面做的猫耳朵,然后把调料单独放在一起,宁王想吃的时候直接倒入锅中加上佐料煮熟便可。 其实也可以令御膳房的人把饭菜送过去,然而御膳房离办公地太远,又怕走漏了风声,宁王等人从未考虑过御膳房。 三法司诸人十分羡慕宁王,宁王被他们赤果果的眼神看得十分尴尬就邀他们一同用夜宵。 待郭御史上奏的事情核实清楚,一众人除了精神不济很是疲惫,还比原先胖了。 宁王回府洗漱,换衣服的时候惊觉腰间的肉松了,简直想把孙蔷薇叫过来骂一顿。 虽然灵溪等人只说那些东西是小厨房准备的,以宁王对那些厨子的了解,除了能折腾的孙蔷薇再没别人。 可一想孙蔷薇也是怕他饿着,看在她还算有心的份上,便不与他计较。 坐到餐桌前,宁王打算喝点汤,但被荷叶包裹的东西吸引了:“这又是什么?” 小丫鬟还没退去,脆生生道:“蔷薇姐姐说是糯米鸡。这个荷叶是姐姐寻了许久才找到的干荷叶。姐姐说爷若是喜欢,后花园池塘里的荷叶长出来,隔三差五给爷做一回。” 机灵的夷白把荷叶拆开,复杂的香味扑面而来。宁王离近一点,闻到荷叶的清香和肉香,糯米泛着油光看起来晶莹诱人,仿佛在说:“快来吃我啊,还等什么呢。” “她想吃吧?”宁王问。 小丫鬟一愣,然后道:“姐姐没说。” 宁王颔首:“下去吧。” 小丫鬟到厨房就把这话告诉孙蔷薇。 孙蔷薇笑道:“我其实更喜欢吃糯米饭。” 小徒弟好奇地问:“不是蒸糯米饭吧?” “自然不是。待会儿你们帮我把玉米和土豆子种下去,我明儿给你们做。”倒春寒看起来没了,土豆芽也长出来,孙蔷薇不敢再耽搁。 管事厨子问:“需要什么配料?” 孙蔷薇回想一下:“其他的厨房都有,唯有一样需要开库房。” 钱姑姑笑道:“别卖关子。回头中午做,可别晚上做,那样我就没得吃了。” 孙蔷薇十分好说话的道:“好。需要瑶柱。否则味道会差一些。” 管事厨子:“你可得给王爷准备一份。” “这是自然。” 管事厨子闻言就令大伙儿赶紧做饭,吃了饭去帮孙蔷薇种东西。 后花园的两块地早已经拾掇干净,孙蔷薇一行人分三波,一个挖坑,一个种,一波人浇水,而水也不需要来前院打,后面池塘就有,所以不过半个时辰就种好了。 清明前正是吃香椿的时节,孙蔷薇等人回房换下脏衣服,准备中午的鸡茸香椿、红烧狮子头、百合香酥鸭等菜,门房来找孙蔷薇,忠义侯府的三姑娘来了。 孙蔷薇:“王爷出去了,请姑娘进来吧。” 门房以为段三姑娘可能不好意思,毕竟没人邀请她,立即出去请她进来歇息。段三今儿真有事,就让门房再去传话,她在车上等孙蔷薇。 不论狮子头还是香酥鸭,小厨房的那些厨子都会,香椿更是年年都要做,比孙蔷薇这个上辈子窝在酒店里不常接触到香椿的人还擅长。 中午饭他们完全可以应付,小王爷也没来,孙蔷薇换下藏蓝色衣袍,穿上一身粉色带有黄花的衣裙,变回女儿身才去找段三姑娘。 她从小厨房过,管事等人不经意间瞥到,禁不住感慨:“孙姑娘男装和女装简直像两个人。” 钱姑姑还未去歇息,闻言道:“那是姑娘男装的时候不拘小节,女装的时候袅袅婷婷像个大家闺秀。她若是穿着女装还一蹦三跳就不像两个人喽。” “这倒也是。”管事仔细想想,“中午还回吗?” 钱姑姑:“已经是巳时三刻,不回了吧。”说着想起她如今是府里一员,“我得提醒她别忘了告诉赵总管。”追到前院见孙蔷薇往主院去,钱姑姑摇头失笑,做事那么稳妥的姑娘又怎么会忘记告诉赵福呢。 孙蔷薇向赵总管告了假,从主院大门出去,却被段三姑娘抱怨:“你好慢啊。” “你母亲又准你出来了?”孙蔷薇问。 段三顾不上埋怨她,改埋怨她母亲过分,关了她一个月,快憋死她了。 孙蔷薇:“什么死不死的,快别说了。街上有什么好玩的吗?” 段三姑娘反问:“你竟不知?”随后道,“是了,你若知道也不会磨磨蹭蹭一盏茶的工夫才出来。” “又有洋人啊?” 段三一愣,好笑道:“哪有这么多洋人。”然后吩咐驾车的婆子掉头,朝韩国公府去。 孙蔷薇赶忙说:“不能去。我打了韩国公的奴才,又讹他们一笔钱,他们见着我一定不会放过我。” 段三姑娘的小丫鬟好奇不已,求孙蔷薇细说说。 打架那事她们知道,孙蔷薇大概说一下,接着详细说讹钱,然后摊开自己的手掌心。段三姑娘和两个小丫鬟一看三道疤痕,纷纷懊恼没能提前出来两天也讹上他们一笔。 孙蔷薇笑道:“来日方长。” 段三确定她不知道,也没急着告诉她。临近韩国公府,段三下车,然后带孙蔷薇去酒楼。 孙蔷薇心下大安,不去国公府门口找抽就好。 片刻,孙蔷薇目瞪口呆,指着被官兵押着的一众人,“这是?” “韩国公府被抄了。”段三姑娘小声说。 孙蔷薇张口结舌,“抄——抄了?”难不成宁王那几日就是忙着罗列韩国公一脉的罪状。 段三姑娘:“据说欺男霸女抢占他人房屋等等。听我兄长说这些事罪不至此。一定是还有别的,皇家没好对外公布。对了,宁王主理此案,三法司协查,都指挥使一早就带人包了韩国公府,连只鸟儿也没跑出去。” 孙蔷薇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好一会儿:“王爷早上还在府里慢慢悠悠用饭。” “说这话你就不懂了,王爷等同于三军主帅,凡事要他出面,还要三法司都指挥使做什么。”段三姑娘指给她看,“打头的那位就是韩国公。” 孙蔷薇:“不该是韩国公府的老夫人吗?” 段三姑娘微微摇头:“念其夫救过先皇,陛下格外叮嘱不可伤着老夫人。不过家散了,老夫人依然住在韩国公府也撑不了三天。何况她还得搬出来另寻住处。偌大的京城谁敢卖给她房子啊。怕是要回老家了。” “怪可怜的。” 段三姑嗤笑一声:“你可别可怜她。上次大张旗鼓清道就是她去上香。”顿了顿,“不过那老夫人可能也不知道。即使知道也是责备他们两句。” 孙蔷薇:“没同情她,只是挺唏嘘。”高楼崩塌的太快了。 “自作自受。”段三姑娘摇头,“她家两儿两女加一起挨的打也没宁王一人多。陛下尚且狠得下心,他们却娇惯着,活该!” 孙蔷薇不由得看她一眼。 段三:“不信啊?” 孙蔷薇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但怕唐突了,“听说秦王像宁王这个年纪都有庶子和庶女了,陛下这么在乎宁王,为何还不给他赐婚?” 段三顾不上看别人家的热闹,脸上布满愁云。 小丫鬟道:“还不是陛下意属安国公府的大姑娘,宁王却百般不愿。” 这个说法孙蔷薇听府里人说过,意有所指:“找个陛下和宁王都满意的不就行了。” 段三叹气道:“就是没有啊。” 孙蔷薇顺着她的话说:“段三你也入不了宁王的眼?他还想娶天仙不成?” 小丫鬟替她家姑娘不值,禁不住说:“我看也是。” 段三姑娘瞪她一眼,然后吩咐跑堂小二上一壶明前龙井,“过些日子今年的新茶下来,我令人给你送些。你虽不爱,也不能连点茶叶也没有。” 孙蔷薇知道她不想说此事,便顺着她的话道:“你叫姑姑送来桂花蜜那次,赵福给了我一些陈年普洱。” “普洱跟龙井又不一样。”茶上来,段三微微叹了一口气,又忍不住说:“我也不会等他太久。” 冷不丁这么一句,孙蔷薇一愣,然后才问:“宁王?” 段三合上杯盖:“在他定下来之前,我先订了婚,是我不等他。倘或在他之后,那是他不要我,我只能寻别人。虽说前后都一样,可说出去好听些。” 看着明艳直爽的姑娘变得不像她,孙蔷薇:“我回头帮你问问王爷?” “不可!”段三姑娘阻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宁王的性子,把你赶出去就不好了。对了,你家酒楼被我家买去了,我母亲后来又着人查过你家的事。那些人还活着,你还是好好在王府里待着吧。” 孙蔷薇先向她道声谢:“其实也好。齐大非偶。” 段三姑娘颇为意外地看向她。 孙蔷薇不明所以。 段三笑道:“我以为像姐姐这样见多识广的女子会跟旁人不一样。” 两个小丫鬟点头。 孙蔷薇:“见得多才知道贫贱夫妻百事哀。门不当户不对,吃都吃不到一块去,哪能长久啊。不过找个跟你家相当的也好,过不下去就和离。即使不离纳的妾也不敢越过你。” 段三姑娘不禁说:“经姐姐这么一说,我这么做倒成了明智之举。”忽然想到她和宁王朝夕相处,而宁王虽脾气不大好,其心性极好,了解他的很难不被他吸引。何况还救过孙蔷薇,“姐姐想找个什么样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20 00:00:00~2022-09-27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Hey,STOB,I!T!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豆米2个;寒安︿3︿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寒安︿3︿70瓶;小桥40瓶;宸祁夂凧杕21瓶;萌妹子、Hey,STOB,I!T!10瓶;ee 9瓶;闹呢~5瓶;mannou 2瓶;林繁尔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看来我得在外面买个宅子了◎ 孙蔷薇无父无母,即使有钱在这个时代也很不好找:“没想过。” 段三姑娘反倒越发好奇,央求她说说。 孙蔷薇笑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吧。” 段三惊得结结巴巴:“姐姐竟然比比我,比我——” “我做梦呢。”孙蔷薇摇摇头,“婚后怎样我无法预料,婚前得是干净的。不需要他有很多钱,可也不能花我的嫁妆。不需要他封候拜将,但在孙家那些人欺负我的时候他得能挡在我前面。这样就很不错了。” 段三想想她的条件倒也简单,可再一想这样的人也不好寻,至少要有担当,要有些才能,还得拎得清,在乎未来妻子:“咱们女孩为什么一定要嫁人呢?” “也可以不嫁。”孙蔷薇道。 段三姑娘微微摇头:“我爹娘同意我也受不了外面的流言蜚语。” 孙蔷薇也受不了。倘或上辈子高楼大厦里住着谁也不认识谁,孙蔷薇也无所谓。如今打开门就能碰到左右邻居,一年没人说两年没人议论,三年五载一定会被人指指点点。孙蔷薇其实也不在乎被人误会,可她怕晚上遭遇各种贼。 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那也比一直不嫁人少些。 “那就嫁个对自己好的。”孙蔷薇道。 段三姑娘苦笑:“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是指过得舒心。比如不敢欺负你,比如父母通情达理。”孙蔷薇心说无父无母最好,“如果不是家中嫡长子更好,不会催你三年抱俩。” 段三的脸一下红了,嗔道:“姐姐说什么呢。” 小丫鬟点头:“孙姑娘说的极是。姑娘,咱们都把这点给忘了。” “你还说?”段三瞪她一眼,“去喊小二过来,我点菜。”然后对孙蔷薇道,“姐姐,这是家鲁菜馆子,想吃什么尽管点,我请。” 孙蔷薇可不知现下的鲁菜馆有什么菜,等小二报了菜名,然后才要一个扒鸡和珍珠豆腐丸子。 段三忍不住问:“姐姐不再要两个?” “多了咱也吃不完。”孙蔷薇笑着解释,“又没外人,何必来那些虚的。” 段三闻开心地笑了,笑孙蔷薇不跟她见外。随后要一个葱烧海参,和腌后炖的软糯咸香肥而不腻的五花肉,又点一个汤和一份主食,就令两个小丫鬟也坐下。 主仆同席甚至同睡在坊间十分普遍,孙蔷薇也没因此大惊小怪,或觉得段三没规矩竟让丫鬟上桌。 孙蔷薇不经意间瞥到楼下的场景,禁不住目瞪口呆。 段三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一群人由绳子绑住手串成一串,并没有什么异常:“姐姐怎么了?” “怎么把人串起来了?” 小丫鬟禁不住说:“孙姑娘第一次见抄家吗?高门大户人口众多,不拴着绳子串起来回头跑了,让官兵上哪儿追去。虽然可以关城门,可京城那么大一个人也得找两三天。” 孙蔷薇也知道理是这个理,可总感觉人跟牲口似的。随后看到她手心里的疤痕,可不是牲口吗,净不干人事。 “这些人拉去哪儿?”孙蔷薇好奇。 段三:“哪儿有空牢房拉去哪儿。不过韩国公府这么多人,怕是三司衙门的牢房都不够用。” 小二端来提前炖好的五花肉和早已蒸好的开花馒头:“听说拉去城外。” 段三姑娘也好奇了:“城外?” 小二哥道:“也不全是。听街上的人说,像韩国公府的主子和犯了事的奴才拉去三司衙门,小丫鬟家丁这些先放庙里,待核查清楚就该放的放该卖的卖。” “还能放?”孙蔷薇不禁问。 小二:“是呀。又不全是家生奴才。” 段三姑娘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如今教养他们家姑娘的嬷嬷原先就是从宫里出来的。人家不可能卖身给他们家。” 跑堂小二笑道:“是这样。听说还有教琴棋书画的姑姑。您几位慢用。” 孙蔷薇:“看来这不卖身也有不卖身的好处。” 小丫鬟道:“孙姑娘有所不知,除了这些姑姑嬷嬷,其他人在府上只能干些脏活累活。” 孙蔷薇不由得看她俩。 段三笑道:“她俩也是卖身给我们家的。不过不是随爹娘,而是我从她们各自的爹娘手上买的。对了,和你们府里的银杏和秋梨差不多。” 孙蔷薇知道这俩小丫头,宁王从春风楼门口买的。其中银杏还照顾孙蔷薇几天。小丫头喜欢安安静静的做针线活,孙蔷薇的手可以碰水了就让她回西院去了。 “我知道她们。” 段三:“咱们先用饭。在家我母亲都不许我吃五花肉,说这太腻了。姐姐快尝尝跟你们府里的比如何。” 孙蔷薇只是看这肉色泽油亮也知道烧的很入味。入口醇香也没让孙蔷薇失望,“好吃。” 两个小丫鬟使劲点头,齐声道:“比咱家厨子烧的好。” 段三:“人家开在这街上自然有几分能耐。所以我才问姐姐而不是问你们。” 孙蔷薇点头:“我们府上虽没做过这种切成片的五花肉,多是四四方方的,但这种反倒更入味,回头我倒是可以试一下。” 这道菜其实跟把子肉差不多。只是小二报菜名的时候说是红烧肉。孙蔷薇本人也会做。府里的厨子几乎都会做红烧肉,不希望他们心存芥蒂,她便只当自个不擅长。 段三姑娘笑着说:“试试好啊。回头姐姐学会了,请姐姐到我家去。” “不是去王府?”孙蔷薇怀疑她听错了。 段三脸上的笑容凝固,孙蔷薇正想道歉,见她微微摇头:“不去了。早几日随母亲进宫给贵妃娘娘请安碰到二公主,二公主也说过些日子宁王府后花园的花开了,请我去赏花。” “考虑好了?” 段三姑娘扬起笑脸,朝楼下看去:“跟国公府的小姐们比起来我还有什么好考虑的。”顿了顿,“其实陛下和贵妃娘娘若是认准了我,我倒是可以争一争,再等一等。娘娘喜欢宁王钟意的,陛下看中的又不是我,我即便嫁给宁王,公婆不喜夫君不爱,往后又有何意义呢。” 孙蔷薇赞同:“是的。其实要是换成我要嫁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就找个公婆和善,夫君还好看的。” 段三姑娘眼中一亮:“姐姐竟跟我想的一样。” 孙蔷薇眉头微蹙,疑惑不解。 小丫鬟道:“我家夫人问姑娘以后找个什么样的,姑娘说好看的。即使不如宁王,也要带的出去。” 孙蔷薇点头:“是这样的。一生只守一人的男人太少太少,我前半生那么不幸,不信以后有那个运气。” 段三姑娘:“跟姐姐比起来我很幸运,所以不信什么好事都能让我摊上。” “话虽如此,可没到最后一步,我们也要心存希望不是吗。” 段三笑着点头:“我最喜欢姐姐这点。倘或不知道姐姐的父母都去了,看姐姐这样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姐姐孤零零一人。” “日子怎么都是过,何不让自己开心些。”孙蔷薇见小二送来葱烧海参,给她夹个海参,“段三有用燕窝吗?” 段三姑娘:“有的。只是我不爱吃。” “家里有就常吃。可比这些子油腻的菜好。”孙蔷薇想到了此时医疗水平太低,难得碰到一个拎得清的,不希望过两年清明去看她,“宁王只要在府里,每日清晨都会叫钱姑姑炖上一盅燕窝。” 段三稀奇:“他也吃?” 孙蔷薇:“隔几天便会做一次海参。有时是这么烧,有时是跟小米一起炖煮。偶尔还会吃些鲍鱼。” 小丫鬟奇怪了:“爱吃的不是齐王殿下吗?” “齐王殿下是什么都吃。”孙蔷薇笑着解释,“人家连猪下水都不嫌弃。” 小丫鬟眉头紧皱,像是无法想象。 孙蔷薇忽然想到那天给齐王的卤煮方子。段三决定放弃宁王,那以后就不可能再一会儿“姐姐”,一会儿“孙小姐”的称呼她,也不会再把她当成假想敌,“做好了倒也别有一番滋味。”等小二上汤的时候孙蔷薇请他拿笔墨。 随后孙蔷薇说给段三听。 段三诧异:“姐姐这是何意?” “可以当成小菜送给前去你家酒楼用饭的客人。”孙蔷薇道,“他们若是嫌弃就叫你家奴仆去路口支个小摊,卖给寻常百姓。” 段三先前就想到这点,只是没想到孙蔷薇真让她家卖:“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爹娘那边,可能不许。” “我知道你们大户人家讲究。”孙蔷薇笑道:“这个方子不止可以卤那些东西,什么豆腐皮,海带,都可以放里面。” 段三听闻这话立即拿起毛笔,“姐姐早说啊。”写完之后忍不住问:“姐姐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 孙蔷薇不好说她喜欢,希望人人都能接受:“谢谢你的明前龙井。” 段三笑着令小丫鬟把笔墨给店家送去,“姐姐真好。” “不是什么秘方。其实坊间也有很多人吃,只是那毕竟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即便有的人很喜欢,也不好对别人说起。”孙蔷薇不由得想起齐王,“像齐王殿下那般不拘小节的人可没几个。” 段三继续用菜:“宁王不喜?” 孙蔷薇摇头:“像要他的命一样。” 段三想象一下忍不住笑了:“是他。” 说起宁王,孙蔷薇不由得想起国公府的大姑娘。倘或过些日子段三定了亲,没人敢和那位姑娘争上一争,那位十有八/九是宁王妃,“宁王为何不喜欢国公府的大姑娘?” 小丫鬟回来,坐下说:“别说我家姑娘,就是我也不喜。那姑娘说好听点八面玲珑,说不好点心机深沉。当着你的面笑呵呵,反手就有可能给你一刀。每次春游或秋游碰上,我都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不然被她看见了叫她打趣一番,还得陪上笑脸附和,大姑娘说的是。” 孙蔷薇:“如果你装没听见呢?” 小丫鬟回想一下:“她也不会生气,只会说瞧瞧这小丫头越发猖狂了。不像丫头反倒像个姑娘。” 孙蔷薇皱眉:“她一个大家小姐盯着你们做什么?” 小丫鬟:“打趣我们显得她把我们这些丫头当人看当姐妹,显得她和气好相处。打趣像我家姑娘这样的,即便姑娘不往心里去,回去跟我家夫人一说,我家夫人不高兴,她岂不就把我家夫人得罪了。” “看来我得在外面寻个宅子了。” 段三姑娘抬头看她:“姐姐何出此言?” “不然等她成了宁王妃把我赶出去?”孙蔷薇摇头,“到那时旁人认为我得罪了她,谁还敢跟我来往啊。”顿了顿,“即使去东大街开店做生意也没人敢上门。”? 第30章 ◎她真是投错胎了◎ 段三姑娘认为她说的在理,禁不住点了点头,猛然抬起头来:“姐姐多虑了。我明儿就定亲,她也难成宁王妃。” “我知道宁王不喜,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啊。”孙蔷薇不信这么大的事皇帝还由着宁王。 段三笑着摇头:“寻常人家是这样。”然后压低了嗓子,“陛下连太子的主都做不了,还做宁王的主?太子妃可是以后的皇后娘娘啊。” 孙蔷薇听说过皇帝不满太子妃一门舞刀弄枪,太子妃整日跟个男儿似的,当不得一国之母。可论家世当年那些候选人都不如太子妃,“可除了你,偌大的京城谁敢跟国公府争?” 段三姑娘放下勺子:“姐姐这样说就不懂了。倘或我兄长娶亲,自是挑门当户对,结两姓之好。宁王乃皇子,普天之下谁敢跟皇家门当户对。即使陛下嫁出去的姐妹也不敢。我跟安国公的孙女争也不是我和她两人争,而是忠义侯府和安国公府争。 “姐姐不是外人,我直说了,安国公虽是先皇的军师,把兄弟,今上私下里要叫他一声叔父,但他孙女在宁王那儿和贩夫走卒的女儿没两样。” “还是有的吧?” 段三姑娘微微摇头:“不信啊?你问我这两个丫头。” 这俩丫头其中一个性情火爆率真,先前还挤兑的灵溪说不出话。她也是段三姑娘身边的包打听,“要是宁王娶个小门小户的,像我家夫人跟其他人家的夫人聚会时也会说上几句。可谁敢在宁王跟前嫌宁王妃出身低微?宁王听不见,旁人说再多又有什么意思呢。 “那位大姑娘管家是一把好手,可宁王府没女主人这些年也没乱。那位大姑娘即便女红极好,也没法跟府里的绣娘比。若说厨艺也没法跟孙姑娘你比。若说相貌,更没法跟青楼名妓比。王爷是个贪花好色的也不至于明年便是弱冠之年了连个庶妃也没有。容貌无法令宁王动心,她唯有靠性情,偏生宁王最不喜她的性子。” “学识呢?”孙蔷薇好奇地问,“比如,比如一起下棋品茗,欣赏书画?” 段三姑娘:“在琴棋书画方面我是不如她,可孙姐姐忘了宁王外祖家乃一门清贵?不怕姐姐笑话,忠义侯府和安国公府加起来所藏书画古籍也没颍川侯府多。” 小丫鬟点头:“宁王要是想研习书画,娶他表妹就行了。虽然现下没有年龄相仿的,等上两三年又何妨?又不是等别人,而是自家亲表妹。” 孙蔷薇反倒糊涂了:“安国公乃先皇的军师,那样的人不会连这些都看不透吧?” 除夕家宴上段三姑娘的爹娘和叔伯婶子们分析过,安国公乃当局者迷。 虽然有可能猜错,段三想到孙蔷薇不会嘲笑她:“安国公大抵是认为他家孙女看上宁王是宁王的福气。他孙女秀外慧中,宁王不娶他孙女乃是宁王的损失。” 那个厉害的丫头轻笑一声:“姑娘这话说的,您直说不娶她孙女天理难容,孙姑娘还能笑姑娘不成。” 孙蔷薇不禁错愕:“……他家也跟韩国公一样忘了自个姓什么?” 段三小声说:“韩国公是自作聪明,安国公是聪明过了。”顿了顿,“单论名声确实是宁王高攀他家。可谁让宁王是皇子,当今只有五个儿子,最不成器的秦王在陛下眼里都是个宝呢。” 孙蔷薇险些被口水呛着,“最最不成器的不是宁王?” 段三微微摇头:“凭韩国公府的事办的无声无息,今儿一早文武百官才知道他家出事了,宁王就比他两个哥哥能忍。他俩像宁王这么大的时候还只想着游历天下呢。” 小丫鬟:“一个睡遍天下美人,一个吃遍天下美食。” 段三颔首:“虽然夸张,但是真的。听我兄长说,秦王十七岁那年刚搬出宫就跑去江南呆了两个月。陛下知道的时候已经走一个月了。气得陛下六百里加急令苏杭两地官员通缉他。” 孙蔷薇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段三:“齐王也想去岭南吃荔枝品佳酿,天天住在海上。秦王一被通缉,他想去鲁地海边吃海鲜都得打着登泰山拜孔子的名义。” “如果,我说如果陛下直接下旨赐婚呢?”孙蔷薇上辈子没少听酒店里的女同事抱怨长辈不做人,怕她不去相亲就把男方带到酒店带到她面前。那还是普通人家的父母呢。 段三笑道:“陛下真敢还至于等到现在?” 孙蔷薇放心了,“你想到宁王订婚后你再定亲对你名声不好,安国公府也该想得到吧?” “谁知道呢。”段三问她吃好了没,见她点头就令小二把饭菜撤下去,上一壶金骏眉:“可能安国公认为胳膊拧不过大腿。” 孙蔷薇闻言决定两手准备,房子细细寻,工作好好做,能做长就做,做不长就跑:“什么时辰了?” “早呢。咱们用饭早,这会子顶多未时一刻。如今天长了,姐姐到酉时再回也不妨事。”段三递给她一杯茶。 孙蔷薇:“你呢?” 段三:“难得出来一趟,自是要尽兴。”看到楼下光景,士兵还在街道两侧守着,还有车马从韩国公府出来,“得有一个时辰了吧?怎么还没抄完?” 孙蔷薇:“先前走的那些是韩国公的家眷和得脸的奴才,如今是些粗使婆子吧?” 段三把两扇窗推开和孙蔷薇各在一边,注意到车行的很慢:“车里应当是瓷器。” “听说他们府上早已经寅吃卯粮,还有这么多东西?” 段三:“再穷也是国公府啊。再说,打仗那会儿前朝皇亲国戚逃命还来不及,谁有心思带金银细软。还不是便宜了这些子在前面的将士。” 孙蔷薇不由得看段三。 ——这是在说她自个家吗? 段三笑道:“我家也有不少前朝物件。不过不是靠抢。先皇不许底下人抢夺。我祖父和父亲能征善战,时常他们兵临城下就有降将主动送上来。说起来也没太子妃娘家多。那一家子真虎将。” “不交给国库?”孙蔷薇奇怪。 段三小声说:“先皇太懂人心,下面弄的东西他时常只取一半且不是自己用。素日不是跟将军军师住一起,就是与兵卒同吃同睡。否则他即使有很多把兄弟支持,打得下天下也坐不稳这江山。” 孙蔷薇禁不住说:“原来如此。先皇武不如护国公,文不如安国公,倘或没别的长处,那些人又怎会甘心奉他为主。” 段三微微点头:“太子就有几分像先皇。陛下的几个弟弟因此没少抱怨陛下会生,不然皇帝哪轮得到他。” 孙蔷薇乐了:“不说宁王会投胎?就宁王那脾气换成寻常百姓家不知被打死几百回了。” 段三也不由得笑了:“这两年确实骂宁王。陛下顾念一母同胞之情,那几个王爷不过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宁王可不会忍他们。据说有一次宫中家宴,也不知那些人又说了什么,直接骂他们倚老卖老。” “你也不知?”府里日子单调,难得有个说话的,孙蔷薇想她多说点。 段三摇头:“家宴只有皇亲啊。这事还是叔父劝我宁王不是良配的时候说的。” “姑娘,快看!” 孙蔷薇把话咽回去,顺着小丫头的手看到一辆车,车上是一个玉雕屏风。要搁以往孙蔷薇会惊得张大嘴巴睁大眼睛。宁王府里好东西见多了,孙蔷薇忍不住问:“怎么了?”忠义侯府的丫鬟不该如此眼皮子浅才是。 段三的身子探出窗外,仔细瞧瞧,眉头微皱:“这东西不该在韩国公府啊。” 孙蔷薇奇怪:“你见过?” “韩国公有个妹妹去年被太子抄了,姐姐听说过吧?” 孙蔷薇的记忆中有这事,也听小全子说过,还是因为宁王打了韩国公的小儿子,国公府的老夫人进宫告御状,宁王被罚闭门思过,太子借此查的,“还是位封疆大吏?” “对。当时韩国公的妹夫在任上,韩国公的妹妹以及嫡出的几个子女在京城。他们家大姑娘与我年龄相仿,邀我去府里玩过。这东西当时就在她闺房之中。” 孙蔷薇明白了:“物有相似?” “即便花纹图案一样,不可能连成色也一样。”段三仔细想想,“那次我没好去看热闹,听说也抄出不少东西。难不成其实是很小一部分,大头藏在了韩国公府?” 那时候的孙蔷薇还是个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懒得理会这些事,如今孙蔷薇记忆中没有只能靠猜:“那次抄家前传出消息了没?” 段三姑娘想想:“我们一家人用饭时,父亲好像提过陛下罚了宁王,即使太子和贵妃娘娘不追究,颍川侯也会撺掇御史参他们。” “那就对了。韩国公的妹夫做到封疆大吏可见有些能耐。只是得知老夫人进宫告御状,也能猜到不可能善了。他要是擅长揣摩人心,也该知道太子不会动韩国公府,那样显得太子殿下小肚鸡肠,无容人之量。 “可是又得让韩国公一众长记性,而且很好动的可能只有他。说不定还没等太子着手查他,就已经把家产一分为三,或者四。自家留一份,其他三份分别藏在了姻亲家中。” 段三姑娘想想,她说的在理,忍不住打量孙蔷薇。 今日孙蔷薇没搽脂抹粉,可她此时却让人移不开眼。段三姑娘突然有些遗憾自己为何不是男儿。随后失笑,既是男儿又如何?只是孙蔷薇无父无母这一点也无法娶她。除非她不需要靠忠义侯府,自己也能闯出一番事业来。 “怎么了?”孙蔷薇奇怪,“傻笑啥呢?” 段三姑娘:“姐姐懂得真多。我竟从未想过这点。” 孙蔷薇心说换你上十多年学,还经常能看到《百家讲坛》等各种科普节目,你也可以做到管中窥豹,“我也是靠猜。兴许这是韩国公借给他妹妹的,后来又还回去了。” 段三摇了摇头:“放在姑娘家炕上的东西,不可能是借的。”顿了顿,“有了这些东西,韩国公怕是必死无疑了。” 下去结账的小丫鬟过来,闻言道:“他家胆子真大。” 段三姑娘颇为感慨地点点头。 孙蔷薇:“换句话说,也是抄的及时。这些都是民脂民膏,有了这个进项,今年陛下又可以施恩了。” 段三姑娘最先想到的是“减免百姓赋税”,“姐姐说的是。咱们下去看看究竟藏了多少东西。” 抄韩国公这个级别的,五年甚至十年也难有一次,大饱口福的孙蔷薇也想大饱眼福,便随她下去。 到楼下看着远远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孙蔷薇想也没想就往段三身后躲。 段三奇怪,待她看到那身着皇子蟒袍的人越来越近顿时哭笑不得:“姐姐不是跟赵总管告假了吗?” “可是宁王不知道啊。”孙蔷薇小声说。 段三姑娘:“姐姐躲也没用。王爷看见我了。” 孙蔷薇下意识抬头,宁王看过来,眉头微蹙。段三脸上的笑凝固,果然不待见她。 “宁王殿下!” “殿下!” 两人身侧传来惊呼声,孙蔷薇循声看到看热闹的姑娘们拽掉身上的荷包朝宁王扔去,不由得转向宁王,只见宁王突然打马越过她们,周围的女子惊呼一声,接着连连哀叹。 孙蔷薇眨了眨眼睛,禁不住扯一下段三,小声问:“这些,都是怎么了?” 段三又扬起笑脸,压低声音:“你没发现啊?云英未嫁的姑娘跟男人老人一样多。这时候家家户户刚用过饭,有些甚至还在做,不在家帮忙或等着用饭,都跑出来看这些死物件?” 先前韩国公被带出来的时候最热闹,要看热闹也是那时候看,“所以?” 段三点头:“姐姐现下相信我和安国公府的大姑娘争其实是两府之争,不提家族只是个人,我们没资格谈争了吧?” “她们真大胆。”孙蔷薇感慨。 段三:“仓廪实而知礼节,这几年收敛些了。听说立国头几年,京城民风十分彪悍,她们看见好的敢去抢。” 孙蔷薇忽然想到上辈子听说的一段历史——榜下捉婿,“真抢还是在街上碰见了邀人进府?” “自然不敢真抢。那样岂不犯法了。”段三姑娘笑了:“姐姐以前是真没出来过。” 孙蔷薇心虚:“街上什么人都有,爹娘怕我磕着碰着,不敢叫我出来。” “姐姐,咱们去韩国公府那边看看。”段三拉住她的手臂,只是走几步,就看到一个大箱子运出来。 段三原不感兴趣,而看到车辙印,停下来,附在孙蔷薇耳边说:“这一箱不是白银就是黄金。”然后指给她看,“地面快压裂了。” 孙蔷薇想想自个的小箱子,比这个得小近十倍,然而还是一个宅子和一家酒楼的钱,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随后心情平复下来,就问:“这些钱都是怎么贪的?” “谁知道呢。”段三姑娘的父亲是武将,不打仗的年月连一个铜板也不好贪,“看这样韩国公不止藏了他妹夫的赃款。这下陛下晚上睡觉都能笑醒。”紧接着忍不住轻呼一声。 孙蔷薇奇怪:“又看到眼熟的东西了?” “韩国公的小妹怎么也在。”段三奇怪。 孙蔷薇看到一群女眷,打头的三十来岁,后面的二十多十几岁,看穿着前头的像夫人,后面的像丫鬟婆子,“是不是这几日回娘家,不巧碰上了?” 段三姑娘微微摇头,“她有个手帕交是大理寺少卿的堂妹,听我父兄说大理寺少卿是此次查办人之一,韩国公的妹妹跟他家往来甚密,即使不便向她透露,也该提醒她近日少回娘家才是。” 这个孙蔷薇就想不通了。 段三也想不通,决定回去问问她爹娘,然后再告诉孙蔷薇。 孙蔷薇道:“过些日子我得抽空给爹娘扫墓。清明过后再去找我吧。” 段三姑娘闻言意识到她还在孝期,过了清明也没好立刻来找她出去玩儿。 阳春三月,后花园姹紫嫣红,难得休沐,宁王舍弃凉亭,坐在海棠树下晒着太阳喝着茶。忽然听到一声响,扭头看去,孙蔷薇又做男儿打扮从池塘里提水浇玉米。 她真是投错了胎。 宁王沉吟片刻,信步走去:“孙姑娘今日怎么没出去?” 孙蔷薇一愣,然后奇怪地问:“出去做什么?” “段三没邀姑娘上街看热闹?” 孙蔷薇被阴阳怪气的话堵得有口难言。宁王什么意思啊,自个不喜段三,也不许她跟段三来往不成。 “王爷那日果然看到我了。”孙蔷薇懒得跟他绕弯子,“民女不该不知会王爷。下次再出去民女一定先请示王爷。” 宁王的脸色微变,带有淡淡尴尬:“谁让你请示。” 孙蔷薇心说当然不用请示。你不就是希望我说以后不跟段三来往吗,我偏不说:“王爷很闲吗?” “本王闲不闲还要告诉你不成?” 孙蔷薇把水瓢给他:“王爷很闲就把这些玉米浇了。” 宁王瞠目结舌,难以置信:“你——你叫本王浇地?” “王爷不想再尝尝醋溜土豆丝,也不好奇香浓玉米粥?亦或者也不要来年的种子了?”孙蔷薇反问。 宁王转身走人。 孙蔷薇张口结舌,他,他这是几个意思?耍无赖不成。 “王爷不浇我也不管了。” 宁王停下,回过身:“孙蔷薇,你是不是忘了,有人还指望这些东西种出来父皇赦免她的大不敬之罪?”? 第31章 ◎两三个月做一次倒也无妨。◎ 孙蔷薇自然不敢忘。她之所以不假人手亲自照料土豆和玉米,便是指着有个好收成,顺便总结出一些种植经验,然后托宁王呈给皇帝。可至于巴巴提醒她头上还悬着一把宝剑吗。 “小心眼!”孙蔷薇禁不住瞥他一眼。 宁王:“孙姑娘大气,既如此,叫本王做什么?” 孙蔷薇装没听见,提起桶继续打水。 宁王顿时觉得怪没意思的。回到树下看到杯中落了一片海棠花瓣,转身就想找人,看到孙蔷薇脚下踉跄:“小心!” 孙蔷薇慌忙用桶撑着池塘边。 宁王大步过去:“你真是——府里那么多人,叫谁不行?偏要自己逞强。” 孙蔷薇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宁王瞪她:“看我做什么?真想下去?!” 孙蔷薇后退两步把桶递给他。宁王下意识伸手,想起什么又缩回去,朝前院方向喊:“来人!” 在花丛里帮丫鬟们掰柳折花的夷白跑过来:“爷有何吩咐?” “过来打水。一个个懒死你们算了。”宁王瞪他一眼,回到海棠花树下。 夷白被吼得不明所以地看着孙蔷薇。 孙蔷薇小声说:“不知谁惹他生气了,开口没一句好话。” 夷白信以为真:“姐姐先上去吧。” 孙蔷薇先浇的土豆,土豆离池塘远,手和腿都有些累,也不敢再逞强:“打两半桶就差不多了。” 夷白把水拎上来也没让她浇,而是让她歇息。 孙蔷薇不由得瞥一眼远处的宁王,比他小四岁的夷白都比他懂事。亏得他如今已是刑部侍郎。 宁王撩起眼皮,朗声道:“孙蔷薇,本王听见了。” 孙蔷薇吓得捂住嘴巴。宁王扭头恰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露出笑脸。夷白奇怪:“姐姐说什么了?” 孙蔷薇又一愣,然后意识到被诈了,不敢置信地指着宁王:“你——” “大不敬之罪还没赦免,又想以下犯上不成?”宁王满眼笑意地看着她,仿佛等着她说下去。 孙蔷薇问夷白:“今日天气这么好,小王爷怎么没来?” 宁王脸上的笑凝固,不待夷白开口:“你竟这么想进宫伺候他?” 孙蔷薇语塞。 宁王又来了兴致,移步过去,噙着淡笑打量起她:“孙蔷薇啊孙蔷薇,你的脑袋长在脖子上好看的不成?” 孙蔷薇的呼吸骤停,暗暗提醒自己,这是你的恩人,恩人,且是尊贵的王爷。然后淡淡地瞥他一眼,对夷白道:“剩下的就劳烦夷白了,我该准备午饭了。”毫不拖泥带水地绕过宁王朝前院去。 宁王的嘴巴动了动,一个字没说出来,她已经淹没花丛中:“……什么脾气!” 夷白的手一抖,抬眼看着他主子还朝孙蔷薇消失的方向看去,不可置信,您老这脾气还嫌人家脾气不好?可一想他主子是王爷,确实有资格嫌弃别人。何况孙蔷薇还算不得府里的客人。 “爷,真该准备午饭了。”夷白怕他因此记恨上孙蔷薇。宁王瞪他一眼,然后抬头朝天上看,居然快午时了,“素日也没见你这么多话。” 夷白张口就想认错,到嘴边把话咽回去,低着头装鹌鹑继续浇玉米。 宁王却不满意:“本王还说不得你?” 夷白心累,当奴才的可真难。他若认错爷一定认为他牙尖嘴利,“爷说的是。爷,这玉米再不浇水就蔫了。” 宁王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冷冷说道:“那就该叫她自个浇。” 夷白心说方才骂小的“懒死”的又不是您了,“回头就叫孙蔷薇自个浇。” 宁王满意了,指着海棠树:“收了。”迤迤然回前院。 夷白松了一口气,然后摇头叹息。紧接着又担心他去厨房找茬,立即喊来采花的小丫鬟把茶具收起来,他浇好玉米就跑去厨房。 孙蔷薇见他过来就问:“好了?” “好了。”夷白左右看看,不见宁王,“爷没过来?” 孙蔷薇奇怪:“他来做什么?” 夷白心下大安,胡诌道:“爷抱怨灌了一肚子水。还以为爷等不及了呢。” 孙蔷薇小声嘀咕:“活该!” 夷白朝外看去,没有旁人,笑着说:“这话可别叫爷听见。” 孙蔷薇自然知道:“说真的,王爷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点心?甜口的嫌齁甜,咸香的又嫌太腻。不多放些油酥,做出来的东西硬的能吃吗?” 夷白道:“王爷不爱那些,一日三餐做好就行了。” 孙蔷薇忽然想到“它似蜜”,决定晚上就做它。现下做虽然来得及,只怕宁王不屑一顾,盖因中午的主菜是一道熏鸭。 说熏鸭也不贴切。 昨儿管事厨子令采买买了几日鸭子,今儿一早采买还没起,小徒弟就爬起来收拾鸭子,然后管事大厨子起来腌鸭子。鸭子腌好又开始熏,孙蔷薇浇玉米的时候才开始卤。单单卤就要近一个时辰。卤入味之后捞出来把水擦干,再炸一遍才算可以。炸的时候也不能整只鸭子放油锅里,一手用筢子勾着,一手舀热油淋在鸭皮之上,这样炸出来的鸭子才称得上外酥里嫩。 还未到最后成菜,听小徒弟说这些步骤,孙蔷薇就没出息的咽口水。随后掐指一算,这道菜用了将近五个时辰,这个耐心孙蔷薇就不敢跟管事的大厨子比,何况只是卤鸭就已经很好吃了,更别说还多了腌、熏、炸三个步骤。 话说回来,小厨房诸人知道孙蔷薇要照看玉米和土豆,也没指望她中午出菜。孙蔷薇先前来到厨房也已经发现,荤素主食和汤都有人做,就决定帮其他人打下手。 夷白一说宁王饿了,孙蔷薇紧接着又想到一个她上辈子没事在家常做的点心。其实说点心也过了,有些饭店把它当冷盘。 孙蔷薇在厨房转一圈,有糯米饭,也有红枣,旁人也不需要她帮忙,于是就开始准备“心太软”。 “心太软”顾名思义,里面是软的。孙蔷薇把红枣泡了,就和糯米面。考虑到红枣来自西北,单吃就很甜,孙蔷薇没敢在糯米里放糖。 红枣泡了半个时辰,孙蔷薇开始去核着手做。然而此时其他人的菜都陆续上了。 钱姑姑问孙蔷薇:“你这是做了咱们自个吃的?” 有些日子不做,孙蔷薇担心失了水准,也担心不加糖口感大打折扣,泡红枣的时候意识到时间不够就没向管事厨子报备:“是的。若是能成,回头就做了给王爷当点心。” 钱姑姑帮她搓糯米团,孙蔷薇负责把糯米团塞入去了核的红枣之中,然后用冰糖水炖。考虑到宁王不喜甜食,孙蔷薇炖的时候只放了一点冰糖。 厨房一众人用了午饭,快把厨房收拾好了,“心太软”才算炖好。 孙蔷薇挑出形态好看的单收着,其他的请大伙儿品鉴。 不喜甜食的人乍一入口就忍不住皱眉,随后吃到里面的糯米团,没有一丝甜味的糯米中和了甜味反倒不甜,口感软糯,比上元节的汤圆要好吃。 钱姑姑喜甜食,还未咽下去就忍不住连连点头。孙蔷薇见她这样也夹一个,甜味有些淡了。不过一想到宁王,“王爷会喜欢吗?” 钱姑姑也说不准:“这会子王爷应该在书房,午饭也过去近一个时辰,你送过去试试?” 孙蔷薇想到宁王不喜也不会要了她的小命就亲自送过去。 宁王原以为是夷白或灵溪,抬眼想说他想静静不用伺候,一见来人是孙蔷薇,楞了一下,然后问:“又出什么事了?” 孙蔷薇被问愣住。 宁王挑眉:“你可是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 孙蔷薇无语了:“厨房做的新菜,请王爷品尝。” 宁王一愣,盖因从未有人下午叫他试菜。随后明白了什么,“你做的就是你做的,还推到别人身上。” “王爷您是吃还是不吃?”孙蔷薇不想跟他废话,反正也不是这位主儿的对手。 宁王:“……本王该你的?” 孙蔷薇转身就走。 “站住!”宁王起身,过去端走餐盘,“什么狗脾气!” 孙蔷薇不敢信。 宁王睨了她一眼,“本王还说错你了?” 孙蔷薇深吸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然后低眉顺眼:“王爷说的极是。” 宁王冷哼一声:“装给谁看。”打开食盒看到红枣,眉头微皱,“怎么是这东西?” 孙蔷薇一听便知他不喜,赶紧解释:“里面是糯米面。” 宁王脸上的不耐消失,盖因头一次看到糯米粉和红枣的搭配,试着夹个小的,入口的甜让宁王皱眉,可里面的软又勾的他不舍得吐出来。随后吃下去,感慨道:“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可以写在菜单上吗?”孙蔷薇可是知道他所谓的好并非他喜欢,而是对这道菜的认可。 宁王微微颔首:“两三个月做一次倒也无妨。” 孙蔷薇险些被自个的口水呛着。 “怎么了?”宁王奇怪。 孙蔷薇心说我想谢谢你。 两三个月?亏得他还十分勉强的模样。 “钱姑姑他们还都等着,我这就去告诉他们?” 宁王闻言颇为意外:“真是你们一起做的?倒是本王误会你了?” 孙蔷薇不答反问:“王爷是要向我道歉吗?”? 第32章 ◎金窝银窝都不如自个的狗窝◎ 宁王:“……” 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少说两句能要她的命啊。 “本王向你道歉?”宁王目光灼灼。孙蔷薇低下头去,弱弱地说:“民女不敢。” 宁王倍感无趣地轻轻啧一声:“做法写下来。” 孙蔷薇明白他的“别有一番滋味”是别人或许喜欢,但他十分勉强:“民女的字不堪入目,还是民女说王爷写吧。” 宁王信了她的话,盖因他的字乃当世大儒手把手教的。商人能请到的有才之士不多,除非孙蔷薇很有天赋。然而她的天赋是厨艺。以免污了宫中诸人的眼,宁王难得没嫌她“懒”。 写好之后,宁王递给孙蔷薇令其过目。 孙蔷薇:“糯米粉里可以加些化开的糖水。” 宁王收起食单:“现下这样已经很甜。”顿了顿,补一句,“糖吃多了该不好好用饭了。” 孙蔷薇以为宁王说的是小王爷:“王爷说的是。那这个?”看向那碟心太软。 宁王递给她,忽然想到忘了问名字:“起名了没?” 孙蔷薇:“大伙儿说可以叫心太软。” 宁王不由得看一眼红枣里面软糯的馅:“这个名字倒也贴切。行了,忙你的去吧。”然后叫人备马。 孙蔷薇见状多看他一眼,到厨房忍不住问:“王爷好像很疼小王爷?” 钱姑姑:“小王爷嘴巴甜,宫里几乎无人不疼他。” “今儿怎么没来?”孙蔷薇当真奇怪。 钱姑姑也奇怪,毕竟这段时间每到休沐他都会跑过来:“功课没做完?” “有可能。”皇家子弟习君子六艺,即使不需要小王爷文可考状元,武可上阵杀敌,皇帝也不可能由着他变成膏粱子弟。 宁王那么不好管,也养成了早上看书习武的习惯。 孙蔷薇自认猜对了,便不再纠结此事。邀请钱姑姑一起吃那剩下的心太软。钱姑姑洗漱后去睡觉,孙蔷薇收拾羊肉。 天气回暖,早上买的羊肉到晚上就有点变味了。孙蔷薇担心这点,就把羊肉放盘子里然后放桶里,再吊在水井里。 孙蔷薇把羊肉提出来,还跟早上差不多。随后算一下时辰就着手腌羊肉做“它似蜜”。 做“它似蜜”需要甜面酱,京城虽然家家户户都会备酱,但多是黄豆蚕豆做的。甜面酱主要原料是面粉,此时的京城还未出现。 孙蔷薇就用酱油代替。羊肉静静入味的时候,孙蔷薇闲了下来,索性和一点死面,然后做包鸭肉的面饼。今日没有炙鸭,自是用它来包“它似蜜”。 小厨房的徒弟们都知道要是在外面,给师傅刷三年锅也不见得能得师傅一句真传。即便天赋极高承其衣钵的亲传弟子,但凡师傅身体健硕也会被考验一两年。 孙蔷薇跟厨子李等人比就像野路子,可她的厨艺在外面足矣养活自己。所以小徒弟们很爱跟她学。 孙蔷薇不藏私,厨子李等人想学她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些大厨子看到自个的徒弟又围在她身边任凭她差遣也不好说什么,心底更是不好有一丝不快,那样反倒显得他们小肚鸡肠,七尺男儿竟不如一个姑娘家。 宁王的菜单丰富,一个月顶多吃两次炙鸭,而小厨房又有个白案师傅,做面饼不需要小徒弟,小徒弟没机会练手,以至于面被他们祸祸一半堪堪做成两张。 孙蔷薇回房找个从未用过的牙刷,用牙刷蘸一点点菜籽油刷在饼的一边,然后放蒸屉里。 白案师傅没少跟孙蔷薇学做菜,看到孙蔷薇任由小徒弟们祸害面,以为孙蔷薇也是第一次做。而看到牙刷,顿时忍不住:“小孙师傅真乃心灵手巧。亏得我定制了一把刷子。早知如此,何必白花那个冤枉钱。刷头很大有时还不甚好用。” 孙蔷薇笑道:“师傅您第一次拿出那个刷子,我就觉得刷头上的毛太密,有点浪费油。可又怕你们觉得我出身市井,太会过日子,一点油也能看在眼里去,就一直没敢说。” “这话就见外了。” 管事厨子正在查还有多少油盐酱醋等调料,闻言停下来,“是的。小孙师傅,以后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即便不对,咱们也不会往心里去。” 孙蔷薇点头:“现下知道了。”然后就交给小徒弟,她调制做它似蜜的芡汁。 芡汁刚好,孙蔷薇听到主院传来一声:“王爷回来了?”接着便是众人请安的声音。 宁王中午吃的不早不晚,晚上自然也不能太晚,孙蔷薇见其他厨子着手准备易克化的食物,就开始上锅炒。 色红汁亮,甜香扑鼻的它似蜜出锅,孙蔷薇令小丫鬟跟别人的汤一块送过去。 孙蔷薇考虑到宁王的口味,调芡汁的时候只放了一点点糖。羊肉里面没糖,面饼也没糖,包裹着肉的酱汁虽然有糖,肉和饼中和了糖的腻,宁王难得没嫌弃甜口的菜,很给面子的用去近一半。 饭毕,菜撤下来,管事厨子就把这道菜编入食单。 孙蔷薇见状,等天又暖和一些,便尝试着做甜面酱。甜面酱用处很多,可以做炸酱面,可以和鸭肉一起食用,还可以做它似蜜,更是可以做蘸料等等。 可孙蔷薇毕竟第一次做,饶是知道大概原理步骤,忘了多少度能成,结果试到临近五月,京城周边遍地金黄,可以收小麦了才成。 发酵成功还得过些日子,端午节这天并不能用。不过宁王也没在府里过端午,端午那天金乌西坠,宁王才从宫里出来。 中午用了粽子,粽子又难以消化,孙蔷薇等人便给他准备了汤汤水水,连他一向喜欢的肉食都没备。 过了端午,蔬菜多了,甚至有些水果也成熟了,比如麦黄杏。水里的东西也多了。经过一个春天的生长,菜市场时常可以买到蟹。 孙蔷薇不擅羹汤,但以前在电视里看到过一道蟹肉羹。她倒是想试着做,可蟹对上辈子的她而言太贵。孙蔷薇也知道厨房试菜厨子先尝,又有些馋蟹的孙蔷薇就撺掇管事大师傅试做蟹肉羹。 恰好管事大厨子为菜单发愁,一听有新鲜食材上市就令采买买几斤蟹。孙蔷薇在一旁听得咂舌,上辈子都是按只买,他们却按斤,也只有王府这么吃了。 可王府再好终不是家。端午过后段三来找孙蔷薇,顺便给她今年新上的明前龙井,孙蔷薇就同她说出找房子的打算。 段三闻言多少有点奇怪,她还没定亲,宁王和安国公府的大姑娘也不一定能成:“姐姐这么急着找房子做什么?” 孙蔷薇:“房子找好还得收拾。我如今身边没个奴仆,自个抽空慢慢收拾出来,以后想搬出去随时可以搬。不然到那时总不能住客栈吧。” 段三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拉住她的手。 孙蔷薇笑道:“我们民间有句话,金窝银窝都不如自个的狗窝。” 段三好奇地问:“这又是为何?” “当今陛下也不敢把我从窝里撵出去啊。”孙蔷薇随后压低声音,“除非他想当个昏君。” 段三仔细一琢磨:“是这个理。不如姐姐交给我,我令人帮你寻。” 孙蔷薇笑着问:“宁王府我都不打算常住,你说我会麻烦你府里的人吗?” 段三摇了摇头,又忍不住说:“姐姐这是把我当外人啊。” 孙蔷薇:“自己寻的踏实。其实也怕节外生枝。孙家那些人这些日子不曾来找我,不等于他们放弃了。” “姐姐都把家和酒楼送给刑部了,他们还不死心?” 孙蔷薇微微摇头:“刑部没要。刑部突然多出一笔钱,可能怕被人误会,上奏陛下,陛下言,即使国库空虚也不差我这点钱。令林大人还给我了。” “太好了!”段三得知她家买了孙蔷薇家的酒楼,没少可惜便宜了刑部诸人。 坐在车门边的小丫鬟问:“孙姑娘有了这些钱可以寻一处好的,在我们府附近找可好?” 孙蔷薇:“我一个人住,以后顶多请一个打扫婆子和小丫头,三间小院便可。”顿了顿,“你们可能认为我小家子气,可我认为还是财不外露的好。” 段三赞同,虽然孙家那些人在东大街,她们在前门西大街西北方,可时间长了也难保不传到那些人耳朵里。 孙蔷薇有个大宅子,那些人拖家带口上门,即使孙蔷薇不许他们进,左右邻居也会念叨孙蔷薇不讲情面,房子空着都不给亲人住,若是小房子,左右邻居又是一套说辞。 段三想想那些人怕宁王,“姐姐就在我们府和宁王府中间找吧。”指着西边,“那边有不少老百姓的房子。” “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你我是朋友,有了这种打算终归要跟你说一声,不能搬出来再告诉你。” 段三越发觉得她行事稳妥周全:“多谢姐姐心里有我。姐姐,今儿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孙蔷薇下意识想问什么地方,见她现下是个俊俏公子,先前还特意令小丫鬟传话进府,叫她也做男儿打扮,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你你不会要带我去青楼吧?” 段三和她的两个丫鬟目瞪口呆。 孙蔷薇轻呼:“真是啊?不行,不行!” 段三回过神来笑道:“姐姐真是我亲姐姐。” “不行,不行。”孙蔷薇其实也想进去看看,听说青楼和妓院不一样。青楼女子可以卖艺不卖身,妓院无艺可卖唯有卖身。再说了,上辈子听说宋朝皇帝都逛过青楼,她一个现代来的人不能被古人比下去。 可她如今身在宁王府,被人发现了,还是个女儿身逛青楼,宁王面上无光啊。 段三拉着她的手歪缠:“只是进去看一眼。” “你是不是很好奇却一直没敢进去过?”孙蔷薇问。 段三不敢信:“姐姐又知道?” 孙蔷薇:“再过一个月吧,洋人的玉米就可以煮着吃了。届时我请示王爷送你两个,青楼就别去了?” 段三纠结好一会儿,使劲点头:“我听姐姐的。”大不了以后再找她去。 “青楼有什么好看的?”孙蔷薇真好奇。 段三:“听说那里的女子十分俊秀,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难为你还是侯府小姐。” 段三摇头:“我虽然有学琴棋书画,可跟她们不一样。我还要学女红管家等等。她们擅琴的一直学琴,可不是我这种什么都需要懂一点学一点的可比的。听说她们有的飒爽有的温柔,各有各的美。美人谁不喜欢啊?姐姐敢说你不爱?” 孙蔷薇是个颜控,上辈子看美女能看直了眼,经她一说有些心动,“这时候起了没?要是起了,咱们从门口穿过看一眼?”? 第33章 ◎亏得我还担心她俩合起伙来算计你。◎ 段三禁不住笑了,她就猜孙蔷薇忍不住——成日被爹娘拘在家中的女子,怎么可能不对外面好奇啊。 小丫鬟立即令车夫去花街。 孙蔷薇好奇地问:“既有青楼,那有象姑馆吗?” 段三点头:“自古便有断袖分桃,又怎么可能到了咱们这一朝男人只爱女人啊。” 孙蔷薇不由得朝外看去,而视线被车窗挡住,忍不住轻轻打开一点。 小丫鬟失笑道:“孙姑娘,早呢。不过您十分好奇,这象姑馆咱们也去不得。咱们扮成男人终不是男人,可不能往男人窝里钻。” 孙蔷薇点头:“我知道。” 段三:“到了我告诉姐姐。” “咱们这是往南去吗?” 段三颔首:“花街原先离前门大街很近。先皇嫌离六部衙门不远,离王公贵族的府邸也不远,后来入主京师想取缔的,只是根基不稳,还有可能惹来酸儒文人口诛笔伐,索性往南迁,眼不见心不烦。” “先皇还厌恶青楼?”孙蔷薇诧异,男人不是更喜欢流连花丛吗。 段三看出她想什么,“先皇跟皇太后感情甚笃。登上大宝之前只有一个结发妻。后来后宫多了几个女子也不是选秀上去的,而是外族公主,比如高丽送来的女子。先皇可不敢把这些人赏给功勋之臣,索性收到自个宫中。” 小丫鬟点头附和:“先皇最爱骑马射箭。听说驾崩前一年还带着一些皇子皇孙狩猎。” 段三:“先皇认为只有脓包才成天想那些事。” “果然不是凡夫俗子啊。”孙蔷薇感慨。 段三微微点头,发现车慢了下来,“是不是快到了?” 驾车的小子道:“到花街路口了。” 段三令其停下同孙蔷薇下车。 孙蔷薇目之所及皆是些两三层的小楼。有的楼上种满了各种花卉,夏日降临,小楼上姹紫嫣红煞是喜人。有些帷帐窗帘用艳丽色的布,让人眼花缭乱,反倒有种大俗既大雅的感觉。然而街上却空荡荡的,两边小楼也都关门闭户,仿佛还在沉睡之中。 孙蔷薇可惜:“咱们来早了。” 段三点头:“虽然听说过花街不到中午不开门,也没想到这会子得有巳时了,依然安安静静,堪称死气沉沉。” “咱们还进去吗?”孙蔷薇问。 段三犹豫片刻,既然来了,哪有不进去的道理,“咱们先从左边,回来从右边,叫车在路口等咱们。” 殊不知四人前脚走,后脚有一行车马从路口经过,原是往城外去。打头骑马的人一见拉车的马的身材高大匀称,皮毛油光水滑,不像寻常百姓家养的,不由得勒紧缰绳,问车边的小子,“你是谁家的?” 小厮循声看去,见问话的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着单罗衫,头戴玉冠,身后的随从有人配着宝剑,有人带着弓,还有人拿着鱼竿,像是赶在酷暑来临之前最后一次出游:“您是秦王殿下?” “你认识本王?” 小厮不认识他,偌大的京城像他这般年纪的浪荡公子不少。可随从有宝剑且个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没几个,“小人听说过殿下。小人是忠义侯府的。” 秦王朝花街看去,街上只有四个少年身量的人。可忠义侯府没这么大岁数的公子啊。忽然之间秦王想到一人:“那几位是你们府上的?” 段三常扮男装出游,京中认识她的人皆有所耳闻。秦王同父异母的妹妹二公主也这般模样出来过,而秦王也是个不拘小节迂腐之人,小厮便直言道:“那是我家姑娘和宁王府里的孙姑娘以及两个小丫头。” “莫不是孙蔷薇?” 后面马车里传出一声带有疑惑的女声。秦王回头问:“王妃知道此人?” “王爷怎这么快就忘了?前几日端午家宴上,王爷还夸那道红枣夹糯米的‘心太软’不错,五弟还跟咱们显摆糖醋里脊、小酥肉更不错,三弟因此还酸四弟运气好,赶个大早吃碗馄饨也能捡个民间小厨娘。” 秦王恍然大悟,随后调转马头:“王妃先去,本王去去就回。”不待她开口,打马直奔刑部。 宁王听到衙役飞奔来报:“秦王殿下到。”楞了一下,然后迎出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你竟真在这儿。”秦王很意外,“太子哥夸你懂事了,我还以为你阳奉阴违呢。” 宁王不禁说:“我至于吗?” “你是不至于。”不论宁王想做什么都没必要藏着掖着,“不过有件事得告诉你,你也好早做打算。” 宁王自上而下打量他一番,他能有什么事。 秦王朝他胸口捶一拳:“瞎看什么?当真是正事,你后宅起火了。” 宁王一愣,接着轻笑一声:“你以为我是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掉头回府衙。秦王拽住他,笑着打趣:“害羞了?” “你成天没正事,我还有事。”宁王下意识挣开他的手,一下没挣开,禁不住瞪眼,“我后宅连根草也没有,上哪儿起火去?” 秦王眉头微蹙,难不成搞错了,“那个孙蔷薇不是?”压低了嗓音问。 宁王猛一使劲甩开他的手:“你府里那么多女人不够,连我的厨娘也惦记——” “谁惦记了!”秦王一看不远处的衙役往这边看,赶忙打断,“我陪你二嫂出城路过花街,在花街路口看到她和段家那个老三扮成男儿逛花街呢。她俩在一处还能有好?” 宁王想问花街怎么了,又想问段三是怎么一回事,这么一迟疑反倒不意外了。 自打清明前那次,孙蔷薇得有两个月没出府了。据说是怕韩国公的党羽报复她。毕竟她欺负过韩国公府的奴才,而她又是宁王府的人。那些人不敢给他添堵,还不敢收拾孙蔷薇吗。 难为段三也能憋这么久才来找她。 “她和段三原就认识。她俩在一处也正常。” “这就难怪了。”秦王说出来,猛然想起什么,盯着他,“你不是很厌恶段三吗,由着她跟段三一块瞎逛?” 宁王挑眉:“我不喜欢她还能不许别人也不喜欢她?”不禁瞥一眼他二哥,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秦王想起来了,他们的二妹没少邀段三去宁王府赏花,他这个四弟也没因此记恨二妹妹,“这倒也是。亏得我还担心她俩合起伙来算计你。” 宁王嗤笑一声:“我不中计,她们搬出孙子兵法来也没什么用。”一见他要走,赶忙叫住,“二哥且等等,这会子去花街?她俩没病吧?” “谁知道呢。”秦王看一下日头,离午时还早,更别说离天黑花街开门了,“整条街空荡荡的,只有她俩和两个小丫头。兴许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敢往里面去。” 宁王想想孙蔷薇的脾气,反倒觉得她敢晚上过去,“十有八/九是段三的主意。我早上没听人说她今儿出来。” 秦王还急着出城,“那当我误会段三姑娘了。”翻身上马,忽然想起他五弟说小厨娘长得赏心悦目,三弟也说秀色可餐,“听说孙蔷薇——” “想都不要想!”宁王不给他说出来的机会。 秦王吓了一跳,忍不住为自个辩解:“把你二哥我当什么人了?”然后一愣,老四不对,何时这么紧张过一个女子。 先前贵母妃把流霞、兰芷给老四的时候,他佯装好奇,老四可是脱口而出,“喜欢送你!”秦王心底百转千回,决定试上一试:“四弟——” 宁王抬脚走人。 秦王下意识抓他,一看手中的鞭子又赶忙收起来,然而这一收,人已经回了府衙。秦王禁不住瞪他一眼,转向身后跟来的随从,“觉不觉着宁王很在乎那个小厨娘?” 随从:“小的听宫里人说过,那位不是宁王殿下府里的人,是城中百姓。宁王即使舍得也会先问问孙姑娘。”顿了顿,“宁王殿下还有一副侠肝义胆。爷,您忘了?” 秦王调转马头,慢慢踱步,“这点哪能忘啊。当年太子哥钟意太子妃二嫂,父皇要给太子哥选个识大体知书达理的,我们哥几个虽说没少跟父皇吵,可只有这个混账敢跳上御案把御书房闹得人仰马翻。要不是娶了太子妃嫂嫂,太子哥今日依然是太子,也甭想踏实。” 太子妃的祖父虽然早已致仕,可护国公一脉在军中的威信,即便太子妃的父兄没有虎符也能纠集十万大军。 也是因此他那几个皇叔才不得不安分下来。至于以后会不会外戚干政,他活着不会出现,他相信太子的手腕。至于死后,管他呢。一辈人管不到两辈子的事。 始皇帝够雄才大略吧,不一样二世而亡。 随从继续说:“听说孙姑娘很可怜,宁王殿下兴许是同情她。” “多可怜?”秦王顺嘴问。 随从:“小王爷和齐王殿下清楚,小的也是听他们的人说的。” — 秦王一直很好奇他四弟是不是清心寡欲的佛爷转世。下午从城外回来,秦王绕去齐王府。甫一进门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饶是秦王不好这口见着他一母同胞的弟弟也忍不住问:“什么时辰就做饭?老三,你一天吃几顿?” “三顿。” 秦王不信:“做什么吃的?” “卤蹄膀。” 秦王吸气:“你也不腻。” “我又不是你,吃饱就睡。我三天两头去京郊大营,不吃点硬菜身体怎受得了。你比老四还赖得过来,今儿不年不节的突然来找我,出什么事了?” 秦王想起正事:“没大事,是想叫你跟我去试试老四那小子。” “他怎么了?”齐王不免感到奇怪,这些日子没听说后面宁王府有什么事啊。 秦王把先前宁王的态度说给他听,而没等他说完,齐王就笑了。秦王被笑糊涂了,“你笑什么?” “这事不用试。老四还没开窍,你贸然去试他只会适得其反。” 秦王不由得靠近他一些:“所以不是我多疑?” “目前看来不是。” 秦王:“既如此,端午家宴上老头子要给他指婚,老四怎么还跟没听见似的?” “端午家宴过去好几天了,赐婚的圣旨下了吗?老四那是懒得搭理他。” 秦王不这样认为,小声说:“韩国公私藏他妹夫贪污所得,他妹妹又干出那等下作之事,老头子气得身子骨越发不好,他若是想赶在走之前把老四的事定下来,可不管他愿不愿意。” 齐王仔细想想:“太子哥也问过我孙蔷薇人品秉性相貌如何,回头我问问他是怎么个打算。” “孙蔷薇究竟如何?” 齐王:“当个庶妃还行,当宁王妃有点委屈老四。”停顿一下,“好在是个女人。咱们再挑挑拣拣下去,老四弄个男人回来,皇爷爷能气得活过来。” 秦王顿时感到四周阴风阵阵:“先不说这些。你跟我过去看看?” “休沐吧。我把小五接出来,只说他想老四了。” 休沐就得五月下旬,那时候天已经热起来,秦王想去京郊避暑,“明日不行?” “四弟在刑部,我们过去做什么?叫一个厨娘招呼我们?成何体统。”齐王瞥他一眼,被色迷昏了头了不成。 秦王被堵得说不出话,深深地看他一眼,转身朝齐王府小厨房走去。 齐王一愣,然后跟上去:“那是我从上午就开始收拾的。” 秦王才不管,到小厨房找个盆四个蹄膀捞走一半,气得齐王大骂土匪。可秦王充耳不闻。齐王只能回府。到前殿脚步一顿,蹄膀被抢都怪老四。沉吟片刻,绕去宁王府。 离天黑尚早,宁王还在刑部,赵总管在前殿招呼他。齐王懒得同赵总管绕弯子,直接问:“你们府上中午做什么吃的?” “都是些寻常小菜。” 齐王似笑非笑看着他,看得赵总管不敢耍花腔:“酿苦瓜,黄瓜拌面,茄鲞,好像只有这些。中午我没过去,是灵溪他们在后院伺候。这几样还是听几个小子说的。” “两个菜一个面,伺候你主子?”齐王不信,“待我去厨房看看。”说去就去,不容赵总管拿话搪塞。 赵总管祈求孙蔷薇上午逛累了,晚上懒得下厨。 然而孙蔷薇正忙着拆蟹。 听到赵总管喊“齐王殿下,等等老奴。”孙蔷薇第一反应是把蟹藏起来。可案板上有蟹壳,想收拾干净已经来不及,于是对厨子们说:“咱们就说做蟹肉包。” 托小王爷的福,齐王府的厨子也会做各种馅料的包子了。齐王一听蟹肉包,顿时不敢兴趣,回去啃他的蹄膀。 孙蔷薇看着他走远,松了一口气。 晚上,宁王用饭,赵总管在一旁伺候,看到蟹肉羹禁不住感慨:“这碗蟹肉险些没保住。” 宁王奇怪:“为何?” “齐王殿下来了。” 宁王眉头微蹙:“回头我就叫太子哥给他找个差事,省得三天两头往这儿跑。” 外无外患,内无内乱,赵总管好奇地问:“什么事能劳烦齐王出面?” 宁王:“剿匪。” 赵总管恍然大悟,继而忍不住同情齐王,这大热的天去剿匪,倘或知道是宁王的主意,怕是得带着孙蔷薇一起去——给他做饭。 幸而太子令齐王剿匪之时绝口没提宁王,以至于齐王认为太子想试试他这些年所学。 秦王得知此事禁不住找太子,齐王一走他回头怎么去宁王府啊。殊不知齐王走之前还惦记着他四弟的终身大事,把这事“托付”给太子了。 当时太子妃也在。 休沐那日上午,太子使人送小皇子去宁王府,叫小皇子给宁王送来几匹醒骨纱和香云纱。没叫秦王跟去。一来不放心他,二来也怕宁王只是同情孙蔷薇,秦王过去把药下猛了,宁王为了跟秦王较劲看上孙蔷薇,成了亲又后悔。 太子妃藏了个心眼,其中一匹香云纱只适合姑娘家用。小王爷对宁王说是太子哥叫他捎来的,宁王就以为底下人弄错了。 赵总管在东宫的时候不短,深知送布料这种事一向由太子妃安排,她不可能如此粗心:“爷,这匹香云纱如何处置?”停顿一下,“叫小王爷还给太子殿下怕是不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27 00:00:00~2022-10-02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寒安︿3︿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寒安︿3︿58瓶;萌妹子40瓶;24727176、甲乙丙丁戊、哈哈哈哈哈、fayboy223 20瓶;何以解忧唯有看书、☆素卿☆、六月簌、错过的囧年华、54458781、yiyi、RAINBOW 10瓶;要自信要勇敢6瓶;禾慕、普通读者5瓶;繁繁繁繁星4瓶;海边的小小鱼、不二家的熊、丛榕2瓶;进击的小麦、奶油蛋糕、灿烂一生、晨曦辉光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本王还能吃了你!◎ 东宫不缺布料,这又是太子的心意,送回去反倒像是提醒东宫粗心大意。思及此,宁王道:“送回去做什么?太子哥明知本王府里不缺布料还叫小五送过来,我怎能这么不识好歹。” 赵总管试探道:“老奴叫人送库房收起来?” 小王爷的嘴巴动了动,十分想提醒他,可太子哥说了,不想小厨娘家去就不许多嘴,“四哥,小厨娘在哪儿?我找她玩儿去。” 宁王福至心灵:“在厨房。你把这匹布也带过去,就说本王赏她的。” 小王爷下意识想伸手,抬起来一顿:“我拿不动啦。”不待他开口拔腿就跑。宁王一愣,然后气得笑骂:“小王八蛋!跑什么跑?本王还能吃了你!” 赵总管:“老奴送过去吧。”不待宁王开口,微微叹了一口气,“香云纱于爷不算什么,但于寻常百姓家这就是一家人几个月的嚼头,也不知道孙姑娘收不收。” 宁王不由得想起每月发月钱,孙蔷薇都十分羡慕。可每次他故意逗她,孙蔷薇都要把卖房钱给赵福,然后再给她发月钱。 这匹香云纱抵得上她半年月钱,孙蔷薇有可能不收。 “本王同你一起去。敢不识好歹,本王这就把她撵出去。”宁王放下狠话就往外走。 赵福赶忙抱着桌案上的香云纱跟上。 孙蔷薇并不在厨房。 原先孙蔷薇想在小厨房院里种玉米土豆,而宁王很清楚粮食作物的重要性,即便他不信洋人的东西能比华夏的作物高产,依然令赵福把后花园收拾出来。那么小院就空了出来。 孙蔷薇在小院里种了些葱姜蒜和瓜果蔬菜。考虑到种上东西与旁人不便,种之前孙蔷薇也没忘记征求小厨房众人的意见。 大厨房诸人一见可以把院里的空地用起来,也大着胆子在大厨房院里种些自个爱吃的瓜果蔬菜。其中黄瓜长/势喜人,自打立夏过后,一两天就可以摘一次。 孙蔷薇便在大厨房院里摘黄瓜,当水果吃。小王爷找到孙蔷薇,她刚洗好一根,见他面露好奇转手递给他。小王爷愣住,孙蔷薇猛地想起他身份贵重,“要不我给王爷切个蓑衣黄瓜?” “什么是蓑衣黄瓜啊?”小王爷越发好奇。 孙蔷薇这几个月没少切菜,虽然还没尝试过蓑衣黄瓜,但对现下的她而言不难。于是二话不说,到厨房拿起趁手的大刀哒哒哒切起来。 宁王和赵福过来,孙蔷薇的黄瓜将将切了四分之一。 小王爷一见她停下来,拿眼朝宁王看去:“别管他!” 宁王气笑了:“在本王府里别管谁?” 小王爷睁大眼睛,“别管你!”然后轻轻推一下她,“快切啊。” 孙蔷薇眼神询问宁王。宁王见她还记得谁是主谁是客,大度道:“切吧。” 片刻,她停下来,黄瓜依然是根完整的黄瓜。大小两个皇子面面相觑。 孙蔷薇笑道:“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然后扯起黄瓜两端,小王爷惊得“哇”一声张大嘴巴。 孙蔷薇递给他:“好玩儿吧?” 小王爷连连点头,轻轻接过去就朝宁王走去,“四哥,你看。” 饶宁王知道孙蔷薇有几分厨艺,也没想过她还有这一手:“能耐了啊,孙姑娘。” 孙蔷薇最讨厌他喊“孙姑娘”,总觉得有点阴阳怪气,“雕虫小技罢了。” 宁王不由地乐了,说她胖还喘上了,“既如此,孙姑娘再给本王来个雕虫小技,也让本王开开眼见。” 孙蔷薇的呼吸停顿片刻。赵福心说又该杂家出场了,“爷,先别忙,这东西放哪儿?” “什么?”宁王转过身去,恍然大悟,“随你处置。” 赵福一愣,然后明白他主子这是生气了。不过显然只是一时面上过不去,并非真生气,否则该掉头出去了,“孙姑娘,天热了,这匹布用来做夏衣极好,杂家先给你放屋里去?” “给我的?”孙蔷薇不由地问。 宁王颔首,然后微微抬起下巴:“本王赏你的。” 孙蔷薇忽然想到一个词——傲娇,跟着打个寒颤,别自个吓自个了,“民女多谢王爷。” “免礼。”宁王大发慈悲抬了抬手。 孙蔷薇想笑:“王爷,厨房里热,不如先带小王爷去后花园凉快凉快?” “你不去吗?”小王爷歪着小脑袋问。 孙蔷薇:“得准备午饭。” 小王爷的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宁王没眼看,他这个弟弟何时变得跟他三哥似的,“走了。” 小王爷下意识转身,又赶紧转过来,“小厨娘,我想,想吃糖醋里脊小酥肉,还有那个好看的水晶饺,我要吃皮,不要吃——” 宁王扯一下他头上的小揪揪,“吃什么吃?真当本王府是酒楼食肆不成?” “可可是我就是想吃吗。” 宁王冷冷道:“没有。” “又不叫你做!”小王爷转向孙蔷薇。 孙蔷薇微笑道:“天气炎热,不曾备猪肉,有鸡有鱼,不如给王爷做个糖醋鱼?” 小王爷犯难了。 孙蔷薇不明所以。宁王解释道:“他吃不了鱼,被鱼刺卡到过。” 孙蔷薇恍然大悟,管事大厨子说起过。她真是切黄瓜切糊涂了,“我忘了。不过糖醋鱼需过油炸,待做好小刺就酥掉了。” “我要吃。”小王爷迫不及待道。 宁王沉吟片刻,颔首示意可以。 小王爷禁不住欢呼一声,啪嗒一声,蓑衣黄瓜掉地上,脸上的笑凝固。孙蔷薇道:“我再给小王爷切一个?” “别切了。”宁王拽着他的小胳膊出去。 孙蔷薇送出去,看着赵福把布送她卧室,然后就喊小徒弟杀养在石槽里的鱼,她准备做鱼的调料。忽然想到小王爷喜欢好看的东西,决定把糖醋鱼改成松鼠鱼。 水晶虾饺只有孙蔷薇会做,可她得炸鱼,倘或提前把虾饺做好,等摆饭时不是冷了就是进了水汽。孙蔷薇犹豫再三,终把早上买的小河虾改成龙井虾仁。 临近未时,饭菜上桌,小王爷看着宛如松鼠的鱼,一下站了起来。 宁王轻咳一声,小王爷赶忙正襟危坐,眼神示意丫鬟布菜。丫鬟先眼神请示王爷。宁王自己夹一点,确定小刺酥了,也没敢给他夹鱼腹肉,而是夹鱼鳃下不可能有刺的地方。 松鼠鱼也是酸甜口,经历了油炸,堪称又酥又酸又甜,内里还有点嫩,口感复杂却又不腻。小王爷吃的口齿生津。 宁王无奈地微微摇头,看到干干净净的一小蝶虾仁,好像只是清水煮熟的,顿时不做他想——孙蔷薇的手笔。旁人不敢拿这么简单的菜糊弄她。 看在松鼠鱼的面子上,宁王夹一个虾仁。虾仁入口,宁王愣了一下,然后又夹一个,果然不是错觉,虾仁很脆,却也有点淡淡的茶味。 宁王问上汤的小丫鬟:“孙蔷薇有没有说这个虾仁叫什么?本王是说不可能单单叫虾仁。” “回爷的话,蔷薇姐姐说是龙井虾仁。” 宁王乍一听到有名字不意外,随后一愣,“龙井茶?” “是的。”孙蔷薇做这个菜的时候小丫鬟在厨房外廊下玩,透过窗棂听到孙蔷薇说过几句,“段三姑娘送给蔷薇姐姐的明前龙井。蔷薇姐姐担心喝多了晚上睡不着,留出一半做了这道龙井虾仁。” 宁王眉头微蹙,“用她的茶做什么。” 小丫鬟不知该怎么回。 候在一旁的灵溪道:“爷,蔷薇姐姐那儿只有陈年普洱,用普洱茶做虾仁,虾仁得成什么啊。” 小王爷偏头问:“为什么只有普洱啊?” 灵溪被问住。小王爷也没指望一个小奴才回答他,盯着他四哥:“为什么呀?” 宁王的脸色多少有点尴尬:“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吃你的鱼!” 小王爷也不高兴了,气得哼一声:“不问就不问。小厨娘没有,我有!” 宁王转向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小王爷不光知道,还知道怎么做。 今儿是没时间了,盖因他还想去别处。六月初,休沐,小王爷又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小白瓷罐子。 来主院送夏衣的兰芷便停下请安。小王爷以前时常过来,认识她:“我四哥呢?” “王爷在后花园。” 小王爷的小手背到身后,学着他太子哥,很是矜持地微微颔首:“小厨娘呢?” 兰芷被问住,然后明白“小厨娘”是何许人也:“孙蔷薇吗?她好像也在后花园。小王爷找她有事?” “我给小厨娘带的茶。”小王爷端不住了,朝身后看一眼,一脸雀跃和得意。 兰芷的眼神暗下来,然后堆出笑脸,“那交给奴婢吧。奴婢给孙姑娘送屋里去。”说话间把衣服递给守在起居室门外的小丫鬟。 小王爷想说不用,随后一想他是男儿,不好进姑娘家闺房,“好吧。”给随从使个眼色,然后往后花园跑。还没到跟前就大声嚷嚷:“四哥,小厨娘,你们在哪儿?” 宁王吓了一跳,往前趔趄一下,慌忙扶着玉米秆:“你怎么又来了?” 小王爷脚步一顿,权当没听见,看到孙蔷薇朝她跑去:“小厨娘,中午吃什么啊?” 玉米粒饱满鲜嫩多汁,孙蔷薇掰了两个打算叫宁王尝尝鲜,一个用来蒸,一个跟米一块煮粥。孙蔷薇就说给他听。小王爷不假思索地问:“两个够吗?” 宁王:“你能吃多少?” “没和你说话。”小王爷甩给他一句,眼巴巴看着孙蔷薇。 孙蔷薇:“除了玉米还有别的菜。小王爷不想尝尝吗?” 小王爷深以为然,颔首道:“你快去吧。对了,我给你带了两罐茶,在你卧室里,回头喝完了告诉我,我还给你带。” 孙蔷薇一愣,然后赶忙行礼致谢。宁王眉头微蹙:“我王府还缺她一口茶?” “你怎么不给小厨娘?” 宁王被问住。 孙蔷薇笑着打圆场:“王爷,这儿热,去凉亭吧。” 宁王瞥一眼他弟,就往凉亭去。小王爷哼一声,大步跟上。宁王十分诧异,“不跟你的小厨娘去厨房?” “像四哥一样帮倒忙吗?”小王爷脱口而出。 宁王扬起巴掌。小王爷往后挑两步,看到北边的湖就往那边跑。湖很深,宁王担心他好奇掉下去,赶紧追过去。 小王爷看到湖对岸竟有人钓鱼,又让奴仆给他找鱼钩,回头吃松鼠鱼。宁王闻言又忍不住皱眉,等他钓上来天都黑了。可他老老实实呆着也省得他盯着,于是令奴仆出去给他寻鱼钩。 与此同时,孙蔷薇到厨房亲自收拾两个玉米。 大半个时辰过去,玉米粥和玉米出锅。孙蔷薇叫其他人的菜先上,她的属于主食最后呈上去,也省得太烫了小王爷等不及烫到他。 小王爷玩忘了,玉米粥到跟前还问:“四哥,这个黄黄的是什么啊?” 宁王见过生玉米:“玉米。尝尝如何。”说话间自己舀几粒玉米,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清甜又爽滑,反而配得上它的名字——玉米。 随后宁王拿一节蒸玉米剥掉几个玉米粒尝尝,比煮的硬,但不塞牙也不噎得慌,反正不像杂粮。 小王爷皱眉:“一个个剥着吃啊?”那多麻烦啊。 前来送菜的小丫鬟还未离去,孙蔷薇叮嘱过她,“蔷薇姐姐说可以啃着吃。里头的不可以吃,那就像桃核。” 小王爷啃一大口,然后就感到满口甜香,不待全部咽下去就道:“四哥,回头我——” “两个。多了没有。”宁王不容他自己提,“太子哥两个,贵妃娘娘两个,而我也只能吃这一次,剩下的留作种子。” 小王爷很不开心,但也知道有了种子以后年年都可以吃到:“好吧,好吧。”停顿一下,“父皇呢?四哥,你把父皇忘了。” 宁王心说他有。可惜不一定知道鲜嫩的玉米也可以吃。“他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还在乎洋人的这点东西。”然后冲他挑眉,“这么心疼父皇,你的让给他?” 小王爷脸色骤变,不由得攥紧手中玉米:“四哥说得对,父皇是皇帝,天下都是他的,什么没吃过啊。”? 第35章 ◎本王叫你下半辈子只能喝茶!◎ 宁王差点被玉米粥呛着——这个兔崽子,不愧是他弟弟啊。 小王爷今日虽不曾吃到新菜,有了让他意外的蒸玉米和玉米粥,他对宁王府之行也十分满意。饭毕,放过他四哥,令随从陪他出去。 然而天气热是其一,其二虽有侍卫跟随,可这些人不敢不听他的,宁王担心他到街上撒开了玩,闯出祸来又伤着自己,便给他掰几个玉米令他回宫。 小王爷倒是很想半道上拐弯,可论起偷溜偷跑这些他真是宁王的弟弟。弟弟就要有弟弟的觉悟,小王爷百般不愿仍然老老实实打道回宫。 好巧不巧,碰到嫌屋子里闷热,出来乘凉,顺便吩咐宫人过几日前去城外皇家园林避暑的皇帝。 小王爷下车请了安,心随意动:“父皇可知儿子中午在四哥府上吃的什么吗?” 宁王府有个民间来的小厨娘,皇帝有所耳闻,盖因宁王府有他的人,“民间小食。” 小王爷想了想:“是也不是。” “少学老四。”皇帝笑着瞪他一眼。小王爷点了点头:“真的。虽然是小厨娘做的,可民间并没有。只有四哥府上有。” 皇帝来了兴致:“这么热的天儿他跑城外打猎去了?” “四哥又不是三哥,为了口吃的大冬天也能跑去河里砸冰求鲤。”小王爷停顿一下,见他皇帝老子十分赞同,又道:“父皇再猜猜看。” 皇帝微微摇头:“若说老三,朕倒是能猜出一二。老四那个混不吝,朕猜不出来。小五乖,别卖关子了。” 小王爷佯装失望地微微叹了一口气:“好吧。”然后吩咐随从拿出来。 皇帝看着青绿色像织布用的梭子似的东西,愈发好奇:“中午吃的这个?这又是何物?” “父皇也不知道?”宁王没告诉他皇庄也有玉米,小王爷面对这样的询问不意外,但他就是故意这么一问,再次勾起皇帝的兴趣,然后亲自动手剥开叶子,露出淡黄色玉米粒。虽然不是金黄,皇帝也一眼就认出来,脱口道:“玉米?!” 小王爷知道他四哥府里有他爹的人,有次小王爷不乐意回宫,宁王吓唬他的时候说的。对此倒也不意外:“原来父皇认识啊。” 皇帝纳闷,指着玉米的“青衣”,“还没成熟吧?” “嫩玉米。可以放笼屉里蒸着吃,也可以把玉米粒剥下来煮粥。父皇,我中午吃的就是玉米粥和蒸玉米,可好吃了。不过这个不是给你的,也不是给我的,是给太子哥哥的。” 满脸疑惑的皇帝陡然怒上心头,张嘴就想骂,对上小儿子稚嫩的小脸,硬生生把火气压下来,挤出一丝怪异的笑:“既如此就给你太子哥送去。” 小王爷眨吧眨吧眼睛,父皇竟不生气。这位还是他父皇吗?小王爷歪着脑袋打量他,父皇啊父皇,你若是被人附身了就眨眨眼。儿子不告诉旁人。 皇帝敛起笑容,冷声问:“还不去?” 小王爷眼中一亮,原来是等他走了,再收拾四哥啊。父皇还担心他告密不成?以往他会,今儿可不会,谁让四哥打乱了他的计划,还威胁他不老老实实回宫,以后宁王府的大门就对他紧闭,“是,儿子告退。”说着,转身冲驾车的侍卫伸手。 侍卫轻轻松松把他抱到车上就驾车走人。 皇帝等马车轱辘声远去,立即大喊:“来人!” 身后的太监向前:“陛下,天下可不光宁王有玉米。” 皇帝一愣,然后想到他亲自命人种下近十亩玉米。原先没这么多,懂农事的官员照看的仔细,出芽率很高,剔除的弱苗没舍得丢,又开了一片地种下去,总的便有这么多。 “可他,他也不该这么不孝。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皇帝气得便是这点。 小太□□不住腹诽,什么好东西都有您一份,还是宁王吗。 “宁王府只有一小片,除去宁王自个留的,兴许只有这么多。陛下您忘了不成?那玉米还是宁王府的小厨娘发现的。” 皇帝:“小厨娘是小厨娘,老四是老四,岂可混为一谈。” “不是宁王殿下好管闲事,小厨娘坟头上都长草了。” 皇帝猛然转向他:“你是宁王的人?” 小太监内心泛苦,哪回不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奴才只是觉得陛下倘或真想尝尝,倒不如——倒不如现下就去贵妃娘娘的长秋殿看看。晚了可能已经被娘娘吃了或藏了起来。” 皇帝自然知道他四儿子不屑往他身边安排人,只是自个人的人向混账儿子说话,心里终归不舒服。闻言便当先前那句不曾听到:“老四府里那几根还舍得给贵妃?” 小太监上哪儿知道去,他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不过这么一猜:“一个两个也是啊。” 皇帝朝千秋殿走去。 到门口碰到从里面出来的小五,五皇子想也没想,掉头朝院里跑。 皇帝气笑了:“朕还能吃了你?” 五皇子脚步一顿,是哦,父皇即便发现连贵母妃也有玉米也是气四哥,“父皇,儿子的功课还没做完,儿子告退。”然后像个小兔子似的,嗖一下从他身旁窜过。 可怜贵妃娘娘还不知道宫里的几个主子,宁王独独漏了他爹。以至于晚上的玉米不得不分给赖着不走的皇帝一半。 皇帝和宁王一样,没想到嫩玉米不像玉米反倒像水果。饭菜撤下去,漱漱口,皇帝就禁不住感慨:“幸而洋人在这边没土地。若是叫他们种出来,只是这口感,坊间百姓也不介意用米的价钱来买。” “这东西还没有米贵?”贵妃忍不住问, 皇帝:“亩产得比稻米多两三成。如今珍贵,老四只舍得给你两个是咱们没种子。” “陛下不生老四的气了? 皇帝不假思索道:“朕吃饱了撑的。” 贵妃心说合着你先前看到我也有玉米的时候恨不得撕了老四是没吃饱的缘故啊。 “回头陛下赏老四几个玉米?先前陛下可是跟妾身说过,皇庄种了不少。为此您还使人推平了两亩麦田。” 皇帝气笑了:“在这儿等着朕呢?可以。”拉着贵妃朝卧室走去。 贵妃愣了一下,哭笑不得。 — 翌日,小厨房在笼中养着用来宰杀的公鸡勾勾叫的时候,孙蔷薇起来。 天气炎热,不想再去菜市场,也没到做饭的时候,孙蔷薇洗漱后无所事事就想去后花园转一圈。跨过垂花门,想起宁王每天早上练剑,风雨无阻。下雨天就在凉亭下。孙蔷薇不想找不痛快,然后一天都不痛快,收回脚,回屋。 注意到宁王赏的布还搁书房那边的罗汉床上放着,回卧室拿百钱,抱着布去西院针线房,请先前照顾她的小丫鬟银杏给她做身衣裳。 孙蔷薇倒是很想找银杏的师傅,只是人家是宁王的绣娘,月钱跟厨房管事大厨子一样多,可看不上她那点钱。再说了,夏天的衣服,而她又整天钻厨房,也配不上人家的手艺。 只是银杏是她的徒弟,孙蔷薇还是先去找她。 那绣娘也已经起来了,也知道孙蔷薇很得赵福看中,她说明来意,绣娘就笑呵呵应下来,接过那匹布。 绣娘的手触及到布猛然看向孙蔷薇,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孙蔷薇不明所以,难道又想反悔:“怎么了?” “姑娘当真找银杏给姑娘量体裁衣?” 孙蔷薇怕她多心,笑着说:“我倒是想劳烦姑姑,可我知姑姑素日繁忙,哪还敢麻烦你啊。” “王爷的衣物准备好了,再做便是秋天的,晚上一两天倒也无妨。姑娘也说了,不需要绣花描金,我做起来也快。” 孙蔷薇纳闷,她这么喜欢做衣服啊。 “可这么热的天。”孙蔷薇佯装为难羞愧。 绣娘当然知道闲着好,可就像孙蔷薇看到好食材忍不住流哈喇子,绣娘也不希望这布被小丫头糟蹋了,“我给姑娘做吧。银杏那丫头如今也只配粗布麻衣。” 孙蔷薇隐隐听懂了,又想到这东西是宁王赏的,他那样的人不好的东西也不屑给别人,即便有点讨厌她,“这布很好?” 绣娘终于明白了:“合着姑娘不知道?这是香云纱啊。” 孙蔷薇目瞪口呆。 即便她没有原身的记忆,也听说过香云纱很贵。 “我我——我以前只听说过。” 绣娘点头:“香云纱虽说不是很昂贵,但很费工夫,除了进贡的,很多还没运到京师就被各家抢空了。姑娘这匹从哪儿得的?” 孙蔷薇:“前些日子小王爷过来,见我在厨房忙的汗流浃背,当时王爷也在,王爷赏我的。” 绣娘猜到了,“姑娘随我来,我给你量一下尺寸。” 孙蔷薇突然迈不开脚。可一想宁王吃饭用定窑白瓷,这批布于他极有可能是粗麻布,又心安理得的随绣娘进屋。 回到自个屋里,孙蔷薇又有点担心。宁王大方,随手给她一匹香云纱,别人会怎么想啊。比如每日早早起来的钱姑姑。 孙蔷薇头疼,忽然又想到小王爷送的东西。两个白瓷小罐打开,茶叶的清香扑鼻而来。孙蔷薇不由得苦笑,皇家人出手果然都是精品。 注意到条几上的茶壶,那是早上刚刚打的水,孙蔷薇捏一点茶叶直接泡在杯中。此时她可没心情洗茶具,一泡二泡之类的。 可茶叶浮起来,孙蔷薇又不敢喝,怕这个身体多日不曾饮茶,到了晚上睡不着。 偏生她又不舍得浪费,孙蔷薇起身朝西边的垂花门走去,单数就回来喝茶。 到垂花门吓一跳,险些忘了最后一步是单:“王爷?” “神神道道做什么呢?”宁王也被她吓一跳。 孙蔷薇定了定神道:“正想去谢谢王爷赏我的香云纱。” “你才知道?”宁王诧异。 孙蔷薇的脸微热:“以前只是听说过,当日没认出来。” 宁王想起她说过,她父母节俭,“只是这事?” “也想请王爷替我谢谢小王爷,茶极好。” 宁王颔首,顺嘴问道:“喝了?” 孙蔷薇:“才泡一杯,还没来得及。只是那味道就已经很好了。” “一杯?”什么茶一杯一杯泡?宁王好奇走进东院,到正房门外看到桌子上的茶壶和一个孤零零的杯子,难以置信:“你是这样泡的?” 孙蔷薇颇为心虚地低下头:“该准备早饭了。我怕来不及。” “你——你真是!”宁王一言难尽,“随便你!反正不是本王的东西。”越过她,想起什么,“本王送你的茶叶敢这么糟蹋,本王叫你下半辈子只能喝茶!” 孙蔷薇奇怪,这两罐不是小王爷的,其中一罐是宁王的不成? “王爷送的茶叶?” 宁王:“本王这就叫人送来。你给本王等着!”? 第36章 ◎我跟你拼了!◎ 送她东西怎么还跟强买强卖似的?孙蔷薇不敢信地眨了眨眼睛,她没瞎没聋吧。 宁王拧眉:“你还不想要?” “不不,不敢。”孙蔷薇不懂他怎么了,眼角余光瞥到桌上的茶,难不成是被她气的。 可至于吗? 忽然之间孙蔷薇觉得至于。对于好茶之人,宁可食无肉,不可饮无茶。宁王喜欢龙井虾仁,前些日子春暖花开风也温柔,他可没少在海棠树下或凉亭里品茗。 “我这就把茶具找出来。”孙蔷薇赶紧补一句。 宁王:“你还有茶具?” “有的吧。那日赵总管命人拿来许多东西。”孙蔷薇一想东西毕竟是宁王府的,“还叮嘱我用的时候仔细点。” 宁王哼一声:“这样仔细的?”朝茶杯的方向淡淡地瞥一眼。 孙蔷薇尴尬地笑笑:“民女毕竟长于市井,市井之人为了生计忙碌,坐下喝茶的时候不多。” 宁王直面她:“本王好逸恶劳?” 孙蔷薇的呼吸微停,这位爷要化身杠精不成:“民女家中的那些茶叶也不值得民女花上一顿饭的工夫。” 宁王心底的不快消失殆尽,又瞪她一眼才回主院。 孙蔷薇松了一口气,然后翻箱倒柜找茶具。茶具是一套定窑白瓷,孙蔷薇清洗的时候能清楚地感觉到手不听使唤。好在这套茶具不脏,清水冲过抹布擦干就行了。 放回桌上,原先那杯茶也不甚烫了。孙蔷薇囫囵喝下去,茶叶倒草地里当肥料,杯子清洗干净就去厨房。 白案师傅已经在和面,该今早做菜的两个师傅也把菜配齐了,无需孙蔷薇做什么。孙蔷薇总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毕竟宁王的茶要送来了。她没点表示,那个“杠精”指不定又怎么杠。 沉思片刻,孙蔷薇去后花园摘一片青绿青绿的荷叶做荷叶粥。 厨房管事也起了,见孙蔷薇令小徒弟淘米,她洗荷叶,“小孙师傅,多煮点,咱们也尝尝。” 孙蔷薇点点头,令小徒弟换大砂锅煮粥。 煮粥虽然慢,好在他们起得早,宁王先前又用了一碗燕窝粥,即使早饭晚上一刻也无妨。 宁王爱喝浓粥,米香浓稠,米汤成浅绿色时,孙蔷薇亲自送去主院。可她的这个粥是最后送过去的,以至于宁王见了脱口而出:“还有粥?” 孙蔷薇一愣,然后赔笑道:“荷叶粥有点慢。请王爷莫怪。”说话间打开盖子,荷叶的清香瞬间布满了整个餐桌。 宁王看过去,白瓷大碗中尽是绿色,清爽干净,仿佛炎炎夏日中的一抹清风,让人心旷神怡:“你倒是会什么时候用什么食材。” 孙蔷薇:“我哪知道啊。多亏了府里的厨子管事们告诉我,王爷您喜欢的不止是龙肝凤髓鲍参翅肚,还有应时当令的东西。比如清明节的青团,端午节的粽子,夏天的茄子黄瓜,秋天的莲藕螃蟹,冬天的羊肉萝卜等等。” 宁王微微抬手:“本王只说一句,你就说了这么多,成天哪这么多话。” 孙蔷薇心说有的选我才懒得理你,“王爷慢——”慌忙转过头捂住嘴巴。 宁王眉头微蹙,看着她慌忙往外跑,楞了一下,放下筷子跟出去,“怎么了?” 孙蔷薇扶着院中的玉兰树,缓一会儿,忍着恶心道:“突然恶心想吐。” 宁王有心数落她两句,一见她脸色发白,全然不像方才白里透红,这点装不出来,“是不是闻不得荷叶味儿?” 孙蔷薇微微摇头,而她一动又想呕吐,慌忙冲宁王摆手示意他离远点。 宁王一动未动:“吃了什么?” 跟出来的夷白道:“蔷薇姐姐他们都是等王爷您用好了才开始做吃的。” 宁王:“昨晚着凉了?” 孙蔷薇不敢开口,端是怕吐出来,扶着树的手微微摆动。宁王回想一下她这种症状,有点像胃泛酸:“是不是胃不舒服,想吐酸水?” 孙蔷薇缓过气,微微摇头。 宁王皱眉,想吐竟不是胃病,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又赶忙摇了摇头,瞎想什么。孙蔷薇真是那样的人,另一人也该是她。除非她的脑袋被小厨房的门夹了,舍弃他这个王爷而找别人。 “找太医看看?” 孙蔷薇长舒一口气:“应该一会儿就——”慌忙捂住嘴,朝东跑去。 宁王令夷白去请太医,他大步跟上去。 东二院诸人不知道出什么事了,随宁王找到孙蔷薇,就看到她在正房和厢房的胡同里抱着个痰盂吐个不停。 宁王又命人去倒杯水,然后问管事厨子:“孙蔷薇有没有说过身体不舒服?” 钱姑姑道:“蔷薇姑娘先前还跟咱们有说有笑的呢。” “有没有吃了什么相克的东西?” 钱姑姑迟疑不定地微微摇头。厨子李道:“姑娘这样倒是像吃了没做熟的扁豆。” “扁豆?”宁王一时没懂那是何物。 厨子李赶紧从菜地里的藤架上摘一个一指长宽的绿色扁豆:“就是这种东西。” 这个东西宁王昨儿吃过,切成细丝炒熟的,味道还挺好:“她不适合吃这东西?” “也不是。没做熟的有毒。有的人吃下去只有点难受,更多的人会烧心呕吐。”厨子李说着话,禁不住皱眉,“可是,爷昨儿吃过了,今儿咱们都没摘啊。” 宁王看着孙蔷薇喝一口水漱漱嘴又想吐,就让众人再想想。 满脸担心的小徒弟赶忙说:“爷,小的想到了,蔷薇姐姐喝过一杯茶。”指着菜地,“茶叶还在那儿。蔷薇姐姐倒茶叶的时候还说了一句没泡好。” 宁王:“那就出在茶上。” 孙蔷薇慌忙漱漱口,忍着难受道:“不可能。王爷,那茶是小王爷送我的。” 宁王拧眉,以他弟弟对孙蔷薇的喜爱,宁愿自个中毒也不可能给她投毒。可她只喝了一杯茶,喝之前他见过她,那时孙蔷薇好好的,还有心思气他,“他亲自给你的?” 孙蔷薇张开口,赶紧扶住痰盂。 钱姑姑道:“不是。小王爷来那天老奴没见他手里有东西。” 孙蔷薇吐出来舒服点,再次开口道:“那天王爷和我在后花园。等我从后花园回来,桌上已经有——”说着,转向钱姑姑,“姑姑,还是你跟我说,那茶是小王爷送的。当时是谁送我屋里的?” 钱姑姑仔细想想:“谁放屋里的我没看到,只是碰到兰芷,兰芷告诉我,小王爷给你捎来两罐茶,叫我提醒你,别当无用的东西扔了。”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转向宁王。 宁王勃然大怒:“带兰芷!” 听说孙蔷薇出事了,匆匆赶来的灵溪禁不住小声问:“为什么?” 盖因兰芷认为流霞是孙蔷薇害死的,要不是她的到来刺激了流霞说了不该说的,宁王也不会把她送还给贵妃娘娘,然后被处死。 兰芷看到孙蔷薇时脸上尽是幸灾乐祸,神色好不畅快,宁王明白了,然后令人去把那两罐茶找出来。 钱姑姑常常跟孙蔷薇话家长,正房她也常去,知道茶叶放在哪儿。昨儿下午两人在廊下闲聊,孙蔷薇还要给她一点呢。 钱姑姑找出茶叶的那一刻不禁庆幸,她没有因为东西是小王爷送的就想着占便宜。 兰芷看着她出来,冷笑道:“晚了。” 宁王猛然看她:“真是你下的毒?” “是我。剧毒砒/霜。”兰芷神色高傲,好像早已经料到这一日,不惧不怕,无悔无憾,端的是大义凛然。 众人脸色煞白,钱姑姑双手发抖,两罐茶掉落在地,摔的四分五裂。孙蔷薇撑不住,瘫坐在地上。 宁王不由得过去扶起她,可孙蔷薇的身体发软,双腿无力根本站不起来。宁王犹豫一下:“得罪!”抱起她朝屋子里去。 炎炎夏日,通体发寒的众人猛然惊醒,大声嚷嚷:“请太医,快请太医!” “没用的。”兰芷丝毫没有谋害人的愧疚,“那种砒/霜只要吃下去一点就能要命。她还活着那是沾到茶叶上的少之又少。否则——哼!” “我跟你拼了!”灵溪大吼一声,跑过去朝她胸口就是一拳。 兰芷痛的尖叫一声,孙蔷薇发直的双眼动了。宁王忙说:“我已经叫夷白请太医,你你,你别急,你只喝一杯,不会,不会——” “我是要死了吗?”孙蔷薇说出来,鼻头发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来,她这是什么命,上辈子没爸没妈,这辈子无父无母,眼瞅着玉米和土豆快熟了,命保住了,有钱有手艺,未来自由自在一片大好,却栽在一杯茶上。 她跟老天爷有什么仇什么怨,可着她一个人折腾啊。 “你你你——先别哭。”宁王见过不少人哭,可从未见过像她这样无声无息,绝望的哭泣,“原就不多,你又吐出来,可能,可能一会儿就好了。” 孙蔷薇转向他,挤出一丝笑:“宁王,我有没有说过,你其实挺好的?” “本王好不好用得着你说?”宁王忍不住皱眉,她什么意思?交代遗言吗。 孙蔷薇:“……不用。可是再不说,我怕没机会了。你其实笑起来挺好看的,应该多笑笑。你心肠很好,我那样骂你父皇,你都没打我。要是搁坊间,可能已经被毁容了。王爷——” “闭嘴!”宁王总有种感觉,由着她说完她离死也不远了,“再敢说一个字,等你死了,本王就把你扔到乱坟岗子上叫乌鸦野狗吞食。” 孙蔷薇想笑:“你不会的。” “还说?” “王爷?” 宁王皱眉:“又有什么事?” 赵福脚步一顿,然后一想人命关天,赶忙进入卧室:“老奴听人说过,要是吃了有毒的东西多喝水,吐出来就好了。” 孙蔷薇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三个字——肥皂水。她记得上辈子村里有个小孩误食药老鼠的红薯,而她们村离城镇远,当年还是崎岖的泥路,根本来不及,村医就用肥皂水给他洗胃。可那药不是砒/霜啊。 宁王不禁说:“那你还不快去!” “老奴已经吩咐下去了。”赵福看向孙蔷薇,见她眼中还有神采,“老奴以前见过服了砒/霜的人,孙姑娘现下不是很严重。姑娘,别再说话,也别再动,夷白请来太医就好了。” 灵溪端一盆温水进来。 孙蔷薇撑着床起来。宁王赶忙过去扶着她,用杯子舀水递给他。孙蔷薇接过去道声谢。宁王忍不住说:“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 灵溪使劲点点头,哽咽道:“蔷薇姐姐别说话了,快喝吧。” 孙蔷薇见他满脸泪水,眼皮都红了,就想安慰安慰他。 宁王皱着眉头怒呵:“快喝!”? 第37章 ◎你是冲撞了哪路神仙?◎ 孙蔷薇吓一跳,手抖的水洒到宁王身上。宁王不待她开口:“别废话,赶紧喝。以往也没见你这么知礼。” 孙蔷薇的脸色微变,欲言又止又得忍着堪称一言难尽。 饶是灵溪和赵福此时很难受,看到她这副样子却想笑,笑着笑着又想哭。 孙蔷薇见赵福擦眼泪,张口又想说些什么。然而宁王夺走杯子又舀一杯水朝她嘴里灌。孙蔷薇顿时顾不上别人,慌忙往下咽。 连着三杯,孙蔷薇喝不下去。 宁王冷着脸道:“别等本王掰开你的嘴硬灌!” 孙蔷薇打了个哆嗦,十分清楚以他的脾气干得出,赶忙埋头又喝两杯。宁王容她喘口气,又是舀一杯。 “真不行了……”孙蔷薇为难地说。 宁王:“想死想活?” 孙蔷薇咬咬牙,能活着谁想死。 赵福劝道:“姑娘喝不下去吐出来反倒好了。” 孙蔷薇拧着眉头又灌一杯。然而一大盆水还剩一半。宁王又给她舀一杯。孙蔷薇慌忙捂住嘴巴。赵福大喜,慌忙往外跑:“痰盂,痰盂!” 小丫头赶紧递给他。钱姑姑问:“蔷薇怎么样了?” 赵福顾不上回她,抱着痰盂就往卧室跑,紧接着围在门口或站在院里的人都听到一声呕吐。 钱姑姑的脚步往后踉跄,稍稍有些血色的脸又变得煞白,管事厨子扶着她,“小心!” 兰芷抬起她那张被小子丫鬟揍的红肿的脸,讥笑道:“那□□可是我花重金买的,偌大的京城也凑不齐一斤。” “你——”钱姑姑站稳,指着她,无法理解,“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 兰芷冷笑:“恶毒?那也不如孙蔷薇。你们真以为流霞被娘娘处死是因为对王爷不敬?” 钱姑姑禁不住问:“什么意思?” “意思自然是——” 赵福出来打断她:“死到临头还在摆弄是非。枉我以往以为你跟流霞不一样,是个好的。”扫一眼焦急等待惴惴不安的众人,“这事说来话长。孙姑娘的手受伤那次,流霞不止咒孙姑娘去死,还骂银杏和秋梨两个小丫头是小娼妇,骂孙姑娘没脸没皮,王爷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府里带,太子殿下不放心王爷管着王爷还管轻了。”然后转向兰芷,“我的话可有半点虚假?” 兰芷嚣张得意的神色不复存在。 银杏的师傅听到这边的动静也来了,见她无言以对顿时忍不住骂:“你也是娘生爹养的,我们都是府里的奴才,银杏是小娼妇,你们又是个什么东西?” 大厨房的小全子也禁不住附和:“正是。蔷薇姐姐是比一般女子豁得出,可她不这么做,早被孙家那些人折磨死了。她要不是这样,我兴许已经被韩国公府的人打残了。你们有什么资格骂她没脸没皮?蔷薇姐姐再没脸,也比你这种毒妇好上百倍千倍!” 兰芷闻言又不屑地轻笑一声。 钱姑姑见她死不悔改,无奈地摇头:“你和流霞不就是认为你们是贵妃娘娘的人,比咱们高一等?都是奴才,谁又比谁高贵。” 赵福赞同:“这里是宁王府,就是杂家也不敢阻止王爷往府里带人。王爷即使把宁王府送给别人,杂家也不能埋怨王爷糊涂。真分个三六九等,杂家不比你们得脸高贵?” 兰芷:“可若不是孙蔷薇——” 赵福打断她:“那也有赵蔷薇,李蔷薇。即使没有厨娘,以后也会有王妃。你们连段三姑娘都看不上,能看上谁?王爷不可能娶国公府的大姑娘。以后惹怒了王妃,你们也是一死!” “不娶?”兰芷不信。 赵福:“婚姻大事纵然是父母做主,王爷不拜堂,陛下还能押着他入洞房?王爷不迎娶,国公府的大姑娘如何进门?” 灵溪端着盆出来:“赵总管,跟她费什么话。娘娘处死流霞只是因为她心肠歹毒。她若不咒人,即使对王爷不敬,娘娘也只是叫她家去。” 赵福点头:“是这样。”看到兰芷,一想到孙蔷薇刚才又吐了半痰盂,胆汁快吐出来了,“来人,请刑部尚书林大人。” 兰芷一愣,慌忙起身。 赵福赶忙说:“拦住她!” 钱姑姑等人不敢信,禁不住轻呼:“还想跑?” 赵福哼笑:“她想一头碰死。如此歹毒,这么死便宜她了。” 灵溪又端一盆热水从厨房出来,“对!不叫她尝尝刑部大狱的那些刑具,真以为咱家爷是好性的。” “快进去!”赵福瞪他一眼。 灵溪赶忙进去。 孙蔷薇推开扶着她的宁王,翻身往床里面滚。 宁王想生气又想笑,欺身一把抓过她,拽着她坐起来:“喝!” 孙蔷薇看着可以放到博物馆中珍藏的杯子头一次想摔了它。 “等着本王喂你?” 孙蔷薇慌忙接过去,吞毒药似的咽下去。 灵溪把盆放到床边的柜上,接过杯子劝道:“姐姐,再吐一回就好了。” 外面传来一声“离死也不远了。” 灵溪气得扔下杯子往外去。 “站住!”宁王背对着盆,不好舀水,“她当紧你蔷薇姐姐当紧?” 灵溪回来继续给孙蔷薇舀水。孙蔷薇看着杯子上的缠枝莲纹,恶心涌上心头,宁王赶忙拿起痰盂。 孙蔷薇埋头吐出来,顿时想死了算了。可她不是个有心计的,跟段三姑娘在一处时进退得宜,不过是上辈子工作多年一点点积累的处事经验罢了。以至于宁王一看到她的神色,瞬间知道她在想什么,“孙蔷薇,你的命是本王救的,敢这样死,本王不把你抛尸荒野,你也别想跟父母团聚。” 孙蔷薇脱口而出:“不团聚!” 宁王顿时想弄死她,一见她吐得眼泪出来了,“那本王就把你的钱全给孙家那些人。” 孙蔷薇猛然抬起头来,他怎敢?! “你敢死本王就敢恶心你。”宁王心底想笑,面上冷酷无情,“本王把你的尸体交给你外祖父。” 孙蔷薇张口结舌。 宁王冲灵溪伸手,灵溪把水杯递过去,宁王递到孙蔷薇嘴边。孙蔷薇咬住下唇,深深地看他一眼,一口喝下去。 宁王给灵溪使眼色。灵溪接过杯子又赶忙送过去。孙蔷薇气得连喝四杯,实在喝不下去,宁王便不再逼她。不能毒解了人也吐死了。 “灵溪,去看看太医怎么还没来。” 夷白骑马过去的,太医不会骑马,偏生夷白年少马术不精不敢载人,此时此刻才找到马车。弃马驾车又担心把太医颠坏了,以至于近一炷香的工夫夷白才把人弄来。 夷白见着刑部尚书林承宗也顾不上行礼,拽着太医就往屋子里去。 饶是林大人这些年经手了不少案子,也不敢相信短短半年孙蔷薇就赶上三次。一次家产被占,一次差点被洋人骗,这次更为严重,人到鬼门关了。 林承宗问赵福:“那茶叶在何处?” 赵福此时脑子也不够用,脱口道:“咱们还能冤枉她不成。” 林承宗赶忙解释:“您老既然叫我过来,自是要她心服口服,没有证物,到了公堂之上她如何服气?” 赵福指着摔碎的茶罐:“都在这儿。”然后吩咐小丫鬟再找个干净的罐子。 林承宗过去捏起一撮茶叶,仔细看了看上面是有些许白色粉末,只是不凑到眼门前很容易被忽视。忽然想到不对,砒/霜合该是红色的才是,“怎么是白色的?” 赵福:“较为纯净的多是白色。只是这种不甚好弄。”瞥一眼兰芷,“也难为她了。” 兰芷冷笑一声。 林承宗立即说:“带走!”然后问赵福,“孙姑娘如何?” 兰芷道:“明年的今日便是她的忌日。” 太医出来,闻言脚步一顿:“兰芷姑娘要失望了。”然后吩咐小丫鬟找些绿豆研磨成粉和水给孙蔷薇喝下去。 兰芷猛地停下:“你什么意思?” 医者仁心,皇宫里的宫妃宫女又很规矩,导致太医院有些年头没听说过砒/霜。这位太医先前一听有人用那东西害人,险些把药箱扔出去。 进门时没顾上兰芷,现如今孙蔷薇无大碍,绿豆也有人去准备,暂时无需太医做什么,太医便好心解释:“孙姑娘对药物较敏感,砒/霜才想侵入她的五脏就被她吐出来大半。” “那她也别想好!”兰芷道。 太医颔首:“你的这个药一丁点就抵得上常见的一勺。可惜孙姑娘及时喝了一肚子水,剩下的那些药也被水冲淡了,然后又吐出来一部分,稍后再服用些许绿豆水便可全解。” “不不,不可能!”兰芷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身体承不住的踉踉跄跄,神色宛若癫狂。 太医挂在脸上的淡笑骤然消失:“没什么不可能!该说你不愧是宫里出来的,知道太医院也没有解药。可你忘了,纵是剧毒也不可能沾上一丁点就能要人命。” 兰芷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突然仰天大笑。 孙蔷薇吓了一跳,宁王不禁喊:“还不带走!?” 刑部尚书林承宗立即带着人出去。 小丫鬟找出绿豆问:“太医,磨多少?” 太医:“先磨一点叫她喝下去。” 小丫鬟去小厨房,那里有个小磨盘。厨子李等人跟进去帮忙,盖因他们的手劲大。 几个人轮流磨的飞快,不过一碗茶的工夫,绿豆汤就已送到孙蔷薇嘴边。孙蔷薇闻到味儿就忍不住皱眉。 宁王温柔说道:“本王喂你?” 孙蔷薇又禁不住打个哆嗦,慌忙接过去。 宁王看着她捏着鼻子灌下去,给她舀半杯水。孙蔷薇漱漱口也没敢吐,而是咽下去。只是那绿豆味儿太难闻,孙蔷薇又想吐。 太医在一旁,看到她犯恶心:“姑娘想吐就吐。” 这话就像个闸口,孙蔷薇又全吐出来。 宁王担心:“这样有用吗?” 太医:“有用。其实姑娘现下的情况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那剧毒多了要命,少了会致人腹泻腹痛,以免姑娘回头疼痛难忍,还是要再喝一些。” 宁王又问:“喝几次?” 太医也不知道。洒在茶叶上的他还是头一次见。以前人下毒多是放在吃食里面,且量很多,没等到喝温水缓解,喝绿豆水解毒,人就死了,“再喝两碗。” 宁王看向孙蔷薇。孙蔷薇挣扎着坐直:“多谢太医。” “姑娘该谢谢自己吐得及时。”太医朝宁王拱手道,“王爷没有别的吩咐,下官先行告退?” 宁王:“不再给她看看?” 太医实话实说:“姑娘这两日多喝些汤汤水水就行了。” 赵福问:“不用开些药?” 太医:“是药三分毒。” 宁王示意赵福送他出去。 赵福忘了备打赏,这一大清早的也不可能揣着银子搁身上,送太医到门外便说:“太医以后遇到什么事尽管来找杂家,杂家能帮的绝无二话。” 太医心头一震,这话的意思岂不等于宁王欠他个情,“下官不敢。下官也没做什么。这几日都是下官当值,孙姑娘若有什么事,公公尽管令人去找下官。” 赵福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令夷白把人送过去。 夷白很清楚这么早太医院还没开门,先前就直接进宫找当值的太医。他随后又到处找马车,以至于宫里的大小主子都知道宁王府有人中毒。 此事可大可小,东宫、千秋殿以及皇帝的人都等在太医的值班室,他一到就先后被这三处的人叫过去。 太子看着太医出去,禁不住感慨:“这个孙蔷薇,真多灾多难。” 皇宫之外宁王府,宁王看着孙蔷薇的脸色比先前好了不少,也禁不住说:“你是冲撞了哪路神仙?到哪儿都有人要你的命。” 孙蔷薇合上眼。 宁王转身坐到她对面,“本王问你话呢。” “我这次难道不是无妄之灾?”孙蔷薇有气无力地反问。 宁王顿时说不出话,尴尬的轻咳一声,吩咐赵福:“去把桑落和竹叶还给老头子,就说宫里的人本王不敢再用。这次是孙蔷薇,下次指不定就是本王。” 赵福:“那俩丫头还算懂事。” “那是上头有流霞和兰芷。现下她俩没了,一众丫鬟就数她俩最得脸,早晚生出些不该想的。”宁王说着,禁不住皱眉,“我当日便说女人多了容易生事,他们还不信。” 赵福想笑:“那是太子的位子稳固,还有贵妃娘娘在前头,宫里那些嫔妃宫女没什么好争取的,自是一个比一个乖巧。爷府里连个庶妃也没有,争一争就有很多可能啊。” 宁王:“依你的意思还是本王的不是了?” “老奴不敢。”赵福立马出去叫那俩丫鬟收拾东西。 宁王看向孙蔷薇:“你这两日安分些,回头本王带你去寺离拜拜。”? 第38章 ◎你人微言轻,拜了也没什么用。◎ 孙蔷薇纳闷,宁王何时开始信鬼神了。 宁王挑眉:“不想去?” “不是。”孙蔷薇虽说跟他不是很熟,也知道他不喜欢被拒绝,“王爷费心了。” 宁王:“那以后就上点心,别谁给你的东西都吃。” 孙蔷薇张了张口想说那东西是小王爷送的,又想说谁能想到兰芷会给她下毒,来王府这么久都没跟她说过话。 “王爷教训的是。”孙蔷薇不想再听训,佯装疲惫地打个哈欠。 宁王起身:“好好歇息,有事就叫人找赵福。” “是。”孙蔷薇起来一些应道。 宁王眉头微蹙,不假辞色:“躺好!” 孙蔷薇赶忙躺好。 躺了两天又歇息一天,孙蔷薇实在闲不住了才被允许进厨房。这几日王府诸人也没闲着。赵福使灵溪去刑部给宁王告了假,下午就开始全府大搜查。 最先搜的便是宁王的起居室,所以东西都拿出来放院里或廊下,里里外外清理一遍才放回去。 起居室查清楚,院门一关,查别的地儿。可以说除了孙蔷薇住的正房,就是连放食材的库房以及放恭桶的恭房都没放过。 赵福亲自带人搜查,宁王坐镇正殿,真搜出不少东西。有些是宁王浑不在意,可拿到当铺也能当几两银钱的小东西,有些是私相授受的荷包汗巾。 宁王变成“活阎王”并非他本性,原是个喜欢玩闹,不爱杀戮的,以至于不论偷东西还是动了情的,都让赵福悄无声息地撵出去,美其名曰,年龄大了,自请出去婚配。 宁王也不差那点钱,偷的东西令他们带走,然后又把流霞和兰芷的东西均分给他们,省得他哪天见了心烦。 这些事孙蔷薇起先不知情。到小厨房头一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管事厨子等人禁不住庆幸他们恪守本分,顺嘴说出这几天发生的事。孙蔷薇也忍不住感慨宁王行动迅速。 难怪宁王府的人看起来都很尽职尽责。随后想到流霞和兰芷的东西又不禁说:“我以为王爷早令人把那些东西扔了。” 钱姑姑:“扔到外面,门口小商小贩还不得到处打听,好好的东西扔了做什么。这事传出去,面上无光的不是咱家爷,而是陛下和贵妃娘娘。” 孙蔷薇仔细想想也是——家丑不外扬。虽说宁王可能并不在意,可既然可以避免,也没必要徒生事端。 “那个桑落和竹叶也送还给陛下了?” 钱姑姑点头:“你中毒那天就回去了。宫里可能也知道咱们府里有人中毒,赵总管把人送过去,陛下也只说一句知道了。” 管事大厨子道:“听说宫里这两日也放出一批大龄宫女,我若没猜错桑落和竹叶定在其中。” 钱姑姑:“她俩才十八岁,放出去也好,还能找个像模像样的人嫁了。” 孙蔷薇心说只怕见到了宁王这样的,旁人她们也看不上。即便将就着在一起,以后的日子也是一地鸡毛。 那俩丫头孙蔷薇更陌生,见都没见过几次,便问出她关心的事:“兰芷怎么发落的?” 钱姑姑:“处决了。”说出来叹了口气,“真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招谁惹谁了。” 孙蔷薇不禁苦笑。钱姑姑见状赶忙岔开话,问她吃饱了没。孙蔷薇这几日清汤寡水,肠胃都小了,不敢吃太多。虽然只有六七分饱,也只说自个饱了。 饭毕,小厨房诸人让她歇息,孙蔷薇实在无聊,同赵总管说一声,就叫采买的小全子随她出去——找房子。 赵福原以为她出去买些女儿家用的。 晚上去大厨房用饭,整日和小全子一处的周管事不由得人说出孙蔷薇想出去,赵福的碗险些掉落一地。 勉强稳住心神,赵福匆匆吃饱就想找宁王。 可一看天色,又担心他主子气得半宿睡不着,犹豫再三回自个屋。 翌日清晨,跑去宁王跟前伺候,就听到他吩咐底下人备车,今儿休沐,他带孙蔷薇去相国寺。闻得此言赵福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回去:“老奴去告诉孙姑娘一声。” 宁王微微颔首,赵福弓着身子出去就忍不住叹气,那事要是叫王爷知道还不得拆家。可这个节骨眼上说出来,被拆的极有可能是孙蔷薇。 在人命和死物之间,赵福选择前者。随后见着孙蔷薇叮嘱她,今儿可不能跟宁王提她在外面找房子。 八字还没一撇,孙蔷薇当然不敢说。万一宁王一怒之下把她赶出去,她还不得住客栈。城中最便宜的客栈一天也得十钱八钱,她要是住上几个月,以后还过不过日子。 赵福一听孙蔷薇向他承诺,房子收拾干净再找个机会告诉宁王。十分想问,非得搬出去吗。可一想她险些丢了性命,这话也问不出。 换作是他有一匣子金银,可能这会子已经搬出去了。 赵福突然想到一件事,孙蔷薇的那匣子金银包括户部员外郎送的,她好像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她外祖家曾来找过她。 赵福犹豫片刻就把这两件事告诉她。 孙蔷薇愣住,好一会儿才找回言语:“什么时候的事?” “早了。王爷怕你担心受怕,特意叮嘱我等不能把此事告诉你。”赵福叹气道,“我倒是觉得不该瞒着你。否则以后见着都不知该如何应对。姑娘,你说是吗?” 孙蔷薇不由得点头,然后又问:“孙家那些人也来过?” “没有。”赵福心说以后保不齐会来,“不过姑娘放心,凭你因为王爷被兰芷毒害,以后孙家人去找你,王爷和杂家也不会不管。” 孙蔷薇闻言不知该作何反应,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又实在想不通,就挤出一丝笑来先道谢。 赵福仔细想想,该说的都说了:“姑娘收拾东西吧。别让王爷等急了。” 孙蔷薇回到卧室放下布帘,打开衣柜看到以前跟段三姑娘一起买的男装,又看看前两日银杏送来的衣裙,且由香云纱制成的,一时不知该穿哪个。 穿男装方便,也不会惹得路人侧目。可宁王看到她做男人打扮就皱眉,而他又好心带她求神拜佛,孙蔷薇犹豫再三选择衣裙,略施粉黛配得上她这身衣服就从东角门出去等宁王。 宁王府有两辆马车,一辆宁王的座驾,一辆备用。孙蔷薇便乘坐那辆备用的车。 没从前门大街,无需避让行色匆匆或悠闲乱逛的行人,两辆马车很快便抵达位于京城东,坐落在半山腰的相国寺。 随着宁王同她一起跪下,孙蔷薇不淡定了:“您也拜?” “你人微言轻,拜了也没什么用。”宁王撩起眼皮瞥她一下,“别说话,赶紧的。” 孙蔷薇就算闭上眼也很难集中注意力,盖因她都能听到宁王的呼吸。 山下有兜售小食的,比如酸梅汤绿豆汤这些解暑的东西。宁王自个不吃,反倒叫她随灵溪吃上一碗再回去。孙蔷薇憋不住了,小声问灵溪:“我差点被兰芷毒死,王爷是不是特自责?” “自责?”灵溪摇了摇头,不假思索道:“咱家爷可不懂自责。” 孙蔷薇张了张口想说那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我看王爷对相国寺挺熟的,以前带二公主或小王爷来过?” “没有啊。”灵溪接过店家递来的碗,喝上一口绿豆汤,舒服的感叹一声,“谁跟姐姐说的?” 孙蔷薇:“我猜的。” “那姐姐猜错了。爷以前很讨厌往这儿来。不过娘娘喜欢,陪娘娘和太子妃来过几次。” 孙蔷薇心底有个不好的预感,可她只是商人之女,宁王什么人没见过,犯得着吗。 “姐姐怎么不喝?”灵溪奇怪。 孙蔷薇赶忙点点头,一口气把一小碗绿豆汤喝下去,钱给了店家,回头看到宁王无聊的在马车边等她,不禁微微皱眉,宁王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可别被她猜中了。 孙蔷薇回到府中想找钱姑姑,又担心人家嫌她自以为是自作多情,决定找别人问问。 可偌大的京城她认识的人有限,从相国寺回来,宁王也没格外关照她,房子还没寻到合适的,孙蔷薇就先把这事放一放。 大暑过后,立秋来临,天气转凉,孙蔷薇终于寻到合适的宅子,在宁王府西百余丈。往后孙家那些人若来闹他,随便找个小孩就可以来宁王府求救。不过是两处小院。那家人的儿女大了,两个小院住不开,房子才建五六年,推倒重建不合适就全卖给孙蔷薇,他们再往西买个大宅子。 那房子无需打扫,离六部衙门不算远,来年就有春闱很好租出去,所以孙蔷薇一个人住不了两个小院,依然毫不犹豫地买下来。 房子买好,孙蔷薇就趁着宁王进宫,不需要小厨房准备菜肴的时候订购家具。 由于要经常出去选购家具,不知不觉就到了八月中旬。 眼瞅着离中秋节没几天,即使宁王进宫过节,阖府上下也开始准备中秋那天的东西。白案师傅准备月饼,孙蔷薇也不好再出去,帮管事厨子拟菜单,准备食材。 就在众人各司其职的时候,孙蔷薇听到一个消息——忠义侯府的段三姑娘定亲了。 这事是从大厨房传来的,孙蔷薇放下厨房管事分给她的两个橙子就往外跑。 钱姑姑忙提醒:“你慢点。橙子我给你放屋子里去。这橙子是从南方运来的,在路上耽搁不少时日,回头就吃了吧。” 孙蔷薇挥挥手,推开前院的门就喊:“周管事!” 宫里赏了宁王两筐橙子,宁王不爱吃甜,只留了几个,余下的都赏下去了。周管事正剥橙子,被她一喊差点把橙子扔出去:“出什么事了?”霍然起身。 孙蔷薇一看吓着他,赶忙告罪:“忠义侯府的段三姑娘定亲了?” 周管事点头,下意识问:“你也知道了?” “我也是听浆洗衣服的大娘说的。说是你们说的。你们又是听谁说的?” 周管事想想:“今儿早上买菜的时候碰到忠义侯府的人,准备了两车菜。有人好奇问一句,后天才是八月十五,怎么买那么多菜。忠义侯府的人道,他们家三姑娘明儿定亲。” 孙蔷薇禁不住说:“原来如此。可,可她怎么没告诉我?” 周管事笑道:“我以为出什么事了。还没定亲三姑娘怎么告诉姑娘?再说了,快定亲了,忠义侯和其夫人也不可能再让三姑娘往外跑。” “这倒也是。那我知道了,是不是该有所表示?”孙蔷薇怕他无法理解,“比如送她个发簪之类的?” 周管事:“你去问问钱姑姑。钱姑姑若说该送,我这就叫人套车送你过去。再耽搁一会儿就下午了。下午送礼不吉。”? 第39章 ◎瞧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段三姑娘是孙蔷薇来到此间的唯一一个朋友,虽然最初段三找她的目的不纯,可人拎得清,可以深交。 先前孙蔷薇答应送段三姑娘几个玉米,可飞来横祸把她关在府里,然后又是跟宁王去相国寺,等从相国寺回来玉米就有些老了。孙蔷薇只能在心里向她说声抱歉。 要说送金银玉器,孙蔷薇也买得起,可太便宜,段三的小丫鬟可能都看不上。若说布料,最贵的就是宁王赏她的香云纱,还已经被做成衣裳。 宫花倒是可以,然宁王讨厌段三,恐怕不会进宫帮她讨要。再说了,即便宁王乐意进宫,那也是宁王的东西。段三好不容易断了念想,送宁王讨来的东西也不合适。 孙蔷薇就托周管事跟西院马房说一声,劳烦他们套一辆车,然后她去找赵福。 中秋节朝廷放三天假,八月十四十五和十六,也就是从明日起。后花园的土豆早熟了,孙蔷薇怕挖出来放坏了,先前就请示宁王等他明儿放假再挖。 宁王此时还在刑部衙门,孙蔷薇就问问赵福能不能让她先挖几斤送给段三。 赵福笑道:“那土豆是姑娘种下的,姑娘送谁都行。” “毕竟是王府的东西。”若不是在宁王府,刑部尚书林承宗不可能给她许多土豆。再说了,没有宁王的后花园,没有赵福找人出城买些干粪便洒在地里,那些土豆也不可能长得枝繁叶茂。 赵福:“那孙姑娘多起几颗,明儿和后天给王爷加两道土豆做的菜。” “您不跟我一起?”孙蔷薇下意识问。 赵福反问:“还让杂家盯着姑娘挖啊?陛下都没朝咱们要玉米种子,想来也不会要土豆。那些都留着爷吃爷也吃不完。姑娘尽管挑大株挖。” 孙蔷薇想到后面的玉米杆子快干了,“这个时节皇庄的玉米还没掰?” “七月底就收好了。玉米棒子还有点潮,据说这几日跟咱们府上一样一直摊在地上晾晒。过些日子晒干,陛下便会令人揉玉米。对了,好像连玉米棒一亩地近八百斤。回头晒干玉米粒脱下来,就算只有六百斤也是小麦的两倍。” 孙蔷薇惊讶,此时的小麦亩产这么低吗?她记得上辈子死之前听一个老乡说,风调雨顺的好年景亩产上千斤。倘或赶上粮食贵,一亩地一年两季可赚两三千元。 赵福道:“杂家听爷说起的时候也不敢信。土豆应该更多。后院那两份地说不定也能得几百斤。” 孙蔷薇知道他误会了,也不好解释:“那我这就去了。” 赵福抬抬手,令小丫鬟找锄头。 孙蔷薇没用锄头,而是用铁锨,用脚踩着铁锨一边,一铁锨下去,一株土豆拔地而起。小丫鬟扔下锄头帮她抖土。 泥土掉落,小丫鬟惊呼一声。 孙蔷薇忙问:“伤着哪儿了?” “不不是。蔷薇姐姐,你看。”小丫鬟起身把豆秧举到她眼前。 孙蔷薇定睛一看,一株土豆上得有七八个。这还是切开种下去的。若是整个土豆,那一个土豆发好几株,搁一起得有几十个。虽然跟上辈子超市卖的改良土豆没法比,只有鸡蛋大小,这样一株也得有两三斤。 “竟然这么多。看来这块地适合种土豆。” 小丫鬟笑了:“蔷薇姐姐一定没下过地。像咱们府里的后花园都是好田,平日里只种些花草,地不费劲,像个有劲没处使的大汉,突然让他发力,可不是有多少劲儿使多少劲吗。若是明年再种,就不如今年了。” 孙蔷薇:“原来是这样啊。” “那咱们薅几颗啊?”小丫鬟又问。 孙蔷薇想一下:“四株吧。咱们留一半,一半我送去忠义侯府。” “因为段三姑娘明儿定亲吗?”小丫鬟见她点头,犹犹豫豫吞吞吐吐问道:“只是送几个土豆?” 孙蔷薇也知道礼太轻:“贵重的东西我送不起,总不能找王爷借。送的东西不上不下,回头也是被她束之高阁。说句不好听的,可能还占地方。古人云:礼轻人意重,千里送鹅毛。段三善解人意,想来明白的。” 小丫鬟:“我给姐姐编个花篮。”不待孙蔷薇开口就朝鲜花盛开处走去。 孙蔷薇起了四株土豆,恐土里还有,又用小锄头轻轻挖开,确定土豆全弄出来,就拿去池塘边洗干净。 虽说随吃随洗更好,可沾着泥送过去,终归不好看。 忠义侯府离这边得有五六里地,孙蔷薇估摸着回来府里该用过饭了,就叫小厨房不用等她。 钱姑姑提醒她:“忠义侯府有北门也有角门,姑娘别去正门,人家这几日忙,可能顾不上你。” 孙蔷薇笑道:“谢谢姑姑。又不是去拜访忠义侯,哪能去正门。姑姑,要是王爷或赵总管问起来,劳烦您替我说一声。” 钱姑姑:“王爷没空,赵总管好午睡,等他睡醒你早该回来了。” 孙蔷薇也不好太麻烦府里的小厮,到忠义侯府北门,就令驾车的小子先回来用饭,回头她自个想法子。 忠义侯府老老少少都很忙,饶孙蔷薇对门房说她来自宁王府,还是在外面等了近一刻才见着段三的贴身丫鬟。 小丫鬟会来事,没到孙蔷薇跟前就道:“姑娘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好叫我家姑娘派车接你。” 孙蔷薇迎上去:“才听说段三明儿定亲。我前些日子出了些事没怎么出来。你家姑娘可好?” 小丫鬟前些日子还埋怨孙蔷薇说话不算话,两个玉米还跟宝贝一样。闻言脚步一顿,脸上的笑真诚许多,“姑娘很好,昨儿还念叨着要找孙姑娘玩儿去。孙姑娘,快随我进去。” “我就不去了吧。”孙蔷薇把篮子递过去。 小丫鬟没接,抱着她的胳膊:“咱不去主院。我们府里虽不如王府气派,可比宁王府宽敞。” 宁王府临近皇宫,能用的地不多,忠义侯府这边人少地多,只是段三姑娘的小院就有个小花园。 小丫鬟不容孙蔷薇拒绝,拉着她过了两道门,“我家姑娘就住后边。姑娘跟夫人侯爷吃不到一块去,她院里有个小厨房,孙姑娘用了饭再走吧。” 人家说的这么细,孙蔷薇也不好拒绝:“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姑娘过来我家姑娘别提多高兴。”绕过小花园从抄手游廊往正房走去,“小姐,孙姑娘来了。” 正房出来一个身着浅碧纱裙的女子,比前些日子黑了不少,却也正是段三姑娘。 段三迎上来就埋怨孙蔷薇不来找她玩儿,她去找孙蔷薇还被宁王数落一通。 “王爷数落你?何时?”孙蔷薇震惊,她怎么从未听说过。 小丫鬟道:“有些日子,三伏天之前吧。也不是特意找姑娘。经过宁王街问门房姑娘忙不忙,不成想宁王出来就嫌我们家姑娘成天往外跑,连带孙姑娘也不着家。都是哪儿的话啊。统共也没出来几次。” 孙蔷薇心说他故意的,“也不怪王爷,那时候兴许是我的病刚好,王爷怕我死在外头。” 段三忙问:“姐姐生了什么病?” 出去迎接孙蔷薇的小丫鬟也好奇的很,眼巴巴盯着她。 孙蔷薇不知该不该说。随着段三埋怨孙蔷薇拿她当外人,忽然觉得让段三知道也好,明儿也能安心定亲。 随后就把流霞恶毒被贵妃娘娘处死,兰芷认为都是因为她,给她下砒/霜一事和盘托出。 主仆二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段三回过神,拉住孙蔷薇的手臂上下打量:“姐姐痊愈了?” “吐的及时没伤到五脏也没伤着脑袋。” 段三禁不住念一声“阿弥陀佛”。小丫鬟忍不住问:“她哪来的砒/霜?且是白色的,我都没听说过。” 孙蔷薇:“别说你,赵总管也没见过。可能是她出府寻的。不过自那以后除了每日采买,再出去都要找赵总管登记。” 小丫鬟又忍不住问:“孙姑娘出来也得登记?” 孙蔷薇:“我差点被毒死,赵总管倒是不好叫我登记。” 段三扶她坐下,喊个小丫鬟准备茶点:“姐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先前答应你的玉米被我病忘了。这是土豆。倘若你自个吃,可以用好几顿。不如我给你做两个,回头就叫厨子照着我的做?” 来者是客,段三不好叫她进厨房。孙蔷薇就邀她同往。段三一想她给孙蔷薇打下手倒也不算失礼,便叫厨娘给她留个灶,然后请孙蔷薇喝点茶歇会儿。 孙蔷薇下意识看里面的茶叶。 段三想说好茶,忽然想到她提到那毒药就下在茶叶里的,又命小丫鬟换花茶。 孙蔷薇不好跟人添麻烦:“这个也行。我润润嗓子。” “那姐姐喝点,喝不下去也别勉强。”段三把点心放到她面前,“姐姐尝尝这个,用豌豆做的,民间小吃,虽不入流,可味道甜而不腻,清凉爽口。跟那些噎人的点心全然不一样。” 孙蔷薇捏一块,口感有些糙,做的时候应该是没用细网过滤,味道着实不错:“挺好吃的。对了,我也没别的东西送你,这一小篮土豆能当我送你的定亲礼吗?” 段三姑娘笑道:“姐姐人过来就是最好的礼。”然后叫小丫鬟送厨房去,“又不是成亲,指不定成与不成呢。” “此话何意?”孙蔷薇小声问,“那人不好?” 段三姑娘微微摇头:“也不是。他们家说婚礼定在明年春闱后,你说要是没高中,我是嫁还是不嫁?” “哪家公子?” 段三:“吏部侍郎的长子。” 孙蔷薇不认识,原来的孙蔷薇也没这个记忆:“人如何?” “长相挺好,只是人品如何他爹娘怕是也不清楚。屋里倒是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可姐姐有所不知,我们这样的家庭,男人若不能成就一番事业,除了秦王那种耽于享乐,宁王那类不在乎旁人说三道四的,时候长了都会变得不可理喻。” 孙蔷薇赞同:“没有那个才能还不认命,确实不如找个不求上进,每天只围着妻儿转的。反正你嫁妆丰厚,也养得起他。” “我娘和几个嫂嫂也是这样说的。”段三姑娘浑不在意的笑笑,“现下说再多也没什么意思。” 孙蔷薇附和:“说不定明年能高中状元。对了,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我的房子快收拾好了。” “姐姐要搬出来?”段三来了精神。 孙蔷薇:“我答应给宁王当厨娘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反正宁王府离我家不甚远,王爷若是允许,我早上去宁王府,晚上回自个家。王爷若是不许,那就先放着。家具还得些日子。做好之后晾一段时日,最快也要明年开春。” 段三想想孙蔷薇的情况:“你如今一个人,倒不如还住在宁王府,晚上歇息也踏实。” 孙蔷薇确实担心一觉醒来魂归地府:“过些日子收拾好了再说吧。天色不早,咱们去厨房吧。” 段三随她进去,帮她剥葱切姜,孙蔷薇找根筷子,用筷子上半部分刮土豆皮,然后切成丝。她们两人吃,孙蔷薇没敢切太多,挑四个小的鸡蛋那么大的切好,就放水里。 厨娘在一旁看着,孙蔷薇告诉她必须泡在水里,否则颜色会变的很难看,像吃剩的苹果。即便很干净,若是不过水,炒的时候也会黏在一起。 厨娘一一记下,孙蔷薇才起油锅爆炒。 醋溜土豆的酸味和猪油香味出来,恰好有点饿的段三姑娘禁不住吞口口水,又忍不住问:“会不会很酸?” “不会。”孙蔷薇道,“这东西第一次做的人,宁愿多炒一会儿也不能半生不熟。有些人,比如我对不熟的东西反应较大,可能会吐出来。” 段三伸手:“给我吧。” 孙蔷薇身上还有围裙,便没同她争。拿掉围裙,看到小丫鬟端其他菜,孙蔷薇就拿着筷子和勺子跟去正房。 段三还想跟孙蔷薇聊聊,就令她的丫鬟下去用饭,然后把她的酒拿出来。 孙蔷薇即使知道如今没有高度白酒也不敢喝。 段三笑道:“西北的葡萄酒,姐姐真不想尝尝?” 孙蔷薇喉咙滚动一下。 段三找出两个夜光杯给各自倒一点:“姐姐想多喝我也不舍得。” “多谢。”孙蔷薇给她碰一下杯子。 段三好奇地问:“宁王府不缺这个才是。看姐姐这样怎么像没见过?” “我很少去主院。偶尔有了新菜才会亲自送过去。” 段三姑娘很是意外,她这样知进退也能被流霞诅咒,被兰芷记恨上。她母亲果然没骗她,皇家事多。 “倘若我春闱后出嫁,姐姐能来吗?” 孙蔷薇:“要是没碰到前些日子那种事,应该出的来。不过我没什么好送你的。如今我那里最贵的就是一盒子几十年的陈皮。” “我要那东西做什么。”段三好险没被葡萄酒呛着,“姐姐人来就行了。姐姐尝尝这酒如何。” 孙蔷薇抿一小口,有点甜,像上辈子最次的葡萄酒。不过酒很清澈,不知过滤了多少遍,这在古代十分难得:“挺好喝的。” “我也尝尝姐姐的菜。” 醋溜土豆又香又脆,看似像白萝卜吃起来又像水果,没有一丝甜味,吃下去却有点回甘,这是因为土豆里淀粉的缘故,可段三不知道,只觉得比任何素菜都好吃。 要是唯一能跟其相当的,唯有醋溜藕片。 段三想到藕片,问孙蔷薇:“宁王府的藕该长大了吧?” 孙蔷薇:“再过两个月起藕。”忽然想起那道桂花糯米藕。此时恰逢金桂飘香,早藕上市时节,不吃这道菜可太亏了。 偏生宁王不喜甜食。唯有小王爷过来的时候才能做。 孙蔷薇就把此法告诉段三,反正她会做的菜多之又多,也不差这一个。 段三笑着提醒:“姐姐不怕我回头就给酒楼的厨子?” “还是你自个留着吧。往后嫁妆里若是有个铺子,也可以开个小食点补贴家用。坐吃山空得多少啊。”孙蔷薇怕段三嫌她小家子气,“虽说我不问也知道你嫁妆丰厚,可也是金银玉器茶叶布票土地等。现银不会太多。你一个侯府小姐不能嫁过去三年就当嫁妆度日。” 这可比送她一套头面还要好。她的好意段三领了,用了饭就请孙蔷薇再说一遍,她写下来就收在八宝匣中。 孙蔷薇如今毕竟在宁王府当差,段三也不好留她,吩咐马车送她回去,然后拎着花篮去主院。 侯府夫人虽然忙,也没到府里来了外人也不知道的地步。看着段三带着两个丫鬟过来,便问:“你那个好友回去了?” “回去了。”段三进来道。 忠义侯正闭目养神,闻言眼都没睁:“她这时候来做什么?” “给我送了一些只有宁王和陛下才有的东西。” 忠义侯猛地睁开眼睛。他夫人吓一跳,禁不住埋怨:“瞧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德行。” “什么东西?”忠义侯装没听见。 段三把花篮递给他:“孙姐姐说偌大的京城除了宁王府,只有皇庄有这个。对了,跟那个玉米是一起的。” 皇庄玉米比小麦豆子水稻高产,忠义侯早有所耳闻。据说玉米全收下来称重那天,皇帝多吃了一碗大米饭,亢奋一宿没睡,翌日照样神采奕奕上早朝。 忠义侯夺过来:“她怎么会给你?” “这是她种的。虽然是在宁王府,找宁王要一些宁王也不能不给。” 忠义侯闻言转向他闺女:“那个人跟宁王什么关系?” 段三被问住:“没,没什么关系啊。只是府里的厨娘。” 侯夫人微微摇头:“宁王虽说对下人宽厚,也没听说过这么宽厚。这东西你爹不知道,我也不曾听说过,想来皇庄种的还没起。可宁王却同意她给你。别忘了宁王以往对你的态度。” 段三明白了,失笑道:“不可能。孙姐姐的房子都收拾了,一旦问了宁王她就会搬出去。”顿了顿,“孙姐姐也说过齐大非偶。”随后把孙蔷薇险些被兰芷毒死这事告诉二老,“没怎么样就差点要她的命,给孙姐姐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跟宁王有什么。” 忠义侯夫妻二人相视一眼,难不成他们想多了。 随后忠义侯十分笃定:“你孙姐姐没那个意思不等于宁王没有。她可是头一个住进宁王府,且这么久的姑娘家。” “那怎么办?”段三霍然起身,“不行,我得去告诉孙姐姐。”? 第40章 ◎也不怕日后死在上面。◎ “站住!”忠义侯叫住她,“这是我们的猜测,你不能去。” 侯夫人赞同:“不想忠义侯府成为下一个韩国公府,权当不知道这事。” 段三不以为然:“咱家奴才又没惹过事,爹也没贪过军饷,还怕宁王查不成?” 忠义侯叹气:“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说句大不敬的话,保不齐明儿一早坐在金銮殿上的人就变成太子。 “韩国公老夫人进宫告御状,没等宁王和贵妃出手,太子就把她大女婿查了。明年武举要是出现几个将才,太子为了安排那些人也会暗示你爹我致仕。可我即使退了,也得朝廷养。若是忠义侯府抄了……” 朝廷少养一个侯爷,还能充盈国库。段三皱眉:“可宁王真有那个心思孙姐姐怎么办?” 侯夫人:“我听你说过几次,那姑娘不是凡人,她自有法子脱身。纵然没法子,真来求你,你也可以把她藏起来。虽说这是天子脚下,可藏个人也够他宁王找的。他又不能叫都指挥使大张旗鼓挨家挨户搜查。” 段三姑娘仔细想想,即使宁王想搜,皇帝也不许他为了一个女子这么乱来:“但愿别看上孙姐姐。” 老两口又纳闷了。 忠义侯忍不住问:“你以前不是很钟意宁王?” “我在宁王府受了委屈,父亲可以跟陛下说道说道。母亲也可以找宁王的舅母颍川侯夫人。孙姐姐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姊妹,宁王府院墙高深,死在里面也没人知道。” 侯夫人很欣慰,闺女也知道为她人着想了:“剧毒砒/霜也没要她的命,那姑娘必有后福。”顿了顿,“只怕宁王真心待她,你又要意难平。” 段三想了想,她此时心里就有点别扭。可一想是她自个放弃的,明儿就定亲了,也不能叫宁王孤家寡人一辈子。 便宜安国公的孙女,倒不如便宜了孙蔷薇。 孙蔷薇摸着发烫的耳朵,禁不住纳闷,这是谁又在背后嘀咕她啊。 难不成宁王回来了,还知道她送段三一小蓝土豆。孙蔷薇禁不住担心,下了马车就往小厨房跑。 正准备去歇息的钱姑姑吓一跳:“这是怎么了?” 孙蔷薇停下:“王爷走了没?” 钱姑姑禁不住笑了:“瞧你吓的。用了饭就出去了。” 孙蔷薇松了口气。钱姑姑无奈地摇头:“爷还能吃了你不成。对了,后面挨着湖边种的桃子熟了,赵总管正叫人去摘,姑娘无事可以看看。” 宁王不在,孙蔷薇自是无所顾忌,换下衣裙穿回早上做饭穿的男袍就去后面帮忙。 后花园没多少果树,桃杏枣等树有的两颗有的一颗,可这边的地肥沃,赵总管闲着没事还经常伺候,以至于一株不过五年的桃树就摘了五六木桶。树上还有些许小桃子。 孙蔷薇难以置信,此时的粮食产量低,果树产量反而跟她上辈子自家种的差不多。古人难不成把精力都用在了驯化果树上。 孙蔷薇好奇可也不敢问:“这么多怎么吃?” 赵总管:“回头我请示一下王爷。” “那可以多给我几个,我做桃子果脯吗?” 赵总管很意外:“姑娘还会做果脯?” “小厨房有个烤鸡鸭鹅的烤炉,挺大的,找个铁架子,铺在架子上,底下点火,一两个时辰便可烤好。”孙蔷薇又不敢把话说太满,“不过我也是听说,还没试过,不一定能成。” 赵总管闻言索性给她一桶由她慢慢试。 孙蔷薇想多学些看家本领也没推辞。翌日上午,小厨房的厨子们都歇着去了,孙蔷薇收拾她的桃子。 小徒弟们想多学几招,帮她刷洗桃子,然后用盐腌桃子。头一次做不一定能成,孙蔷薇也没叫小徒弟们把皮去掉。 桃子切开去核,加入糖放锅里煮,小徒弟看着火,孙蔷薇收拾挂炉。半个时辰,烤鸭子的挂炉热了,桃子也煮好了,这时候也该准备午饭了。 孙蔷薇便自己把桃肉移到挂炉里烘烤。管事厨子也没叫孙蔷薇同他们一起做菜。孙蔷薇想到她挖的那几斤土豆,便叫小徒弟当中刀工好的切土豆丝。 管事厨子问:“又做醋溜土豆丝?” “今儿做椒麻土豆丝。有花椒吧?” 管事厨子笑了,这种天天都要用到的调料怎么可能没有。孙蔷薇看到他的表情心底有个想法:“咱们明儿中午的主菜改成椒麻鸡怎么样?” 厨房从未做过这道菜,管事大厨子甚至从未听说过,而他和孙蔷薇熟稔了,也没兜圈子绕弯子:“不怎么样。” “再加一个椒盐排骨呢?” 厨子李禁不住说:“你这是跟花椒干上了?” “你们说成不成吧?”孙蔷薇问。 众人看向管事大厨子。大厨子沉吟片刻,决定明儿杀两只鸡,再叫采买多准备两斤排骨。采买若不好报账,就说试新菜。 “行!”大厨子没等孙蔷薇笑出来,“你也是头一次做?” 孙蔷薇:“听我家以前买菜的婆子说过。她家人多,一只鸡不论煮汤还是切开炖着吃都不够。做椒麻鸡呢,是把鸡肉撕开,再加一些别的菜,跟大锅乱炖似的,不论老幼都能分一碗。” 钱姑姑道:“这菜倒是适合咱们。” 管事大厨子也禁不住点头:“那你明儿还做你的果脯吧。过两日小王爷过来,有人帮爷分担再做椒麻鸡和椒盐排骨。否则爷可能吃点鸡肉就不吃了。” 兹同意孙蔷薇做,她也不在乎明天还是几天后。再说了,第一次烤桃子也不一定能成,还得再试几次,不然桃子放坏岂不可惜。 好在孙蔷薇最不缺耐心,一直盯着桃子烤好她都没换地方。虽然烤的有点干,但勉强可以入口。孙蔷薇把需要注意的几点记下,就把烤好的果脯分给小厨房诸人。 钱姑姑还没去歇息,吃着桃肉笑道:“自打蔷薇你来,咱们就没缺过零嘴。还没花什么钱。” 孙蔷薇失笑:“瞧您说的。对了,后花园的石榴也快熟了——” “那东西可不能做果脯。”钱姑姑赶忙说。 孙蔷薇自然知道,她还知道市面上有卖石榴酒的。可石榴得一点点剥,着实麻烦,所以有石榴的人家也懒得做。 小厨房人多,只是剥一个时辰也可以剥不少。 孙蔷薇直言:“我想问可不可以做石榴酒?回头多做些,好的留给王爷,赵总管应该会同意吧?” 钱姑姑点了点头:“他是没什么意见。可咱们没人会酿酒啊。” “宫里呢?” 钱姑姑脱口道:“宫里不缺。”说出来笑了,以宁王在外的名声,他要酿酒谁敢不来指点啊。 “那我回头问问赵总管。”孙蔷薇说的回头是桃子果脯做成之后收到白瓷坛中。给宁王的那个坛子大一点,给赵福的小一点,宁王去刑部了,孙蔷薇就抱着两个白瓷坛去找赵福。 赵福这几日听小丫鬟和打扫婆子说过孙蔷薇一直在弄果脯。不见给他送点,还以为没成,以至于怕她羞愧,也没好往小厨房去。 如今看到孙蔷薇做的跟宫里的差不多,笑出满脸褶子,满口应道回头就帮他们找宫中酿酒的师傅。 石榴得九月中,孙蔷薇倒也不着急。 成熟的桃子被她祸祸殆尽,小王爷也来了。 宁王府一众都知道那毒跟小王爷没关系,没人跟他说过这事,以至于小王爷进门就找孙蔷薇。 得知孙蔷薇在厨房给他准备好吃的,小王爷刹住脚步,拉着宁王去后花园,祸祸他的果树。 宁王难得休息一天,只想踏踏实实安安静静呆着,小王爷宛如放出笼的鸟儿,一刻不得闲,还去哪儿都拽着他,宁王头疼地吓唬他:“以后别出来了。” “为什么啊?”小王爷借助他的手爬到柿子树上。 宁王:“出来也别来找我。你又不止我一个哥!” “那我去找二哥?” 宁王挑眉,他今儿是怎么了?竟没耍赖。 “然后叫二哥来找你要小厨娘?”小王爷一脸乖巧地问。 宁王不禁问:“他还没死心?” 小王爷点点头,二哥对小厨娘可好奇了,竟然被允许留在宁王府这么久:“二哥昨儿还问我小厨娘是不是比他府里最美的姑娘还好看。” 宁王眉头微蹙,他二哥不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也不怕日后死在上面。 “回头告诉二哥,小厨娘不如二嫂好看。” 小王爷摇头:“我觉得比二嫂好看。” 宁王瞪眼:“小厨娘是你的还是我的?我说好看就好看,我说不好看就不好看!” 小王爷哼一声,冲他扮个鬼脸,转身抓掉一个柿子:“你跟二哥说去,别和我说。反正小厨娘又不可能随我进宫。”说到此,小王爷的眼睛猛一亮,她不可以进去,他可以出来啊。 “四哥,四哥,听说你十五岁太子哥就令工部给你建造府邸,那我要是叫工部给我选址建府,父皇能同意吗?” 宁王看着弟弟小小一个,伸手摸摸他的脑门。 “我没生病啦。”小王爷拿掉他的手,“早晚都得建,早建早省心啊。” 宁王上下打量他一番:“在宫里闯祸了?” “没有。四哥,听说这几年城里人越发的多。过个五六年说不定就没我的地儿了。”小王爷抬手把柿子递给候在一旁的灵溪,搂住他的脖子,“好四哥,好不好嘛?” 宁王顺势把他抱下来:“这点你无需担心。韩国公府空着,他家还是花大力气修的,回头你搬去那儿就行了。” 小王爷难以置信,更无法接受。 宁王:“韩国公府比我宁王府大多了。经过几代人修缮,亭台楼阁假山花园一概不少。”瞥一眼柿子树,“听说花园里的果树比我这边多一倍,还有一片青青翠竹。春天吃竹笋从不需要出去买。丫鬟姑娘戴的花用的胭脂,自个院子里出产的就够了。日后你有了王妃,可是省下一大笔开销。” “我才十岁!”小王爷害羞了,欲盖弥彰大声吼,“你还没有王妃,我要王妃干嘛?” 弟弟急了,宁王笑了,故意逗他:“你这么急着出去不是想早日娶王妃?” 小王爷抿嘴蹙眉,他哪有啊。一看到他眼中的促狭,小王爷微微睁大眼,竟敢戏弄他?等着,非得叫四哥后悔。 宁王见他眼中乱转,顿时感到不好,接着就听到他弟弟嘚啵个小嘴道:“是呀,是呀。四哥去问问小厨娘,可不可以再等我,一,不不,三,好像也不行,等我五六年?” 宁王的回答是朝他脸上拧一下。 “四哥!”小王爷抱着他的手臂耍赖。宁王不为所动,他就荡秋千。宁王气的停下:“孙蔷薇已有十七,再过五六年她多大了?” 小王爷掰着手指头算算:“也没有二十五啊。宫女到了二十五才出宫嫁人,听母妃说她身边的大宫女出去也能嫁个好的。小厨娘那么厉害,还怕等我到二十三吗?”很是天真的看着他。 宁王不禁有些担心:“你认真的?” 十岁的小儿此刻认真也不等于以后认真啊。可惜宁王忘了,小王爷却以为他松口了——同意孙蔷薇跟他,简直是意外之喜,大声说道:“我去找小厨娘。” 宁王想也没想抱起他。 “四哥你耍赖!” 宁王:“想都不要想!” “四哥你你,不讲理,自个不找王妃,也不许别人找!”小王爷双腿乱蹬,宁王险些脱手,把他放到肩上,朝他屁股上一巴掌。 小王爷一愣,意识到被打屁股,小脸通红,张嘴就哭。 “不许哭!” “就哭,就哭,不讲理,我我要告诉父皇,告诉太子哥,告诉贵母妃——” 宁王忙说:“小厨娘不能嫁你。” 小王爷气得瞪他:“不嫁我嫁你?” “嫁我怎么了?”宁王脱口问。 四下安静下来,灵溪等人傻了,小王爷的嘴巴微微张开,满脸不可思议。 宁王想问他们怎么了,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比他们还难以置信,下意识就想解释:“我——本王——”到了嘴边却突然不想说出来。 小王爷回过神,仍感到心跳很快,竟被他太子哥、二哥和三哥猜对了。可再一想小厨娘变成他嫂嫂,嫁的不是对姑娘家很温柔的二哥,也不是有了好吃的都想到妻子的三哥,就觉得小厨娘好亏,就像,就像母妃说舅母,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大白菜被猪拱了。 小王爷越想越来气,抬起小手捶他:“我就知道你对小厨娘心怀不轨!” 宁王没心思同他闹就把他放在地上。小王爷蹦跶着指着他的鼻子:“你个伪君子,道貌岸然——” “住口!”宁王神色很冷。 小王爷吓得抿抿嘴,抢了他的小厨娘,还不许他骂两句出出气,什么人啊,再也不要和四哥好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0-02 00:00:00~2022-10-09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啊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萌妹子15瓶;是阿璇呀、哈哈哈哈哈、如宝儿1314、bing 10瓶;禾慕5瓶;市井小民、南风解我意、4924847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她以身相许了吗?◎ 宁王也懒得管他,带着随从书童回起居室。 室内很安静,宁王像魔怔了一样,可熟悉他的灵溪等人却知道他在思考。思考就思考呗,还盯着他们。灵溪等人头皮发麻,十分不安——听说了主子的秘密,以主子别扭的德行,会不会被灭口啊。 宁王突然动了。 灵溪等人绷紧了身体,看到他只是由先前的右手撑着额头,变成左手抵着额角。 小王爷被安静的氛围压抑的受不了,滑下椅子说道:“我去找小厨娘!” “站住!”宁王高声道。 小王爷停下,回头瞪着眼睛看着他:“你抢我的小厨娘,不许我说你,还不许我找她,你你你怎么可以——” “你给我闭嘴!”宁王面无表情,小王爷有些害怕,扁了扁嘴想哭。 宁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冲他招招手。 小王爷犹犹豫豫磨磨蹭蹭过去,板起小脸没好气道:“干嘛?” 宁王把他抱到腿上,按住他的双肩,一字一顿:“小厨娘不是你的!” “是你的?”小王爷反问。 别以为他不知道,太子哥说过,小厨娘不是父皇和贵母妃送的人,也不是内务府的奴才,不属于他们皇家,不可以贸然把小厨娘指给四哥。否则以小厨娘的秉性敢一头碰死。到头来是谁的还真不一定。 宁王颔首:“不是我的,但我救过她的命。” “她以身相许了吗?”小王爷看着他的眼睛问。 宁王感到不可思议,了不得了,他十岁的弟弟竟知道以身相许:“你听谁说的以身相许?” “我和三哥在茶馆里喝茶,听说书先生说的啊。”小王爷总觉得自个还有一线生机,“茶馆里的人说,姑娘要是喜欢救他的人,会说无以为报以身相许。若是不喜欢,就会说甘愿做牛做马,结草衔环。”猛然睁大眼睛,高兴地欢呼,“小厨娘就是,我要去找小厨娘。” 宁王箍住他的小身板:“就没有可能小厨娘自觉身份低微不敢说以身相许?” 小王爷停止挣扎,仔细想了想点点头。 宁王暗暗舒了一口气。 小王爷问:“那你还要娶小厨娘吗?” “谁要娶她?”宁王矢口否认。小王爷想说什么,可惜宁王没容他开口:“我是留小厨娘在府里给我做饭。” “做一辈子吗?”小王爷不信。 宁王从未想过留孙蔷薇一辈子。甭说她,府里的丫鬟他也没想过留一辈子。前些日子还交代赵福,过了二十岁要出去的就放她们出去,省得留出祸端。 可是叫孙蔷薇出去,宁王禁不住皱眉:“留不留与你无关。” 小王爷心说这可不一定:“那回头小厨娘从你府里出来,我就叫她去我府上。” 宁王想给他两巴掌:“……天下不止孙蔷薇一个厨子。” “那你给我找个长得好看做饭好吃,又擅长民间小食的厨子吧。”小王爷一副很好商量的模样,宁王却无言以对。小王爷气得哼一声,从他腿上下来。 “你给我站住!” 小王爷怕挨揍:“我不去找小厨娘还不行吗?” 宁王抬抬手让他滚。 小王爷跑到院里顿时感到很无趣,找巡逻的侍卫抱他上桂花树。 宁王听到他的声音又烦的皱了皱眉头,抬眼看到灵溪等人就想抬手让他们出去。可一想到他们听到了那句不过脑的话,“灵溪,先前在后花园都听见什么了?” 灵溪个机灵的立即说:“奴才什么也没听见。” 宁王满意了,可又气得想笑:“亏得孙蔷薇时不时教你做菜。” 灵溪禁不住腹诽,孙姐姐重要小命更重要。别以为奴才没听出您老潜在意思,“爷,听说孙姐姐在外面置办了一处宅子。” 宁王霍然起身,意识到自己失态又慌忙坐下。 灵溪低下头去偷笑,叫您老吓唬小的。 宁王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她要出去?” 灵溪压下笑意,低眉垂眼,恭敬地回禀:“只是被兰芷吓的,孙姐姐想晚上回家早上过来,反正没人敢往厨房里下毒。” “你们都知道?”宁王禁不住握紧拳头。 灵溪顿时觉得要坏,赶忙说:“知道的不多。孙姐姐不是府里的人,早晚得出去,势必得有个家,没必要告诉所有人。再者说了,像小王爷说的以后人多房子可能贵了,不如先置办起来。倘或爷厌恶她,也可以直接搬出去,省得住客栈。” “谁厌恶她?”宁王眉头紧锁。 灵溪没胆子接:“那就是喜欢喽。”而是说:“这事孙姐姐想挑个合适的时机亲自禀告爷,爷权当不知道吧。” “什么时机合适?新年吗?”宁王问。 灵溪胡扯道:“土豆储藏好,玉米粒脱下来吧。” “她倒是周到。”宁王禁不住嘲讽。 灵溪忍着笑道:“蔷薇姐姐不爱给人添麻烦,一向周到,爷又不是不知道。来咱们府上这么久,可曾麻烦过爷别的?” 宁王心说我倒是想她麻烦我。猛地坐直,他想什么呢? 孙蔷薇不麻烦他岂不更好! “爷,这事奴才可是向孙姐姐起过誓不告诉爷。” 宁王抬抬手。 “奴才告退?” “等等!”宁王叫住他,“孙蔷薇的房子买在哪儿?” 孙蔷薇不说是不好意思,显得她忘恩负义。灵溪说出来,一来是想看看宁王的反应,二来也是为孙蔷薇打头阵。回头就告诉孙蔷薇,省得她见着宁王不会说话。所以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往西一里左右吧。奴才也没去过。只是听孙姐姐说她一个女子,也怕贼惦记,所以房子挺小,只有三间正房。” “那怎么住人?”宁王脱口而出。 灵溪噎住,他主子不愧是天潢贵胄:“屋大伤主啊。” 宁王倒是听他以前的奶嬷嬷说起过。可一想孙蔷薇连这点也考虑进去,越发感到胸闷:“……她是真周到。” 灵溪叹息,把抱怨的话咽回去:“孙姐姐一个人,不凡事多考虑一些,总不能指望别人吧?”顿了顿,“现下只是房子,往后怕是婚事也得自己操办。” 宁王的两个眉头又碰到一起,而他自己毫无察觉。灵溪先前在后花园被宁王不假思索的话吓傻了,是真没想到他有那个心思。 灵溪一边希望孙蔷薇一直留在府里,这样就没人敢烦她。一边又希望孙蔷薇出去,皇家那些人虽然好相与,可宁王的姑姑舅母没一个善茬。偏生这些人在宫外,好相与的在深宫之中。 可这毕竟是宁王和孙蔷薇的事,灵溪又觉得他琢磨再多也没用,不如把选择的权利交给宁王:“爷,奴才斗胆说一句。” 宁王看向他,眼神示意恕他无罪。 “蔷薇姐姐的性子,王爷比小的清楚,她可是一言不合就敢一头碰死。不论爷心里怎么想都先问问蔷薇姐姐。蔷薇姐姐敢逃一次就敢逃两次。” 宁王想起那日在街头,孙蔷薇是奔着死去的,禁不住叹了一口气:“你问问她是怎么想的。” 灵溪抬起头来,他怎么问。 “你你你——”宁王看到他带有稚气的脸,烦的抬抬手,“找赵福那个老东西,他懂!” 灵溪想说什么,而宁王一瞪眼,吓得他立即退出去,省得这主子恼羞成怒打他板子。 “灵溪,来玩儿。” 小王爷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宁王立即出去:“玩什么玩?你几岁了?” 小王爷被吼懵了,眨了眨眼睛,好半晌灵魂归位,指着自己:“你吼我?” “我吼你怎么了?不高兴,那就回去!” 小王爷从树上下来,生气道:“走就走!”转过身,猛然转回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想我走,一个人享用小厨房做的饭菜。”说出来,小王爷愈发认为自己猜对了,冲他哼一声,朝餐厅跑去,“来人,打水,本王要洗漱!” 丫鬟小子朝宁王看去。宁王是真想撵人,可被他弟误会了,反倒尴尬,无奈地抬抬手。 小王爷一边洗手一边得意地冲外面大喊:“宁王殿下,没想到本王长大了,激将法对本王没用了吧?” 宁王殿下气笑了:“我是真看到你就烦。” “我知道啊。我有个好东西,你成天惦记,我也烦你。”小王爷摇头晃脑,“可惜小厨娘不是东西,你说不给也没用。” 宁王敛起笑容:“你给我差不多得了。” 小王爷见好就收,他可不想饭菜上桌了,人也被送进皇城。 孙蔷薇也没让小王爷失望。 这两位爷都喜欢肉,椒麻鸡加了许多菜,乍一看跟素菜没两样。椒盐排骨也有点素,定菜单的时候孙蔷薇就提议加个烤鸭。鸭肉切片,葱白切丝,再上一碗宁王还未曾用过的甜面酱,用饼包着吃。再准备几个素菜一点主食和一个汤就成了。 素菜宁王用的不多,倒也不挑。汤和主食也简单。管事大厨子寻思着小王爷难得来一次,也该用个功夫菜招待他,回头跟宫里人说起来,陛下和娘娘听了也不心疼,说不定还会赏小厨房的一众人。所以就添个鸭肉。 椒麻鸡和椒盐排骨以及鸭肉最先上去,上菜的小丫鬟给小王爷抹甜面酱卷鸭肉。 小王爷一口吃掉一半,顿时感到口齿生津,然后捏着剩下的蘸许多酱。宁王看到露出的鸭肉上甚至有他的口水,禁不住问:“酱里面都是你的口水,本王怎么吃?” 小王爷反问:“以前没这个好吃的酱,四哥怎么吃的?” 宁王气得又想揍他。 灵溪赶在小王爷挨到身上之前道:“奴才再去厨房拿点。厨房肯定不止这么点。这么点都没法调制。” 宁王微微颔首,然后夹一块椒盐排骨。小王爷的右手是卷鸭肉,左手不会使筷子,立即把自个小碟子递过去。宁王一愣,十分无奈地给他夹一块:“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那我以后孝顺你好不好啊?”小王爷把嘴里的鸭肉咽下去就卖乖。 宁王一愣,接着气笑了:“本王稀罕?” “你这个脾气,小厨娘肯定不喜欢你。你又不喜欢别人,以后孤家寡人一个,我不孝顺你谁孝顺你啊?”小王爷又问。 宁王二话不说扬起巴掌。小王爷不敢皮了,接过丫鬟的卷烤鸭堵住自个的嘴巴。 “不许跟孙蔷薇乱说。”宁王瞪着他。 人被他吓跑了,回头去哪儿找啊。 小王爷连连摇头,他可不想小厨娘一头碰死:“四哥,二哥早几天真跟我说过小厨娘。” “本王回头就找太子哥,请太子哥给他指些差事。” 小王爷好奇的很:“二哥整天风月场里混着能干嘛啊?” “什么人好风月?” 小王爷用他的小脑瓜想了又想:“文人?听说最喜欢红袖添香啦。” 闻得此言,宁王禁不住瞥他一眼,小王八蛋跟他二哥三哥学的什么,竟知道红袖添香:“明年春朝中有什么大事?” 小王爷脑海里蹦出“春闱”两个字:“各地举子是不是年前就得来到京师啊?” “这是自然。以免路上出现变故延误了。也以防来到京师水土不服。早点过来有休养熟悉环境的时间。”顿了顿,“晚了可能都找不到客栈租不到房屋。” 小王爷懂了:“四哥就不怕二哥把他们带的醉死在温柔乡啊?” 宁王眉头微蹙,小崽子知道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春闱在即还这么糊涂,即使没有二哥,以后也会出大事。能过二哥那一关的,至少是个意志坚定的。”三年一次春闱,选出十来个栋梁之才就不错了。即便只有两三个,也是朝廷之幸。 宁王不怕他二哥把水搅的更浑。何况他二哥虽然混,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碰。 “四哥,这个酱好好吃啊。”小王爷又忍不住用卷饼戳许多塞入口中。 宁王皱眉:“你是皇子吗?” “我是啊。可这个就是好吃啊。” 其实也是宫里没有。 宫里做个排骨要经十几道工序,做个酱要请示再请示,小王爷还没吃就被他们请示的没胃口了。哪有孙蔷薇这么粗暴,做好了直接呈上,不吃进去都不知道是什么。 宁王给灵溪使个眼色。 片刻,灵溪抱着白瓷罐子回来,里面是一罐甜面酱。 小王爷仰头长叹:“小厨娘啊,你这般善解人意,让本王如何不喜欢你啊。” 宁王的手抖了一下,筷子掉落在地。小王爷吓得慌忙起身解释:“人家只是,只是说说啦。又不是要跟你抢小厨娘,你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啊。怪吓人的。不知真相的人还以为小厨娘已经是我四嫂了呢。” 宁王气道:“你下次再来,她就是你四嫂!”? 第42章 ◎先低头又如何◎ 满室寂静,小王爷的嘴巴张的能放下整个卷饼。 宁王的脸变得通红通红,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再一想他看上孙蔷薇是孙蔷薇的福气,这屋子里除了他弟就是奴才,没有解释的必要。 “灵溪,再去拿双筷子。” 呆愣住的灵溪打个激灵,赶紧往外跑。 小王爷见他四哥好像冷静下来,慢慢移回去,试探道:“娶王妃这么快吗?”十分疑惑不解,“不用三媒六聘司天台合吉时吉日?” “你给我闭嘴!” 小王爷瞬间明了,四哥说话又没过脑。现下恼羞成怒,不可以再招惹他。 “来人,给本王盛汤。”小王爷移到烤鸭旁自己卷一个。看到碟中的酱,叫小丫鬟把孙蔷薇送他的甜面酱放马车里,以免回去的时候忘了。 小王爷不故意气宁王,宁王冷静下来想起他只吃了两块的果脯,也令人拿给他。小王爷得了新鲜东西就想尝尝。宁王偏头瞪他,小王爷立即低头喝汤,装不知道有果脯。 宁王见他这般乖觉反而想生气又想笑:“今日之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小王爷装没听见,宁王误以为他生气了,殊不知前脚进宫后脚就往东宫跑,见着太子就往其身上扑。 很早以前宁王小时候没少干生扑太子的事,太子习惯了,顺手抱起他:“出什么事了?” “可以吩咐礼部给四哥筹备婚礼了。”小王爷说出来,跟着叹了一口气,“叫太子哥猜对了,四哥果真喜欢小厨娘。” 太子好奇不已:“他告诉你的?”不可能吧,老四那个别扭鬼。 “弟弟故意气他要娶小厨娘,四哥说小厨娘要嫁人也是嫁给他。” 太子单手抱住他,另一只手摸摸他的小脑袋:“小五干的好。”小五想哭,搂着太子的脖子:“可是以后小厨娘就是四哥的了。” “也是你的。你四嫂。现下休沐过去,过几年你搬去宫外,还不是想何时去何时去?你四哥领了差事,可没空天天在门外堵你。” 小王爷猛然抬起头来,是呀,他怎么没想到呢。太子哥不愧是太子哥。 太子见他展颜无奈地想笑,这孩子可比他的嫡长子好哄多了:“小厨娘呢?心悦你四哥吗?” 小王爷摇了摇头:“我偷偷听到小厨娘在外置办了宅子,还想搬出去住,白天去府里做工。” “那不能叫礼部那些人知道。小厨娘,孤从未见过她也知道她跟你四哥一个脾气,吃软不吃硬,只能顺着来。”太子看着他,“你可不能走露了风声,吓得小厨娘逃之夭夭。” 小王爷使劲点头,想起孙蔷薇送他的东西,立即叫随他出去的侍卫拿过来。 太子爷可不差他这口吃的,叫他拿回去。 小王爷人小心大,老气横秋说道:“不是什么值钱玩意,给几个侄儿侄女尝尝鲜。” 太子乐不可支:“好好,孤替他们谢谢你这个小叔叔。”然后吩咐宫人找两个小碗,只取三成。 小王爷嫌太少了,又扒拉着罐子倒出一些,不忘解释:“果脯是用四哥府里的桃子做的。这个甜面酱是小厨娘自个做的,抹在烤的外香里嫩的鸭肉上,用薄薄的面饼包裹着最是好吃不过。” “孤明日就吩咐宫人准备炙鸭。” 小王爷认为太子给他面子,很是满意的向太子告辞。 太子身边的曹公公禁不住问:“殿下,明儿真准备鸭子?” “小五这孩子聪慧不亚于老四,不如老四脾气硬,是他生母身份低微,父皇也不敢溺爱他,端的怕再养出一个老四。这孩子得了东西给孤,即使想讨好孤,也多少有点诚心在其中。回头叫人知道他给的东西孤赏了你们亦或者扔了,这孩子怕是以后都不会再同孤亲近。少了一个兄弟事小,日后少了一个肱骨大臣左膀右臂事大。” 曹公公恍然大悟,难怪太子纵容小王爷朝他身上爬:“那果腹,老奴给小主子们送去?” “送去吧。统共没多少,一人几块不碍的。” 孙蔷薇没敢放太多糖,桃子也没熟到发软,还有点酸,太子的几个嫡子嫡女吃了反倒觉得比宫里的可口。尝过一块便问曹公公在哪儿买的。 曹公公直言:“宁王府里的小厨娘做的。今儿小王爷过去,给小王爷准备的零嘴。” 太子的嫡子禁不住问:“小五叔来了?何时?” “师傅布置的功课还没做,小王爷做功课去了。” 几个小的打算找他玩儿,闻言又回到罗汉床上继续吃那果脯。 翌日上午吃了蘸有甜面酱的鸭肉,太子十分意外,他一直认为这东西是炎炎夏日晒的豆酱。然而没有一丝豆腥也就罢了,反而像浸了酱油的面糊糊,偏偏又没有酱油的涩。 宫里也有不少豆酱,独独没有这一味。太子便问长于坊间,幼年时期随父走过南去过北的太子妃有没有见过。 太子妃又仔细尝尝,给出肯定答案:“不曾。” 太子的长女不禁感慨:“四叔的小厨娘真乃心灵手巧。” 太子妃看向太子,想听听他的看法。太子摇头失笑:“这算不得什么。你们有所不知,上午皇庄来报,洋人带来的那些土豆起了,亩产足足有二十石。” 太子妃忘记呼吸。太子的几个嫡子嫡女不明所以,随后想起一石一百二十斤,一个个目瞪口呆。 太子道:“虽说有些土,可去了土也有两千斤。”扫一眼所有人,包括伺候的宫女,“两千斤意味着什么?” 太子妃幼年还有些内忧外患,天下不算安定,以前又是昏庸当道,她每每出去都能看到成群的乞丐,以至于如此几次就不爱出去了。 想起往事,太子妃胸口疼的想哭,艰涩道:“路无饿死骨。” “是呀。”太子长叹一声,“以往泰山大人曰,四弟是孤的福星。孤还有些不以为意。四弟先前敢为我们的事大闹御书房也是因为他是我一手带大的。”顿了顿,“没想到在这儿应上了。” 太子妃:“答应四弟的事别忘了。” “先前趁着父皇高兴孤说了。父皇道,四弟拿着百姓供养却见死不救,该骂!倘或因此降罪于小厨娘,日后他和孤左右尽是曲意逢迎的小人,变成昏君被宫女勒死都不知道为什么。” “勒死”二字叫太子妃想起一些事:“前朝昏君差点被宫女勒死不是民间怪谈?” “自然是真的。”太子看着她,“你以为是皇爷爷为了彰显他顺应天意顺应民心故意弄出来的?改日不妨问问舅母,她以前还见过那宫女。” 太子妃还是难以置信,昏君也是君,底下人怎敢啊。 太子笑道:“多看看史书你会发现有些事远远超出咱们的想象。” 太子的嫡子深以为然:“好比光武帝,不足两万人马大败王莽四十二万大军。孩儿起初看的时候还以为史书记错了。四十二万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们,可他赢了。这要是写在话本里,孩儿也会当成怪谈。” 太子的嫡次子忍不住问:“下次休沐孩儿可以跟小五叔一起找四叔吗?” 太子也怕儿女变得跟前朝昏君似的,带着银钱出去都能把自个饿死,“问你四叔。” 宁王懒得上朝,也不能连一次都不去。偶尔去一次便被太子的儿女堵到,然后学小王爷耍赖歪缠,要去他府里玩儿。 宁王被他们缠的头疼应下来,出了宫门就去找齐王。齐王剿匪早已经回来。宁王告诉齐王,那几个孩子上午在他家,下午由着齐王带出去玩儿。 齐王以为这是太子吩咐的,大包大揽应下来。 九月中旬,小王爷带着他侄子侄女吃饱喝足,并没有去找齐王,而是趁着宁王午睡溜到东院找孙蔷薇。 宁王平日里也懒得睡午觉,今儿上午应付侄子侄女累得头疼,不得不躲进卧室清静清静。 孙蔷薇是个厨娘,见小王爷找来下意识问:“又饿啦?” 小王爷笑道:“我们又不是小猪。小厨娘,我们一会儿去天桥,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啊?” 孙蔷薇一脸抱歉:“不行呀。上午摘了石榴,我们下午得剥石榴做石榴酒。” 小王爷的眼睛亮了。 “你还小,不可以喝。” 小王爷皱眉:“你怎么和四个一样啊。” 宁王虽然嘴上很嫌弃小王爷,可没少亲自接送他。孙蔷薇对此不意外:“王爷是怕你长不高。不是怕你身体受不了。” “原来是这样啊。”小王爷头一次听说。 孙蔷薇:“我这几日在练蟹酿橙。等王爷下次出来,街上蟹多了,从大运河运来的橙子也多了,届时我给王爷做蟹酿橙。” 小王爷好奇螃蟹竟然能跟橙子搁一块吃:“还没练好吗?” 孙蔷薇微微摇头:“这几日我得空就练。” “那我们不——”小王爷想起一件事来,“小厨娘知不知道皇庄的土豆起了,收获颇丰,父皇免了你的大不敬之罪?” 孙蔷薇一愣,然后赶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太子的嫡子道:“十天前吧。” “太好了!”孙蔷薇忽然想到不对,“王爷不知道?” 小王爷不清楚:“皇庄的人进宫的时候四哥不在。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忽然想到孙蔷薇还不喜欢他四哥,“兴许忙忘了。” 孙蔷薇想想这些日子宁王早出晚归,倒是有可能:“多谢小王爷告诉我。我可算踏实了。” “那我们走啦?”小王爷依依不舍。孙蔷薇真有事,看出来了也没挽留。 小王爷到了主院摇头叹气:“小厨娘跟四哥学坏了。” 宁王从室内出来:“你们竟然还没走?” 小王爷指着他对侄子侄女们道:“看吧。才来多久就撵我们。” 宁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下次还想出来吗?” 几个最大也不过十一岁的小孩相视一眼,手拉着手往外跑,逗呢,不出来上哪儿吃蟹酿橙去。 宁王注意到几个小的先前面朝西,显然刚从东边出来。东边能让几个小的感兴趣的唯有孙蔷薇。宁王不由得转向东,可是他以前说过不想见到孙蔷薇。 若是被孙蔷薇知道他——岂不天天嘲笑他。 宁王转回去却又不甘心,他堂堂宁王,畏首畏尾,叫外面人知道了才会天天嘲笑他。 沉吟片刻,宁王宽慰自己,君子就要坦荡荡,男子汉大丈夫,先低头又如何。随后抬手不叫任何人跟随,然后朝东去。 跨过垂花门,看到孙蔷薇朝他走来,不由得停下,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有事?”宁王习惯性板起脸。 孙蔷薇习惯了他成天冷着一张脸,走近几步道:“听小王爷说皇庄的土豆起了,陛下也知道,也知道我那日当街骂他?” 宁王一愣,竟是为了这事,心底涌现出浓浓失望:“这事?本王也听说了。原想告诉你,后来刑部接了当街砍人的案子,本王忙起来就把这事忘了。” “我也猜到了。”孙蔷薇笑道:“不过还是得谢谢王爷。若不是有王爷,即使林大人相信土豆高产,陛下也不会令人种下去。” 宁王想说区区小事,心底忽然有个想法,佯装好奇地问:“打算怎么谢本王?” 孙蔷薇愣住,不是道谢了吗。 “嘴上谢谢?”宁王佯装生气,“孙蔷薇,你有没有心?来本王府上不足一年,本王帮了你多少次?” 孙蔷薇张口结舌,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斤斤计较:“我——我还差点因为王爷被兰芷毒死呢。” 宁王的呼吸骤停,默念“不生气,不生气,这东西就是这个脾气,跟她生气犯不着”,“你真被兰芷毒死,也因为本王多活了几个月,那几个月你打算怎么谢本王?” 孙蔷薇想说我又没叫你救我。到嘴边忽然想到宁王原先是不想救她,“我身无长物,王爷也是知道的,您说我该怎么谢你?”说出来,孙蔷薇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皇帝又催婚,催的他心烦故意拿她撒气。 宁王挑眉:“这次不是嘴上说说?” “王爷尽管说。但不能是杀人放火有违人伦大逆不道那些事。” 宁王佯装思考,好一会儿,看向她的目光热了许多。孙蔷薇直觉不好,就听到他悠悠道:“以身相许吧。”? 第43章 ◎朋友妻,不可欺。◎ 平地一声雷,震的孙蔷薇眼冒金星,不知今夕是何夕,更不知自个身在何处。 宁王见她这番模样奇了怪了。赵福不是说孙蔷薇想找个婚前没通房,能护住她不被孙家和她外祖家那些人欺负,还有钱的夫君吗。 京城像他这般年纪没通房没小妾的可不多。颇有家资且有权势的就更少了。再除去长得歪瓜裂枣身有残缺的可只剩他一人。 “怎么了?”宁王冲她微微抬抬下巴,施恩的模样,“还不谢恩?” 孙蔷薇张口结舌,满心复杂:“……王爷真会说笑。” “本王很闲吗?”宁王有些不快,他吃饱了撑的拿这种事逗趣。 骂不能骂打不敢打,孙蔷薇不知道该怎么回,索性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民女乃蒲柳之姿——” “不是硬石头?”宁王不想听这些,不客气地打断。 孙蔷薇顿时气得真想骂,你才硬石头,且是茅坑里的硬石头:“府里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姑娘,宫里——” “她们是你孙蔷薇吗?”宁王反问,孙蔷薇噎的说不出话来,废话不是吗。可现下不是废话斗嘴的时候,“民女斗胆问一句,王爷看上民女哪儿了?” 宁王顿时意识到这是个坑:“然后你好改是吗?” 孙蔷薇猛然抬起头来,他怎么又知道? 宁王不过随口一猜,万万没想到他猜对了,瞬间气笑了。孙蔷薇恐他是怒极反笑,不由得后退两步。 宁王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孙蔷薇急急道:“男女授受不亲。” “亲了又如何?”宁王看着她,“失了清白嫁给本王?” 孙蔷薇不敢回。 “若是这样,你早已经没了清白。”宁王提醒她,“兰芷。” 孙蔷薇陡然想起那日她中毒走不了正是宁王把她抱回屋子里的,“可可——” “直说本王哪儿不好了。本王公务繁忙,没空跟你斗心眼子。” 孙蔷薇难以置信,他俩此时此刻是谁要娶谁要嫁啊。 “要不就再一头碰死?”宁王又问,“本王可是知道你的房子快收拾好了。你这边死,本王那边叫孙家人住进去,恶心的你死不瞑目。” 孙蔷薇气得胸口痛,“你你,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是不是?” “打你是打不过,不如咬。”宁王见她气得脸红脖子粗有些心疼,可一想王妃没了,他哭都没人同情他,便不再同情孙蔷薇,找到她的“七寸”捏住不松手,“随便往哪儿咬,本王皆可。”顿了顿,“听坊间百姓说,夫妻越打感情越好,若一天说不上三句话,恭恭敬敬的反倒不像过日子。” 孙蔷薇心说你去刑部真是屈才,“您就不怕我朝您脸上打?” “后果你无法承担。你不怕死,本王不会要你的命,也不会用各种刑具折磨你。”宁王身侧瞥一眼:“倒是可以把你关进本王的卧房。孙姑娘,试试?” 试个鬼! 孙蔷薇压住骂人的冲动,万分不解:“你怎么就偏偏看上我了呢?” “不是你先看上本王?”宁王不待她出口,怒声道:“孙蔷薇,别说你不是欲擒故纵,短短几日又移情别恋。” 孙蔷薇糊涂了,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宁王:“还记得你跟赵福说过什么吗?” “说什么了?”孙蔷薇下意识回想,前几日跟赵福闲聊,赵福说到宁王叮嘱他,府里的姑娘到了二十岁,要出去的就出去。赵福问她有没有意中人,倘或有就替她问问宁王,“赵总管怎么跟你说的?” 宁王:“赵福说你想找个有担当有钱有权,婚前还没有通房小妾的夫君,偌大的京城除了本王还有别人吗?说的这么细傻子也知道你有意中人。除了本王还有谁?” 孙蔷薇头一次知道什么叫百口莫辩,“可可可,可我我——谁说京城除了你没别人?你查过?” “不信本王你可以去查。本王不介意把府里的侍卫以及灵溪、夷白都借给你。”连这点情况都不知道,他真白混市井那么多年。 孙蔷薇见他说的这么笃定反倒有些动摇:“不——不会吧?” “倘若不算去花街的,倒是有。” 孙蔷薇脱口而出:“那多脏!” 宁王放心的松开她:“那你只能在府里给本王做一辈子饭。这样算也算陪本王一辈子。本王还可以娶王妃迎侧妃,不亏。” 孙蔷薇不服气,气笑了:“外面那么多酒楼是摆着看的?” “本王不要的人谁敢用你?”宁王反问。 孙蔷薇忍不住:“你无赖!” 宁王顿时不敢再逗她,“你可以好好想想。” “不用想。一个兰芷就能要我的命,以后您的王妃侧妃还不得把我大卸八块?”孙蔷薇也不想跟他说下去掉头走人。 宁王一愣,他哪来的王妃侧妃?紧接着一想不对,国法家规也不许他娶两个王妃啊。随后赶紧追上去,跟着孙蔷薇进入正房。 孙蔷薇停下,回身看他,没完了是吧。 “你是不是误会了?”宁王不确定地问。 孙蔷薇眉头微蹙,她一句话没说又误会什么了。王爷难不成中午吃太多,脑袋吃糊涂了。 “你肯定误会了。” 孙蔷薇转身面向他:“王爷倒是说说我误会什么了。” “本王身边只有你一个女子,也只有你想嫁给本王,本王哪来的王妃侧妃?” 孙蔷薇忙说:“我没有想过嫁给王爷。” “那你说的那些条件是指谁?”宁王自然料到这点,可当下不是讲理的时候。孙蔷薇一肚子心眼,还是个软硬不吃的,不略施小计,她敢半夜逃之夭夭。 孙蔷薇心说我要是知道你们男人都这么不检点,才不会说那么一堆,“反正不是王爷。我可不是宁王府的奴才,没必要事事告知王爷吧?” 宁王沉吟片刻,决定以退为进:“那你说本王哪来的王妃侧妃?” “侧妃我不知道,王妃,安国公府的大姑娘。”孙蔷薇禁不住自上而下打量他一番,宁王不会以为她也跟段三一样,不日便会定亲吧。 宁王这些日子没空出去,刑部得核查来自全国给地的重大案件,偶尔百姓还会跑去刑部办案,可以说刑部是六部衙门三法司最忙的地儿。 休沐日还得应付弟弟侄子,以至于忘了安国公还没死心。 孙蔷薇推着他出去。宁王下意识转身,然后赶忙停下,“谁说她是本王的王妃?” “陛下。” 宁王暗暗松了一口气:“我父皇也没说过。” 孙蔷薇收回双手:“可朝野皆知啊。” “朝野皆知父皇为何还不赐婚?”宁王想起他小弟的那句“三媒六聘”,“你当本王跟市井小民似的,今儿定亲,明儿算日子,就近挑一个便可成亲?只是王妃的凤冠霞帔也得用时一年。到那时安国公的大姑娘多大了?你也不动脑子想想,本王等得起她等得起吗?” 孙蔷薇倒是把这点忘了,可这不是重点:“定了亲多久成亲都无碍。” “你你——你可真是块石头。”宁王无奈地指着她,“因为你本王昨儿差点判错案子,昨晚三更天才睡下,好不容易想清楚,你——你简直没心!” 孙蔷薇张了张口,不可思议:“怎么又成了我的不是?” “不是你那样跟赵福说,赵福认为你心悦本王,告诉本王,本王至于日思夜想吗?”宁王气得大骂,“你个害人精!” 孙蔷薇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有口难言,“赵——赵总管怎么这样?他就不能先问问我?” 宁王心想问你不就露馅了,“你一个姑娘家,已经把话说到那份上,叫他怎么问?逼你亲口承认?” “我——” 宁王耍赖:“本王不管。本王好不容易劝服自个,你必须负责!” 孙蔷薇气笑了,这还赖上她了。可一想她那些话又不确定了,难不成京城还只剩他一个干净的。 “我可是商人之女。”孙蔷薇直说说不通,索性换个角度。 宁王:“本王又不是今日才认识你。” “商人之女跟了您,您不怕给你丢脸?” 宁王脱口而出:“本王何时在乎过丢脸?” 孙蔷薇败下阵来,停顿片刻,再接再厉:“既如此,那我就明说,我一不做通房丫鬟,二不当侧妃,要当就当你的宁王妃。” 宁王欢欣雀跃,面上还是带有薄怒:“不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跟你废这么多话?” 孙蔷薇噎住。 宁王又道:“本王提过几次娶嫁,除了王妃,谁又但得上‘娶嫁’二字。看起来挺聪慧一脑袋,关键时候怎么就不知道用呢。” “你——”孙蔷薇想打人,“好好说话。” 宁王想了又想:“那本王这就禀明父皇,叫司天台合吉日。” “等等,谁答应了?”孙蔷薇忙叫住他。 宁王:“还有事?” “我还没说完。”孙蔷薇开出一个古人无法接受,甚至会认为她疯了的条件,“我这个人脾气不好,王爷想必也知道。先被流霞诅咒,后被兰芷毒害,所以我希望王爷身边只有我一个。男人也不行。王爷想好了再回答。” 宁王满目怀疑地打量孙蔷薇,故意为难他呢。 孙蔷薇正是要他知难而退。 宁王颔首:“可以。” 孙蔷薇怀疑她听错了。 “你你答应了?” 宁王见她难以置信,禁不住露出笑意,“本王又不是二哥,答应又何妨?” 是了,他是王爷,天潢贵胄,以后反悔她也无可奈何。 “我无父无母,也没个兄弟姊妹帮衬,以后王爷若是反悔,我也只能认了。可我这人最不认命,不如王爷先写个放妻书吧。” 宁王怀疑他听错了,“什么书?” “和离书。” 宁王禁不住指着她:“你——” “我就是这么一人,不知好歹,不知变通。王爷后悔还来得及哦。”孙蔷薇不由得露出满脸希冀。 宁王转身走人。 到门口冷静下来,停住脚步,回头道:“后悔不可能后悔,你就等着做宁王妃吧。” 孙蔷薇的脸色大变,慌忙跟上去:“你——” “本王现在就去写。”宁王大步流星朝主院去。孙蔷薇小跑紧跟书房,看到两个擦拭书架的小丫鬟,请她们先出去。 宁王把墨块递给她。孙蔷薇不明所以,宁王眉头微蹙:“你把本王的人赶了出去,你不研磨,还要本王右手写字左手研磨?” 孙蔷薇下意识接过去,到手里就意识到歪了,歪了。可是怎么转回来呢?孙蔷薇忽然想到她的朋友段三姑娘:“王爷,有句话不知您可曾听说过。” 宁王瞥她一眼,示意她别绕弯子直接说。 孙蔷薇做好随时跑的准备:“朋友妻,不可欺。”? 第44章 ◎不写本王就中计了。◎ 浓黑的墨滴落在洁白稠密的宣纸上,醒目的叫人感到刺眼。 宁王突然觉得身体无力,无力到把笔放下,甚至不敢问出口。可一想孙蔷薇连他都不放心“朋友妻”恐怕也是借口:“我的朋友何时见过你?” 孙蔷薇瞬间意识到他误会了:“我是指段三姑娘。” 宁王心生疑惑,干她何事。 孙蔷薇:“王爷是她心仪之人,她是我好友,我嫁给王爷以后还有何颜面见她?” 宁王愣住了,然后宁王沉默了。孙蔷薇满意了,早知如此早这么做,何至于跟他费这么多话。 “王爷,这放妻书是不是就不必写了?” 宁王陡然清醒,孙蔷薇满嘴谎话,一句也信不得:“不写本王就中计了。” 孙蔷薇失去了思考言语,整个人呈呆滞状。 宁王见状满意了:“研磨。” 孙蔷薇下意识动起来,然后回过神,结结巴巴解释:“王王爷——王爷不信大可去问段三姑娘。我,我倘或有,半点虚假,天打五雷轰。” 问是不可能问的。宁王向来厌恶段三姑娘,要不是她和二公主交好,甭想踏进宁王府。再者说了,段三向孙蔷薇表明过心迹,真的很在意此事,他还真放弃孙蔷薇由着她嫁给那些不干不净品行不端的小人不成。 宁王:“她是你闺中密友,问也是你问。” “我不问呢?” 宁王想一下:“那就等段三来问你。明儿本王回禀父皇,不出三日圣旨便会到,到本王府上不合适,还是得去你家。届时本王提醒你,你再回去等着接旨。” “等等,怎么就下旨赐婚了?”孙蔷薇赶忙问。 宁王也知此事操之过急,可孙蔷薇个不安分的,不逼她一把明儿她敢远走高飞:“你刚向本王表明心意,过几天就赐婚确实有些急。本王先告诉父皇,免得他乱点鸳鸯谱,赐婚就等过些日子吧。” 孙蔷薇张口结舌,怀疑她不是十七而是七十——眼花耳聋:“我表明心意?” “你跟赵福说的。”宁王一脸无辜,“难不成赵福逼你那样说的?” 孙蔷薇简直百口莫辩:“要我说几遍,我说的不是王爷。” “你把此人找出来。” 压根没那个人,她上哪儿找去。孙蔷薇心底忽然一动,“他不在京城。我说的是明年参加春闱的举子。他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咳!”宁王呛着了。 孙蔷薇直觉不好,难道那些人都是学霸,每日只需两三个时辰看书写文章,其余时间都用来寻花觅柳。不会,不会的。此时的科举可比她上辈子的高考难多了。虽然此时人口少,可这时候取的人也少啊。 宁王:“孙姑娘,打个赌,倘或安安分分的读书之人没有婚约,也不曾在家乡娶妻,今日之事权当本王没说,你跟赵福说的那些也权当本王不知道?否则,你出孝之日便是你我成婚之时。” 宁王竟还记得她在孝期,“那那你刚才请皇上下旨赐婚?” “本王才说你又忘了?下旨赐婚又不是成婚。没有凤冠霞帔,你穿现下这身男装嫁给本王?” 孙蔷薇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皂色圆领长袍,禁不住嘀咕:“谁叫你没说清楚。” 宁王心想我说清楚还吓唬不住你了,“赶紧研磨,本王还差几个字。” 孙蔷薇低下头撇撇嘴。宁王抬眼瞥见她的小动作顿时想笑,不知怎么了,他就喜欢看到孙蔷薇一脸不服满心不愿还得忍着的模样。 “嫁给本王有什么不好?”宁王说话间写下自己的名字。 孙蔷薇心想非常不好,齐大非偶:“我不懂你们皇家的规矩。以后除夕家宴,你的太子妃嫂子和二嫂以及三嫂聊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甚至中馈之事,我什么也不懂,你不嫌丢人啊?” “她们也不会想到蟹可以和橙一起做成美食。” 孙蔷薇抬起头来,“您知道啊?” “你同赵福说了那番话,本王如何不在意?本王在意自然要问灵溪等人你这几日忙什么呢。”其实灵溪主动说的,孙蔷薇做的蟹酿橙已经很好了,她还是不满意。 孙蔷薇的脸微热,“您可不可以不提那事。” 早知如此,她非得把自个的嘴缝上。 宁王也不敢再提:“可以。还有问题吗?” “只有我一人会,只有我一个人喜欢擅长,跟谁聊?每次家宴都一言不发?你的几个嫂嫂和你母亲贵妃娘娘会不会认为我孤僻性乖张?” 宁王笑道:“若是这些,你多虑了。本王的王妃是寻常女子,她们反倒奇怪。再说了,本王是那等俗人,那本王的嫡子该会叫爹了。王妃还是安国公府的大姑娘。” 孙蔷薇又禁不住打量宁王:“既如此,您要娶我不该这般草率才是。” “草率?”宁王佯装生气,拔高声音:“本王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你可知本王想了多久?三天三夜!” 孙蔷薇被吼得心虚,再次低眉垂眼,又不服气,她从来没想过宁王啊。 “只因我厨艺好?” 这点宁王还没想过,他方才去找孙蔷薇不过是头脑发热冲动之举。可要问他后不后悔,宁王可以对自己发誓——不后悔。 可万万不可叫孙蔷薇知晓,哪怕很久很久以后,否则以这丫头的秉性非得骑到他头上来。 “只是因为我厨艺好?”孙蔷薇不敢信。 宁王瞪她:“你的事太多,总要本王想想从何说起。” 孙蔷薇被说的一愣一愣,她能有什么事。 宁王终于想到了:“本王素来嫌麻烦,你知不知道?” 孙蔷薇很少往这边来,但也听过小王爷抱怨,宁王嫌他烦,“小王爷说过。王爷逮住机会就对他用激将法,好叫他去前面找齐王殿下。” “本王倘若娶了安国公的孙女,那一大家子,回门那日只是认人本王就得认上半日。你家只有一个,回不回门皆可。” 孙蔷薇想打他,这是人话吗。 宁王:“除此之外,孙家和你外祖父家那些人皆升斗小民,即使想给本王添堵,只是一个朱玉便可叫他们消停。换成安国公一脉,本王别想过安稳。单是这一点就给本王省去多少麻烦?” 孙蔷薇自个也想找个没公婆的,倒是可以理解宁王,“没了?” “不娶安国公的孙女,换成别人本王也只是听说过不曾见过,不知其性情秉性。倘或是你,你选个知根知底的,还是找个不知黑白好坏的?” 这也可以理解,“然后呢?” 宁王蹙眉,这些还不够吗。 “您是王爷。”孙蔷薇提醒他,“坊间百姓娶妻还得合八字呢。” 宁王福至心灵,找出《诗经》里的那个庚帖,“户部员外郎给赵福的,赵福早几天说,你和本王八字相合,注定要成为夫妻。” 孙蔷薇伸手抓过来,脑海里出现一段不属于她本人的记忆证明这确实是她的八字,“你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宁王又道,“明知八字不合,只因她妇德、言、容、功无可指摘,本王便要娶她,你不觉得晦气吗?本王又不是讨不到老婆。” 孙蔷薇无言以对。 看来宁王选她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宁王见她的神色变了,得寸进尺:“向本王道歉。” 孙蔷薇抬眼,她没听错吧。 宁王心虚的轻咳一声,大人有大量地说:“算了算了,你都要嫁给本王了,四舍五入也算是一家人,本王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你这次。但绝无下回!” 孙蔷薇气笑了:“今日若是别人突然叫王爷娶她,王爷会怎么想?” “没人敢叫本王娶她。” 孙蔷薇顿时觉得真要嫁给他,自个得少活十年。以免被气死,孙蔷薇立即走人。 宁王跟着就起身:“又生气了?” 孙蔷薇脚步一顿,恐怕说出“跑路”二字,调整呼吸,回头反问:“婚姻大事,您总该容我考虑考虑吧?” 宁王颔首,反倒叫孙蔷薇意外,还以为又要挤兑她。 “你可以考虑到出孝,不过本王不接受拒绝。本王明日一定要禀告父皇。否则等明年弱冠,本王千般不愿,父皇也会下旨赐婚。你不希望王府的女主人是安国公的长孙女吧?” 这点叫宁王说着了。 孙蔷薇有想过去酒楼当厨子赚些钱养老。可她一个弱女子,没有父母亲人,在外被人欺负不是去找段三,就得来宁王府求救。若是欺负她的人连段三也不敢招惹,她只能找宁王。 以那位大姑娘的秉性,一旦成了宁王妃,她和宁王府的关系不断也得断,否则她还不够那位折腾的呢。 孙蔷薇如今有钱有房不想死,若只能二选一,她愿挤开安国公府的大姑娘。可宁王霸道的性子,她又一直把宁王当老板,回头叫宁王看出来,她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孙蔷薇决定不论以后如何,丑话先说在前头:“王爷有没有想过,我说找那样的夫君不见得喜欢深爱他。只是合适罢了?” 宁王有想过,可人是他的了,心还远吗? “你也是经过事的人,还相信那些风花雪月小情小爱?”宁王微微摇头脸上尽是鄙视。 孙蔷薇当然不信,可不信不等于不希望拥有。然而一想身处一妻多妾的时代,反倒觉得可笑,“皇家也不是没情种。” “你是想说杨玉环,还是想说光武帝?”宁王不待她回答,“本王倒是觉得所有的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终是镜花水月,长久不了。” 孙蔷薇颇为意外:“先皇和皇后,或者和贵妃娘娘?” “父皇和母后倒是伉俪情深,跟我母妃只是合适罢了。不过这些年他俩也没红过脸。”宁王循序善诱,“你生于市井,没听说过贫贱夫妻百事哀?” 孙蔷薇自是听说过,否则也不会开出那样的条件,“有情饮水饱。” “抱在一起比谁腹中的鼓响?”宁王反问。 孙蔷薇禁不住笑出声来。 宁王眉头一扬,心里踏实了,“本王说的这些你该好好考虑考虑。你先前说自个什么都不懂,除夕家宴干瞪眼。本王反倒认为,你若嫁进寻常百姓家,除夕家宴一家老小吵吵嚷嚷,你会更厌烦。指不定年年过节都不消停。” 孙蔷薇上辈子一个人惯了,倒是把这点也给忘了。 宁王自认为说的差不多,再说可能把自个暴露,便把那封还没写孙蔷薇名字的放妻书折起来递给她。 孙蔷薇下意识伸手,记起那是何物,又不敢去接——接过去等于答应宁王。 先前提到段三,孙蔷薇也想过再见她会尴尬,“王爷帮我收着吧。” 宁王心底涌出淡淡地失望,可孙蔷薇没有拿过去撕了,也没有要搬出去,已经大大超出他的预期。婚姻大事,不可操之过急,也不能一蹴而就。 宁王把庚帖给孙蔷薇,放妻书放回《诗经》之中。 孙蔷薇也怕自个被宁王劝的立即应下来,见他没别的事赶紧退出去,然后去找钱姑姑。 钱姑姑刚躺下。这年月也没个闹钟,钱姑姑因为她的事睡不着,夜里起不来,宁王明早无燕窝可用降罪于她,她岂不害了钱姑姑。 孙蔷薇也不敢说给旁人听,犹豫再三,回小厨房。 先前宁王过来,小厨房一众看见了,只是不敢偷听,所以不知两人说些什么。 管事大厨子便问:“爷找姑娘何事?” “王爷问我何时搬出去。”孙蔷薇胡诌。 小厨房一众不约而同地转向她,异口同声:“爷许了?” 孙蔷薇笑道:“王爷只是提醒我一个人在外得仔细防火防盗。还问我要不要从府里挑个人带过去。我说屋子还没收拾好,也没有桌椅床榻,年前搬不了,王爷就叫我安心住下。” 管事大厨子有点不信,几句话怎么说那么久:“这些?” “自然不止。王爷的脾气大伙儿又不是不知道。得知我家三间正房,还挤兑我在王府这么久,怎么还扣扣索索的,跟市井小民似的。” 管事厨子信以为真,笑着劝说:“咱们府里虽比别家节俭些,王爷毕竟是天潢贵胄,眼里见在这儿,而孙姑娘家以前三进大院,爷是无法理解。” 孙蔷薇:“以前有酒楼,钱进进出出便意,如今坐吃山空啊。”怕他们问下去,“晚上做什么?” 管事厨子一愣,然后看到外面的天色,不能再耽搁,“孙姑娘以前说过的蟹黄包。如今正是吃母蟹的时节,公蟹还得等小半个月。” 这点孙蔷薇上辈子便知道,顺着他说:“那包包子吧。”喂饱宁王她回头也好请假去找段三。 宁王巴不得她早点解决段三姑娘。傍晚,孙蔷薇送蟹黄汤包过去提起此事,宁王稍稍一想就准了。 孙蔷薇心里搁不住事,否则睡不踏实。翌日上午,便带着她前几日寻的桂花蜜前往忠义侯府拜访。? 第45章 ◎我很难不幸灾乐祸。◎ 一回生,两次熟。 前一次孙蔷薇过来门房懒得理她,这次见着请她到廊下稍等。门房不可擅离职守,便招个婆子进内院代为通传。 正巧不年不节,府里大管家小丫鬟都得闲,段三姑娘的丫鬟也比先前来得快。迎上孙蔷薇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就前面引路。 “姑娘来就来,回回还不空着手,您太拿我们家姑娘当外人了。” 孙蔷薇微笑道:“你们府上什么没有。我可不敢丢人现眼。不过是些民间小东西,你也是知道的,桂花蜜。” 正值金桂飘香好时节,小丫鬟闻到淡淡桂花香还以为是从侯爷和夫人居住的主院飘来的,“原是这个。”小丫鬟知道她是个爽快人,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离她近一些小声提点,“我们家姑娘尝过一次嫌太甜。” 孙蔷薇:“后来见段三不听她提起,我便知道。桂花蜜不止可以抹在炊饼上,还可以淋在糯米藕上。你家姑娘试过没?” 府里食物甚多,如今又有间酒楼,酒楼的大掌柜偶尔会送些民间小食,以致于无人提醒,段三也想不起来她原就不爱的东西。 “姑娘这些日子忙着准备她的妆奁,没顾得上。孙姑娘午后再回去吧。我这就吩咐厨娘准备。” 孙蔷薇:“糯米需卯时泡上,现下来不及了。” 小丫鬟偶尔进厨房,自是知道这些,不过是说出来叫她面子上过得去罢了。闻得此言,顺势道:“那叫她们蒸些螃蟹,再烫一壶花雕。” 孙蔷薇心想别把我撵出去就好了,还喝酒呢。 “先问问你家姑娘。先前还说我不是外人,既如此自然要客随主便。” 说话间,两人经过弯弯绕绕的抄手游廊来到段三姑娘的居所。今儿风大,段三听到脚步声才从室内出来,然后邀孙蔷薇进茶室。 黄泥小炉上正煮着水,小丫鬟跪坐在一旁洗茶具,低矮的案几上已经有两杯茶,应该是刚刚冲泡好的。 随着孙蔷薇坐下,净了手,接过段三递来的斗彩葡萄纹杯,感到微热,“你也知道我不爱这样,还叫人忙活。” “这一点也不会叫姐姐晚上睡不着。”段三扫一眼小丫鬟,“咱们尝尝新上的茉莉花茶。” 小丫鬟拿起装有茉莉花的茶罐开始泡茶。 孙蔷薇见她年纪不大,冲泡起来行云流水,仿若茶馆里的老师傅,禁不住多看一眼。段三姑娘见状,不由得问:“姐姐怎像头一次见?” 孙蔷薇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她有原身的记忆,记忆中原身也很擅长,可她回忆起来也像看电视,仿佛隔着一层纱看得不真切,“别人泡茶我还是第一次见。” “不会吧?”段三的身体前倾声音高了一些。 孙蔷薇:“宁王身边肯定有擅泡茶的丫鬟。可我只有在他用饭的时候过去,还不常去。” “是这样啊。”段三姑娘恍然大悟,失笑道:“有些日子不曾过去一时竟忘了。” 孙蔷薇心想连宁王身边有没有擅泡茶的丫鬟都能忘,是不是表明她当真放下了。 “我今日过来其实是有些事。”孙蔷薇不想绕弯子,也不想磨蹭到人家用午饭,叫人家左右为难。 段三眼神示意小丫鬟退下,然后拿过茶壶给她倒一杯茉莉花茶:“我猜到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孙蔷薇又突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盖因这事她至今也没弄明白,府里那么多人宁王怎么就偏偏看上她了呢。难不成因为她敢骂皇帝,宁王个不服管教的就觉得对脾气。他就不怕日后她连他也打吗。 “何事叫姐姐有口难言?”段三见她犹豫不决,十分好奇。 孙蔷薇头疼,沉吟片刻问道:“你可曾听说过陛下要给宁王指婚?” “陛下一直想赐婚,姐姐才知道?”段□□倒奇怪,“我记得先前和姐姐说过,所以姐姐才想搬出去住。” 孙蔷薇:“这次是真的。陛下给王爷下了最后通牒,过了除夕就给他赐婚。” 段三姑娘想想近日与爹娘兄长的谈话,小丫鬟打听到的消息,“这点不曾听说。姐姐听谁说的?” 孙蔷薇真不好意思,尤其婚姻大事,前世今生头一遭,面对的她还是此间唯一好友,“……宁王。” 段三姑娘不意外地颔首,忽然惊觉不对,宁王同她说这个做什么,“不是赵福那个老东西?” “宁王。”孙蔷薇一想都说到这份上,干脆给自己个痛快,“宁王道,陛下敢叫他娶安国公的长孙女,宁愿娶我这个不懂事的。”说出来就盯着段三,眼睛都不敢眨。 段三姑娘愣住,然后嫣然一笑。她大体是这些日子没出去,反倒比前些日子白了。一白遮百丑,她原就生的好看,孙蔷薇顿时看直了眼。 段三心底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脸上的笑僵住,满是心慌,难以置信地试探:“姐姐你不会说有意中人了吧?” 孙蔷薇诧异,怎么连她也知道啊。 段三越发心慌:“你你不会跟王爷说那个人是我吧?我是很喜欢姐姐,可可——” “等等,等等,什么跟什么?”孙蔷薇听糊涂了。 不知何时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到实处,段三松了一口气:“差点叫姐姐吓死。我还以为忠义侯府要成为下一个韩国公府。” 孙蔷薇越发糊涂:“你在说什么呢?不对,重点是我有没有意中人吗?不该是宁王要娶我吗?” 段三想说怎么会呢。忽然想到孙蔷薇并不知道她早就看出来,“宁王虽说跟个和尚道士似的,陛下和贵妃娘娘可不会由着他清心寡欲一辈子。除非他遁入空门,或者以死相挟,否则早晚要娶妻。我以前想到这点确实很难过。可我也已经调整过来。” 孙蔷薇拧眉,朝外看一眼,不见外间有丫鬟,放心地说:“你不觉得他疯了吗?” 段三姑娘险些笑呛着。 “你真不难过啊?”孙蔷薇不敢信,怎么跟她来的路上猜测的完全不一样啊。 段三忍住笑:“宁王娶的不是那位,换做你是我,听到这个消息是伤心还是高兴?” 孙蔷薇认真想想,“我很难不幸灾乐祸。” “这就是了。况且也没便宜外人不是吗。” 孙蔷薇不由得怀疑段三才是长在红旗下的那个,她是老古董,“你拿我当朋友吧?你心仪之人要娶你朋友,你朋友抢了你的人,你不生气?” 段三终于明白她先前为何那般犹豫,合着因为这层顾虑。一时之间段三心底五味杂陈。今日之事换作是她,皇上没下明旨,甚至还未传出任何消息来,她是不会迫不及待地告诉孙蔷薇。 难怪孙蔷薇被亲戚逼的走投无路,被定了亲才知道要逃。这性子也太天真单纯了吧。亏得她平时说话一套一套,像是很精通人情世故似的。 “姐姐就不怕我向安国公府通风报信?” 孙蔷薇毫不迟疑地说:“怎么会啊。” “我是挺看不上她,好好姑娘家做点什么不行,有人脉有路子还有个比我聪明的脑袋和手腕,竟成天在女人堆里打转,只会跟人扯头花。真不知安国公是怎么教养的。”段三说到此,笑看着孙蔷薇,“姐姐家以前是做生意的,令尊没跟姐姐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孙蔷薇没想过这点,一时被问住。段三顿时忍不住指着她:“你你,真是叫我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孙蔷薇笑了,不枉她亲自过来告诉她,“你敢得罪宁王吗?” 段三一愣,失笑道:“好啊,还没怎么着就先学会用宁王吓唬我了?看我不收拾你。”作势要掐断她的脖子。孙蔷薇条件反射般后躲,段三顺势坐回去,“不闹了,不闹了,姐姐不止一次说过齐大非偶,姐姐找我来想必也不是单单告诉我这事吧?” 孙蔷薇原先她若是能接受就多说几句,要是生气那就算了,否则显得她故意炫耀。 “自然不是。宁王昨儿下午突然跟我说起这事,我一下就糊涂了,到了晚上歇息还觉得跟做梦似的。今早他叫小丫鬟送来一件石榴裙,我才不得不相信他认真的。” 石榴裙很费时费工夫,即便是出去买的,入得了宁王眼的也不好寻。最快也得三五日。三五日足矣令冲动的人冷静下来。 思及此,段三姑娘便知宁王很认真。孙蔷薇身无长物,与她交好也是得几个食材方子。段三也看不上那点钱。可孙蔷薇十七岁,经历了那些事竟然还能以诚待人,只这一点便是世间少有。 哪怕以后的以后孙蔷薇变了,段三也不信她会变成为了利益插朋友两刀的人。段三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也不希望这个朋友被宅门纷争家长里短磨的世故。 可是能叫她一直这样的,偌大的京城也只有宁王。 “姐姐是想问问我,你是该拒绝还是该应下此事?” 孙蔷薇不由得点头。 段三笑了:“姐姐啊,那可是宁王。你敢拒绝吗?纵然宁王不跟姐姐计较,太子和陛下呢?姐姐别以为听说过几次皇上厌恶宁王,皇上就会认为姐姐干得好。皇上那是自家孩子只能自己嫌弃。太子也是。以前太子是想查韩国公的妹夫,可要不是韩国公的老夫人告御状,太子绝不会那么快出手。” 孙蔷薇想象一下,打个哆嗦,“太子,太子要是知道了,不不会把我挫骨扬灰吧?” “不会。太子还未登基,还得要些好名声。可姐姐忘了,死容易,活着难。” 孙蔷薇暗暗补一句,生不如死更难。可这样一想反而有点厌恶宁王,“他看上谁不好,偏生看上我。” “那还不是他身边除了丫鬟只有姐姐一个?丫鬟是不可能当王妃的,顶天也就是个侧妃。可没有王妃,府里妾成群,也得娶个王妃进门镇宅。” 孙蔷薇脱口道:“我就是个镇宅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0-09 00:00:00~2022-10-14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不二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雅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ngcier 50瓶;寒安︿3︿11瓶;yiyi、飞飞xt、monigate、甜玉米排骨汤10瓶;禾慕、是阿璇呀5瓶;房子、灿烂一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她又不是天生的贱种。◎ 段三愣片刻,然后是哭笑不得,“镇宅不好吗?姐姐想想宁王府的库房,宁王的权势,谁敢欺负姐姐?往后姐姐还不是想做什么做什么。不想做的,比方伺候宁王,姐姐可以打发别人啊。给宁王挑三五十个,叫宁王一年到头不得闲,姐姐多舒坦啊。” 孙蔷薇认真想想,好像也是。段三姑娘瞠目结舌,她竟真敢想?这可不行。万一她这么做,万一再叫宁王知道她出的馊主意,那忠义侯府恐怕真要成为下一个韩国公府。 “姐姐,那是以后的事,先说当前。”段三赶忙打断她。 孙蔷薇下意识问:“当前?” “听姐姐的意思还没回宁王?” 孙蔷薇点头:“事出突然吓坏我了,我跟他说容我考虑考虑。” 段三心底涌出淡淡地羡慕,宁王那个脾气容她考虑,怕是很中意她,“姐姐考虑好了吗?” 孙蔷薇认真想想:“怪别扭的。”很像那些相亲合适就结婚的。上辈子没人催她,她没被逼着相亲,来到古代反倒叫她遇上,“离春节还有几个月,我再想想呢?” 段三姑娘也是头一回遇到私定终身的,主动提出的还是宁王,也不敢乱出主意,“宁王叫姐姐考虑多久?” “他说今日禀明陛下。” 段三姑娘又是一愣,难不成她猜错了,宁王只是不想跟安国公府结亲,并非心悦孙蔷薇,“请陛下下旨赐婚?” “这倒没有。” 段三松了一口气,宁王没叫她失望,“陛下此时想必已经知晓。姐姐考虑三年结果也不会改变。不妨尽快回了宁王也叫他早日安心。姐姐往后提出别的,宁王应该也不会为难姐姐。” 孙蔷薇不大乐意,像赶鸭子上架。 段三姑娘见她这样也不敢再劝,“王爷还说什么了?” 还跟孙蔷薇打个赌,也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孙蔷薇就把此事告诉段三。段三的未婚夫也有通房,不过已经被打发了。 忠义侯比吏部侍郎高了不知几许,段三姑娘是下嫁,忠义侯府要个干净人,吏部侍郎家自是不敢拒绝,也没想过拒绝。再者说了,这样的人家没有卖人的道理,打发也是给她些银钱叫她另嫁。 皇家有二嫁的公主,民间有三嫁四嫁的民妇,通房丫鬟家去并非死路一条。找个门户相当的兴许远比在府里好。 段三姑娘起初得知她未婚夫有通房丫鬟很不乐意。金乌西坠,她长兄带着她花街走一趟,段三姑娘庆幸她未婚夫只是有个通房。民间像宁王那样宁缺毋滥的可能也有,但难寻是其一,其二也轮不到她,早被跟其知根知底的姑娘定下。 言归正传,段三姑娘道:“既如此,姐姐就随宁王去看看。虽说那些仕子脑门上没写洁身自好的字眼,若是真碰上一个,王爷岂不更紧张姐姐,姐姐要月亮他不敢给星星。除非他能在年前再找一个。”顿了顿,笑着说,“可惜也晚了。谁叫他这么急着禀告皇上呢。” 孙蔷薇认为此言甚是。随段三姑娘用了午饭,孙蔷薇便提出告辞。而她前脚登上忠义侯府的马车,后脚段三姑娘就到父母所在的主院。 今日忠义侯府没去京郊大营,见着三姑娘便问:“那个小厨娘又得了什么新鲜物件?” “父亲怎知?” 侯夫人:“有丫鬟看到她抱个小坛子来的。这姑娘真不见外。” “那是她待人以诚。得了好东西,不论我喜不喜欢都送我一份。”段三姑娘为此很得意,家中姐姐嫂嫂都没有这么好的密友,“不过这次不是稀罕物,是桂花蜜。她教我别的吃法,顺便告诉我一件事。”令伺候的人退下才说宁王禀了皇上,非孙蔷薇不娶。 饶忠义侯夫妇二人已经料到,也愣了好一会儿,盖因离他们的猜测才过去没多久。 段三姑娘奇怪:“宁王钟意孙姐姐不是你们说的吗?” 忠义侯不好承认他没想到这么快,“你说过那个孙姑娘还在孝期,所以几次三番来找你都没好从咱家正门。” “赐婚又不是成亲,宁王是想早些定下,绝了一些人的念想。” 夫妇二人相视一眼,侯夫人摇头微笑道:“这个念想可不好绝。” 侯爷颔首:“你这个孙姐姐当真多灾多难啊。”颇为感慨地轻叹一声,“好在有宁王,总能逢凶化吉。” 段三姑娘被说糊涂了,“什么意思?” “你别管。否则神仙打架时遭殃的只会是你这个小鬼。”侯爷不容她说下去,“你不喜甜食,那个桂花蜜就给你母亲吧。” 段三并没有把糯米藕的做法给酒楼,也没令厨房试过,一想孙蔷薇喜欢桂花蜜还舍得送她一坛,那糯米藕定别有一番滋味。 “我可以慢慢用。这天儿越发冷了,蜜又放不坏。”段三说完就向二老告辞,然后令小丫鬟吩咐采买,明儿给她买几节藕。 翌日上午,忠义侯府段三姑娘的小院里蒸糯米藕,宁王的小厨房也在做。孙蔷薇盯着火候,然后切片,淋上点点桂花蜜,亲自给宁王送去。 宁王不曾见过糯米藕,可他见过桂花蜜,眉头蹙了蹙,“又是甜食?” “尝尝味儿。” 宁王气笑了:“拿本王当试菜的?” 孙蔷薇一脸无辜。 宁王挑眉,往常她可是低眉垂眼,“本王发现你好像胆子变大了。” 孙蔷薇心想你都要娶我了,我还委屈自个当奴才丫鬟不成。她又不是天生贱种。 “敢问王爷,我是府里的奴仆,还是借住在您府上的可怜虫,亦或者别的什么人?”孙蔷薇不答反问。 宁王不由得想起昨儿上午,他在御书房提出要娶孙蔷薇为妻,还请他皇帝老子赐婚,他皇帝爹险些把玉玺摔个稀巴烂,“你说你是本王什么人?” 候在一旁的丫鬟小子不由得抬眼。宁王抬抬手叫他们退下,然后眼睁睁看着孙蔷薇。 孙蔷薇:“我若说只是府里的厨娘,你不会把我大卸八块吧?” “有自知之明。”宁王满意地微微颔首,“本王果真没看错人。” 孙蔷薇心中一凛,这话岂不间接承认她的身份,“你你昨儿不会真,真禀告皇上了吧?” 宁王:“本王不止一次说过,本王没那么闲,拿婚姻大事取笑逗闷子。” 孙蔷薇莫名松了一口气,像“事已至此,那就这样吧。”也像终于尘埃落定的轻松,反倒没有紧张不安。兴许宁王这些日子的表现令孙蔷薇潜意识里安心。可宁王竟没主动提,那十有八/九不顺利。 “陛下是不是不许?” 宁王自上而下打量她一番,她是如何猜到的?不论如何都不可承认,“父皇没道理拒绝。儿媳当紧,他的天下更当紧。他还想名垂千古呢。” 孙蔷薇被说糊涂了。 宁王:“土豆!” 孙蔷薇恍然大悟。宁王心底很不愉快,经了那么多事,怎么还是别人说什么她都信啊。这个样还想着出去嫁人,也不怕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皇家娶亲跟民间有所不同,即使父皇和我娘很喜欢你,你是他们亲自选的,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你还在孝期,父皇不会这么快下旨赐婚。”宁王想起他自个先前说过的话,“父皇说的。” 孙蔷薇:“那是三年孝满吗?” “那时你多大了?”宁王瞪她一眼,净想美事,“只是聘礼交给礼部官员,由礼部一一核对也得几日。今儿赐婚明儿成亲来得及吗?少说也要提前一年。” 孙蔷薇掐指一算,还有一年自由身,“王爷,那中间这一年——” “你想本王的王妃出去给三教九流之人做饭?”宁王打断她,孙蔷薇难以置信,他怎么知道她想去酒楼赚些体己。 宁王夹一片糯米藕,抽空瞥她一眼,“写在你脸上呢。你先前担心太子妃嫂嫂她们不喜欢你,现下本王就可以告诉你,她们会非常喜欢你。” 孙蔷薇心说难道是我好懂,跟你们这些人比起来就像小白兔吗。 可惜宁王不会读心术,否则不介意告诉她,是的! “踏踏实实在府里呆着。你置办的那处房子交给赵福收拾,你以后少出去。” 孙蔷薇禁不住皱眉。 宁王:“财帛动人心。孙家那些人以及你舅舅他们若是听说了你即将嫁给本王,会不会三天两头上门寻你?你是宁王妃,还要一手擀面杖一手大菜刀的亲自款待他们?” 孙蔷薇想了想,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他们不是不敢来了吗?” “那是利益不够大。足够大他们可以赌上性命。”宁王越说越不放心,“你敢为了试探他们的底线以身犯险,本王饶不了你!” 孙蔷薇不禁瞪眼,终于忍不住说出那句:“你我二人谁要娶谁要嫁?” 宁王心虚地低下头用饭。 孙蔷薇不满意,气得哼一声,转身走人。 宁王赶忙叫住她。孙蔷薇没好气地转过身来,仿佛说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宁王见状面色不渝,可一想他先前干的事,明明他叫赵福问的孙蔷薇,而他到孙蔷薇面前反而倒打一耙,就没底气高声,“再有人欺负你告诉本王,别自己动手,他们不配。” 孙蔷薇心底可算舒服些,“除了你谁敢欺负我?” “我——本王几时欺负过你?还不是你自己爱逞强。”宁王瞪眼,“你自个想想是你气我的次数多,还是我数落你的次数多。” 孙蔷薇不想回想,回忆很不美好,“我气你也是你先欺负我。” “你——”宁王赶忙把话压回去,这是他未来王妃,还是自个相中的,不好也得忍着,“看在糯米藕的份上,本王饶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孙蔷薇不由得眨了眨眼睛,这是个什么理由啊。 “还有事?”宁王冷声问。 孙蔷薇打量他一番,想不明白索性出去。到小厨房见着钱姑姑等人下意识想抱怨,一想如今二人身份变了,说出来就没法跟这些同事和睦相处,他们非得把她当半个主子不可,于是帮大伙儿一起做他们的午饭。 殊不知朱红的高墙之内,在御书房的太子也不好过,他的父皇不用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足足有一刻。 太子受不了,轻声问:“父皇,出什么事了?” 皇帝惊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说朕是不是不该当这个皇帝?” 太子殿下脸色骤变,慌忙问:“父皇何出此言?” 皇帝拧着眉头:“朕这两日一直在思考,是不是朕得了不该是朕的,所以你们哥四个一个比一个会气朕?人家父子和睦,到了朕这儿只剩鸡飞狗跳。”? 第47章 ◎怎么还不来个鬼把这个不省心的爹带走。◎ 太子殿下很想问问他家祖宗,怎么还不来个鬼把这个不省心的爹带走。 亏得他以为一夕之间内忧外患四处开花,亦或者哪位皇叔不安分甚至准备好了斧钺钩叉刀枪剑戟。合着又是老四折腾他。 思及此,太子爷愣了一瞬,老四?仔细想想,老二这些日子极少进宫,他昨儿下午叫老二结交举子,还是叫人去他府上。老三因剿匪离京不少时日,吃的也是些粗茶淡饭,近日忙着找补回来也没空进宫请安。 明显没有小五的事,而小五在大学堂也没空气人。 太子殿下自诩称得上恪尽职守,所以还是老四,“四弟又做什么了?” 皇帝放下筷子,再次转向他,“你真不知?” 太子爷瞬间明了,盯着他看那么久是指望他主动坦白:“儿臣倘或知晓,还会被您先前那句话吓得险些打翻了碗?” 宁王如今有了差事,没空三天两头去东宫或詹事府,太子不知倒也情有可原。 “他竟然要娶那个小厨娘孙蔷薇。你说他是不是疯了?”皇帝说出来咬牙切齿。 太子十分意外。 皇帝见状禁不住问:“你真不知?” 太子心想我知道,可也没想到他手脚这么快,只是被小五气两次就忍不住:“那个孙蔷薇有何不妥?” “无父无母这点还不够?”皇帝反问。 太子一时无言以对。这些年他经历了不少婚丧嫁娶。虽说多是太子妃张罗,他只是偶尔听一些也知道在民间无父无母被视为不吉,有些人家甚至娶个破落户也不要这样的女子。 先前太子只顾欣慰宁王开窍,忘记这点。以宁王在民间的凶名,他的婚事定全城关注。赐婚旨意一出,宁王便会沦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皇帝见太子很难不赞同,便叫他去劝劝宁王,可以留孙蔷薇在府上,但只能为庶妃或侧妃。太子又不由得想起他岳父那句,宁王是他的福星啊。既然应在孙蔷薇身上,孙蔷薇的性子不可入宫,也不会做小。既不能叫她嫁去别家,看来还是他四弟最为合适。 “父皇说的极是。可四弟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您不许,四弟这个宁王妃是没法娶,可父皇就不担心把他逼急了,他流连花街?” 皇帝笑的老神在在:“不会,他嫌脏。” “若是个清倌,然后带回府呢?”太子提醒皇帝,“四弟不愿意,宁王妃也进不了宁王府。除非您把四弟绑了。即使拜了堂,四弟自个不愿意,宁王妃也是守活寡。” 皇帝满脸不快:“你也要他娶个孤女?!” 太子苦笑:“儿臣叫他娶谁没用啊。四弟若听儿臣的,也不会至今还未定亲。” 皇帝想想自个养出的狗儿子,叹气道:“朕错怪你了。” “父皇折煞儿臣了。” 皇帝越发头疼:“可他这个样子,朕该如何面对安国公啊。” 太子微微挑起眉头,合着“不吉”是托词,根源在这上头。他的糊涂老子别是向安国公承诺过什么,以致于时至今日需食言而肥。 “父皇您贵为天子,安国公是国公也是臣。何况一没下旨赐婚,二没互换婚书,安国公还敢赖上不成?”皇帝长得像先帝面容刚毅,实则心慈手软。不过也是跟先皇比。真懦弱他这个帝位坐不稳。太子像其母长得和善。可他打小跟着先帝,手段强硬,皇帝的顾虑担忧于他不过庸人自扰。 知子莫若父。 皇帝闻言毫不意外,“可是——” “父皇,您若是执意如此,那往后宫里得天天鸡飞狗跳。即使不叫四弟入宫,宫墙虽高也挡不住他。”太子很饿,心底多了几分不耐,“父皇倒不妨推到四弟身上。”顿了顿,“儿臣这就叫曹公公放出消息,四弟大闹御书房。” 皇帝不明所以。 太子殿下:“父皇叫他娶安国公的长孙女,四弟不同意,险些跟父皇打起来。” 皇帝不禁抚掌:“好,好,这个法子好。你这就吩咐下去。” 太子无奈地起身告退。 皇帝不擅长硬的,可他擅长软的。翌日清晨下了早朝,皇帝把安国公的长子,现如今的户部侍郎叫去御书房。甫一进去,皇帝就唉声叹气大骂宁王,然后一脸无奈地对其道,这婚事就算了,否则那个混账东西敢打去安国公府。 坊间关于宁王的事传的飞快,一日便可传遍京城每一个角落。昨儿晚上户部侍郎还跟他爹安国公商议,是不是问问陛下那传言是真是假,是不是夸大其词,胳膊还能扭过大腿去吗。 如今皇帝主动承认,这个儿子他是真没法子。户部侍郎的心一下坠入谷底,面上不显,盖因心底已有所准备。 出了皇宫,户部侍郎也没去户部,而是直接家去。 宫中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太子的眼睛,太子又吩咐宫人盯着,以致于他前脚出门,后脚太子就收到消息,户部侍郎像哭了一样。安国公乃谋臣,虽说桃李遍天下,可他手上没有一兵一卒,太子并不惧他,自然也不怕得罪安国公一脉。纵然天下的笔杆子替他鸣不平,太子也有法子收拾他们,还叫他们有苦难言。 不过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太子沉吟片刻差人前往宁王府把此事告诉宁王。 宁王如今在刑部当差,小太监前往宁王府必经过刑部,索性先去刑部。宁王刚到刑部,得知他父皇明确拒接了安国公的长子户部侍郎,满意地露出笑意。 小公公被他的笑晃了晃神,不禁感慨难怪安国公认定皇家这个混不吝的主儿,不提其他,只是以后生的孩子也是人中龙凤啊。 随后小太监传达太子爷的吩咐,别只顾高兴,早做准备的好。 宁王微微颔首表示知道就叫小太监回去复命。而他一走,宁王继续审核来自全国各地的刑事大案。 午时一刻,宁王和往常一样回府用饭。 孙蔷薇的蟹酿橙终于好了,连同红烧狮子头一块送过去。 宁王故意逗她:“还担心本王不喜掀桌子不成?” 孙蔷薇以为旁人都不知道,见灵溪等人都在,压下脾气,似笑非笑地说:“民女是担心王爷不知道该怎么吃。看不清这橙子被切开过。”说话间打开橙子顶端用橙子本身挖出的小盖。 宁王确实没注意到,不由得眼中一亮,她的心思可真巧。只凭这时不时的惊喜,他也不能放孙蔷薇出去。 “快拿来本王尝尝。”蟹酿橙于宁王过于寡淡,孙蔷薇才加了狮子头。她故意没听懂把狮子头递过去。 宁王瞪眼,故意的吧。 孙蔷薇:“民女记得王爷说过,酸甜口只有小孩子家家喜欢。难不成民女记错了?” 宁王确定孙蔷薇故意气她:“下去!” 孙蔷薇从善如流地退下。宁王见她这样听话,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气晕过去。 灵溪好奇地问:“爷这几日得罪过孙姐姐?” 宁王扭头瞪他一眼,灵溪不敢瞎打听,麻溜的把蟹酿橙递过去。 孙蔷薇此次用的是甜橙,甜味对她来说刚刚好,于宁王有些重。好在还有淡淡的酸,酸甜口的橙汁混入蟹肉之中,鲜香酸甜中带有蟹肉的甜,味道不冲,反而令人食欲大开。可也如孙蔷薇所料,不是宁王喜欢的菜。 宁王吃到橙子味儿却不见果肉,只是这一点就知道这菜很费工夫。若是以往宁王尝一口就算了。今时今日一想这是孙蔷薇亲手做的,宁王把整个橙子里的肉都吃不了。 灵溪震惊。 宁王喝点水漱漱口,神色淡淡地开始用红烧狮子头等其他的菜和主食。 灵溪咽口口水,给夷白等人使个眼色,你们伺候着,我去去就来。然后蹑手蹑脚退到门外,转身朝东院跑去,告诉孙蔷薇宁王的反常。 孙蔷薇笑着道了谢,然后才问:“你是怕王爷跟我秋后算账?” 灵溪使劲点头,往日小王爷过来,孙蔷薇做的糖醋里脊糖醋排骨等物,宁王为了故意气小王爷也只是用三两块。猪肉可比蟹肉味儿重且香。偏生蟹酿橙他全吃了。不是宁王病了,就是又憋着什么坏。 孙蔷薇愈发高兴,没有厨子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做的菜被诊视。宁王不喜欢还吃光,可就不是冲“蟹酿橙”本身,而是因为她孙蔷薇。 只此一点,孙蔷薇就觉得宁王这人可以处。 见灵溪依然很担心,孙蔷薇胡诌道:“王爷这么反常是想着送给太子尝尝。” “是这样啊。”宁王是随太子长大的,哥俩口味相近,“蔷薇姐姐,那你记得把方子写下来。” 孙蔷薇:“已经写下来了。不过不用给王爷送去,过几日小王爷和东宫的几个小主子就来了。” 上次小王爷临走前说过下次休沐再来,灵溪不疑有他。 孙蔷薇不止做一个,怕火候过了蒸烂了。先前统共做三个,色香味俱全的那个呈给宁王,余下的这两个孙蔷薇打算分给小厨房诸人尝尝。 灵溪这样好心,孙蔷薇就把橙子里的肉倒人碗中,叫他尝两口再走。灵溪喜欢酸甜口,没吃过只是好奇,吃了挪不动脚。 钱姑姑笑着打趣:“两口还不够?吃完了我们吃什么?” 灵溪依依不舍地放下勺子:“姐姐,赶明儿我去买几个橙子和螃蟹,咱们自个做?” 孙蔷薇:“你也不怕吃多了伤了脾胃。倒不如我教你,学会了来年想吃也可以自己做。” “这样的菜你也教我?”灵溪不敢信,不该自个留着吗。 孙蔷薇见状心说又不是我研发出来的。再说了,以后宁王也不许她抛头露面,留着也无用,“交给你你还能出去给人当厨子不成?不是用来牟利,你比我做得好我也不羡慕嫉妒。” 灵溪不由得看小厨房其他人。 管事大厨子道:“还不快谢谢你蔷薇姐姐。有个这个手艺,以后要是出了府,甭管你去哪儿都饿不着你。” 灵溪深深鞠一躬。 小厨房其他人也想学这道菜。翌日大伙儿凑钱买了一筐橙子和十斤螃蟹,上午和下午闲的时候都练这道菜。 螃蟹鲜美,吃多了伤身,小厨房一众就分给旁人。宁王府上至赵福赵总管,下至粗使婆子都分到两勺,以致于无人不称赞孙蔷薇仁义不藏私。 就在宁王府上上下下和和睦睦之时,关于孙蔷薇的奏章如雪花般飞入御书房。不过一日,皇帝案头上就堆了厚厚一摞,足足有两个橙子叠起来那么厚。? 第48章 ◎难不成你叫本王昭告天下强取豪夺?◎ 皇帝看着那些奏章头疼,索性也不翻阅,叫人宣来太子。 太子没少帮皇帝批阅奏章,御书房也有他的一席之地。他一过来皇帝就令小太监把奏章移过去。太子不明所以地翻开,顿时气笑了。 奏章内容很不一样,有人奏禀民女孙蔷薇当街辱骂圣上,有人参奏宁王护其家奴孙蔷薇等等。太子若是没叫人查过孙蔷薇还就信了。 可惜太子查过,皇帝也查过,深知孙蔷薇只干过那一件出格的。打韩国公的奴才不算,那是他们先无礼。太子和皇帝也知孙蔷薇自打进了宁王府深居简出,只结识了忠义侯府的段三姑娘一人。除了刑部诸人,即便是宁王的舅父舅母也不知道宁王府有个孙蔷薇。这些御史又是从何得知。 太子笑看着他皇帝老子:“安国公指使的?” 皇帝头也不抬:“除了他朝中谁敢惹那个阎王。” “四弟的事交给四弟?”太子此言一出,皇帝吓得猛地抬头,疾呼:“不可!” 太子其实也不敢交给宁王。甭说皇家,即使民间,不曾交换庚帖,只是父辈闲聊过几句,安国公的孙女也不是唯一人选,那娶谁不娶谁就是男方家自个的事。 这个道理宁王不可能不懂。 倘或父母强按头,那是另一个说法。如今他皇帝老子已经向安国公的长子言明,宁王的终身大事由他去吧。安国公还来这一出,意图叫孙蔷薇去死。这事若是叫宁王知道,非打去安国公府不可。 太子问:“据说安国公的长孙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中馈之事太子妃也比不过,可谓八面玲珑。即使不嫁四弟,也可以嫁去旁的公侯之家。为何偏偏盯上四弟那个不成器的。” “还不是因为你?”皇帝没好气地瞥他一眼。 太子糊涂了,不禁为自个辩解:“儿臣从未允诺过安国公什么。” 皇帝放下朱笔:“京城是有很多德才兼备的世家子弟。可谁能一辈子衣食无忧?远的不说,你那些叔父,连朕也不敢为他们作保。” 太子低下头去避开皇帝的打量。皇帝轻叹一声,也没逼太子发誓,日后不动他那些叔父。太子了解自个的兄弟,皇帝也了解,没他娘一个安分的。 兄弟虽亲,儿子更亲。兄弟固然重要,江山社稷更重要。 皇帝:“可你的弟弟们却能安稳一生。朝中有什么空缺你也会想到用自己人。老四若是娶了安国公府的大姑娘,少说可保安国公一脉三代荣华。这是多大的诱惑?别说老四在刑部干的似模似样,他像老二那个德行的,安国公也认了。” “那就留中不发。”太子道。 皇帝也是这个意思:“朕担心安国公不甘心,把孙蔷薇那日在街上说的那番话编成话本传遍京师。” “他不敢。”安国公是谋臣,即使因功得意忘形,脑子还在,“儿臣很好奇,父皇若是给段三姑娘和四弟赐婚,他又该如何?” 皇帝微微摇头:“那姑娘是个跳脱的,像极了以前的太子妃,安国公知道朕不可能再要一个这样的儿媳妇。” 太子其实也猜到一点,可真听他皇帝老子说出来,心里又有些不适。他的太子妃多好啊。给他生了两个嫡子嫡女,从不拈酸吃醋,管家也是一把好手。只是不善琴棋书画,也不善女红,牡丹能被她绣成大王八。可又不是青楼女子需靠琴棋书画保全自个,宫里也不缺绣娘。 皇帝见太子不以为然,也不想跟他因此吵起来,实在很没必要,“安国公也知道老四不喜欢段三姑娘。” “安国公不知道四弟也不喜欢他孙女?” 皇帝:“他家姑娘才貌双全,你四弟不喜欢只是不了解,成亲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喜爱还不是早晚的事。” 太子轻笑一声,“父皇,别说这些无用的。依儿臣之见烧了吧。”不待他老子开口,吩咐小太监拿个火盆,亲自扔进火盆之中,然后扫一眼御书房伺候的诸人。 这些子宫女太监十分清楚太子的秉性,不容太子爷发话,前赴后继发誓他们会守口如瓶,方才什么也没看见也没听见。 太子从御书房出来,令曹公公亲自去寻宁王。曹公公是东宫总管,宁王见着他便知太子找他有要事相商。 太子绝口没提奏章,只问他是不是可以叫织造局着手准备孙蔷薇的嫁衣了。 宁王连连摇头:“再过些时日吧。” 太子挑眉:“孙蔷薇不想嫁你?” 宁王的脸色微变,哼一声:“她敢!”说出来又心虚不已,“她尚在孝期。” “只是量尺寸而已。”太小笑看着他。宁王顿时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脸微红,喃喃道:“臣弟跟她打了个赌,那个赌得过些日子方能应验。臣弟既然认准了她,自是要她心甘情愿。” 太子很意外,向来横冲直撞的弟弟竟说出这番话,看来真长大懂事了,“孤替你留意着,省得过几天父皇又以为你不想娶孙蔷薇。” 宁王后退认认真真向他行个拱手礼。 太子禁不住打个寒颤,这样的弟弟真别扭啊。 “好了,好了。”太子过去拉过他的手臂,“你我兄弟二人,这就见外了。不过也不能叫孤和父皇等太久。” 宁王也怕夜长梦多,盖因孙蔷薇盯上了明年春闱的仕子。虽说孙蔷薇这几日不曾提起,可孙蔷薇待他还跟以前一样。 九月底,秋风染黄了京城大街小巷,小王爷带着几个侄子侄女抵达宁王府,宁王吩咐他弟,用了午饭就去找孙蔷薇,叫孙蔷薇带他们去前门大街。 小王爷自上而下打量他一番,不安地问:“你是我四哥吗?” 宁王扬起巴掌。 小王爷抱着脑袋后退:“是是是。”停顿一下,“可是你今儿怎么这么反常?” “孙蔷薇想出去透透气,又不好叫别人陪她。孙家那些人还活着,她又不敢一个人去。是不是跟着你们最合适?” 小王爷想了又想,深以为然,可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小厨娘出去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没有。”宁王其实更想陪孙蔷薇出去,可他又怕孙蔷薇看见纨绔子弟误以为他安排的,“不过她最近得罪了安国公府。”太子叫人放出消息,宁王大闹御书房。宁王也听刑部的人说了。稍稍一想就知道这是用来应付安国公的,“除了本王,唯有和你们在一块,安国公府的人才不敢给她添堵。” 小王爷不懂:“门外有安国公的人吗?” “本王不知。今儿天好,又恰逢休沐,街上人多,难保不会在街上碰到。”宁王不待他再问下去,“本王跟你们说的这些不可叫孙蔷薇知道。她会担心的。” 太子的嫡子问:“因为安国公吗?” 宁王颔首。 小王爷不懂:“安国公有什么好怕的?” 宁王摸摸他的小脑袋,“那是你,不是小厨娘。小厨娘是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女。” “不是有四哥吗?” 宁王:“可父皇还没下旨赐婚,谁知道她是本王的王妃?难不成你叫本王昭告天下强取豪夺?小厨娘的名节还要不要?” 小王爷虽然只有十岁,可宫里人多,没少听宫女嬷嬷说起这些世俗之事:“四哥考虑的周到。四哥,小厨娘说的那个蟹酿橙成了吗?” 宁王微微颔首。小王爷带着他的侄子侄女们去找孙蔷薇。 拆蟹这种活儿小徒弟和洗菜婆子就可以做。小王爷到小厨房,看到孙蔷薇揉面团子,禁不住问:“不做蟹酿橙了吗?” 孙蔷薇一看五六个孩子吓一跳,赶忙叫他们离热锅热灶远一些。随后朝角落里看去,“已经在拆蟹了。” “这个是做什么用的?”小王爷指着面团,“好像汤圆啊。” 孙蔷薇笑道:“正是汤圆。” 太子的嫡次女脆生生道:“我不爱汤圆。” 孙蔷薇不意外,很多人都受不了芝麻汤圆的甜,或者糯米粉的腻,“这个是炸汤圆。” 小王爷睁大眼睛:“汤圆还可以用炸的?” 孙蔷薇:“是的。除了汤圆还有给王爷做过的红烧狮子头,桂花糯米藕,对了,拔丝山药,山药还是宫里今儿一早送来的。小王爷,这几日可曾用过?” 小王爷点一下小脑袋:“用过。不过宫里的厨子肯定不如你保留了山药的鲜和脆。” 孙蔷薇被恭维地忍不住笑了:“还有一个香煎芋头。芋头也是走大运河送来的。” 小王爷禁不住咽口水:“这么多啊?” “秋天收获的季节,食材多啊。” 小王爷想了想:“我们不打扰你了。”就想带着侄子侄女们出去,忽然想起一件事,“小厨娘,你的石榴酒酿了吗?” 孙蔷薇点头:“多谢王爷惦记。已经入库。不过您是别想了。” 小王爷有点点失望,“我才不要喝酒呢。”一手拉着一个侄子出去。 孙蔷薇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搓汤圆。 临近未时,蟹酿橙和汤圆率先被送去主院。小王爷一手拿勺子一手拿筷子打算同时吃。 宁王皱眉:“蟹酿橙刚出笼很烫,先尝尝汤圆。” 几个小孩放下勺子夹汤圆。 汤圆外酥里嫩,还有糯米的软糯,最里面还有芝麻的甜,几个爱甜食的小孩十分喜爱,吃了一个又吃第二个。 孙蔷薇也怕他们吃多了腻,按照人头数炸的。几个小孩一人两个,碟中只剩两个了。宁王伸手端到他身边,不吃也不给这群孩子吃。只因这是孙蔷薇做的。 小王爷撇一下嘴,该吃蟹酿橙。蟹酿橙入口,浓浓的芋头香味扑面而来,小王爷禁不住吸吸鼻子。 芋头不甜,外表焦香里面软糯,宁王十分喜欢。 小王爷尝一口也十分喜欢,然后满脸幽怨地看着宁王。 宁王直觉他又有事,十分谨慎地说:“本王劝你想好了再说。” 小王爷知道不可以说出来,否则会被扔出去:“父皇说人的气运上天注定的。四哥如果前半生得上天眷顾,下半生一定会很凄凉。你看,要不要分给我一些,我以后孝顺你?” 作者有话说: 原本我还以为二十万字能完结。? 第49章 ◎果真不是我多心。◎ 宁王扔下筷子。小王爷吓得缩缩脑袋。太子的子女在孙蔷薇进府之后才来两次,包括今日,以致于不知道两个叔父怎么了。 几个小孩不明所以地看着宁王,宁王被看得很不自在,拿起筷子:“别听你们五叔胡扯。小小年纪心思这么多,也不怕长不高。” 小王爷冲他扮个鬼脸。 太子的嫡长子与他挨着,小声问:“小五叔,四叔怎么了?” 小王爷不答反问:“小厨娘好不好?”朝又呈上来的拔丝山药和桂花糯米藕看去。 太子的嫡长子三岁开蒙,也是个聪明的,福至心灵,难以置信:“你你你——”竟敢跟四叔抢小厨娘,他真是活够了。 小王爷不服气:“小厨娘又不是他一个人的。” 宁王挑眉:“大点声,本王没听见。” 小王爷不敢造次,叫丫鬟给他夹一块芋头。 太子的嫡女也是个聪慧的,见宁王像是真生气了,转而问:“听说四叔府上炙鸭也是一绝。四叔,下次可以叫小厨娘做炙鸭吗?” 宁王果然没空跟弟弟斗气:“府里有比她擅长的。” 太子的嫡长女继续说:“宫里也有。然而宫里没有甜面酱啊。” 宁王:“回头叫孙蔷薇给你们装两罐带回去。等你们下次出宫天也凉了,那时候该用古董羹。” 小王爷放下筷子,咽下口中的东西:“我喜欢古董羹。” 宁王瞪他:“没你不喜欢的。先把桌上的吃完。” 小王爷权当他答应了。饭毕去找孙蔷薇就告诉她,他下次要用古董羹。孙蔷薇笑着应下来,一边同他登上马车。 休沐日的下午街上也有很多人,一行人到街角就下来徒步前往。 皇子皇孙们十天一休,休沐那日若赶上刮大风下大雨,皇上也不许他们出来,这就导致他们每月顶多出来两次,还不一定到街上去。太子的几个子女看着什么都好奇,哪怕是布店都想进去瞧瞧。可他们腿短,半条街就满头大汗。孙蔷薇赶紧带他们去茶馆。 往日的京城茶馆里尽是些纨绔或老者。明年是大考年,很多举子已经来到京师,茶馆小道消息多,这些举子扎进茶馆,孙蔷薇进去就看到很多带有书生气的年轻男子。 孙蔷薇作男装,又带一些小孩,旁人乍一看便以为少年兄长带着弟弟妹妹们出来玩耍,只是看他们一眼就各聊各的。 宁王带小王爷出来过,十分清楚他逛一半就得找个茶馆或食肆坐下。孙蔷薇一行到茶馆在他意料之中。宁王近几年混进市井,也很清楚很多男人在一块嘴比媒婆还碎。 不出他所料,孙蔷薇坐下一会儿就听到男人们先论古后道今,紧接着聊政事。茶点送上来,已经到坊间百态。 几个小的对坊间传闻倍感兴趣,一个个竖起耳朵听他们聊古今名妓。孙蔷薇担心教皇子皇孙皇孙女,要结账走人。小王爷不乐意,抓住她的手臂要再听听。不远处的人发现孙蔷薇坐不住,笑着打趣其童子鸡云云。 众目睽睽之下,饶孙蔷薇心理年龄能当他们的姐也不禁红了脸。那些人一见她看起来十六七岁了竟然还害羞,像是见着稀有怪物,调侃起她来也越发不客气。 猥琐的笑令孙蔷薇气得抄起茶杯砸过去。茶馆一瞬间安静下来。随后那些人怒了,起身要收拾孙蔷薇或同她理论。小王爷等人的侍卫起身,那些人蔫了。小王爷意识到孙蔷薇真生气了,赶忙叫他的侍卫结账,然后拽着孙蔷薇出去。 太子的子女深知孙蔷薇是他们未来四婶,惹她生气宁王一定会心疼,以致于不敢继续逛,直言累了,同孙蔷薇回府。 孙蔷薇见过珍珠,哪看得上鱼目。见过美玉,哪能看上石头。偏偏鱼目和石头品性还不如珍珠和美玉。孙蔷薇越想越恶心。见着宁王就忍不住抱怨,茶馆里都是些什么人,穿的像个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满口荤段子。 宁王见她气得脸通红,好奇地看向小王爷。小王爷先向他四哥承认错误,不该对风月之事好奇,然后才坦白交代孙蔷薇被一些人气着了。 宁王闻言毫不意外,笑着说:“只是这事啊。” “在您看来确实没什么。”孙蔷薇没好气道。 宁王生生气笑了:“孙姑娘,是不是先看看你这身装扮?” “有何不妥吗?”孙蔷薇低头看了看,褐色常服,干干净净,挺好啊。 宁王:“都是男人,调侃你几句怎么了?” “我——”那些人若是没看出她是女人,是称不上调戏猥亵,“可可,那是茶馆,那么多人,还当着小王爷他们几个的面。”停顿一下,打量起宁王,“你这么替他们说话,是不是知道常去茶馆的都是哪些人?” “以前知道,如今不清楚。” “这些日子你天天去刑部?” 宁王颔首:“不如改日本王陪你过去找补回来?” 孙蔷薇意动,然后一想那些人的德行,又担心宁王大开杀戒:“算了。我就不该往男人堆里去。周身臭烘烘的也就罢了,嘴巴也臭。” 宁王挑眉,小王爷见着了,恐他发怒,抢先道:“我可不臭!” 孙蔷薇一愣,然后笑着说:“小王爷还是个孩子。我说的是男人。” 小王爷赶忙去看他四哥。 这么一会儿宁王已经冷静下来,悠悠道:“本王十九。” 弱冠之年方称得上男人。孙蔷薇听出他潜在意思禁不住笑了。小王爷松了一口气,笑了就好,笑了等他走后,两人就不会吵起来了。 “小厨娘,我们该回去了。”小王爷别有深意说道。 孙蔷薇又楞了一下,明白过来赶忙去东院小厨房给他装甜面酱,然后把早已准备好的制作方子给他。可惜一天比一天冷,今年是做不成了。 几个小的走后,宁王府陡然安静下来,天色也渐晚了,孙蔷薇去小厨房帮忙准备晚膳。宁王的晚膳简单,两三个厨子带着几个小徒弟就能备妥,宁王叫住孙蔷薇。 孙蔷薇不明所以:“王爷有何吩咐?” 皇上还没下旨,两人算不得未婚夫妻。宁王也不想传出风言风语,更不希望孙蔷薇被误会不自重:“随本王去花园走走。” 孙蔷薇以为他有要事,随他到后花园,见宁王叫灵溪等人守在花园门口,便认为是私事:“不能在书房说?” 宁王避而不答:“考虑好了吗?” “什么?”没头没尾,孙蔷薇糊涂了。 宁王转向她,跟他装傻呢。 “除了那事还能有什么?” 孙蔷薇恍然大悟,禁不住说:“您是天潢贵胄,我敢说不吗?” “你不敢吗?”宁王反问。 孙蔷薇扪心自问,宁王若是茶馆里的那些人之一,他是皇帝她也敢说不,“王爷希望我敢还是不敢?” “你敢!?”宁王不禁瞪眼。 孙蔷薇笑了:“既如此,您还问?” 宁王自己干了什么说了什么自个清楚,心虚的不行,自然不希望孙蔷薇带着满心不甘嫁进来,“你父亲去世有一年了吧?” 孙蔷薇下意识回想:“还差几天。” “你母亲呢?” 孙蔷薇又想了想:“两个月。” 宁王算一下日子,两个月后他俩的生辰八字递上去,等合出吉日吉时也快到除夕了,“来年开春,本王叫父皇下旨。” 孙蔷薇莫名感到心慌:“王爷不再考虑考虑?” “本王考虑?”宁王怀疑孙蔷薇又给他下套,“你不想嫁给本王吧。” 婚姻大事,两辈子头一次,孙蔷薇着实很不安,总觉得她此刻像悬在半空中,不知道哪天就摔下来,“皇家可没和离的。” 宁王笑了:“本王除了王妃,还可以有两个侧妃,无数庶妃不是吗?” “你——”孙蔷薇伸出手。 宁王不明所以。 “放妻书!” 宁王噙着笑,难得温柔地问:“你确定?” 孙蔷薇打了个寒颤,不由得后退两步离他远些。宁王气笑了,一把把她拽过来:“本王能吃了你?” 孙蔷薇不习惯不由得挣扎。 宁王朝四周看去,泛黄的树叶挡住了灵溪等人的视线,“本王是禽兽吗?” 孙蔷薇不好再挣扎,可他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又满心躁得慌,“你你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做什么?我不走就是了。” 宁王攥住她手臂的手又紧了紧:“可惜本王不敢再信你。本王问你,要吗?” 孙蔷薇明白他潜在意思,收了“放妻书”等于应下了,“我,我——我再考虑考虑吧。”看到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隐去,脱口道,“婚姻大事不等同于儿戏。王爷您也得慎重慎重再慎重。” 宁王心底还是有点不舒服:“本王送你的衣裙呢?怎么从不见你穿?” “我成天在厨房,脏了多可惜。” 宁王:“脏了再做新的。本王还差你几身衣裳?” 孙蔷薇上辈子一个人过,习惯了节俭,闻言禁不住皱眉。宁王放开她:“不穿也行。”转身走人。孙蔷薇慌忙跟上去,“生气了?” 宁王充耳不闻,此后月余也不曾找过孙蔷薇。孙蔷薇甚至担心宁王是不是后悔了,嫌她不知好歹,打算找灵溪问问情况,灵溪来了。 灵溪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小丫鬟,一个个手里都捧着皮毛缎衣,停在孙蔷薇面前。 孙蔷薇呆愣住。北风吹雪花飘,灵溪嫌冷,叫一声“蔷薇姐姐”。孙蔷薇回过神赶忙请小丫鬟们进去。 小丫鬟到室内把衣物放下,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独留灵溪一人在正堂等孙蔷薇。孙蔷薇到正堂,眼睛禁不住朝卧室看去,“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灵溪忍着笑道:“爷给孙姐姐置办的啊。爷叫孙姐姐一日一身。这是外面采买的。秀坊有孙姐姐的尺寸,西院秀坊给孙姐姐做的里衣过几日就送来。姐姐以后就放心穿吧。” 孙蔷薇张口结舌,想说什么,看到小厨房诸人在院子里勾着头往这边看,“他们会怎么想我?” 灵溪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去,道:“爷没说。兴许忘了。” “我该怎么解释?”孙蔷薇又问。 灵溪心想你不用解释,阖府谁不知道爷待姐姐特殊啊。可一想她有时脸皮很薄,“这有何难。只说因为土豆和玉米赏姐姐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鹅黄斗篷上白色的毛毛没有一丝杂色,那叫不是好东西?”孙蔷薇甚至不敢问那是不是白狐。 灵溪:“王爷库房多得很。姐姐要不要去看看?” 孙蔷薇语塞了,在集天下富贵的皇子眼中确实算不得什么。 灵溪又道:“过几日雪停天晴,王爷倘或邀姐姐出游,姐姐记得把您刚刚说的那件斗篷带上。” “穿给他看?”孙蔷薇眉头微蹙。 宁王只是好奇她披上斗篷会是何等模样,“王爷不曾说过。只是姐姐不穿,王爷会误会姐姐不喜。” 孙蔷薇明白,他会叫人再去寻来,“真真有钱没地儿用。我这就换上随你过去。” 灵溪眼中一亮,然后道:“这些是赵总管叫我送来的。王爷此刻在后花园赏雪。” “他也不嫌冷。” “入冬以来第一场雪,后花园还有很多绿色树叶,还有尚未掉落的菊花,披上点点雪花别有一番意境,姐姐不妨也去看看。” 孙蔷薇有点心动,而离午饭尚早:“那我就不留你了。” 灵溪出去,顺手为她带上门。厨房管事等人齐齐朝他走去,又恐孙蔷薇听见,一个个挤眉弄眼。灵溪笑看着他们。钱姑姑小声问:“王爷?” 灵溪笑而不答。钱姑姑禁不住说:“果真不是我多心。” 厨子李等人看向她。钱姑姑示意众人随她回小厨房,然后进去就问,府里何时留过女眷?即使嫁到宫外的大公主偶尔过来,宁王也不曾留宿。 众人恍然大悟,然后责备钱姑姑不早说。 钱姑姑:“王爷不急咱们急什么。何况王爷不曾言明。咱们先当作不知。蔷薇姑娘可是个有主意的。” “姑姑快别说了。”小徒弟朝外看去,钱姑姑出去,只看到一个背影朝后院去。 宁王听到脚步声误以为灵溪等人,再仔细一听,只有一个人,脚步很轻,好奇地回头,飞舞的雪花迷了眼,只看到一袭黄衣。宁王不由得起身,黄衣女子越来越近,然后立在他三步之外。白绒绒的皮毛托着一张巴掌大的脸,雪花落在她发间,失去了往日端庄,多了些许俏皮可爱,他很熟悉又很陌生,陌生的仿佛像雪中仙子。 宁王无意识地往前移了半步:“孙蔷薇?”? 第50章 ◎这可是你求我的。◎ 孙蔷薇疑惑不解:“是我。怎么了?” 俏皮可爱消失不见,宁王有点点失望,她若是不开口就好了。忽然见她的唇比往日红,像是用了胭脂,发间还有几支金钗步摇,整个人脱去清贫显得华贵,又不由得露出些许笑意:“这样很好,像本王的王妃。你那些袍服以后就别穿了。” 孙蔷薇不高兴,穿衣他也管:“我还没嫁你呢。” “我明日就请父皇下旨。”宁王赌气说。 孙蔷薇先前得了他的准话,不怕他食言。即便他想皇帝也不会由着他一天一个主意:“那你去吧。” “你——”宁王瞪眼看她,“真当本王不敢?!”说完就走。 孙蔷薇下意识扯住他的衣袖,宁王趁机停下,回身道:“这可是你求我的。” 孙蔷薇气笑了,还讲不讲理啊。 宁王不讲理,趁机握住肖想已久的手。孙蔷薇尚未习惯不由得挣扎,宁王攥紧,瞪着眼睛看着她。孙蔷薇懒得再挣扎,跟着他去凉亭。 宁王把桌上的手炉给她,嫌弃道:“这么冷的天就这样出来,手都凉了,傻不傻呀你。” 孙蔷薇很想送他一记白眼,心疼她就不能直说吗,别不别扭啊。心疼?孙蔷薇心中一惊,打量着宁王,他还会心疼人?别是她想多了。 “不冷?”宁王问。 孙蔷薇接过去道谢。宁王满意了,抬抬下巴示意她坐。孙蔷薇想去他对面,可一想到那屋里的衣物,又不敢故意给他添堵。指不定他干出什么来。 宁王见她十分懂事地挨着他坐下,倒杯茶递给她,“暖暖身子。” 孙蔷薇接过去,发现不是清茶像是汤:“这是什么?” “茶汤。有芝麻,核桃仁,果脯等物。”宁王怀疑地看着她,“没喝过?” 孙蔷薇记忆中好像有:“我家坐下喝茶的时候不多。这么多样东西,买一点人家不卖,买多了我一个人也用不完。好像喝过两三次。过去太久都忘了是什么味儿。” “那你尝尝看喜不喜欢。本王还有不少。” 孙蔷薇明白他潜在意思,喜欢就给她一些。宁王若是逼她,孙蔷薇可以拒绝。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孙蔷薇反倒不好意思。 宁王递给她一个银质的汤匙。孙蔷薇总有种像上辈子喝果茶的感觉。孙蔷薇浅尝一点,不禁看向他。 “不喜欢?” 孙蔷薇又喝一点,确定没错,“这里放奶了?” 宁王笑道:“不愧是本王的小厨娘。只放少许你也尝的出来。再看看还有什么。” 孙蔷薇用勺子舀一点尝尝,“说不上来,但不是果脯,也不是核桃芝麻松子仁那些东西。” “糜子面。”宁王解开谜底,孙蔷薇震惊。宁王又道:“本王只想知道好不好。” 孙蔷薇不由得点头,比她上辈子喝过的奶茶还要好喝。 说起来她上辈子也没喝过几次,只因上午喝一杯,晚上到十二点也睡不着。第二天起不来是其次,身体疲惫脑袋清醒才是最要命的。因为不常去奶茶店,有次同事点了杯奶盖,她没看清楚以为人家喝的啤酒,为此还被同事调侃好些天。 “果脯也好吃。” 宁王:“本王倒是觉得太甜,不如你做的。” 孙蔷薇禁不住笑了:“做出来卖的东西自然不能吝啬糖。否则别人还以为东西不好。不过这么一泡也不是很甜。哪儿买的?” “贵妃娘娘给的。说是江南的商户前几日送来的。” 孙蔷薇脑海里浮现出“皇商”二字,便不再问,“我有很多衣裳,以后别再叫人买了。” 宁王挑眉:“是吗?那本王怎么从未见你穿过?” 孙蔷薇不敢再说穿着做事不方便,还得戴套袖:“从明儿起我一天一身,直到除夕都不重样?” 宁王闻言很是满意,然而依然装出一副不信她的模样:“那本王拭目以待。”不待她开口,“喝茶。” 孙蔷薇喝着茶,看着亭外雪花肆意飞舞,忽然觉得就这样也很好。宁王看着她一脸若有所思,却怕她又生出什么古怪主意:“杯子给我。” 思绪被打断,孙蔷薇一时没反应过来,杯子递出去才说:“一点点。王爷也少喝些。小厨房该准备午饭了。” 宁王:“令尊的周年祭,你想怎么办?” “还办吗?”孙蔷薇下意识问。 宁王好笑:“本王问你呢。” 坊间有新坟三年不动的说法,也就是不填土不动坟,否则不吉。先前因为查她爹的死因坟已经动了,孙蔷薇不敢再打扰他,原想烧些纸钱就算了。 宁王见她犯难,朝亭外看一下,“这天儿也不合适。改日跟你母亲的一起吧。” “那要怎么办?” 宁王也不懂,他虽然经过婚丧嫁娶,可那时他尚且年幼,又有皇上太子和礼部以及内务府诸人忙活,压根用不着他。他稍微靠近一些他娘贵妃都嫌他碍事。 “问问赵福。”宁王一想他明儿得去刑部,就朝池塘方向喊,“夷白!” 孙蔷薇不由得问:“哪儿有夷白?” 夷白从池塘另一边跑过来,满头雪花。孙蔷薇惊讶:“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钓鱼去了。”夷白不惧寒冷,宁王叫他退下,他回到前院无聊,又不怕被赵福拎过去学看账簿,就找个鱼竿跑回来,名曰学唐人“独钓寒江雪”。 孙蔷薇转向宁王,你叫他去的?宁王不快:“你把本王想成什么了?” 夷白一见孙蔷薇误会了,赶紧解释:“我自个要去的,爷起初都不知道。孙姐姐,爷,有何吩咐啊?” 宁王:“钓了几条?” 夷白钓鱼是愿者上钩,压根没放鱼饵,“鱼儿嫌冷。明儿河面结冰,鱼儿闷得慌,小的砸开冰面就能钓着了。” 宁王没好气道:“那时还用你钓?”瞪他一眼,“去把赵福找来。” 夷白不敢再贫,乖乖地去寻赵福。孙蔷薇终于意识到不对,桌上有两个杯子,“王爷知道我会来?” 宁王一愣,然后看着她端起茶杯:“本王原是叫夷白找你,只是没等夷白去,你自个先来了。” 结合灵溪的说辞,孙蔷薇暂且信他:“我家收拾好了吗?” 宁王担心收拾好她就要搬过去,毕竟未婚夫妻不好再住一处,叮嘱赵福慢慢收拾。其实也是为了孙蔷薇的安全。太子虽说不曾亲口告诉宁王,皇上找过安国公的长子户部侍郎。可宁王听到他大闹御书房的消息便知这是暗示安国公一脉,他不可能跟安国公府结亲。 这个消息传遍大街小巷,百姓只会嫌宁王跟早年一样混账。安国公的孙女多好啊,他不知道珍惜。这也算全了安国公一脉的颜面。只是宁王很清楚,当年随他祖父打天下的那些老臣没一个省油的灯。 安国公人脉甚广,没准此时此刻已经跟孙家人或孙蔷薇的外祖一家联系上。宁王也不想把人往坏了去想,可安国公明显不如忠义侯坦荡,即使不敢动孙蔷薇也会想法设法给她添堵。 “你问赵福。”宁王也怕说多了露馅。 孙蔷薇前世今生第一次有自个的房子很在乎,赵福一来她就问,家具送过去了没。赵福笑着说:“蔷薇姑娘,你先前可没告诉咱家,你买了两处。” 宁王猛然转向她。孙蔷薇不禁眨眼,她忘了吗?宁王不客气地说:“你忘了!” 孙蔷薇仔细想想好像真忘了,“那一处原是留租出去赚个买菜钱。” 宁王眉头微蹙:“本王的王妃已经穷到没买菜钱了?” 孙蔷薇有多少钱宁王跟她一样清楚,那两处小院值多少钱,即便宁王不知,也瞒不过赵福。赵福知道,宁王还会远吗。 孙蔷薇不敢回答:“我也是怕旁边住了别人不安全。” “那你是想租给谁?”宁王心底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参加春闱的那些举子?你还想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孙蔷薇,你想都不要想!” 孙蔷薇心虚地不敢看他。宁王见她这样,确定他猜对了,顿时怒上心头,“房子收拾好你也别想搬出去。” 孙蔷薇不怕了,“那回头我从哪儿出嫁?” “你——”宁王指着她,可又无法反驳,他要的是王妃,不是不需要抬着进门的庶妃,“本王先给你记下,来日方长!” 赵福见他脸红了,笑着打圆场:“王爷叫老奴过来就是为这事?” 宁王想起正事,问他知不知道周年祭该做哪些准备。 赵福愣了一瞬间,然后才想到过了周年祭,孙蔷薇就是在自个家也不用穿孝衣,也可以议亲,“依老奴愚见该大办。赐婚的旨意下来旁人也不会问,孙姑娘不用守孝吗。” 宁王看向孙蔷薇,叫她拿主意。 孙蔷薇:“我做什么?” 赵福:“姑娘准备些钱就行了。老奴会带人买些香炉、纸钱、猪头、羊肉等果品。在坟前堆得满满当当,远远就能看见,咱们不说坊间百姓也会议论,这是谁家啊,准备这么多东西。一传十十传百,想知道的自然都会知道。” 孙蔷薇想想:“不用准备锣鼓唢呐了吧?” “不用。不过鞭炮得准备。” 宁王冲赵福抬抬手,叫他下去拟个单子。孙蔷薇祭拜父母,宁王也没替她出这个钱。这叫孙蔷薇很高兴,他没事事都掺一脚。 隆冬时节,一场大雪下来,叫夷白披着蓑笠他也不敢跑去湖边钓鱼了,孙蔷薇母亲的周年祭也到了。 雪停了天晴了,但并没有融化,路被冻住,很好走人行车,孙蔷薇在赵福以及宁王府一干小子管事的陪同下去祭拜她的父母。 采买的周管事和小全子帮她驾着车,车里放的尽是祭拜之物,孙蔷薇他们跟着车走,浩浩荡荡一群人,还没出城,京城百姓就议论纷纷。 前几日的大雪有人冻死,孙蔷薇抵达坟地,看到有几家埋人哭孝的,心里也堵得慌。祭拜的时候,孙蔷薇想起原身的记忆中父慈母爱,是她上辈子从未体验过的,也禁不住红了眼眶。 赵福等人远远后退,由着她和爹娘独处。寒风要把赵福等人的手脚冻住,赵福才向前提醒,该回去了。 今日不是休沐,宁王却哪儿都没去,在府里等她。见孙蔷薇眼皮通红,禁不住心疼,手覆上她的脸,“这是怎么了?” 孙蔷薇吓一跳,注意到赵福等人,“干嘛呢?” 赵福立即说:“杂家什么也没看见,王爷什么也没干。”然后给众人使眼色。随孙蔷薇同去的小全子拽住周管事,“是不是该看看厨房还有多少菜?” 周管事一愣,然后点头:“对对,也不知道厨房的菜还不够不够。”接着往院里去。 转瞬间,门外只剩宁王和孙蔷薇。 孙蔷薇瞪眼看他:“满意了?” 宁王把手炉塞她手里:“孙姑娘何时变成胆小鬼?” “这这,这跟以前是一回事吗?”要是上辈子或者在民间,孙蔷薇当然不在意。可她在宁王府,一丁点事就能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何况大门斜对面还有很多小贩,还时不时往这边看。 孙蔷薇可不想打明儿起,一出门就被人像看猴一样盯着。 宁王扫众小贩一眼,众人赶忙低下头去。宁王叫孙蔷薇自个看:“你看,没人瞧见。”? 第51章 ◎我瞎吗。◎ 孙蔷薇很想问,我瞎吗。 宁王拥着她回府。 孙蔷薇不由得想挣扎,宁王低声说:“看着呢。”孙蔷薇不敢动了,门房关上大门,孙蔷薇反应过来,“你不是说没人瞧见?” “那是之前。” 孙蔷薇气笑了:“王爷不该去刑部。这文字游戏玩的该去编书或者去礼部。” 宁王朝她身后看去,孙蔷薇不明所以,回头对上门房和王府侍卫的打量,脸一下红了,瞪一眼宁王就朝东院去。宁王攥住她的手臂。孙蔷薇瞪眼,还没完了是吧。 宁王小声说:“小全子、赵福他们还没散呢。” 孙蔷薇猛地想起先前随她做周年祭的那些人此刻都在东院,又不禁瞪宁王:“还不是因为你。” 宁王低下头去窃笑,拉着她的手臂把人拖去起居室。不过宁王没敢把人带去卧室,而是去了书房。令灵溪送来茶水就叫他退下。 看到只有茶没有点心,宁王忽然觉得是该准备些点心了。他不用不等于孙蔷薇不用。好在这茶也是茶汤,宁王给她冲一杯,叫她暖暖身子。 孙蔷薇正好有点渴,忙活一圈也有点饿,端起来一会儿就是一杯。宁王赶忙提醒:“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孙蔷薇顿时感到尴尬,试探地问:“是不是有点牛嚼牡丹?” 宁王一愣,习惯性想调侃两句,忽然记起孙蔷薇的出身,她这样问恐怕是怕他嫌她粗鄙,“茶水就是给人喝的。爱怎么喝怎么喝。小心伺候岂不本末倒置。” 孙蔷薇很是意外。 宁王挑眉,“不对?” “对!”不对孙蔷薇也要说对,否则她后半生岂不要学那些大家闺秀,茶冲几遍只嘬一小口。别说以后可能没那个闲工夫,即使有也没那个耐心。 宁王见她这样迫不及待,十分想笑:“还要吗?” 孙蔷薇连连点头:“听段三姑娘说王爷身边还有几个懂茶的丫鬟?” “是。”宁王毫不迟疑。 孙蔷薇:“王爷怎么不叫她们伺候?” “你我二人在此,叫她们过来作甚?”宁王奇怪,“这会儿又不害羞了?” 孙蔷薇下意识想说什么,理解了他的意思顿时不敢相信又倍感意外,“我以为王爷会喜欢见到她们。” 宁王想反驳,看到她粉色唇瓣微嘟,福至心灵,低头嗅了嗅:“好大的酸味啊。” 孙蔷薇吸吸鼻子:“有吗?”她怎么没闻到。抬头看到宁王一脸的促狭,孙蔷薇霍然起身,“你才吃醋!” 宁王顺势把她带入怀中,孙蔷薇一动不敢动。宁王倍感意外,胆大包天的孙姑娘竟还有这么女儿家一面啊。 孙蔷薇倒是想调戏他,可她不会啊。 前世孙蔷薇在社会上打拼那么多年,人情来往和厨艺方面每年都在增长,可感情这方面反而递减。上中学的时候身边还有小猫三两只,等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不论自己认识,还是同事介绍,亦或者就是同事,一听说她无父无母就要把她当哥们。有些心怀不轨的人,比如想省下一笔彩礼,娶她回去当保姆,最多跟孙蔷薇处三天,很多是坐下来吃一顿饭就被孙蔷薇看出来。孙蔷薇不是冤大头,不可能跟这些人相处下去。结果她直到死也没跟年轻的异性这么亲密过。 如果只是嘴上花花,那孙蔷薇可谓身经百战。这也导致前世后来认识她的人皆认为她阅人无数。 宁王本意是逗逗她,见她这样僵硬担心把人吓跑了,赶紧放到一旁,“这世间酸的东西多了,孙姑娘怎么就想到醋了呢?” “我——”孙蔷薇被问住,瞬间忘了刚刚的尴尬,“王爷的鼻子真厉害,竟然能把茶香闻成酸的。” 宁王不禁笑了:“快喝吧。这个茶汤凉了会有股子怪味儿。” 清茶凉了也不好喝,何况添了很多东西的汤,孙蔷薇端起杯子,总觉得他这里的水也好,“听说有些人会收集梅花上的雪水,这个不会也是吧?” 宁王:“本王没这个闲工夫,那几个爱茶的丫头倒是收集过。” “井水吗?” 宁王微微摇头:“山泉水。” 孙蔷薇震惊,不由得朝外看去,这么冷的天取山泉水,岂不比收集雪水还麻烦。 宁王又忍不住笑了,她怎么一点也藏不住事:“大雪前取的。不过也不是去深山之中,只是在东边山脚下。” 山脚下也得出城啊。 孙蔷薇:“您这还不费工夫呢?” “你还喝不喝?”宁王很怕再聊下去,孙蔷薇眼中的他是一个骄奢淫逸的纨绔子弟。孙蔷薇虽然从未说过,只凭他们初见那日,孙蔷薇气得大骂他皇帝老子,也可看出她很看不上那类人。 孙蔷薇以为宁王不好意思了,端起来喝下去又自个倒一杯。 宁王按住她的手,“午饭还用吗?” 孙蔷薇放下,禁不住打量茶壶,“其实用山泉水冲这样的茶真有点浪费。” 宁王洗耳恭听。 孙蔷薇:“山间泉水煮沸直接用更好。喝下去还有回甘。” “你喝的出我这里的水好,还是浪费?”宁王问出口,孙蔷薇一时竟答不上来。 宁王起身朝一旁的檀木大柜走去。打开柜子,上面放的是古籍,中间有抽屉,抽屉里是茶。 以前宁王不在意,不论什么茶都由丫鬟收着。自打孙蔷薇中毒,他用的都放在他书房且看得见的地方。 拉开抽屉,宁王拿出两个纸包,递给孙蔷薇。 孙蔷薇不明所以。宁王解释,一包是碧螺春,一包是已经配好的茶,滚沸的水冲下去就是她此时用的茶汤。 孙蔷薇只接过去那包配好的,没要碧螺春:“我那里还有。” “段三送你的?”宁王佯装不快,“她送的你收,本王给的你不要,本王竟不如一个外人?” 孙蔷薇赶忙接过去。 宁王满意了。 孙蔷薇头疼:“你说钱姑姑问起来,我怎么解释啊?这么大两包藏都不好藏。” 宁王好笑,阖府谁敢叫她解释啊。 这丫头平时的精明劲儿哪去了,没发现近日连灵溪都不往她跟前凑,很少一口一个姐姐叫了吗。 孙蔷薇还真没发现,忙着打听人家家的周年祭都是怎么办的呢。 “你拿别的东西回去钱姑姑或许会问。茶吗,不可能。” 孙蔷薇不懂。 宁王:“兰芷!” 孙蔷薇恍然大悟,钱姑姑这是怕再多嘴,这茶叶里也有剧毒。 “那她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那是你没见你那日脸色多瘆人,煞白煞白,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别说钱姑姑,恐怕你小厨房那些人这辈子都不会忘。”宁王说着一顿,竟然听到公鸡打鸣,“哪来的鸡?” 孙蔷薇一愣,然后笑道:“前几日大雪,周管事他们担心活鸡不好买,赶在雪下下来之前去菜市场买了几只,放在廊下养着。” 宁王微微颔首,忽然想起以前在书中看过,公鸡打鸣午时了。孙蔷薇该去小厨房了,可他又不想这么快放她离开:“孙姑娘,令尊令堂的周年祭还顺利吗?” 孙蔷薇又是一愣,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很顺利。多亏了赵总管他们。” “赵福是本王的人。” 孙蔷薇没懂。 “你可曾想过怎么谢本王?” 孙蔷薇想生气又想笑,合着在这儿等着她呢。 “王爷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宁王直说:“陪本王用午饭。” 孙蔷薇怀疑宁王故意刁难她:“小厨房怎么办?” “离了你就没人做饭了?以前没你本王也没饿着。”宁王打量她,“又不是叫你喂本王。” 孙蔷薇不由得朝外看去,不见有人松了口气:“光天化日说什么呢。” “啧啧!” 熟悉的声音传进来,两人惧是一惊,不由得起身。到外间,齐王披着暖阳进来,屋子里瞬间亮的刺眼。 宁王眉头微蹙:“你什么时候来的?灵溪呢?” “我叫他们下去了。”齐王打量一番孙蔷薇,见她穿着一身白,“出什么事了?” 孙蔷薇低头看了看自个:“回王爷,今日是我爹娘的周年祭,刚从城外回来还没顾得上换。”转向宁王,小声说:“王爷,我去去再来?” 宁王拉住她的手臂:“他又不是外人。”睨着齐王,“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齐王闻言就知道他出现的不是时候,可装没听出来,“你侄儿闹着要吃烧鸡,家里只有母鸡。”说到此一脸可惜地看着宁王。 宁王不信,满目怀疑地打量他:“齐王殿下不是最擅长不告而取吗?” 齐王确实是这么干的。可他一听说小厨娘在他弟院里就顾不上鸡,“四弟记错了。”眼睛盯着孙蔷薇,“回头孙姑娘脱了孝服也算出孝了,那哥哥我是不是很快就——” “侄儿又不想吃烧鸡了?”宁王打断他。 齐王又禁不住啧一声,老四真是越大越不好玩儿:“你侄儿更想吃孙姑娘做的。孙姑娘,不如——” “做梦!”宁王再次打断他,不待他开口,拉着孙蔷薇出了房门就喊:“灵溪,给齐王殿下拿只鸡。齐王,不送!” 齐王愣住,然后想起什么笑道:“好。多谢四弟。四弟,你别后悔!” 作者有话说: 一早醒来我家小区封了,上午就叫着下楼做核酸,我必须得下去排队了,今天就这么多吧。? 第52章 ◎他可以,你不行!◎ 孙蔷薇看着齐王气哼哼离去,很是担忧地问:“后悔什么?” 宁王:“你该问他敢做什么。无论如何他都是我兄长,且本王上头还有太子和我母亲。三哥就是想打我一顿也得问问他们二位。” 孙蔷薇不担心了,悄悄往后退。宁王眼风扫过,一把把她拽回来:“哪儿去?” “我——”孙蔷薇看到自己的穿着,“回去把这身换了。” 宁王总觉得她回去就不回来:“本王不忌讳这些。”拽着她到屋子里,把她按坐在餐桌前。 孙蔷薇无语又想笑:“王爷这么希望我陪您用饭啊?” “你还想怎么感谢本王?”宁王不待她开口,“你那些民间小食除外。本王不是三哥。” 然而孙蔷薇只会做些吃的。虽说原身琴棋书画均有涉猎,可在皇家子弟跟前真是班门弄斧,以致于无言以对。 宁王满意了,用饭的时候一直噙着淡笑,孙蔷薇一度认为自个眼花了。只是陪他用个饭就这么高兴,别是喜欢上她了吧。 饭毕回到东院,孙蔷薇觉着她想多了。皇家子弟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再说了,皇家有爱情吗?显然少之又少。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幸运。 话说回来,齐王只有找美食的时候精明的异于常人,宁王也担心他乱来,孙蔷薇走后,他就吩咐赵福盯着齐王府。 几日过去齐王府依然十分安静,宁王越发怀疑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腊八过后,天高云淡,休沐在家的宁王坐在廊下晒太阳,舒服的昏昏欲睡,一阵骚动叫他看到他五弟小王爷身后的男子,不安的心落到实处。 小王爷看见他大步跑过来:“四哥!”然后就道,“小厨娘在厨房吧?” 宁王颔首。小王爷转身拽住他二哥往东去。宁王起身挡住二人去路,定定地看着他二哥。秦王殿下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不言也不语。 宁王指着小王爷:“他可以,你不行!” “我今日一定要见呢?” 宁王沉吟片刻,朝不远处做针线活的小丫鬟道:“去把本王的剑拿来。” 秦王气笑了:“出息啊老四,敢朝你哥我舞刀弄剑。” 宁王:“二哥也出息了,连你弟妹都敢惦记。” “是吗?”秦王今日过来是齐王撺掇的,不过他也好奇何方神圣竟然能叫宁王去求他们的皇帝老子赐婚。恰好昨儿在宫里碰到小王爷,他嚷嚷着明日就可以去四哥府上。秦王寻思着有个小的在宁王多少会顾忌一些,“你比哥小好几岁,看起来也没生病,怎么眼瞎了耳朵也聋了?” 宁王料到他憋不出什么好话,淡定从容反问:“未老先衰不行?” “行啊。可小厨娘嫁给你,岂不要?”秦王虽然混,也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点到为止。否则不用宁王出手,他亲哥太子殿下就能收拾的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宁王了解他兄长,闻言脸色骤变:“你才不行!” 小王爷不明所以地问:“二哥不是好好的吗?” “闭嘴!” 哥俩同时扭头瞪小的。小的气得甩开他二哥往东跑。秦王下意识跟过去,宁王伸出手臂拦住。秦王拨开他的手,宁王抓住他的手臂。转瞬间哥俩动起手来,转瞬间秦王被宁王按到廊下的金丝楠木立柱上,痛的直呼:“四弟,四弟,哥错了,快松手,断了,断了……” “还去吗?”宁王冷冷地问。 秦王下意识想说,不去。可他一个当哥的这样被弟弟压着,传出去他英俊潇洒的秦王殿下的脸还往哪儿搁啊。 “要不是老三许我一副吴道子的画,我闲着没事干了去见你那个小厨娘。”秦王扭头道,“除非你补给我。” 秦王好美人好诗书,画是他们兄弟几个最好的,宁王信以为真:“不过一幅画,真有出息。” “那你补给我啊。” 宁王松开他,高声喊:“赵福,带他去库房。” 秦王欣喜,意识到他几个意思,惊叫:“库房?吴道子的画?” 宁王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秦王上前揪住他的衣襟:“你竟把画扔在库房里?” “秦王殿下误会了。”赵福小跑过来,“不是堆满了很多东西的库房。书房放不下,那些画也不好时常打开,王爷也怕小丫鬟不懂事弄坏了,暂时挂不下的就收起来了。” 秦王讪笑地松开他:“你看你,也不说清楚。” 宁王没好气地瞥一眼他,抚平衣襟:“本王的宁王府又不是藏书阁,室内堆满名家字画成什么样。” 秦王尴尬的轻咳一声,瞪着赵福:“还不带路?” 赵福心想早知道我就不多那句嘴,叫王爷把你摔到地上,您就消停了。 “殿下,这边请。”赵福转身向西,从西边的门转去后院。 秦王以为书画在西院,出了主院往北去,秦王停下,转向赵福:“本王脸上是写着‘禽兽’还是‘畜生’,叫你们主仆这样防备?” 赵福脸上堆满了笑:“殿下说笑了。殿下玉树芝兰,偌大的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宁王踱步过来:“赵福,你给他挑。” 秦王赶忙说:“不劳烦赵总管,还是我自个挑吧。” 宁王看着他道:“只取一样。” 秦王听出潜在意思,多了别想出宁王府。秦王顿时感到憋屈,挑到自个满意的也不走,要在宁王府用午饭。 秦王老老实实在室内赏画,宁王也不好把他二哥扔出去,但也寸步不离地盯着他。秦王好笑:“四弟,你的小厨娘还是天仙不成?” 若是以往,孙蔷薇素面朝天身着布衣,还是男装,宁王也不怕他见。可孙蔷薇稍作打扮就光彩夺目,仿佛鱼目变成珍珠,宁王这几日又令她穿他寻的华服,还真怕他见。 “她不是天仙,我也不是紧张她,是你素行不良。” 秦王轻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我府里的女人哪个是我强取豪夺来的。” “哪个不是年幼不知事的小姑娘,认为她可以改变你,你会对她忠贞不二?到府里才发现你对谁都深情款款。可惜晚了!” 秦王很是意外,旋身面向他:“你竟然知道?” “你是我二哥!”宁王没好气瞥他一眼,懒得再看第二眼。 秦王放下名画,改搂他的脖子,“难怪你这么紧张小厨娘,合着也怕她心悦我。” 宁王伸手推开他的桃花眼。秦王往后踉跄了一下,扶着桌子站稳再次勾住他的肩。宁王烦的皱眉,“我再送你一副王右军的字,你帮我个忙?” 秦王立即松开他后退,自上而下打量他。 宁王:“本王府里没赝品。” “那——”秦王抬手指里间书房,“我就要你墙上的。你敢挂出来一定是真的。” 宁王二话不说取下来。 秦王突然不敢收了:“你先说什么事。” 宁王怕他小弟突然跑过来,在他耳边说完,就目光灼灼看着他。 秦王不确定地问:“你确定只是这事?” 宁王颔首。 秦王对孙蔷薇越发好奇:“你可真舍得。” “不过一幅字。”宁王抬手扔给他。秦王赶忙接住,心疼的检查一番,“你个不懂欣赏的。太子哥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觉得你会喜欢我只会糟蹋。” 宁王:“我不懂一直好好收着。你懂得,三天两头拿出来显摆。也不怕唾沫把字迹晕染了。” 秦王想象一下字画上全是唾液,禁不住打个寒颤:“别恶心我。你们府上何时摆饭?” “等会儿吧。小崽子指不定缠着孙蔷薇给他做什么好吃的。” 小王爷吃腻了山珍海味,到宁王府里就要吃些简单且他父皇母妃不许多用的。然而今儿不简单。宁王劳累十天歇息一天,厨房管事昨儿上午就开始准备佛跳墙的食材。 孙蔷薇不会做这么费工夫耗食材的菜。临近春节,各地的食材都送上来,宁王府也得了许多冷冻的银鱼,又不缺鸡肉,孙蔷薇就用银鱼和鸡肉准备了一道太极羹。太极羹两种颜色,一种白,另一种青色她用了菠菜汁。 小王爷到小厨房,孙蔷薇正取菠菜汁。得知她要做个像太极图一样的羹,瞬间忘了点菜,眼巴巴等着她。 羹汤调出太极图,小王爷要自个端过去。孙蔷薇哪敢,陪他一同过去。只是刚跨过主院就被守在门外的灵溪接过去,叫孙蔷薇歇息去。 孙蔷薇不知里面有个秦王想见他,还同灵溪解释一句不累。 秦王听到陌生的女声楞了一下,大步跨出房门,结果只看到一个粉色背影。那粉色缎衣不可能是府里的丫鬟,身量苗条一头乌发也不可能是姑姑,除去那些只剩一个:“孙蔷薇?”看向到跟前的小王爷。 小王爷点头。 “你怎么不叫她过来?”秦王禁不住瞪他。 小王爷眨了眨眼睛,他可以说忘了吗。 秦王见状,不好跟一脸稚气的小不点计较,扭头找宁王,见他十分淡定,仿佛一点不担心孙蔷薇过来的模样:“你跟她说了什么?” 宁王轻笑一声,朝灵溪看一眼。 秦王恍然大悟:“难怪你小子迎上去。你你——”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宁王,“你们主仆真行!我就不信见不着她。” 见是早晚都能见到,但不是现在。 春节过后,上元佳节,月上柳梢头,宁王带着盛装打扮的孙蔷薇和赖着不走的小王爷出了宁王府,直奔前门大街。 到街上走马观花逛一圈,宁王就带着他们和随从侍卫直奔内湖,那里有他的船。 船上茶水点心俱全,宁王递给一大一小两个手炉,由着他俩从船头到船尾来回观望。行至湖中央慢了下来,两人进船,小王爷问:“不走了吗?” 宁王:“这儿热闹,在此停留一会儿。” 孙蔷薇朝外看去,隐隐约约点点星光越来越近,心底多了几分好奇。一盏茶的工夫,他们四周多了几条船,有花船有素雅的私船。私船上很安静些,两层楼高的花船上很热闹。孙蔷薇不由得掀开竹帘看过去。 小王爷好奇地问:“四哥,这是哪家的船,好好看啊。” 宁王放下茶杯,立在孙蔷薇身侧,指着透过珠帘露出的人影,“知道就着女娘饮酒的那个人是谁吗?” 孙蔷薇下意识问:“谁呀?”她没见过啊。 宁王:“去年乡试解元之一。他另一边的男子,今年春闱有望进士及第。” 孙蔷薇猛然转向他,怎么可能,“前三?” 宁王微微颔首,回身坐下。 “那个德行的也能高中状元或探花?”孙蔷薇难以置信。 宁王给自己倒杯茶,悠悠地问道:“孙姑娘看上的举子,被点为状元或探花很难吗?”? 第53章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孙蔷薇一愣,意识到她便是“孙姑娘”又张口结舌百口莫辩:“谁谁看上的?” 宁王:“不是你吗?还要把房子租给他们。” 孙蔷薇恍然大悟,难以置信:“多久了还记得,你怎么能这么小肚鸡肠?” “不租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与其找个不知秉性家世的,倒不如嫁给宁王这个知根知底的。可老老实实承认,孙蔷薇又怕宁王逮住机会嘲笑她:“我只是那么一想。” “本王问你租还是不租?” 孙蔷薇禁不住瞪他。宁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孙蔷薇气得恼羞成怒:“不租,不租,满意了吧?” 宁王十分满意。 小王爷万分好奇:“租给谁啊?小厨娘看上谁啦啊?” 宁王朝对面花船睨一眼。 小王爷惊得张大嘴巴,不可思议:“他们?”小厨娘什么眼光啊。哎哎,不对呀,小厨娘不是他未来四嫂吗。 “小厨娘不嫁我四哥啦?” 宁王眉头一挑,弟弟养值了啊。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孙蔷薇,孙蔷薇的脸瞬间就红了,心虚不已,“我那,我那是年幼无知。” 宁王的笑容渐渐放大宛如皎皎月光,亮的叫人无所遁形。孙蔷薇羞赧地捶他:“还笑?”宁王抬手包住她的拳头把人带入怀中。小王爷赶忙捂住眼睛,又倍感好奇,露出一条缝。 宁王淡淡地瞥一眼他,小王爷扭身去看对面花船。宁王满意了,在她耳边低语:“改日我请父皇赐婚?” 孙蔷薇的身体不由得紧绷起来。宁王微微蹙眉,然后坐下,把人拉到腿上。孙蔷薇越发不敢动。如此宁王便明白她是尚未习惯。宁王笑了,孙姑娘原来不过是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嘴上将军。 随后一想孙蔷薇早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怕是男人都没见过几个,瞄上春闱的举子十有八九哄骗大家闺秀的话本看多了。 “要不要本王叫人把船靠近,你过去看个真切?”宁王逗她。孙蔷薇气得瞪他。宁王朝外看去,孙蔷薇吓得慌忙说:“别!” 宁王一见她脸上没了血色,又急着解释:“逗你呢。平时的机灵劲儿哪去了?” 孙蔷薇松了口气,理智回来:“你这么小心眼,谁知道是真是假。” “既如此,那本王就小心给你看?”宁王作势要起来。孙蔷薇不假思索,按住他的肩膀。宁王趁机环住她的腰身。 背后温热的大手叫孙蔷薇意识到她此刻的处境,紧接着就挣扎着起来。宁王的船在湖中央,此刻又是最热闹的时候,时不时有船经过,不想被人瞧见,明日再传出风言风语,宁王趁机放开她。 孙蔷薇立即躲到小王爷身边。小王爷盯着她白里透红的脸庞打量一会儿,猛地转向宁王:“四哥,我终于知道什么是面如桃花啦。” 孙蔷薇下意识想跟他解释,看到小王爷看她,顿时好气又想笑:“小王爷别胡说。” 宁王踱步过来:“哪儿胡说了?本王倒是觉得小五说的对极了。” 小王爷连连点头,见他四哥眉梢眼角带笑意,趁机要求他明日傍晚回去。 宁王心情愉悦,摸摸他的小脑袋算同意了。机灵的小王爷往船头跑,不碍他四哥的眼,也省得小厨娘害羞,离他四哥远远的。 小王爷出去之前还好心把窗关上。 孙蔷薇被他的操作惊呆了:“皇家的小孩都是这么懂事吗?” 宁王也被他弟弟的懂事惊得愣了一瞬间:“他十一了。”朝船头睨了一眼,过两年也该有侍寝女官了。” “我才不要!”宁王的声音不低,小王爷听得一清二楚,推开窗露出头来,“我还是个孩子!” 宁王:“跟你娘说去。” 小王爷的母妃还在,素日也是由他母妃照顾他。他母妃很清楚儿子以后能不能富贵一生,全看他几个兄长。以致于得空就带着他去给贵妃解闷。他要出宫找宁王也从不阻拦。 小王爷也知道宫里谁最大,坐的最高的那个肯定是他父皇,但说话最管用的肯定是他太子哥。贵妃是太子的亲姨母,太子孝顺,像侍寝女官这样小的事,太子肯定不会过问。太子不管,皇帝对贵妃的做法不满也得忍着,否则又得被儿子数落堂堂帝王不管天下大事,净盯着一点小事。 一物降一物,贵妃娘娘也有怕的人。 小王爷大声说:“跟她说没用,她听贵母妃的。贵母妃要是明年给我挑几个人,谁敢说不啊?” “我敢!”宁王脱口而出,看到小崽子笑弯了眼睛,抄起桌上茶杯就砸。小王爷闪身躲开,茶杯落入水中,隔壁花船瞬间安静下来,然后朝这边看去。 好在窗关了,他们只能透过纱窗看见两个被烛光放大的人影。 正月的京师晚上很冷,孙蔷薇扯了扯宁王的衣袖:“叫小王爷进来,别着凉了。” 宁王亲自过去逮他弟弟。小王爷以为要挨揍,大声嚷嚷着救命。孙蔷薇没被他叫出来,反倒花船上的人纷纷放下酒杯走出来。 有人认出宁王,隔着冰冷的湖面遥遥向他行礼,然后邀宁王去花船。小王爷惊得微微张口,真不怕死啊。 虽然没有取缔青楼妓院,可律法明文规定,朝廷命官嫖/娼狎/妓,一经查实立即革职。 他这么小都懂,这些人不会不知道吧?小王爷想问他四哥,抬头看到宁王面如泼墨,吓得缩着脑袋悄悄躲进船舱。 孙蔷薇冲他招招手,小声问:“王爷没打你吧?” “四哥不敢打我。”小王爷摇了摇头。 孙蔷薇:“那你刚才叫的那么大声?” “可他会吓唬我啊。不过现下顾不上我了。”小王爷朝他四哥所在方向看去。孙蔷薇不禁问:“王爷叫花船靠过来了?” 小王爷一愣,然后好奇地问:“小厨娘担心四哥过去?四哥才不屑过去。四哥这会子一定忙着记住他们的长相,假期结束再收拾他们。” “为何?”孙蔷薇不懂。 小王爷反而被问糊涂:“小厨娘不知道?” 孙蔷薇不知道她该知道什么:“你是说王爷很生气?那他怎么又说搂着花娘吃菜的那个有望进士及第?” 小王爷懂了:“四哥说的那个他虽有功名在身,还算不得朝廷命官。不过他们也不认识我四哥。向我四哥行礼的那个不是朝廷命官,也有爵位在身。这些人是不许上花船的。” 孙蔷薇明白宁王要记的是这类人:“若是秦王殿下也在呢?” “谁敢弹劾我二皇兄啊?”小王爷好奇地问出口,孙蔷薇无言以对,她真是个市井小民,忘了这天下是皇家的。 孙蔷薇:“是我忘了,秦王殿下也不屑去花街。” 小王爷点头:“小厨娘你放心,我四哥也不去。四哥府里虽然只有小厨娘你一个,不过我四哥挑的很,还一身臭毛病。” 啪! 小王爷脑袋上挨了一巴掌。 “谁——”小王爷扭头,对上他四哥冷冰冰的眸子,慌忙躲到孙蔷薇身后。 宁王拉张椅子在孙蔷薇对面坐下:“谁一身臭毛病?” “父皇说的,你找父皇去。”小王爷露出个小脑袋说完又缩回去。 孙蔷薇看他这么怂,忍不住笑了:“王爷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由得朝先前花船所在方向看一眼。 “你就这么希望本王过去?”宁王反问。 孙蔷薇被问住,然后注意到嘴角的笑意,“我又不是王爷的谁,我希不希望有用吗?” “没良心的。”宁王朝她额头上戳一下,吩咐朱玉等人打道回府。 小王爷还没够:“不玩了?” 宁王:“年年如此有什么可看的。” 不可以自己划船,小王爷也觉得挺没劲:“那可以从前门大街吗?我饿了。” 孙蔷薇头一次晚上出来,不禁问:“还有夜宵?” 宁王想了想:“今晚不缺汤圆。” 小王爷不由得看向孙蔷薇。 孙蔷薇福至心灵:“想吃炸汤圆?” 小王爷连连点头,然后又看向他四哥,满眼希冀。今儿过节,宁王不好拒绝他,下了船,穿过人少安静的巷口,抵达王府,宁王就由着孙蔷薇准备炸汤圆。 汤圆做的多,厨房还有剩,点着木柴烧热油,炸起来也快。可只是吃炸汤圆也腻,孙蔷薇叫小徒弟看着油锅,她又用酒酿做几碗酒酿蛋。 王府诸人都知道孙蔷薇搬去主院是早晚的事,没人会搁背后瞎议论,宁王也没避讳,带着他弟在东院正房等着。 热乎乎的酒酿进入腹中,小王爷舒服的忍不住说:“我以后也要找个擅烹调的王妃。” 宁王险些被汤圆呛着:“你又不是个孩子了?” “我年龄小才有时间慢慢寻啊。四哥你这么大了,要是没了小厨娘,我成亲你都成不了亲。” 宁王朝他后脑勺一巴掌:“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小王爷冲他扮个鬼脸,转向孙蔷薇:“小厨娘,听二哥说你出孝了,何时嫁给我四哥啊?” 孙蔷薇一愣,然后看向宁王。 宁王:“我明日就去司天台拿他们合好的日子。” 孙蔷薇又觉得不安,可能前世今生第一次成亲,身边也没个长辈的缘故:“天这么冷,过几日吧?” 宁王其实怕她多心没有真想去,盖因明日各衙门还在休假。可见她面露迟疑,翌日下午送小王爷回宫,他就拐去司天台,拿到日子就进宫找他皇帝老子,令其拟旨。 儿子使唤老子,皇帝满心不悦,也不想如他所愿,直言累了,改日再说。 宁王也不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皇帝气得拍御案:“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第54章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意中人。◎ 宁王从小到大没少惹皇帝生气发火,他习惯了,也知道他皇帝老子气急败坏等于妥协。 皇帝还是不想叫他太过容易得偿所愿,儿子指使老子算怎么一回事。何况婚姻大事历来父母做主媒妁之言,他可倒好,自个解决。 “天快黑了,朕就是即刻拟旨也来不及。” 宁王颔首:“明日?” 皇帝不禁瞪眼:“明日是单日,有几个单日上门求亲的?” “那就过两天。”宁王不放心,“但是赐婚的旨意——” “朕这就写!”皇帝满脸不快地打断他,“朕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你这么个孽障。” 婚姻大事妥了,宁王不在乎他嘴上占占便宜,十分有礼拱手道:“儿臣谢父皇。” 皇帝烦的连连摆手。 宫门即将下钥,宁王立马走人。 皇帝见他出了宫门,朱笔一扔,摆驾千秋殿,告诉孩他娘,她要有儿媳妇了,儿媳妇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市井小民。 先前宁王威胁皇帝不许给他和安国公的长孙女赐婚,皇帝就跟贵妃抱怨过,宁王眼皮子浅,竟看上一个厨娘。宁王没见过女人,一个小厨娘如珠如宝的护着。 贵妃不止一次同她娘家嫂子和太子妃提起,宁王爱找谁找谁。可宁王非孙蔷薇不可,贵妃也不满,只因孙蔷薇出身市井。她若是男儿,才学足矣应付公务也就罢了。她是个女儿家,中馈之事总不如高门之女周全,只怕早晚闹出祸端。 可儿子已经到了弱冠之年,不许他娶孙蔷薇,他可能拖到而立之年。贵妃想想就头疼,劝皇帝,不懂可以教,明儿就挑两个嬷嬷过去,一个教她规矩礼节,一个教她接人待物。 皇帝还是不满:“可她是个孤女。” 这点贵妃也没法子:“若不是个孤女,也不会叫暄儿遇上。事已至此,由他去吧。” “天下人会怎么议论朕,又会怎么议论他?” 贵妃笑了:“骂您的还少啊?” 皇帝的脸色微变。 贵妃又道:“若不是那丫头机灵,咱们不定何时才能识破洋人的把戏,发现那么高产的土豆。说起来也该发芽育苗了吧?” 比起天下粮仓,孙蔷薇是孤女这点就变得微不足道。皇帝沉吟片刻:“朕得把此事透露出去,不能叫天下黎民误以为朕的儿子目光短浅。” 贵妃:“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孙氏还怎么回家待嫁?” 如今虽无大的祸患,可边疆时不时有些小摩擦,京城之中也藏着不少前朝余孽,他们进不去宁王府,去孙家还不如探囊取物一样容易。 “那就再等等。” 贵妃问:“赐婚的旨意呢?” 皇帝微微抬手阻止她说下去。拖了五日,宁王忍不住再次找来,皇帝没容他“兴师问罪”就拿出圣旨,曰近几日事务繁多忘了。 宁王怀疑他皇帝老子故意的,可他没证据,只能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不过宁王没回刑部衙门,而是直奔宁王府,叫赵福挑两个机灵的丫鬟小子随孙蔷薇回家。 孙蔷薇买的两处小院赵福已经差人收拾妥当。两个小丫头随孙蔷薇住,两个小子住她隔壁。孙蔷薇头一次回自个家住,一切都是新的,她反而不习惯。院里没有侍卫值夜,她也不踏实,以致于三更天才睡下。 两个小丫头住偏房,早早醒来不见她,就去烧热水洗菜。阳光透过窗缝洒入卧室,孙蔷薇一骨碌地爬起来,意识到在自个家,松了一口气,倒在床上。 醒醒神,孙蔷薇再次起来,穿戴齐整之后出去洗漱,然后叫小丫头和面,早上吃打卤面。 两个丫头小子素日在正殿迎来送往,孙蔷薇又成天躲在小厨房,偶尔去主院也是去宁王的起居室,没怎么见过这四人,他们跟孙蔷薇也不熟。乍一听早上只是吃面,皆难以置信她一个厨子竟这样对付。 殊不知越是厨子自个的饭菜越简单。不过孙蔷薇的打卤面不简单。 孙蔷薇家附近有个小菜市场,物品很少,宁王送孙蔷薇回来时路过菜市场,远远瞧着里面脏又乱,还没什么东西,回去之后就吩咐周管事,今早给孙蔷薇送些。 孙蔷薇也是知道不用早早起来买菜做饭,才敢一觉睡到大天亮。否则她就是四更天睡着,也顶多睡到卯时三刻就自然醒了。 孙蔷薇见鸡鱼肉蛋都有,就把鱼继续放木盆里养着,切点肉沫,拿四个鸡蛋,用滚水汤开木耳,泡发香菇,然后切点葱姜蒜备用。 孙蔷薇还没把配菜收拾好,和面的小丫头就把面和好了。孙蔷薇就叫她擀面条。随后叫闲着的小丫鬟烧两口锅,一口锅里添了水,一口锅里加油,添了水的准备煮面,加油的用来炒肉,做打卤面的“卤”。 面出锅,孙蔷薇的卤也准备好了。孙蔷薇盛五半碗面,然后每碗浇一勺卤,淋上一点香油,就叫两个小子端去堂屋。 她自认为还是市井小民,就叫四人跟她同桌用饭。四人先前闻到臊子的香味就感到羞愧,竟然认为孙蔷薇早上用的简单。 人家堂堂一厨师,只是蛋炒饭也能做的色香味俱全。 这也导致四人一时忘了孙蔷薇是未来的宁王妃。恐怕辜负了美食,坐下就把面和臊子搅拌均匀。一口下去,肉香浓郁。擀的面劲道,面粉也好,用细箩过的没有一丝麦麸,面条吃下去口中还有回甘。 不消片刻,面就吃光了。 身为厨师最想看到的就是别人吃的开怀。孙蔷薇笑着提醒厨房里还有,她一碗就行了,剩下的他们四个分了吧。两个小丫头立即朝厨房跑。两个小子一愣,然后紧随其后。 孙蔷薇无奈地摇头,随后去厨房把煮面的锅刷了,做个青菜鸡蛋汤,一人一小碗。 碗筷放下,孙蔷薇刚刚好,四人撑不住打嗝。孙蔷薇闻言失笑,四人羞的脸通红,拿着碗筷躲去厨房刷锅洗碗打水扫地。 孙蔷薇回卧室,照着铜镜戴上宁王给她准备的珠钗。 这边她才收拾妥当,传旨的太监就到了。经赵福提醒孙蔷薇早早令小丫头备好赏钱。传旨太监笑呵呵领了赏钱回去复命,孙蔷薇拿到圣旨却觉得跟做梦一样,禁不住朝自个脸上掐一把。 小丫头吓得赶忙拉住她:“这是做什么?” 孙蔷薇看了看明黄的圣旨,神色十分复杂:“总觉得不踏实。” “非得嫁给今年春闱的举子你才踏实?” 冷冷的声音突然传进来,孙蔷薇和两个丫头以及两个小子惧一惊,循声看去,身着皇子蟒袍,束着金冠的宁王大步进来,脸色跟一个月前的天儿一样,冷的瘆人。 四人吓得离孙蔷薇远些,跟在宁王身后的赵福冲他们招招手,然后一行人去隔壁。 孙蔷薇不禁埋怨:“谁说非得嫁他们那些人?” “你是没说,心里是这样想的。”亏得他担心宫里那些子捧高踩低的看人下菜,见她孤女一个欺辱她,早早从府里出来在路口等着。 孙蔷薇真想把圣旨甩给他,堂堂王爷,怎么比小心眼的姑娘还会拈酸吃醋。可是,换个角度去想也是在乎她。 孙蔷薇叹了口气,挤出一丝笑:“王爷莫不是忘了曾跟我打了一个赌?” “本王记得,只怕你忘了。” 孙蔷薇:“您比我大两岁,您都没忘,我怎会忘。” “什么意思?”宁王挑眉。 孙蔷薇不敢有别的意思:“圣旨上说你我的婚期是明年五月初六,可五月初六是不是有点早?” “所谓守孝三年实则二十七个月。你母亲年前去的,到四月初就满二十七个月了。五月初六不早了。本王原想四月,可四月没好日子。六七八月倒是有,那时又太热。九月之后又太晚,本王也不踏实。”宁王说完定定地看着她。 孙蔷薇好笑:“圣旨都下来了,我还能跑啊?” “你怎么想的本王如何知晓?” 孙蔷薇咬着牙深吸气:“真难为王爷一早过来跟我吵架。” 宁王顿时觉得怪没意思的:“那不吵,圣旨给我,你也跟我回去。” “回去?”孙蔷薇吃惊,不该在她家待嫁吗。 宁王:“本王大婚虽说无需昭告天下,可令商户筹备聘礼,令内务府采买,令礼部拟定流程,不出三日,消息就会传遍京师。孙家和你舅父那些人若是听说了,会不会打着为你准备妆奁的借口贴上来?从今日起,你是本王的王妃,还想用对付韩国公的奴才那样拿着大刀劈他们?你不嫌丢人,他们也不配!” 孙蔷薇不由得心虚。 “你还真想过不成?”宁王禁不住瞪她,“你是厨子,不是屠夫,也不是剑客。” 孙蔷薇转身朝屋里去。 宁王拉住她的手臂:“金银细软都在府里,这里不过是一些衣物,叫那两个小丫鬟收拾。尚衣局还等着给你量体裁衣呢。”不待她开口,拖着她出去。 到门外孙蔷薇拨开他的手。宁王面色不渝。孙蔷薇解释:“光天化日,你不嫌丢人,我还怕她们指指点点呢。你又不是不知道百姓的嘴多厉害。” 宁王哼笑一声:“有你在,本王怎么可能不知道。” 孙蔷薇猛然转向他。 “本王还说错你了?”宁王瞪她,“车在路口。” 孙蔷薇先走一步,可越过他又禁不住停下:“圣旨下来谁还敢叫我给你做饭啊。” “闲着不好?” 闲着很好,谁不想吃饱睡睡饱了吃呢。可孙蔷薇前世无依无靠习惯了靠自己,突然叫她依靠宁王,即使宁王十分可靠,她也不踏实,总觉得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宁王又忍不住瞪她:“天生劳碌命!” 孙蔷薇点头:“我也想闲时看书品茗侍花弄草抚琴听曲,可总要有个过程啊。” “以后早饭由你准备?” 孙蔷薇:“上到管事下到洗菜婆子都会围着我,听我差遣。” 宁王停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不是想好了做什么?” 孙蔷薇很是意外,他竟然没拂袖而去。 “你这个脑袋很难懂吗?” 孙蔷薇顿时想骂人,指着他手里的圣旨:“王爷,要是在民间,今日乃你我定亲之日。” 宁王暗暗运气,道:“本王错了,男人不该跟女人吵。今日是你我定亲的日子,本王可以答应你一件事,但不可太过。” “我买两处小院,原是想着把另一处租——”看到他瞪眼,孙蔷薇赶忙解释,“不租,不租,我想用来办厨师学堂,且只收女学生。” 宁王挑起眉头,面向她:“女子学堂?” 孙蔷薇点头。 宁王拧眉:“不是故意气本王?” “我很闲吗?”孙蔷薇无奈地问。 宁王微微摇头:“不可。” 孙蔷薇料到他会这样说,但她也有准备:“王爷何时变得这么迂腐?您可是一贯看不上那些叫女子相夫教子,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酸儒。” “你得跟宫里的嬷嬷学规矩学礼仪。” 孙蔷薇前几日就见过那两位嬷嬷,看着也十分严厉:“我可以上午学,下午教学生啊。” 宁王想象一下,心疼她:“谁家没有厨子?还用跟你学。” “像段三姑娘那样的将门之女自然不用我教。我也不收高门之女。一个个娇滴滴的,油溅到手上还不得要了我的命。”孙蔷薇扶着他的手登上马车,“我想教那些没有门路的平民女子。”顿了顿,“即使王爷看不上的猪下水,可只是一个卤猪下水也能叫她养活自己。有了一技之长,农家女也能堂堂正正立于天地间。” 宁王心头震动,面上不显,她竟有如此胸襟和觉悟:“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我不是有王爷吗?”孙蔷薇笑看着他,“王爷总不至于叫我当垆卖酒吧?” 宁王气挑眉:“这时候知道还有本王?” “王爷!”孙蔷薇抱住他的手臂,“宁王殿下,您可是全京师女子的意中人——” “别胡说!”宁王打断她,“本王是你的意中人。” 孙蔷薇心中忽然一动:“王爷若是答应我,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意中人。” 宁王挑眉:“本王不答应呢?” 孙蔷薇:“那您就是我未来夫君。” 宁王禁不住笑了:“这事说小是你自个的事,说大也大,京师没有女子学堂,那些御史一定会上奏父皇,叱责你不成体统,亦或者不顾皇家颜面,抛头露面,不配为宁王妃。本王先问问母妃。贵妃娘娘同意你再办。否则御史堵着门骂你,从古墓爬出来的儒生编话本嘲讽你,别怪本王不帮你。”? 第55章 ◎是不是像个行走的八宝箱?◎ 孙蔷薇没跟御史酸儒打过交道,但她前世听说过一些人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肮脏龌龊。悲天悯人的感慨“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有了机会却骄/奢淫/逸。主张“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人也会跟儿媳有染。 女子学堂此举在那些认为淑女不可下阁楼的人眼中堪称“冒天下之大不韪”。或许宁王也不希望孙蔷薇抛头露面,可他说的这些也是事实。 孙蔷薇安安分分地随他回到宁王府,上至赵总管下至门房粗使婆子待她的态度皆跟不同以往。孙蔷薇靠近小厨房就有人迎上来询问她有何吩咐。 孙蔷薇只是厨娘的时候跟他们道,咱们都一样。众人信她。如今她还这样说,即使她态度不变,好比灵溪也不敢再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 孙蔷薇一个人不可能改变所有人,她若勉强只会叫众人为难。孙蔷薇便去主院跟两个嬷嬷学规矩学接人待物。 前世看过宫廷剧,孙蔷薇有心理准备,认为等贵妃娘娘松口她办女子学堂,她就学的七七八八了。然而身为王府当家主母还要记住宁王有哪些亲戚。宁王即使不爱跟他舅父颍川侯走动,舅父家婚丧嫁娶他也得亲自前往。 现下宁王在刑部当差尚有闲暇,以后被太子委以重任,总不能叫他亲自给亲戚筹备礼物。这事自然落到孙蔷薇身上。 孙蔷薇不懂的不止这些。名家字画,古董玉器,时下最为流行的衣裳布料等等。她可以不出去交际,但她不能跟以前一样,段三姑娘一问她三不知。 宁王先前提醒孙蔷薇不出三日,他和孙蔷薇的事就会传遍京城每一个角落,并非夸大其词。第二日就传到忠义侯府。 翌日,段三姑娘叫丫鬟婆子去接孙蔷薇。然而扑了个空。段三姑娘得知孙蔷薇家大门紧锁,稍稍一想就知道她在宁王府。 段三姑娘担心此事传扬出去有损孙蔷薇的清誉,就找她母亲询问用什么理由把孙蔷薇接出来。皇帝给宁王赐婚一事,段三姑娘也是听她母亲说的。忠义侯夫人先前忘了告诉她,早几日贵妃就派两个嬷嬷住进宁王府。 段三姑娘瞬间明白:“贵妃既然有心,怎么不叫她们去孙姐姐家?孙姐姐在外头又不是没家没院。” 侯夫人道:“孙姑娘小门小院,突然住进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前后左右邻居不得天天扒着墙头偷看。” 天子仁厚,吏治清明,致使百姓认为有理走遍天下。扒墙头并没有犯哪条律法,孙蔷薇千般不愿也得忍着,除非想叫世人认为“活阎王”娶了“母夜叉”。 为这么点事臭了名声实乃不值。 “过些日子我可否下帖请她来咱们府上小住?” 忠义侯夫人笑看着女儿:“你莫不是忘了过些日子是什么日子?” 段三姑娘愣了愣,猛然想起过些日子是她成亲的日子,红着脸瞪一眼她母亲:“她没空我去看她总行了吧。” “先使个小子去宁王府问问,宁王同意你再登门。否则你下拜帖也到不了孙姑娘手上。你直接过去,到门外也不见得能进去。” 段三姑娘禁不住嘀咕:“小肚鸡肠,心胸狭隘,您说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忠义侯夫人心想你以前连爹娘的话都听不进去,能看出来才怪。 “安国公不也没看出来吗,又不止你一个。” 段三姑娘立即坐到她母亲身边,幸灾乐祸地问:“您说安国公这会子是不是也知道了?” 忠义侯夫人微微摇头。 “不可能!”段三姑娘惊叫,“安国公的门生遍天下,指不定前日拟赐婚圣旨的人就是他的学生。” 圣旨乃圣上亲自拟的。不过公公传旨和后来回去复命的时候,御书房都有文臣武将。其中一位武将正是忠义侯。 夫人抓住女儿的手,拉住她坐好:“快嫁人了,怎么还是这幅急性子?这点你真该跟孙姑娘学学。” “您以为她本性如此吗?她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是切菜练出来的,否则就会切破手。” 她母亲忍不住说:“赶明儿各色瓜果下来,我给你买两筐,也叫你练练。” 段三姑娘脸色骤变,赶忙说:“正说安国公,您说我做什么?安国公不可能不知道吧?” “他知不知道我不清楚,只是昨儿听人说安国公府上换了一批新瓷器。” 段三姑娘愣了一瞬间,抚掌大笑。她母亲无奈:“看把你乐的。”顿了顿,“宁王兴许也料到了,所以赐婚的旨意一下来又把人带回王府。”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他还敢搞暗杀不成?” 她母亲微微摇头。段三姑娘松了一口气。她母亲又忍不住叹气:“你呀,素日的机灵劲儿哪去了。对付一个孤女何止这一个法子?万一被查出来还得抵命。 “抓出来往花街一扔,御史跟着奏禀,闹得朝野人尽皆知,即便陛下知道孙姑娘很无辜,为了皇家的颜面她也只能是侧妃,永远是侧妃。” 段三姑娘打个寒颤:“这招真毒。不过安国公不怕宁王秋后算账?” “为了一个商人之女杀功勋,宁王想被千夫所指吗?宁王不在乎,太子和陛下可舍不得。”忠义侯夫人盯着女儿解释,“安国公不是韩国公,太子收拾其妹夫那招对安国公不好使。你在府里怎么乐都行,到外面给我忍住。” 段三姑娘撇了撇嘴,不得不承认她母亲说的极是。安国公心思缜密,当年先皇封了那么多国公,如今只有安国公屹立不倒:“我误会宁王了。” 忠义侯夫人道:“宁王在刑部历练多日,早已不再是十多年前那个跳上御案跟陛下对骂的小儿。” 段三姑娘点头受教,随后就使个小子带上礼物前往宁王府。 宁王在刑部,赵福叫其先回去,宁往若是同意,明日上午不是派车去接段三姑娘,就是把人送过去。 段三得了此话在家耐心等待。 翌日,巳时过半,段三姑娘以为孙蔷薇不来了,门房来报,孙姑娘来了。 段三姑娘看清门房的长相楞了愣,然后问:“孙姐姐这次怎么从正门,还去了主院?” 她身侧的小丫鬟提醒:“孙姑娘给她父母过了周年祭也算脱孝了,现下又是未来的宁王妃,没道理从侧门,也没理由不去拜见咱家夫人。” “……是我忘了。”段三姑娘头一次嫌自家大,廊腰缦回像是走不到头。可她偏生又走得快,等到她母亲的院落,额头上已经冒出薄汗。 忠义侯夫人指着她抱怨:“我还能吃了你孙姐姐不成?” 段三姑娘凉凉道:“谁知道呢。” 侯夫人气得顿时想锤她。段三拉过孙蔷薇要跑,面向她顿时看直了眼。今日孙蔷薇身着嫩黄衣裙,像是把春天穿在身上。往日发间顶多一个固定发包的金簪银钗,如今满头珠钗。 孙蔷薇见状不由得伸手挡一下:“是不是像个行走的八宝箱?” 段三姑娘回过神:“姐姐说什么呢。” 侯夫人笑道:“孙姑娘这身甚好。不怕你生气,听琳琅这丫头逮住机会就夸你,我心想出身市井,再好也是小家碧玉。有次不小心说出口,这丫头还说我见不得别人好。没成想,竟叫她说着了。姑娘不说自个姓孙,我还以为是哪位公主呢。” 孙蔷薇禁不住笑了:“夫人就别恭维我了。” 段三不赞同:“姐姐过谦了。你以前守孝,成天素面朝天,就是有点丧气。你如今已是宁王妃,再成天一支珠钗一根银簪,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宁王厌恶你,娶你是因为他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没骗我?”孙蔷薇不敢照镜子,总觉得自个像只花孔雀。 段三点头:“骗姐姐作甚?姐姐来我家打扮的俗不可耐,传出去丢脸的可是我。” 孙蔷薇看向侯夫人:“夫人不觉得这么多金簪很是俗气?” 侯夫人原以为她自谦,见她这样便知她真的很在意,敛起笑容,认真道:“整块整块金子往头上放才是俗气。姑娘戴的这些皆出自能工巧匠之手,只叫人晃眼,谁会想到俗气。何况姑娘妆面大气,相貌端庄,好似珠圆玉润,寥寥几支银簪反倒不好。听姑娘意思这不是你自个搭的?” “这套头面是宁王找贵妃娘娘要的。府里的嬷嬷叫我这样穿的。”孙蔷薇实话实说。 孙蔷薇原先也不想戴了金钗又戴嵌有宝石的手镯。嬷嬷说她头一次登门,不能跟奔丧似的,叫人看见都嫌晦气。 忠义侯夫人走到她身边,轻轻拍拍她的手臂:“姑娘听嬷嬷的没错,只你这一身就不敢叫人小觑。” “谢夫人。” 侯夫人不以为意地笑笑:“姑娘客气了。跟这丫头玩儿去吧。省得你们都不自在。” 段三姑娘立即问:“我们中午也不过来了?” 侯夫人烦的抬抬手,大有她有多远滚多远之意。段三拉着孙蔷薇就跑。侯夫人连声叫她慢点,仔细凤钗上的流苏伤着眼睛。 段三姑娘听到环佩叮当就已经慢下来,然后又忍不住扭头打量孙蔷薇:“姐姐这样真好看。便宜宁王了。” 孙蔷薇哭笑不得:“戴这么多东西我都不敢低头。” “低头做什么?”段三姑娘不假思索:“要做什么要拿什么尽管叫丫鬟去。不过以后见着贵妃娘娘,不可像今天这样。” 孙蔷薇疑惑不解:“这是贵妃给的啊。” 段三姑娘四下里看看,只有自己人也怕隔墙有耳,挨着她小声说:“她赏的不假。你想贵妃比咱们大那么多,你不打扮就能把她比下去,她自个娇宠大的儿子又非你不可,她会怎么想?” 孙蔷薇蹙眉思索。段三姑娘又压低了嗓子:“咱俩不一样。我一身金银反倒能镇住我以后的婆婆。你这样像故意挑衅贵妃。她若是心中不快,还有可能认为你穷人乍富。” “贵妃娘娘后宫之主,不会只有这么点胸襟吧?”有一句孙蔷薇没说,摊上宁王那个不服管教的儿子,贵妃但凡小性点也早被宁王气死了。 段三姑娘:“她确实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可也分什么事啊。忘了孔雀为何往东南方?” “西北有高楼啊。” 段三噎住,甩开她的手。孙蔷薇拉住她的手臂:“好了,好了,不生气,我知道了。不过也得问问宁王,以防贵妃娘娘认为我不给她面子,或者我不喜欢她送的头面。” “你说的也对。”段三姑娘又重新靠近她一些,“算了,原谅你了。” 孙蔷薇笑道:“你还忘了一点,你跟公婆离得近,我离得远。我不去请安,她只有宫中家宴上方能见到我。以后有了孩子,她若是想见孙儿孙女也得问问我愿不愿意带孩子进宫。皇家只有废后,没听说过休妻。” 段三姑娘闻言恍然大悟:“是我忘了。”随后放心下来,“姐姐最近有做新菜吗?” 孙蔷薇上午学规矩下午记亲戚的名讳喜好,每天累得沾到枕头就睡,没空去厨房:“你快成亲了,春闱在即,要不我给你做个一帆风顺?” “菜?” 孙蔷薇颔首:“以前是用黄瓜。这个时节没有黄瓜,用虾?” “然后摆成船的模样?”段三姑娘问。 孙蔷薇笑道:“果然瞒不住你。不过要过油,味道你应该会喜欢。” “我给姐姐打下手?姐姐多教我几道菜,日后也叫那没吃过好东西的书呆子开开眼见。” 孙蔷薇好笑,也只有她敢说吏部侍郎的儿子没吃过好东西:“你家有鲜鲍鱼,泡发的也行,或者排骨吗?我可以教你做焗鲍鱼或酱排骨。这两个还没给王爷做过。” “他不喜欢?” 孙蔷薇微微摇头:“府里有擅做鲍参翅肚的厨子,我不好抢人家的饭碗。毕竟以前只是借住。最近倒是没人管我,可也没空。”顿了顿,“手都有点生疏了。” 段三拉着她直奔厨房:“咱们今儿就解解馋。”? 第56章 ◎他们一直不许,你连父皇都不叫了?◎ 孙蔷薇从忠义侯府回去就继续跟嬷嬷学规矩。偶尔累了烦了,孙蔷薇也会问自己,何必把自己搞的这么辛苦呢。随后一想,嫁给贩夫走卒是不用学这些,可孙家人上门打秋风,也得她自个应付。 用这些礼仪规矩换无人敢惹着实不亏。再者说了,嫁给寻常百姓她还得操心生计。成了宁王妃衣食无忧,小事小人物也无需她出面打点应对,交给赵福便可。 每每想到这些,孙蔷薇就毫无怨言。 春暖花开,花园姹紫嫣红,状元、榜眼、探花打马游街,并没有段三姑娘的未来夫君。不过他也中了,名次也很靠前。 探花十分俊美的消息传到宁王府,孙蔷薇想出去看看被宁王拦住,名曰该去忠义侯道贺。 探花带“花”也是臭男人一个,怎能跟段三比。于是孙蔷薇回房梳洗打扮,身着粉色衣衫,带着桃花酿前往忠义侯府。 宁王十分满意,候在一旁的赵福很无语,变成醋缸还引以为荣,也就宁王殿下了。 段三姑娘以为孙蔷薇打趣她来了,佯装不快:“他高中你跟我道什么喜?” “夫贵妻荣不是喜?”孙蔷薇看出她心口不一故意逗她。段三的脸瞬间变得比桃花还要娇,嗔道:“胡说什么!” 孙蔷薇把桃花酿递过去:“敢问三姑娘,您是收还是不收?” 段三伸手夺回来给贴身丫鬟,然后拉住孙蔷薇的手臂问:“您今儿出去看了没?” “看什么?”孙蔷薇下意识问。 段三:“游街啊。听说可热闹了。” “我若是去了,就只能下午或者明儿来找你。”孙蔷薇说起来也挺可惜的,“你也没能出去?” 段三姑娘微微摇头:“母亲说什么婚期近了不宜外出,以免出了意外不吉,这些天连大门都不许我靠近。昔日那些好姊妹,恐怕也只有你还记得我。” 孙蔷薇笑着开解她:“人家古人常说,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你有我一个还不知足啊?” 段三姑娘一愣,然后展颜:“是是是,姐姐教训的极是。”拉着孙蔷薇去凉亭,吩咐小丫鬟上茶点,请孙蔷薇坐下,“姐姐先前说的女子学堂怎么样了?” 孙蔷薇摇头:“我现下没心思也没空。颍川侯一脉的人名喜好就叫我记得头疼,更别说还有宁王的姑母长姊那些人家。” 段三颔首:“这是近亲,不可能这辈子不打照面不登门。一旦见着,你叫错一个人名,他们也能当你不上心,眼里没他们。虽然他们不敢当着你的面说,也会跟贵妃或者太子抱怨。久而久之,终归不好。” 孙蔷薇点头:“宁王还说想记就记,不想记就别费那个脑子。” 段三冷笑一声:“他说的轻巧。他是王爷,打小诨名在外,旁人见着他躲还来不及,他是不用费心记这个想那个。” 孙蔷薇忍不住笑了:“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我没说。” “说了他也无法理解。”段三姑娘虽出自侯门,可跟皇亲国戚比起来还是差点,出门在外也需事事留心,所以很能理解孙蔷薇,“姐姐,你那日教我的焗鲍鱼,我父亲十分喜欢。母亲说男人都爱浓油赤酱,姐姐可不可以再教我几道菜?” 孙蔷薇小声问:“做给你新科进士吃?” 段三姑娘不禁瞪眼:“你再这样我不跟你好了。” 孙蔷薇敛起笑容:“男人或许喜欢浓油赤酱,可山珍海味也不能天天吃。再说了,他如果喜欢,府里的厨子肯定也会做,你跟他们比是比不过的。我教你两个别的吧。” “比如?” 孙蔷薇:“吃蒜吗?” 段三姑娘皱了皱鼻子,味道那么臭。 “他是读书人,应该也不常吃。好在你是侯门小姐,他以为你做错了也会谅解你。万一他喜欢,又只有你会做,他便会记住你。” 段三姑娘想想,确实没什么损失:“姐姐快说。” “你家有排骨或粉丝吗?” 段三姑娘不知道,就叫小丫头去问问。得知有绿豆粉丝,且有粗有细,常备排骨,孙蔷薇就和段三转去厨房,做蒜香排骨和蒜蓉粉丝。 有厨娘和丫鬟帮忙,这两道菜很快就出锅了。段三闻到蒜味不敢尝试,孙蔷薇劝她:“准备些薄荷就行了啊。” 薄荷确实可以清新口气,而她也出不去无需见人,就接过孙蔷薇递来的筷子先夹一点粉丝。 粉丝原该寡淡无味,然而浇了蒜反而变得鲜美,是粉丝也不像粉丝。蒜也失去了原有的辛辣。 孙蔷薇又让她尝尝排骨。不同于炖的,过油炸的排骨外香里嫩,又有了蒜,味道变得多样。很适合当零嘴。蒜蓉粉丝反而配饭更好。 孙蔷薇见她喜欢,这才继续说:“改日白菜下来,白菜心切开铺上粉丝味道也好。若是有龙虾,或者生蚝,在上面铺上粉丝和蒜蓉也别有一番滋味。你以后可以尝试。反正你亲自下厨,不论做得好不好,他都会认为你贤惠。” 段三点头记下:“这两个菜也不曾给宁王做过?” 孙蔷薇:“自打圣旨下来,钱姑姑他们那些人就把我当成宁王妃,皱皱眉都担心伺候不周,我别扭他们也不安,最近都没过去。他们习惯了,我再给王爷做吧。” 段三确定她比宁王先吃到,十分高兴:“我成亲那日姐姐还来吗?” “肯定不来啊。我一过来你家那些亲戚吓得不敢高声语,死气沉沉你不觉得晦气?”孙蔷薇不待她开口,“我头天过来。” 段三满意了。 饭毕,孙蔷薇要回去学规矩,段三也没一再挽留。 然而有的人认为她会在段三出嫁当日过去,以至于早早便来道喜。 段三姑娘在屋内洁面,听到从正堂传来的声音,闭着眼睛冲小丫鬟招手:“我怎么听着那么像安国公的儿媳?” 小丫鬟小声说:“是她。婢子给姑娘打水的时候听她旁边过,她还要来看看姑娘。夫人说屋子里乱,她才没过来。” 安国公和其长子都是忠义侯的同僚,虽然因为两家女儿都心仪宁王有几年不常走动,可如今王妃是旁人没了避讳,先前安国公的长子恭喜忠义侯再得乘龙快婿,忠义侯顺口邀请他,他不曾拒绝,忠义侯就叫家人送去请帖。 今儿亲戚们来给段三添箱,安国公府自然也要派人过来。 段三也料到安国公的长媳会来,但她一贯看不上性格跳脱的段三,要进来看望段三,段三奇怪:“我有什么好看的?” 给段三开脸的嬷嬷道:“看我们家王妃?” 这位嬷嬷正是贵妃派去宁王府的嬷嬷。孙蔷薇近两次来忠义侯府,都是她帮着梳妆打扮。孙蔷薇身无长物,无论送什么都太薄,听人说起大家小姐也以能请到宫里的嬷嬷开脸为荣,昨儿来送礼物的时候就把嬷嬷一并带来。 段三恍然大悟:“安国公早年也是个风流人物,儿媳妇怎么这样?” 嬷嬷笑道:“终归意难平吧。” 段三姑娘担心:“越是这样她岂不越是对孙姐姐好奇?” “以后总是能见到。”嬷嬷嘴上说的轻巧,后来回到宁王府就把此事告诉宁王。 宁王不许孙蔷薇出去,除非段三亲自派车来接她。孙蔷薇以为宁王希望她好好跟嬷嬷学,早日学成别给他丢脸。 春去夏来,石榴挂果,酷暑消散,秋风乍起,孙蔷薇也仿佛经历了一次蜕变,行走坐卧都像个大家闺秀。 宁王很是不满,这样的大家闺秀他见多了,仿佛提线木偶,没有自己的灵魂无趣的很。八月十五中秋家宴,宁王把两个嬷嬷还给贵妃娘娘,美曰其名,她们累了,该歇歇了。 贵妃看出儿子不快,趁他去东宫给太子请安的时候问嬷嬷,是不是孙氏抱怨了。孙蔷薇从未抱怨过,贵妃又以为儿子心疼,也没叫嬷嬷回去。反正该教的都教了,以孙蔷薇的悟性,也不需要嬷嬷亦步亦趋跟着指点。 宁王见着太子就抱怨,孙蔷薇要被教傻了。太子相信,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他的四弟只是关心则乱。太子便问孙蔷薇还办不办女子学堂。 三伏天太热,热的宁王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经他提醒,宁王连连道:“办!可你姨母叫臣弟问你父皇——” “我父皇?”太子气笑了,“孤的姨母不是你母亲?孤的父皇不是你父皇?他们不同意就是孤的,他们同意才是你亲爹亲娘?他们一直不许,你连父皇都不叫了?” 宁王尴尬的轻咳一声。 太子:“孙蔷薇这个主意极好,不过她身份太低,压不住心怀不轨之人。孤改日令人在齐王府南边寻一处宅院,留两间用来做厨师学堂。若是此举利民,孤再挑一些嬷嬷过去教别的。倘或百姓反对,就说是你嫂嫂的主意。你嫂子在家时也曾替护国公发放过军饷。跟军饷比起来这点小事不会有人编排。” 太子所言的护国公乃太子妃的祖父。去世好几年了。护国公去后,护国公一脉有出息的又都在军营,甚少回京,京中声名显赫德高望重的就数安国公。 韩国公被抄后,京中真正的国公也只有安国公一人。正因如此,孙蔷薇先前才认为宁王府非安国公的孙女莫属。 宁王闻言,微微挑眉:“百姓认为此举甚善,岂不叫嫂嫂白白得了贤名?辛苦的是孙蔷薇。” 太子乐了:“这么心疼那女子学堂就算了。” “不行!”宁王脱口而出。 太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样?由着她在她那个小院里折腾,你就不怕有人一把火全给她烧了?” 孙蔷薇得罪了不少人,打过韩国公的奴才,虽然韩国公倒了,可树大根深,京中肯定还有他们的爪牙。孙蔷薇是他的王妃,安国公现如今一定恨不得她去死。老东西年轻时就一肚子心眼,指不定想好怎么收拾她呢。 思及此,宁王不甘心地说:“我回去问问。最近她变了,兴许有别的想法。” 太子不信,可他弟要问,太子也没反对。 宁王自然也看出太子不以为然,心里寻思着,我的王妃我不比你了解啊。到府里一问,孙蔷薇从未放弃过,宁王不痛快,朝她脸上捏一下。孙蔷薇痛的倒抽一口气,然后笑颜如花:“我知道,娘娘同意了?” “娘娘同意了,本王不同意。”宁王板起脸。 孙蔷薇不懂:“王爷担心我教不好?” 宁王原是装的,听闻此言真不痛快:“不能是本王心疼你?”? 第57章 ◎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孙蔷薇震惊,他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心口不一别别扭扭的宁王殿下了。 宁王见状气得脸都绿了,好在尚未失去理智,压住满腔怒火沉声问:“你怀疑本王?” 孙蔷薇眼看着火山要爆发,赶忙解释:“很久没人关心过我,王爷突然这么一说,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宁王不信,满心怀疑地打量她。孙蔷薇点点头,见他还是不信,拉住他的手臂。宁王的身体绷直,意识到她不是外人又放松下来:“有事说事!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孙蔷薇气笑了,朝她脸上捏的人又不是他了。 宁王真不想碰她的脸,可屋里还有丫鬟,别的地方他也不敢碰,“松手!” “王爷信我吗?”半年前孙蔷薇不习惯这么亲密。这些日子天天来主院学规矩,天天见到宁王,宁王时不时吩咐小丫鬟给她端茶,叫嬷嬷停一下让她歇会儿,孙蔷薇看他越来越顺眼,也越来越习惯他的存在,“王爷信我就松手。” 宁王气乐了:“你还赖上本王了不成?” 孙蔷薇枕着他的肩头,歪着脑袋看着他,呼出的热气轻轻从宁王脸颊扫过,宁王的耳朵红了,赶紧抬手示意小丫鬟出去。 小丫鬟偷偷瞥一眼面如傅粉的王爷,忍着笑退出去就跟灵溪等人分享,王爷竟然也有害羞的一天。 然而没了外人,宁王脱去温情的面纱,孙蔷薇松开他后退。宁王伸出长臂,人就到他怀里。孙蔷薇直觉不好下意识挣扎。宁王赶忙箍住她:“别动!否则本王不介意把洞房提前。” 孙蔷薇顿时一动不敢动,变成木头人。 宁王可不喜欢木头,挑起她的下巴:“孙姑娘也有怕的时候?” 孙蔷薇瞬间明白宁王故意吓唬她,抬手打掉他的手:“说正事。” “不想说。”宁王顺势放过她的下巴,手移到她腰间,“为了你本王找了父皇三次,母妃四次,太子哥五次,孙姑娘,你说——” 孙蔷薇低头在他脸颊亲一下。 宁王愣住,然后猛然抬起头来,看到孙蔷薇一脸无辜,不敢置信地问:“你刚才,我我,你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孙蔷薇忍俊不禁,笑倒在他怀里。宁王意识到不是错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仿佛天地都失了颜色。孙蔷薇的笑容凝固,不由得看呆了,喃喃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宁王敛起笑容,以拳挡唇,轻咳一声,微微低下头去:“厚此薄彼不好吧?” 孙蔷薇一愣,然后哭笑不得,抬起手按在他脸上:“好了。” “你——”宁王猛然抬起头来,“逗本王呢?” 孙蔷薇拨开他的手起身。然而站起来的一瞬间又被宁王拉回去:“干什么去?” “太阳都照进屋里了。”孙蔷薇朝外间看去。 宁王:“厨房那么多人还用得着你亲自下厨?” “我想给王爷做几道新菜,也不可以?” 宁王眼中盛满了笑意:“可以是可以,但本王跟你一道去。” 那钱姑姑厨子李他们还不得同手同脚,切菜炒菜比僵尸还僵硬。 “王爷确定要去?”孙蔷薇抬手勾住他的脖子,额头相抵,红晕瞬间爬满宁王整张脸。孙蔷薇趁着他愣神之际起身就跑。 宁王回过神,无奈地撑着额角低笑出声。 孙蔷薇并没有跑远,在窗户底下趴着,透过缝隙看到他没有追出来,这才大着胆子去小厨房做蒜蓉粉丝和蒜香排骨。 中秋时节也是吃母蟹的好时候,宁王府的蟹皆是江南的皇商送来的,个头一个比一个足,孙蔷薇叫人蒸四个,又请白案师傅给宁王做份小米锅巴作为主食。 宁王只是不好甜口,所以看到这四样以及其他厨子准备的汤和肉十分满意。见孙蔷薇放下菜,用帕子擦擦手直接坐到他身旁越发满意,忍不住想他和孙蔷薇成亲后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宁王叫丫鬟小子退下就问出口。 孙蔷薇楞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接着又微微摇头。 宁王疑惑不解:“摇头什么意思?” “没小孩之前应该是这样。” 宁王不由得想起他弟和侄子侄女,小时候一个比一个哭闹,哪怕有很多嬷嬷,偶尔也需要亲娘抱着哄。 宁王瞬间决定,他和孙蔷薇两人的日子无聊了再要孩子。万一有了就丢给他母妃解闷。反正一心想办女子学堂的人也没空照看小的。 “怎么不吃蟹?”宁王收回思绪,手里的蟹也解开了,想夸今年的蟹比去年好,就看到孙蔷薇正在啃排骨,“这东西何时不能用?” 孙蔷薇倒是想吃,可她去年在小厨房是大口啃,像宁王用锤子、刀子和钳子一点点挑,她看着都累。可用手用牙,宁王肯定嫌她吃相不雅:“蟹壳太硬,不好拆。” “亏你还是厨师。”宁王无奈地把剔出来的蟹黄推给她,顺手拿个蟹继续拆。 孙蔷薇愣住。 宁王:“不喜欢母蟹?” “不不,不是。”两世为人头一次有人给她拆蟹,孙蔷薇受宠若惊,“你不吃啊?” 宁王:“这不正在拆。蘸水也是你调的?” “不是。”孙蔷薇压下内心的感动,神色如常地看一眼锅巴,“这个也不是。不过是我教的。王爷尝尝?还有一种跟海鲜放一起。王爷若是喜欢,改日再做个海鲜味的。” 宁王放下蟹,擦擦手捏一块,入口很硬,嚼下去很香,然后越吃越香,像是要把蒜香排骨比下去,“用什么做的?” “小米。好吃吧?”孙蔷薇不由得看着他。 宁王满意:“小五没少抱怨我这里连个点心也没有。倒是可以给他做一份备着。” “小王爷什么时候来?” 宁王:“他近日玩野了心,贵妃娘娘不许他出来,下个月吧。”说到此心底有个想法,又不知天公作不作美,也没急着说出来。 月底,休沐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宁王起来就令小丫鬟去东院,提醒孙蔷薇今日出去,许她着男袍。 孙蔷薇以为有事,也没往厨房去,以免沾染上烟火气。 宁王也没着华服戴玉佩,一身紫色长袍,乍一看像个俊俏书生。孙蔷薇到车上见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把折扇看起来最为贵重,禁不住问:“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你猜。” 孙蔷薇:“茶馆说书?” 宁王乐了:“叫你猜没叫你乱猜。” 孙蔷薇实在猜不出来。 宁王大方告诉她,带她放风筝去。 孙蔷薇不敢信:“放风筝?” 宁王颔首,小丫头不会说他幼稚吧? 孙蔷薇高兴地抱住他的手臂。宁王吓一跳,这是激动的?难不成从未放过风筝。 “以前没放过风筝?” 孙蔷薇点头。前世偶尔在公园里看到人家放风筝,她也想过买个风筝玩玩。可她不会,又怕人家嘲笑她,以致于前世今生都是看人家放风筝。 宁王不禁问:“你小时候玩什么?” 孙蔷薇的前世很枯燥乏味,看书写作业。今生的记忆中虽然不用写功课,可也要学琴棋书画和女红。 孙蔷薇:“学做菜。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就算招女婿,也不能什么都指望他。” “那怎么没教你经营酒肆?” 孙蔷薇半真半假道:“我父亲一直认为能叫一家人衣食无忧就很好了,从未想过能拿下酒楼。”说到此,忍不住停顿一下,“要不是那个酒楼,他说不定也不会死。” 宁王后悔多嘴,“除了风筝还想玩什么?本王今儿带你全补回来。” 孙蔷薇也不知道,想了又想,试探道:“踢毽子?” “你——”宁王见她满眼希冀,不像是逗他,“只有风筝没毽子。” 孙蔷薇:“我是说回去。钱姑姑一定会做。大厨房好像还养着一只大公鸡,回头就用公鸡身上最亮的毛做?” 宁王微微颔首。随后发现车慢下来,用扇子敲敲车窗,然后马蹄声越来越近,朱玉的声音也传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怎么突然慢下来?” 朱玉:“前面路口突然出来几辆车到咱们前面去了。驾车的是几个婆子,应该是哪家姑娘出来游玩儿。咦?” “怎么了?”宁王撩开车帘。 朱玉拧着眉头再看看:“后面跟随的护卫属下好像见过。” “宫里?还是二哥三哥府上?” 朱玉微微摇头:“齐王殿下和秦王殿下的车属下认识。好像在安国公跟前伺候的。” 孙蔷薇忍不住绕到宁王对面,勾头朝外面看。 宁王吓一跳,然后哭笑不得:“你就这么好奇?” “从去年就听段三说她,说的我耳朵快要起茧子了,今儿终于能见到真神,换作王爷得比我还好奇。” 宁王把她拉到腿上:“你今儿也见不着。” “为什么?”孙蔷薇不懂。 宁王低头打量她的衣着:“安国公的孙女可不是你一个升斗小民想见就能见的。” 孙蔷薇看看自己的圆领男袍,顿时很失望。眼角余光看到王爷,眼中猛一亮,“听段三说安国公的孙女真心爱慕王爷,王爷倘或过去,那——” “没有那。”宁王躲她还来不及呢。 孙蔷薇勾头朝外看:“朱玉,安国公府的人见过你吗?” 朱玉想想:“我和张红以前随王爷去大公主府上,恰好那位大姑娘也在,应该见过我们。” “听说她很聪慧,想来也不会这么快忘记。”孙蔷薇瞥一眼宁王。宁王直觉不好,抬手捂住她的嘴巴。 孙蔷薇难以置信,他怎么知道她要大喊朱玉的名字。 宁王并不知道,不过见她这样也知道了,“孙姑娘,女子学堂还办不办?” 孙蔷薇朝他手心咬一口。可惜没舍得用力,跟小猫挠的差不多,宁王露出笑意,然后吩咐驾车的小子慢点,看着前面的车往哪儿去,跟她们岔开。 殊不知宁王府的车跟安国公府的岔开,反倒叫撩开车帘透气的人瞧个正着。 宁王扶着孙蔷薇下车,安国公府的车离他们只有短短十丈。宁王看到几位女眷下来,拉着孙蔷薇去拿后车里的风筝,然后趁着放风筝跟她们拉开距离。 孙蔷薇好笑:“难得王爷也有怕的人。” “本王这是为了谁?”宁王拉过她,朝她脸上拧一下。 孙蔷薇拉下他的手:“反正不是为了我。我又不怕被她缠上。” 宁王往四周看看,朱玉等人极有眼色的守在车马旁,“本王这就办了你。” “我猜你不敢。”宁王比她认识的任何人都要守规矩小心眼,能叫人看到她的另一面才怪。 宁王低下头,离她的唇只有一指宽,“是吗?” 孙蔷薇眨了眨眼,是的。 宁王朝她腰上拍一下,抬起头来,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本王先给你记下,来日方长!”? 第58章 ◎白瞎了这幅风光霁月的长相◎ 孙蔷薇忍着笑说:“来日的事来日再说,您还是先想想现下怎么办吧。” “什么怎么办?”宁王一时没听明白,顺着她的视线朝身后看去,四位妙龄女子朝着他款款而来。其中一位头发束成妇人式样,宁王不作他想,安国公的长孙媳妇。安国公长孙女是姊妹中最大的,上头还有两位兄长。 四人见他已经看到她们,步履快了许多,隐隐还能看到她们面带笑意。宁王震惊:“她们来做什么?没看到本王故意避开她们?” 孙蔷薇:“她们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如果换作男人,应该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吧。” 宁王猛然转向她:“再说一遍,本王没听清。” “再说几遍都行,只怕王爷没空听。”孙蔷薇朝他身后抬抬下巴。 宁王转过身去,四人离他只有五步之遥。宁王想也没想就把孙蔷薇拉到身后,回头瞪她一眼,不许出来。随后手背到身后递给她。孙蔷薇无奈地把手递过去。宁王拖着她迎上去两步,停住脚:“大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李夫人。” 李夫人正是安国公的孙媳妇,娘家姓李,笑容满面道:“拜见宁王殿下。”屈膝福了福身,“我们几个还以为看错了。”看到他手里的风筝,眼中多了几分思量,“殿下也爱放风筝?” “本王不喜欢,她喜欢。”宁王微微侧脸朝身后看一眼。 “这位公子怎么了?”萧家大姑娘不由得越过她嫂嫂半步,朝宁王身后瞟。 宁王满脸嫌弃:“没出息的东西,看到生人就露怯,不用管她。” 孙蔷薇使劲朝他手上掐一下。宁王一点不意外,痛的心颤,面上眼皮都没动一下,“城外风大,几位姑娘怎么到这儿来了?” 萧家大姑娘脸上的淡笑凝固。她嫂嫂道:“风虽然大,不过这天儿也不冷。王爷,敢问是哪家公子?”说着也朝他身后看去。 宁王手上用力,孙蔷薇猝不及防,小脸撞到宁王背上,以致于姑嫂二人一左一右却只看到包着头发的黑色幞头。 随后二人面面相觑,然后转向宁王,萧家大姑娘明知故问:“小公子是否有什么隐疾?” 孙蔷薇鼻子酸痛不想再躲,可她的手被按到宁王背上,宁王常年习武,手硬的跟石头似的,孙蔷薇挣不开,露出头来:“我很好。” 宁王抬手把她的脑袋按回去,速度很快,孙蔷薇也看清萧家大姑娘的长相,瘦长的瓜子脸,头上挽着缵儿,余下的头发垂至脑后,发间只有零星几个小小的簪花,身着莲青对襟褙子,气质清雅,不像是个八面玲珑会钻营的,反而像清贵之家的女公子。 萧家三位姑娘和她们的嫂嫂李氏也看清了孙蔷薇的容貌,唇红齿白,双眼灵动,面如傅粉,眉宇间带有英气,任谁见着都不得不高赞一声,好俊俏的小公子。 四人反而糊涂了,她们又不是没见过男人,宁王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李夫人笑着恭维:“小公子真俊。不知是哪家公子?” 萧家大姑娘:“是颍川侯家的小公子吗?” 宁王眉头微蹙,看不出他不想回答吗?世人皆曰安国公的长孙女聪慧,今日怎么这么没眼力见?难不成为了嫁给他,她那些贤名都是安国公使人散布的。 宁王越想越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安国公向来擅长攻心造势。据说当年天下群雄逐鹿,黎民百姓认为唯有他皇祖父能救民于水火之中,就是安国公的手笔。 “不是。本王的一位小友。”宁王不待姑嫂二人开口,“你们也是来放风筝的?那本王就不打扰你们了。”然后转过身去,推着孙蔷薇往前。 “王爷且慢!”李夫人急忙开口。 宁王停下,回头问:“不知夫人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那边顺风。”李夫人朝自家马车看一下。宁王直觉不好,就听她又说:“这边逆风,不知王爷可否叫我们在这边放?” 宁王只想骂人。可他上有母亲嫂嫂长姊,下有几个妹妹,在小王爷出生前他是宫里唯一且最小的皇子,可以说是脂粉堆里长大的,面对女子说不出脏话。很早以前对孙蔷薇不假辞色,也是因为她当街骂他父皇。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宁王也不好叫侍卫撵人:“此地又不是本王的后花园,夫人想在哪儿在哪儿,无需问本王。”然后叫来朱玉张红以及夷白灵溪等人。 以前宁王在街上被云英未嫁的女子堵住去路,多是朱玉和张红给他解围善后。无需宁王言明,朱玉和张红挡在宁王和萧家女眷当中。 萧家几位姑娘还未议亲,以致于不由得后退几步。宁王满意了,给二人一个赞许的眼神。随后宁王示意孙蔷薇往远处放。朱、张二人并未跟上,叫李夫人瞬间明白,但凡她们靠近宁王,这二人便会挡在她们和宁王中间。 李夫人想生气又无奈地想笑:“听说孙姑娘也在府上,不知她怎么没同王爷一起?” 朱玉很是意外,合着没认出“他”啊。他以为说了这么半天,就是认出孙蔷薇才揪着不放,“孙姑娘身子骨弱,王爷担心她伤风着凉。不知夫人找孙姑娘何事?” 李夫人微笑道:“没——”笑容凝固,陡然睁大眼睛。 朱玉奇怪,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远处风筝越飞越高,线绷得很直,宁王应该是担心线断了,先同孙蔷薇说几句,孙蔷薇大概没懂,宁王拉着她的手慢慢松线扯风筝。 “原来如此!” 朱玉身后传来一声振聋发聩的感慨,张红不由得回来,看到萧家四姑娘捂住嘴巴,睁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张红奇怪,往年春秋二季都有不少高门贵女出来踏青游玩,安国公府的姑娘只出来一次也该见过放风筝的才是。怎么这么没见识。 张红给朱玉使眼色。朱玉起先并不觉得有什么,眼角余光看到李夫人脸色微红,萧家大姑娘又羞又恼,瞬间明白她们误会了。 误会的不是旁人,朱玉也懒得解释:“几位姑娘,你们的风筝呢?” 萧家大姑娘愣了一瞬间,然后看向她嫂嫂。李夫人觉得她此刻没心情放风筝:“宁王殿下说的极是,今儿的风确实有些大,那位小公子都拉不住风筝。我们还是改日再放吧。” 张红不禁问:“这就回去?” 萧家大姑娘微微颔首:“劳烦公子跟王爷说一声,我们就不打扰他了。” 张红拱手道:“夫人,姑娘,慢走。”看着她们登上马车,张红迫不及待问:“她们这是怎么了?” 朱玉朝宁王和孙蔷薇看去:“王爷和孙姑娘是不是很要好?” 张红想送他一记白眼,废话不是吗。未婚夫妻,不好就怪了。 朱玉见他还没懂,无奈地叹气:“你看看孙姑娘的衣着。” 张红还是没懂,认认真真打量一番,恍然大悟,从这儿看去就是一高一矮两位公子啊。一男一女黏在一起没什么,高的公子站在矮个公子背后环住“他”且握住“他”的双手就很不对了。 张红指着宁王,又指了指远去的马车:“她她们——你怎么也不解释?” “解释什么?王爷说是他一小友,咱们说王爷骗她们,其实是王妃?”朱玉瞥他一眼,“你是缺心眼还是出门前把脑袋落家里了?” 张红噎了一下:“你——坊间以前就传王爷不爱红颜爱须眉,这下坐实了,你就等着陛下、娘娘和太子殿下问罪吧。” 朱玉:“陛下和娘娘以及殿下这么在意民间的风言风语早抑郁而终了。” “那也分什么事。” 朱玉反问:“‘活阎王’这个名号好听吗?陛下有下旨制止过吗?” 张红无言以对。 “别担心,王爷也不会在意。除非孙姑娘因此怀疑王爷。” 张红还是觉得不安:“颍川侯呢?” “他会查到流言是从安国公府传出来的,继而认为安国公故意给王爷添堵。舅舅了解外甥,王爷真有那个心思也不会等到弱冠之年。京中好那一口的,哪个不是十六七岁就去过象姑馆。” 张红也是京城人氏,闻言回想一番,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在理。可他们独独忘了对什么事都一知半解的小王爷。 九月第二个休沐日,小王爷终于被允许出宫,先到前门大街逛一圈,恐怕被人遗忘似的。 逛累了,小王爷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到宁王府马车没停稳就往下跳,推开门大喊:“四哥,四哥,四哥,不好了!” “你四哥很好!”宁王气得从书房大步出来,“嚎丧呢?” 小王爷吓得猛然停下,想起他听到的那些,又急急向前:“小厨娘呢?” “她是你四嫂!不再是厨娘,没空给你做吃的。想吃好的出门左转,齐王府!” 小王爷眨了眨眼睛,这么小心眼,难道那些流言只是流言,就好比以前传他四哥性格残暴,发起火来连他们的父皇也打。 “没听懂?”宁王冷冷地问。 小王爷连连点头:“懂了。可是我找小厨娘——未来四嫂真有事啊。” “你四嫂的事就是我的事,跟我说也一样。” 小王爷腹诽,小肚鸡肠心胸狭隘,四哥真白瞎了这幅风光霁月的好相貌:“坊间都在传四哥不娶安国公的长孙女是不敢。你娶小厨娘是因为她无父无母好拿捏,你和小厨娘只是各取所需,并没有真感情。” 宁王气笑了:“不敢娶?没有感情?” 小王爷后退两步,以免宁王伸手就抓住他:“不是我说的,您别冲我啊。坊间传言你好断袖。”? 第59章 ◎如今还落个宁王要孤女不要她的名头。◎ 孙蔷薇从室内出来。小王爷惊讶:“小厨娘也在啊?”意识到他说过什么,赶忙解释,“不是我说的,四哥也不是,小厨娘,无风三尺浪,你——” “你快闭嘴吧!”宁王说出来一顿,孙蔷薇无父无母,百姓怀疑他娶孤女别有目的倒也正常,可是不该知道安国公府的事。萧大姑娘立志嫁他只有皇亲国戚或者安国公的同僚知道,毕竟有损姑娘家的名声没人逢人便说。为了这么点事得罪了安国公不值得。思及此,转向孙蔷薇,“近日审了几桩案子,可能有人不服判罚,罪证确凿又别无他法,只能这样给我添堵。” 孙蔷薇日日在宁王府,又总是被宁王以各种明目骗来起居室,很清楚他身边有哪些人。再说了,即便不清楚,凭宁王逮住机会不是拉她的手就是碰她的脸跟有皮肤饥渴症似的,也相信他不好男风。 “那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孙蔷薇担心。 宁王到她身边,温和地说道:“你信本王就没有任何影响。” 小王爷受不了他这个温柔劲儿,禁不住抽气,搓搓胳膊:“汗毛要竖起来了。”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宁王回头瞪一眼他。 小王爷气得哼一声:“我就不该告诉你。亏得我茶馆都没去。” “那是你累了。” 小王爷的呼吸停顿片刻,他就多余在这儿,“四嫂,我饿了。”可怜兮兮看向孙蔷薇。饶是孙蔷薇知道他装的,可面对一个小孩,且关心担忧她和宁王的小孩,也说不出“忍着”的话,“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不过我不是你四嫂。” “姐姐!”小王爷从善如流的改口,宁王看他这机灵样儿又想把他扔出去。 机灵的小王爷一见他面色不善,掉头朝东跑:“我先去厨房等姐姐。” 孙蔷薇忍不住笑了。 宁王微怒:“你还笑?本王都被传出喜欢分桃了。” “假的不是吗?”孙蔷薇拉住他的手,“王爷想吃什么,我也给你做。” 宁王心底舒服些,又不舍得她辛苦:“你做什么本王都喜欢。” 孙蔷薇顿时感觉到脸上热气上升,使劲捏一下他的手:“胡说些什么。我做糖醋排骨糖醋鱼,糖醋里脊糖醋虾,你也喜欢?” “既是毒药我也吃。只怕你不舍得。” 孙蔷薇气笑了:“我舍得!” 宁王颔首:“本王先死你后跟着。生不能同衾,死同穴,也算同生共死。” 孙蔷薇也想说“大不了陪他去死”,万万没料到他竟然猜到了,“我可是惜命的很。” “可惜父皇不会叫你独活。好了,咱俩就别站在风口上说些不吉利的了,去东院看看小五在干什么。” 厨房里有热锅热灶,厨房管事不敢管小王爷,孙蔷薇也怕他伤着自个,闻言随宁王过去。 小王爷在宫里甚少有机会去膳房,多日不曾出来对什么都好奇。宁王进去看到他拿着菜刀瞎比划,钱姑姑等人被他吓得脸色都白了,到跟前二话不说,攥住他的胳膊朝他屁股上一巴掌,夺掉刀就把他拎出去。 众人顿时感觉空气都新鲜了,禁不住长舒一口气。 小王爷正换牙,孙蔷薇没做那么多甜口的,只准备一道糖醋虾和香煎藕合。 以前孙蔷薇做菜就有小徒弟帮忙,如今更是不需要她开口,管事厨子就指两个手脚麻利的徒弟给她打下手。 午时过半,饭菜就好了。丫鬟小子把饭菜端过去,孙蔷薇拿掉围裙去正房换下沾满了油盐的衣裳。 小王爷看到菜齐了就想拿筷子,一见对面还有一副碗筷,停下来:“还有客啊?” 宁王微微摇头。 小王爷奇了怪了,忽然睁大眼睛,带着满脸不可思议转向他四哥:“小厨——不不是,我四嫂啊?” 宁王露出笑意:“你说你这么机灵,却连一篇论语也背不下来是不是装的?” 小王爷低下头去装鹌鹑。 宁王冲灵溪抬抬手:“去前殿找赵福,叫他使人查查流言源头。”话音落下,小王爷不饿了,精神了,灵溪一走就眼巴巴看着他哥。宁王朝他脑袋上撸一把——哪哪儿都有他!随后见孙蔷薇进来,就叫小丫鬟把汤碗上的盖去掉,用公筷给孙蔷薇夹一个耦合。 孙蔷薇:“王爷自个吃吧。这藕是用来做菜的脆藕,小王爷也尝尝。” 耦合刚出锅就端过来,如果小王爷刚才吃会很烫,这会儿刚刚好。耦合外层带有面的焦香,内里肉软,中间是藕的脆,小王爷本以为就是裹着面糊炸一下,万万没想到味道这么丰富,口中的还没咽下去又忍不住夹一个,像是慢了就会被他四哥吃光似的。 宁王见他一副没吃过好东西的模样,简直没眼看:“宫里的厨子饿着你了?” “我饿了啊。”小王爷说的理所当然。 宁王无奈:“花胶鲍鱼不比这好吃?” “山珍海味总吃也会腻。”小王爷歪着小脑袋打量他,“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您是我四哥吗?” 他四哥扬起巴掌,小王爷不敢皮,给他夹一块油亮油亮的红烧肉。 红纱肉烧的肥而不腻,也尝不出甜味儿,宁王问孙蔷薇:“不是你烧的?” “吃出来了?” 宁王看一眼他弟:“混小子在这儿,若是你烧的,会考虑他的口味多放些冰糖。” 孙蔷薇笑了:“擅做肉食的李厨子烧的。” 小王爷颇为感慨道:“要说还是姐姐待我好。” 宁王夹一块红烧肉塞他嘴里。小王爷险些呛着,孙蔷薇扯扯他的衣袖,劝小王爷先用饭,有什么话用过饭再说。 既然孙蔷薇都这样说,小王爷就给他姐个面子,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用完这顿饭。不过,饭毕,他就拉着孙蔷薇去后花园。 后花园有个小池塘,宁王每年都会叫人种些藕。有做菜的脆藕也有烧汤的糯藕。宁王也不管几种一起种会不会生病,反正每年深秋时节都有收获,就一直这么种着。 这时节莲蓬长大,莲子还未变老变蔫,正是吃莲子的好时候。 小王爷以前不爱这口,偶尔吃到莲心苦的打寒颤。随着他长大,拿着莲蓬可以边玩儿边吃,很是有趣,小王爷就喜欢上了。 到池塘边小王爷就叫人去拿大木盆,他坐在木盆里亲自采。 几个丫鬟小厮不敢叫他下去,也不敢抗命,就找孙蔷薇求救。孙蔷薇劝小王爷叫小厮下去,他们去湖边船上等着。 宁王的船平日就停在后花园的湖边,前日孙蔷薇还上去过。小王爷一听到钓鱼,又来了兴趣,拽着她往船上去。 几个小厮松了一口气,然后兵分几路,找蚯蚓的找蚯蚓,找木盆摘莲蓬的摘莲蓬。 宁王慢了一步,到后花园看到小厮在墙角扒拉蚯蚓,忍不住训:“天这么冷上哪儿给他弄蚯蚓去。去水边石头缝里看看有没有红色的小虫子给他抓几个。” 小厮立马去水边。 莲蓬摘了一把,红色小虫也寻到几个。然而送到船上,小王爷只顾跟孙蔷薇分享莲蓬,虫子好心送给他四哥。宁王无奈地翻出他的鱼竿,坐到一旁钓鱼。 小王爷的一个莲蓬没吃完,宁王钓到两条两斤左右的大鱼。小王爷扔下莲蓬跑过去,大惊小怪:“这边怎这么多鱼?” 宁王:“除了本王这儿,四周都有人钓鱼,鱼也知道哪儿安全。” “那会不会你一钓也跑了?” 孙蔷薇走过来:“王爷十天一休,休息那天也不一定有空,偶尔钓上来几条鱼不会发现它们族群变小了。” 小王爷眼巴巴拦着他四哥。宁王叹了一口气,起身把鱼竿让给他。然而钓鱼需要耐心,一碗茶的工夫鱼没上钩,小王爷急了,总觉得他在浪费时间,又还给他四哥。 宁王忍不住说:“这么没耐心,以后太子哥敢把差事交给你吗?” “那样最好不过。”小王爷到他身侧坐下,翘起二郎腿。宁王一个刀眼甩过去,小泼皮王爷变成端庄的小公子。 孙蔷薇想笑:“王爷,钓不到就别钓了。咱们和小王爷一人一条也够了。” 小王爷摇摇头:“三哥说这种鱼刺多,土腥味还重,我不要。留你们自个吃吧。” 孙蔷薇:“叫厨子给你做松鼠鱼。鱼刺炸酥了,鱼肉浸上酸甜口,哪来的土腥味啊。” 小王爷仔细一想,可不是吗。随后又央求他四哥再钓几条,然后挑两个最大的带回去。 离天黑尚早,宁王担心他半道上拐去秦王府,或者又被有意思的事吸引住,还得亲自送他回去。 到宫门口,宁王禁不住感慨:“我是不是欠你的啊?” 小王爷伸手抱住他:“谢谢四哥。以后,我——” “再让我听到‘孝顺’两个字,从此以后别想进我宁王府。” 小王爷把话咽回去:“你都要有宁王妃了,哪还用得着我孝顺你啊。” “是宁王殿下吗?” 车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 小王爷撩开车帘,看到东宫内侍:“太子哥叫你来的?” “小王爷也在?奴婢给小王爷请安。是的。” 宁王叫那内侍把小王爷送回去,他独自前往东宫。 东宫也是前殿后宫格局。太子在前殿院中,宁王过了两道门就看到他。见太子看起来并不焦灼,还有心思使宫人摘葡萄,就不由地放慢脚步,神色如常地过去。 太子朝紫藤花架下走去。兄弟二人坐下,太子才问可知近日坊间又传出跟他有关的新的流言。 宁王讶异:“您也听说了?” 庄稼是百姓的根,各地忙着秋收,皇庄也等着玉米成熟,太子可没空盯着这些小事:“舅母今日进宫跟母妃说的。许是怕母妃心胸宽广懒得跟他们计较,从千秋殿出来又来找你嫂嫂,叫你嫂嫂告诉我,望我想个法子叫他们以后不敢再乱说。” “臣弟正想叫赵福去查,舅母已经知道了?” 太子颔首:“从安国公府传出来的。你说他是不是老糊涂了?” 宁王算算安国公的年纪:“七十多了,也该糊涂了。” 太子禁不住笑了:“到底怎么一回事?离赐婚的旨意下来有半年了,说起来也不该近日才传出来。” 宁王把上个月出城游玩碰到萧大姑娘的事告诉太子,“她兴许没看出孙蔷薇是女儿身。也许认为我既然好男色,就该早知会她,平白叫她等这么多年。如今还落个宁王要孤女不要她的名头。” “你叫她等的?”太子冷笑,“此事你是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说: 我写自己不擅长的,三千字跟写年代文两万字一样累? 第60章 ◎一招鲜吃遍天!◎ 宁王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流言是从安国公府传出来的。安国公不像韩国公府里松的跟漏斗一样。安国公治家严,据说萧大姑娘也帮着她母亲管家,以致于忠义侯府跟他们家比起来都显得上不了台面。 这种流言传出来宁王不得不往深了想:“安国公做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严谨?” 闻言太子想想安国公的秉性手段以及家风:“是不是舅母弄错了?可是也不该,这是舅父派人查到的。” “要么就是寻思着我既然敢做初一,就别怪他们做十五?”宁王问。 太子:“此话怎讲?” “我好男色,他们觉得恶心,寻到合适人选才舍下萧大姑娘,很像骑驴找马,所以也别怪他们不帮我隐瞒?” 太子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他看中的女婿是个断袖,只此一点也会感到极为不适。可他弟是皇子,萧大姑娘不过是侍郎之女,能成为王妃备选也是她的福气。 “看来安国公真老糊涂了。”太子微微摇头,“此事你别管了。” 宁王露出笑意,拱手道:“多谢皇兄。不过杀鸡焉用宰牛刀。您借此发落安国公的门生,他反倒认为咱家心虚。” 太子也不想揽这事,是担心他年轻气盛由着性子来:“先说说你的办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宁王没直说,“您日前叫人寻的宅子寻到了吗?” 太子差点没反应过来,然后就叫人找曹公公。曹公公过来把房契给宁王。房契写的是孙蔷薇的名,曹公公代签。 宁王不敢信,又拿近看一下。太子好笑:“权当给孙氏的体己。你可不许昧着不给。” “我是那样的人吗?” 太子挑眉:“藏人家姑娘庚帖的又不是你了?” “你——”宁王一愣,怒上心头,然后又冷静下来,这位是把他当儿子疼的兄长,“谁告诉你的?” 太子:“你要娶个孤女,孤总得清楚那孤女有何特别吧?” “又是赵福个老东西!”宁王忍不住骂:“他再乱说别怪我把他赶出去。” 太子笑道:“孤问他他不敢不说。孤不问他也从未主动来找过孤。”顿了顿,“你听不懂人话的时候另说。” 宁王心说你才听不懂人话:“那择日就招生?” 太子颔首:“办房契的小吏知道这是东宫叫人买的,孤又没下禁令,指不定此时已经传扬出去。孤近日又叫人放出消息,皇家得了两种高产作物,他们看到学堂只会往利国利民这方面猜测,不会认为此乃你和孙蔷薇的主意。” 宁王心下大安:“臣弟回去就挑个吉日。对了,有锅灶吗?” 太子不知,又不是他亲自寻的:“磨刀不误砍柴工。” 宁王瞬间懂了。回到府里把房契给孙蔷薇,就叫赵福寻个吉日。 翌日,宁王前往刑部,赵福把挑好的日子给孙蔷薇送去。孙蔷薇请赵福写招生条件,不拘年龄大小但家财不得过百吊钱,不拘城里城外但只限女人。每次招生十人,为期两个月,十月初一开课。夫子乃罗敷。 赵福写到“罗敷”二字手抖了一下,不确定地问:“罗敷?化名?” 孙蔷薇点头:“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可是姑娘你姓孙。”赵福不懂跟罗敷有什么关系。 孙蔷薇笑道:“夫家姓秦不是吗?” 赵福恍然大悟,然后笑眯了眼:“爷见了一定很高兴。” “你家王爷在民间名气大,你若写夫子孙氏,有心人稍稍一想就知道是我。那些小官小吏为了攀上皇家,还不得把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找出来跟我学。”孙蔷薇说到此一顿,“再加一条,官宦人家和商人之女一概不收。” 赵福写出来,总觉得行文有些乱,又拿张纸润色一遍,然后呈给孙蔷薇。 孙蔷薇颔首:“多抄几份,一份送东西菜市口,几份贴到城外去。再找个识文断字的嬷嬷去学堂等着人来报名。你再使人帮我寻几个匠人。王爷说里面可能只有两口家常用的灶。我琢磨着案板菜刀也得买新的。” 赵福笑道:“这些你就别操心了。我去大厨房找个厨子,叫他带几个小子过去就行了。也省得您出出进进被有心人看去,回头只能教一群娇小姐。” 虽说招生条件写着不要官家女,万一招生的嬷嬷没看出来,人招进去了,孙蔷薇也不能再把人赶出去,“那此事就拜托你了。” 赵福笑呵呵道:“姑娘这样说就外道了。您用得着老奴是老奴的福气。姑娘此举在一些人看来或许是吃饱了撑的,可老奴最是知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他日传出姑娘办女子学堂,有心讨好太子和殿下的人都会支持姑娘。久而久之,说不能咱们也能看到大唐盛世万国来贺的景象。到那时老奴也能跟人说,当初这些事可都是老奴亲力亲为。” 孙蔷薇失笑:“那得多少年啊。”顿了顿,“您就不怕女子越来越厉害,再出个武则天啊?” 赵福:“武则天能上去,李治功不可没。当初不叫太子参政,反而并称二圣,这不就是叫武则天也当一回皇帝吗。” 孙蔷薇很是意外:“赵总管也看过史书?” “以前在太子跟前伺候,太傅给太子殿下讲学的时候,杂家偷听到的。不过杂家可是光明正大偷听。” 孙蔷薇:“那此事我就不管了?” “您有空还是想想教她们做什么,收多少束脩吧。毕竟只有两个月,每天只有两个时辰。” 孙蔷薇认为此言有理,随后前往小厨房集思广益。 鲍鱼燕窝花胶人参这些山珍海味都不合适。孙蔷薇教百姓,食材就得是便宜的。比如猪头猪脚猪下水,萝卜白菜和菠菜。铁锅不便宜,要考虑到有些人家不舍得买铁锅,就是有铁锅也不舍得天天炒菜,这样一来炖和蒸就比炒合适。其中酸甜口也不能过多,盖因糖比猪油还贵。 可这也不合适那也不妥,可以做的菜少之又少,菜单就不好拟了。 孙蔷薇如今是准王妃,管事大厨子不敢替她拿主意,就叫她自个定夺。孙蔷薇沉吟片刻,决定“炒溜炸烹爆,煎塌贴焖烧,扒煮酥烩涮,蒸酿氽炖熬,焗烤熏煸腌和醉,拔丝蜜汁煨和糟”每样来一个菜。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醉虾醉蟹是南方吃法,北方厨子不懂。天气冷,寻常人家也弄不到虾和蟹,又该“醉”什么呢。 孙蔷薇庆幸她前世好学看过花雕酒醉鸡。宁王是北方胃,府里只有北方厨子,可宫里汇集了南北方名厨。孙蔷薇请管事厨子帮她拟菜单,她不擅长的就找宫里的厨子问问。趁着学堂那边装修她再练练。 管事大厨子一听找御厨,顿时放下心来。令小厨房的几个厨子也各自拟定一个菜单,回头挑出最合适的三十道菜。头一个月练习刀工的同时每天一道菜。第二个月了解食材习性产地的同时再复习一遍。 钱姑姑也在,听管事这样安排禁不住说:“妥了。” 孙蔷薇微微摇头:“还差一样,主食。” 管事大厨子恍然大悟:“是的。不能只有菜。不过主食也简单,拉面条,擀面条,炸糖糕,疙瘩汤,糯米饭,绿豆糕,猪油糕、重阳糕,萝卜糕、灌汤包等等,回头菜单出来,每人想几样填在上头就行了。” 孙蔷薇想想也是:“得是易上手,最好可以挑个担子出去卖的。” 管事厨子道:“那就再加几样粥和饼。” 孙蔷薇点了点头:“也行。” 钱姑姑道:“不过姑娘一定要照着食单来。不能做了猪骨粥,临时起意又加个猪肝粥。不说贪多嚼不烂,叫她们知道太多,头一个月来,第二个月可能就不来了,直接卖菜单去了。” 这点孙蔷薇倒是没想到,“多谢姑姑提醒。我一定管住自个。”看向大厨子,“就这么定了?” 管事厨子点头。孙蔷薇回房拟定菜单和食单。 不过三天,众人就把主食和菜单定下来。孙蔷薇怕丢脸,菜单定下来,她每天早中晚都去小厨房,按着菜单给宁王做吃的。不过她也怕把自个累病了,每顿只做一个菜和一个主食。 起初宁王以为孙蔷薇手痒,天天窝在厨房里。直到头天吃了加了冰糖的蜜汁莲藕,接着是加了红糖的糖糕,第二天又是拔丝山药,宁王意识到不对。 宁王的一天三顿跟孙蔷薇一起用,见孙蔷薇不吃菜反倒眼巴巴盯着他,气笑了:“又拿本王试菜呢?” 孙蔷薇不答反问:“王爷说什么呢?” “老实交代,又想做什么?” 孙蔷薇:“昨天的蜜汁莲藕和今天的拔丝山药好吃吗?” “甜的齁心。”宁王不客气。 孙蔷薇一听他只嫌甜,没别的毛病,便知道她做的还行,回头可以教徒弟,“我亲自做的啊。” “所以本王吃了不是吗?”宁王反问。 孙蔷薇笑了,给他夹一块拔丝山药。宁王皱眉:“还来?” “一块,就这一块。”孙蔷薇满脸讨好。宁王不忍拒接:“明儿休沐,本王去把小五接来,叫他陪你试菜。” 孙蔷薇:“那明儿做蜜汁鸡翅和拔丝金枣?这时节的枣儿最是新鲜。” “你昨儿怎么不做鸡翅?”比起莲藕,宁王更喜荤。 孙蔷薇微微摇头:“那是以后教徒弟的。要是教她们蜜汁鸡翅,那么点束脩,还不够买鸡翅和蜂蜜呢。我不说裹住炭火油钱,指不定还得往里贴钱。” 宁王挑眉:“你还想赚钱?” 孙蔷薇:“按照现在的菜单,能裹住我的辛苦费。” 宁王很是意外:“本王以为你一文不赚,只是图个好名声,亦或者给自己找点事做,不至于闲的难受呢。” “我有那么好心?”孙蔷薇可从未想过往里贴钱。 宁王:“当初你把自家宅子和酒楼送给刑部时,可是眼睛都不带眨的。” “那是因为跟身外之物比起来命更重要啊。攸关生死我还犹豫?我傻啊。” 孙蔷薇不傻,宁王只是没想到她能那么果断清醒,以致于都要嫁给他了,还能保持理智。 “你能这样想,本王就放心了。本王还想给你挑几个丫鬟婆子,以防有人贪心不足闹事呢。” 孙蔷薇点头:“我要两个快言快语机灵的丫鬟,两个看起来严厉的婆子。否则我一个人,她们又不知道我是,是——” “是什么?”宁王好奇地打断。 孙蔷薇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是你的人行了吧?” 宁王十分满意:“她们不知道你是本王的人,你可能镇不住她们。行,西院有两个管事婆子,回头叫她们跟你一道去。丫鬟,你自个挑。” 孙蔷薇不会挑,也不好找以前伺候过她的银杏,那丫头得学刺绣针线。于是就找赵福,他那里有名单,从没有手艺的小丫鬟里头找。 孙蔷薇希望两个丫鬟心甘情愿,就叫赵福先问她们谁想跟她去女子学堂。 府里的丫鬟知道,学厨都是父传子,师傅传徒弟,外人别想学。后来孙蔷薇来到府上没这个规矩,很多人起初不敢相信,后来羡慕东院的丫鬟小子和跟孙蔷薇走得近的灵溪等人。 一招鲜吃遍天! 有耐心且有想法的丫鬟都要跟孙蔷薇去学堂。赵福从这些丫鬟当中挑两个手脚麻利,嘴厉害但不碎嘴的。 丫鬟挑好,学堂也妥了。 孙蔷薇带着两个丫鬟和婆子过去。一个婆子在门外等着收徒,一个婆子带着俩丫鬟刷碗筷案板等等。 然而厨房收拾妥当也没人来报名,孙蔷薇纳闷了,回到府里就问宁王,是不是束脩太贵。 宁王料到她今日无功而返,闻言毫不意外:“不是贵,而是没人相信世上有女子学堂。” “那怎么办?”孙蔷薇皱眉,“离赵福选的吉日没几天了。再耽搁下去就下大雪了。” 宁王:“好办。明儿我叫灵溪和夷白带人去坊间挨家挨户敲门问。十个人还不好凑吗。” 孙蔷薇心底不安:“我可以相信你吧?” 宁王伸手把人拽入怀中:“孙姑娘这么想跟本王有夫妻之实,本王可以满足你,无需如此拐弯抹角。” “你——”孙蔷薇下意识挣扎:“别胡说!” 宁王:“你我的婚事天下皆知,你还不信本王,本王只能用——” 孙蔷薇抬手捂住他的嘴。宁王趁机亲一下,孙蔷薇烫的把手缩回去,脸变得通红通红。 宁王抱住她笑了:“你这个样子可不行。你的徒弟可能比你大,又是目不识丁的妇人,回头想到什么说什么,有两个婆子帮你也镇不住她们。不如从了本王,习惯了就不会动不动脸红了。”? 第61章 ◎束脩我可不退。◎ 孙蔷薇愣了愣,抬眼看到他满脸促狭,朝他腰上拧几圈。宁王笑容消失,慌忙抓住她的手:“痛,痛,你想谋杀亲夫?!” 孙蔷薇似笑非笑地问:“很疼?疼着疼着就习惯了。” 宁王挑眉:“习惯吗?” 孙蔷薇直觉危险,赶忙松手。宁王看着她诱人的红唇颇为失望。孙蔷薇意识到什么,抬手拨开他的脸。 宁王转过头,见她要走,又把人拉回来:“不闹了,不闹了。城中挑五个,城外挑五人?” 孙蔷薇一听“收徒”不再挣扎,倚着宁王的腿:“城外是不是有点远?先前是我考虑不周,忘了冬天日短,学两个时辰,收拾菜得半个时辰,她们巳时三刻到,下午也得申时左右才能回去。酉时天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宁王微微摇头:“她们不是吃不了苦,而是不信有女子学堂。顶着风雪,父母接送两个月,也好过给师傅刷三年锅才能摸到勺。再说了,一旦学会就可以教父母兄弟姐妹,甚至在村里开学堂收徒。只要不傻都不会因小失大。” “教兄弟?”孙蔷薇不禁皱眉。 宁王:“孙姑娘还想女子有了厨艺,就像男儿一样顶门立户不成?姑娘家有一技之长,嫁到婆家不用看公婆脸色已经很好了。” 孙蔷薇点头:“是我想多了。” 宁王把她揽入怀中:“你不是想多了,而是很多。若叫父皇知道,会以为你想跟男儿一样出将入仕。” 孙蔷薇瞥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把我卖了,我都不知道,还出将入仕?够今年状元郎塞牙缝的吗?” 宁王又忍不住笑了:“孙姑娘真叫本王意外。”意外的有自知之明,“以后不需要你亲自出面的事都交给丫鬟婆子。你这个直性子,别说跟萧大姑娘比,就是段三,你也比不过。” 孙蔷薇不由得想起段三刚认识她就能亲昵地喊出姐姐:“也不知段三近来可好。” “她是低嫁,只要忠义侯府还在,她夫君官至一品也不敢作践她。” 孙蔷薇闻言放心多了。以前的段三姑娘,如今的段夫人却很担心她。虽然段三很清楚宁王小肚鸡肠连她的醋也吃,可坊间传的天花乱坠有鼻子有眼,也叫段夫人思索再三,还是没忍住以她公爹的名义给宁王下个拜帖。 段三倒是想用她夫君的名义,可惜官职太低,都进不了二道门,别说递到宁王手中。 刑部跟吏部门对门,宁王天天能见着吏部侍郎,拿到拜帖又见字迹娟秀,便知拜帖出自段三之手。 段三跟公婆同住,不好邀孙蔷薇去她府上。孙蔷薇还不是宁王妃,也不好邀请已婚的段三,宁王提议去孙蔷薇家。 送孙蔷薇回去的时候,宁王叫人租一辆马车去接段三。孙蔷薇点着炉子,屋里暖和,茶水点心妥当,段三就到了。 段三看着小小的院落蹙了蹙眉头,到屋里一见家具一水的黄花梨木,满意的露出笑意,也不打算问那些流言。 两人真是各取所需,宁王犯不上这么用心:“是宁王叫人给你收拾的吧?” 孙蔷薇把金丝手炉递给她:“他看不上我定做的那些,都堆到偏房和隔壁院了。这么冷的天找我何事啊?”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段三除去斗篷佯装不快。 孙蔷薇笑着说:“我不是怕北风紧,你出来进去再伤风着凉了吗。我前几日还问王爷,你最近好不好呢。” “我们家是给他们家做事的,他想叫我好我就好。”段三见没外人,坐下就问:“你近来可好?” 孙蔷薇:“还跟以前一样。不过过几日就忙了。” 段三浅尝一口茶,茶叶是好茶叶,水也是好水,可惜茶水不好。段三不同她见外,直接倒了叫丫鬟重新冲泡,然后捏一块炸至金黄的糕点。 “这是怎么做的?”段三本以为里头是甜口或者肉,咬下去竟是萝卜丝和虾仁,难得没有萝卜味儿,只有萝卜的鲜甜和虾仁的脆嫩。 孙蔷薇:“弄点面糊放油勺上,然后放入萝卜丝虾仁,或者萝卜丝肉沫,再盖上一些面糊,放油锅里炸成这样就行了。不会用勺,就找一块铁片或木片,面糊糊包上馅料立即丢进热油锅里也行。” 段三见品相不好:“头一次做?” “第二次。” 段三自小就听人说,冬吃萝卜夏吃姜。可她不爱萝卜,以往不论做成什么样都不喜欢。不过也没人想到用油炸。段三不禁感慨,孙蔷薇真是老天送给她的蜜友,“你说过几天就忙了又是何意?” 孙蔷薇:“我准备办个女子厨师学堂。” 段三愣住,小丫鬟忘记沏茶,一时之间屋子里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孙蔷薇有种不好的预感,段三不会也认为她疯了吧。 段三回过神,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她打量一番。孙蔷薇被她看得心慌:“是我,没错。”段三顿时忍不住笑了,拉住她的手:“你真叫我意外。褒义,不是贬义。” 孙蔷薇被她夸得羞愧:“宁王不许我进厨房,我又不爱研究琴谱棋谱,也没心思养花弄草做胭脂水粉,不过是给自己找点事打发时间罢了。” “姐姐真谦虚啊。”段三说着,转向自家小丫鬟。 小丫鬟连连点头:“我家姑娘以前待嫁无聊,也不过是跟我们打打马吊玩玩纸牌,偶尔跟少夫人大姑娘二姑娘她们吟诗作对。孙姑娘竟然能想到用所学利人利己,我在这里向姑娘道歉,亏得我第一次见到姑娘,还觉得姑娘白瞎了一副好相貌,不过是个粗鄙之人罢了。” 孙蔷薇不意外,她毕竟出身市井,倒是没想到小丫鬟能这么坦诚,“瞧你说的,好像我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一样。” 段三:“跟我父兄,还有宁王他们干的事比,姐姐这事确实是小事。可这样的小事,偌大的京师唯独姐姐想到。”顿了顿,心悦诚服感慨,“不怪京城姑娘千千万,宁王唯独钟意姐姐。” 孙蔷薇心想我不过是比你们多活一辈子罢了。 “你再这样说,我可不敢留你。” 段三笑道:“那我不说了。不知姐姐的学堂开在哪儿?” 孙蔷薇:“齐王府南边,靠近前门大街的地方。我身份低微,以我的名义开,即使我嫁了宁王,还会被人认为瞎折腾。宁王请太子妃使曹公公买来宅子送给我,经手的小吏都以为东宫叫我办的。一切都准备好了,等徒弟招齐就可以开始授课。” 小丫鬟好奇:“姑娘亲自教学?” 孙蔷薇点头。 段三:“那只能教女子?”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孙蔷薇也不再瞒她:“家资不超百吊钱,官家和商人之女除外,不论老幼都可以跟我学。” 段三一愣,然后一想大家小姐身娇肉贵,商人之女学了恐怕会迫不及待地牟利,“姐姐考虑的周到。日子定好了吗?” 孙蔷薇颔首:“十月二十二到腊月二十二,一期两个月。” 小丫鬟问:“姑娘,我不是官家女,也不是商人之女,家里不过小门小户,也可以跟你学吗?” 孙蔷薇笑着道:“你还是先从吏部侍郎家出来再说吧。” 小丫鬟其实就是故意这么一问。段三有些心动。今儿随她来的两个丫鬟是她从忠义侯府带来的,七八岁就到她身边伺候,虽为丫鬟,在段三心中早已那她俩当妹妹。 段三也是个饱读诗书的女子,很清楚一招鲜吃遍天的道理。她的丫鬟若是跟孙蔷薇多学几样,以后不论未来夫婿好坏,她们都不会过得太辛苦。 “姐姐和宁王的婚事是明年五月,姐姐是打算教三期,还是一直教下去?” 孙蔷薇:“宁王给我挑了两个伶俐的丫头和两个厉害的婆子,很多事不需要我亲自过问,如无意外倒是可以一直办下去。” 段三心想那可太好了:“十月二十二那日,需要我来给姐姐道喜吗?” 孙蔷薇微微摇头:“街坊四邻都以为我不过是有点钱的商人女,你时常过来,那我岂不要露馅?” 段三懂了:“姐姐是怕有心人见不着宁王,来巴结你啊。” 孙蔷薇颔首,又请她吃糖糕:“这也是今早做的。刚出锅时好吃,现在有些凉了。不过跟你以前吃的不一样。这是用开水烫的面,裹了糖放油锅里炸的。” 段三掰一点,余下的给小丫鬟:“姐姐不说我还以为用糯米面做的。” “京师又不是江南,糯米不常得,用那个做岂不想吃的时候也吃不到?” 段三深以为然:“这个好吃。姐姐回头把法子写给我。” 先前半年孙蔷薇白天跟嬷嬷学规矩,晚上没事就把毛笔捡起来。如今一手簪花小楷很是漂亮。不过孙蔷薇也知道,她有原身记忆又练半年,也没法跟段三这样的侯门之女比。好在她也知道段三不介意,闻言就带段三去她卧房。 卧房很干净,也可以看出没人住。家具都是顶好的,摆件也多是官窑古瓷,墙上还挂有名家字画。段三十分不客气的扫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算他有心。” 孙蔷薇笑着拿出笔墨:“我说也不怕人偷。你猜王爷怎么说?” 段三:“他坐镇刑部,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敢来你这儿偷?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 糖糕和萝卜炸糕的做法十分简单,孙蔷薇寥寥几笔就写好了。 段三看着她放下狼毫便问:“我和姐姐认识这么久,姐姐还是头一次请我吃这种小东西。这不是你要交给徒弟的吧?” 孙蔷薇:“糖糕是,萝卜炸的这个不是。我会教她们做萝卜豆腐包。萝卜炸糕里若是没有一丝肉或者一点虾,味道反而有些寡淡。可加了肉价钱就会上去。她们若想走街串巷的卖也不好卖。即使好卖,叫人看去,人家学会了,她们还怎么卖呢。萝卜豆腐馅料可以在自家调好,然后拿出来边包边蒸。” 段三不禁点头:“糖糕的面也可以先在家中做好,然后拿出来边包边炸。极为聪明的人也不好学。”顿了顿,“还是姐姐想得周到啊。” 已经决定做了,孙蔷薇自然要各方面都考虑进去。 “年前天短,申时左右就得下课,否则住在城外的人来不及出城。段三日后若是找我,就申时从家中出来吧。” 天儿越发的冷,段三很想来年再聚。随后一想孙蔷薇教徒弟难免要做菜,她申时过来正好:“那姐姐可别嫌我烦。” “姑娘!” 小丫鬟急急地进来。 段三松开孙蔷薇的手:“出什么事了?” 小丫鬟:“婢子突然想到前几日用饭时,夫人和大人说起过孙姑娘的学堂。姑娘可还记得?” 吏部侍郎家比忠义侯府小多了,人手也不如忠义侯府,单单做饭婆子和厨子就有几十个。虽然段三和她夫君有个独门小院,不过饭是去主院用。 段三仔细想想,恍然大悟:“婆母好像还说是不是哪家小姐闹着玩儿?” 小丫鬟点头:“孙姑娘,我家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孙蔷薇:“我叫人贴去菜市口,你家买菜婆子或者管事见着了,告诉侍郎夫人的吧。” “是这样啊。”小丫鬟放心下来,不是他们偷偷查的就好。 孙蔷薇叹气:“可惜都当我闹着玩儿。还得灵溪亲自登门去找。” 闻言段三忍不住笑了:“也是太少了。回头姐姐的学堂办起来,我去试试婆母,看她是何想法。我们家也有两间临街的屋子。届时我也叫人收拾出来。” “识文断字吗?大家小姐不稀罕跟你学,穷苦人家没空。” 段三:“刺绣呢?” 孙蔷薇不想泼冷水:“绣娘独门绝技只会传给亲传弟子。你叫她们办学堂,只会叫人心生怨恨。除非你亲自教。亦或者你像我一样贴告示请师傅。不过布和线都贵,还有束脩,指望绣品补贴家用的也学不起。” 段三出嫁前跟她母亲学过管家,很清楚她的一身衣裳足够阖府吃一个月蔬菜,“多谢姐姐提醒。我再考虑考虑。” 难得她有这份心,孙蔷薇道:“其实也可以教琴棋书画,但别像我一样只教寻常百姓。教像我这个出身,不差钱偏偏先生又不屑上门的商人女。” 段三恍然大悟:“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只是流言蜚语会比我办女子学堂还多。士农工商。我的徒弟多是农。” 段三笑道:“这不妨事。吏部管着各地官员任免,商人跟我公爹道不同,我夫君又在翰林院,御史想弹劾他们官商勾结都不好参奏。” 孙蔷薇不是很懂官场上的事,段三既然这样说,想来不会出问题:“中午还回去吗?” 嫁为人妇不如在娘家自在,难得出来一趟,必须不能回去。 孙蔷薇的两个丫鬟在隔壁院里踢毽子。孙蔷薇就叫她们回府拿些菜。这边离宁王府近,两盏茶的工夫她们就回来了。 孙蔷薇看到有蘑菇很意外:“这时节竟然还有这东西?” 段三在厨房陪她,闻言看过去,蘑菇很新鲜:“皇家暖房里出的吧。” “暖房?”孙蔷薇说出来隐隐想到自西汉就有暖房,“难怪去年冬天绿色的菜没断过。我还以为是一些人家搁厨房种的。” 段三:“不是。陛下仁厚,每年冬天都会赏我父亲一些冬日难得的菜。”见孙蔷薇从篮中拿出的东西,惊呼:“土豆?” “是的。皇庄不差土豆,宁王府无需再留作来年的种子,今年得的便都窖藏起来留着吃。” 管事大厨子许是怕段三抱怨宁王吝啬,就给她拿十来个。虽然不大,也得有两斤。孙蔷薇挑两个,叫小丫鬟把剩下的包起来。 段三明白这是给她带上:“姐姐留着自个吃吧。” “难得宁王大方一次,下回指不定什么时候。咱们今儿不吃醋溜土豆丝。我用土豆丝给你烙饼。难得你我见上一面,总要吃些不一样的。”孙蔷薇手脚麻利,鱼收拾好,就和豆腐炖汤。做好盛出来盖上盖子保温。随后把锅里放油,用油炸蘑菇。蘑菇出锅,就着油锅烙土豆丝饼。 孙蔷薇家的的厨房有两口灶,另一个也没闲着,用蒜末炒鸡蛋和蘑菇,然后又做几个快手菜。说快其实也不快。开火前孙蔷薇把所有食材调料都准备好,以致于段三只觉得一眨眼一个菜就好了。 半个时辰,用饭,鱼汤没凉也就罢了,炸蘑菇竟然还带有热气。 段三吃着外酥里嫩的蘑菇,禁不住感慨:“难怪老话常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孙蔷薇笑着接下恭维,给她切一块土豆饼:“这个也好吃。外表焦黄,里头除了面,还有土豆丝的脆。不过做这个土豆丝得切细,否则外表糊了,里头还是夹生的。” 孙蔷薇的刀工段三也见识到了。她回头要想吃这个,必需老厨子掌勺。否则就白白浪费这土豆了。 “姐姐的学堂一定能成。” 孙蔷薇心里没底,十月二十一晚上,三更天还没睡着。 大厨房养的鸡开始叫了,钱姑姑起来给她和宁王准备燕窝,孙蔷薇才进入梦乡。 钱姑姑从正房经过,听到里面有动静,就叫陆续起来的厨子婆子轻一点。 屋里安安静静,待孙蔷薇一觉醒来,已是巳时。 孙蔷薇顿时忘了紧张,匆匆洗把脸,换回一年前的衣裳就往外跑。 宁王伸手拉住她,递给她个包子:“马车在外面等着了,不急。” 孙蔷薇接过去边吃边上车。由于太快,不禁打嗝。宁王无奈地打开食盒,递给她一碗燕窝:“钱姑姑热了两遍。” 孙蔷薇不好辜负她一片心意,接过去喝下去。宁王叹气:“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你行军打仗呢。” “我是头一遭。”孙蔷薇喝下燕窝,砰砰跳的心平复下来,意识到不对,“王爷今儿怎么没去刑部?” 宁王:“我不过去。” 马车行到胡同口,宁王就叫车停下,然后叫两个丫鬟随孙蔷薇过去。 孙蔷薇用最普通的时苓蔬菜教学,束脩自然不多。可女子厨师学堂毕竟普天之下仅此一家,家计艰难的也不信她。这就导致孙蔷薇的十个徒弟有高有矮有老有幼,共同点都是很瘦,站在门口风吹着能打飘。 孙蔷薇怀疑她们的束脩是亲戚邻居一起凑的,早饭都不舍得喝粥,喝白开水吃杂面饼。不过这些不重要,既然给她面子,她就好好教。 孙蔷薇不会说场面话,直接带她们洗萝卜切豆腐,准备做萝卜豆腐包。和发面不需要孙蔷薇教,孙蔷薇昨晚睡觉前也和好了。萝卜豆腐是托周管事买的。先前宁王已经叫人送来。 可十个徒弟一听“包子”,傻了。 孙蔷薇这才想到集市上没“包子”,甭管有没有馅料都叫炊饼。孙蔷薇揉一会儿面,这样吃的时候劲道,然后揪一个剂子,也没用擀面杖,手按压一下,裹上调好的馅料,捏出花儿来。随后问十个徒弟:“是不是比光秃秃的炊饼好看?” 十人先前看到萝卜和豆腐很失望,这两样她们常吃,能做出什么美味佳肴啊。可看到包子那一刻,她们心底多了几分期待。 在孙蔷薇的指点下,一堆形态各异的包子包好,孙蔷薇就上锅蒸。烧火的人是她的小丫鬟。小丫鬟烧火的空档也跟着包两个。 孙蔷薇叫她们记住每个人包的,然后蒸熟了叫她们自个尝尝。孙蔷薇的包子蒸熟了也十分好看,她们的不堪入目,有的甚至还烂了,便以为无法入口。其实味道跟孙蔷薇包的一样。 萝卜没有水汽,豆腐也没有豆腥,孙蔷薇也没加什么秘方,她的徒弟们奇怪了,这是怎么做到的啊。 孙蔷薇这时又拿出几个萝卜和几块豆腐,然后从头一点点教。萝卜切好,孙蔷薇提醒她们焯水。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关键啊。 孙蔷薇又说:“家里绿豆粉丝的也可以切点进去。有豆腐皮的也可以切点。这个做好,咱们准备做菜。” 十个徒弟和两个丫鬟以及两个旁观的婆子奇怪,厨房里用来做菜的只有白菜、萝卜和鸡蛋,总不能鸡蛋炒白菜吧。 孙蔷薇要教她们不是别的,家常豆腐罢了。 她就算想教开水白菜,这些穷徒弟也没有高汤啊。唯有便宜的食材,她们私下里才舍得反复练习。 孙蔷薇还是先做一份,然后她们尝过之后,再叫她们到各自的灶台前,自个做一份。 看似简单,可等她们做好已经未时三刻了。 孙蔷薇用的碗和碟子都是粗瓷,她和婆子丫鬟吃包子和她做的家常豆腐也饱了,孙蔷薇就叫徒弟们做的菜带家去。明儿回来把碗带回来就行了。 食材米面油都是孙蔷薇准备的,做好了还能拿回去,原先觉得交了束脩只能学做白菜豆腐有点亏的人感到万分羞愧。 回到家中给家人做一顿萝卜豆腐包,得到全家人认可,纷纷感慨束脩值了。孙蔷薇的徒弟们越发羞愧。寻思着她手巧,可以用最普通的食材做出人间美味,翌日前往学堂,都带上自家种的白菜萝卜葱,或者自家晾晒的干豆角等物。 孙蔷薇到学堂门口吓了一跳。宁王等她进屋,从胡同出来,从门口过的时候看到院里堆满了东西也很意外。傍晚接孙蔷薇回府,就问:“你这几个徒弟品性还行?” “朴实。”孙蔷薇说出来欲言又止。 宁王好笑:“我是你什么人?” “钱姑姑先前提醒我,别做了肉粥顺嘴提点猪肝粥。她们这样,我反倒觉得羞愧。” 宁王揽住她的肩头,无奈地说:“她们不是给你拿了很多萝卜吗。明儿若是还有空,就教她们做萝卜糕。只怕你明儿教了,她们后天就出去摆摊,不在你这儿学了。” 孙蔷薇脱口而出:“束脩我可不退。” 宁王恍然大悟:“倒是本王忘了。束脩对她们而言可不是一笔小钱。”看向孙蔷薇,“升米恩斗米仇,你可别三天两头加一个菜。否则哪天身体不适不想加,她们反而怪你不尽心。” 孙蔷薇颔首:“送我东西就加。” 宁王笑着点点头,不再言语。 这十个徒弟不好招。灵溪拿孙蔷薇当亲姐姐,也忍不住同宁王抱怨,他们的鞋磨破了,腿快跑断了,嗓子快哑了,才招够。 宁王叫赵福每人赏他们一贯钱,灵溪他们几个还又抱怨好几天。宁王当时就在想,这十人定是歪瓜裂枣不像样,所以学堂开门头几天亲自送孙蔷薇过来。 宁王昨日等着孙蔷薇被气出来的时候,也在想是不是叫人去茶馆或菜市口,把学堂是太子妃办的消息透露出去。 如今看来不用了。 这些人明儿再弄一些菜过来,左右邻居一定会忍不住打听。那十人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没心机,恐怕别人问一句,她们会回答十句。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就热闹了。 然而宁王怎么也没想到,最先上门的是他那个见吃走不动的三哥。 宁王听到他三哥想去学堂,只想把他踹出去:“兵部没事了?” “正因为兵部忙,我才要吃些好的。四弟,别想骗我,前面学堂那个叫‘罗敷’的女夫子就是弟妹。昨儿下午也不知道做的什么,香味都把你三嫂和几个孩子勾出来的。”齐王说到此,也觉得他一个大伯子跟弟妹在一处不合适,“这样吧,菜单给我我就不去。” 宁王无奈地瞥他一眼。 齐王了解他,见状大喜,跟着他去书房。 宁王打开孙蔷薇给他看的食单,在上面加个炸萝卜糕就扔给他:“这些菜东院的厨子也会,问他们去。” 齐王:“回头叫我府里的厨子问问。”拉张椅子坐下,“我以为弟妹那个学堂办不起来,没想到一天比一天热闹。你这个王妃不简单啊。” 宁王很是得意:“我看上的人是那等庸脂俗粉?” 齐王见他满眼笑意,春风满面的样子,感到好笑,他棺材脸四弟竟然也有今日,“你仔细她胃口越来越大。” “孙蔷薇知道什么最重要。” 齐王是担心“商人重利轻别离”,闻言放心下来:“孙蔷薇的嫁妆是不是也得你准备?” 宁王:“已经吩咐赵福,头面衣裳准备好就直接送她那儿去。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吃了小厨娘那么多好的,总该有所表示才是。”齐王起身,“回去就叫你三嫂给她准备。” 宁王很意外:“齐王殿下竟然是有心的?” 齐王笑骂道:“你才没心!”看到食单,“你嫂子和侄子侄女还等着呢。今儿是肉香,也不知又做的什么。” “熬猪油呢。猪油便宜。”宁王也闻到了,送他到门口,“食单上的烧饼,好像就需要用到猪油,然后放烤鸭的炉中烤熟。” 齐王看着他。 兄弟之间不需要言语,宁王懂:“软而劲道,能累掉老头子的两颗牙。” 齐王笑了:“行,我回去就叫府里厨子来学这个。”挥挥手就朝自家被门走去。 宁王看着他进院,转身回府,到主殿停下,招来赵福耳语一番。赵福去东院找周管事。 翌日周管事到菜市场,找看车的人打听到安国公的马平日里放在什么地方,就把自家的马拴过去。 买好菜出来,牵马的时候看到安国公府的人也来牵马,周管事大声跟小全子抱怨,“太子妃要办女子学堂关咱家何事。王妃天天一早跑去教人做菜。咱们也得帮她准备食材。平日一天一趟一车够了,现在得两车。” 此话一出,牵马的人停下,好奇地问:“你们是王府的?” 周管事一边套车一边点头:“宁王府。”故意停顿一下,“除了我们家王妃,还有谁家王妃擅烹调?”没等他们搭话,叫上小全子驾车走人。 两人一人一车远去,安国公府的人又愣一会儿才往家去。 宁王得了赵福的禀报,早上用饭的时候,看到孙蔷薇一身女儿装,“以前叫你这样,你说油烟会把衣服熏脏。如今出去给人做饭,倒是一天一个样。” 孙蔷薇顿时觉得牙要酸掉了:“这醋您也吃啊?”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本王不管。从今儿起,你出去就得穿成以前那样。” 孙蔷薇也觉得穿着绫罗绸缎做饭太败家。宁王既然醋的不行,孙蔷薇饭后就换上圆领棉袍。随后又去西院,叫针线房给她做几身男装,回头换着穿。 赵福来起居找宁王,看到孙蔷薇一身秋香色男装往外走,愣了片刻。到书房见宁王噙着淡笑,结合前两天的事,无奈又好笑:“安国公可不是个小肚鸡肠心胸狭隘之人。” 宁王:“那也得分什么事。他默许底家奴到处传我好男风,可见意难平的很。” “既然认为你和孙姑娘各取所需,想来也不会在意孙姑娘是当厨娘还是当夫子。” 宁王微微摇头:“那是你。他那一家子个个满肚子心眼,会忍不住去猜,天下商人之女何其多,本王以前身边也有四个伺候的,为何就看上孙蔷薇了呢。” “孙姑娘是见过萧大姑娘的。两人真碰上难堪尴尬的指不定是谁。”赵福提醒道,“孙姑娘以前一直认为萧大姑娘才貌双全,跟王爷极为般配。好像也不知道流言是从安国公府传出来的。” 宁王坐不住了,抄起斗篷往外跑。 赵福赶忙问:“不去刑部了?” “不去!”宁王甩出两个字,大步流星去追孙蔷薇。? 第62章 ◎这位是本王的未婚妻,孙蔷薇。◎ 孙蔷薇乍一听到“停车”以为出现了幻觉。 驾车的婆子停下车,宁王带着一身寒意进来,孙蔷薇愣住了。待他坐下方回过神:“出什么事了?” “以后本王陪你去学堂。” 孙蔷薇眉头微蹙,他又发什么疯啊。“这么近?敢问您是在逗我吗?”若不是天寒地冻,孙蔷薇都不坐车,饭后遛弯消食就到了。 宁王不答反问:“这么不想见到我?孙姑娘,你我还没成亲呢。” 孙蔷薇服了他了,越说越扯:“刑部呢?” “天冷没多少事。”宁王在刑部历练,不是破多少案立多大功为了升迁。偶尔几天不去也无妨。即使有案件等他审核定夺也可以晚上处理。反正他晚上也不是吃过就睡,无所事事也是亥时歇下。 孙蔷薇不信:“刑部可是管着天下案件。” “刑部也不止我一个人。”宁王不待她开口,“本王送你过去就去刑部行了吧?” 孙蔷薇不是见不得他清闲,是怕闲来无事的宁王又惹是生非,亦或者跟着她进学堂,吓到她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徒弟。 马车抵达路口,宁王叫车停下,看着孙蔷薇拐进学堂,他从车上下来,叮嘱驾车的婆子,下午也等他来再回去。 婆子只当两位主子感情好。有道是家和万事兴。主子和和睦睦,她们当下人的也好做事不是吗。婆子满口应下,宁王慢悠悠朝刑部去。 赵福骑马去替宁王告假,瞧见他就慢慢停下来:“您这是去哪儿啊?” 宁王回头瞪他。赵福立刻下来把马给他:“晌午老奴驾车接您去?” 孙蔷薇不在府里,宁王懒得回府用饭。可刑部衙门的饭菜新鲜归新鲜,味道一言难尽。饭菜还是带着锅气的美味,送过去就不好了。宁王思索再三,微微颔首。 赵福多嘴问一句:“见着没?” 宁王上马:“安国公府离咱们这边不近,一大早出来,萧大姑娘也不好找由头。再说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到她耳朵里。” 赵福也想到了,主子关心则乱。可这等小事,乱的也是主子,他一个当奴才不好说什么,“要不要老奴再使几个人过去?” 宁王微微摇头:“她的徒弟看着面黄肌瘦弱不禁风,一个能打两个你这样的。除了朱玉他们,府里的那些婆子丫鬟都不是她们的对手。” 赵福想想他老家的婶子大娘,打起架来稍微瘦弱一点的男人都招架不住。萧大姑娘纵然带二十个丫鬟婆子也讨不到便宜。 打不打得过另说,力气倒是不小。 孙蔷薇到厨房看到角落里堆满了白菜,府里不缺菜,吃不完就蔫了,于是她就使婆子驾车买两口缸,然后叫徒弟们把白菜移出来。 其中一个中年女子闻言就去找水桶,也没用扁担,打两桶水上来直接拎回来。 孙蔷薇惊呆了。 那中年女子见状脸色微红,赧然道:“我们在家干农活惯了。让师傅您见笑了。” 孙蔷薇微微摇头:“今儿的主食是猪油渣白菜饺子。做好之后我再教你们做香煎藕合。”说到此还是于心不忍,毕竟她上辈子也是苦过来的。前世没钱可以打工,哪怕是扫大街都饿不着。可这时的百姓日子过不下去就要卖儿卖女。这些人是舍不得束脩,但可以叫她们家人出去摆摊。 思及此,孙蔷薇多说一句:“据我所知南门东西大街上都没有卖猪油渣白菜饺子的。” 这十人能来跟她学厨艺,本身就比很多人想得远。即便她们想不到,她们的家人也会同她们解释,为什么叫她们跟孙蔷薇学。 此言一出,十人瞬间想到卖饺子。 孙蔷薇看到她们意动也当没看见,叫人泡些香菇。香菇不需要太多,有那个味就行了。由于今儿要做耦合,孙蔷薇还准备了一块猪肉。她先叫徒弟把猪肉一分为四,然后叫她们都剁成肉馅,分四份装。 剁肉馅切猪油渣用不了十个人,孙蔷薇叫其他人在厨房洗白菜,边洗边看其他人做。白菜洗好切丝用盐腌上,孙蔷薇又吩咐她们和面,收拾余下的白菜。 不用做馅料的白菜不需要清洗,掰掉老帮子切开即可。这时买缸的婆子已经回来了。孙蔷薇把缸收拾干净,在厨房教她们腌酸菜。 白菜腌好,孙蔷薇接过挤干水分的白菜、肉馅,切碎的香菇和油渣调馅料,其他人继续和面,准备盛饺子的箅子等物。 面团和好,孙蔷薇系上围裙,把面揪成一个个小剂子,然后擀成圆形,教她们包饺子。白菜和猪油渣放的多,馅料有三盆,煮着吃肯定吃不完。孙蔷薇叫小丫鬟烧火,先蒸两屉子,众人吃了垫吧垫吧。 饺子蒸熟,余下的馅料也包完了。孙蔷薇这才煮饺子。 馅料和皮都一样,可蒸饺跟煮饺子的味道完全不一样。孙蔷薇看到十个徒弟跟没吃过东西似的,一口接着一口,也只是笑笑。等她们忍不住打嗝,动作慢下来,孙蔷薇就问:“味道如何?” “好吃!”目不识丁的人不会形容,只知道非常好吃。 孙蔷薇:“要是自家做着吃,不用猪肉也行。不过要是做给酒楼里的客人吃,只放油炸味道就有点寡淡了。也有人就喜欢猪油渣白菜馅,可那样的不多。对了,也可以只放猪肉不放猪油渣。不过肉得是三分肥七分瘦,否则白菜去了水,那馅料也只有水味儿。” 十个人连连点头。 烧火的小丫鬟忍不住说:“一个馅料这么多讲究啊?” 孙蔷薇笑着:“不止呢。白菜不腌焯水也行。” 年龄最小的徒弟忍不住问:“那白菜不就软烂吗?” 孙蔷薇:“过了水就捞出来。你可以回去试试。今儿先按照我说的。你们自己再做一遍,做好了都上锅蒸,回头你们走的时候带上。” 又可以带回去给家人尝尝,众人瞬间忘了先前的疲惫。位于孙蔷薇身后,等着给她打杂的两个婆子也忍不住上手。 孙蔷薇走近一点指点她们。 两个小丫鬟也洗洗手跟她们一起包。 饺子馅料包到一半,孙蔷薇叫她们换一下,擀皮子的包饺子,先前包饺子的擀皮子。这次就不如之前快了。 饺子蒸熟,公鸡都懒得打鸣了。 孙蔷薇出去看一下日头,估计未时了。冬天申时三刻太阳就落山了。不到酉时天就黑了。孙蔷薇不希望徒弟们半道上遇到不好的事,叫她们每人吃几个,就把饺子收起来,开始准备香煎藕合。 如今是吃藕的季节,不舍得买肉的人家也舍得买藕。孙蔷薇把香煎藕合列入菜单也是考虑到这点。 孙蔷薇做的香煎藕合出锅,外面传来一声感慨:“好香啊。” 屋里陡然安静下来。孙蔷薇意识到什么就往外去,“果然是你。” 段三没有戴金银玉器,穿的也不是绫罗绸缎,一身棉衣,到孙蔷薇跟前转个圈,冲她挤眉弄眼,仿佛在说,我考虑的周到吧。 孙蔷薇笑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快进来,刚出锅的。” 随孙蔷薇过来的婆子丫鬟认识段三,就想行礼问安,孙蔷薇先一步说:“这位是我好友。”没说她叫段琳琅,而是说她乃“郑夫人”。 经她这么一打断,见多识广的婆子和机灵的丫鬟也看出段三身上的布料跟她们差不多。随后就明白了什么,纷纷道:“见过郑夫人。郑夫人里面请。” 孙蔷薇给她一双筷子,请她试菜。 十个徒弟一听到“请”字,以为孙蔷薇请来试菜的。随后孙蔷薇叫她们自个动手时,比绣娘还要认真。 段三同孙蔷薇小声说:“你这些徒弟看起来挺好啊。” 孙蔷薇点点头,朝角落看去,“那些白菜萝卜都是她们从家拿的。因为我叫她们把做好的带回去。” 段三不禁问:“原先都是你买菜?” “包在束脩里头了。不会亏的,我算过。”孙蔷薇想起橱柜里的东西,“我们刚才包了很多饺子。最底下的可能还热着,我给你拿几个尝尝。” 最里头的确实还有些余温。孙蔷薇做的时候也没额外放猪油,虽然有油渣和瘦肉,却也不腻口。 段三很意外:“油渣竟然可以这么吃。” “要做法吗?” 段三微微摇头:“我可是侯门之女,做油渣白菜给他们吃,非得以为侯府穷的揭不开锅了。等以后我们单过再找你要吧。” “要分家啊?”孙蔷薇小声问。 段三:“外放吧。外放才有前途可言。一直在京师到老也是陪陛下读书的。” 孙蔷薇:“王爷从不跟我聊政事,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人说过,外放容易出政绩。百姓一个万民伞,陛下不想用也得提一下。” 段三低声说:“我父兄也是这样说的。” “师傅,您看行吗?” 孙蔷薇赶忙过去。 段三见她十个徒弟都等着指点,过去道:“我先回去了。” “不再待一会儿?” 段三微微摇头:“也不是特意来看你。” 小丫鬟接道:“买些笔墨,顺便透透气散散心。” 孙蔷薇知道她们没必要拿话骗她,就叫婆子代她送段三。段三到门外就叫婆子留步。坐到车里禁不住感慨,“我真佩服孙姐姐。” 小丫鬟道:“等孙姑娘和宁王成了亲,姑娘就以拜访宁王妃的名义去找孙姑娘,跟孙姑娘学学呗。赶明儿姑爷外放,姑娘也可以跟孙姑娘一样,招一些徒弟打发时间,还能惠及他人。” 段三细想想,露出笑意:“还能给你家姑爷争个好名声?” 小丫鬟撇嘴:“没我家姑娘,他算哪门子姑爷。” 段三笑了:“这话可别叫他听见,仔细把你们发卖了。” “那就把我卖给孙姑娘吧。说不定过几年,婢子也能桃李遍天下。” 段三朝她嘴角拧一下:“看把你美的。要卖也是卖给乡下汉子。” 小丫鬟心说真是那样就更好了,以后儿女也不用为奴为婢。不过她也知道,就算不卖她,段三也不会把她们配给家生子。不然早给她定亲了。 另一个小丫鬟觉着马车慢下来,爬到车头,“出什么事了?” 驾车的小子回头道,“前面来了辆车。容他们先过去。” 段三:“不急,别惊着马。” 小厮勒住缰绳。 那位嘴快的丫鬟是个包打听,对什么都好奇,待车停稳就撩开一点车帘朝外看。 宽大的马车看起来很像坐着达官贵人,随着车子从旁经过,冷冷的北风带来一股冷香,小丫鬟确定里头是女眷:“那里头是不是齐王妃啊?” 车是往齐王路方向去的,那边大户人家只有齐王和宁王两兄弟。段三移到车窗边勾头看一眼,放下车帘:“安国公府的车。我回门那天安国公的长子来吃酒,同他夫人乘坐的便是这辆车。” 两个小丫鬟睁大眼睛捂住嘴巴,压低声音说:“这是去找宁王?” 段三并不知道坊间那些流言蜚语来自安国公府,事不关己道:“管她去找谁。反正孙姐姐不在府上。” 小丫鬟一听孙蔷薇不会挨欺负受奚落,也不管了,叫小厮驾车回去。 忠义侯府离宁王府不远,段三婆家离这边远,回去得小半个时辰。然而她到夫家,那辆宽大的马车才到通往厨师学堂的路口。 孙蔷薇正给徒弟们均分她们包的猪油渣白菜饺子。算上她们自个做的香煎藕合,一人两碗,沉甸甸的,以致于徒弟们越发羞愧。 她们那点束脩够买这些菜的吗? 目前为止还是够的。 孙蔷薇先前还叫人收了一些干货。藕下市之后先用水果,最后用干货。山药做糕点,菜换成拔丝苹果。山楂板栗便宜的话,也可以做山楂糕,板栗饼或者板栗炖排骨。虽说菜单已经定下来,可她要说什么便宜用什么,徒弟们也不会有意见。快结业时钱还有富裕,就找宁王换一些绿叶菜,省得明年夏天她们面对一堆又一堆蔬菜无从下手。 不过孙蔷薇也是心里这么想,暂时还用不上水果。只是爆炒腰花,卤煮就够应付几天了。 孙蔷薇看着屋里屋外收拾干净,就叫徒弟们赶紧家去。孙蔷薇等她们走后又查一遍,就叫管事婆子锁门,她们也回府。 管事婆子道:“王爷叫姑娘等等他。” 孙蔷薇眉头微蹙,抬眼发现婆子一脸担忧,恐怕她不等宁王,于是就转去厨房。厨房的炉火刚刚熄灭,里头温暖。 婆子放心下来,出去看看宁王回来了没。然而她一露头,停在路口的马车车帘打开,露出几个人。婆子认识宁王府的车,见不是自家的,以为过路或者等人的,又关门回去。 她前脚进院,宁王到路口了。见有辆车堵住去路,索性从车里下来,叫小厮回府,他乘坐孙蔷薇的车回去。 孙蔷薇怕胖了穿不上喜服,晌午没敢吃太多。此时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听到宁王的声音,孙蔷薇立刻吩咐婆子套车。 太子阔绰,这处宅子是个三进院,东西还有两个跨院。学堂设在东跨院,孙蔷薇的车停在西跨院,那边有马厩。 车到门口,宁王和孙蔷薇从院里出来。婆子放下小杌子,孙蔷薇扶着宁王的手上车。宁王跟上去,然后是两个丫鬟。再然后两个婆子坐在外头驾车回府。不过到路口不得不停下。 婆子叫他们让一下,车没让,反倒传出一声女声:“车里是宁王殿下吗?” 两个婆子下意识转身。宁王挑眉,孙蔷薇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不会又是宁王殿下您的爱慕者吧?”说着要从他怀里起来。 宁王把她拉回去,“别乱动,本王暖暖。”从背后环住她,双手包着她的手以及她时手中的暖炉。 孙蔷薇无语又想笑:“没听见人家问你话呢。” “孙姑娘好狠的心,这才多久就把人忘了。” 孙蔷薇疑惑不解。 宁王轻叹一声:“既然车过不去,下来走走也好。反正离得也近。”随后先下车,然后冲里头伸出手来。 马车虽然行的慢,也有些颠簸。孙蔷薇在屋里待大半天,正好也想透透气,就把手递给他。 宁王护着她下来转向挡道的马车:“是萧大姑娘?” 两辆车是迎头碰上的,萧姑娘掀开车帘伸出头来才能看到宁王。可那样不雅观。萧姑娘又听宁王下来了,也扶着丫鬟出来。 萧家大姑娘站定,看到宁王身旁的少年皱眉,当夫子的不是孙蔷薇吗,怎么是这小子? 宁王眉头一挑:“上次忘了介绍。这位就是安国公的长孙女,名满京师的萧漪涵萧姑娘。萧大姑娘,这位是本王的未婚妻,孙蔷薇。” 作者有话说: 希望下章能成亲。? 第63章 ◎姐姐救我,姐姐救命!◎ 萧大姑娘愣了愣,然后身体猛地往后踉跄。孙蔷薇奇怪,不由得朝左右看去,她这是看到什么了啊。 宁王伸手把她的小脸拨过来,佯装疑惑:“萧姑娘这是怎么了?” 萧姑娘白着一张脸,满腹言语此刻却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的随从丫鬟想起什么,脸色骤变,满心满眼难以置信。 孙蔷薇愈发疑惑,转向宁王,他们这是怎么了啊。 宁王不好叫孙蔷薇看到他刻薄的一面,只是心底鄙视,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且不说那日是孙蔷薇,就算是别人,大婚在即,他们也不该任由流言传出。虽说他们没义务帮他隐瞒,可若不是他们肆意谈论,闹得阖府上下皆知,也不可能那么快传入民间。 “出什么事了吧。”宁王在她耳边低语一句,揽着她的肩头,“咱们也回吧。”随后对萧大姑娘道:“天色已晚,姑娘也早些回去吧。” 萧大姑娘习惯扯出一丝笑,却比哭还难看。孙蔷薇蹙了蹙眉头,还想再看,宁王抬手挡住她的眼睛,拥着她越过马车。 抵达齐王路路口,孙蔷薇还是忍不住回头,宁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不坦白她晚上睡觉都得惦记:“本王好男风的流言就是从安国公府传出来的。” 孙蔷薇停下来,睁大了眼睛看他。 白里透红的小脸配上又懵又亮的双眼,宁王忍不住把她抱入怀中。孙蔷薇惊醒,下意识挣扎。宁王箍住她,低声道:“别动。否则后果自负。” 孙蔷薇不敢动了:“可是为什么?” “上次没认出你女扮男装。” 孙蔷薇懂了,然后又不懂了,不由得朝学堂方向看去:“那她今日,今日是……?” “她认为你和本王各取所需,可你又不安分守己当你的宁王妃,非要当夫子,她就好奇你乃何方神圣。”宁王也是猜测,她心里怎么想宁王也不清楚。 孙蔷薇拧眉:“你说的这个人是名满京师的萧大姑娘?” “老头子也有糊涂的时候,皇祖父也有决策失误的时候,她一个姑娘家,又涉及到是婚姻大事,一时钻牛角尖也在所难免。”宁王拥着她,“可以回去了吧?” 孙蔷薇抬起双脚,又停顿一下:“那你还装不知?” “难不成你叫本王当面指出来?”宁王反问。 孙蔷薇连连摇头,那多尴尬啊。宁王无奈地笑了,这丫头啊,果真刀子嘴豆腐心啊。 “你的那俩小丫鬟先前说,段三来过。她来做什么?” 孙蔷薇:“看看徒弟有没有为难我。” “用得着她?”宁王冷笑。 孙蔷薇就知道不能说实话,“她们几个怎么还没过来?” 宁王回头看去,不见婆子驾着马车载着丫鬟过来:“萧姑娘还没走。” “她还想做什么?”那么尴尬,换作是她立马回家,从今往后不到这边来,在街上见着皇家人都绕道走。 宁王事不关己道:“谁知道呢。今儿累不累?” “不累。洗菜切菜刷锅刷碗这些事都是她们做的。真担心长此以往下去,我连萝卜丝都切不好。” 宁王顺口说:“既如此,这会厨下该准备晚饭了,你去帮忙吧。” 孙蔷薇不由得点头。宁王很是无语,到府上就拉着她去起居室洗漱。孙蔷薇却还没死心,坐下歇会儿不见饭菜送来,又起身想去小厨房。 宁王只能把人拉入怀中。恰在此时跟着孙蔷薇的丫鬟婆子回来了。四人一个比一个机灵,尤其先前驾车的婆子,已经猜到宁王料到萧大姑娘会来才早晚接送孙蔷薇,所以甫一入府就前来禀报,萧姑娘回去了,像是大受打击,上马车时腿脚无力,险些从马车上摔下来。 孙蔷薇不禁问:“她人没事吧?” 宁王无奈:“当了几天师傅,孙姑娘还学会以德报怨了?” 孙蔷薇一愣,然后好气又想笑:“说什么呢?” “那你这么关心她?” 孙蔷薇眉头微蹙,他不是连她的醋也吃吧。 “您也不看看那是在哪儿。”孙蔷薇提醒,“去学堂的必经之路。在那个路口出事,跟咱们无关安国公也会记在咱们身上。他今日能用‘好男风’恶心你,保不齐明天又想出什么招儿。他又不是韩国公那样的恶虎,像苍蝇蚊子一样嗡嗡嗡的还不能一巴掌拍死,您不烦啊?” 宁王很是意外:“原来爱妃担心本王啊。本王给爱妃——” “谁是爱妃,别胡说。”孙蔷薇瞪他一眼,不由得看她的两个婆子丫鬟。四人立即退出去。厅堂内只剩他二人,宁王拉起她的手:“孙姑娘,本王错了。” 孙蔷薇禁不住笑了,抬手给他一拳。然而还没捶下去,手就被宁王握住。 宁王拉着她坐下,把厨子烤的苹果干给她。 原本宁王想准备果脯,可那东西不能当饭菜一样吃个饱,稍微吃多一点就没胃口用饭,宁王就叫厨子想法子。小厨房管事看到晾晒的冬瓜干,便想到用烤鸭炉做苹果干。还给孙蔷薇做了一些小巧的酥饼,只放油盐没放糖。 宁王叫小丫鬟拎来水壶,他又给孙蔷薇冲一碗茶汤。孙蔷薇有的吃还堵不住嘴:“你不担心我晚上睡不着啊?” “只放一点茶。你今日这么累,本王保你躺下就梦到本王。” 孙蔷薇佯装不屑地哼一声:“谁要梦到你。” 宁王把茶汤递给她:“十日一休还是五日一休?” 孙蔷薇一愣,然后明白他问“学堂”。原先打算五日一休,可一看到她那些徒弟一个比一个穷,急着学会变现,就决定向朝廷看齐,十日一休。 宁王听到“十日”,说不失望是假:“十日也行。到时候本王陪你回去看看妆奁。” 皇子娶亲,聘礼由朝廷准备。宁王送去孙蔷薇家中的是他自个出钱置办的。等到大婚那日,像齐王妃送的,段三姑娘给的添箱,都会当孙蔷薇的嫁妆送去宁王府。婚后宁王无权动用。 要是有朝一日宁王犯了事,皇帝只清算宁王一人,孙蔷薇的嫁妆也能保全。不过宁王给孙蔷薇准备妆奁的时候可没想这些,他只是希望孙蔷薇风风光光十里红妆嫁进宁王府。 然而,事不凑巧。 十一月初,两人用过早饭,还没来得及换身衣裳出府,小王爷就跑来了。 宁王头疼:“你怎么又来了?” “我又不是来找四哥你的。”小王爷说完就瞄上孙蔷薇。 孙蔷薇好笑:“小王爷有何吩咐?” 小王爷抬抬小手:“吩咐可不敢。姐姐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孙蔷薇这些天忙着教徒弟,都快把小王爷忘了,哪还记得跟他说过什么:“我答应小王爷的事不少,不知道小王爷指的是哪一件?” “土豆条啊!”小王爷说出来,看到孙蔷薇像是刚刚想起来的模样,“您不会真忘了吧?” 孙蔷薇当然不好承认:“哪能啊。我是突然想到一炷香前还跟钱姑姑说,小王爷今儿要是过来,就给他做糖葫芦吃。没想到小王爷更想吃土豆条。” 小王爷好酸甜口:“糖葫芦也行。”说出来一顿,“不用啊。门外就有卖的。” 孙蔷薇:“那边的太酸太硬也太凉。我做的是蒸熟后的。也不知道小王爷赏不赏脸。” 小王爷连连点头,上来拉住她的衣袖:“我知道哪儿有卖的,我带姐姐去。” 宁王伸手把他的人扯回来,不待小王爷嚷嚷就吩咐夷白备车。不消片刻,三人登上马车直奔前门西大街买山楂果。 孙蔷薇想起她打算教徒弟做山楂糕,就买了两筐,足足有五十斤。小王爷惊得张大嘴巴,然后十分害羞地说:“姐姐,我吃不了那么多。” 宁王气得嗤笑一声。小王爷眼珠一转,佯装好奇:“四哥,吃过葡萄没?” 十一月的天,地面都冻住了,哪来的葡萄。宁王脱口而出:“没有。你又想做什么?” 小王爷捂嘴偷笑。宁王被他笑懵了。孙蔷薇微微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一句。宁王脸色大变。小王爷扭身就跑。灵溪赶忙追上去把他拉回来。 孙蔷薇扯扯宁王的大氅:“走啦。冬天日短,再耽搁下去得到天黑。” 话说回来,孙蔷薇怕厨艺生疏,回到宁王府就跟厨子们一起处理山楂,然后亲自熬糖。 宫里除了小王爷,还有三位小公主,以及太子的嫡子嫡女庶子庶女。搁一起得有十来个小的。孙蔷薇就准备二十串。不过她本人做五串,其他的交给别人。山楂糕也准备了十来份,不拘大小,一人一份,由小王爷带回去。 金乌西坠,宁王料到小王爷不敢半道上拐弯,也没亲自送他。小王爷一个人上了马车,看到车上半车吃的,撩起车帘,顶着微红的小脸说:“每次都要劳烦姐姐,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宁王抬手把他的小脑袋按回去:“话真多。” 小王爷气得险些跳起来:“我又没跟你说话。你你你再这样,我回去就找贵母妃,下次休沐还来。” 冬天经常下雪,宁王毫不担心:“那从现在起你就得祈求老天爷给你面子。” 老天很给小王爷面子。休沐日头一天下午鹅毛大雪,翌日清晨阳光普照。原以为第二天只能窝在屋里猫冬的小王爷愁的半夜没睡着,一觉醒来太阳晒屁股了,高兴的穿着单衣就往外跑。照顾他的嬷嬷吓得把他抱回去,“小祖宗,小祖宗”的哄他穿厚点。 小王爷一听嬷嬷提到“伤风着凉”瞬间冷静下来。饭后,裹成粽子去宁王府。 雪虽然停了,但路上一定有积雪,宁王还以为他弟放弃了,饭后就拉着孙蔷薇去书房。他处理刑事案件,孙蔷薇算算这二十天花了多少钱。 小王爷像个炮仗一样砰地一声推开门跳进来,宁王吓得手一抖,墨汁滴到卷宗上,孙蔷薇吓得打个哆嗦。 随后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向小王爷,小王爷意识到什么,赶忙说:“外面太冷。” 宁王无奈:“你是真不怕生病。” 小王爷一看危机解除,过去把小手递给他四哥:“小孩火气旺,贵母妃说的。您以为是您啊?手比死人手还凉。” 宁王抓住他的小手把人按到膝头。小王爷吓得慌忙求饶:“姐姐救我!姐姐救命!” 孙蔷薇看向宁王,宁王的巴掌落不下去,朝他背上拍一下:“就数你机灵。这么冷的天又跑出来做什么?” “大侄子昨儿下午说,这样的天最适合古董羹。大侄子还说您府上的古董羹是京城一绝。花样比宫里还多。”小王爷说出来,可怜巴巴看着宁王,“四哥,我是您最亲最亲的弟弟吗?” 宁王叹气:“你是我上辈子的仇人。” “四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宁王噎的说不出话。 孙蔷薇打圆场:“昨儿厨房备了不少菜,我陪小王爷去吧。” 小王爷好奇地问:“有鸭肠猪血牛肚吗?” 孙蔷薇下意识看宁王。宁王确定没跟他弟说过。小王爷好心解释:“大侄子说的。” 能被小王爷称为大侄子的唯有太子的嫡长子。宁王确实跟太子说起过,以前得了毛肚还往东宫送过,不怪那孩子知道。 孙蔷薇老实说:“牛肚可遇不可求。小王爷该知道,若是有人因王爷而死,陛下有可能不会追究。可是要是杀了耕牛,即便文武百官求情,陛下也会把王爷关进天牢。” 小王爷点头:“我知道。可昨儿那么冷,保不齐有年迈的耕牛冻死。小厨娘姐姐,我想去菜市场看看。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菜市场。要是没有咱们就,就多买几只鸭子。鸭肠鸭血留咱们吃,鸭肉做酱板鸭如何?” 孙蔷薇见他这么懂事,甚至都没想过只要鸭肠鸭血不要鸭肉,忍不住笑着说:“可以。不过鸭子也可以炖汤。这么冷的天,鸭子收拾干净放冰块上,过个三五天再吃,跟现杀的也没有太大差别。” 小王爷也知道孙蔷薇说再多都没用,最后还得他四哥。虽然他四哥不会拒绝小厨娘,可他四哥能哄得小厨娘改变主意。 宁王见他弟并没有因为吃忘了他这个兄长,就叫人备车。 常言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几人到菜市场,卖肉的摊位前只剩一些牛大骨和牛下水。小王爷高兴的欢呼一声,险些被地上烂菜叶子滑倒。 宁王揪住他的衣襟,叫夷白送回去。今年初夏时节宁王也吃过一次牛肚。那次是府里的厨子和孙蔷薇一起收拾的。宁王知道厨子会收拾,就吩咐夷白,叫厨子先准备着,他再看些别的。 小王爷好奇地问:“是不是要买猪脑啊?” 宁王挑眉:“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小王爷抬手一指。 宁王疑惑不解,顺着他的小手看到菜市场出口处有个小车,车上放着炉子和小案板,炉子上冒着白烟,案板上放着一些月牙形状的东西。 宁王觉着眼熟,仔细看了看,转向孙蔷薇。 孙蔷薇先前是从入口过来的,一心寻下水,没注意到出口那边。见状踮起脚尖,使劲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饺子?” 宁王点头:“馅料里白色东西居多,看起来很像你教徒弟做的白菜油炸饺子。” “好吃吗?”小王爷不待两人开口,“看起来好香啊。” 宁王没理他弟,小声问:“那卖饺子的人是不是你徒弟?” 孙蔷薇摇摇头:“这位老妇人长得也不像我那些徒弟。应该是其中一人的婆婆。”顿了顿,颇为感慨,“没想到会搁这儿卖。我还以为会去街上。上次跟小王爷上街,我还特意看了一下。” 宁王:“那时才学几天?即便想卖也没底。过些日子你再看,你教的那些说不定在街上都能找到。” 小王爷听明白了,也知道诱人的馅料是他以前不屑吃的。可看到时不时有人买,小王爷反而更好奇:“四哥都不想知道姐姐的徒弟学的怎么样吗?”? 第64章 ◎这么不待见本王?那本王走。◎ 宁王心想你是想尝尝味道吧。面上装出嫌弃的模样:“又不是本王的徒弟。” 小王爷一愣,想起什么猛然转向孙蔷薇,见她还面带微笑的傻乐,顿时心底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嫉妒,这么通情达理的小厨娘也能叫他四哥遇上。 他怎么才十一岁呢。 “小厨娘姐姐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啊?”小王爷佯装好奇,“爱屋及乌。” 孙蔷薇下意识点头,然后明白过来,登时忍俊不禁。而她一笑,宁王懂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他弟的小胳膊,朝他屁股上两巴掌,“我叫你爱屋及乌!” “姐姐姐救我!”小王爷慌忙伸手抓孙蔷薇。 孙蔷薇猝不及防,被他抓的朝宁王趔趄。宁王赶忙松开弟弟扶他的宁王妃。小王爷劫后余生地松了一口气,躲到孙蔷薇身后感慨:“还是老祖宗留下的兵法好用。” 宁王扬起巴掌。小王爷赶紧再后退,躲到随行侍卫身后。孙蔷薇见状拉下宁王的手:“转这么一圈也饿了,又不急着回去,买几个尝尝吧。” 小王爷高兴地欢呼一声,拿下荷包就朝出口跑。孙蔷薇见状忍不住问:“他有钱啊?” 宁王颔首:“他就这点好,我要是在我不同意他不敢乱买。” 话音刚落下,小王爷就冲他们招手欢呼。宁王无奈地微微摇头,拉着孙蔷薇过去。 农家不舍得买纸,所以小王爷只能搁手里拿着,或者借人家的盘子吃完再走。可他还想买别的,要一屉蒸饺,哥哥几个嫂嫂几个,三人一分,三两下干光,用他的小手帕擦擦嘴巴和小手,就一手拉着一个去寻猪脑花。 没有单卖猪脑的,不过孙蔷薇用买肥肉的价钱买猪脑花,人家屠夫也不介意把好好的猪头剁开。 菜市场的猪脑都被小王爷买下来,足足有半陶盆,宁王看着一阵反胃。 孙蔷薇见他眉头紧锁,赶紧叫人送去车上。 小王爷问:“这就好了?” 孙蔷薇:“回去再收拾。” “那我们回去吧。”小王爷嘴上这样讲,眼睛看向宁王。 宁王也怕他见着什么要什么,立即打道回府。 不过回到府里,宁王就把他拘到身边,省得去厨房找孙蔷薇,孙蔷薇收拾鸭肠等物,还得盯着他别乱摸乱碰。 小王爷爱跟他在一起,但是无聊的时候。有孙蔷薇在,小王爷如坐针毡。宁王打开条几上的食盒,从里头拿一碟苹果干出来。 小王爷打眼一瞧,皱巴巴的很难看,头发丝上都透着嫌弃:“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您就给我吃这个啊?” “你姐做的。” 小王爷下意识想问哪个姐,到嘴边伸手抓一把。宁王朝他手背上一巴掌,小王爷放回去一半,挑个最大的放入口中,又甜又有嚼劲,甜而不腻,硬而不柴,吃的他口齿生津,且越吃越饿。 宁王由着他吃,还给他冲一杯茶汤。小王爷右手茶左手苹果干,满足的感慨:“四哥,你要是回回待我这么好,我会故意气你吗?” 宁王气笑了:“我该你的?” “长兄为父,儿子是父亲的责任,该!” 宁王朝他嘴里塞个苹果干:“吃你的吧。” 小王爷讨好地笑笑。随后一看没多少了,“四哥,我又长高了。” 没头没尾,宁王听糊涂了,“再拐弯抹角,我叫你今儿一天只能喝茶吃果脯。” 小王爷:“我饿了。”然后双眼瞟一下碟子。 宁王无奈:“都是你的。” “是我亲哥。”小王爷开心的拉到自个跟前。 宁王等盘子光了,杯子也干干净净的,问:“吃好了?” 小王爷迟疑片刻,他四哥说的是吃好不是吃饱,“好了。” “走吧。”宁王起身提着他的衣裳。 小王爷一愣,然后双手扒着桌子:“我不回去,你说话不算话,我还没吃——” “想什么呢?跟我去后花园。” 小王爷浑身僵住,然后不禁埋怨:“这么大人了,话都说不清楚。”掰开他的手就往外跑。 宁王突然有种为父的心累。 灵溪轻声问:“出什么事了?” 宁王:“无事。不用跟着。” 前往后花园得穿过后面那排房子,然后出宁王府北门。宁王到后院叫人把他早年用的弓找出来,然后送去后花园。 暖暖的茶汤叫小王爷浑身上下暖暖的,不畏严寒,往池塘边跑。 贴身伺候小王爷的太监比他大几岁,知道昨夜刚下过雪,水里还不是特冷,冰面不结实,就朝宁王大声喊:“殿下,这儿。” 宁王循声看去,他弟拽着细长的垂柳枝往冰上去,二话不说,掰一根柳条朝他走去:“是你自己上来,还是等我请你?” 小王爷同他对视片刻,立即跑过去,抱住他的腰顺便箍住他的双臂:“四哥怎么才来啊?叫我好等。” “你也就剩这张嘴了。跟我过来。”宁王瞪他一眼,小王爷赶忙松开跟上。到宁王平日练剑的地方,弓箭也送过来。小王爷见状就想跑,被宁王伸手抓住:“你最好把所学全使出来。否则本王敢对天发誓,年前你还能出来,你是我哥。” 小王爷苦着小脸:“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四哥不会对我那么好。” 宁王冲小王爷的内侍招招手:“告诉孙姑娘,给你主子准备点民间小食,等他走的时候带回去。” 小王爷不敢置信地打量他四哥。 宁王笑道:“有个前提。” 小王爷恨不得把弓扔雪地里去:“我就知道!”瞪着他,“你当我是鹰呢?” “想不想吃兔子?” 小王爷很想有骨气地说不想,可他敢说出来,待会儿古董羹可能也没他的份:“我才是欠你的。” 宁王淡笑不语。小王爷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先射箭再练剑。 孙蔷薇一听宁王在后花园盯着小王爷射箭,哪怕内侍没说有个前提,她也知道宁王故意用“民间小食”钓小王爷。那么就得做特别些。 油炸美食,小王爷吃多了,即使炸蘑菇,小王爷也不会感到意外。不过孙蔷薇也打算准备一道炸蘑菇,留回头搁铜锅里煮肉的时候吃。 蒸的煮的,小王爷也不稀奇。功夫菜也不能坐马车上吃,或者带回去当零嘴。孙蔷薇想到琥珀核桃。可这东西宫里如今也会做。 孙蔷薇愁的古董羹都要送去后花园,炸蘑菇快出锅了还没想到。孙蔷薇决定吃饱再说。盛蘑菇控油的时候看到鸡蛋,孙蔷薇福至心灵,有了! 小王爷看着他四哥涮毛肚的时候,无聊的夹一点炸蘑菇,顿时惊为天人,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就直呼好吃。 宁王皱眉:“我怎么一看到你吃东西就头疼呢。” “父皇说我是好胃口。他都羡慕。”小王爷又夹一个。 宁王把毛肚给他。 小王爷楞了一下,指着那么一大片:“这就好了?”难以置信地说出来就看他四哥。 孙蔷薇:“再煮就硬的嚼不动了。小王爷尝尝,又鲜又脆还无异味。” 小王爷相信孙蔷薇,大着胆子咬一大口,又惊得睁大眼睛。宁王嫌眼疼,索性不看他,烫一个猪脑花。 以前宁王不喜欢脑花。被孙蔷薇骗是豆腐吃下去,远远比豆腐嫩滑香,宁王就不嫌弃了。只是不能细看,否则会感到恶心。 小王爷的胃口是真好,他四哥给他一个,他吃一个,给他两个他吃一双。一边吃一边感慨,以后不吃豆腐改吃脑花。 宁王一句“吃成大胖子”,小王爷不敢贪嘴。可进食的速度慢下来还是他忍不住打嗝的时候。 孙蔷薇叫人去厨房盛点牛骨汤:“小王爷喝点汤就别吃了。吃多了难受。” 这话要是从宁王口中,小王爷一准得挤兑他四哥吝啬。孙蔷薇向来待他不薄。宁王不止一次嫉妒弟弟,也同小王爷说过,很多吃的只有他过来孙蔷薇才会做,以致于小王爷都不好冲他板着脸,甜甜的笑道:“好。姐姐吃吧。别叫我四哥吃光了。” 孙蔷薇笑道:“还有很多呢。” 宁王直觉不好,果然抬起头看到他弟双眼亮亮的,又满脸讨好的看着他。宁王无奈,叫候在一旁的夷白去厨房,把剩下的毛肚鸭肠之物分五份。他留一份,其他四份分别是他爹他娘他大哥和他小弟。 小王爷小声说:“父皇胃口不好,父皇那份就给我吧。父皇说我正长身体得多吃。” 宁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王爷被看得不好意思,拿起银汤匙喝汤。宁王收回视线,叫夷白过去。若是鸭肠不多,就不给他们,宫里也不缺。 夷白领命下去,小王爷又敢抬头了:“四哥,你跟父皇和解了啊?” “我和他有仇吗?” 小王爷想问,没有嘛。可他不敢,就拿眼睛瞟对面的人。孙蔷薇好笑:“父子哪有隔夜仇。只是王爷和陛下差几十岁,阅历心境见解都不一样,话说不到一起去。” 小王爷细想想,禁不住说:“四哥和父皇见面就吵是因为这些啊。” 孙蔷薇:“是的。陛下总嫌王爷的秉性不像他,可陛下忘了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小王爷想想先皇的儿子们,跟他们比起来是不是秦王都比他们懂事安分?” 小王爷连连点头。宁王很是意外,她竟然能说出这番话?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孙蔷薇察觉到宁王的打量疑惑不解:“我说错了?” “你碗里的羊肉凉了。” 孙蔷薇赶忙吃下去。 小王爷不敢打扰她。等她吃好,小王爷也没空缠她,只因喝了牛肉汤,腹中舒服点,没忍住又吃几块肉,走不动道了。 宁王叫人把饭菜撤下去,拉过他弟按到腿上,给他揉肚子。一边揉还一边嫌弃:“你几岁了?还不知道饥饱。” 小王爷后悔啊。可再来几次,他也是吃这么多,“不是我吃得多,是我的胃太小。” 宁王朝他腹部按一下,小王爷难受的连连摇头——不小,不小! 宁王满意了,待他舒服些就带他去起居室,然后从正门绕着前面的齐王府慢慢逛几圈。小王爷舒服了,宁王递给他几个食盒,使府里的侍卫送他到宫门口。 午饭吃太多,一路上面对食盒小王爷连碰也没碰。到东宫门外马车停下来,小王爷才把那一排五个食盒打开。前四个里头的东西一样,小王爷随便拿一个递出去。驾车的护卫递给东宫护卫。 小王爷把其他三个盖上,目光移向最后那个食盒,不禁嘀咕:“这是什么蛋糕啊?四哥又骗我。” 东西很软,轻轻一扯就掰开。像糕点不是糕点,也不是油炸的,看起来也不像蒸的,小王爷咬一口差点噎到。随后再咬一小口,蛋香十足,软乎乎的,说美味称不上,可是意外的好吃。 小王爷突然不舍得把另一盆给东宫。可一想那是侄子侄女,都是小辈,就忍痛递出去。 太子妃好笑的跟嬷嬷道:“宫里什么没有啊。” 嬷嬷:“宫里有的宁王妃也送不起。虽说东西不值什么钱,毕竟是一份心意。” 太子妃也是随口感慨一句。可当她打开看到毛肚,愣了愣神,大声吩咐宫人准备肉汤。随后看到另一个食盒,以为里面也有很寻常但是有钱也不好买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打开,太子妃又愣了,不禁问:“这又是什么?” “婢子尝尝?”大宫女试探道。 太子妃给她掰一点。大宫女吃下去露出意外的神色。太子妃好奇了:“如何?” “婢子吃出面香和蛋香,应该是面和蛋做的,不是什么稀罕物。” 太子妃顺嘴道:“怪不得说叫蛋糕。”掰开一点尝尝,很是意外:“难怪小五叫人说,他一份侄子侄女们一份。还真是给孩子做的,难为她有这份心。” 嬷嬷道:“咱家宁王殿下看上的女子定有过人之处。” 太子妃颔首:“离他们成亲的日子近了?” 嬷嬷算算:“还有半年呢。” 太子妃:“你记得提醒我,年后把我给孙氏准备的妆奁送过去。”顿了顿,“备四台吧。我总觉得贵母妃也会叫人准备。多了不好,少了宁王得给她送回来。约莫八台。回头还得叫本宫送去。” 嬷嬷:“以咱们的名义?” 太子妃微微点头:“普天之下也没有婆婆给未来媳妇准备妆奁的。老二或老三媳妇问起你,只管说咱们备四台。” 嬷嬷很意外:“两位王爷也准备了?” “听太子说三弟准备了。二弟就是不想也得比照三弟准备两台。” 大宫女不由得说:“娶的要是萧大姑娘,哪用得着咱们准备。” 太子妃瞥她一眼就收回视线。嬷嬷见状便知道明年再有宫女出宫,她也会被找个由头打发出去。几台妆奁对集天下富贵的皇家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一毛可能也称不上。用这么点钱财换得宁王无外家支持,只能忠于太子,这是多合算的买卖啊。 亏得她在太子妃身边这么久,连这点都看不透。 嬷嬷也不知道坊间谣传宁王好男风出自安国公府,笑着说:“萧姑娘再好,咱家殿下不喜欢有什么用。”然后对太子妃道:“这盆糕点老奴给小主子们送去吧。” 太子妃给太子留两块:“孙氏的学堂近日没出什么乱子吧?” 学堂毕竟是以东宫名义办的。太子尚未登基,哪怕没有兄弟跟他争抢,他自个不争气,百官也会请求废太子。 朝中并不缺敢于直谏的御史。 嬷嬷在宫里大半辈子,瞬间听出太子妃潜在之意:“老奴叫人留意着呢。听说这几日城里出了几样小食,都是以前没有的。那些卖小食的人跟孙姑娘的徒弟或多或少有些关系,应该是孙姑娘教她们做的。过些日子学堂的名声因此出去,等到年后招生就容易了。说不定比年年参加小选的人还多。” 太子妃觉得她夸大了,不过孙蔷薇争气她也高兴,笑笑没说什么。 正月十六,孙蔷薇的女子学堂第二期招生,跟着她的管事婆子估计没什么人,巳时太阳出的很高才过去。 到路口婆子吓得停下来,叫住一个年轻姑娘,指着学堂方向:“出什么事了?” 姑娘回头看看:“哦,那儿啊?没出什么事。都是跟罗敷姑娘学徒的。听说今儿是报名招徒的日子。要不是我家是商户,我也报名去了。”顿了顿,十分纳闷道,“听说年前辰时就开门了,今儿招生怎么到现在——哎,大娘,哪儿去?” 管事婆子跑的越发快,过了胡同口就直奔宁王街。 齐王走出家门,看到一个人影闪过,而后面只有他弟,禁不住问门房:“后面出什么事了?” 门房仔细想想才说:“没什么事。”忽然之间想到了,“可能是报名的人太多,不知道收谁不收谁吧。” 齐王被说糊涂,多走几步路,到南边路口,恍然大悟,然后回身问随从:“去年孙——我弟妹是按照给咱们的菜单教的徒弟吗?” 随从日日在府里用饭,很清楚年前几个月多了哪些饭菜:“不全是。听厨子说有些菜不好买,孙姑娘又要挑便宜的,临时就换了。也没差太多。好比饺子,咱们府里做鱼肉羊肉馅,孙姑娘交给徒弟的是油渣白菜。咱们做包子红豆馅,她们也是白菜粉丝,或者白菜豆腐。不过听说肉馅的反而不好卖。倒是白菜豆腐卖的红火。昨儿元宵节,只是前门西大街就多了三个卖包子蒸饺的。” 齐王若有所思:“两个月束脩,卖十天就赚出来了,难怪今年这么多人。” “不止呢。听说东大街多了好些做卤味的。有的卤下水,有的卤肉,有的卤菜。” 齐王在段三娘家开的酒楼里吃过卤菜:“那个法子不是给忠义侯了吗?我弟妹怎么还交给徒弟?” 随从上哪儿知道去:“兴许知会过忠义侯府。王爷您想啊,咱们舍得放香料放糖,寻常百姓也舍得放?肯定没法跟酒楼比。好比素面,坊间百姓卖的是清水面,咱家是清汤面。” 齐王颔首:“你说的在理。去告诉她们,自认为家里最穷的留下,有富余的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否则叫罗敷姑娘查出来,以后也别想再跟她学。” 随从解下宝剑,又收起腰间的玉佩,来报名的人以为他是罗家年轻管事。他说话的时候底气很足,由不得那些人不信,等宁王带着孙蔷薇过来,只剩三成。 这时候齐王早走了。 管事婆子找个路人问先前那些人哪去了,孙蔷薇才知道是齐王帮了她。可这些人也不少,孙蔷薇看向宁王:“太多容易出事,我一个人也盯不过来。” 宁王吩咐管事婆子先过去把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都记下来,回头查清楚了,明儿下午就把录取名额贴在门外墙上。 孙蔷薇和宁王没过去。管事婆子到那边这么一说,又少了几个人。宁王看着那几人不随管事婆子进院报名,而是往后退,不禁啧一声:“本王算见识到什么叫财帛动人心。” “那也得查查吧?”孙蔷薇问。 宁王:“你别管了。我到户部要来户籍看一下就知道了。” 孙蔷薇忘了,对她来说很难的事宁王动动手就能办好。 也得亏宁王又查一遍,还真叫他查出几个心存侥幸的。除了这些人,还剩二十三。孙蔷薇又找宁王要俩丫鬟,去年跟着她的丫鬟随她一起盯着徒弟。 孙蔷薇和宁王的婚期是五月初,等三月十八这一学期结束,孙蔷薇就叫人在门外贴告示,东家有喜,下一期八月二十招生。 孙蔷薇怕告示被风吹掉了,东西两面墙上贴了四张。偶尔叫人过去看看。 有一次小丫鬟过去碰到孙蔷薇的徒弟,徒弟追着她问东家有什么喜事。小丫鬟还想跟孙蔷薇多学几道菜,不希望她被人知道是王妃,学堂呆不下去,只说没几天了,这个月月底。 殊不知孙蔷薇那些徒弟当中最机灵的人,凭她每天来的方向和回去的方向就猜出她是宁王府的人。 宁王街上小贩多,几乎都认识孙蔷薇。随便找个人一问就问出王府里只有一个厨娘孙蔷薇。相貌身高年龄都跟“罗敷”一样。 徒弟并不觉得被欺骗,联想到孙蔷薇的亲戚糟心,都认为她是不得已为之。不过也装不知道,四月二十九,几个徒弟摘一些时苓蔬菜瓜果送到学堂。 学堂没人,她们往宁王街那边晃悠,看到有人从宁王府出来,就问人家知不知道罗敷家在哪儿。因为她们给师傅送些东西,一直不见人过去,担心天黑下来被人拿去。 王府的人机灵,就叫她们先去学堂,他帮她们找罗敷。 两拨人都装,以致于连宁王也以为孙蔷薇的徒弟们还不知道她是宁王妃。 随着成亲的日子越发临近,宁王被他父母兄长勒令不许再见孙蔷薇。孙蔷薇搬回家住,宁王三天就受不了。绝不承认想她。只是怕她逞强,累着自己。有了徒弟们的孝敬,宁王光明正大过去。 夷白和灵溪在他身后挤眉弄眼,他是咱们的宁王殿下吗。 宁王殿下满心喜悦,也没注意到两个小厮越走越慢,他都到门口了,他们才到半道上。眼瞅着要见到孙蔷薇,宁王也没空管他们,推开院门就喊:“孙姑娘。” 孙蔷薇下意识从屋里出来,一看到他,无语又想笑:“怎么又来了?” “这么不待见本王?那本王走。”宁王直直地朝她走去。? 第65章 ◎我是她外祖父。◎ 孙蔷薇哭笑不得,心说你倒是往回走啊。 “天快黑了,没做你的饭啊。”孙蔷薇迎上去。 宁王也没准备留下用饭:“过会就回去。”到屋子里问:“晚上吃什么?” 孙蔷薇:“鸡蛋菜汤。成天闲着无事没什么胃口。” 闻得此言,宁王觉着时机正好。 说起来宁王以前也没想过。先前招生的时候,那些人都不知道孙蔷薇是他未来王妃,只是她教的小食可以沿街叫卖,就有那么多人来学。日后知道她乃王妃还不得什么人都往上扑。 宁王承认他以前把办学堂想简单了,可他也答应过孙蔷薇,现下不叫她亲自教徒弟,她可能会生气。宁王道:“那就教那几个丫鬟做菜做点心。往后你身体不适,亦或者有人登门拜访,比如段三,你去不了学堂也可以叫她们替你过去。” 孙蔷薇一时没反应过来。宁王误以为她要生气,板起脸:“忘了开春时节病得头晕眼花还要过去,然后差点切到手?” 那几日一天冷一天热,孙蔷薇一不小心就受凉了。没有退烧药,孙蔷薇差点被烧成火炉:“我又没说不行。” “此事就这么定了?” 孙蔷薇想想也只能这样,她是人不是钢,“你不能由着性子不许我去。” 宁王真没想到这点:“本王比你忙,把你拘在府里,本王走后你跑出去本王也不知道。何必多此一举。” 候在一旁添茶倒水的丫鬟忍不住问:“那婢子以后也是王妃的徒弟了?” 孙蔷薇:“你们跟外头那些徒弟可不一样。外头那些是要给师傅养老送终的。我可不需要。” 小丫鬟高兴地说:“谢王妃,婢子一定认认真真学。即便日后出去了,王妃也尽管使人去找婢子。” 孙蔷薇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这几日我也静不下心,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等过了这段日子吧。” 大婚在即,小丫鬟也不敢缠着她学做菜。 宁王怀疑她婚前紧张,就使个管事去段三府上,叫段三去陪陪她。 孙蔷薇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纵然有宁王准备的嫁妆,段三想起来也觉着凄凉,正有此意。可她一想自个不如母亲见多识广,就绕去忠义侯府接上她母亲。忠义侯夫人也给孙蔷薇准备添箱。 孙蔷薇没教徒弟们做蛋糕。她教徒弟们卤煮之前叫管事婆子替她去一趟忠义侯府,且带上两碟蛋糕以及做法。 虽然孙蔷薇叫婆子传话,下半年再教徒弟蛋糕的做法,侯夫人也觉着受之有愧。并非她过于心慈,盖因孙蔷薇太可怜,好像欺负孤女。婆子走后她就同侯爷商议多给孙蔷薇准备些嫁妆。有了体己,日后成为当家主母,不论打赏下人还是迎来送往都不至于小家子气。 段三一听说她母亲顺道添箱就笑了。她母亲问:“你也是这样打算的?” “过几天就成婚了,我空着手过去,那些不明真相的人指不定怎么传我。添箱可没人敢言语。”段三扶着她母亲上车,“听说太子妃也准备了?” “听说还装了好几辆车。你大嫂说有贵妃娘娘的。别管有没有,能叫东宫送过去,想来太子妃很满意孙姑娘。” 段三赞同:“是呀。若是我强嫁给他,恐怕就是婚后去宫里给她请安,她都不乐意赏我一支凤簪。” 侯夫人把她揽入怀中,拍拍她的手:“你能这样说看来是真放下了。也别羡慕她,人各有命,孙姑娘要是有的选,宁愿不嫁宁王也要父母双全。” 段三不由得想起孙蔷薇最初的愿望便是自由婚配:“母亲别担心,我懂,命里无时莫强求。对了,出嫁那天您还去吗?” “贵妃给孙姑娘挑了四位夫人送她,其中就有我。” 段三一点不意外:“看来娘娘不论满不满意孙姐姐这个儿媳,看在宁王的份上以后也不会故意刁难她。” 忠义侯夫人忍不住笑了:“娘娘虽然更疼太子殿下他们几个没娘的,可宁王毕竟是她唯一的儿子。宁王又有太子殿下护着,贵妃无论想成为皇太后,还是想出宫跟宁王住,都不能得罪他们兄弟二人。” 段三不禁问:“皇太后不是得先是皇后?” 忠义侯夫人微微摇头:“陛下去之前留一份立贵妃为后的圣旨就行了。陛下要是不想,太子只需对天下臣民言明,贵妃娘娘劳苦功高,也无人敢反对。哪怕是耿直的郭御史。” 段三估摸着陛下会把这事留给太子殿下。常言道,百善孝为先。太子孝顺他养母,尊养母为皇太后,以后太子登基后实施新政也不会有太多阻力。 “母亲说起郭御史,听婆母说郭御史的次子心悦萧大姑娘,这几日正寻媒婆上门,是不是真的?” 近日屋子里有些闷热,外面的太阳还称不上毒辣,忠义侯夫人得空就会带着几个儿媳出去散心,顺便打听些消息,省得哪天大理寺卿到家门口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倒是听说江南都督侄子有意她。兹安国公同意,他家就请媒人提亲。” 段三很是意外:“这么多啊?” 她母亲好笑:“才几人?虽说郭御史在朝野之中名望很高,可是他的次子。江南都督可以调动兵马,可想娶她的是侄子。虽然只差一点,差距也大了去了。好比咱家酒楼一下变成街口的小推车。” 这个比喻很形象,“夸张了吧?” 她母亲闻言看向她。段三以为她母亲没懂:“至于吗?” “你还不知道啊。”忠义侯夫人把关于宁王好男色的流言告诉她。段三没容她说完就急急地问:“是从她们家传出来的?他们就没想过后果?” 忠义侯夫人想了三天三夜也没想明白足智多谋的安国公怎么突然糊涂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老糊涂了。 段三还想说什么,发现马车慢了下来,聊起车帘看到熟悉的景象:“快到了。” 忠义侯夫人闻得此言就把放在一旁的小箱子拿起来,给她姑娘看看:“我给孙姑娘准备的。” 段三接过去,里面还有两个小盒子,其中一个盛放着点翠头面:“真好看。” “原想给你备一套。可是叫你大嫂二嫂三嫂以及大姐和二姐知道又该抱怨为娘偏心。” 段三合上盖子:“不如给我钱,我自个请人做。” 忠义侯夫人权当没听见。盖因她偷偷给过段三一些体己。段三才成亲一年,她公婆和夫君待她好指不定是装的。给她太多银钱都用到外人身上,到头来她夫君是个小人,他日段三要和离,忠义侯府拿什么给她置办妆奁。 “到了。” 段三哼笑一声:“不给就不给。” “知道以后就别问了。”忠义侯夫人没等小丫鬟打帘子,就撩开帘子下去。段三撇一下嘴跟着下去。 孙蔷薇在院里听到她的声音迎出来,看到忠义侯夫人赶忙止住慌乱的脚步,落落大方的上前请她进去。 忠义侯夫人看到院子小小的跟她女儿段三一样眉头微皱。到室内看到家居摆设,眉头松开了。 小丫鬟奉上茶点。 忠义侯夫人到别家去很少用人家的茶点。到孙蔷薇这里一点不客气,只因她做萝卜白菜也有滋有味。不过忠义侯府也不差这一口。夫人稍稍用一些,就问孙蔷薇的妆奁好了没。 孙蔷薇朝东边小院看去:“都在那边。我带夫人过去看看?” 段三率先起身。母子俩到东院也没翻看孙蔷薇的东西,那一箱一箱装好的,忠义侯夫人就叫她别乱动了,礼官过来直接抬走就行了。零散的东西也得找箱子装起来,否则不好拿。 赵福考虑到这点,前些日子就叫人送来许多红木箱子。孙蔷薇带她们去厢房看箱子。忠义侯夫人微微颔首:“出门子前一晚放进去就行了。这儿离王府近,也不用操心什么忘了什么多了,反正家里只有你一个,第二天使个小丫鬟来拿也行。” 段三怕她紧张失眠:“权当从这儿搬去宁王府。” 话虽如此,两世头一次家人,孙蔷薇只是想想就心慌。忠义侯夫人拉住她的手:“不怕。皇家虽说没有和离的,但也没有宠妾灭妻的,有了这些妆奁,往后不论宁王叫你去哪儿,你都可以衣食无忧。” “母亲!”段三皱眉,“大喜日子说这些做什么。” 孙蔷薇笑着说:“话糙理不糙,夫人说的极是。” 忠义侯夫人很满意也有些意外,从孤女到宁王妃可谓一步登天,她竟然没有因此迷失。也没有因为宁王独独钟意她一人,就认为宁王从今往后也会对她忠贞不渝,“别理她,她不懂,咱们娘俩说。凤冠霞帔送来了没?” 孙蔷薇:“送来了,在我卧房放着,我带您去。” “我就不看了。”忠义侯夫人道:“你跟宁王成亲那天我还得来。缺什么叫小丫鬟去买也来得及。” 孙蔷薇想想也是,婚礼在傍晚,忠义侯夫人上午过来有足够的时间清点衣物配饰等等,“那我们回去,该准备午饭了?” 忠义侯夫人拉着她出来。段三冲她母亲白一眼:“还记得谁是您女儿吗?” “忘了。” 段三噎了一下,孙蔷薇停下来,回身冲她伸出手。段三顿时笑颜如花,上去抱住她的胳膊,然后勾头瞪一眼她母亲。 忠义侯夫人懒得搭理她,索性问孙蔷薇:“中午吃——” “王妃不好了!” 小丫鬟慌忙跑进来,三人吓一跳。段三眉头微蹙:“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宁王府的规矩呢?” 小丫鬟吓得打个哆嗦。孙蔷薇知道她虽然说话厉害但从不是这么没规矩的。在王府久了,也是见过世面的:“慢慢说,不着急。” 小丫鬟下意识看一眼段三。段三瞪眼。小丫鬟顿时不敢迟疑:“有人跟婢子打听您是不是住这儿。我瞧他们眼睛乱看不像好人,就说他们找错了。又问他们什么人,他们说是您家亲戚。王妃,你家亲戚不就是逼您嫁给糟老头子的那些人?” 孙蔷薇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段三:“我们怎么没听见?” 忠义侯夫人道:“兴许是我们在堂屋查看妆奁的时候。现在那些人呢?” 小丫鬟朝北看去:“这些日子王爷时常过来,周围人都知道您是王妃,他们一到北面就得知道被婢子骗了。王妃,现下怎么办?” 孙蔷薇冷笑:“我还怕他们?” 忠义侯夫人拉住她的胳膊:“过几天就成亲了,别给自己添堵。”问小丫鬟,“来几个人,有没有带家什?” 小丫鬟想想:“男男女女得有七八个。有两个年近古稀,有两个年过不惑,还有几个二三十岁的男男女女。” 孙蔷薇惊得微微张口。 段三忙问:“怎么了?” “怎么是他们?”孙蔷薇皱眉,见小丫鬟疑惑不解,“能称得上我亲戚的,且年近古稀,应该是我外祖父祖母。竟然还活着?” “屋里有人吗?” 苍老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小丫鬟轻呼一声,慌忙捂住嘴巴:“找来了!” 孙蔷薇:“我过去看看。” 忠义侯夫人把她往后拽,“你和老三在院里等着。”给小丫鬟使眼色,“我倒要看看多大脸,你被逼的走投无路,他们怕惹一身腥不露头,你要嫁入高门一个个出现了。还想打着给你添箱的名义恢复往来不成?” 忠义侯夫人不愧见多识广,真叫她猜到了。不过不止孙蔷薇的外家,还有孙家人。小丫鬟口中四十来岁的人就是孙蔷薇的二伯和二伯母。 忠义侯夫人到隔壁门口问找谁。他们直言找孙蔷薇,然后问她是谁。忠义侯夫人为了登门做客特意着绫罗戴金钗,一身明晃晃的好不耀眼。她板起脸下巴微扬,端的大家气度,叫人不敢肆意打量:“我乃忠义侯夫人,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几人赶忙低头见礼。 忠义侯夫人冷冷道:“礼就免了。孙姑娘大婚在即,不便待客,请回吧。” 孙蔷薇的外祖母满脸讨好的笑道:“我们是来给姑娘添箱的。” “不必了。”忠义侯夫人面无二色,“孙姑娘的嫁妆是宁王备的,叫宁王知道了不好。”见有婆子丫鬟从院里出来,“要不我叫她们请宁王,你们亲自交给宁王?” 几人的笑容凝固,看着敞开的大门也不敢上前一步。 忠义侯夫人不客气道:“送客!” 孙蔷薇的外祖父是个读书人,跟他接触过的人都很尊重他,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好比孙蔷薇的父亲,无论他怎么数落都不还口,还上赶着给他家钱。孙蔷薇叫个外人出来拒绝他们,他受不了:“孙蔷薇呢?我要见她。” 忠义侯夫人笑吟吟道:“可以,下拜帖。” “我是她外祖父。” 忠义侯夫人:“颍川侯还是太子的亲舅舅呢。去问问颍川侯进东宫是不是想进进想出出。” 颍川侯可不认识他是谁。他连颍川侯家在哪儿都不清楚。老头脸色骤然变得尴尬又感到受辱,十分扭曲难看。 忠义侯夫人敛起笑容:“以为这里小门小户,就是尔等可以进的?冲撞了宁王妃,你们一个个但得的起吗?” 孙蔷薇的二伯道:“可是姑娘家出嫁,没一个娘家人终归不好。” 忠义侯夫人瞥他一眼:“你是姑娘的舅舅?” “我是她二伯。” 忠义侯夫人气笑了:“你们还有脸来?” “那都是以前糊涂。”孙蔷薇的二伯母赶忙道。 忠义侯夫人:“那也不敢劳烦你们。贵妃娘娘已经为姑娘挑几位送嫁夫人。我就是其中之一。还是觉着你配我不配?” 作者有话说: 原本以为今天能完结,忘了孙家那些人,总要有始有终。? 第66章 ◎大婚!◎ 此言可谓诛心。 几人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段三在门后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打开门就冲她母亲道:“您老真乃风采不减当年。” “说什么呢?”忠义侯夫人笑着瞪她一眼,然后对孙蔷薇说道:“以后再来姑娘也无需出面,他们还不配,叫这几个婆子或交给赵福赵总管处置。” 在屋里归置东西,刚刚听到动静就出来的婆子连声道:“姑娘不用理会他们。你搭理他们,便是骂他们一顿,他们也认为你在意。” 孙蔷薇笑着说:“我记下了。多谢夫人。” “几句话而已,当不得谢。姑娘真想谢我也行,做个我不曾吃过的?”忠义侯夫人笑着问。 孙蔷薇颔首:“这也算不得什么。我这就去。” “我陪你。”段三看向她母亲,“去屋里等着吧。” 孙蔷薇拍拍她的手,暗示她别这样说话,然后叫两个婆子陪忠义侯夫人说话。她和段三以及两个小丫鬟去厨房。 四人先把要用的菜收拾好,然后孙蔷薇和小丫鬟一起做。待所有菜和汤出锅,孙蔷薇刷一口锅,叫一个丫鬟慢慢上菜,叫一个丫鬟烧火,叫段三帮她削两个桃子,做最唯一一道甜口的菜,拔丝鲜桃。 段三看着她下油熬糖,不敢信:“桃子也能下锅?” 孙蔷薇点头,用筷子搅拌几十下,下桃子,随后快速出锅。看起来轻松写意,可段三都没敢大喘气。 桃子上盘,段三松了一口气,不禁说:“你做饭可真,真快的要人命啊。” 孙蔷薇端起菜:“走吧。别叫夫人等急了。” 忠义侯夫人不着急还很期待。可她真没想到桃子也可以下锅。孙蔷薇笑着说:“苹果也可以。夫人不妨回头叫府里的厨子试试。天越发热了,男人女人都没多少胃口,果子颜色好看,吃起来脆脆的,兴许很好卖。” 忠义侯夫人不禁庆幸她亲自来添箱:“行,回去我就叫人试试。姑娘这几日放宽心,也别一个人撑着,该找宁王就去找他。” 孙蔷薇也不想带着怒气上轿,送走母子二人,就使婆子去宁王府。 宁王调来几名护卫,住在放妆奁的东院,直到五月初六两人大婚日。 五月初六,天蒙蒙亮,孙蔷薇被小丫鬟叫起来开脸。为孙蔷薇开脸的嬷嬷来自内务府,贵妃娘娘亲自挑选的人。 孙蔷薇刚刚净了面,忠义侯夫人和其他三位夫人就到了。千秋殿的嬷嬷招待她们,也没叫孙蔷薇分心。 忠义侯夫人心疼孙蔷薇无父无母,嬷嬷给孙蔷薇上妆的时候她也没闲着,叫人把妆奁归置妥当,塞在犄角旮旯里的也搬出来,宁王府的人一到就可以井然有序的搬出去。 此时宁王也没闲着,穿戴齐整后频频看太阳,一会儿出去一会儿进来,转的赵福眼晕,忍不住劝他歇会。宁王立在院中,看着太阳一点点攀升,不禁抱怨:“怎么这么慢?不知道本王今日成亲?” 赵福好笑:“王爷,该用饭了。” 宁王恍若未闻。 赵福叹气:“王爷,你和孙姑娘得先进宫拜堂,然后才能回来。这会不用,再想用可能得到下午,甚至明日。” 宁王猛然转向他:“不在本王府里拜堂?” “陛下和娘娘出来啊?” 宁王颔首:“本王大婚还得将就他们不成?”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成婚也没在东宫拜堂啊。”赵福无语了,“秦王和齐王殿下成婚也是在宫里。” 宁王:“他们彼时住在宫里。” 赵福不想跟他吵吵:“陛下今日大宴群臣,群臣此刻已经陆陆续续进宫等着观礼,陛下愿意移驾也晚了。” 宁王眉头微蹙:“那得到何时?” “老奴不知。老奴只知道您再不用饭,拜堂的时候孙姑娘可能会听到您得肚子奏乐,而不是宫中乐师。” 此言一出,宁王回起居室用饭。 饭毕,宁王又等许久礼官方到。并非礼官怠慢,而是吉时尚早。 随着礼官进入宁王府再次查看十六台大轿,迎亲所需器物,宁王府周边的百姓也没闲着,奔走相告,礼官到宁王府,宁王要出来了。 从宁王府到孙家,以及到皇宫的那条路昨日便已封闭。不过也非全封,而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禁军为新人开出一条路。禁卫军身后还留有许多空隙,供百姓行走。然而今日无人走动,都在禁卫身后等着观礼。 宁王不想叫沿途百姓等太久,等礼官查看妥当,就吩咐灵溪牵马。 礼官正想阻拦,赵福给他们使个眼色:“王爷过去等一会儿也行。王爷又不怕沿街百姓盯着他看。” 宁王疑惑:“百姓?” 赵福没有直接回答:“皇家近十年不曾有喜事,您觉着百姓是好奇呢,还是好奇呢?” 宁王冲灵溪摆摆手,他掉头回起居室,直到礼官前来请他。 登上高头大马那一刻,宁王躁动的心反而平静下来。接到孙蔷薇,前往皇宫去的路上,沿街百姓看到木雕朱漆大轿,轿上还罩着金银丝线织成的绣套,流光溢彩,忍不住惊呼,宁王听见了眼皮都没动一下,仿佛内心毫无波动,面容严肃反倒不像娶亲。 宁王成亲自是要堂堂正正,所以从通往前门西大街的大马路穿过,然后再拐去皇宫。 段三知道花轿途径路线,一早就去西大街酒楼上等着。小丫鬟看到花轿,不禁轻呼:“好美!难怪那位姑娘想嫁宁王。” 段三瞪她一眼。小丫鬟朝自个嘴上轻轻打一下:“大喜的日子提她作甚。只是宁王看起来怎么像不高兴啊?” 段三看过去,只能看到宁王的侧脸,注意到他抿着下唇,哼一声:“装呢。端的怕稍稍松弛就忍不住笑出声。” 小丫鬟想想宁王的秉性,禁不住点点头,猛然睁大眼睛。 轿子远去,段三收回视线,准备转身坐下,看到小丫鬟的表情:“你又怎么了?” 小丫鬟想伸手,意识到什么移到她身后:“姑娘往斜对面看。” 段三朝西北方看去,那边也有楼房,不过不是酒肆,而是个茶馆。二楼茶馆窗边站着三个人,最靠近窗户的那个同她年龄相仿,气质清雅,脸色不好,神色黯然:“难不成以为宁王一时鬼迷心窍,大婚之日能幡然醒悟不成?” 小丫鬟幸灾乐祸道:“说不定呢。姑娘,咱们是追上去看看,还是在这儿等着?” 段三:“看看对面。” 对面路上禁卫军身后已经人叠人。有些是孩子骑在父母脖子上,有的是女子坐在丈夫肩头,要不是禁军手持□□镇守,他们敢追着花轿进皇宫。 “怎么这么多人?” 段三来的早,那时街边还能走动。先前一直等着花轿,也没注意。现在轿子远去,段三才看到街边堪称里三层外三层,上层下三层。 段三也以为他们会慢慢散去,然而直到太阳偏西,宁王从宫里出来,沿街百姓才舍得三三两两散去。 从宁王府到孙家那段路,虽然只能看到宁王一次,百姓也没急着离开。 新人进宫,妆奁不用。忠义侯夫人等人看着礼官和宁王府诸人抬嫁妆。孙蔷薇的东院快放满了,她住的西边小院里也有不少,以致于那头到宁王府正殿,孙家这边还有嫁妆不断抬出。 宁王府周围的百姓不曾见过太子、秦王和齐王娶妻。盖因嫁妆是从女方家抬入宫中。这边以前是贫民区,大公主的公主府也不在这边。这就导致这是附近百姓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嫁妆。 上过几天学堂小子摇头感慨:“十里红妆竟不是夸张。” 不止百姓,提前看过妆奁的忠义侯夫人也禁不住同别的夫人感慨:“宁王殿下真舍得。” 刑部尚书林承宗的夫人不由得想起坊间传言:“宁王和孙姑娘就是各取所需,这么多假装也不亏。” 又一位夫人嗤笑一声:“您看真信啊?给我这些嫁妆,我可以给宁王殿下守门。”顿了顿,“亲自给宁王选人也行。” 忠义侯夫人笑道:“越说越不中听。要是闲得慌,帮孙姑娘收拾收拾。宁王府有礼官和宫里派去的嬷嬷,听说秦王妃和齐王妃也在,不需要我等,咱们家去吧。” 四人得了贵妃的请,自然不需要孙蔷薇道谢宁王宴请。再说了,宁王府没有宾客,也没备酒席。 孙家收拾好,管事婆子把跟孙蔷薇去学堂的四个丫鬟留下看门,然后去王府帮忙。 王府有内务府的人,有赵福来回盯着,无人敢大声喧哗,府里府外庄严肃穆,平日里敢在宁王府外叫卖的小贩都不敢靠近。 宁王牵着孙蔷薇下轿,步入宁王府,跨过正殿,来到起居室,也是二人的新房。在嬷嬷的服侍下,宁王挑起红盖头,看着人比花娇的新婚妻子,宁王的眼直了。 嬷嬷们相视一眼,抿嘴笑着退出去,然后向赵福告辞,回宫复命。到门口差点撞到人,嬷嬷气得高声呵斥:“何人——”定睛一看,禁不住惊呼:“小祖宗你怎么跑来了?” 来人正是小王爷。 宫中宴席上的菜肴刚出锅时都是人间至味。可从御膳房端去大宴群臣的太极殿,油炸的变软,油泼的有点凉不够美味。小王爷跟他的几个侄子吃一点就放下筷子,叫他们出宫闹洞房。 太子的嫡长子老成持重,不想跟他闹。可宫中也是一派热闹景象,少年心动了。甚知太子不可能同意就去找太子妃。小王爷担心中途生变,就先一步出来。 小王爷恐怕嬷嬷把他抱回去,绕开她们就往里头跑。 秦王妃和齐王妃双双把他拦住。 小王爷知道不能硬闯,就去齐王府上,然后在路口等他的侄子们。侄子没等到,秦王和齐王等到了。哥仨都不是什么安分的,相视一眼就往宁王府跑。 宁王看着像换了个人似的孙蔷薇,喃喃道:“本王怎么跟做梦一样?” 孙蔷薇朝他腰上掐一下。 五月的天热,宁王的喜袍很薄,顿时痛的抽气,眼前的人也活了。宁王佯装生气:“敢掐本王?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扑哧!” 外面传来一声爆笑。宁王攀上孙蔷薇肩头的手停下,回头看去,窗外人影闪过。 宁王赶忙出去。 廊下空无一人,仿佛刚刚那一幕只是错觉。 “赵福,灵溪,夷白,都给本王滚出来!” 赵福、夷白等人忙不迭的从东院跑来。 他们这些人午饭没吃,如今太阳在正西再不吃真撑不住,毕竟从卯时一睁开眼就没闲过。 宁王见赵福嘴角好像还有酱汁,意识到误会了:“刚才谁在这儿?” 赵福一愣,然后看灵溪。 灵溪:“除了当值的,小的们都在东院大厨房和小厨房用饭啊。” 宁王拧眉,难不成他看错了。 “姐姐?” 孙蔷薇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后窗被推开,多个小脑袋。孙蔷薇到跟前,又多几个小脑袋,最小的不过六岁。孙蔷薇看到窗户两边身材高大的男人,只能看到侧脸,试探道:“齐王殿下,秦王殿下?” 秦王闻言拉开弟弟,这次不能白来:“你见过本王?” 孙蔷薇猜的,他和齐王有五分像:“听王爷提过。” 秦王:“一定是叫你见着本王绕道走。”打量孙蔷薇一番,不愧是他四弟看上的人,果然出挑。 孙蔷薇微笑着说:“殿下误会王爷了。” 小王爷使劲挤开秦王,仰头望着孙蔷薇的面容,禁不住说:“姐姐真好看。姐姐,要不你——” “你什么?” 小王爷的耳朵被揪住,扭头看去,瞳孔地震:“你你你——” “本王什么时候来的?”宁王松开他,“回去!” 小王爷吓得打个哆嗦,然后就找他二哥和三哥。秦王抬头看天:“今晚月色真美。”齐王以手当扇,“这儿真热。” 微风拂过孙蔷薇的脸庞,凤冠上的流苏闪动,晚霞透过南边窗棂打在二人衣袍上,孙蔷薇怀疑她眼神不好使耳朵也不好。 宁王气笑了:“别等我请你们。” 齐王佯装生气地哼一声:“没见过这么小心眼的。五弟,咱们走。” 秦王拉过太子的嫡长子:“大侄子,咱们也走。” 随后一众人相视一眼,拔腿往前跑。 宁王瞥一眼他们,撩起衣袍,翻过窗,关上之后就去把门从里面闩上。 小王爷使劲推没推开,绕到窗户边也没推开,忍不住跳脚:“四哥!” 宁王打开前窗:“真要本王亲自送你回去?” 赵福走过来,冲小王爷做个请的手势:“小王爷,过了今日,孙姑娘就是您四嫂。” 小王爷不甘心:“哪有人不许闹洞房。” 宁王左右看了看,拿起挂在墙上的宝剑。小王爷吓得赶忙后退。宁王关上窗。小王爷扮个鬼脸,气呼呼往外走。 齐王带着侄子们跟上,到门口问:“去我家?” 小王爷又冲“宁王府”三字匾额扮个鬼脸这才消气。宁王不放心,又等一炷香,室内暗下来,需点上龙凤烛,不见他回来,这才令守在外面的奴仆退下。 孙蔷薇莫名感到紧张,隐隐又有说不出的期待。 宁王放下幔帐,宽大的雕有百子图的拔步床自成一片天地。晕黄的烛光打在新人面,看得宁王情不自禁欺身上前为她除去凤冠。 孙蔷薇不由得后退。 宁王一把把她拉入怀中,轻笑道:“躲什么?本王还能吃了你。” 孙蔷薇忍不住问:“不会吗?” “既然王妃如此期待,为夫定叫爱妃满意。”宁王为她放下乌亮的秀发。孙蔷薇禁不住打个哆嗦。宁王单手把人揽入怀中,“不怕,本王在呢。” 孙蔷薇心说有你我才怕。惦记了两年,今日她恐怕要交代在此。 宁王见状忍着笑,为彼此除去最后的衣物。孙蔷薇慌忙拉起那红绣被包裹住自己。宁王看着她自欺欺人的模样,一点点移过去。 正是:鸳鸯绣被翻红浪,春宵一刻值千金! 作者有话说: 本文完,没番外。下本想写种田文,男主穿成卫青的大哥,霍去病的大舅。我写过几本汉朝的都不太满意,希望这本能叫我满意。 文名《穿成国舅爷后我要死了》 文案: 我妹夫是皇帝,我妹妹是皇后,我弟弟是大将军,我大外甥是冠军侯,我小外甥是太子。你问我是谁? 我是卫长君,是个短命鬼,活不到三十岁。 所以, 我弟忙着保家卫国的时候我在调养身体。 我妹忙着坐稳后位的时候我在调养身体。 我大外甥封狼居胥的时候我在调养身体。 我小外甥遭人陷害的时候我真的要死了,我决定拉个垫背的,至于是不是我的皇帝妹夫汉武帝刘彻,这可不好说。 看我心情吧,反正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