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斯之罪》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题名:路德维希斯之罪 作者:苍狼之鱼 文案一: “我是符腾堡大公国子爵,英国雇佣军团的路德维希·弗朗凯蒙·埃德蒙中校,我要求得到与我的身份相符的尊重与待遇。” “路德维希中校,您要知道,俘虏就和平民一样,是没权利要求谈判的。” 文案二: 一七六九年的北美殖民地在欧洲贵族们眼里,就是个野蛮、粗俗又落后的地方。 “那里连一个真正的淑女都没有,以至于他们要向欧罗巴祈求血统纯净的新娘!” 于是伊恩·威廉·海格斯伯爵给自己的双胞胎哥哥送上了一个完美的新♂娘 第1章 悔不当初 向万能的圣父、圣子和圣灵发誓,如果我知道那一天海莲娜的父亲夏尔特伯爵会在舞会的中途回来,即使是海莲娜的美貌堪比覆灭了特洛伊的海伦,我也绝对不会接受她的邀请在晚上九点的时候偷偷溜进她的卧室。 然而事情发生得就是这么匪夷所思,夏尔特伯爵在去往另外一个舞会的途中突然发现自己忘记带要送给洛亚尔子爵夫人的钻石项链——见鬼了的钻石项链!于是这一心想着献殷勤的老头子就让车夫调转了马车回了自己家,而这时,多嘴的男仆——我非常怀疑是因为前一天我和女仆们调笑的时候被他看到的缘故——对伯爵表示海莲娜身体很不舒服,以至于连晚饭都没有吃。为了显示自己的爱女之心,伯爵大人就亲自去了海莲娜的房间。 好了,接下来的场景相信诸位不需要我的叙述也能想象出那是怎么样的一副画面了。我被伯爵大人追赶着狼狈之极地从二楼的窗户跳了出去,而暴跳如雷的伯爵在后面大喊大叫,嚷着要仆人拿他的猎枪来。 伯爵成了整个符腾堡贵族之间的笑话,不过不是因为海莲娜可能就此失去他梦寐以求的嫁给下一代符腾堡大公的机会,而是因为他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置方式实在是太不体面了,一点也不符合贵族的风范——在没有如愿抓到我并“打个半死”之后,他竟然去了宫里对着符腾堡大公哭诉,要求“将那个小子剥夺爵位并且放逐到非洲去”。 符腾堡大公对此不以为意,不过为了安抚伯爵,他决定还是对我有必要的处罚——“好了,让那个小子到乡下去吧!三年之内,不许他踏入路德维希斯堡!” 这算是相当严重的处罚了——1769年的符腾堡大公国,除了繁华的路德维希斯堡——我的名字的来源——之外,其余的地方,基本就是只有食不果腹的农奴和土得冒气的外省贵族,要是只能居住在那种地方,真的是比死了还难受! 不过,大公只说了“不许他踏入路德维希斯堡”,可没说不准我去巴黎、伦敦这些地方,更没说不准我去往其他国家游玩啊! 所以夏尔特伯爵其实非常不满,然而他又无可奈何。 而大公之所以下这么个不痛不痒的命令,原因也很简单——我的母亲,年轻时以优雅和美貌出名的埃德蒙子爵夫人,目前还算得他的宠。 哦,对了,正式介绍一下本人——路德维希·弗朗凯蒙·埃德蒙子爵,名义上是已经去世了的埃德蒙子爵的儿子,实际上是符腾堡公爵卡尔·欧根的儿子……之一。 嗯,没错,这件事情大公知道,子爵夫人知道,我知道,已经去世的埃德蒙子爵也知道。 事实上,如果不是娶了我母亲,埃德蒙子爵估计到死都只会是个默默无闻的骑士。 国王是子民的父亲,子民应该爱戴他如同爱戴上帝——而符腾堡大公,本身就是很多人的父亲。 他光是合法的儿子就有六个,而不能被他承认的私生子女,他都会给一个弗朗凯蒙的中间名,这样的弗朗凯蒙光是我知道的有爵位的就有五个,没有爵位的有十三个,至于身份低到都不能在贵族圈子里出现的,具体有多少,只怕大公自己都不记得了。 所以托着大公的恩赐,我可以快快乐乐地准备到别的地方去游玩了。 然而,可能即便是大公也万万没想到,夏尔特伯爵他居然真的找到了个办法来整我——他居然让人在通往驿站的路上扮作奴隶贩子劫持了我! 然后他的人将我当作平民,和别的被他们抢走的平民男子一起,卖给了大公的军队来当作雇佣给英国的雇佣兵,就这么将我送到了一片蛮荒的北美洲的英国佐治亚殖民地! ------ 初来咋到长佩,请多指教! 求留言!以及征求配角名!掉落的名字有助于野生作者达成日更哦!(贵族/男女仆/商人/奴隶都可以 起名废跪了) 第2章 弗朗凯蒙中校 在被扔到开往北美的船上之前,我只在宫廷舞会的谈资里听说过英吉利的殖民地。 据说那是新兴的清教徒们的伊甸园,但是在守旧派天主教徒的眼里就是魔鬼的聚集地,犯罪分子的乐园,海盗、妓女、恶棍们的天堂,对自己的君主阳奉阴违的伪君子的国度。老派的天主教徒们一提起来,往往是以蔑视的口吻,谈论着那里的所谓庄园主们口音极重的法语和英语发音,以及粗俗无礼的举止。 “那里连一个真正的淑女都没有,以至于他们要向欧罗巴祈求血统纯净的新娘!” 当然,那时候的我,对于这片遥远至极的、据说河流里流淌着棉花和茶叶的土地,以及她上面所生存的人都没有兴趣,那时候的我,更多的时候,琢磨淑女们的软语娇音和她们手中的西班牙扇子所表达出来的种种意思已经够我和朋友们忙的了! 而出了海莲娜的事后,狐朋狗友们一哄而散,连我准备好了马车准备离开路德维希斯堡的时候都不肯来送一下,只派几个管家来说几句言不由衷的话,真的是够可气的! 而我最强力的后盾,埃德蒙子爵夫人同样对我非常不满,为了弥补我的失误对她的影响,她为大公准备的预计在八月再献上的美人儿不得不提前登场,这让她得再费尽心机去给八月份大公的生日准备一份新的礼物。 “我真诚地希望您能在三年的游历里成长为一个成熟的贵族,拥有与您的地位相对应的智慧和手段,好叫我不至于再经历今日这样的两难。” 着恼的子爵夫人只让人带给了我这句话,她人没来,只让一辆有着家徽的空马车来送我,因为我出发的时间很不巧的正好是贵族夫人小姐们去郊外的森林里散步的时间,在这个无形的舞台上争奇斗艳可比独生子被放逐的事情重要多了。 就算那时候,所有人包括我都还认为三年并不是什么大事,夫人的某位远方叔叔——她年轻的时候就是通过这位叔叔引荐给大公的——甚至托人带了口信来,建议我在这三年里若是有空,甚至可以去一下西班牙海德堡大公国,考察打听一下海德堡大公的两个姐妹安妮和伊丽莎白,他对这两位淑女是否真的有着传闻中的惊人美貌抱着绝对的好奇。 然而,在离开路德维希斯堡后的第九天,我的马车被一队强盗劫持了! 我对圣母玛丽亚发誓绝对是夏尔特那老头搞的鬼! 这世间哪来的敢对贵族的马车动手的绿林强盗! 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 我们是在黄昏的时候被偷袭的,从路德维希斯堡雇来的马车夫在遇到强盗的第一时间就头也不回地扔下我和男仆跑了,从此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一开始我还试图和他们讲道理:“我是埃德蒙子爵,如果你们保证将我平安送到附近的城镇,我以家族的名誉发誓,会给你们符合我身份的赎金和不追究任何责任。” 强盗们放声大笑。 “子爵先生,您觉得您的庄园能付出一万塔勒的赎金吗?有人出了这个数,放心,不是要您的命,我们不干那种明着和贵族老爷们作对的蠢事,但是能不能活着,就看天主是否愿意怜悯你了,祝您好运了,高贵的先生!” “我的庄园一年有两万一千德国塔勒的收入……” “啊,好极了,您的身价正好就是两百一十个塔勒。” 在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这帮人就很粗鲁地将我身上的衣服饰物全都扒了个干净,然后给我套了一身可以说是寒酸至极的破衬衣和简直就是抹布的旧裤子,那臭味简直熏得我想吐。他们将我捆起来关在一个房子里,然后在之后的几天里又抓回了好几个青壮年男子,年龄从十几岁到三十多岁都有。 几天下来,在想方设法逃跑不成反而被饿得够呛之后,我终于意识到了这帮人是要干什么。 他们要把我和这些人像卖牲口一样卖给符腾堡收购青壮人口的军队,当作雇佣兵送到遥远的英国殖民地去! 没错,符腾堡大公允许他的军队收购他的子民当作雇佣兵团卖出去。 对我来说,现在这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好笑的笑话了——大概在十几年前,大公和伦敦签订了一项协议,大公每年为伦敦提供两千三百人的军团,包括步兵和轻骑兵;而英国政府自条约成立之日起每年给付给大公一定的补助金额和招募兵员费用,据说单是这笔费用每年就达到百万塔勒之多。 而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公国人口有限,年年招募之后,这些每年比太阳升起还准时出发的军团成员,都是怎么进入军队的? 而现在我知道了。 一旦踏上去往北美的船,这基本就是有去无回生死由命了啊! 该死的伯爵!等我回到路德维希斯堡,绝对要有你好看的! 在想明白其中的关节之后,我决定保留一点体力,寻找能够直接面对军队中有身份的人的机会,以求在那时候能够有力气说出自己的名字和家世来避免厄运。 交接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在平民们的恐惧之中,有个穿着英国人军服的军官踏进了我们所在的牢房。 他就像打量着待宰的羔羊一样,巡视过一遍之后,很熟练地对强盗头子说:“两个太老了,一个太小了,剩下的都很瘦,最多二十塔勒一个。” “这也太少了吧,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凑齐了这么多人,单是供他们吃穿一天就要一个塔勒了呢!四十塔勒一个,一共一千塔勒。” 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我扑到门边,对那个军官大喊:“我是路德维希斯堡的路德维希··弗朗凯蒙·埃德蒙子爵,是有身份的贵族,只要你把我送回路德维希斯堡,我给你一万塔勒!” 军官先是愣住,然后用一种很诧异的眼神打量着我,好一会,他转头向强盗头子,说出了让我如坠冰窖的话:“肤色很白嘛,仔细看能看到蓝色的血管呢,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弗朗凯蒙?” 强盗头子以一种满不在乎的态度耸了耸肩。 “就是他了,你也知道的,我们那位风流得过了头的公爵大人有很多很多很多个私生子……多到他自己也数不清的那种。这个的母亲据说曾经是个面粉商的女儿,天天幻想着自己能被称为某某伯爵夫人,孩子生下来后她就疯了,连带着她儿子也是这个样子。” “啧啧,算起来这是我经手过的第三个弗朗凯蒙了呢,那位大人的私生子真的是无处不在啊。”军官说着,蹲下身来,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打量着我:“你觉得一个少尉怎么样?” “太少了,至少一个中尉吧,毕竟说这是公爵的儿子所以是上校,英国人也会信的。” “那不行,中校是最多的了,英国人也不傻。” “行吧,那就一个中尉,看在老朋友的份上,一共九百塔勒。”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雇佣兵团每多一个士兵英国人要付八十塔勒,一个中尉,英国人要比一个士兵多付三百塔勒,而如果是一个中校,就多付一千五百塔勒。 就这样,我被塞上了通往北美佐治亚殖民地的船,成了一个名义上的英国雇佣军团的中校——一个有名无实的弗朗凯蒙中校。 ------ 那里连一个真正的淑女都没有,以至于他们要向欧罗巴祈求血统纯净的新娘——请大家记住这句话,嘿嘿嘿。 解释一下军官为啥不怕埃德蒙报复:1.那时候没有电报啥的,送信都不一定找得到人,埃德蒙还不认识他;2.他认为埃德蒙回不来,原因后面说; 至于为啥是中校?——都怪前段时间的莫强求cp,我也想要一个中校。 求掉落个留言啊,不然我真有种单机的感觉······ 第3章 上尉的忠告 我发誓除非是返回欧罗巴,我今生绝对不会再踏上远航的船一步。 我恨海,无边无际的海蓝得可怕,走上一个月也不见得能看到一点陆地;晃得人直想吐的运兵船,拥挤不堪的船舱,粗俗得令人发指的水手,这些原本根本不会和我有任何交集,在船上却是别无选择,甚至好几次,我的船舱门在半夜里被人不怀好意地敲响。 我自认为是个很不娇气的人了,在路德维希斯堡的时候,子爵夫人曾经评论过我说:“亲爱的,就算是去度假,你也应该至少带上十来个人才像话点。老实说,你只带两个人实在是太少了,我无法想象他们既要驾驶马车,又要给你熨烫衣领的样子。” 如果让子爵夫人看到我在运兵船上蓬头垢面的样子,只怕这可怜的女人会直接晕倒过去吧? 住我隔壁舱室的布兰德·范·斯密特上尉是个荷兰人,他和他的亲兵队随身携带着枪和佩剑,担任着督战队的角色,随时防止着这些强征来的兵源哗变。 在上船的第一天,布兰德上尉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果你撑不住,怎么也到了新泽西再死,毕竟一个中校还是很值钱的,你在船上死了我们就只能拿到十分之一的钱了。” 他还说:“换成十年前,你一上船我们就拿到英国人的钱了,那时候可不会有人管你死活。” 布兰德上尉是标准的荷兰人长相,脸上有好几道深深的疤痕,非常可怕,据说是跟印第安人打仗的时候留下的。在他面前,就是最魁梧的亲兵也是服服帖帖的,他很不屑于跟我说话,但是还是派了个年轻一些的爱尔兰人奥尔莱恩来照顾我。 在海上的旅程漫长得似乎怎么也走不完,前几天我呕吐得几乎下不了床,后面遇到了风暴,咆哮的巨浪将船队拍得七零八落,用来固定的绳索比我手臂还粗的风帆就像秋天的叶子般被轻而易举地折断,这场风暴折磨了船队整整两天一夜。 这骇人的风暴过后,我直接病倒了,高烧不止,几乎意识全无,奥尔莱恩给我找来了好几床被子,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即使这样,我还是冷得瑟瑟发抖,直说胡话。 在昏迷中,我似乎听到布兰德在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他还没死?他怎么还不死?拿枪来一枪崩了他吧!省得再浪费我的药材了!” 完了,我心想,没死在老色鬼伯爵的枪下,却要死在这鬼地方了,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带着海莲娜私奔呢,啊,别了!我的海莲娜!我的明亨小辣椒!我的莱娜红玫瑰!我郁金香花儿般美丽的齐诺维娅! 然而可能是埃德蒙家的祖先们的庇佑,在昏迷了三天后,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在昏暗的船舱里,最先看到的就是一手拿着蜡烛背对着我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布兰德上尉。 布兰德上尉没有发现我已经醒了,尽管船舱里并没有第三个人,但是他还是做贼一样时不时地往舱门那边看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咕哝着捣鼓什么。 我迟钝了许久的大脑缓慢地运转起来,布兰德上尉用的似乎是荷兰的方言,他一边念念叨叨,一边往角落里塞了什么东西。眼看着他就要转过身来,我赶紧闭上眼睛,装作还没醒来的样子,而从声音上判断,上尉至少在三个不同的地方放下了好些不知道是啥的东西。 我有多余的力气去找出上尉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已经是好几天以后的事情了——那是一种黑漆漆的壳,被以很大的力道直接摁进了裂隙里,嵌得严严实实。以我有限的见识,完全看不出那到底是什么动物的壳。 据说海上的水手在遭遇风暴和疾病的时候,会用一些只有他们知道的手段来祈祷主的保佑——不过看着这些黑漆漆的东西,我其实很怀疑上尉是更想祈祷我快点滚回天主的怀抱里。 布兰德上尉没有提起过他做的事情,他对着我的时候依旧是一副臭脸,不过不再用讽刺的语调喊我“中校先生”了,而是问我:“你肯定是欠了很多钱才被卖到这里来的吧?” 我把我离奇得不可思议的经历从头到尾都告诉了他,并且向他强调:“我的庄园一年能产出两万塔勒!” “啧,得了吧。”上尉说,“我祖先也曾经是一位贵族,我太了解你们这些公子哥儿了,别说两万塔勒,就是二十万塔勒一年,你们也能花到倒欠别人二十万塔勒。” 这简直是个一针见血的评论——事实上,我似乎,好像,确实还欠着好几家店铺的钱,加起来……大概有个两万塔勒左右吧。 没办法,要做个漂亮的公子哥儿真的很费钱啊!单单我那辆漂亮的贝尔利努式双座马车和用来兜风用的“蜗牛”式敞篷小马车,以及它们所配备的两个车夫、三匹马,就要吃掉我接近一半的庄园产出了,更不用说衬衫、裤子、鲸骨领、纽扣、花边、鞋子、怀表、雨伞……等等种种零碎而又不可或缺的大小东西了,而作为一个体面的贵族,这些都是必须有的。 这应该也是那帮强盗压根不问我要赎金的原因之一,他们肯定知道我是没办法短时间内拿出来的。 不过,我更吃惊的是上尉的祖先也曾经是贵族这件事。 “背贵族家谱的时候,我好像没有见过斯密特这个贵族姓氏。”我说。 实际上我更想问的是:贵族,也能去别的国家的军队里效命并取得头衔吗? 这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在符腾堡公国,所有贵族的使命只有一个,就是取得大公的欢心,在路德维希斯的贵族圈子里立足。要达到这个目的,所有人都在绞尽脑汁,那是一个无形的竞技场,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精力与时间,成功的人在路德维希斯的王宫里纵情享受君主的恩赐所带来的权力与欢乐,而失败了的人,只能从此黯然地退出路德维希斯堡,加入被称为“土老帽”的外省贵族的队列,从此沉沦,永远不可能再在路德维希斯出现。 以高贵的出身直接获得大公的军衔授予,从而取得相应的利益也是贵族们目标的一部分,但是“放弃贵族身份去别的国家的军队”是一个闻所未闻的选项,似乎只有在遥远的巴黎,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而大家在谈论这样的人的时候,都是认为“这个倒霉蛋从此完了。” 说的直白一些,就是“贵族可以同时被任命为军官,但是非贵族出身的军官不可能变成贵族。” “我的祖先曾经是一个有名望的贵族,但是我的父亲只是个次子,被禁止使用家族的姓氏。”上尉说着,他突然变得很严肃起来,“先生,您很年轻,我看到您就像看到我患上疟疾死去的小儿子,那么,请听听一个老人的忠告吧,我十四岁从阿姆斯特丹出来,见识过了太多事情了。我见过很多像您一样的年轻贵族,以为天赐的荣耀之光是永远照耀他们的,他们拼命地花钱,炫耀自己的十五匹马和漂亮的马车,争相购买昂贵的钻石来讨名媛们的欢心。金钱,人人都爱,可是它们是从哪里来的呢?从封地和商人的手上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很多人都这么跟我说,他们挥霍无度,每一天都像明天就是审判日一般疯狂地享乐,直到债务积累成无形的大山将他们压垮。这个时候,他们要么为了得到足够偿还债务的巨额嫁妆,捏着鼻子去娶一个面粉商或者犹太人的女儿;要么从此一蹶不振,将祖先积累下的一切拱手相让给放高利贷的人,然后远走他乡,悲惨地死在茂密的森林里。” “我可以很坦率地说,看到您的时候我以为不过是又一个欠下了债务走投无路的贵族而已,现在看来,您还没有走到那个地步,不过看您刚刚的神情,应该也在这条毁灭之路的开端了吧!这几年来,我已经见过至少一个伯爵、两个子爵在票据到期时无法付出相应的金钱而瞬间身败名裂,不得不远走他乡,最后客死在遥远的东印度的。也许您认为我是在危言耸听,但是您能醒过来站在这里和我说话,未尝不是上帝的安排,也许就是上帝的旨意要让我来对您说出这些话的吧。” 上尉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的严肃,与其是在对我提出忠告,不如说他认为他是在上帝的安排下,在对着另外一个不可能听到的人说出深藏在心里的话。 后来奥尔莱恩证实了我的猜测。 “上尉的小儿子,就是在欠下了三万法郎的债务后逃走了,据说他在东印度那边死于疟疾,当时才二十二岁。” 奥尔莱恩还透露出一个令我毛骨悚然的消息。 “我们从新泽西出发的时候,听到的消息是现在殖民地和伦敦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据说南卡罗莱纳和佐治亚殖民地正在策划叛乱……也就是你们即将要去的地方。” “那个地方……好像曾经也有一个弗朗凯蒙就是死在了那里呢。” ------ 我有点想鸽了……上完班还要接着上班就算了,都没人看我写来干嘛啊 第4章 棉花种植园 在接近北美洲的时候,上尉提醒过我一件事。 “来自英国伦敦的莱恩公爵的府邸在新泽西,你到了那里之后,想办法找机会见到公爵,相信以你的出身,留在新泽西还是不成问题的。”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在经过一个小岛群之后,上尉接到的命令是这一批雇佣军团直接南下佐治亚加入佐治亚总督的军队,在一个名叫班贝克的小镇接替一个大约三百人的连队。 事实证明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悲剧。 班贝克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更别提给这些刚重新踏上陆地就长途跋涉得精疲力竭、根本没经过训练的所谓士兵配备武器了,而她所在的佐治亚,由于几十年前的总督放宽了政策以吸引人口,聚集了大量从世界各地来的欠债者、破产者和流氓地痞,在殖民地和伦敦的贵族们关系微妙之际,这些人所衍生出来的不法群体,就充当了殖民地不满大不列颠岛统治的贵族和庄园主们的打手。 我们到达班贝克的十天后,几十个骑着高大的骏马,挥舞着火把和火枪的马贼就结队冲破了小镇可怜的防御,在营地里四处抢掠砍杀。他们肆意地狂笑着,将燃烧的火把投掷到木头制成的房屋和仓库上,将被抓住的士兵拖在马后奔跑,在一片混乱的火光中,我看到了白天还趾高气扬地教训过我的詹姆斯上尉被挂在木杆上的尸体,他身上黑红色的上尉军服在熊熊燃烧的火光之下是那么的令人窒息。 马贼们用口音严重的英语呼喊着“投降!”,互相包抄着屠戮营地里所有能喘气的生物,我能听到那些和我一起在大海上顽强地煎熬了两个多月的平民们的惨叫,其中甚至有几个声音极其耳熟。极度的惊恐之下,我和溃散的士兵们一起,从营地的西面跑出去,一头扎进了秋夜冰冷的河水里。 河水极其冰凉,而紧身的英式衬衣吸了水之后更是沉重地惊人,我不得不尽最大地努力去抓住任何从我面前漂过的任何东西——感谢少年时候幻想着英雄救美而在庄园里学会的游泳!眼看着一起跳进河里的人一个个地消失在了夜色笼罩下的河里,我竟然奇迹般地抓到了一根顺流而下的浮木,它带着我漂流了一夜,拯救了我的性命。 天亮的时候,一个在河边捡拾枯木的老黑奴发现了我,他跟着在河里漂流的我跑了一段路,试图把我捞上来,然而茂密的树林阻拦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河水把我越带越远,渐渐地,老黑奴的身影看不见了。 太阳升到最高空的时候,浮木终于搁浅在了一片浅水里,精疲力竭的我用上最后的力气爬上河滩,像条死鱼一般仰躺在砾石满布的河边,望着天空中毫不留情地散发着热量的太阳,几乎要痛哭出来。 ——从纸醉金迷的路德维希斯到差点被淹死的逃兵,这荒谬的命运啊! 我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只乌鸦站在我的胸口,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我的眼睛。 这鬼东西在等着我死。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鸟的羽毛,我很轻易地抓住了它,拧断了它的脖子。乌鸦的血肉很腥,但是它比河水能让我撑得更久。 我没有火,也不会生火,也不会辨识什么果子能吃,什么草能药用,离开了仆人们,我其实什么都不会。 可是这不是我的错,我生来就是贵族,贵族本来就有人替他们安排好一切的。 我想活着。 我想回去,至少把我还活在殖民地的消息传回去。 埃德蒙子爵夫人是我最大的后盾,可小埃德蒙子爵何尝又不是她唯一的希望? 子嗣传承是贵族的死穴,没有了继承人,爵位会被收回,庄园会被侵吞,失去所有依仗的夫人终会在某一天被厌倦了她的情夫送到某个偏远的修道院去,从此只能在高塔里窥望飞鸟掠过的天空,孤寂地在某一天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 贵族间的争斗彬彬有礼,却是比任何敌人都要来得残酷的修罗场 衣服被风干后更紧绷了,勒得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沿着河流往下游走,我找到了一条引水渠,顺着它跌跌撞撞地走了很久,摸索着穿过一片灌木林之后,一大片一大片无边无际的漂浮的白色出现在我面前。 那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成熟中的棉花种植园。 正在田间劳作的工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从灌木丛中突然出现的我,他们互相喊叫着,警惕地围了上来,用口音浓重的英语询问着我的来历。 我尽力让自己的发音清楚一点,用英语和法语分别说了两遍:“我是贵族。” 然后再说了两遍:“给我食物和水。” 白人工头很是疑虑地看着我,后来我才知道他听不懂法语,但是他听过主人和主人的侍从们用这种语言来交谈。 他命人给我拿来了很粗糙的黑面包和水,然后再次看着我地狱饿鬼归来一般的吃相露出了怀疑的眼神。 我实在是饿坏了,在冰冷的河水里漂流耗费了大量的体力,这一路上我只吃了几个野果,这种放在以前我绝对不会看一眼的掺杂了麦麸的刺喉黑面包,我竟然也能吃得狼吞虎咽。 一口面包一口水,不大的木碗装着的水很快就喝完了,我很顺手地将碗往旁边递过去。 ——没人接,木碗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现在没有仆人替我接着东西了,刚想去捡,工头却露出一种“还真是这样”的表情,指挥一个黑奴将碗捡起来。 然后他强行掰开我的手心将还剩下一大半的黑面包拿走了。 “饿了很久的人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否则会撑死的。”他操着浓重的口音对我连比带划地说了两次。 我还是感觉很饥饿,火烧一样的饥饿,很快,这种饥饿转化成了真正的疼痛——我在路上吃的野果有毒,它让我肚子翻江倒海,几乎将肠子都吐了出来。 工头给我找了个堆放杂物的空木屋,让一个年轻的黑奴来照顾我。 之后的几天里,我才了解到这是伊恩·威廉·海格斯伯爵的领地中的一个小种植园,这片种植园有上千公顷,包括了我顺流而下的那条河的几个支流和布满森林的丘陵,但是伯爵不喜欢过来这边,他很爱打猎,而这边没什么值得他感兴趣的猎物。 海格斯,我记得我背英格兰贵族家谱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个姓氏。 布兰德上尉也提到过,佐治亚的贵族领主中海格斯家族算是最强的那一批,他们这一代的领主是一对双胞胎兄弟,领地相接,各自的领地都非常广阔。 工头很快把这件事报告给了种植园的管家,在我用法语分别背出了海格斯家族在英格兰的历代祖先和我的历代祖先的辉煌功绩后,管家已经对我的身份确信了大半——法语是公认的各国贵族的通用优雅语言,而对各国各家贵族的家谱如数家珍这种事情,则是一个合格的贵族的基本修养。 然而管家的神情奇妙地很纠结,他很含糊地暗示我伊恩伯爵对远在天边的英格兰其实没多大的好感,并建议我亲自写一封信让人送去伯爵那里。 而在主人的回信到来之前,他会给我安排一间整洁而不至于有失体面的干净屋子,以及一男一女两个仆人。 写就写吧,反正我又不是英格兰人。 ------ 终于把弟弟搞出来了·······(日常想鸽) 第5章 伊恩·威廉·海格斯 经历过极度的饥饿与绝望的人,要么从此变成拼命储存粮食与金钱的吝啬鬼,要么堕落成放纵自己所有贪婪欲望的享乐狂。 很不幸,小埃德蒙子爵哪一种都不能是。 我想回欧罗巴,那么寻求当地贵族领主的帮助就是必须的;贵族只会对同样是贵族的人加以青眼,就像那句话说的“男爵以下都不是人”,在身家性命都系于他人的一念之间,同时除了我自己没人能证明我的身份的时候,为了让种植园的主人相信我确实是个贵族里的倒霉蛋而非冒充他人身份的不怀好意者——毕竟我这几个月来的经历确实是很不可思议——我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表现出一位子爵应有的仪态风度,绝对不要做出某些有损于身份的事情来。 所以,在这个没有和我的身份相对等的可以交往的人的种植园里,在修养到我的身体恢复健康之前,我能做的事情基本就是无所事事。当然,对于一个贵族而言,无所事事就是最高的荣誉,这显示着他可以不用出卖体力就能悠哉游哉地生活,但是没有绅士淑女云集的热闹舞会、没有华丽的歌剧院和美貌的女演员、没有王宫里厨艺精妙让人胃口大开的厨子们、没有夜里绚烂的焰火表演……这种什么繁华享乐都没有的生活,真的很让人抓狂! 这么乏味无聊的生活,殖民地的领主们都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人真的是一种健忘的生物,在面对厄运的时候,祈求的只是卑微的活着,但是真的获得了安稳的生活之后,却又贪心地想要更多的恩赐了。 在佐治亚呆得越久,我就越渴望回到欧罗巴,我想念我所爱吃的斯拉特加饭店手艺精妙的厨子制作的块菰和配上日内瓦沙司的莱芒湖鱼,唐拉德铺子的冷饮和果汁冰淇淋;我想念大歌剧院声音美妙如同天籁之音的克莉斯莱娜,身姿动人美如月亮女神的柯拉莉;我想念声音嘈杂布满丝绸制品店、帽子店、手杖店和豪华旅舍的第一大街,想念下午三点时候遍布载着美丽的夫人小姐们的各式马车穿梭其间的郊外森林,想念所曾经拥有的一切繁华享乐。 我认为万能的主给我的考验应该已经结束了,我在送往海格斯庄园的信中向伊恩伯爵致以问候,以最真诚的态度叙述了我在过去五个月里的经历并请求伯爵大人的帮助,我相信以我十年的年金收入来换取一张开往欧罗巴的船票并不会有损海格斯家族和埃德蒙家族的体面和威望。 信使回到科勒克庄园的时候没有带回伊恩伯爵的回应,据说伯爵带着他的男女侍从们出去打猎去了,可能要一个多月才会回来。 科勒克庄园的建筑呈品字形,管家为我安排的房间在最右边靠外的一座洁白的二层小楼上,楼下是一条小小的溪流蜿蜒而过,打开窗户看见的就是我曾经穿越过的那片有着灌木丛的矮小山丘。小溪在庄园前面的人工湖里汇聚出一汪美妙的蓝色,里面养了众多的观赏鱼类,旁边则是一片略有起伏的草地,据说上一代伯爵曾经在那里举办过上百位客人参与的露天舞会。 棉花种植园里的作物正在成熟,管家忙着安排收获细节,已经无暇顾及到我。在把三本可怜的游记翻到卷边之后,极度无聊的驱使下,我经常走出房间,走到那片矮小山丘的最高处去眺望棉花收获时的情景,以及观察有没有从弗里古来的信使;或者在黄昏后呆在水池边,无所事事地往人工湖里扔掰碎了的面包屑,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鱼儿争抢成一团。 管家对我的行为持默许态度,但是男仆永远一步不离地跟着我,而女仆——不得不说,这个管家真的很懂贵族那一套,所有在我视线里出现地女仆都是绝对不会让男主人想要行使自己古老的权力的那一类型。 那一天的黄昏,我听到了马群奔跑时闷雷般的响声。 大地在微微地震动,白色的马队从黄昏的尽头冒了出来,沿着棉花地里宽阔的大路汹涌而来。最先到达的是数十个六人一列的穿着蓝底白色的法国式服装的侍从们,他们没有携带任何东西,呼喝着直接奔向敞开的大门,然后跳下马匹,将打着响鼻的骏马交给下人,直接走入了房子里。 再之后,是携带着猎枪的随从们,他们人数较之前那一批就少了很多,穿的也是法国式衬衣和马裤,但是基调是蓝色的。 再往后,是这个马队的核心,穿着镶嵌着金边的白色法式服装的近侍们簇拥着中间的领主,我只大概地看到了主人所骑的纯种骏马耳根上扎着的白色缎带,他们就已经从我面前过去了。 先一步到达的第一批着蓝白色服装的侍从已经散入了庄园中,只留下大概十来个来给最后到达的近侍们牵马,近侍们簇拥着主人走进了大理石建造的巨大门厅,随后就看不见了。此刻,这座洁白的巨大建筑已经到处都燃起了灯火,人声鼎沸,到处都是人,就像一头沉睡的巨兽从梦中醒来一般。 此时仍然有源源不断的落在后面的随从、马车和奴隶到来,但我想返回自己的房间去收拾一下了,因为没有想到伯爵竟然会到这里来,我今天相当随意地随便穿了一件白色亚麻衬衣和马裤,而且下午刚刚去山丘里爬过,靴子底下都是泥土,以这种形象去见一位贵族显然是极不得体的。 然而没等我走回到侧翼地我的房间,我就被一个穿着有蓝白色号衣的侍从拦住了。 “主人要见你,从英格兰来的人。” 她以一种略显夸张,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很刻意地卷舌的法语说。 竟然是个女人。 “请允许我更换一下衣服,以最得体的方式去面见大人。” 我同样地以法语回答,但是对方没有回应,过了一会,我突然反应过来——她实际上并不精通这种贵族常用的语言! 那一分钟出现了很尴尬的沉默,对视中,对方的脸上逐渐出现了一种气急败坏的神色,这一次,她干脆用英语说了:“简直无礼,带他去见主人!” 跟在她身后的两个男仆闻言就准备上来强行带我走。 我的心逐渐地沉了下去。 如果伊恩·威廉·海格斯伯爵准备将我视为贵族来看待,那么他的随从绝不会对我说出这么无礼的话。 我用我少得可怜的英语,拼凑出了一句“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辞!我要见伯爵。” 与其被用粗暴的手段带到伯爵面前,还不如保持贵族的尊严自己前去呢。 在通往主厅的挂满壁毯的长长走廊里,我走在女侍从的身后,边走边思索着。 我不记得埃德蒙家族或者符腾堡大公什么时候与英格兰出身的海格斯家族有过任何冲突,也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能让海格斯伯爵拒绝用一个举手之劳的帮助来换取贵族交口称赞其美德的良好名声和丰厚的利益,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英国雇佣兵军团中校的身份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让海格斯伯爵反感。 这个身份的获得并非我所愿,只能祈求那个伯爵能听进去我的解释了。 女侍从带着我七拐八拐,走近了一个花厅,隔着很远就能听到里面嘈杂的笑声,女侍从在走廊里停了下来,然后以一种高傲的语气说:“在这里等待主人的命令,没有命令,你不得踏进去一步。” 事实证明女人的嫉恨真的可怕,那个地方正好有个窗户,从外面吹来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我在这凉风里站了一个多小时,才听到花厅里面的笑闹声渐渐地小下来,又过了一两刻钟,才有人出来传话说:“主人让你进去。” 花厅里面非常的暖和,这个季节里,竟然还有娇艳欲滴的红色、白色的各种玫瑰盛放着,水仙、火棘和变叶木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在这些花枝中间,夹杂摆放着闪闪发光的镜子,反射着里面点起的上百支蜡烛的光辉,将整个房间照亮得如同白天一般。 浓郁的花香味、暖烘烘的烛火气息和女人们身上的香水味混杂在一起,我实在没控制住,打了一个喷嚏。 侍从里响起了窃笑声。 铺着暗红色上好天鹅绒的桌子上扔着散乱的惠斯特牌和闪闪发光的金币,坐在桌子边上的主人将注意力从娇声笑语的女近侍那里转移过来,后者靠着他的椅背,仿若一条妖娆的白蛇。 如同大海般蔚蓝的眼睛——这是伊恩·威廉·海格斯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然后才是他在烛光之下闪着光泽的金色头发。 相当年轻英俊,而且玩世不恭的年轻人,这种人天生的擅于玩乐,而且天生的更讨女人欢心,是我在路德维希斯堡的时候最讨厌的那一类对手。 有着漂亮花纹的印度地毯上印上了我的鞋底留下的泥印,庄园的真正主人撩起眼皮,屈尊降贵地看了我一眼。 “就是你,侵入了我的领地?” ------ 海星是啥?为啥我有5个海星?写一章给一个?【日常懵逼】 第6章 野蛮人领主 伯爵用的是相当娴熟的法语,他的发音甚至比子爵夫人花了大价钱为我从巴黎请来的法语老师更纯正,一瞬间让我以为我不是在万里之外的殖民地,而是又回到了路德维希斯。 “尊敬的大人,我是符腾堡公国大公庇佑下的路德维希·弗朗凯蒙·埃德蒙子爵,只是因为我在信中向您陈述的种种不幸的原因来到了这里,从而被迫进入了您的领地。我相信一位高贵慷慨的主人会对另一位贵族所遭受的苦难心存怜悯,所以我真诚地希望能够得到您的谅解并且祈求您的帮助。” 从我说出自己的名字起,伯爵就嗤笑一声,双手交叉在胸前,后仰靠在了椅背上。 他的行为已经直接表明了态度,就像是要附和他们的主人一般,侍从群里开始传出低低的议论和嗤笑,渐渐地,这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到了不能忽视的地步了。 我被迫停止了所有的长篇大论,在那些肆无忌惮打量的带刺一般的目光里,我就像一只被人围观的耍把戏的猴子。生平第一次,我明白了一种叫做“耻辱“的感受。 “大人,您的侍从未免对一位贵族太过于无礼,恕我直言,过度的纵容有损于贵族的风范。” 伯爵懒洋洋地抬起了手,突然之间,那些讽刺与嘲笑的声音就这么消失了。 整个花厅,只听到伯爵的声音在回荡。 他屈起了第一个手指。 “第一,一个英格兰的中校。” 第二个手指。 “第二,在未经我的同意下,非法侵入我的领地。” 第三个手指。 “第三,我的领地里只有两种人,我,奴隶。” 他故意将语速放得很慢,蓝色的眼睛里,透着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恶意。 “根据领主法令,非法进入领地的人,我有权将其处死、索要赎金或者变为奴隶,不管是哪一种,你都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权利。所以,这里没有第二个贵族,你一直搞错了你自己的身份,路德维希中校。” 深入骨髓的寒意席卷了我的全身,我甚至发起抖来,第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 “你不能这样做,我是有贵族身份的人,将贵族变成奴隶是非法的!我,我可以交纳赎金!” “您真的是天真啊,从进入我的领地的那一刻起,您就只有两个选择了。如果您不愿意成为我的奴隶,那么,我很乐意把您吊上木桩。” 我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人天生的傲慢,他根本不在乎贵族之间虚与委蛇的那一套,他就是将我当作取乐的玩具,来欣赏我的挣扎和屈辱! 这个压根不懂什么是贵族做派和规则的纨绔、恶魔、人渣! “您好像在骂我呢,中校。说真的,您的棕色眼睛生起气来得样子真的好看,漂亮得我忍不住想把它挖出来好好欣赏。” 我盯着伯爵蓝色的眼睛,他就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寻常的事情一般说着完全不符合一个贵族身份的话,语气风轻云淡得就像在问“今天想要吃什么”一样,这让我意识到,这个疯子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干得出来的! 绝望之中,布兰德上尉的话突然涌现在我的心头。 来自伦敦的英国莱恩公爵,在新泽西——那是符腾堡的雇佣军团在北美洲的庇护人! “就算您不承认我的贵族身份,我也还是英国雇佣军团的中校,您没有权力决定我的命运,而是应该交给新泽西的殖民地总督莱恩公爵去审判——” 傲慢的伯爵完全被激怒了。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这才惊觉这人虽然看脸就是个花花公子,实际上居然比我还要高出半个头。 “拿我的鞭子来——” 他以一种轻柔得让人想起水边晒太阳的蛇的声音说。 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转身就跑。 侍从们喊叫起来,大概是他们也没想到真的有人敢反抗伯爵的命令,有人往门边跑去,想要先一步关上那扇金红色的大门。 但我的目的不是门,而是一扇附近的人最少的窗户,我撞开了一个花容失色的女近侍,跳过地上的矮凳,沿途踩翻了精心摆放的变叶木花枝,顺手将能够够到的瓷器和蜡烛都推到了地上和华丽的天鹅绒帷幕上,烛火立刻在布料上烧了起来,呛人的浓烟、女人的尖叫和“快灭火”的英语充斥了整个花厅。 玻璃制作的窗户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沉重,需要费一点力气才能推开,我探头往下看了一眼,确定了这是主赐给我的最后的逃生之路。 哦,万能的圣母玛利亚,我爱你! 有个蓝白号衣的男侍从用发音略奇怪的法语咒骂着绕过了燃烧起来的帷幕,我顺手抄起窗边放着的一把把玫瑰花枝,将它们当作佩剑对着那人劈头盖脸乱砸一气。 在跳出窗户之前,我用我知道的所有英语,向伊恩·威廉·海格斯这个不遵守贵族规则的野蛮人发出了我今天以来的所有愤怒和最后的问候。 “THE RUDE MAN! FUCK YOU!” 事实证明,人有的时候,真的不能乱说话。 半个小时后,整个科勒克庄园灯火通明,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的奴隶们沿着河边和棉花田间的小路向外搜索。 大概三个小时后,我就被从水里抓了起来,重新带到了伊恩伯爵面前。 还是那个花厅,然而几个小时之前我所造成的混乱已经无影无踪了,墙壁上换了手工织绣的土耳其壁毯,帷幕换成了白色的法兰西绒,水晶的吊灯上蜡烛仍然在发出光亮和暖热,但是已经被升高到了我跳起来也够不到的程度;被我踩得乱七八糟的花丛已经全部换成了新的,甚至被我打破的镜子和瓷器都完好如初,侍从们还是那幅法国人做派的打扮,一切都很完美,完全看不出和几个小时之前有什么区别。 哦,除了地上跪着的多了几个人。 照顾过我的男仆和女仆,发现我的白人工头,以及安排男女仆从来照顾我的庄园管家。 庄园的主人看起来已经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他换了希腊式的睡袍,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假寐,而有个女近侍正在给他擦着头发。 那女近侍同样是穿着希腊式的薄纱长袍,事实上,我怀疑她是将自己打扮成了被献祭给狩猎女神的伊菲弥娅,因为即使她现在穿着长袍,她的祭司或者主人想要就这么研究她的内脏也是很容易的。 将我抓进来的人看起来既不想打扰他的主人,也没有给我搬个椅子或者凳子的意思,顶着侍从们愤怒的眼神,我索性抛开了所谓的贵族风度,一屁股坐在地上,任由身上的水滴到昂贵的天鹅绒地毯,光明正大地欣赏起了这位女祭品的美来。 想当初,我也是每天都有温香软玉在怀,结果就因为一个偷香窃玉不慎,就被命运之神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被抛到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也就算了,居然还碰到了一个丝毫没有贵族精神的野蛮人领主,说不定下一秒小命都要没了,那自然是能让眼睛多享受一分钟是一分钟啦! “好看吗?” 有人这么问我。 “自然好看,相当完美的美神维纳斯的造物,在体态方面也是相当的出色。“ 我心里正忙着将这位致力于献身给神的美女与我曾经见过的各种女子,在美、举止和体态方面进行比较,结论是完全可以与大歌剧院最迷人的女演员柯拉莉相比,正好听到这么句问话,于是顺口回答。 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是谁在问我话。 ------ 试着存存稿(衰) 第7章 鞭打 摇曳的烛火映照出伯爵观察着我的时候饶有兴趣的眼神。 我见过一次类似的眼神,曾经在路德维希斯堡的时候罗贝尔夫人举行的一个跳舞会上, 以举止粗俗出名的布勒东侯爵就是以一种类似的眼神看着一个酿酒商的女儿,他强迫那个可怜的姑娘坐到他腿上,先是亲了她,接着连续打了她十几个巴掌、再将她从自己膝盖上推了下去。没有人敢阻止他,那姑娘嚎啕大哭的样子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是一种穷极无聊的人在好不容易看到能够激发自己兴趣的猎物的时候的眼神。 爱情的女祭司为伯爵擦干了头发,娇笑着扭动婀娜的身姿走向花厅侧面的一扇小门消失了。 伯爵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在这片土地上,还是第一次有人有胆子敢对着我说‘FUCK’,在XXXX之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回他用的是英语,中间有几个单词我没听懂,不过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砍头?吊死?还是流放?我苦中作乐地猜测了一下,但愿是个相对痛快一些的死法,最好不要是砍头,很痛不说,砍下来还得插在木杆上风吹日晒地示众,对一个贵族来说那实在是太不体面了! “我要求与我的身份相符合的待遇,除此之外,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嗯,没错,一个真正的贵族,就算是面对死亡,也是有要求的。 如果伯爵是想要看我在死亡的威胁下痛哭流涕地抱着他的大腿祈求饶命,那他就打错了算盘了。不管怎么说,我的身体里是流着一半的我那位亲生父亲的血的,他虽然为人放荡风流,但到底是一位真正的公爵,有着无可挑剔的贵族的品格。 就算是我那位名义上的父亲埃德蒙子爵,也是在明知道决斗即送死的情况下,仍然拒绝了其他人的劝阻,为他那个态度可疑的交际花情人按时赴约然后被他的对手一剑刺穿脾脏死去的。人们将他抬回了家,他在我和夫人面前死去,就算到死神降临的那一刻,他都保持着一位贵族应有的骄傲和风度。 “上帝知道一切,并且必将给予公正的审判。“我最后补了一句。 那句话我原本是想要用英语说的,但是说到一半,我可怜的英语词汇实在是想不起来“审判“这个词怎么拼了,只好改用法语说。 ——没办法,学一门法语已经可以和各国来的贵族打交道了,连英国自己的贵族都在说法语,我能会几个英语还是拜符腾堡和英国之间有签订契约所赐呢! 有两个穿着号衣的侍从走上来,按住了我的肩膀,我以为接下来应该就是伯爵下令把我拖出去,然后我这二十四年的生命就终止在绞刑架上了。 ——然而并没有。 那位漂亮的女祭司重新从雕刻着金色蔷薇的侧门中走了出来,仍旧是那火辣曼妙的打扮,只多披了一条蓝色的几乎是透明的开司米披肩。她将手中捧着的一团银白色恭恭敬敬地送到了伯爵手中,那银白色在烛火下泛出奇异的光泽,就像一条冬眠的蛇。 银白色的蛇在伯爵手中蜿蜒落下,我瞳孔都为之收缩了一下。 “不,你不能……“ 面对死亡都可以接受的我,第一次惊慌失措地挣扎起来,然而肩膀上的手就如抓住猎物的鹰爪一样,将我牢牢地按住了。 那是一条银白色的,足有拇指粗细、一米多长的鞭子。 我可以接受迅速到来的死亡,但是不能接受在这么多人面前,像个下等人般被鞭打羞辱! “你这个魔鬼、撒旦、地狱的恶魔,无礼的凶徒,仗势欺人的野蛮人!“ 我甚至口不择言地骂了出来。 伯爵甩动了一下鞭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他以轻柔的法语说:“我本来想着,把你抓回来后,立刻将你和那几个做出了错误判断的奴隶一起吊死,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吊死你不过是让你以为自己是作为一个贵族死去的。你需要对你自己的身份有一个清醒的认识,而今天我很乐意亲自教导你,既然这里有四个人,那我就赐给你四十鞭。“ “加上你自己那十鞭,一共是五十鞭,你应该对此感到高兴,换成别的人,我会下令打一百鞭然后吊死他。“ 他一边说着,一边绕到了我的身后。 在他吐出最后一个音节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剧烈的疼痛从我的背部传遍了我的全身,随后传来的才是鞭子打在我身上的声音。 很难描述那一瞬间的感受,就像闪电落在了背上一样,我疼得几乎要跳起来,然而那两个男侍从牢牢地按住了我。我觉得我的骨头可能已经断了,有一种从未听过的惨叫从我地喉咙里冲了出来,极其的陌生,简直不像是我的声音。 我的眼前发黑,耳朵里也满是嗡嗡的声音,口腔里满是血锈味,甚至不能确认我的舌头是否被自己剧痛之下直接咬断了。 第二鞭落了下来。 有人往我口中塞了团撕碎的布料——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以防我把自己变成哑巴,即便如此,我的惨叫依然冲破了阻碍回荡在花厅里。 第三鞭。 我几乎将口中的东西吞了下去。 第四鞭。 我应该是出现了短暂的晕厥。 第五鞭。 深入骨髓的疼痛把我再次唤醒。 按着我的人不知道什么松开了手,事实上也不需要防着我了。 第六鞭迟迟没有落下来,我整个人都瘫在了地毯上,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 似乎有人蹲了下来,将我口中塞着的东西挖了出来,避免了我窒息死亡的命运。新鲜的空气呛进来,我甚至没有力气去咳嗽了,背部火辣辣的疼痛夺走了我全部的认知,即使是最轻缓的呼吸,都能牵涉到撕心裂肺般的痛。 在不知道多久以后,我眼前的黑色才慢慢褪去,视野里重新出现了带给我如此噩梦的金发碧眼的男人。 伯爵蹲在地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他蔚蓝色的眼睛里有一种火焰燃烧般可怕的光芒。 “真是可怜呢,眼泪都流得满脸都是了,想必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教训过你吧?“ 他用鞭柄抬起了我的下巴。 “怎么样,是否还需要更多的教训来帮助你认识到自己的身份?“ 我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了,只能以惊恐和祈求的眼神来哀求他。 我从未经受过这般可怕的折磨,在那之前,我以为家庭教师责罚时候的鞭打已经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直到今天,我才知道真正可怕的鞭打是什么样子,在那银白色的噩梦带来的疼痛面前,所有的所谓守则都被摧毁了。 持续不断的肉体折磨比一瞬间的死亡更可怕。 我屈服了。 ------ 埃德蒙:帅不过三秒 这是个存稿我居然真的能有存稿哈哈哈(突然自信) 第8章 拘禁惩罚 科勒克庄园的主建筑共有三层,分为左翼、右翼和后翼,整体呈现出“品”字形,在品字形的中间是巨大的可以当作舞会场地的挑空大厅,左翼则是伊恩伯爵在这里小住时候的居室,据说在第一层和第二层加起来共有十七个房间是专属于他的,剩下的则是预备有客人来的时候居住。 伯爵下令把我安置在主建筑左翼第一层一个能看到花园的客房,旁边就是他的某一个休息室。 这么做并非出于良心发现重新将我作为客人对待,而是他想要欣赏被鞭打后的我每次换药时候的痛苦,而奴仆居住的窄小房间既塞不下那么多人,走进下等人的房间也是一种有失他的身份的事情。 那五鞭子下手真的很重,在此之前,我此生所受过的最严重的伤害也不过是在风暴天里被过快放出的粗糙缆绳划破了手,那时候觉得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但是跟今天的境遇一对比简直就是天堂。更恶劣的是,由于打的时候没有除去衣物,有细小的衣服碎屑随着力道进入了肉里,为我敷治治疗皮肉伤的草药的男仆在上药之前,必须先将我的伤口翻开,将碎屑挑出来,否则伤口会演变成能够致死的化脓,而这又是个能疼得人在地上打滚的折磨过程。 在我表示屈服之后,伯爵下令把我欠下的鞭子记着,然后让人给我上药。在这个过程中,由于伤口被翻开的恐惧和过于剧烈的疼痛,我整个人都哭得不成样子,完全把曾经奉为人生准则的种种礼仪教养抛到了脑后。 用那位美女祭祀的话来说,就是“我还从未见过任何一个男子汉哭得这么厉害呢。”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像一条美人蛇一样坐在伯爵的大腿上,娇憨地将血液一般的葡萄酒送到伯爵的嘴边,后者则是揽着丰腴性感的美人,饶有兴趣地欣赏着我满脸涕泪横流的丑陋模样。 然后这个变态就喜欢上了看我换药时狼狈不堪的样子。 因为背部的伤,我只能趴着睡,而且不能穿上衣,不管是进食还是解决生理需求,一切都毫无尊严地只能靠奴隶们帮忙。这也就算了,每次换药的时候,不大的客房就会涌入一大群人,与前呼后拥的伯爵一比,我的处境可谓凄惨至极,而他的侍从们往往以猎奇和讽刺的目光看着在剧痛下甚至无法自如控制表情的我。每每这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是一条被剥了皮放在展板上任人观赏的鱼。 伯爵似乎很喜欢看我在疼痛之下挣扎和哭泣的样子,参观我这个倒霉蛋的悲惨表演成了他每天雷打不动的行程。第五天换药的时候,这个变态甚至想自己动手,他用指甲划过我背部的伤口,然后抱着即使我背对着他都能感觉出来的恶意想要把指甲伸进那刚刚愈合了一点的地方去搅弄。 那种身体内部被抓挠和翻开的奇异感觉让人头皮直发麻,加上他之前在我身上施加过的暴虐行为留下的阴影,极大的恐惧之下,我甚至忘记了身体上的疼痛,大叫一声从床的另一边翻了下去。 我的反应令伯爵非常生气,他差点又想拿鞭子抽我一顿,而曾经照顾过我的管家老戴维表示若是再来一次鞭打,我可能会直接死在加重的伤势下。这阻碍令他更加生气,最后还是贝阿特莉克丝——那天我见到的美女祭司,伯爵最宠爱的女侍,撒娇弄痴将他的注意力引开了,即便如此,伯爵还是下令将我拘禁在床上一天以示惩罚。 这种拘禁比医生们对付精神失常的病人们所采用的手段更为可怕,我的手脚被牢牢地捆在了床上,一动也不能动,并且被戴上了羊皮的眼罩和特制的口塞,就这么动弹不得地被扔在房间里整整一个白天。 那是一种语言无法描述的恐怖经历,在此之前,虽然剧烈的疼痛让我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觉,但是我至少可以试着用蹩脚的英语和奴隶们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以移动自己的手和脚,甚至可以试着更换姿势以避免长时间的趴伏带来的麻痹感。 而在被实施了拘禁后,奴隶消失了,我不能说话,手脚被捆住,身体很快就开始发麻,最后连自己的手脚和疼痛都已经无法再感知到;视觉被剥夺,眼前一片漆黑,我只能凭借着仅剩的听觉,贪婪地捕捉任何一点点能给我带来一点感觉的声音,但是很快,我的世界就好像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我就像被放进了一具隔绝了外界所有信息的密封棺材里,被一种无边无际的活埋似的无形恐怖捕获,连呼吸都感觉不到了。 这种折磨每一秒都漫长得令人发疯,我不知道在其中煎熬了多久,已经分不出白天还是黑夜,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在所有感觉消失不知道多久之后,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之后,我眼前的黑暗终于被揭开了一角,摇曳的微弱烛光就像利剑一样,刺得我泪流满面。 来解开我的拘禁的是庄园的管家,这个细心的老人似乎对伯爵这种惩罚人的手段很有经验,他将蜡烛放在了离床边最远的烛台上,以免它的亮光在长久的黑暗后突然灼伤我的眼睛;口枷被取出,束缚着我的绳索被一一解开后,他甚至亲手给我按摩起已经僵硬的手脚来。 我的手脚起初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就像已经不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但是突然间,一种从骨髓中穿出般的刺痛席卷了我所有的神经,在这种刺痛的刺激下,我先是喊叫了一声,随后胸膛剧烈地起伏喘息起来,动作幅度之大,竟然让我直接翻过身去变成了仰卧的姿态。 翻身扯裂了伤口,背部的剧烈疼痛卷土重来,此前难以忍受的疼痛,此刻竟然变成了让我感到自己还活在人间的证据之一,一种病态的喜悦席卷了我的内心,我甚至直接痛哭起来。 老管家默默地站在床边,对我狼狈的失态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有了痛觉和视觉后,我的听觉在慢慢地恢复,我能听到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隐隐的音乐声,那过于飘渺的声音暗示了正在寻欢作乐的伯爵和他的侍从们现在离我有相当远的距离,尽管我知道在这个庄园里没有人能阻止伊恩·威廉·海格斯的任何疯狂想法,但“那个疯子离我很远”这个念头还是给了我饱受创伤的心灵一点可笑的安慰。 有女仆给我带来了水和食物,但我完全没有丝毫食欲,过于长久的失去视觉让我极度恐惧再次陷入黑暗,我紧紧盯着那放在台座上的烛火,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唯恐任何人将它拿走,或者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将它吹灭;我也惧怕再次处于孤身一人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境地,竟至于拉着老戴维不让他走,不停地用英语絮絮叨叨着,语法颠三倒四,实际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老戴维很耐心地安抚我,再三保证会安排一个男仆在我的房间外守夜,只需要我一说话就会回应,并且绝不会熄灭房间里的蜡烛,即便如此,我还是被即将回到那个恐怖世界的恐慌攫获,死也不肯松手。 最后老戴维实在没办法,他用法语跟我说:“我不能一直在这里,主人那边随时会需要我,如果知道了我在这里,他可能就又想起你了。” 这句话对我的恐吓不亚于手持镰刀的死神,我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试图把自己藏进床尾的帐幔里,这导致了我的伤口剧烈疼痛起来,应该是再次裂开了。 显然作为一个管家这么说自己的主人让老戴维很不自在,但这正直的老人还是试图悄悄安慰我:“主人的性格就是这样的,他现在一时还想不起来给你烙上奴隶的烙印,我尽量帮你想想办法,这段时间你不要再招惹他,不要违抗他的命令……如果能得到埃尔维斯大人的帮助就还有希望,那位大人很快就会回弗里古山庄了,到时候主人也会回去……埃尔维斯大人,和主人不一样的。” 就像溺水的人突然抓到浮木一样,我的眼前,忽然有了一线希望。 海格斯家族这一代——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在统治! ------ 妈蛋,我怎么感觉越写越变态了……不过哥哥总算出来打了个酱油了ORZ求掉落个收藏或者评论鼓励下,毕竟单机真的很无聊啊…… 第9章 欧罗巴新娘 海格斯家族这一代的主人有两个,伊恩·威廉·海格斯和埃尔维斯·威廉·海格斯,最重要的是,埃尔维斯·威廉·海格斯是双胞胎中的哥哥。 老戴维说埃尔维斯·威廉·海格斯和伊恩·威廉·海格斯那个爱折磨人的疯子不一样,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埃尔维斯·威廉·海格斯知道我所承受的遭遇,是不是会阻止他的兄弟这疯狂的行为?毕竟将一个贵族变为奴隶,仅仅是因为对方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未经允许闯进了自己的领地,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一旦传出去,海格斯家族的声誉必然会受到毁灭性的影响。 我已经不敢再奢求被当作贵族来对待,现在我只想远远地逃离开伊恩·威廉·海格斯这个疯子,为此不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就是把我所有的家底都献上我也心甘情愿。 伊恩·威廉·海格斯连着几天没有出现。 据说北边的森林里出现了熊的踪迹,而且还袭击了人畜,这对科勒克庄园来说是个少见的情况,兴致勃勃的伯爵听到消息就带着他的火枪队和部分侍从们出发去找棕熊去了。 伯爵的存在一直像一片阴影一样压在我的心头,得知他离开了科勒克庄园,我就像囚犯得到了放风的机会一般,虽然庄园里还有他的侍从,但是我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在伤口愈合到勉强能够活动的时候,我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了戴维管家,请求他安排我跟随工头和奴隶们去修筑水渠,或者跟着护林人一起巡视山林都行——总而言之,离有伊恩·海格斯在的庄园越远越好! 老戴维显然顾虑得更多。 “奴隶们干的活非常繁重,你的身体可能适应不了,而且万一伯爵回来后又突然想见你,那……” 他没有说出口的意思我也能明白,一想到伊恩·海格斯可能又会以此为借口对我施加折磨,我整个人都不寒而栗起来。 最后老戴维安排我负责庄园右翼十一间特定的房间的清扫工作。 “这部分房间是为埃尔维斯大人的到来准备的,那位大人只来过一次,所以你要干的活计其实不多。那边和主人的起居室离得也比较远,主人一般不会去那。” 这部分房间包括了两间通过一扇小门相通的起居室、一大一小两个会客间、一间私人祈祷室、一间内外分隔的书房、一个餐厅,以及一个有着从天花板延伸到地面的镜子的更衣室,一个画室,里面只寥寥挂着几幅风景画;一间收藏室,里面有克洛迪翁的木刻、帕蒂托的陶瓷画和丢勒的版画;一个陈列室,但是里面什么也没有;甚至还有一间供女子晨起梳妆的梳妆室——虽然它很明显地很久没有被使用过了,里面除了一个巨大的圆雕式壁炉、一个梳妆台及其相应的蜗形脚凳子,连一点脂粉的痕迹都找不到。 虽然名义上我要负责这么多房间的清洁工作,但实际上本来就有两个女仆和两个男仆负责它们的日常工作,我所要做的实际只有督促他们不要因为埃尔维斯伯爵基本不来这里而偷懒漏掉一些细小的细节。 为了避免伯爵身边某些人有心的注视,老戴维要求我必须和仆从们一样,每天五点钟就起床——虽然和欧洲老家相隔万里,但是贵族们的正式起床时间都是一样的十一点以后,以陪伴伯爵玩乐为唯一任务的近侍们的出现时间则在十点半左右——监督着仆从们将打扫房间,擦拭瓷器,拆卸需要定期清洗的帐幔等等。这样一来双方的时间就被错开,即使有人有心想找茬,老戴维也能以“他和奴隶们一起工作”来证明他没有违背伯爵的命令,毕竟,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一位贵族还需要工作的,还是早上五点就起床! 很快,老戴维找到了另外一个绝妙的活计——他让我去整理埃尔维斯伯爵书房里的书籍,在此之前,庄园里基本没人能看懂书封上的文字,女仆整理的时候能做的基本就是把它们按照厚度排列。 这简直是个天堂般的活计! 埃尔维斯伯爵的书房里有整整两大书架的书籍,大部分是法文和英文,此外还有西班牙语、葡萄牙语和意大利语的,最厚的一本厚度简直可以拿来当枕头。 法文和英文的书籍以游记、贵族谱系居多,此外还有一些报刊,日期基本都在最近一两年内,我猜这是一式多份购入,然后在每个领主可能去的庄园都放置一份,当然了,科勒克这种远离主庄园的地方报刊更新地就比较慢了,里面最新的一份还是一个多月前的。 在我躲在埃尔维斯领主的书房里,将自己沉浸在以往看到就头疼的法文书里,间或和女仆里最漂亮的安妮调笑一下以获得一点可怜的欢乐的时候,瓢泼的大雨连着下了好久,据说阻碍了外出猎熊的队伍归来的计划,不过他们在森林边缘的一栋别墅暂停了下来,寻欢作乐了好几天。 科勒克庄园里的女仆们开始偷偷议论,说这场大雨可能会让伯爵继续停留在科勒克,而上一次科勒克有主人长时间停留还是很多年以前上一任伯爵还在世的时候呢。 平心而论,这些可怜的姑娘们从她们懂事起就由于生在了偏僻的地方,不曾见过真正的贵族的排场,也没有足够的财力去打扮自己,以至于伯爵光彩照人的女侍从们一出现,这些姑娘的美貌就像太阳身边的小小萤火虫一样变得暗淡无光了。 而女人在美貌上的比较是从来不服输的,她们一边以艳羡的目光看着那些光彩夺目的女侍从们,一边暗暗地将自己和她们比较,得出的结论是除了贝阿特莉克丝无法相争之外,科勒克庄园最美的姑娘们实际上并不输给那些颐指气使的女侍从,她们所欠缺的只是精美的服饰和一位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发型师。 安妮是其中比较得最起劲并且将这种比较变成行动的一位,这个姑娘的野心昭然若揭,我曾经有一次撞见她在无人之处练习着模仿某位女侍从那种微妙的口音和说话的语气,而在发现我之后,她不仅没有羞愧逃离,反而在换了一个模仿对象重复了一遍后,对我说:“你觉得伯爵更喜欢第一次那种说话方式,还是第二次那种?” 大概是出于一种微妙的“同仇敌忾”的心理,安妮将我视作了她的计划里一个能指点她跨过与女侍从们之间那道无形鸿沟的指引者,而她确实没找错人,对于一个曾经见识过形形色色的美女的花花公子来说,只要找对了方法,从一块毫不起眼的原石里切割出璀璨夺目的钻石并不是一件难事。 唯一的问题出在安妮的出身上——她是英格兰与苏格兰的混血,而且父亲还是因为盗窃被卖为奴隶的,我认为这不可改变的事实很可能导致她的一切努力前功尽弃。 “伯爵似乎很不喜欢英格兰,不然我现在应该在新泽西呆着而不是这里,如果他知道你是英格兰血统,肯定就没希望了。” 安妮对此则是信心满满。 “伯爵讨不讨厌英格兰我不知道,但他肯定不讨厌英格兰的美女。你知道克里斯汀嘛?” 我当然知道,就是那个曾经将我晾在冷风里的三等女侍从,伯爵这次出去打猎没有带上她,而她的存在也是老戴维千方百计将我安排在右翼埃尔维斯伯爵房间的原因之一——这里大概是那帮人唯一不能随便来的地方了。 “她就是英格兰人,而且是跟随邮寄新娘的邮轮来的。” 这个消息着实让我大吃一惊。 “上帝!她居然是个欧罗巴新娘?” 看到我这么吃惊,安妮就像下棋时成功将了我的国王一般高兴地笑起来。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知道,这还是我找那些下级侍从们打听的时候才知道的,而且据说很快邮轮又要来了,到时候还会有第二个英格兰出身的欧罗巴新娘来到伯爵身边。所以我说嘛,伯爵肯定不讨厌英格兰的美女,再说了,我的祖先还有一半的西班牙血统呢。” “好吧,这么看来,伯爵应该是只讨厌和英格兰有关的男人。” 我磨着牙如是说,心里默默地对那位据说即将远赴重洋来到伯爵身边的英格兰淑女表示深深的同情。 在此必须解释一下,所谓的邮寄新娘,绝对不是人口贩卖,如果有人认为欧罗巴新娘和那些被拐骗卖出的奴隶一样地位低下,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事实上,欧罗巴新娘的出现与新旧大陆之间的交往有着莫大的关系。多年来从旧大陆来到新大陆的人从来都是男多女少,几代下来,大贵族还好,可以凭借着家族在旧大陆的渊源和旧大陆的贵族女子们联姻,但是新兴起的小贵族和非贵族的庄园主们就很尴尬地发现新大陆没有足够数量的和他们的身份相匹配的、受过良好淑女教育和宗教教育的淑女供他们选择,这一度导致了新大陆的小贵族们结婚时间推得非常晚;而与之相对的,旧大陆,特别是英格兰,有很多以合格的淑女的要求来培养的中下层贵族女子,因为没有足够的嫁妆而无法找到身份相匹配的绅士来结婚。 在这种情况下,以邮轮公司作为担保的“新娘邮寄”就出现了,新大陆想要迎娶合乎自己身份的淑女的小贵族们向邮轮公司支付一笔数字不小的英镑,这笔费用既是证明自己的财力,也是用于支付新娘在航行期间的所有花费,包括服饰、手套、雨伞、女仆的费用等;而邮轮公司在收到足够数量的申请后,向旧大陆征求自愿去往新大陆的淑女,而这些淑女,同样被要求出具有身份的推荐者写的证明信,证明自己出身清白,并非因为宗教上或者品格上的瑕疵而被迫远赴他乡,而是怀抱着虔诚的信仰踏上开往新大陆的邮轮的。 这些为了结婚远赴他乡的旧大陆淑女,就被称为“欧罗巴新娘”;而这种特殊的寄送也就被称为“新娘邮寄”,按常理来说,这些新娘一下轮船就会被她们的丈夫接走,怎么也不会以客人之外的身份出现在海格斯伯爵的庄园里,但是事实上……新大陆那么大,谁知道上帝会有怎样的安排呢! 也正是因为这种特殊邮寄的存在,才有了旧大陆的贵族们蔑视新大陆的暴发户们时那句著名的话: “那里连一个真正的淑女都没有,以至于他们要向欧罗巴祈求血统纯净的新娘!” ------ 没有反馈,日常想鸽 第10章 一出好戏 在森林边缘耽搁了很久之后,伯爵的队伍终于归来了。 他们没有猎到传说中站起来一人多高、拖走了马匹的棕熊,但是打到了大批其他的猎物,包括色彩斑斓的雉鸡和尾羽是少见的漂亮宝蓝色的大雁,甚至还包括了一只活着的小鹿,据说本来想把母鹿也带回来的,但是母鹿受的伤太重只能就地宰杀吃掉了。 这只小鹿就成了我给安妮出的计划的核心。 归来的当晚,伯爵下令在主厅举行了盛大的欢宴。 在我看来,这充其量只能算个给伯爵一人举行的小宴会,排场连路德维希斯堡一个男爵夫人过生日的派头都比不上——你见过哪家贵族的大宴会连一个客人都没有邀请的嘛?不要说那些侍从们,他们充其量只能算陪侍,用贵族们的标准来审视一下的话,伯爵就是举行了一场“一个人的小宴会”。 然而科勒克庄园从上到下都是激动无比,仿佛这样的一场小宴会是伯爵对他们的辛勤工作最大的认可一般,从接到传信的那一天就忙得不可开交。 主厅四周墙壁上安装的橡木护壁板上张挂的土耳其花纹壁毯被取下,因为被嫌弃“太过老气”而换上了最近流行的闪闪发光的印度绸;玻璃窗和栏杆被擦洗得干干净净,连着雕花间隙的一粒灰尘也不放过,誓要将它湮灭在女仆浸入水中的细布里;画着大力士图案的壁橱被打开,一套套用白色细布包裹着、用别针妥善加以保护的银餐具,只在盛大节日里出现的洁白瓷器,绣着金线蔷薇图案的缎纹餐巾,能透过杯壁看清对面的人的睫毛的葡萄酒杯,用来倒酒的金丝银刻长酒壶……总之,你能为一场宴会所想到的每一个小物件的准备,都在一丝不苟的老管家和副管家的安排之下被准备得妥妥当当。 晚宴上所有的食物都取材于庄园自产和这次打猎带回来的猎物,而猎物中最重要的无疑是那只令人瞩目的小鹿,为了科勒克庄园厨子的荣誉,也为了给那个随着伯爵从弗里古山庄来的傲慢得不可一世的厨子一点颜色看看,科勒克的厨子莫罗老爹在我和安妮的怂恿下从打猎归来的队伍那里抢下了那只珍贵的小鹿,从而成功地令前者沦为了打下手和只能吹胡子瞪眼的角色。 这注定是一场鹿肉的狂欢。作为宴会的开始,莫罗老爹选择的是用块芹切成细条和鹿肉制作的清澈透明的汤,接着是由香草沙拉作为可食用的装饰的熏鹿肉片、鹿肉火腿和鹿肉腊肠拼盘,第三道是一整块热气腾腾的烤鹿肉排,第四道是主菜,也是莫罗老爹花了大心思的得意之作,用柔软的嫩鹿腰肉在短时间的烧烤后,和一大块的炖骨髓肉一起,加入香气扑鼻的上好葡萄酒、捣碎的土豆和从庄园里采摘的新鲜蔬菜炖煮而出,这道菜结合了烧烤方式和炖煮方式共同的优点,那香气闻着就垂涎欲滴。 莫罗老爹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但他真正的得意之作还在后面。在宴会进入尾声,弗里古来的老约瑟夫主打制作的常见的烤雉鸡、滑腻的肝肉饼和用鹿角做成装饰的果冻甜点上桌之后,主人和侍从们都开始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对食物心不在焉时,这个时候,莫罗老爹真正的作品上场了。 因为老戴维特意交代过让我不要出现在伯爵面前,但也不要跑得太远,于是我领受了一个在主厅旁边那个小小的藏酒间里随时清点、管理那些珍贵的上等葡萄酒的任务,并因此得以借着观察餐桌上葡萄酒的消耗情况的机会,看到了这道大菜上菜的整个过程: ——那是一整只巨大无比的、要由四个男仆抬进来的牡鹿! 当然,那不是真正的牡鹿,而是一只长一米多、宽半米多,蹄子头角俱全,用了几百斤面粉和油酥制作,烤制了好几个小时的一个巨型牡鹿馅饼。 乍一见到这个巨大的牡鹿馅饼,簇拥在伯爵身边、互相说着俏皮话的侍从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嗡”地一声,惊异的哄笑和议论先是充斥了整个主厅,然后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伯爵,等他发话。 伯爵背对着我,但是还是能从他的声音里感觉到兴趣缺缺,显然是见过这种中看不中吃的玩意儿:“这是什么?” 领队的男仆红光满面,显然伯爵的垂问令他激动不已,他以洪亮的声音高呼:“海格斯家族万岁!尊敬的主人,请接受我们最真诚的敬意!”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他身后立着的牡鹿馅饼的角忽然动了一下,这一下可吓了大家一大跳,紧接着,鹿角又动了一下,伴随着叮铃叮铃的铃声,有人在鹿的肚子里唱起了一首祝福的歌曲。 ——这就是我给安妮出的主意,长达六个小时的烤制时间造就了屹立不倒的巨大麋鹿,鹿肉馅饼内部实际上已经不能吃了,但是挖空之后,就是一个绝妙的藏身之所。 男仆们齐心协力,像打开一辆马车的车厢门一样打开了馅饼,安妮就像美神从闭合的贝壳中走出来一样,唱着祝福歌踩下了餐桌,从目瞪口呆的女近侍们身边高傲地走过。 她穿着希腊式的丝绸长袍,赤着的脚上系着叮铃作响的银铃,脖子上则环绕着一个由未开的玫瑰花蕾编织而成的花环,手里捧着献给伯爵的上等葡萄酒。 她将葡萄酒献给了伯爵。 “尊贵的主人,请接受科勒克最真诚的敬意。” 伯爵笑纳了敬意,同时也笑纳了一位新的女近侍。 安妮得偿所愿,而我则是在近距离观赏了这么一出好戏之后,趁着伯爵还没有想起我的存在就溜回了藏酒间。 宴会散去之后,老戴维找到了我,眉头深锁。 “你们真的是太胡闹了!”他斥责我说。 “可是,弗里古那帮人实在是太嚣张了啊,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可能还以为科勒克真的是什么荒郊野外的地方呢。” “你明知道我指的是什么,这不是什么好事情,伯爵迟早会知道,我只担心之前的事情会再次发生。也许我一开始就做错了,当初不应该让你留下,但是出了庄园就是未开发的荒野,我又不能让你走,那是直接送你去见上帝。” 我看着烛光下老戴维叹气的样子,那些胡搅蛮缠的诡辩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沉默了好一会,我只能将我的打算对这个老人和盘托出:“我也害怕之前的事情再次发生,所以才顺手帮了安妮一把,您知道的,伯爵还记着我四十五鞭子呢,哪天他要是想起来了,说不定安妮能帮我一下,求个情啥的。” 麋鹿馅饼的点子是我给安妮出的,莫罗老爹是一撺掇就上钩了,男仆们则是抱着捍卫科勒克荣誉的信念,除此之外的其他人都被蒙在了鼓里,在馅饼打开前,老戴维一直都以为馅饼坚硬的外壳里包着的会是肚子里放了大雁的小羊羔。 而我选择帮助安妮的原因也很简单:有个熟一点的人在伯爵身边,可能、应该、大概……大概能在哪天我又惹火了伯爵的情况下,帮个忙吧? ------ 本来打算鸽了算了的(捂脸)没想到真的有小可爱在看,那继续写吧 第11章 蓝鞋子和扇语 安妮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伯爵美丽的女侍从队伍中的一位新秀,我再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穿上了蓝白色的法式号衣,将金色的长发模仿着贝阿特莉克丝梳得蓬蓬松松的,用蓝色的发带系在脑后。不过在我看来,这种模仿未免有些落了下风,因为安妮的头发纤细柔软,不如贝阿特莉克丝浓密,模仿贝阿特莉克丝之后很难有那种雍容华贵的感觉——说到贝阿特莉克丝,真的是不得不羡慕伯爵的艳 福哪! 安妮的出现很明显地引起了从弗里古跟着伯爵来到这里的女侍从们微妙的敌意和孤立,那种奇妙的气氛甚至都不需要走得太近,只需要远远地看侍从们行走时候的次序就能明显地感觉到了——安妮很明显地被其他女侍从有意地挡在了后面。 实话说,每次看到伯爵这群姿色各有千秋的美貌女侍从,我总觉得又看到了在路德维希斯堡的时候,大歌剧院里那些美丽的芭蕾舞女演员——她们中的很多都有一个大名鼎鼎的称号,叫做“公爵的蓝鞋子”。 符腾堡大公的好色风流人尽皆知,而大歌剧院基本就是他的后宫,那些有幸能成为公爵姬妾的女演员们,都会被赐予一双蓝色的时髦鞋子,久而久之,这成了另外一个和“弗朗凯蒙”这个中间名一样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习惯。而为了这双蓝鞋子,大歌剧院的女演员们各个绞尽脑汁,其中的争奇斗艳和勾心斗角绝对不会比任何一位苏丹的后宫来得要少。 同样的,伯爵的女侍从们之间的勾心斗角也不会比大公的蓝鞋子们少,安妮成功去到伯爵身边没几天,这女孩子就又找到了我。 当时我正拿着单子,和霍尔副管家在堆满了本地棉布、亚麻布、法兰西绒、天鹅绒和丝绒的仓库里,清点着要取出来赶制冬天发给仆人们的衣服的布料。那间长宽达十余米的仓库里全是比一人还高的木架,放着各式各样的布匹,因为长久的不见天日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陈朽气息,如果要拿最高处的布料,必须搬来梯子才能够到。 安妮就是在这个时候气势汹汹地跑过来,一把拽住了我的衣袖:“埃德蒙!快出来,我有东西要问你!” “我的安妮大小姐,我在清点呢……好吧好吧,我就来,就来。” 我将手里点到一半的清单交给霍尔,后者看看我,又看了看安妮,耸耸肩,转身继续指挥奴隶们搬棉布去了。 安妮拉着我,一走到仓库外面,她立刻拿出了一把扇子。 那是一把漂亮的鲸骨西班牙丝绸扇子,扇面光洁,看得出是很贵重的东西,但是颜色本来应该是明亮的纯白色,现在则是一种有些暗沉的米白色,显得有些陈旧了。 我站在十月中旬凉意阵阵的凉风里,差点以为安妮看我不顺眼想用扇子让我感个冒:“这都啥时候了,你很热吗?” “才不是呢!”安妮嘟囔了一句,将手中米白色的鲸骨扇子展开,手腕翻转,轻轻对着我扇了一下,然后大拇指灵活地将扇子往回微微收拢了一下再展开:“你肯定懂这个对不对?这个动作是啥意思?” “哦,早说嘛,是扇语啊!”我恍然大悟,“你再做一遍,刚刚我没看仔细。” 安妮皱了下眉头,很艰难地回忆了一下什么的样子将刚刚的动作重复了一遍,也许是从我的回答里听出了否定,这回她的动作带上了一丝不确定。 我想了想,将扇子拿过来,重复了一下她的动作,然后稍微调整了一下扇柄和手指的方向,让扇子倾斜的角度显得更优雅一些。 “是这样吗?” 安妮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对对对!就是这个!这是什么意思?” 我迟疑了一下,试图转移话题:“这个是西班牙扇语,你应该不会这个才对,怎么突然感兴趣了?而且,这扇子看起来很贵重,你是从哪里拿来的?” “我从右翼的储藏室里找到的,一直放在一个旧盒子里从来没人动过,别想像哄那些小女孩一样哄我,快告诉我刚刚的动作是啥意思?”安妮很急切地说。 我耸耸肩:“你非要知道我也没办法,嗯……这个扇语翻译出来,大概就是‘你看那个蠢材’的意思。” 和男女仆们呆了这么久,我的英语算是进步了一些,但是也不足以让我用贵族的委婉表达方式把这个扇语用英语翻译出来,只好选择了最简单直白的那一个。 我还以为安妮会生气,谁知道她悻悻地说:“好吧,我就知道艾丽卡和伊莎贝尔那两女人走在一起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听起来是个西班牙人。”我说。 “她说自己是西班牙贵族后裔,哼,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某个私生子的后代呢!” “那难怪了,西班牙女人最懂扇语了,扇子在她们手中,就像剑在战士的手中。” 安妮生了好一会闷气,一跺脚:“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让她们比下去,想想看,我就在她们身边,却看不懂她们的扇语——说不定她们正在光明正大地嘲笑我!不行,我晚上偷偷过去找你,你一边教我法语,一边教我这个。” “我的上帝!”我整个人都差点吓得跳起来,“你疯了么!你都是伯爵的人了,跟在那群人中间,迟早会掌握法语的,半夜三更地还来找我,被别人看见我俩都完了!” 安妮这女孩子比我还倔强:“你没看到克里斯汀吗?她来到伯爵身边一年多了,一直被其他人排斥嘲笑,就因为她不能熟练说法语。我不管,如果你不来,到时候我去了弗里古也不帮你给埃尔维斯伯爵递交请愿信。” 接着她还反过来安慰我:“放心,伯爵这几天心情都不太好,晚上睡觉的时候只召唤贝阿特莉克丝,不会有人知道的。” 一听到那个疯子心情不好,我背后的伤疤仿佛都随之隐隐作痛起来:“你知道他心情不好还敢……嗯?这才几天啊,他就不召见你啦?” “够啦,你闭嘴吧!”安妮有些恼羞成怒,“听说是新来的欧罗巴新娘在来庄园的路上遇到了强盗被抢走了,估计是找不回来了,所以才搞的伯爵非常的恼怒。不过,贝阿特莉克丝安排的迎接舞会是不会取消的,我的裙子都准备好了,你一定不能给我搞砸了!” ------ 明天星期五不更新~看电影去了~ 么么哒小可爱 第12章 舞会(上) 对于任何一位能够进入社交场合的贵族女子而言,舞会是最残酷的战场,她们在这里争芳斗艳,夺取男人热烈的注视和欣赏。上流社会的生活从来是一出最残酷的戏剧,每一个人都参与其中,无法喘息,既挑剔别人也被他人所挑剔。构成这出戏剧的法则没有任何明文,却潜藏在每个人的一举一动甚至衣服的每一处褶皱里。在这样的竞争中要胜出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成为笑柄却只需要一步甚至一句话的错误。 安妮要面对的虽然不是上流社会的暗流汹涌,但想要在贝阿特莉克丝的舞会上博得出彩,却一样有着种种在我看来不可逾越的困难。 第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服饰要足够精美,而且不能是已经出现过在众人面前的服饰;配饰也必须符合主题,在我看来这已经是最大的困难了——安妮一个生长在偏远庄园的女孩子,去哪里找这样的裙子和饰品? 安妮却对这最大的困难显得信心十足,她说:“那些是我而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你要做的就是教我怎么在那个场合里表现得比所有人都好”。 这女孩子为了一鸣惊人所爆发的勇气和毅力就是我也不得不佩服——为了获得半夜偷偷从建筑的一侧走到另一侧的机会,她甚至不惜把自己弄得感冒,独自一人被“发落”到了一间独立的小房间,从而能够免于其他女侍的监视;这还不算,在漆黑的夜里,她还得一个人躲过提着油灯的巡夜男仆,穿过长长的走廊才能到我们秘密约定的地方,而每个晚上,我都是提心吊胆地躲在梳妆室后面的小房间里,将窗帘拉得一丝光都不能透出去,然后屏息静气地等待鹅卵石划过桧木门时的细细声响。 安妮需要接受的训练实在太多,从简单的法语,到接受绅士们邀约共舞时应有的礼仪姿态,再到跳舞时的一颦一笑,甚至扇子伸出去收回来时候的一个手势和一个角度……还好安妮的目标不是比过贝阿特莉克丝,不然每天区区两个小时的训练时间是根本不够的。 随着一天天的训练,安妮看我的眼神也渐渐地诡异起来,终于有一次,我实在吃不消她那种似乎探究又似乎幽怨的神情了,直接问她:“你到底怎么啦?” 安妮游移不定的目光从我胸口一掠而过,说出了一句让我以为我幻听了的话:“埃德蒙,说真的,你真的不是女扮男装吧?” “你需要亲身验证一下吗?”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唔……” 这妮子拿扇子半掩着面容,定定地瞅着我,然后,然后—— ——然后她真的伸手“验证”了一下! “……” 这回,轮到我目瞪口呆了。 上帝啊,圣母啊,我,路德维希·弗朗凯蒙·埃德蒙子爵,路德维希斯堡出了名的花花公子,竟然在沦落到异大陆之后,被一个女人——就这么直接地揩油了? 以历代埃德蒙祖先的名义发誓,有生以来,从来只有我调戏别人的! 更过分的是,在做出这个举动之后,安妮皱起了小巧秀气的眉头,嘀咕了一句。 “确实是个男的嘛,为啥做示范的时候比贝阿特莉克丝都要勾人?比真的女人都要媚!” “……” 我竟然无言以对。 这不废话吗——从我出生开始,我见到的都是符腾堡大公国里形形色色的贵夫人和贵族小姐,对于这个贵族圈子里的女性们来说,美貌是她们的战衣,妩媚是她们的武器,研究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的仪态既迷人又自然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正常,更何况,我可是有个年轻时美貌冠绝路德维希斯堡的母亲,耳濡目染之下,知道女性在什么情况下会显得更妩媚迷人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安妮已经是伯爵的人,有海莲娜的前例在先,我可不敢真的动她,不过作为“报答”,我还是将她的仪态纠正练习加重了一倍。 “我一定要让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西班牙人和意大利人大吃一惊!”被我反复纠正姿势,一次次重复着枯燥无比的练习的时候,安妮咬着牙恶狠狠地这么说。 我很识趣地没有问她和女侍们之间又发生了啥——反正,都是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呗!而以我多年游走在花丛的经验,当不想掺和到女人们之间的鸡毛蒜皮时,最好的方法就是装傻当没听见! 当然安妮也有给我带来一些新的信息——据说舞会上会有别的贵族来!真正的贵族,最低也是有着自己领地的骑士,不是那些滥竽充数的侍从! 我现在可不敢往伯爵那边凑,恨不得他忘了自己来科勒克庄园的原因才好,自然也就探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这样的情况下,安妮带给我的信息就十分重要了。 有别的贵族来——这也就意味着或许我可以有别的求救机会,而不是仅仅守着埃尔维斯·威廉·海格斯这个可能的稻草——万一那位伯爵跟他弟弟一样是个喜欢打人的虐待狂呢?虽然老戴维一直跟我保证埃尔维斯伯爵知道伊恩伯爵的胡闹不会坐视不理,但是老戴维也就是个平时连主人都见不到的别庄管家,一边是双胞胎亲弟弟,一边是陌生遥远到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旧大陆小贵族,谁能保证埃尔维斯伯爵一定会秉公处置而不是干脆让我直接从这世间消失掉? 时间一天天流逝,在舞会前两天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安妮将要在舞会上穿的衣服。 出乎我的意料,那居然是一套设计相当精美的英式宽身女袍!可以看出是近期赶工制作出来的,布料只是相当普通的印度棉布,但是设计上相当精巧,尽可能地减少了的昂贵蕾丝装饰极大地降低了成本,而流畅的线条最大化地突出了年轻少女的青春活泼之美,搭配骑装短外套的设想更是让人为设计者拍案叫绝。 柔软的棉布裙和收腰的骑装短外套的搭配完美地勾勒出了安妮的纤纤细腰,配上饰着丝带的宽檐帽就显得野性十足,绝对足够让安妮在一众华丽但是呆板的法式风格的女侍中夺得伯爵的注意,而只需要将骑装短外套换成开司米披肩或者法式短外套,立刻就能将整体的风格从不羁的野性转变为柔和的法式宫廷风格。 不得不说,这身衣服的设计简直绝妙,唯一的问题是,科勒克这个小庄园,哪里来的这么厉害的设计出了它的裁缝? 对于我的问题,安妮显得相当得意。 “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那是我要解决的事情了吧!这套衣服是我根据储藏室里一副舞会的画像画、想出来的!” 哦,原来是模仿画像里的衣服!我还说这样厉害的裁缝要是放在路德维希斯堡,绝对会让贵夫人们为他砸下大笔的年金来换取只为自己设计衣服的独家服务呢! 总的来说,安妮这次是铁了心准备将自己英格兰血统的优势发挥到极致了,而我也认为她这次的优势极大,就像她之前说的,伯爵说到底也是个男人嘛,不喜欢英格兰正常,但是绝对喜欢英格兰的美女! ------ 压力越大呢,就越想作死~越写呢,就越没节操~有评论本周就继续掉落更新,没评论~就随缘了~ 第13章 舞会(中) 在舞会的前几天,客人们陆续乘着马车抵达了科勒克庄园。 这也许是多年来科勒克庄园第一次迎来这么多的客人,我刚来时空荡荡的马厩一下子充斥了各色的骏马,仆人们忙着从双轮的“蜗牛”简式马车和豪华的四轮双人厢式马车车厢后的行李架上搬下客人们的行李,老戴维和几位副管家则是忙着安排客人们的房间。 这一次来的够得上客人身份的男性只有七人,但是他们带来的女客人中的几位却成了安妮预料之外的对手,而且是她在某种程度上无法匹敌的对手——这几位小姐都是由她们的父亲、叔父或者姨母带来的,特别是雷斯特子爵,一口气带来了自己如花似玉正值婚龄的三个女儿,并且很巧妙地为她们争取到了庄园左翼几个靠近伯爵起居室的房间,考虑到伯爵的风流习性,子爵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为了迎接贵客们,除了贝阿特莉克丝等几个特例之外,其他女侍从都被迫搬到了伯爵居室后翼,让出了原来的离伯爵的居室更近的客房。 按照贵族之间的潜规则,地位越高的宠姬,所占据的房间便越多且越靠近权力的中心,就如法兰西宫廷路易十四时代,最受宠的宠姬的房间最多也最靠近国王的起居室,甚至往往压过王后的风头去;而以我在路德维希斯堡的经历,符腾堡大公妃从来都没有得到过靠着她的丈夫起居室的房间——那基本上被大剧院出来的“蓝鞋子”们霸占了。 由于这些客人的到来,安妮再也不能半夜偷偷溜出来找我了,这着实令我松了一口气——毕竟我还是个需要五点钟起床“工作”的人呢!而且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因为受邀的女客人中几位带了女儿或者侄女的贵族夫人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对女侍们的存在非常的看不惯,她们的态度加上被逼让出房间的愤愤不平,直接造成了女侍们相当地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反而将她们原先并不喜欢的安妮也纳入了“自己人”的范围,针对她的刁难一下子少了许多,对此只能感叹,女人的心思真的是难以捉摸啊! 在最后一位客人来到后的第二天,安妮热切期盼了许久的舞会终于举行了。 不过,这一天实际上是“宴会”与“舞会”的结合体。 首先是从下午两点开始举行的宴会——贵夫人和小姐们从十点起床后,为了保护她们娇嫩的肌肤,需要用一两个小时来用加入了牛奶的温水进行沐浴,来使皮肤变得柔嫩湿润,就像某位享有美貌盛名的公爵夫人教导自己的女儿所说的那般“当我们睡觉的时候皮肤出于休眠的状态,它的功能就有所下降,如果用牛奶滋养它,用海绵沾水清洗之后,女人就会像少女一般,这就是出水丽人的奥秘”——这可是永葆青春的秘诀,必须用最细致的方法去护理;随后,她们会喝上一杯喝过加了奶油的咖啡——或者淑女们喜欢的别的什么,再参与一项无比重要的、由于法兰西宫廷的优雅习惯而流传到新大陆的私人活动——晨妆。 对贵夫人们来说,晨妆与其说是私人梳妆更衣的环节,还不如说是她们为追随者们展示自己娇媚无边的美色的表演环节,当然,未出嫁的小姐们是没有权力享受这一待遇的。众所周知,每一位合格的贵夫人都会有自己的骑士般忠诚的追求者,在她梳妆的时候,她可以以最随意最妩媚的姿态接待他们,让他们坐在自己的梳妆台旁边的椅子上,一边让女仆为自己整理头发、涂抹脂粉,一边与追求者们交谈,甚至当着他们的面直接展示上帝赐予的自己最值得骄傲的胴体。这种习俗发源于太阳王时代,随着法语的流行而流传到了各个国家的宫廷——一切都非常合乎礼仪,如果一位贵夫人没有人来参加她的晨妆,没有追求者而只能对着几把空椅子尴尬地表演,或者只能让自己的丈夫长期客串,那绝对是不能忍受的耻辱——毕竟这意味着她人老珠黄,从此只能黯然退出社交界了啊! 安妮就曾经对我抱怨过说,伊恩伯爵基本只会出席贝阿特莉克丝的晨妆,别的人基本没这个待遇,而她连个充数的男侍从都没有,让她在女侍中相当的丢脸——总有一天,她一定要让伯爵在早上出现在她的梳妆室里! 而对于男士而言就没有这么多规矩了,如果不去捧场某位贵夫人的晨妆,他们可以选择打牌、看报甚至去打个猎,当然,我猜这次来到科勒克的先生们应该没有哪个是冲着打猎而携带自己的女伴或者姐妹女儿来的。 宴会从两点一直持续到了五点,规模和排场比上一次伯爵自己一个人的宴会自然是更大更豪华,点着40根大蜡烛的枝形大烛架将整个宴会厅照得比外面得天色都要明亮,墙壁上的金色印度挂毯闪闪发光,藏在鲜花后面的铜质暖气管无声地让这里暖和如同天堂,让客人们远离外界的寒冷,也无声地昭示着主人强大的财力;竖琴的乐声从未停过,而在上次的失利之后,这次弗里古的厨子得意非凡地大展身手了,各种精致无比的点心、甜品和菜肴摆在精美的银质餐具里流水一般送上来,加上伯爵那些清纯艳丽各有特色的女侍和高贵矜持的女客们,美人华服,几乎让人疑心自己误入了奥林匹斯山的宴会。 伊恩伯爵无疑是这场众神之宴的中心,而被包围在各色美女中间的他似乎心情很是愉快,而在几位女客中,他似乎对雷斯特子爵家的第三位小姐相当欣赏,那位有着迷人的淡紫色眼睛和金色卷发的姑娘也是相当的大胆泼辣,在别的小姐们小心翼翼地捻起松鸡的翅膀,更加注重进食的姿态而不是美食的时候,只有她肆无忌惮地评论说烤金翅雀应该使用有着迷人而不过分的辣味的金龟子粉末而不是过于平淡的柠檬果汁液来调味,这一大胆的言论立即成功地吸引了伯爵的注意力。 贝阿特莉克丝则是宴会里的另一个中心,有趣的是,她似乎丝毫不把伊莎贝拉·雷斯特小姐可能对她构成的威胁放在眼里,这种隐隐的轻视令雷斯特子爵夫人相当地恼火,虽然谁也说不准这种恼火究竟是因为贝阿特莉克丝对待她的女儿伊莎贝拉小姐的态度还是因为夫人本人无法在争夺宴会焦点的战斗里胜过贝阿特莉克丝——从宴会开始,子爵夫人就若无若无地以庄园的女主人自居,仿佛她才是招待客人的主角一样,很明显,虽然孩子们已经年龄渐长,但看上去最多不超过二十八岁——虽然她的户籍登记上可能是三十四岁——的子爵夫人炽热的内心却是从未冷却的,这也是贵夫人们的常态。 安妮在这群花争艳的宴会里显得恰到好处,既不至于被淹没在花园之中,也不至于被卷入那最激烈的无形的争斗之中,她穿的并不是精心准备的那套服饰,而只是相当普通的女侍标准配备的裙子,这女孩子很清楚宴会不过是战争的前奏,真正的战斗是在晚上的舞会上,为此她甚至可以若无其事地从艾丽卡身边走过,哪怕后者手中的丝绸扇子所传达给对面罗伯特男爵的信息相当地不尊重。 宴会进行了整整三个小时之久,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男士们的饮酒,原本整齐有序的秩序慢慢地变得混乱起来,有个男侍从大概是喝多了酒,突然跳到椅子上,大声呼喊“感谢万能的主!海格斯家族万岁!”这立即引发了一场混乱,男仆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拉了下来,接着杜坎子爵一头扑进了某位男爵夫人的怀抱,也许是把夫人裙子上的蕾丝花边当作了真正的鲜花,这又引起了大家的哄笑。流水般的菜肴在冷了之后撤下去,新的螺钿、白银或金质的盘子再盛着新的美味送上来,渐渐地,一种相当轻松和谐的氛围取代了某种无形的争斗,众神的宴会变成了凡人的欢乐,连雷斯特子爵夫人都受到了感染,变得醺醺然起来。 可能会令一些人感到相当神奇的事实是,即使这欢乐的人群中的某些人喝得看起来完全不省人事了,但是七点钟的时候,他们又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了舞会上,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失态的样子——这,可能也算是上流阶层一种特殊的能力吧! ------ 老规矩,有评论就继续掉落更新,没有就~随缘~ 第14章 舞会(下) 就算是用一位贵族少女所期待的第一次社交舞会亮相的标准来评判,安妮的舞会亮相也算是相当地成功。 如果非要打个比喻的话,大概就是一群水泽仙女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位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她无需和美的女神阿芙洛狄忒争辉,因为两者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但是她在水泽仙女之中就拥有了压倒性的优势,而仿如一位真正的贵族小姐的颐指气使和恰到好处的傲慢更加强化了她与生俱来的、其他女侍绝不会具备的野性之美,足够激起任何一位花花公子狂热的追逐和好奇的情感。 很明显,安妮所挑战的对象——以艾丽卡为代表的弗里古女侍们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下午的时候安妮还是个完全不懂上流圈子里各种微妙的规则的科勒克土包子,在晚上的时候已经完全是一个合格又不驯的淑女了,她能够在进退之间熟娴地应对各种或讨好或不怀好意的挑战,能够像西班牙出身的女侍一样使用手中的扇子传达出不屑、感兴趣或者不感兴趣甚至挑衅的微妙情感,面对男侍从们的邀舞或者追捧,一举一动之间的礼仪姿态,也能完完全全地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女侍,甚至比她们更好。 在一众以法国式或者偏向于法国式风格礼服的美女之中,身着英式宽身女袍的安妮无疑地相当显眼,这种特殊不仅没有令她感到压力,反而极为享受——就好像她就是那位本来应该在此时出现在舞会却因为特殊原因没有出现的英格兰新娘一样! 显然,安妮的策略极为成功,她真的取代了那位英格兰新娘应有的位置,从而让自己成了舞会中一个另类的焦点,让男士们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逐着她。 这一次我没有在舞会上担任任何角色——毕竟要是我在舞会上出现的话,是以什么身份呢?若说是男仆,老戴维自己都得考虑我会不会在舞会上随便抓个贵族大声诉说出我的来历;若说是客人,那又太可笑了。 因此,好几天之前,老戴维给我的任务就只有一个:呆在右翼埃尔维斯伯爵房间的随便哪一处,总之,除非没办法,别出现在伯爵或者哪位客人的面前! 老戴维考虑的虽然周到,但是他很明显地忘了一件事——对于一位二十多年下来完全以玩乐作为人生最高准则的花花公子来说,只要他愿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止他旺盛的好奇心。毕竟,想要得到贵夫人和小姐们的芳心不仅需要聪慧的头脑、敏捷的口才,还需要一定的矫健身手,好方便攻破那防守堪比堡垒的深闺。 更加让人称心顺意的是,科勒克庄园就像路德维希斯堡任何一个贵族的府邸一样,在某些不为人知的地方存在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通道,比如一个设计精良的小楼梯、一间从外表来看完全看不出任何名堂的房间,这些通道和场所往往是为了某些不便从客厅或者正式楼梯进来的人物而存在的,托它们的福,我得以在避开他人目光的情况下目睹了某些场面,包括雷斯特子爵夫人和贝阿特莉克丝之间的暗流汹涌,以及安妮堪称绝妙的精彩亮相。 在确认了安妮确实是称心如意地达到了她所期望的效果之后,我从小楼梯溜回了右翼的书房,随便拿了一本描述东方印度风俗习惯的英文书就躲进了书房的最里面供主人休息用的小房间——虽然书房的主人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来过了,那里面的鹿皮沙发还是铺上了干净暖和的毛毯,正合我意——然后将门一关,往沙发里一躺,既然老戴维不准我出现在任何人面前,那我乖乖躲着看书总可以了吧! 很不巧,我拿的那本书除了记录东方那个神秘的殖民地印度的风俗习惯之外,还描述了英国人对东印度的统治方式以及那个国度里骇人听闻的一种野蛮习俗,我从上下文以及配备的图案中左蒙右猜,总算猜出那是一种名叫“萨蒂”的可怕的寡妇殉葬风俗,眼瞧着版画绘刻出的可怕的在火中哀嚎扭曲的女人面容,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同样面临的随时可能笼罩下来的死亡阴影,拿着那本书愣了一会儿,突然打了个冷颤。 这真是个晦气的征兆! 这下好了,什么看书的兴致全抛到了东印度,我干脆将它作为枕头丢在沙发上,然后将毛毯卷起一半裹住自己,吹灭了蜡烛,睡觉去了。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中我仿佛又回到了路德维希斯堡的居所,听到埃德蒙子爵夫人在训斥洗衣女工没有为她洗去绸质内衣上的一处葡萄酒的污点,她生气时的发音不快但是会带上更多的卷舌音;仆人们在屋檐下拍打着号衣,发出沉闷的“噗噗”的声音;马车夫在从马儿的耳根处取下使用了三天的丝带,更换上新的丝带,捆扎时发出了丝绸撕裂时特有的声音——嗳? 事后想起来,我当时一定是睡懵了,才会在被那声音惊醒还迷迷糊糊的发了一会呆的情况下去点亮蜡烛,然后拉开小房间的门并走了出去。 ——我当时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丝绸摩擦和撕裂的声音并不是梦里的幻觉,而是衣物摩擦间出来的声响。 理所当然地,在我拉开小房间的门后,外间里纠缠的两个人影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那卷舌极其明显的黏糊法语戛然而止,在愣了几秒后,女人惊叫一声,抓起披肩推开身上的男人跑了。 被推开的男子反而相当冷静,他甚至非常从容地整理好衣服,理了理歪掉的鲸骨衬领,同时以一种非常亲近的口吻用法语抱怨说:“您什么时候多了个躲在背后观察他人的习惯呢?我好不容易才讨得美人的欢心,这下子全被您搅合了。” 大概是因为我从书房里的小房间里出来的缘故,这个男子——伯爵的客人之一,似乎叫乔治·弗雷德男爵——大概以为是伊恩伯爵恶劣的本性发作,故意躲在里面吓唬他们,所以才说了这么一番似抱怨又似炫耀的话;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在看到烛火映照下的我不是伯爵那耀眼的金发的时候,他“咦”了一声,转身就去取他手边烛座上的蜡烛。 在男爵向我走来的时候,我很想趁着他手上拿着蜡烛不便行动跑掉,然而男爵似乎早有预谋,他的行动路线完全堵在了我与房门之间的通道上。 “我还以为是伊恩伯爵在里面休息,原来却是位没见过的小美人……黑发的美人我该有印象才对,怎么今天好像没见过你?你也是从舞会上跑出来的吗?” 小美人? 我一时愣住了,见我不说话,男爵将蜡烛拿得离我更近了一点,我很不自在地侧了侧头,然后看到烛火下他若有所思的神色。 “您是不会法语吗?您是从英格兰来的吗?” 前半句他用的法语,后半句用的英语。 见我还是不说话,他再度放柔了声音:“请不要害怕,想必您就是那位跟随邮轮来的小姐吧?我的曾祖母也是英格兰人,您这样的黑色头发和棕色眼睛真漂亮,真是英格兰女人里少见的颜色呢!” 这一次,全是英语。 电光火石之间,我突然明白了——这个弗雷德男爵知道今晚的舞会本来为谁而举办,他知道邮寄新娘的事情,他把我当成了被伯爵藏起来的那个英格兰新娘! 而直接原因,应该就是我的头发太长了——自从来到旧大陆,我就没有再修剪过头发——在路德维希斯堡的时候,贵族的头发都是必须专业的理发师来定期进行打理的,而来到科勒克,见识了男仆甚至黑奴们的“手艺”之后,我打死都不肯让任何人动一下我的头发了,这虽然保持住了我可怜的发型,却导致了现在我的头发越来越长,而我天生的微卷发尾肯定为这个错觉增添了有力的一笔。 上流社会的人对于“自己人”的嗅觉绝不亚于猎狗,就像我绝对不会把伊恩伯爵的那些男侍从——尽管他们也是锦衣华服用度奢华——错当成自己人,男爵也绝对不会把我错当成仆人或者侍从,而今天的有身份的客人他必定都见过——这么想来想去,确实是“实际上到了伯爵身边但是被藏起来的英格兰新娘”这个身份最说得通,毕竟,一般人谁会想到庄园里会出现一位不是客人的贵族呢! 至于我身上穿的男装——别忘了,伊恩伯爵喜欢让他的女侍们穿着法国式的男装陪同他玩乐,男爵肯定知道伯爵的这个习惯,所以他才直接忽略掉了这个细节。 在想明白的那一瞬间,我决定让这位男爵的错觉延续下去——我微微低下头,让烛火摇曳时的阴影挡住我的喉结,然后对他行了个英国式的屈膝礼。 对一个男人来说,风流韵事被另一个男人撞到和被另一个女人撞到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前者可能会在恼羞成怒的心理下闹出人命,后者嘛,那就不过是好事中的一点小调剂,甚至可能成为另外一桩风流韵事的开端呢。 弗雷德男爵看到我向他行礼的时候明显更兴奋了,他伸出手来:“您的房间在哪里呢?请让我送您回去吧,让一位淑女独自穿过黑暗可不是一位贵族该有的品格。” 虽然说的冠冕堂皇,但是从他一直盯着我的脸看的举动,不用猜,我都能知道这个花花公子的心思——毕竟我自己就曾经是这类人中的一员——从警惕的雄狮的口中抢走羔羊,从巨人看守的苹果园里偷走金苹果,这样的事情在无聊的人生里,简直不能再刺激。 我尽量压低声线,模仿中性的女声用英语说:“我必须回去了,我不能让别人发现,如果您愿意倾听我的故事,请您晚些时候到左翼第三个楼梯右边的第七间房来,我真诚地祈祷您能够了解我的困境。” 开玩笑,真让这家伙送我,只要走到灯火明亮的走廊,我立刻就要露馅了好吗! 弗雷德男爵露出了一种堪称“痛心疾首”的神情,那样子,简直是立刻要他下地狱他都愿意:“请您放心,无论有任何阻碍,我都一定会出现在您的面前!” 我再次向他屈膝一礼,然后尽量低着头从他面前经过,绕过高大的书架,拉开那扇雕花的大门走了出去,在确定走出了男爵的视线并且没人跟上来后,我立刻吹熄了蜡烛,从一个隐蔽的小楼梯里走回了我现在居住的小房间。 至于我对男爵说的左翼第三个楼梯右边的第七间房——左翼第三个楼梯右边根本没有房间,只有一间很大的祈祷室,愿这位男爵的邪念能够在主的光辉下得到原谅,阿门! ------ 老规矩,有评论就写,没评论我就随(tou)缘(lan)~ 第15章 败露 在遇到男爵之后好几天,我都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再也没踏进过书房一步,反正老戴维早就吩咐过男仆每天给我送饭,想看书了也可以偷偷让其他人给我从书房里带。 唯一令我头疼的是,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把自己的处境传递到新泽西的莱恩公爵那里,我原本设想的是从来客的仆人中找一个贪小便宜乃至胆大到敢瞒过主人帮我将信件送到传递信件的驿站的男仆——毕竟如果那帮老爷小姐知道我这么个情况,我可不敢保证他们会为了一个异国他乡的落魄贵族去得罪伊恩伯爵,怎么看都是反手将我出卖了更划算——但是问题是,我,没钱! 是的,我现在就是个身无分文的状态!因为伊恩伯爵亲口说过我是“奴隶”的身份,老戴维虽然对我很同情,但他也不能像对待雇工一样给我发工资,而指望老戴维替我送信给莱恩公爵那更不可能——老戴维再怎么同情我,在他的守则里,伯爵的命令和海格斯家族的利益都是绝对大于我这个陌生人的,信件一旦送出去,不管莱恩公爵介入还是不介入,对海格斯家族都是百害而无一利,他绝对不会允许我这么做。 而偷偷挪用庄园里的财物也不可能!印有海格斯徽章的金银器就不用说了,其他零零碎碎的小物件都是有数在册的——除非上帝庇佑我能在某个角落找到一枚被遗忘了的银币或者金币,为此我也曾在房间里到处翻找,但很明显,对于寻找散落的金钱这件事,负责打扫的仆人可比我擅长得多,他们连一个落单的铜子儿都没给我留下。 写给莱恩公爵的信也必须斟酌,按照之前那些买卖青壮年的强盗们的说法,符腾堡大公卖掉的弗朗凯蒙可不止我一个,就算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大公的私生子,也还是死在了新大陆。就算莱恩公爵接到信,我也只能祈祷上帝保佑公爵心情正好,看在埃德蒙家族的名号上垂怜于我了。 只是我做梦也没想到,撞到弗雷德男爵并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不详征兆,反而是我以为已经万无一失了的安妮,带给了我灭顶的灾难! 那天中午有人急促地敲门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送饭的男仆,只是随口说:“稍等一下”,然后我就听到了门外霍尔非常严厉的声音:“埃德蒙,开门!” 出事了! 这是我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我从未听过霍尔用过这么粗鲁的语气对我说话,因着老戴维的缘故,他从来对我还算尊重,再加上那急促的敲门声听起来就像好几个壮汉在咚咚捶门,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要立刻将手上写了“致莱恩公爵”的信件烧掉。 然而这时候正是中午,连日来的平静让我懈怠起来,并没有提前点起蜡烛,而惊慌之下,平时简单的点火动作都变得困难起来。 敲门的声音停了几秒,我再次听到了霍尔的声音:“埃德蒙!立刻开门!不要想着搞什么小动作,伯爵大人要立刻见你!” 之前我只是提了一下不列颠的莱恩公爵就换来几十鞭子,要是被伊恩·威廉·海格斯知道我想给莱恩公爵写信,只怕我是真的立刻得死! 绝望之中,我不知道哪里来的急智,一把拧开盛着墨水的玻璃瓶,将瓶子里的墨水泼到信上,然后拼命揉搓信纸,确定完全看不出纸上的信息之后将它团成一团扔到了床底下。 没等我将沾到手上的墨汁擦干净,就听门外有另一个男声说:“他该不会是从窗户逃跑了吧!把门给我撞开!” 这帮野蛮人真的撞门!只听一声巨响,我的房间那可怜的橡木门摇摇欲坠起来,趁着那几秒钟的间隙,我又边擦手边往地上和床底扔了好几个纸团,然后大步走到门边,猛地将门把手往下一拧。 门外正准备再次撞门的两个高大的黑奴一头撞空,差点直接摔进来。 门外除了霍尔,还有一个穿着蓝白色侍从服的男侍从,再后面还站了几个高大的男仆。 我很不耐烦地看了这群人一眼,就像在路德维希斯堡时训斥蠢笨的下人一样:“这个时候吵什么吵?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男侍从大概也没想到我会突然变得这么强硬,一时间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顿时颇有些恼羞成怒:“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身份?敢这样对我说话!来啊,将他带去大人那里!” 大概是被我突如其来的不肯示弱给气到了,这个男侍从几乎是让人一路把我拖了过去。 在我被推进伊恩伯爵所在的房间时,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衣衫不整委顿在地哭泣的安妮,顿时我头“嗡”的一声就大了。 更要命的是,这傻妮子看到我,立刻哭着喊了一声:“埃德蒙!” 我的上帝!这姑娘平时的机灵劲儿都哪儿去了?! 整个房间里只有伊恩伯爵一个人坐着,就算是他极为宠爱的贝阿特莉克丝都规规矩矩地站在他身后,听到安妮对我的称呼,他很玩味地看看安妮,又看看我。 “埃德蒙?叫得还真是亲热呢,路德维希·弗朗凯蒙·埃德蒙中校。” “原来您还记得我的名字,真是令人倍感荣幸。”我说,“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大人,不管是什么原因,打女人都是很没有风度的一件事情。” 对于这意料之外的我的回应,伯爵颇为惊讶地看了我一眼。 “看来一段时间不见,你的胆子变大了很多啊。” “我只是说出我看到的事实,大人。” 伯爵嗤笑一声,往椅背上一靠。 “敢动我的女人,还敢在我面前这么说话的,你是头一个,中校,我该佩服你的勇气吗?” “恕我愚钝,我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伯爵懒洋洋地点了点安妮左边的某个人,我这才发现那里还瑟瑟发抖地跪了两个女仆和三个男仆。 ——这几个人我都有印象! 果不其然,女仆在伯爵示意后,开口就是:“向上帝发誓,我之前服侍安妮小姐的时候,曾经撞到过安妮小姐在深夜出去,我当时偷偷跟在她后面……” 再接下来是两个男仆的证言,其中一个甚至言之凿凿地说他听到我自言自语“昨晚可是跟英格兰打了一场大仗啊”;另一个女仆作证说她在清扫右翼的房间时,发现沙发、椅子等有被使用过的痕迹并留下了污渍;给我洗衣服的男仆则是说在清洗的时候发现留有女人脂粉的香气和可疑的口红残留。 我一言不发地听完了所有的指控,若是事实真的如同他们所说,我和安妮每天夜里偷偷摸摸做出的事情足够我俩立刻上绞刑架,虽然生死攸关,但是听着这些人一本正经地睁眼说瞎话还是差点让我笑出声来。 等最后一个女仆说完,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沉寂,半晌,伊恩伯爵悠悠地问:“对于他们说的,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大人,我不能说他们说的都是谎言,但是他们就像伊甸园里的蛇一样,将真话和假话混在了一起,试图蒙骗于您。” “向上帝发誓,您的玫瑰在奉献给您的时候仍然是花蕾,此后也从未沾染过他人的气息。”我说着,瞄了安妮一眼,这姑娘在将自己奉献给伊恩伯爵时戴的玫瑰花蕾花环可不是随便戴的,紧闭的花蕾本身就是明示;“至于这些下等人所说的,基本都是无耻的污蔑,如您所知,我的礼仪老师是在巴黎也素有美名的阿尔道夫·德·夏尔先生,他教导我礼仪就如同我教导安妮小姐,至于成果,想必您应该已经深有体会才是。” “如果您有怀疑,大可以再找一位如同之前的安妮小姐那样的姑娘,让我为您展示一下这样的礼仪教导所可能带来的奇迹。” 大概是被我笃定无畏的态度唬住了,侍从们低声嗡嗡议论起来。 安妮那么巨大的变化若硬是说没人教导,那才是真的睁眼说瞎话,本来我之前是教她说是模仿着贝阿特莉克丝等人的言行举止,无奈这姑娘应该是承受不住压力,还是把我供出来了。 啪!啪!啪! 伯爵似笑非笑地拍了三下手,嗡嗡的讨论声立刻停了下来。 “相当精彩的辩解——若是我说,我不信呢?” “我相信以您的智慧,必不会被这些无耻的花言巧语所蒙蔽。” 其实我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但这个局不能不赌——我赌伯爵又想出了什么拿我取乐的新乐子,赌他目前还并不想杀我和安妮,否则的话,他大可以在知道我和安妮在夜里幽会的时候就下令把我俩拉出去吊死了。 伯爵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 “我姑且相信你的话,那么,我要你在一个月内,教导出一位完美的欧罗巴新娘,如果你做不到,我就要处死你们两个。” 死里逃生! 我捏了捏拳头,才发觉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 不过,教导欧罗巴新娘?之前的欧罗巴新娘不是说是被强盗抢走了吗?难道找回来了? “为您效劳是我毕生的荣幸,相信绝不会令您失望。那么,请问您要我教导的是哪一位小姐呢?”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我再次在伊恩伯爵蔚蓝的眼睛中看到了那种曾经见过的,无比熟悉的,恶意。 “我要你教导,来自符腾堡公国的,路德维希斯·埃德蒙小姐。” ------ 嘿嘿嘿嘿嘿嘿嘿这章我越写越hentai笑 节操啊,是彻底回不来了…… 好想知道我刚开文时的rokumo1028小可爱还在不在 当初说了不鸽结果因为三次元某个傻逼影响了心情几个月没更新她不会以为我已经鸽了吧(碎碎念)哪天看到你就冒个泡吧我真的没鸽你…… 第16章 礼物 “我要你教导,来自符腾堡公国的,路德维希斯·埃德蒙小姐。” 伯爵的法语一如既往地华丽优雅,只是说出来的话极其的匪夷所思,就像是歌剧院精妙绝伦的机关被无形的手按动一般,侍从们哗然大笑起来。 “或者,来自英格兰的路德维希斯·弗朗凯蒙·埃德蒙小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弗朗凯蒙听起来并不像个英格兰名字。中校,你觉得哪个更符合欧罗巴新娘的身份呢?” 在一片的嗡嗡笑声与议论之中,伯爵的声音不大,却让我有种被通体冰凉的毒蛇缠上的错觉。 “对不起,大人,请原谅我的愚钝,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我干巴巴地说着,不自觉地想后退一步,结果立刻就被我背后的男仆伸手扣住了肩膀。 伯爵对我的方向勾了勾手指,他忠实的恶犬们就推搡着我往前走,眼看着离伯爵越来越近,我下意识地反抗,突然间背后一个很大的力道袭来,将我整个人推得扑倒在伯爵椅子前的地毯上。 突如其来的粗暴对待让我有点猝不及防,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是个我不认识的男仆,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只是急于在主人面前表现自己。 在我再次将目光转向伊恩伯爵的时候,一个明亮的银白色从我的视线里划过,一时间,曾经噩梦般的经历带给我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几乎将我整个人都冻结起来。 ——是那条曾经带给我无尽痛苦的鞭子。 伯爵肯定将我的恐惧尽收眼底,他嗤笑了一声。 “看来您还记得它啊,中校。” 柔软的银白色如同蛇一般落到僵硬得一动都不敢动的我的脖子上,绕了一圈,突然间伯爵一用力,硬是硬生生将我拉过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 “唔!!!” 在那一瞬间,我以为他想就这么活活勒死我。 火辣辣的疼痛在脖颈间蔓延开来,我双手并用扯开缠绕在脖子上的绞索,拼命咳嗽起来。 有人抓着我的头发,强迫我抬起头来,在窒息导致的泪光之中,我看到了伊恩·威廉·海格斯那带着玩味、探究和满溢的恶意的蓝色眼睛。 “弗雷德男爵跟我说,他有幸见到了我美丽的有着黑色头发和棕色眼睛的英格兰新娘——真是有趣,作为科勒克的领主,我居然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 他声音很轻柔地说着,拿鞭子的手柄拍了拍我的脸颊。 失算了——我以为对他人的私藏有着不可告人的兴趣的男爵不会将看见“英格兰新娘”的事情说出去,没想到男爵竟然在伯爵面前都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但是只需要仔细想想那天我撞见男爵的好事,男爵误以为我是伯爵时候的态度,这事情也毫不奇怪了——想必伯爵并不介意他的女侍们和客人们之间的风流之事,或者她们本来就有除了陪伯爵玩乐之外的其他职责,毕竟对于贵族们来说,忠诚与贞节从来都是只存在于书本和传说中的词汇。 “我告诉男爵,邮轮确实给我带来了一位很漂亮的小姐,有着完美无缺的礼仪和教养,也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路德维希斯,只不过那是为我亲爱的哥哥准备的惊喜,作为一个月后弟弟给哥哥二十五岁生日的一份礼物——中校,您觉得呢?以您的见识,您觉得这份礼物是否足够表达兄弟间的友爱和尊敬?” 我瞪着他。 这一定是世界上最荒诞的事情——伊恩·威廉·海格斯,这个新大陆没有受过真正贵族教育、毫无贵族精神的野蛮人,无视世间的一切规则和规律,也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行为可能对自己的家族可能造成的损失,仅仅是为了他一时取乐,为了他突发奇想的恶劣玩乐想法,就要用卑劣的手段,威逼另一个贵族从一个货真价实的男子汉变成一位“小姐”! 这个野蛮人、疯子、变 态、神经病人! 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面对这样的羞辱和异想天开的疯狂想法,都绝对不会再忍得下去。 “大人,如果您童心未泯地想玩小女孩们打扮洋娃娃过家家的游戏,想必您的侍从们是非常乐意为您梳妆打扮的,如果您有需要,我也很乐意为您牵裙摆。。” 面对我的挑衅,伯爵居然笑了起来,他手上用力,强迫我把脸抬得更高。 “很漂亮,确实很漂亮,难怪弗雷德会看走眼,中校,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了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我猜应该是有的,甚至也有某些大人物向你献过殷勤吧?” 去你夫人的狗屁殷勤! 有生以来第一次,我很想扔掉所有的贵族风度,用最诚挚的语言问候海格斯家族的所有直系祖先和母系祖先。 对一个贵族,你可以说他是个时髦漂亮的公子哥儿,也可以说他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这样的词汇对我们这类人来说就是夸赞,就像种田是农夫的本职一样,无所事事与追求时髦就是贵族的本职;但是你绝对不能说哪个公子哥儿长得像女人,但凡是个有血性的男人都会对这样的无礼扔出要求决斗的白手套,更别说他话里话外令人难以忍受的粗鲁暗示了。 虽然在以享乐为最高追求、奢靡混乱的贵族圈子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伯爵说的事情并不算少见——我知道有些夫人的公馆专门为某些癖好特殊者提供漂亮的少年,我甚至听说过路德维希斯堡的贵族中甚至有那么几位有让情人鞭打自己这样令人咂舌的爱好——但是向圣母玛丽亚发誓,本人可没有这类奇怪的喜好,更没有兴趣亲身体验一下! “您似乎非常有经验呢,想必一定是亲身经历过,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吧?” 虽然明知道这种行为是找死,但我还是以最挑衅的语气反讽了回去。 抓着我头发的力度猛然加大,逼着我转向安妮的方向。 安妮的身后站了两个高大的黑人女奴,伯爵低下头来,在我耳边以一种很亲昵的姿态,说出了很可怕的话:“你尽可以逞口舌之能,但是我建议您在开口之前,好好想一想这位安妮小姐可能面临的处境,别忘了,您还欠着我四十五鞭子,如果您愿意,我很乐意也为安妮小姐来上一份。” 我喘了口气,看了看安妮,她哭得抽抽噎噎的,妆都花成了一片,泪眼朦胧地看着我。 “你不能这么对待她!——她一直忠诚于你,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这句话由您来说可真没有说服力。” “你!” 我深深地呼吸了几下,虽然理智告诉我放弃安妮对我更有利,但最终,我还是不得不开口服软:“那种可笑的污蔑只需要有最基本的判断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就算是真的,您甚至都不介意他人进入您的花园去采撷盛开的花朵,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怀疑玫瑰是否带刺呢?” 安妮与我之间是否真的有不恰当的关系根本不重要,对上流社会而言,“忠诚”是一个贬义词,它的另一层含义就是“不懂风流规则的呆子”,这个规则适用于这个圈子的所有人,无论男女。 “哎呀,您不愿接受我的好意,却愿意为了安妮小姐低头,真的是令人感动啊。”伯爵用贵族那种特有的、令人牙痒痒的傲慢语调如是说, “我愿意送出去的花朵和别人不经我的允许私自偷走,这可是两个概念。况且,那个小偷不仅窃走了我的花朵,还动了右翼的房间,从那里偷走了一些我可怜的哥哥心爱的珍宝,您觉得,我要是抓到了这个小偷,该怎么做呢?” 我眼角狠狠一跳。 ——“……这扇子看起来很贵重,你是从哪里拿来的?” ——“……我从右翼的储藏室里找到的……” 安妮,安妮真的动了右翼储藏室里的东西! 虽然我不喜欢刑罚这样残酷血腥的东西,但我也知道,即使是在最以文明优雅著称的巴黎,偷三个法郎就足够让治安官把小偷挂上绞刑架,更何况安妮就算成了伯爵的女侍从,她实际上也还是个奴隶的身份,这个罪名一旦坐实,足够伯爵将他们一家人一起吊死了! “……这真是个令人遗憾的事情,我认为,一位美丽的欧罗巴新娘足够表达您的遗憾和歉意,相信收到礼物的埃尔维斯伯爵必定能够感受到您深切的兄弟友爱之情。” ------ 埃德蒙:我有一句脏话我一定要讲!M*P!M*P!M*P! 看了一下大纲,开文时预计完结是6万字,现在都四万了进度才到三分之一ORZ咋这么慢……我觉得我的新年愿望可以许个手速翻倍了 2020来了,新年快乐呀大家! 第17章 女装 “真高兴您的意见和我一致,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我的哥哥会收到什么样的美人了,请您现在就为我演示一下那位小姐的美貌和教养吧。” 我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大人,赠与出去的礼物最完美的状态应该是谁也不知道盒子里到底是什么珍宝,这样收到的人才会因为出乎意料而更加惊喜,如果您是为挑选礼物而犹豫不定,埃德蒙很乐意为你免去这样的烦恼。” ——房间里这么多人,男侍从女侍从男仆女仆管家奴隶,谁都知道你想捉弄埃尔维斯伯爵了,流言传出去对谁都不好,拜托你换个人我给你调 教出来吧! 伯爵还没说话呢,一个穿着白底金边法式衬衣马裤的男侍从先站了出来,看起来是伯爵身边的近侍之一,他用一种夸张而谄媚的语调居高临下地对我宣布:“大人的命令就是准则,就算天上的雷电、河里的水流都要听从,你所要做的只需要服从,而不是阳奉阴违的违抗!” 这拍马屁都拍得陈词滥调的,我敢打赌这家伙就算穿着一等近侍的服装,也肯定是近侍里地位最低的那部分,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夺得他人的瞩目! 伯爵嗤笑一声,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两个膀大腰圆的女仆走上来,抓住我就往旁边的一个套间推。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两个女仆完全不给我机会,她们应该是干粗活的粗使女仆,力气大得我完全挣脱不开,几下子就把我推进了套间更里面的小房间, 然后把门一关就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窄小的梳妆室里气得团团转。 这应该是个用于临时补妆或者接待更亲密的客人时用的私人小梳妆室,长宽都不过四五米,窗前的蜗牛脚桃花心木梳妆台上放了几个用于装化妆品的象牙色盒子,墙角里摆了一面一人高的银白色边框雕花等身镜,除此之外就只有几个圆凳。 “窗户下面有一道隐藏的沟渠,我建议您,还是不要打算从那里跳下去。” 在我拉开窗帘打量着周边的环境的时候,一个柔柔的女声从我身后传来。 我转个身,看到是贝阿特莉克丝,她身边跟了好几个女仆,看起来是平时服侍她梳妆更衣的使女,手上都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包括女人穿的衬裙、鲸骨胸衣和一袭米白色的蕾丝裙子。 上帝啊,我见过那些东西、也熟知要怎么将它们解开的技巧并多次实践过,但我万万没想到,作为一个男人,我居然还有被人逼迫要穿上它们的一天! “与其跳下去还要头痛怎么走出庄园,还不如劫持您逼迫伯爵放我走来得更有希望。”虽然对美女殷勤体贴是我的人生准则,但是面对这位伯爵最宠爱的宠姬,我还是忍不住刺了她一句,“我还以为会是那些粗鲁不知礼仪为何物的下等女仆来,没想到居然是您,这么看来,伯爵可能完全没有考虑过他的珍珠被人抢走的可能性。” 面对我暗有所指的话,贝阿特莉克丝完全没有动怒。 “我相信以您的教养,做不出对女士动粗的事情,至于伯爵——您错了,这个主意本来就是我提出的,自然要由我来执行。” “……您说什么?”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种可笑又荒诞、除了拿我取乐之外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主意,居然是贝阿特莉克丝提出来的?我自认为并没有做过任何得罪这位宠姬的事情——难道是因为安妮?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真正的贵族小姐如雷斯特家族的三位小姐都难以挑战她的地位,区区一个安妮,根本不可能与她相提并论啊! “恕我直言,这是一个极其荒诞的主意,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异想天开和不可能实现的狂想。” “我并不这么认为,您完全可以把这个当作是一次变装舞会,只不过所需要变装的时间长了一点,据我所知,法国的贵族们经常举行这种变装舞会,他们在舞会上从来无所顾忌。” 贝阿特莉克丝说着,指了指女仆手中抱着的衬裙和外裙,“考虑到埃尔维斯伯爵比较喜欢英伦风格但是家常一点的打扮,以及您的实际情况,我为您选择了一套不需要裙撑的家常服,请您换上让我看一下吧——我相信您会这么做的,想必您并不希望您和伯爵的打赌一开始就走向失败。” 我狠狠地咬了咬牙。 贝阿特莉克丝的话提醒了我——且不算不遵从伊恩伯爵的异想天开可能带来的可怕后果,从另一个角度考虑,这未尝不是一个能在保证我的生命安全的情况下直接见到埃尔维斯伯爵的途径——只要伊恩伯爵真的想用我来戏弄埃尔维斯伯爵,他就肯定会带我回弗里古庄园,而不会给我打上可怕的奴隶印记,也应该不会再对我施加肉体上的折磨;而我要付出的代价,不过是暂时放下男子汉的尊严,就像贝阿特莉克丝说的,我完全可以将这当成一场为了回到欧罗巴而进行的变装舞会表演。 尽管如此,这样的事实仍然让人有极大的挫败感。 “我听从您的劝导,那么,您要看着我更衣吗?” 我原本以为贝阿特莉克丝会在听到这句话后避让,然而出乎我的意料,她居然一脸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在圆凳上坐下来了?! 正当我错愕的时候,贝阿特莉克丝身后的年轻使女们就像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叽叽喳喳地冲了过来将我围在中间,然后开始解我衬衣和马裤的扣子。 温香软玉围绕,这本该是任何一个花花公子梦寐以求的场景,但是一想到她们的目的,这香艳瞬间就变成了说不出口的惊悚了。 这帮使女不顾我本能的抗拒,七手八脚就把我扒了个精光,先给我套了一件衬裙,然后拿来了鲸骨的束腰就要往我身上套。 我不得不向贝阿特莉克丝大声抗议:“我觉得我不需要这个!” 要我穿女人的裙子勉强还可以欺骗自己是在玩舞会变装,但是束腰胸衣这种纯纯粹粹女人用的东西,实在是让人接受不了啊! 大概是看出了我极度的不情愿,一个有着红棕色头发的使女用法语对贝阿特莉克丝说:“我觉得他的腰够细的了,也许这次不用束腰也可以。” 贝阿特莉克丝点点头:“那就先不用试试。” 我从来不知道女人穿衣服原来是这么的麻烦,在最里面的棉质衬裙之后,又是两层不同颜色的丝绸衬裙,然后才是那件米白色、上身极其紧身而裙摆极其宽松的宽身女袍,当使女们将腰间的皮带束得紧紧地来勾勒身形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呼吸不畅昏过去了。 这还没完,接着还得整理外裙上的蕾丝边和腰部的蝴蝶结,将最外层的裙摆用丝带扎起来露出里面内衬的颜色,还有配套的手套、帽子、吊带袜……我就像个布偶娃娃一样,随着这些使女的摆弄而僵硬地举动自己的手脚。 在装扮告一段落后,使女们聚在贝阿特莉克丝身边,面面相觑。 “不说还真的不太看得出来啊……” “头发短了一些,如果长一点,卷成卷发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好气人啊,一个男的的腰比我的都细……” “就是高了点,而且没胸……” 贝阿特莉克丝打量了我一下,摇了摇头,似乎很不满意:“去拿我那条浅棕色的印度羊毛披肩来,帽子换有那个羽毛装饰的,手套得换白色丝绸的,还有,得有颈带……” 侍女们一个个地被她指派出去,待最后一个使女走出外间去拿发饰后,贝阿特莉克丝走到我身边,伸手为我整理前领上的蕾丝。 “如果伯爵真的杀死了一位贵族,那么,埃尔维斯伯爵就会处死这个庄园里的所有人,以防止消息走漏,所以无论您遇到什么,请一定要忍耐到见到埃尔维斯大人为止。” 这倒是一个我没有想到过的可能,我看着她:“所以这才是你向伯爵提议的真正原因?” 以这种奇葩的方式来保证我能从伊恩伯爵手中活着走出去见到埃尔维斯伯爵,还的真是令、人、感、激、的、好、意、啊! 贝阿特莉克丝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正好这时候有使女拿着一条米白色的丝带回来,她接过来,将丝带系在了我脖子上,遮住了我的喉结,然后推着我转了个身面对镜子。 我倒吸了一口气。 比我还高的等身落地镜里——赫然是我的母亲,萨宾娜·科尔蒙·埃德蒙子爵夫人的倒影。 ------ 埃德蒙:“你要看我换衣服吗?”(挑衅) 贝阿特莉克丝:“当然。” 埃德蒙:?????? 这可怜孩子现在谁都能欺负他一下(笑) 谢谢仙影飘迹小可爱送的鱼粮~~~ 话说ddl真的是第一生产力啊第一生产力(来自手上积了3个ddl但就是不愿意动手的人的呐喊) 第18章 贝阿特莉克丝 我见过埃德蒙子爵夫人年轻时的画像,某种意义上来说,除了发型和服饰,画像里的夫人和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并没有多大区别,让人难以想象她有一个已经成年的儿子——不管是在巴黎、伦敦还是路德维希斯堡,想要仅仅通过容貌就判断一位贵族女子的年龄都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那副画像悬挂在她的私人梳妆室里,除了某些关系相当亲密的客人之外的其他人无从窥伺,就连我,也只是年幼时见过一次——在梳妆室她的画像对面,与之相对的是符腾堡大公的画像,而埃德蒙府邸的真正主人,不管是原先的埃德蒙子爵还是现在的埃德蒙子爵,都无法在她的梳妆室里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这就是上流社会的规则! 在今天之前,我从未想过,原来我和子爵夫人在骨子里是如此相像——夫人有着浓密卷长的金色长发,我的头发是黑色微卷;夫人的眼睛是极具魅惑力的祖母绿猫眼,而我的眼睛更圆一些,瞳仁也只是常见的棕色;然而更换了女服后,除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以及身高之外, 我分明在镜子里看到了年轻时的夫人的影子! 门被打开的声音将我从怔愣中惊醒过来,转头一看,是那个红棕色头发的使女,她走过来,将手中浅棕色的织物交给贝阿特莉克丝。 那是一条极其轻盈柔软的印度克什米尔羊毛披肩,织绣出了棕色和米色交织的图案,贝阿特莉克丝将它围绕在我肩上,然后将披肩的两头打了一个简单的结。 “请跟我出去见伯爵吧,别让大人久等了。” 贝阿特莉克丝说。 我呆呆地抓住披肩的一端,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发抖。 在我们呆在梳妆室的这段时间,外面大房间的人们似乎找到了什么新的娱乐,当贝阿特莉克丝牵着我的手踏出套间的时候,我听到一个男声在用很夸张的语调,咏唱着什么:“爱情虽然会用理智作为治疗相思的药饵,它却从不听从理智的劝告,你热爱风流,正好我也是;你热爱饮酒,恰好我也是,哈哈——!” 这是莎士比亚的喜歌剧《温莎的风流娘们儿》里一个军人向一个半老徐娘求爱时唱的滑稽歌,按照台词,接下来应该是:“我们尤其的同病相怜,天生一对”,然而那高音的男侍从那句“哈哈”突然间直接破音,接着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没了声音了。 乱哄哄的房间里就像有女巫骑着扫把从阁楼顶上经过——民间传说里这时会导致人群中出现无法理喻的沉寂——一般,突然间安静下来,那个男高音侍从目瞪口呆地盯着我和贝阿特莉克丝,那表情就像最顽固的保守派突然看见自己的家中冒出了一个滔滔不绝的异见者来客。 伊恩·威廉·海格斯坐在位置上,背后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柔和阳光透过玻璃窗户洒落地上无数光斑,逆光之中,我无从判断他的表情是什么样。 “埃、埃德蒙……” 我循声望去,安妮仍然没被允许从地上起来,她仰着头,呆呆地看着我。 “天哪,你简直……” 后面的呓语太小声,我没有听清。 她的状态看起来实在是太糟糕了,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印度棉直筒连衣裙,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精心卷过的金发凌乱得不成样子,整个人就像寒风之中树枝上摇摇欲坠的叶子。 我犹豫了一下,看了伯爵一眼,壮着胆子将手从贝阿特莉克丝手中抽出来,后者吃惊而不赞同地对我微微摇头,但一瞬之后,我还是顺从了自己的意愿,转身往安妮那边走去。 束缚至极的腰带和累赘的裙摆让我无法自如行走,前几步我甚至差点被裙摆绊倒——女仆们把腰带系得那么紧,几乎让人不能呼吸,真摔倒了我可不确定靠自己能不能爬起来! 在考虑了一下被绊倒可能带来的后果后,我果断选择了拎起裙摆,这一下果然好走了很多。 贝阿特莉克丝到安妮之间不过短短的一段距离,却比我走过的任何路都要令人胆战心惊。即使背对着伯爵,我都能感觉到背后伯爵凝视的目光,顶着那如芒在背的感觉,我将肩上的克什米尔披肩抽了下来,披到了安妮身上,让柔软的温暖布料紧紧裹住她那并不是很圆润的肩膀。 也许是织物带来的温度唤回了因为寒冷而失去的知觉,安妮颤抖了一下,双手紧紧地抓住披肩,呆呆地看了我很久,然后低下了头。 我看到大滴大滴的眼泪掉在了昂贵的织物上,心里只剩下了一声叹息。 在我成长的路德维希斯堡有很多安妮这样的女孩或者女人,她们过于天真地相信能够借助容貌这一上天赐予的资本获得上位者的喜爱,从而依靠这份垂怜来得到原本无法得到的荣耀与金钱。然而她们不知道上位者的圈子是一个残酷的角斗场,能够从中脱颖而出的一个幸运儿背后是无数失败者的尸骨,跨进那个圈子能够得到荣华富贵,但也只需要上位者一句话,便能让她们从天堂直接跌落地狱。 甚至仅就我而言,从我被我爱情上的导师沙泽尔夫人带入风流的康庄大道开始到被迫离开路德维希斯堡为止,安妮这样的女子我就见识了不下几十个。沙泽尔夫人和埃德蒙子爵夫人一直在挑选各式各样的美人,这些美人或是会献给大公,或是出现在大歌剧院明亮汽灯聚焦的舞台上,或是会出现在某位权贵的私人别邸,为此,沙泽尔夫人的府邸还得了个绰号叫做“沙泽尔花园”;但是到我离开路德维希斯堡的时候,这么多容貌美色各有所长的女子中,能够在说出名字时在名字后面加上一个某某夫人的后缀的,屈指可数——名利场就像一个磨坊,不停地吞进年轻貌美的灵魂,吐出吃剩的残渣,甚至包括贵族们的骨头! 然而,就算知道弱肉强食的道理,我还是无法对安妮坐视不管,毕竟当初要不是我推了一把,她不可能那么轻易地跨过那些无形的界限到伯爵身边。 我转过身,模仿着我记忆里那些英国女郎们的做派,对着伯爵的方向行了个屈膝礼。 “大人,我已经遵照您的意愿做到了您希望我做到的,现在请允许我为这可怜的孩子请求您的承诺和恩典。” 为了尽可能地模仿女人的声音,我不得不将声线压得极低,同时尽量模仿子爵夫人在舞会上和其他男人打情骂俏周旋时那种软软长长的腔调,再加上我还得用并不擅长的英语,这感觉简直就是捏着喉咙在说话,说不出的别扭。 不过,在看到那些男侍从们听到我的声音时脸上那种精彩得无法用语言描述的表情,我瞬间觉得,能这么恶心一下这帮人,就算被逼着陪他们演这么一出戏也值了! 大概就连伊恩伯爵也没想过我真的能就这么放下身价做到这个地步,他坐在长沙发上,久久没有说话,我等了好一会儿,故意用最娇媚、最扭捏的女声问:“大人,难道您眼前所见的,并不是您所期望的吗?” 哐当! 放在伯爵旁边用于放咖啡壶和杯子的矮凳被一脚踢翻了,伯爵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侍从们见怪不怪地跟了上去,看都没看地上摔碎的碎片和吓呆的安妮一眼,一群人前呼后拥地簇拥着伯爵往外走,没一会儿人群就哗啦啦走了个干净。 眼看着整个房间都空了下来,结果,之前那个爱拍马屁的一等侍从又带着两个男仆转了回来。 他趾高气扬地宣布,吐沫星子都差点溅在我脸上:“大人有命令,将那个女人关到最下等的奴隶们那里去!” 最下等的奴隶住在主建筑之外的矮窝棚里,那种地方甚至不能叫住人的地方,安妮怎么受得了那种苦头! 在男仆们想要动手拖走安妮的时候,贝阿特莉克丝出声了:“这个女孩子交给我处理,路易斯,带她去索菲娅的房间。” “哎!”那个红棕色头发的使女清脆地应了一声。 “贝阿特莉克丝,这是伯爵大人的命令!” 使女们的地位明显比男仆们高得多,她们动手扶起安妮就走,丝毫不把身材高大的男仆们放在眼里,这让那个一等侍从大为气急败坏。 “伯爵大人那边,我自然会去说。” “不要以为你有埃尔维斯大人撑腰,就可以无视大人的命令,贝阿特莉克丝,别忘了,现在伯爵大人才是你的丈夫、主人、国王!” “我的事情不劳您操心,奥诺雷先生,倒是你再不追上去,可就有人取代你的位置了。” “你说的话,我一定一字不漏地转述给伯爵大人,好叫大人知道你的无礼!” 那个名叫奥诺雷的一等侍从气冲冲地扔下一句狠话走了。 “考虑到您的情况,我为您安排在了右翼三楼靠近埃尔维斯大人起居室的房间。” 面对奥诺雷的威胁,贝阿特莉克丝连神色都没有变一下,依旧是那种柔柔的语调,“大概还有半个月我们就要准备启程回弗里古庄园,不然就可能赶不上一个月后两位大人的生日庆祝会,在这期间,无论伯爵有什么突然的想法,都请您一定要忍耐。另外,请不用担心那个女孩子,我会尽量庇护她。” 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呆。 “对不起,请恕我无礼……原来您是埃尔维斯大人身边的人吗?” ------ 感谢u0k3trd3qxg小可爱的猫薄荷~其实你们给我留个评论丢个海星就行了的,不用这么破费的,有评论我就会继续写了(自从定了这个规则后我就没空更过江户那篇,估计要等这篇写完后了ORZ自己定的规则跪了也得遵守) 再次感谢小可爱们~ 第19章 礼仪教师 在通往右翼房间的楼梯上,贝阿特莉克丝平和地和我谈起了一些事情。 “就如您所听到的那样,我曾经是埃尔维斯大人身边的侍女,负责管理过弗里古庄园的一些事务,后来伯爵大人要求埃尔维斯大人将我送过来,我便到了大人身边。” 即便是说着自己被转送的事情,这个美貌的女子也是一如既往的平和语气,她甚至不忘提醒我注意脚下的台阶,但是深知贵族间门门道道的我,还是从这轻描淡写中嗅出了一丝暗藏的汹涌。 男主人对家里的所有女仆、女奴都有着古老的权力——这是亘古以来的不成文规则,如果贝阿特莉克丝真的只是普通的侍女,伊恩伯爵想要她根本无需向埃尔维斯伯爵开口。 我一直觉得贝阿特莉克丝和别的女侍不太一样,现在想来,总算是找到了违和感在哪——在那一群男女侍从之中,只怕她并不仅仅是“最美貌受宠的宠姬”这个身份,而是唯一能够影响到伊恩伯爵的决定的那个人,对于那个想一出是一出丝毫不顾及世俗眼光的伊恩伯爵来说,能够影响到他的决定本身就已经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这份影响力的来源只可能是另外一位伯爵,很难说到底是因为贝阿特莉克丝曾经是他的侍女所以对伊恩伯爵有影响力,还是说贝阿特莉克丝根本就是他们两兄弟间沟通的桥梁,甚至还有另一个从伊恩伯爵的性格来看似乎不可能的可能——那就是贝阿特莉克丝是埃尔维斯伯爵在伊恩伯爵身边的“代言人”,不仅负责陪他玩乐,还负责在伊恩伯爵做得太出格的时候予以规劝和制止,而伊恩伯爵默认她的能力和存在! 这么一想的话,贝阿特莉克丝曾经对我说过的那句话就很容易理解了——“如果伯爵真的杀死了一位贵族,埃尔维斯伯爵就会处死这个庄园里的所有人”——她非常清楚海格斯家族两兄弟各自的性格和手段,那么,她是怎么知道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是埃尔维斯伯爵在伊恩伯爵默许下放在他身边的人。 “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您非要提出让我这样、这样男扮女装。”我低头看了看那随时能把我绊倒的裙摆,只觉得简直惨不忍睹,只怕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落到我这种窘境的贵族了,“既然您曾经是埃尔维斯大人身边的侍女,想必您有您的办法,我相信以那位大人的果断和睿智,绝不会任由这边这位大人胡闹。” 中间没有说出口的话我们都心知肚明,想要让埃尔维斯伯爵知道这个事情,无非是往弗里古庄园送封信的事而已。 “伊恩伯爵尊敬他的兄长,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一切事情都听从于埃尔维斯大人,何况就如刚刚奥诺雷所说,现在伯爵大人才是我的主人。” 贝阿特莉克丝依旧是那种柔柔的口吻,但是带上了一种责备的意味,“我认为您也要对目前的局面负有责任——伯爵他对您有异乎寻常的兴趣,这并不正常,您一开始就不应该挑战他的权威。” 我差点气得跳起来。 “请恕我不能接受您的观点,”我反驳说,“他见到我之前就已经决定要把我变成奴隶,还恐吓我说要把我吊死,就因为我那个并不想要的英格兰雇佣军团身份——他甚至都不愿意听我解释一下!” 哪个贵族受得了这样的对待啊! “如果真的是那样,您不会到现在都是自由身份,甚至根本不会见到伯爵的面就会被拉去修水渠了,这只需要伯爵一句话而已。” 贝阿特莉克丝说,“事实上,在来到这里的前一天,伯爵对我说的还是‘我们去看看那个狂妄的小子’;上一个有类似您的遭遇的是一位苏格兰上尉,他在种植园干了三个月的农活后被他的家族赎走。如果您当时表示服从伯爵的权威,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可是我没想到您提起英格兰公爵就算了,您竟然还就在伯爵面前逃跑。” “我与您的身份不同,看到的事实也就不一样,也许在您看来,他只是在开玩笑,”我说,虽然我实在无法想象那个疯子开起玩笑来是什么样子,“但是对我来说,这并不是可以忽略的俏皮话,而是确实存在的威胁。” 贝阿特莉克丝一句话就把我堵得哑口无言:“既然这样,那个女孩子的事情您又如何解释呢?” “……如果我知道您原来是埃尔维斯大人身边的人,我当时就直接找您了。” 我干巴巴地说。 现在看来,安妮上位确实是一步臭棋,将我和她都搭上了,早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我绝对不会给安妮瞎出主意! “如果您当时能够耐心一些,现在就不会是这个局面。” 贝阿特莉克丝说,“也许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您每一次的行为都在挑战伯爵的耐心,甚至包括刚刚您的举动也是这样。” “——我,我又怎么惹到他了?!” 为了安妮和我自己的安全,我都放下男人的尊严按照那个家伙要我男扮女装的要求去做了,这还不够表示顺从吗?我哪里又挑衅他了? 贝阿特莉克丝还没说话,从走廊的拐角处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一个使女。 “贝阿特莉克丝小姐!伯爵大人召唤您!” “我马上就来。” 贝阿特莉克丝回答了一声,转头对我说:“伯爵大人说的话您应该记得——他要一位有完美礼仪和教养的欧罗巴新娘,结果您刚刚居然提着裙子露出鞋子走路,这不正是在反抗他的要求吗?” 我顿时哑口无言。 在把披肩给安妮的时候,为了行走方便免于被绊倒,我当时是提高了裙摆走过去的,却忘记了——这也不能怪我,毕竟我又不是真的女人——对于一个真正的淑女,不管是英格兰还是法兰西淑女来说,这确实是个很没教养的行为。 因为女人们都穿裙子——女侍们因为伯爵的喜好穿男装那不在讨论之例——重重裙摆掩护下的脚是无法窥伺的部位,是不可言说的禁区,也正是因为如此,禁区反而更加有诱惑力,谁都知道,在大街上提起裙子露出鞋子和吊带袜是某些路边天使常用的勾引手段,而且往往一用一个准。 “贝阿特莉克丝小姐!”使女催促,“听传话的人说大人心情很不好,您还是快点过去吧!” “传话的人是怎么说的?” “啊,大人去了会客室,那时候罗伯特男爵、杜坎子爵和几位小姐正在那里玩惠斯特牌,邀请大人加入,结果大人玩着玩着突然就很生气地问‘贝阿特莉克丝哪去了!’传话的人就赶紧告诉我让我来找您。” “我知道了。” 贝阿特莉克丝说,转头对我说:“请恕我无法送您到您的房间了,请您跟着她们走吧——在房间里呆着,不要出去,也请您不要有别的念头。” 贝阿特莉克丝为我安排的房间紧挨着埃尔维斯伯爵的房间,有一间起居室、两间会客室、一大一小两个梳妆室和一个储藏间,在她走后,她的使女们很忠实地执行了她的命令将我送到了起居室,然后其中一个留了下来:“我是贝阿特莉克丝小姐身边的玛丽,负责为您打理身边的琐碎事务,路德维希斯·埃德蒙小姐。” 在说“路德维希斯·埃德蒙小姐”时,玛丽实在维持不住一本正经的表情,扑哧笑了出来。 “你们要笑就笑吧。”充满朝气的年轻女孩子总归是让人生不起气来的,我瘫在起居室那铺了软绵垫子的四柱床上,无奈地说。 使女们顿时笑成一团,徒留不知内情的女仆们一脸茫然。 “咳咳,啊,其实我们都认为,作为一位小姐,您的美貌是丝毫不逊色于来做客的那些小姐们的。”玛丽眼睛弯弯,故作一本正经地说。 我拉过被子,也懒得管被子上那满满的英国蕾丝花边,心塞地把自己盖过了头。 眼不见心不烦! “您不能就这么睡,至少得换了睡衣才行啊……” 玛丽很努力地想把我从被褥堆里挖出来,但是经历了这一连串的糟心事情之后,我已经大概猜到贝阿特莉克丝会给我准备什么:“有男式睡衣吗?” 好的,瞬间清净。 在我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我的起居室——暂且这么称呼吧——闯进了一群不速之客。 为首的是伯爵身边地位仅次于贝阿特莉克丝的贴身女侍卡洛琳。 “路德维希斯·弗朗凯蒙·埃德蒙小姐,奉伯爵大人的命令,从今天起到回到弗里古庄园为止,这段时间,由我来担任您的礼仪教师。” ------ 贝阿特莉克丝视角:我很努力地帮他,不然你以为中间伯爵怎么不理他了?奈何他一直在作死啊!绝望!从宴会到舞会,他一直在自己往伯爵面前蹦跶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啊!那些手段一看就知道不是科勒克的人能想出来的啊! 于是她干脆把埃德蒙拎到伯爵面前放着了23333 感谢小可爱veorra(u0k3trd3qxg) 的鱼粮~就是被你头像里的蛇吓了一跳哈哈哈 第20章 卡洛琳·德·杜蒂耶 卡洛琳闯进来得相当无礼。 她在一群使女和低等级女侍从的簇拥下走进起居室的时候,我刚刚醒来,正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然后她们就那么不经通报进来了——通常情况下,这是上位者对待下位者的做派。 如果说贝阿特莉克丝是雍容华贵的大气之美,卡洛琳就是那种艳光四射的美艳张扬,甚至在她刚走进来的时候,让人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不是她拿着扇子的傲慢姿态,而是她颈间那在烛光并不明朗的房间里都熠熠生辉的钻石项链和手上那缀满红宝石、绿宝石和钻石的珠宝手镯——卡洛琳的两只手上都各戴了五只手镯,如果将它们变卖,我相信得到的钱买下一个运作良好的小种植园还是绰绰有余的。 “路德维希斯·弗朗凯蒙·埃德蒙小姐,”在闯进我的起居室后,卡洛琳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打量着我,傲慢地宣布:“奉伯爵大人的命令,从今天起到回到弗里古庄园为止,这段时间,由我来担任您的礼仪教师。”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她身边一个男仆站了出来,相当大声地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根据伯爵大人的命令,从今天起到回到弗里古庄园为止,这段时间,由卡洛琳·德·杜蒂耶小姐来担任路德维希斯·弗朗凯蒙·埃德蒙小姐的礼仪教师!” 我默默地叹了口气,估算了一下,这个点正是晚餐的尾声时间,估计是伊恩伯爵在吃着晚饭的时候来了这么一出突发奇想。 而我从早上吃了点烤面包到现在,中间都还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呢! “我的老师是在巴黎的阿尔道夫·德·夏尔先生,他在礼仪教导上的成就世人皆知,我不认为我需要另外一位礼仪教师。” “伯爵大人的命令不允许违背,埃德蒙小姐,你只需要听从。现在,从你的床上下来,整理好你的衣着!” 在卡洛琳说完之后,那个男仆再次大声地重复:“伯爵大人的命令不允许违背,埃德蒙小姐,你只需要听从!” 我一时愕然,还是玛丽将我从床上拉了下来,一边说着“埃德蒙小姐,请让我为您整理衣服”一边将我推到了梳妆室。 在玛丽为我束上腰带的时候,我压低声音问她:“我不记得有哪个法国家族是德·杜蒂耶这个姓氏,她是贵族后裔吗?” 玛丽撇撇嘴:“那是她自己说的而已,大家都传说她的名字本来没有‘德‘字的,是到了伯爵身边才加上去的。” 我叹了口气:“那她的做派还真是相当的‘德‘。” 名字与姓氏中间的“德”字向来是法国贵族的标志,但近些年来我也有耳闻,某些因为时代的变化幸运地获得了巨大的财富的法国布尔乔亚阶级也敢公然宣称自己上不得台面的血统是从某位贵族而来,从而在自己姓氏前也加上以前只有贵族才能拥有的“德”字。路德维希斯堡也有这种现象,这种没有真正的贵族血统而号称自己的贵族名号的人,若是没有强大的财力,通常会被真正的贵族们视为圈子里的不安定因素而加以排斥。 而在自己说完话之后还要让下人们再重复一遍来显示自己的权威这种行为也是典型的法国贵族做派,还得是高位贵族才会这么做。我在路德维希斯堡只见过两个人这么干过——一个是符腾堡大公,另一个是位高权重的黎塞留主教大人,前者是因为符腾堡大公国的最高统治者权威使然,后者则是因为他老人家耳朵实际上不太好使。 所以,在这么个远离欧罗巴的地方再次遇到这种做派,还是出自一个并不是贵族的人,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啊! “卡洛琳小姐一直都是这样,喜欢拿着伯爵的命令唬人,她一直看贝阿特莉克丝小姐不太顺眼。”玛丽磨了磨牙,似乎对某些事情颇为愤愤不平,“就因为我们小姐在伯爵面前更说得上话,哼,她有本事管好自己那边那帮人再说吧!” “这种话心里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 我低声告诫玛丽。 “知道的啦!” 正好这时候有人在外面敲门:“埃德蒙小姐,您换好衣服了吗?请快点出来!” “等一会儿!”玛丽对外面喊。 既然知道了来的是贝阿特莉克丝的对头,来者不善,我索性放开了所有的扭捏,大大方方地以一个淑女应有的姿态走了出去。 反正就如贝阿特莉克丝所说,把这当成一场时间较长的变装舞会就行了,既然伯爵不考虑我愿不愿意,那我也不需要考虑他们会不会被我膈应到,至于所谓贵族和男子汉的尊严——很多时候,某些东西就像废纸一样,该丢的时候就得丢掉,特别是在生死存亡关头,这道理可不仅仅适用于贵族圈子。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卡洛琳的人已经将会客室变了个样,她姿态高傲地坐在长沙发上,一群人围绕在她身边就像蝴蝶蜜蜂围着鲜花般众星捧月。 卡洛琳挑剔地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遍:“天哪,你的礼仪真是太糟糕了,刚刚你走进来的样子,简直就是哪个乡野里出来的野丫头!这样糟糕的仪态表现,怎么能出现在伯爵大人面前!“ 没等我反驳,旁边的另外一个女侍从先搭话了:“这也不能怪她,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像鸭子走路呢!你看她的裙子,甚至都皱成一团稻草了,真不像话!“ 就像听到了多好笑的笑话一样,女人们笑成一团。 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并没有觉得哪里有不对,玛丽刚刚已经帮我抚平了面料上的褶皱,这怎么看都跟稻草沾不上边——除非我对“皱“的定义和她们对”皱“的定义并不相同。 “伯爵大人的决定非常英明,你确实需要一个懂得礼仪的人来好好教导。“ 卡洛琳啪地一下收起手中的西班牙扇子,径直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那么请问可以先给我吃完晚餐的时间,再来听您的高论吗?“ 听到我这句话后,卡洛琳非常惊讶地挑高了眉毛,她的眉毛画得又细又长,在烛光之下,显出了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傲慢无比的讥诮。 这种讥诮我在和一些贵族们打交道的时候经常见到,很多时候,一个表情、一个眼神甚至一个语调,就能轻而易举地表露出他们想要表现的轻蔑、不屑等情绪,不仅不需要用语言来表达,甚至还能在说着相当好听的言辞的同时,完美地表达出他们的真实想法。 不客气地说,以我个人的阅历而言,越是高位的贵族,一般来说越温和谦逊,与之相反,越是那些底蕴薄弱、家世积累不足的小贵族,做派就越张扬高调,用埃德蒙子爵夫人的话来说,就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家徽顶在脑门上,见个人就诉说上三遍它的历史。“ “瞧瞧我听到了什么?晚餐?“ 她以一种极其夸张的咏叹调,问身边的女伴:“我没有听错吧?她确实是这么说的吗?“ 她身边的女侍从咯咯娇笑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自己提出要吃晚餐的呢!” “任何一位淑女都知道,想要保持完美的身材,就绝对不能放纵自己贪吃的天性。”卡洛琳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对我训斥说,“就是教义也告诉我们要节制饮食,看来你对一位淑女应有的品格和教育实际上并不了解。” 好吧,看来我的晚餐是没有了,我磨了磨牙。 “这么说来,一位淑女在晚宴上根本就不应该吃东西了,也许是我太迟钝,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过这样完美节制的淑女。” “顺从是最基础的美德,埃德蒙小姐!”卡洛琳站了起来,“你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我要一个个纠正你的错误。现在,从行走仪态学习开始,你连行走时的基本礼仪都不懂!” “我不认为我的礼仪有问题……” 卡洛琳拿扇子往手心里一敲,她身后那一群人里立刻站出了两个高大健壮的女仆,每一个都至少有两个我宽,看起来就像是木偶剧中裙子里能走出一群孩子的纪戈涅妈妈。 “学会听话是你的第一要务,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埃德蒙小姐。”卡洛琳高傲地说,“现在开始你的训练,记住,你需要做的只是听从和顺服。” 我很想反驳一句,但是看着那两个只差在脸上写上来者不善四个字的女仆,还是把想说出来的话咽了下去。 圣母玛丽亚在上,我从来没有想过在已经成年继承爵位之后,我居然还有要被礼仪教导折腾的一天!就算是我真正的家庭礼仪教师夏尔先生素来以严厉出名,也没有这么折腾人的! 卡洛琳的所谓教导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在鸡蛋里挑骨头,而且越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品评就越发刻薄。 “眼睛不能直视对面的人!要表示出淑女该有的顺从!” “眼神不对。” “帮助她保持住这个姿态,练习十分钟。” “步伐太大了,每一个步伐绝对不可以超过六英寸!” “我完全没见过这么愚蠢的人。” 在两个多小时的“练习”后,卡洛琳很不耐烦地一敲扇子,轻蔑地下了这个结论。 被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练习磨得根本不想和她吵架的我顿时火气直往上冒,要不是考虑到那两个“辅助”我的女仆,只怕我真的能跟她吵起来。 直到门口传来男仆的传话,我总算知道了卡洛琳为何越来越看我不顺眼——“训练”我根本不是她的目的,某个下了“训练”这个命令的人才是她的目标,而这么久他都没来看她的“成果”,卡洛琳小姐还以为自己做了无用功了。 “伯爵大人、罗伯特男爵大人、弗雷德男爵大人到——” 就这么一句通报,我就有幸目睹了一场绝佳的变脸。 ------ 不吃晚餐是个坏习惯,好孩子不要学 我就不同了,我晚餐暴饮暴食(好孩子更不要学) 感谢仙影飘迹小可爱送我的鱼粮~笔芯~ 第21章 弗雷德男爵 几乎就在一瞬之间,卡洛琳脸上那不屑、讽刺与讥诮混合的表情就完全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贵夫人们那种恰到好处地带着惊喜与欢悦的贵族式微笑,完美地融合了矜持与娇羞,令人叹为观止。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本应习以为常的贵夫人做派突然间令我感到不悦起来,我将之归结于地位转换的缘故——毕竟以往我是追求者的时候可不需要面对贵夫人们面对下位者时糟糕的另一面,而现在卡洛琳责骂我就如女主人责骂愚蠢偷懒的女仆一般毫不留情。 不够宽敞的会客室完全无法在塞下卡洛琳的仆从们后再挤进三个贵族和他们带来的人,于是很多下人女仆都退了出去,留下空间给这些大人物和他们的贴身侍从,我看到有个卡洛琳带来的低位女侍从不是很情愿走,磨磨蹭蹭地想留下来,结果前者一个眼神过去,她就赶忙退出去了。 “大人,您的降临真是令我惊喜无比,就像枯萎的花儿终于盼望来了久违的甘霖。”卡洛琳以一种欢悦而略带埋怨的语调,娇滴滴地迎接伊恩伯爵,“我还以为您已经沉浸于宴会的欢乐,而忘记了这里还有个为了您一句心血来潮的话而头疼不已的可怜人儿呢!” 在半真半假地对伯爵抱怨完之后,她仿佛这才看到了两位男爵,“啊,两位大人也来了,欢迎欢迎!” 面对两位男爵的时候,她用的完全是贵夫人们面对自己的潜在追求者的语气,不得不说,这做派真的非常非常法国贵族化——简直让人疑心她是否也蒙骗过了自己,将自己视作一位真正的法国贵夫人了! “啊,卡洛琳小姐,很遗憾晚宴上突然不见了您,少了您的美貌的宴会就像少了香气的花儿,再高明的厨子做出的美食都食之无味了呢!” 卡洛琳笑得花枝乱颤。 我看着会客室墙上金丝织就太阳神阿波罗与月桂女神传说的希腊挂毯,偷偷地撇了撇嘴。 这类公式化的恭维谁当真谁傻,让我来说我能直接说一打! 在寒暄之后,其中一位男士没有随着伯爵落座,而是大步越过女仆们向我走来。 “想必这位就是伯爵大人所说的路德维希斯小姐,啊,美丽的小姐!再次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是乔治·弗朗西斯·弗雷德男爵。” 弗雷德男爵用的全是法语,他说的话非常奇怪,前面说得仿佛只从伯爵那里听说过我这个人,后面却又说得像是见过我一样。 我一时搞不清楚这花花公子是个什么心思,不由得谨慎起来,看向了伊恩伯爵。 “乔治,她有英格兰血统,你可以用英语跟她打个招呼。”伯爵坐在长沙发上,冷冷地开口,听起来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 卡洛琳愣了一下,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她一个晚上都跟我用的法语交流,但很快,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脸了然地往伯爵胸膛里依偎过去。 “哎呀,看到美丽的路德维希斯小姐,我几乎都忘了要怎么说话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呢!”弗雷德男爵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然后用英语重复了一遍:“路德维希斯小姐,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我是乔治·弗朗西斯·弗雷德男爵。” 他一边说着,居然一边就想屈身牵起我的手来个吻手礼。 我吓得赶紧抽出手,后退一步,然后双手微微抓住裙摆用英语来了个屈膝礼:“尊敬的大人,很高兴认识您。” 情急之下我差点忘记压低声线,幸亏在话出口的那一瞬间压了下来,感谢圣母玛丽亚的庇佑! “您这么见外真是令我伤心呢。”弗雷德男爵继续用英语说,“这里不是英格兰,没有您的长辈,也没有我的长辈,在这里的都是地位高贵有着高尚品格的人,您完全无需拘束。” 我看着男爵,总觉得他说的似乎话里有话。 对于贵族来说,除了“男爵以下不算人”——这条可以勉强放宽到骑士、绅士或者财力雄厚的大银行家那一阶级——之外,还有一条重要的规则就是“除非是在长辈面前,否则害羞是不必要存在的。” 也就是说,对于一位贵族女子来说,就算要为她量体裁衣的裁缝是个男人,她也完全不必要有害羞这种情绪,因为第一那不是跟她同一个阶层的人,第二那也不是她的长辈,只需要将他当作一把会说话的剪刀就好。 所以,虽然男爵说的是“在这里的都是地位高贵有着高尚品格的人”,但他的意思其实是“在这里的伯爵、我和罗伯特男爵都是地位高贵有高尚品格的人”,卡洛琳和女侍从们都属于身份暧昧,严格来说不应该算在里面;至于玛丽这些女仆就更加不属于这个“在这里的人”的范围内了——就像埃德蒙子爵夫人曾经问带了三十个仆人去度假的沙泽尔夫人“你和谁去度假了”时沙泽尔夫人回答的那样,“我独自一人!” 那么,我算不算在这个“人”里呢? 伊恩伯爵要我男扮女装的时候,就算有那么多的侍从和奴仆在场,但严格来说在场的人中除了伯爵外只有我一个不被承认是贵族的贵族,所以对于伊恩伯爵而言,就是“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这同样是我能接受贝阿特莉克丝建议的重要原因。 但是弗雷德男爵这个表现,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我是男扮女装啊! “乔治,第一次见面,你不要吓到埃德蒙小姐。”罗伯特男爵很温和地责备说。 罗伯特男爵有三十五岁左右,蓄着胡子,是那种看起来就非常正派的人,面对我的行礼,他只是对我点点头,并没有从沙发上站起来。 这并不是罗伯特男爵比较傲慢,而是他的右腿在围剿潜进他家庄园的劫匪的时候受过伤,不是很方便行动。 也许是弗雷德男爵对我的殷勤令卡洛琳不是很高兴,在罗伯特男爵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娇笑着往伊恩伯爵怀里靠去。 “大人,您能过来我非常高兴,”她娇滴滴地说,仿佛这里不是我的起居室,而是在她的梳妆室里一样,“但我不得不遗憾地向您坦白,虽然路德维希斯小姐经过我的教导,在大体上能够不失体面了,却还是有着非常多的缺憾需要改进。” “是吗?”伯爵看了我一眼,“我记得她说过她曾经接受过礼仪教导。” “虽然路德维希斯小姐接受过系统的礼仪训练,但就像这个年龄的一些看了三流小说的贵族小姐们一样,她的骨子里有一种对不可预测的外界的向往。”卡洛琳一边用手指拨弄着伊恩伯爵胸前的领饰,一边娇娇媚媚地往他身上倒,“这种向往就像火焰一样,非用最强力的手段不能熄灭它,她需要更加严厉的教导。大人,我向您请求,请一定要允许我用我在修道院的时候学习到的知识来帮助她。” 这些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实际上却是非常厉害的诋毁——不管是看三流小说还是向往外界,都绝对不是一位合格的淑女该做的事情! 这个时代的人们教养女儿,都是希望将她培养成贞静贤淑的贤妻良母,她可以孵育金丝雀、织补衣服、收集植物标本、学习如何给玫瑰染色,总之,可以做一切被认为不会导致她们的心灵接触到有害的危险事物的事情,但是,如果她敢偷偷地看除了宗教书籍以外的任何书籍,或者是敢有自己独立的思想,那绝对是不被容许的,一旦有这样的苗头,必须立刻掐灭——至少在社会规则和道德上是这样! 当然了,如果淑女们结了婚,这些禁制就会自然而然地解除掉,她们反而会被鼓励去寻找婚姻之外的快乐,而不仅仅是将目光放在她们的丈夫身上——典型的例子就是晨妆这一习俗的存在。 “大人,我并不认可卡洛琳小姐的说法,”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这都是无稽之谈,我不知道卡洛琳小姐是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的。” 我这句话用的是法语,听到我开口,弗雷德男爵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甚至让我无法判断他是真的惊讶还是早已知情:“啊呀,原来埃德蒙小姐会说法语啊!伯爵大人,您怎么跟我说埃德蒙小姐只会英语?” “我没说过,是你自己理解错了。” 伯爵很不耐烦地说,不知为何,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恼怒的意味——就像被针刺伤过的猫对所有的尖状物都非常警惕一样,这立刻就让我脑子里的那根弦绷了起来。 卡洛琳瞥了我一眼,很明显对我的反驳非常不高兴。 “您看,我都说了这孩子还需要严格的管教。”卡洛琳对伊恩伯爵说着,转头对我立刻就换上了严厉的口吻,“看来今天的训练还是不足以让您记住您该记住的礼仪要点,埃德蒙小姐,要记住一位有教养的小姐绝对不会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这么说话。” “请容许我发表一下个人的意见,我认为埃德蒙小姐有着天生的优雅礼仪,过于严格的教导反而磨灭了这份天真烂漫就不好了。”弗雷德男爵插嘴说,“毕竟,不管是卡洛琳小姐还是路德维希斯小姐,美人总是能够得到更多的欣赏和优待的,就是任性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弗雷德男爵的话绝对起了反作用,我清楚地看到伊恩伯爵的眉头拧了起来。 “你认为需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帮助她,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实行吧。” 他对卡洛琳说。 ------ 埃德蒙: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弗雷德:你猜啊?(笑) 卡洛琳其实不是很聪明的样子(笑)但她折腾人可是很绝的 感谢veorra小可爱送我的鱼粮~ 第22章 折磨 因为伯爵一句话,在晚上即将睡觉的时候,我面临了卡洛琳带给我的全面的危机。 第一个遭殃的是我起居室里的床。 原来贝阿特莉克丝为我安排的起居室里有一张足够几个人在上面打滚的四柱床,铺的丝绵床垫柔软舒适丝毫不输我在路德维希斯堡时专门定制的,在那张大床上睡的那一觉是自我来到新大陆以来睡得最好最舒服的一次。 然而卡洛琳在征得伯爵的同意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原来的四柱床移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窄小到只需要翻个身就能掉下去的木制单人床,这还不算,卡洛琳还当着我的面,吩咐说:“去给我找粗马鬃制作的床垫来!” 我的上帝啊!就算我跟着霍尔一起工作的时候,睡的都还是普通棉花制成的床垫,但是卡洛琳居然想让我去睡只有下等人才会睡的粗糙到扎手的马鬃毛床垫! 第二个遭殃的是原本配套的床上用品,由昂贵的英国特等蕾丝花边制成的压脚被和柔软舒适的绣花丝绸枕头都被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硬邦邦的圆木枕头和看着就知道不会令皮肤感到多舒适的粗棉布被子。 粗糙的床垫、劣质的被子和硌人的枕头我都可以容忍,毕竟之前在船队上的日子我也不是没吃过这类苦头,再怎么样科勒克庄园的被子都不会比出海船队上那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又潮又臭的发霉被子差,唯独令我不能忍的是那张又窄又短的单人床,它基本上就是我躺下去就不要想着翻身的宽度和刚刚好能让我搁下自己的腿的长度。 甚至可以这么打个比方——这完全就是个刚能躺下一个人的、铺了粗糙的衬垫和拆掉了四面板材的棺材底子! “大人,请恕我放肆,但我实在不明白卡洛琳小姐这么安排的用意。”踟蹰再三,我鼓起勇气向被卡洛琳拉着来看自己的“杰作”伯爵提出了抗议,“也许清苦的起居用度有助于宗教和品格上的虔诚,但过度的朴素或将招来不应有的非议。” “我很高兴你虽然愚钝,现在也至少知道了自己行为举止的放肆,但未免太晚了。”就算在伯爵面前,卡洛琳对我也是毫不客气的训斥语气,但一面对伯爵,她立刻就换成了那种娇滴滴弱不禁风的语调,“大人,请您相信我绝对没有任何的私心,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不惜一切代价完成您赋予我的使命和为了埃德蒙小姐着想。” 她逐一向伯爵介绍起她的用意来。 粗马鬃毛制成的床垫有让人头脑冷静的功效,原木的枕头能够保护脆弱的头发,没有经过精加工的粗棉可以刺激皮肤的自我修复——在卡洛琳小姐极富语言技巧的介绍之中,这些都是她耗费了无数苦心,特意为路德维希斯·弗朗凯蒙·埃德蒙小姐寻找而来的“好东西”。 “在埃德蒙小姐见到埃尔维斯大人之前,一定要用所有的手段浇灭她心中的无形火焰,确保她的举止符合一位待字闺中的淑女应有的规范才行。为此,我不能不采取额外的辅助手段。” 很快我就知道她说的“辅助”是什么了。 当我看到拿来了绳索的女仆时,我立即明白了卡洛琳的想法,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之前因为违逆了伊恩伯爵的命令就被拘禁在床上、隔绝所有知觉的惨痛回忆就攫住了我,令我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大人,请不要这样对我——” 那种即将再次沉入被隔离五感的恐怖世界的恐惧差点让我哭出来。 “我,我会听话的,我不会再违抗您的命令,也不会违抗卡洛琳小姐的命令的了,我已经做到了你的要求,求您不要——” 过度的恐惧甚至让我前言不搭后语起来。 伊恩伯爵坐在起居室的椅子上,没有对卡洛琳的安排发表任何意见,这无疑极大地鼓励了她。 “哎呀,早知道这样就能让您深刻地记住应记住的道理,之前我就不必费那么多的力气了。”卡洛琳手里勾着一个面具,撒娇般地抱怨说,“请不要误会,埃德蒙小姐,这并不是对你白天不听话的惩罚,只是一个小小的摒除杂念的辅助而已——要知道,就像我的经历一样,修道院的贵族小姐们每天晚上都是这样入睡的。绝对的宁静能够让人清除心中的杂念,在宁静中思索教师们教给她们的各种规则和真理,让心灵得到最好的净化。很不幸,虽然您有幸得到了侍奉在埃尔维斯大人身边的机会,却没有接受过必要的正统的修道院教养,啊,这缺少的课程,也只有我这个心肠太软的女人才会为你考虑到补救的方法了!” 这些似真似假、绵里藏针的言语就像风儿打着旋一样从我耳边掠过,是恐吓还是讽刺已经无关重要——我的全部心神已经被卡洛琳手中勾着的铜质面具攫住了。 与其说那是一副面具,不如说是一副最冷酷无情的刑具——那个面具能够严严实实地覆盖住一个人的面容,除了鼻子处用于呼吸的两个小孔,不会留下任何一丝缝隙;它甚至还带了两个棉花制成的耳塞,能够在将人陷入黑暗的同时将人拖入无声的世界! 我知道那是什么,以往厮混于花丛时,我曾经不止一次听到由修道院教养长大的贵夫人们对此的抱怨——很多以严厉的教养出名的女子修道院为了保证女孩子们能够保持对上帝的虔信和对可能出现的丈夫的忠诚,会在女孩子们睡觉时将她们捆在床上,同时还强行为她们戴上口罩,一则防止她们睡到一起,二则防止她们睡觉时说悄悄话。而如果有人违反了规则或者是不服从管教,就会在前者的基础上再被戴上这种面具,失去所有感觉、动弹不得,直到负责教养的修女们认为她们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止。 卡洛琳的神态轻松自如,表明她对这种折磨人的精神却不会伤害到身体的刑具十分地熟悉,在她的命令下,我被做粗活的女仆们拽着绑在了那张窄小至极的床上。 就在卡洛琳准备将那个面具戴到我脸上,我整个人已经快要崩溃的时候,伯爵发话了。 “卡洛琳。” 只是简单的一个呼唤外加抬了一下手,立刻就制止了后者的动作。 “这次先不用。” 我从未觉得伊恩伯爵的声音是如此地动听。 “啊,大人,您的心肠总是如此的仁慈,虽然埃德蒙小姐是如此地不服管教,您却以最大的宽容为她洒下了仁慈的甘露。” 卡洛琳以一种亲昵的口吻说着,完全听不出一丝不能更好地折磨我的遗憾。她随手将面具交给旁边的女仆,然后亲昵地挽起了伯爵的臂膀:“请您的仁慈和宽宏大量也赐予我一些,让我有机会为您消除今天的疲劳吧。” 她的目的达到了,临走之前,卡洛琳扔下了一句话:“埃德蒙小姐,请记住你刚才说的话,我不希望明天听到任何您试图违背我的教导的消息。” 在卡洛琳和伯爵还有他们的侍从都离开之后,起居室里只留下了两个监视我的女仆,以及说是睡觉,不如说是被严严实实绑在床上的我,玛丽原本想留下来,却被她们赶出去了。 卡洛琳的女仆赶走了其他人后熄灭了灯火,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然后她们退到了起居室门外,担负起了观察我的动静的任务。 很快,我就知道了卡洛琳折磨人的手段之高超。 我被束缚得极其难受,但只要我稍微一动,马鬃毛的床垫和粗糙的被面布料就会摩擦发出声音,于是立即就会引来门外女仆的一顿斥责:“埃德蒙小姐,请您规矩一点!” 更要命的是那个圆滚滚的枕头!我怀疑那是不是就是哪个奴隶随便拿了段木头削的,不管怎么说,绝对没有经过打磨和上漆——那上面似乎有无数的小刺,扎得我的脖颈又痛又痒,让我抓心挠肝地想要去抓挠一下;不仅如此,圆形的枕头极易滚动,不仅会招来门外的责骂,还会让我在好不容易即将睡着的时候一下子被惊醒。 这一夜过得无比漫长,粗劣的被子根本不能抵御冬天的寒冷,而我又完全不敢出声,害怕女仆直接以不服管教为由给我戴上那个可怕的面具,只能交替经历着冻得瑟瑟发抖和突然惊醒的可怕体验,迷迷糊糊地挨过了这一夜。 在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我所有的倔强和傲气已经被折磨殆尽,甚至出现了幻觉,以为自己已经冻死在远离家乡的新大陆了。 大概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就听到门外传来了玛丽和那两个女仆争吵的声音——这好心的姑娘一心想要早点结束我所受的非人折磨,但那两个女仆以“还没到起床时间”为由,坚决不让她进来,直到八点多,玛丽说“伯爵大人都已经起床了”,她们才不甘不愿地让开了房间的门。 玛丽几乎是扑了进来,解开了绑住我的绳子,将我抱在她怀里试图给予我一些温度。 “天哪,埃德蒙,你的脸色简直像死人一样!” ------ 我觉得有八个字能很好地形容我现在的状态:脑洞过大,手速过渣 感谢仙影飘迹小可爱投喂的鱼粮~ 第23章 塞莱娜 “玛丽,我想喝杯热茶。”我有气无力地说。 一夜束缚下来,我全身关节都僵硬了,长时间的不得补充水分更是令我口渴无比,急需一杯有温度的饮料来汲取一点点可怜的温度。 “你等会,我马上拿给你。” 因为起居室里没有多余的被子,玛丽灵机一动,下令升起了小会客室的壁炉的火,然后喊来另外两个女仆连拖带拽将我弄到了小会客室的沙发上,拿来了毯子覆盖在我身上。 我披着毛毯,连着喝了两杯热茶之后,再将滚烫的瓷质茶杯捧在手中取暖,好久才慢慢感觉自己的手脚的存在。 在我恢复了一些之后,玛丽就急急忙忙地安排我先洗了个脸,然后在等待女仆们将洗澡水从厨房提来倒进浴缸里的功夫,她给我拿来了切成细片、涂有黄油和桃子酱的烤面包,一碟切好的蜂蜜烤松鸡肉,一碟烟熏培根,以及一杯加了糖、放了满满的奶油的咖啡。 按理来说昨天我没有吃晚餐应该很饿才对,但是也许是饿过了头,吃了几口之后我便没了食欲,特别是油腻的松鸡肉刚一入口,便差点呕吐出来。 “玛丽,我不想吃了。” 我将碟子推到一边,恹恹地说。 玛丽急得直跺脚。 “上帝啊,这可不行,我特意从厨房给你拿出来的,你怎么也得多吃一些——忘了卡洛琳小姐昨天的话了吗?你昨天都没有吃晚餐,今天要是再有‘训练’,可能你连午餐都吃不上!” 玛丽的话提醒了我,想到卡洛琳昨天对我的折磨,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知道贵族小姐们吃的东西都很少,用我的狐朋狗友们的话来说就是“她们用舌尖尝味道,用牙齿尖吃东西,吃面包既不吃馅子,也不吃面包,就好像嘴巴都得跟随奢侈法令一样”,而且她们早上往往只喝加了奶油的咖啡来保持身材。 也就是说,玛丽为我拿来的食物里除了那杯加了奶油的咖啡,剩下的肯定都是为男人们准备的,虽然女人的食欲在早上和男人的一样旺盛,但是这个时代大家都不想承认这个事实,若是哪位贵族小姐敢在早上的时候说自己“想吃某某东西”,那很快就会成为圈子里的笑谈;玛丽既不能说“这是给埃德蒙小姐吃的”,又不能给我拿下人们吃的粗劣食物,肯定是费了一番力气才得到的,光是这一番心意我就不能辜负。 在我皱着眉头,很艰难地吞下培根的时候,一个干粗活的女仆面有难色地走过来。 “有一个不是很幸运的消息要报告给您,埃德蒙小姐。” 女仆报告说,在取热水取到一半的时候,厨房那边突然说因为多出了一位小姐的用水量,导致刚烧开的热水不足,于是就优先供应卡洛琳小姐和客人那边去了——伯爵现在就在卡洛琳小姐的梳妆室里参与她的晨妆,厨房对她的热水供应肯定是优先的,而等下一锅的热水烧开大概要半个小时后了。 玛丽气得直跺脚:“这肯定是故意的,半个小时,我们这边的水都凉了!“ “玛丽,随便她们吧,这不过小事而已。”我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块,制止了玛丽的抱怨。 一夜的折磨早已令我疲惫不堪,身体和心灵都受到了严重的摧残,不管这是巧合还是卡洛琳故意给我的难堪,我都既没有能力也没有立场去反抗,既然如此,抱怨又有什么用呢? 卡洛琳的背后是伊恩伯爵,在他面前,我完全没有任何反制的能力和手段,现在我的道路已经只剩下了一条,那就是寄望于埃尔维斯伯爵能够帮我脱困。为了这一个渺茫的希望,在直面埃尔维斯伯爵之前,所有的遭遇都必须忍耐。 幸运的是,仿如神迹——仿佛上天也看不过去我的遭遇一般,在早餐和沐浴之后,前来我的起居室教导我的不是卡洛琳,而是另一位温婉美丽的西班牙人塞莱娜小姐。 这位塞莱娜小姐就像她的名字一般温柔平和,让人难以相信伯爵身边居然还有这样性格的美女,更让人难以置信她居然归属于卡洛琳而非贝阿特莉克丝那一派,而且那样张扬高傲的卡洛琳会信任她。 最终还是玛丽偷偷打听到了事情的原委——有的时候,下人们之间的小道消息比最快的流言都传的还要快。 “塞莱娜小姐啊,就是脾气太好了,不过也幸好是她来……” 按照玛丽的说法,这位塞莱娜小姐本来就是个非常温柔可亲的人,自从来到伯爵身边,从没有听人说过她有打骂过男仆女仆们——这对卡洛琳这一类脾气不好的女侍从来说是常事;也不怎么出风头争斗,对于他人的挤兑也是一笑而过,总体而言——是一个非常随遇而安的人。 而礼仪教导换人的直接原因,是今天早上伯爵在看卡洛琳晨妆的时候,眺望到了窗外晴朗天气下的树林,于是突发奇想决定和诸位客人去树林中找乐子。 伯爵的命令就是一切,他的一个突发奇想,整个庄园都应声而动,在我沐浴的时候,科勒克庄园已经像一个严密运转的机器一般为伯爵的想法忙碌起来了。 对我的“教导”本来就是卡洛琳为了引起伯爵的注意而主动推波助澜的,既然达成了目的,她自然不愿再让我占据伯爵的视线,更别说在伯爵和其他人玩乐的时候放弃出风头的机会呆在庄园里“教导”我了,于是脾气最好最不会在伯爵面前跟她抢风头的塞莱娜小姐就得到了“代为教导”这个其他女侍避之不及的任务。 而这却是我最大的幸运,塞莱娜小姐很明显清楚我的身份,但她什么也不问,只是按照一般贵族小姐应有的礼仪让我演示一遍,然后指出了一些我会下意识犯的错误进行指正,而不是如同卡洛琳一般,在鸡蛋里挑骨头就算了,还动不动就罚我保持同一个姿势相当长的时间。 甚至她还允许我每两个小时就休息半个小时,吃一些小点心、喝一杯咖啡,这跟卡洛琳的“教导”比起来,简直是天使般的温柔了。 依据我的观察,不得不说,塞莱娜小姐确实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虽然这个“代为教导”的职责很明显是我做得好了必定被卡洛琳抢功,做得不好就是塞莱娜小姐教导不严的错,但她直接就是一种“我相信你不会故意做出不好的事情来让我在伯爵面前下不来台”的态度,有她的态度在前,我反而不好做出任何赌气的举动来。 在我们“练习”的时候,远处的树林里偶尔会传来乐器的声音,想必是玩乐的人在听音乐甚至跳舞——伯爵的那帮男侍从里有很多能够兼职乐师的工作,而女侍从里能够跳出曼妙的舞蹈的也不在少数;甚至能从窗口的一角看到穿着号衣的男仆、女仆、马夫、厨师、园丁、听差们,拿着不同的东西源源不断地往返于庄园和树林之间,面对这一派享乐的景象,塞莱娜小姐完全安然自若,既看不出对玩乐的向往,也看不出对不能参加玩乐的不满。 “恕我直言,您这样安静的人在这里实在是少见,您是因为什么原因到了伯爵身边呢?” 在休息的时候,我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委婉地问她。 以我个人之见,这样温柔和善的美人,就算不是贵族身份,也完全值得嫁一个身份对等、情投意合的丈夫,幸福安稳地度过一生,在子女的环绕下去世,放在那个脾气古怪不定的伯爵身边当身份暧昧不明的女侍从,简直是暴殄天物! 该不会是伯爵强抢民女吧? 塞莱娜小姐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她有一双非常温柔的褐色眼睛,注视着人的时候让人想起春天群山环绕中平静无波的湖水。 “您觉得伯爵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反问了我一个问题。 专断的独裁者、疯子、暴君! 以上词汇在我舌尖滚了又滚,但最终,我还是将它们咽了下去,干巴巴地说:“大人,嗯……大人出身尊贵,有着所有大人物应有的气度,您知道,大人物总是高贵而高高在上的。” 塞莱娜小姐温柔地注视着我,仿佛看透了我没有说出的话。 “您要知道,有的时候,您所看到的事实和您所以为的事实不一定一样,甚至和世人所以为的都不一样。”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对我而言,大人是拯救了我、以及我的家人的恩人。” “我的祖父是西班牙人,祖母是意大利人,但我出生在北卡罗莱纳。我的父亲来到了新大陆,他一心梦想着发大财,因此很不幸地中了他的合伙人的圈套,在极度的愤怒之中,他倒下得非常突然,没有留下遗嘱就去世了。在父亲葬礼后,因为我没有兄弟,他的兄弟、我的叔父,以此为由夺走了所有的财产并将我们母女赶出家门,也是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大人,也在大人的怜悯下来到了大人身边。” 就算是诉说着自己家庭的不幸历史,塞莱娜小姐也是非常温柔地娓娓道来。 “也许您会认为大人对您的做法非常恶劣,无视于您的诉求,但我还是要为大人辩解一句,大人其实是个非常善良的人,虽然很多时候,他更像个被宠坏的孩子。” 我凑到嘴边的咖啡都忘了喝,几乎是目瞪口呆地听着这近乎荒唐的评价。 ——善良? 我的上帝啊,如果那个家伙对我的所作所为算得上“善良”的话,那我岂不是能当路德维希斯堡最洁身自好的正派人? 虽然从塞莱娜小姐的角度来说确实是这样没错——失去了父亲庇护、又没有财产陪嫁的女孩子很难找到称心如意的丈夫,虽然可以嫁给不要嫁妆的男人,但是生活水平下降甚至生计困窘是肯定的。在这种情况下,来到伯爵身边,虽然没有妻子的名分,但能够继续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未尝不是一种好的出路。 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这么温柔的塞莱娜小姐是为了衣食无忧才选择了伯爵的时候,我心里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我将它归之于对塞莱娜小姐不幸遭遇的同情。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塞莱娜小姐温柔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但是就如我所说过的,您所以为的事实和真正的事实不一定一样,世人口中说的事实,和真正发生的事实也可能完全不一样。” 她温柔地说着,将用来搅拌咖啡和牛奶的银勺子从杯中拿出来,在盛放着点心的光洁瓷盘上画了一个图案。 “啊……” 我瞄了一眼那个图案,起初还不解其意,在领悟到塞莱娜小姐的意思之后,差点叫出声来。 那是一个钟式裙的简略图案。 这种裙撑硕大无朋的裙子还有另外一个称号——“私生子的遮羞布”。 ------ 突然更新 年末事情太多,ddl真的不仅降手速还降智商啊····· 以后如果过了十点还没更新,小可爱们就乖乖睡觉吧别等了~ 第24章 考验(上) 像大多数时装一样,钟式裙发源于几十年前的法王宫廷,并因它独特的作用而风行开来。发明它的蒙特斯旁夫人是当时法王的宠姬,在怀孕的时候穿着这种臃肿而没有腰身的裙子来瞒过众人的眼睛,从此之后,这种裙子就有了一个Cache-batard(“隐瞒野种”)的恶名,又称“私生子的遮羞布”。 就如我之前说过的那样,忠诚和贞洁在上流社会是一种难以寻觅的美德,只存在于传说之中,那么自然而然地,上流社会的仕女们每天都面临着禁果暗结的风险,这种风险往往来自于她的朋友或者骑士们。为了维护夫人们和她们的丈夫、朋友的名声,以免多疑的社交界根据某个男子的行程一下子判断出那位可怜的丈夫戴上了绿帽子,臃肿繁复到能把苗条的身材变成水桶、让人判断不出妻子是否已经怀孕了的钟式裙便成了最好的遮掩手段了。 一旦怀孕就会面临比有丈夫的贵夫人们更可怕的局面的是未婚的小姐们,如果她们在未婚的情况下由于轻信或者出于一腔柔情未能守住阵地——由于上流社会的风流习气,这是个很常见的事情——从而导致了怀孕,那么她们要么偷偷服用某些药物来赶走这不受欢迎的客人,要么瞒天过海将孩子生下来丢弃到收容弃婴的修道院,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而怀孕的事情一旦败露,除非这桩风流韵事的另一方位高权重——就如谚语所言,“只有老古板才会认为国王的宠姬不体面”——否则,等待她们的只有身败名裂,被视为自甘下贱的堕落者、下等人,从此不再被视做体面的人来对待,人人耻于与之交谈,不要说对等的婚姻了,就是她们家族和家人的名声,也将受此拖累,沦为笑柄。 相对的,只要不闹出怀孕这样严重的事情,很多事情都是可以退步、无伤大雅的。海莲娜的父亲夏尔特伯爵之所以被路德维希斯堡的贵族笑话,也正是因为他像一个乡巴佬一样,在看到我在海莲娜的房间时不仅没有遵循贵族间的潜规则当作没看见退出去,反而还想把我抓起来打一顿,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 在我的思绪徘徊于路德维希斯堡与海莲娜相处的时光时,塞莱娜小姐若无其事地用勺子拨弄了一下精致的小点心,仿佛只是在考虑要吃掉哪一块一般,在不经意的动作之中,画在瓷盘中的钟式裙图案很快就被点心模糊成了一片看不出模样了,她抬起头,对我温柔地笑了一下。 “在我和母亲处于绝境之中,即将遭遇可怕的命运的时候,伯爵大人派人找到了我们。埃德蒙小姐,您知道吗?当大人对我说‘你可以留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发自内心地跪了下来,由衷地感恩圣母玛丽亚的恩赐。” 我将发散的思维拉回来,仔细地打量着她。 很难想象这样一位温柔可亲的小姐曾经经历过那样可怖的境地——父亲去世、叔父逐母女出家门、未婚先孕,命运对一个未婚的深闺小姐能够施予的最大的打击她全都赶上了。如果说失去父亲的庇护和没有嫁妆还可以下嫁给一个不要嫁妆的丈夫来保证自己的生活来源,那未婚先孕就已经将这个可能彻底斩断,从结局来看,塞莱娜小姐的情人在看到她不能带来嫁妆的事实后背叛了她,或者她根本就是因为未婚先孕才被叔父夺走所有财产并坚决地赶出了家门的。 我曾经听闻过在我母亲年轻的时候,路德维希斯堡出过类似的让一个家族名声扫地的事情——某位风流多情的小姐,因为过于天真的轻信而不幸遭遇了未婚先孕的难堪处境,事情败露后她的父亲将她赶出家门后情人也离她而去,最终她的下场是孤独地死在了一个破败的小修道院里。 相比之下,塞莱娜小姐能够在这绝境之中遇到伊恩伯爵,最终安稳地生活在了伯爵身边,确实是算得上是上帝眷顾的运气了,这也能解释她为何对其他女侍从热衷的争宠如此淡然,那是因为她早已拥有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伯爵的承诺。 “对您的遭遇我非常同情,您的母亲,她还好吗?” 思来想去,我只能这么问候了一句。 “感谢您的关心,她现在在伯爵大人的庇佑下的一座修道院里过着简朴的生活,以最虔诚的心情来为伯爵大人祈祷。” 即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伊恩伯爵的好心确实拯救了一位即将沦落入可怕命运的无辜女子,但是:“我很欣慰您和您的母亲在伯爵大人的庇护下得以安稳地生活,但只遗憾我个人无缘得以一见伯爵大人的善意,也许他更多地将他的仁慈和宽容给了诸位美丽的小姐们,而吝啬于施加给外来的不速之客。”特别是和英格兰有关的男人! “对于您的遭遇,我只能说这是上帝的安排而无法辩解,但我也希望您能够知道,大人并不只是您所以为的那样,您知道的,一个软心肠的女人总是见不得她尊敬的人因为表象而被他人误解。”塞莱娜小姐说,“您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之一,您对我们这些人的怜悯温柔和大人是一模一样的,这也是我为什么能够对您说出我的秘密的缘故,我真诚地希望您能够和大人成为朋友。” 塞莱娜小姐的话我只当耳边的钟声,钟声一过,便消失无踪了。 我认为塞莱娜小姐也许是误会了什么,也许是我和安妮的事情让她想起了不负责任地抛弃她的情人,于是上涌的感情控制了她的情绪,从而令她向我释放出善意,甚至提出了这种荒唐的想法。 伯爵和客人的寻欢作乐持续了整整一天,从窗外传来的音乐声就没有停止过,夜晚降临后,仆人们甚至用布匹将树林围了起来,然后打起了火把,方便客人们继续跳舞玩乐。 然而,即使卡洛琳不在,塞莱娜小姐也不能违背她的命令允许我换一个地方睡觉,在看着女仆将我绑上那张窄小的床后,她很抱歉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带着她的侍女们离开了。 值得庆幸的是,机智的玛丽——感谢上天赐予她的智慧!——很聪明地给我换上了一件极其保暖的羊绒睡裙,并且在被子里塞上了满满的棉絮,这至少令我能够在夜里免于寒冷的侵袭。 而玛丽理直气壮地认为自己是在尽一个贴身侍女应尽的责任,据她说,鉴于几年前伯爵身边某位不幸的小姐的遭遇,她不得不以此来预防我因为受寒而生病,毕竟那位不幸红颜薄命的小姐就是因为在冬天里穿了不够保暖的直筒连衣裙又忘了加上保暖的克什米尔披肩,于是得了肺炎去世的。 之后的两天,科勒克庄园的主人和客人尽情地玩乐,享受难得的好天气,不管是伯爵还是贝阿特莉克丝,或者是卡洛琳,都像把我遗忘了一般。 我乐得享受这难得的平静,毕竟和塞莱娜在一起确实是非常地舒服,除了她经常在我耳边称赞伯爵的仁慈慷慨、真心地希望我能和伯爵和睦相处有点令人心烦——真的不知道这位小姐哪里来的这种古怪想法!我该说女人都是很天真的感性生物吗? 直到这宁静在一个深夜里被打破。 “伯爵要见您,埃德蒙小姐。” 就这么一句话,我被从束缚中释放出来,玛丽匆匆忙忙地给我换上了一件家常的女袍,然后我就裹着一条宽大的开司米披肩被带到了伯爵的一个小会客室。 “啊,埃德蒙小姐,好久不见了。” 出乎我的意料,会客室里除了伯爵,还有一个男性客人——弗雷德男爵,他笑眯眯地跟我打了个招呼,除此之外,既不见贝阿特莉克丝、卡洛琳等女侍从,也不见平时围绕着伯爵的一众男侍从。 这间小会客室有一个和面积不成比例的大壁炉,壁炉上装饰有网状的甜瓜纹路,左右各有一个圆雕的镀金亨利三世骑马像,此刻壁炉中火焰熊熊燃烧,将整个房间烘烤得暖和无比,明亮跳跃的火光照在镀金的椅子把手上,折射出细碎的金光。 伯爵以一个很不贵族的姿势大大咧咧地半躺在壁炉左边的红木躺椅上,听到弗雷德男爵对我打招呼后转过头来,似乎很不耐烦的样子。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哼笑。 “路德维希斯。” 他对我勾了勾手指,拖长了声调。 “过来,取悦我——讨你的丈夫,埃尔维斯的欢心。” ------ 别问我节操是什么!ddl太多掉没了! (当然了,开车什么的是不可能的,不要指望太多) 第25章 考验(下) 伊恩伯爵说的话完全莫名其妙,我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大人,恕我直言,您喝醉了。” 我站在门边,很冷静地说。 虽然距离伊恩伯爵还有一段距离,但我还是能够嗅到很明显的酒气,在暖和的火炉的熏蒸下弥漫在不大的会客室里,面对伯爵的胡言乱语,我只能尽量保持镇定。 跟醉鬼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只有圣母玛丽亚才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这是埃德蒙子爵夫人对我某次饮酒过量的评价原话,据她说,当时喝醉了的我是前所未有的胡搅蛮缠,敲着鸟笼里的美洲鹦鹉嚷嚷着要它唱赞美诗,谁劝也不听,甚至胆大包天到想要去拔黎塞留主教的胡子——鬼知道赞美诗和主教的胡子之间有什么关系!值得庆幸的是两个忠心的男仆及时拉住了我,而且德高望重的主教大人当时也是醺醺然睡着的状态,不然会发生什么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还真不好说。 相比之下,喝醉了的伯爵只是想玩“我是我自己的哥哥”这种游戏,已经算是相当文雅克制的失态了。 见我呆在门口就是不肯进去,伯爵“哼”了一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他以一种天生的傲慢姿态斜睨着我,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你当我醉了吗?我没有——到我这里来,我要看看,你的礼仪学得怎么样了。” “哎呀,埃德蒙小姐,”弗雷德男爵开口了,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让我想起了某些在我向美人献殷勤时凑上来推销漂亮昂贵的珠宝的犹太商人的嘴脸,让人一下子警惕起来,只听他说:“伯爵大人希望对您这几天来的努力学习的成果进行考验,毕竟,再慷慨的国王都会希望在赐予臣子赏赐之后得到臣子的忠诚和感激,您不能接受了大人的善意,却拒绝展现您的诚意啊。” “毕竟,您的身份可是和两位尊贵的伯爵大人的身份有着明显的差距——请恕我说的这么直接无礼,但我只是陈述事实,因为事实就是如此——您到时候代表的可是大人,那么您总要先向大人展示您的实力和诚意,表明您确实是有良好的礼仪修养和清醒的对自己的身份的认知,这才有足够的让您留在埃尔维斯大人身边的价值,您说是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我又不是自愿要去埃尔维斯伯爵身边的,就算是真正的自愿去到埃尔维斯伯爵身边的欧罗巴新娘,也没有做弟弟的为哥哥代为“考验”这种事吧! “大人,洁白的珍珠从珠蚌中产出,被黄金和钻石围绕装饰,做成天价的项链和耳环,但是如果它能够自己选择,它肯定更乐意被留在海洋里,和鱼类一起自在地洄游。” 弗雷德男爵笑着摇了摇头。 “您还是一如既往,看来即使是卡洛琳小姐的种种小手段也不能磨灭您天生的活力——但恕我直言,臣子对于君主的话,最好是恭恭敬敬地听从,就像枝条面对暴风的拂过应该谦卑地顺从而不是与它对抗,后者虽然能够违逆一时,却往往只会迎来折断的可怕后果。” 弗雷德男爵说着,优雅地站起来,向我伸出了手。 “英格兰和佐治亚的风俗习惯都不相同,不过这些日子来,想必在卡洛琳小姐和塞莱娜小姐的帮助下您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微妙差别,现在是展示您这些日子里受到的礼仪教导的成果的时候了——您尽可以将大人当作埃尔维斯大人,而把我当作一位谦卑的引荐者。” 弗雷德男爵非常巧妙地用“引荐者”代替了自己在这场因伯爵的一时兴起而发生的扮演游戏中的角色,免得惹来伯爵不快,但很明显,喝醉了酒的伯爵不需要别人去招惹他就已经很不高兴了。 “你还在磨磨蹭蹭什么,看来我对你真的是太宽容了——你想戴那个面具吗?” 这句话当即夺走了我对抗的勇气,在我僵立在原地的时候,男爵走过来,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抓住了我的右手。 他牵着我的手将我引到伊恩伯爵面前,以一种谦卑的姿态和夸张的语调说:“我尊敬的大人,请允许我向您献上来自遥远的欧罗巴的明珠,路德维希斯·弗朗凯蒙·埃德蒙小姐,她的品德就和她的美貌一样纯净无暇,祈求您的垂青就如同沙漠里的行人祈求绿洲里的水源。” 就像真的是在接受下位者的献礼一样,伯爵以一种高位者特有的傲慢向男爵点了点头,然后懒洋洋地伸出了手从男爵手中接过了我。 “抓到你了,路德维希斯。” 伴随着这句话的是伯爵突然伸手一拉,在我没站稳的时候一个力道扣在我腰上,直接将我拉到了他怀里。 猝不及防之下,我的鼻子都差点撞在了伊恩·威廉·海格斯的胸膛上,极度的紧张和本能的抗拒几乎令我汗毛都快倒竖起来——这喜怒无常的暴君之前带给我的阴影实在是太深刻了。 “大、大人,请不要这样……” 在我抓住椅子的扶手试图从伯爵怀里挣脱出来的时候,他很不耐烦地抓住了我的手,强迫我调转了一下身体,以一种令人羞耻的姿势坐在了他腿上,然后一只手扣住了我的腰,将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个看起来不过是个喜爱玩乐的花花公子的人,居然有着能单手压制住我的强大力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我像个大型布娃娃一样被伊恩伯爵牢牢压制住抱在怀里,然后他将下巴搁在我肩膀上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伯爵很满意地从鼻腔里哼出了一口气。 我被他抱在怀里,面对着退到壁炉另一边的弗雷德男爵那饶有趣味的眼神,简直尴尬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在我人生二十多年的记忆中,除了在我非常年幼的时候我名义上的父亲偶尔曾把我放在膝盖上逗弄之外,从来只有我把姑娘们抱到我的腿上坐着的! 面对伯爵出人意料的举动,弗雷德男爵只是微笑着坐到了壁炉另一边的扶手椅里,一句话也不说,就仿佛伯爵不是抱着一个名义上准备献给他哥哥的大活人,而只是拿起了一个酒杯一般寻常。 一时间,房间里只听到了壁炉里木材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在似乎过了好几个世纪那么长的沉寂后,伯爵懒洋洋地开口了,这个生性恶劣的贵族一开口就打破了房间里微妙的气氛:“为什么像个木头人一样呆着?夫之所至,妻当同往,取悦丈夫是做妻子的职责,这样的话,难道你的礼仪老师没有教过你吗?这样没有情趣的人,怎么取得我那个哥哥的欢心呢?” 我僵硬地回了他一句:“您又不是埃尔维斯大人,又怎么知道埃尔维斯大人不会喜欢我呢?” 我以为在这句话触怒伯爵之后,他会把我推到地上去,结果伯爵只是哼笑一声。 因为我左手必须死命抓着遮蔽我身形的披肩以免被弗雷德男爵看出什么,伊恩伯爵只需要一只手就能压制住我半边身体,于是他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捏住我的耳垂,以一种狎昵的力道揉捏起来。 “真是奇怪,你甚至都还没见到我那位亲爱的哥哥,却已经敢笃信他会回应你的请求,这种天真的信任,到底是谁给你的信心呢?”伯爵仿佛在问我,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我猜猜,是曾经在我亲爱的哥哥身边的贝阿特莉克丝对你说了什么吧?”他往我耳边吹了一口气,让我很不自在地想躲闪,却无法挣开,“那么贝阿特莉克丝有没有告诉你,埃尔维斯那个家伙啊——惹到他可是比惹到我的下场更可怕的哦?我天真的小路德维希斯,女人的话可不能随便相信的啊。” 信你才怪! 不管是贝阿特莉克丝还是老戴维口中的埃尔维斯伯爵,呈现的形象都比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暴君好多了,至少那位还知道考虑海格斯家族的名誉和声望,而不是因为一时的好恶就随心所欲地将家族的名誉置于危险境地。我甚至怀疑以伊恩·威廉·海格斯对自己的宗主国大不列颠的厌恶和对待英国雇佣军团的做派,海格斯家族这么多年来还能在佐治亚站得稳稳的,该不会都是那位埃尔维斯伯爵苦苦维持的结果吧! 纨绔子弟可以玩世不恭,但是绝对不能无视家族的利益,必要的时候必须为了更大的利益做出所有的牺牲,包括他们自己——这是上流阶层的准则,从这个角度看,给自己的家族添乱的伊恩可算不上一个合格的贵族,不过从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来看,这家伙骨子里也根本不吃贵族间那一套就是了。 “我遵从您的指令,做一个温柔顺从的淑女,以大人的宽厚仁慈,相信我不会有惹怒埃尔维斯大人的时候。” ------ 伊恩:埃尔维斯那个家伙可不好惹哦 埃德蒙:你逼我男扮女装骗你哥的,锅背好。 我特么地终于要将进度条推到哥哥了……简直艰难 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日,结果明天还得加班···……die 感谢仙影飘迹小可爱的鱼粮~你们是我更新的动力,笔芯~ 第26章 告别舞会 伊恩伯爵下令准备回弗里古庄园的日期比贝阿特莉克丝曾经对我提及到的早了好几天。 根据贵族们的通常做派,科勒克庄园在送走自己的主人之前,先迎来了一场最盛大的告别舞会——就像巴黎的贵族们在八月之前离开巴黎到乡下度假时一定会举行与亲朋好友的告别舞会一样,即使伯爵的客人们中的一些人在一个月后就会和他在弗里古庄园再次相见,他们也会参加科勒克庄园的告别舞会和弗里古庄园的欢迎舞会。 这是我第一次踏足科勒克庄园用于舞会的大客厅,毫不客气地说,这里足够塞下几百个跳舞的人,站在通往二楼的玄关大厅典型的布里埃尔式大石造台阶往下看的时候,楼下就像舞台一样宽敞而华丽,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天花板以巨大的爱奥尼亚式柱子来支撑,垂下了华丽的枝形水晶吊灯,地板是黑色和白色交错的大理石,到处都摆放着希腊水泽仙女造型的雕像,穿着绣有海格斯家族徽章的号衣的仆人们就像柱子一般一动不动,但是在需要他们的时候又是绝对的有求必应。 作为舞会无名的女主人之一,贝阿特莉克丝穿着有着素雅的英国刺绣的锦缎纯白低胸晚礼服,佩戴着一条纯白的珍珠项链,金色的浓密长发上别着一只黑色玛瑙的蜜蜂发饰,她站在伯爵身边就像美神站在宙斯身边一样;卡洛琳小姐也是毫不逊色,她穿着饰有繁杂无比的蕾丝花边、带有长长裙摆的礼服,发髻上的珍珠和钻石闪闪发光,胸口的宝石项链在通明的灯火之下闪耀着足以令任何一个女子为之倾倒的迷人光泽,但是那光泽却更好地衬出了她白皙的皮肤;除此之外,还有雷斯特子爵夫人和她的三个女儿,每一位都是上天的杰作,再加上其他的女客和伯爵的女侍们——温柔美丽的塞莱娜小姐、活泼可人的路易斯小姐、老练于爱情的技巧的艾丽卡、吉普赛女郎般泼辣的伊莎贝尔…… 这真是一场绝妙的媚的盛宴!整个舞厅,到处是鲜花、珠宝、钻石和窃窃私语,女士们衣着华美无比,丝绸、金花缎、银花缎裁成最优雅的曲线,再饰以最合适的配饰:花朵、叶子、麦穗、丝带,塔夫绸和彩绸制作的褶皱,薄纱一样的上好丝绸制成的花边;珍珠串成的流苏随着脚步摇晃,宝石缀成的永不凋谢的鲜花盛开在女宾们的发髻上、胸口上和手腕上,垂柳枝条般柔美的热带鸟羽毛更衬出她们婀娜的风姿,不同气味的香水混合出幽昧迷离的好闻味道,让人为之沉醉。 在客人们到齐之后,乐团奏起了夸德里尔舞曲,伯爵作为主人,邀请了雷斯特子爵家的大女儿作为自己的第一个舞伴,这很明显地在女宾们特别是有未嫁女儿的夫人们心中激起了波澜,但很快,伯爵更换舞伴的举动就打消了大家的疑虑。随着大家开始跳舞,一开始是指尖互相触碰的优雅的夸德里尔舞,很快就变成了更欢乐也更激烈的戈蒂雍舞了,这种舞蹈的动作更激烈,接触也更多,但很明显,在座的父母亲们并不准备监视女儿们的行动,而男女侍从们也并不需要这种保护的视线。 在这一片繁花似锦之中,我的出现完全没有被注意到——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伊恩伯爵要求我出现在舞会上,但是又并不打算将我正式介绍给别人——“这是你的考验之一,如果你无法良好地履行你的誓言,我很期待看到这后果。” 按照贵族之间的惯例,第一次踏足社交界的贵族少女应该被正式而隆重地介绍给大家——引领她进入社交界的人身份越高,也就意味着她的起点越高,这个规则同样适用于宠姬。没有正式的介绍,也就意味着在别人的眼里,“路德维希斯小姐”这个“欧罗巴新娘”在伯爵眼中没啥分量,就算是为埃尔维斯伯爵准备的礼物,也大概就是克里斯汀那样的位置而已。 只能说贝阿特莉克丝真的很擅长洞察伯爵的心思——为了达到伯爵让我在舞会上以“埃德蒙小姐”的身份露面的要求,她为我准备了一套搭配无低胸设计的蓝色菱纹布木棉女裙。这种裙子本来就是为恪守最保守的礼仪的年轻女孩准备的,在一群盛装争奇斗艳的女宾和女侍之中,这种青涩的果实根本不会被不知道“路德维希斯”真正身份的男宾们注意到,而男侍从们因为男宾人数不足,都殷勤地围绕在美艳的女宾们身边——毕竟,让女宾受到冷落是最大的失礼,身为主人家的侍从,他们当然有责任和义务为女宾们效犬马之劳。除了弗雷德子爵会向我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只偶尔会有一两个男侍从注意到安安静静呆在镜子边为女宾们专设的椅子上的我,不过他们也只会在看到的时候惊讶地看看我,然后就转移开视线了。 当舞会进入中场休息,仆人们端出了装在水晶的杯子里的杏仁果露、放在托盘里的英式蛋糕和盛在玻璃杯子里、带有勺子的冰淇淋的时候,我在人群里再次看到了安妮。 相比于以前朝气满满的骄傲,安妮明显憔悴了很多,脸色是脂粉也掩盖不住的黯淡,她穿着一件薄棉制的纯白色礼服,头发有几缕编成相当自然的发辫束起其他头发,手上带着长长的白手套,拿着一把小巧黑色的西班牙扇子。 即使是身处比之前更加盛大的、以往梦寐以求的舞会,安妮也显得相当地心不在焉,她身边一直跟着克里斯汀,后者可能是负有监视她的任务,也可能是由于不够出色而没有被男宾或者男侍从们邀请上前跳舞,所以一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我注视着安妮,直到她终于若有所感地看向我的方向,在看到我的时候,这傻姑娘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然而我们之间隔着相当远的距离,她身边又有克里斯汀虎视眈眈地盯着,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去说话。 情急之下,我眼睛看着安妮,然后展开了我手上的骨质扇子——我说过,扇子是贵族女子最有力的武器,就算是冬天里都不能离开它——指了指舞池中心正在和雷斯特子爵夫人跳舞的伯爵的方向,然后收拢起来,指了指自己,又轻轻地晃了三下。 这是我曾经教过安妮的扇语,翻译出来大概就是“忍耐和等待时机”,安妮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待,她左右瞄了一眼,然后同样展开了手中的扇子,摇了摇,然后就像无意中将扇子翻折了一下一样,用扇语告诉我“我处于艰难的煎熬之中,但是我不放弃希望。” 唉!就算有贝阿特莉克丝的庇护,她看起来也是吃了不少苦头,这傻姑娘,要是当初她没有起到伯爵身边的念头,或者当初她没有遇到我,或许就不用遭这担惊受怕的罪了! 告别舞会通宵达旦,到最后完全变成了可怕的狂欢,散场的时候,基本男人们都醉醺醺的,女宾们妆容已经花了,精心编制的头发散了开来,细碎的小装饰、花朵和丝带掉的到处都是,舞会后的第二个白天和夜晚,所有有身份的人都没有露面。 不管怎么样,告别舞会之后,伯爵的客人们开始逐一告辞,第一个离开的是杜坎子爵,留到最后的则是雷斯特子爵,在伯爵邀请他到时候去参加弗里古庄园两位伯爵的生日庆祝会的时候,他终于带着他家的三位小姐和雷斯特子爵夫人满意而去。 在忙碌而紧张的收拾东西之后,就像伯爵来的时候一样,打头队伍先携带着一些日常用品出发,去伯爵每天的下榻之处做好准备迎接主人的到来,中间是伯爵和男女侍从、仆人组成的轻车简骑的队伍,运输笨重杂物的运输车队则是在后面慢慢追赶。 回归弗里古庄园的归程无比真实地展示了海格斯家族广阔的领地和厚实的财力,这种富有完全不是我在符腾堡大公国那可怜的封地能比的——一路上,伯爵的领地里到处散落着供主人打猎时歇脚的小别院,从一个别院出发,不管往哪个方向骑马走上两个小时,保证能看到能够容纳一百个人的大别院,当我们到达的时候,先出发的侍从已经在房子里为主人准备好了所有的衣食住行,而在我们休息的时候,下一队轮换的先头部队已经出发前往下一个别院了。 就这样,我们的队伍花了三天的时间,第三天的黄昏,当我听到侍从们兴奋的喊叫,从马车的车窗里看出去的时候,看到了暮色中泛着微微白光的庞大大理石建筑群。 弗里古庄园! “大人,前面传回来的消息,埃尔维斯大人说他在小用餐厅等您。” 在马车驶入弗里古庄园的大门的时候,有一个骑着马的二等男侍从驾驭着骏马到马车窗边,向伊恩伯爵如是禀报。 ------ 哥哥上线! 感谢仙影飘迹小可爱的鱼粮~小可爱你给我投了好多鱼粮了,不要再破费了,给我留评论就好~笔芯~ 感谢每一位支持我的小可爱,你们是我填坑的动力~ 第27章 埃尔维斯伯爵 今天早上从下榻的大别院出发的时候,我乘坐的还是和三等女侍从们安排的“库普”马车,这是一种在旧大陆都非常常见的四轮轻便马车,类似于客运马车但又有所区别,有一排供两人乘坐的座位和一个高出车厢的车夫座位。也许是考虑到我的真正身份,贝阿特莉克丝没有如其他一辆库普马车安排两个女侍从一般安排别人和我同坐,于是我得以享受一段相对宁静的时光。 这段美好时光在下午伯爵骑着马路过我的库普马车时戛然而止,我在莫名其妙之下就被要求换到贝阿特莉克丝乘坐的贝尔利努马车里了。贝尔利努盖式马车的车厢相对库普马车更大,既然是为贝阿特莉克丝准备的,自然也就更加豪华,重点是——这种马车设有相对的两排座椅,足够容纳四个人,而伯爵在我到贝阿特莉克丝身边不久之后,也放弃了骑马坐到了马车里来。 虽然伯爵没有说什么,但我就是能感觉到他进来的时候是相当地不高兴,我以为这家伙是看到我和贝阿特莉克丝交谈得还算融洽,男人的本能占有欲发作而不悦,于是在他进来后我基本闭嘴当木头人躲在角落里,可是车厢就那么一点大,就算贝阿特莉克丝再怎么温言软语言笑宴宴,只需要一转头还是就能看到装雕像的我……结果,伯爵似乎更不高兴了。 伯爵的到来还顺带为这辆马车引来了其他女侍从的嫉妒,我甚至能隔着窗纱感受到与我们并行的卡洛琳的贝尔利努马车那边投来的利剑一样的目光,也因此,当有苦说不出的我在夜色中看到弗里古庄园庞大的建筑群的时候,我简直是发自内心地感谢圣母玛丽亚的恩赐——这苦难的旅程终于就快要结束了,不管是目前意义上的还是我所期待的意义上的! 而在听到男侍从向伊恩伯爵传达的埃尔维斯伯爵的旨意的时候,我的心情简直就像小时候听到最畏惧的夏尔先生向埃德蒙子爵和子爵夫人请假,说他要离开路德维希斯堡回巴黎去打理叔父留给他的遗产时那样窃喜不已——即使理智上知道他的离开只是暂时的。 伊恩伯爵在听到埃尔维斯伯爵的召唤的时候,他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置可否,然而侍从很明显很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于是向他重复了第二遍,他终于回答说:“知道了!让他等着!” 在履行了使命的信使骑着马从马车边离开回去复命之后,伯爵将双手抱在胸前,斜了我一眼,冷冷地开口:“贝阿特莉克丝,等会你带他回我那边,给他安排个远点的地儿,别放我眼前碍眼。” 我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直觉告诉我,伯爵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从他甚至懒得保持贵族的仪态就知道了。 “遵从您的命令,我的大人。” 贝阿特莉克丝柔顺地回答。 我们的马车驶过庄园门口到建筑之间那长长的一段距离,在右侧建筑高大的列柱之间停下,然后马车台阶被咯噔咯噔地放了下来,早有殷勤的仆人为我们拉开了车厢的门。 伯爵第一个下了马车,然后伸手引着贝阿特莉克丝踏下台阶,在我站在马车台阶边准备自己跳下去的时候,伯爵向我伸出了手。 我颇为吃惊地看着他,最终还是伸出手搭住了他的,但是这犹豫已经很明显地让伯爵本来就不甚好的心情雪上加霜了,他突然抽出了自己的手——这差点让我失去平衡,幸亏我一下子抓住了车厢的门——然后发出了与刚刚在车厢里完全不同的命令:“贝阿特莉克丝,带她去换上裙子,然后带她去我亲爱的哥哥那里——路德维希斯,现在是你履行你的承诺的时候,如果你不能践行你的诺言,我很乐意践行我的。” 贝阿特莉克丝看起来完全不意外于伯爵的突发奇想。 “遵命,大人,我必将为您呈现让您满意的成果。” 伯爵“哼”了一声。 “你说错了,应该是让里面那位你的主人满意才对。” 我完全目瞪口呆地看着伯爵在一群侍从的簇拥下拂袖而去,而贝阿特莉克丝在男仆的帮助下重新登上了马车,将我推回位置上坐好。 “走吧,我们去更换衣服,准备觐见两位大人。” 贝阿特莉克丝很轻松地说,马车夫“吁”了一声,驾驭马车掉了个头,往左侧建筑而去。 贝阿特莉克丝的使女们早已经为她的归来准备了热水,不过按照她的安排,这都先便宜了我,在长途劳累之后泡个热水浴确实是很舒服的享受,但是一想到沐浴完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我整个人都要偏头疼了。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在看到贝阿特莉克丝为我准备的英式宽身女袍之后,我决定再挣扎一把,虽然之前一直是当自己是在玩变装舞会,但是真正要面对正主的时候,对于要戏弄一位位高权重的贵族这个事实,我还是胆怯了:“埃尔维斯大人就在眼前,我相信以大人的宽容度量,如果如实向他陈述我无可奈何之下和伊恩伯爵大人打的赌,相信大人会有公正的裁决。” 贝阿特莉克丝说:“如果您不考虑安妮小姐以及她的家人的生死的话,您确实可以这么做。而如果您服从伊恩伯爵的安排,就既履行了您的诺言,又可以在单独一人的时候直接向埃尔维斯伯爵大人提出您的请求,同时还避免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两位大人陷入不体面的为难境地。” 我仔细考虑了一下贝阿特莉克丝的提议,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先履行和伊恩伯爵的打赌,然后向埃尔维斯伯爵坦白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如果埃尔维斯伯爵愿意以贵族的礼仪来对待我最好,如果是在承认我的贵族身份的同时向埃德蒙家族索要赎金也可以接受——但是若是真的直接闹起来,可能被解决的就是我和安妮了! 不过,考虑到安妮,我脑子里反而有了一个念头——在我的事情解决之后,有没有可能,我向埃尔维斯伯爵请求他将安妮和她的家人赠送给我呢?毕竟现在我身边一个仆人都没有,没有仆人随侍可不是一个贵族该有的样子,如果将安妮一家要过来,这就完美地解决了两个问题,至于费用嘛,我相信埃德蒙家族的财产还是能支付得起几个奴隶的价格的。 有了“所有事情都将解决”这个念头,贝阿特莉克丝为我准备的裙子也变得似乎顺眼了一点,这次她为我准备的是一件浅蓝色的英式宽身女袍,上下都较为宽松,略带田园休闲风格,材质则是王立里昂纺织厂生产的顶级丝绸,配以一件被称为“三角巾饰”的三角形丝绸披肩——不用裙撑是个大优点,总体来说,勉强能让我接受。 在贝阿特莉克丝的指挥下,使女们为我卷了一下头发,戴上了镶有宝石的颈带和有着华美暗纹的棉质长手套,甚至拿来了脂粉,在我的抗议无效中为我画了一个淡妆,在这一切都完成之后,我再次在镜子中看到了我与萨宾娜·科尔蒙·埃德蒙子爵夫人的倒影重合的一幕。 贝阿特莉克丝甚至拿来了一个装着黑色塔夫绸剪成各种形状的假痣的盒子——这种假痣是近些年来兴起的新流行,肤色不够白皙的女人们会往脸上贴这种东西来反衬显得肤色更加苍白,形状有圆形、方形甚至跳蚤形、蜘蛛形,虽然作为一个男子汉我完全无法欣赏这种自以为是的美——庆幸的是,贝阿特莉克丝在拿起一个在我脸上比划比划之后,直接将盒子都交给使女收起来了:“看起来你完全不需要这个,路德维希斯,你的皮肤拥有令女人都羡慕的好光泽,就像漆器上泛着的光芒。” 逃过一劫的我由衷地感谢上帝和子爵夫人给予我的恩赐——嗯,埃德蒙子爵夫人也从来不需要这东西,至于随不随潮流这个问题,就像那句话说的,“真正的贵夫人的每一个新想法就是新的流行”,在路德维希斯堡,夫人从来都是创造时尚的那个。 无论怎么磨磨蹭蹭不情不愿,最终,贝阿特莉克丝还是带着我踏上了通往小用餐厅的走廊。 虽然被称作“小用餐厅”,实际上这是个相当大的会客厅,我估摸着能容纳几十个人举行一场小规模的宴会。餐厅的正中是一张桃花心木的长桌,两侧摆着整齐一致的椅子,此刻长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但是除了长桌的两头,两侧的椅子上都空无一人,而在长桌的两头相对而坐的,不用说就是这座庄园的两位主人。 我们被带着进入用餐厅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姿极其桀骜不驯、毫无贵族风范的伊恩伯爵,他身上穿着的闪光绸法式衬衣和马裤直接和长桌另一头一身黑色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看到我和贝阿特莉克丝之后,伊恩伯爵挑衅地向对面抬了一下下巴。 “我亲爱的哥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她叫路德维希斯·弗朗凯蒙·埃德蒙,是我特意为你挑出来的——不知道是否符合你的口味?” 在看到埃尔维斯伯爵的时候,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的,分明是另一个伊恩·威廉·海格斯——这两兄弟就像镜子里的倒影一样,都是蓝色的眼睛、金色的头发,五官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任何人只消看到他们一眼,就会知道他们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 然而要分辨他们又是如此的容易,除了容貌是一模一样,这兄弟俩更像是冰与火的两个极端,伊恩伯爵喜爱法式风格,他穿着以细节优雅繁复出名的法式衬衫都能将扣子和袖口扯开,甚至露出一小半的胸膛,而他对面的人的英式衬衫将领扣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面一颗扣子;伊恩伯爵的坐姿桀骜不驯,而他对面的人尽管面对的是自己的弟弟,却坐得比尺子都要笔直,就算是最严苛的礼仪教师也找不出错处来。 一个是法国人,一个是英国人——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仔细想想,居然是相当准确的形容。 英国人,啊不对,是埃尔维斯伯爵,面对伊恩伯爵相当无礼的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欢迎您的到来,路德维希斯小姐。” 他对我点了点头,以一种完全平静无波的声音说。 ------ 肺炎凶猛,大家注意身体啊,尽量别去人多的地方 第28章 坦白 “欢迎您的到来,路德维希斯小姐。”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容貌,在面对埃尔维斯伯爵的时候,我居然感到了一种面对长辈般的窘迫,我将这归结于“严肃”这种和伊恩伯爵完全搭不上边的品质出现在一个和他长着同一张脸的人身上的缘故。 “见到您是我的荣幸,大人。”我行了个屈膝礼。 埃尔维斯伯爵没有站起来,当然,以他的身份也完全不需要站起来,对于我的行礼,他也只是对我点了点头,就将目光转回到了长桌的另一头。 “我听你的侍从说你去了森林里猎熊。” 埃尔维斯伯爵用的是很平淡的叙述语气,但很明显,这句话下面潜藏的就是“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的责备。 伊恩伯爵“啧”了一声,向后一仰,很散漫地翘起修长的双腿。 “打个猎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我身边又不是没人。”伯爵斜了我一眼,拖长了声音:“倒是你,我亲爱的哥哥,看起来你对我送给你的小礼物不是特别满意的样子,这种类型不是你喜欢的吗?还是说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喜好?” “不要岔开话题,伊恩,以及,当着女士的面谈论这样的话题并不合适。” “话可不能这样说,我的哥哥大人,如果你不满意于我的礼物,我还得考虑是否将她收回,好换成其他更加合你心意的东西,这也算是准备礼物的一点小小乐趣。”他敲了敲椅子的扶手,“您觉得呢?”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若是埃尔维斯伯爵不愿意接受伊恩伯爵的“礼物”,我就失去了直接与埃尔维斯伯爵交谈的机会了! 埃尔维斯伯爵沉默了一会——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三分钟,在我的手心都吓出了冷汗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依然是波澜不惊的语气:“我知道了,你的礼物我很满意,不需要更换。朱蒂,你为埃德蒙小姐安排房间。” 一位女管家应声而出,她看起来约有四十岁上下,发髻在脑后束得紧紧的,抿着嘴,很严厉地审视着我,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对事情的每个细节都要求极高的女管家。 “遵命,大人。埃德蒙小姐,请跟我来。” 在我松了一口气准备跟女管家走的时候,伊恩伯爵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 “这可不行,我的哥哥,不经过试用就说满意,您的表现可不像真正满意的样子。要知道,我为了给您的礼物准备了很久,花费的心思不会比淘金者从成千上万的沙子中淘出稀少的金子要少,您这么轻率地对待,实在是很令我伤心呢。” 看得出来,即使是朱蒂小姐,也对两位伯爵相冲突的命令感到很为难,她看向埃尔维斯伯爵,后者对于自己兄弟的无理取闹,终于表现出了一点鲜活的反应——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好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不要说得我好像要逼你生吃鹿肉一样。”伊恩伯爵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转对我,一抬下巴:“路德维希斯,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吧,现在,履行你的职责——没看到桌子上有酒吗?还不为你的主人倒上一杯?” 突然成为争执的焦点让我脑子都懵了一下,我看着埃尔维斯伯爵,期望他会反驳伊恩伯爵的话,然而后者也只是看着我,并没有开口撤销伊恩伯爵的命令的意思,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走到桌子边,拿起镶嵌着红宝石的金质酒壶,将里面芬芳扑鼻的葡萄酒倒进了旁边的透明水晶杯子里。 在我将酒壶放下,看了一眼对面站着的侍奉主人们用餐的使女们,期望她们中的哪一个走出来将酒杯拿走为我解一下围的时候,伊恩伯爵的话无情地敲碎了我的幻想:“既然倒好了,怎么还不给你的主人送过去?”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荡出迷人的光泽,我踟蹰了一下,还是捧起杯子,在伊恩伯爵迫人的视线里一步一步向埃尔维斯伯爵走去。 “尊敬的大人,祝您的身体健康如不畏寒冷的松树,永恒长青不谢。” 面对着埃尔维斯伯爵沉静无波的蔚蓝眼睛,不知道怎么地,我竟然有点结结巴巴起来,以往不假思索就能一说一大串的浮夸祝酒词竟然全忘了个干净——面对伯爵的眼睛,我总觉得又回到了小时候撒谎时,面对夏尔先生和埃德蒙子爵时的那种心虚不已。 从小到大我最怕的就是这种性格严肃又是我的上位者的人,夏尔先生就不用说了,作为我的家庭教师,他有着子爵都不能质疑的责罚我的权力,可以在任何他认为需要的时候对我挥起鞭打的教鞭,我至今都记得完不成作业的时候被他抽手心的疼痛;至于子爵大人,他奉行的准则就是“鞭子底下才能教育出好孩子”,不要说在夏尔先生责罚我的时候求情,不雪上加霜就不错了,这一度导致了我在某段时期内心亲近我血缘上的父亲更甚于名义上的父亲;至于子爵夫人——母亲对于儿子的教育是没有发言的权力的,当然,她也没空管我。 埃尔维斯伯爵看着我,面对他的视线,我心脏怦怦地跳,怕他看出什么,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帘,盯着酒杯上雕刻着的葡萄蔓纹。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我记忆里从未遇到过这种尴尬的境地,在我快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地底去的时候,埃尔维斯伯爵对我伸出了手。 这顿时将我从尴尬中拯救了出来,我上前一步,准备将酒杯送到伯爵手中就退回去的时候,伯爵的手却绕过了我手中的酒杯,直接抓住了我的手腕。 “大人?” 面对我的疑惑,埃尔维斯伯爵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以一种温柔但是非常坚定的力道将我拉了过去,然后一只手接过了我手中的酒杯,另一只手直接扣住我的腰一用力就将我揽到了他怀里。 栽进埃尔维斯伯爵怀里的时候我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这简直就是之前伊恩伯爵醉酒时抓我的情景再现,这两人——该说他们果然不愧是双胞胎兄弟吗? 被他人抱在怀里的感觉令我极其不自在,尽管用餐厅里温暖宜人,我还是隔着衣服能感受到伯爵腿上滚烫的温度,不过埃尔维斯伯爵似乎完全不在意我细微的抗拒,他一手揽着我,另一只手拿起从我手中拿走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样子,你满意了吗?”他对伊恩伯爵说。 听到这句话,我意识到这其实是埃尔维斯伯爵看出了自己弟弟想捉弄人的心思,所以干脆直接釜底抽薪,于是我立刻安静下来。 坐在我们对面的伊恩伯爵看看我,又看看埃尔维斯伯爵,很明显埃尔维斯伯爵的举动超出了他的意料,而我现在的状态也让他无法再对我提出新的要求。 “看来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您在新泽西学到了一些新的知识,不再像之前那样不解风情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微妙的不忿,“既然如此,看来有的东西也不需要我教您了,我的兄长大人,祝您有一个尽情游览英格兰风光的愉快夜晚。” 伊恩伯爵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扔下这句话就起身走出了用餐厅,他的一大群侍从立刻呼啦啦地跟了上去。 埃尔维斯伯爵看着伊恩伯爵和他的侍从们离开,直到他们的影子已经消失在门外,才转头问我:“你吃过晚餐了吗?”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我的腰,就像囚犯获得了君主的恩赐一般,我立刻起身退开几步,才恭恭敬敬地回答:“还没有,大人,您的垂问令我受宠若惊。” “朱蒂小姐会给你安排晚餐和房间。”埃尔维斯伯爵指了指女管家,后者对我点了点头,“你先跟着她走,她会安排好一切,晚些时候我会去看你。” “大人,我……” 倾吐的话语在舌尖滚了又滚,最终理智还是阻止了我在众多的仆人和女管家面前说出真相来。 “埃德蒙小姐,请跟随我来。” 在女管家准备带走我的时候,伯爵沉思了一会,唤住了她。 “朱蒂,安排她住三楼那个套间。” 女管家严肃的面容上浮现了一种显而易见的吃惊神情,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伯爵,仿佛是在确定什么一般,好一会儿,她才说:“遵从您的命令,大人。” 直到踏入朱蒂小姐为我安排的房间,我才明白她的吃惊是因为什么。 那是由起居室、客厅、梳妆室和私人祈祷室组成的一个套房,起居室是白色的,虽然维护得很好,但房间很明显地透着那种很久没有人在这里日常起居的气息。金色阿拉伯图案的壁毯上有着雅致的红色斑点,雕花的窗格是一色的象牙白,挂在墙上的蛋形画框里是名家的手笔,不管是地毯还是窗帘、帷幔,都能看得出用的是最好的丝绸等材质——这个房间,绝对不是拿来招待普通客人的。 然而再豪华的房间都跟我没关系,反正到头来都是得换的——抱着这个想法,我拒绝了朱蒂小姐让人为我更衣的提议,独自待在起居室里焦躁不安地等待了一个多小时。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我才隐约听到门外传来女仆们问安的声音,然后起居室的门被打开了,埃尔维斯伯爵走了进来。 “让您久等了,有些事情耽搁了一下。” 和刚见到的时候比起来,伯爵已经换了一身相对宽松的居家服,他一边摘下手套,一边温和地对我说。 我看着伯爵向我走过来,如果他不说话的话,烛火映照下我竟然一时间分不出这到底是双胞胎中的哪一个。 在埃尔维斯伯爵向我腰间的腰带伸出手来的时候,我一咬牙,后退几步,扯开了那拿来遮盖喉结的颈饰,然后直接跪了下来。 “尊贵的大人,我请求您的宽仁,请求您饶恕一个可怜人在迫不得已之下犯下的欺瞒您的罪过——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所谓路德维希斯·弗朗凯蒙·埃德蒙小姐,那是一个并不存在的人。” 这一次,我用的是自己本来的声音。 起居室里突然陷入了一片窒息般的沉默,寂静得我只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明明是冬天,我背后的冷汗却已经浸湿了身上的衣物。 我盯着地毯上的花纹,仿佛那上面有藏宝图一般,头也不敢抬。 直到伯爵淡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知道。” ------ 这简直是我有生以来过的最神奇的一个年 长辈:别来拜年!别来! 同学:亲我们不约! 朋友:我不要离开家!我怕死! 同辈兄弟姐妹:大家一起瘫~王者走起~ 能光明正大地宅简直是死宅的天堂啊~不过既然这样,那我来更新吧,不等年初五了(笑) 感谢聂岑、仙影飘迹两位小可爱送我的猫薄荷~感谢所有小可爱一直以来的支持,爱你们mua~ 第29章 代价 “我知道。” 短短的一句话,却像巨石落入湖泊一样,在我心中激起了海啸般的惊骇。 “您……” 一时间,过度的震惊让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然而仔细想想,伯爵会知道这件事似乎也不奇怪,毕竟一手策划了男扮女装这件事的贝阿特莉克丝就是从他身边去到伊恩伯爵身边的,但是,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如果一开始就知道,那他在用餐厅里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行为,仅仅是为了阻止伊恩伯爵再找借口继续恶作剧吗?一个正常男人,会在明知真相的情况下去抱另外一个男人吗?如果他是在用餐之后才从贝阿特莉克丝那里知道,那他刚刚的举动又是什么意思? 我不敢再细想,只能一咬牙,仰头看着他,直接说出自己的身份:“大人,我真诚地祈求您能够听我述说我在这里的原因并且向您祈求您的仁慈。请相信我绝对不是在信口雌黄,我的真正姓名是路德维希·弗朗凯蒙·埃德蒙,我拥有贵族的身份,是符腾堡公国大公卡尔·欧根殿下亲封的子爵。因为一些私人的原因,我在天主的安排下来到了新大陆,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不小心闯进了伊恩伯爵大人的庄园,又因为一个荒谬的赌约而被迫欺瞒于您,无论是出于埃德蒙家族的名誉还是我个人的荣誉,我对此都感到深深的羞愧。” 在我一口气说完这一长串话,重点强调了一下我的贵族身份之后,埃尔维斯伯爵凝视着我,眉头慢慢地拧了起来。 “我知道你的身份有问题,因为邮轮靠岸之后,那位小姐跟着去迎接她的车夫私奔了,但是,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身份。” 我这才意识到,原来伯爵知道的和我以为他知道的其实不是同一件事情。 “路德维希·弗朗凯蒙·埃德蒙,”在沉默了一会之后,伯爵慢慢地念出我的名字,“弗—朗—凯—蒙,这个名字,你和符腾堡那位大公是什么关系?” 没想到大公的风流名声传播得如此之远,连远在万里之外的新大陆都知道了他的名号,我心里暗暗腹诽了一下,但还是得恭恭敬敬地回答:“您的见识和大陆一样广阔,大人,如您所见到的,对一个国家的子民而言,国王就是他们的父亲。” 伯爵俯视着我。 “私、生、子。” 即使说出这个刺耳的词语的时候,埃尔维斯伯爵依然是那种波澜不惊的语调,那语气,与其说是我成长路上常见的所谓“正派人”们那种基于宗教和道德上的审判与轻蔑,不如说只是他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我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 就像我那些同样有着“弗朗凯蒙”这个中间名,姓着各种各样的姓氏的同父异母兄弟一样,在路德维希斯堡,所有贵族都知道我们的身份,他们会在私底下以不屑的口吻谈论着我们的存在,有些自恃家族历史和高贵血统的老古板甚至看到我们都会转过头去,但总的来说,从来没有人胆敢当着我们的面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大人,君主的权力来自于神,他们是主在人间的化身,他们的意志就是主的意志,有什么比他们的命令更加重要的呢?为国王效力没有什么可丢人的。” 下位者为上位者分忧天经地义,这个分忧自然包括了在必要的时候迎娶他们的情妇来给予私生子一个名正言顺的姓氏,只要得到的利益足够,婚后放弃身为丈夫的所有权力都可以——这在上流社会中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就算我自己就是这样的出身,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知道符腾堡公爵会把他的私生子们塞进雇佣给大不列颠王国的雇佣军里当军官,价格也比普通的士兵要高出不少,所以,你是跟随英国雇佣军团来的——在那里你的职位是什么?” 面对这个直击症结所在的问题,我整个人都噎了一下。 “大人,我得到的职务是中校,但是这个身份的获得并不是我所愿意的。事实上,不管是大公还是我身边亲密的人们都不知道我来到了新大陆,如果他们想要得知我的任何一点消息,都只能仰赖于您的恩典。” “路德维希,这才是伊恩这么对待你的真正原因。” 我俯下身去,将额头贴到地毯上。 “大人,因为这个我无法拒绝的中校身份,我遭受了许多意想不到的灾难,承蒙主的恩典能够遇到您,我斗胆向您请求您的恩典。如果您愿意将您的怜悯赐予一个因为种种不幸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家乡的可怜人,允许他回到他的君王的土地和庇护之下,以埃德蒙家族历代先祖的英名起誓,我愿意将埃德蒙家族最珍贵的宝物奉献给您,而所有的贵族都会对您的慷慨仁慈交口称赞。” 如果一个贵族在战争之中被俘虏,只要俘获他的人不想杀掉他,那么处理的方法也无非索要赎金或者直接放走而已,前者收获金钱,后者收获好名声,而秘密交纳赎金的做法能同时得到金钱和慷慨的好名声,这是我能够表现出的最大诚意。 在经历了仿佛末日审判般漫长的等待后,埃尔维斯伯爵走到我身边。 “抬起头来。” 摇曳的烛光之下,伯爵被拖长的影子如同巨大的海怪一般,完全笼罩了伏在地上的我。 “我允许你的请求,但是,”伯爵凝视着我,弯下腰来伸手勾住了我的下巴,大拇指以一种狎昵的力道慢慢抚过我的脸颊,“在新泽西的回音到来之前,你必须先付出你承诺的代价。” 过度的震惊让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以至于在他的手转而伸向我衣领上的扣子的时候,我才终于反应过来。 “大人!”也顾不得什么身份高低之分了,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大人,我,我是个男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刚刚已经表明了你的身份。”埃尔维斯伯爵依然是那种平静至极的语气,仿佛他准备做的不是一件违背宗教信仰的禁忌之事,而只是喝一杯咖啡那样的小事:“还是说,在刚刚许下承诺之后,你就想要毁约?”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只要得到埃尔维斯伯爵的恩准和帮助,我就能离开新大陆回到欧罗巴,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赎金、珠宝或者庄园,事实上我甚至已经计划好了在付出大笔赎金之后,埃德蒙家族立刻就要面临的财政危机该如何解决——但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个要付出的赎金里,竟然要包括我自己? “大人,我愿意献出家族所有的金银财宝来换取个人的自由,但是这里并不包含我自己——” “您刚才承诺说,愿意献出最珍贵的宝物。” 埃尔维斯伯爵慢条斯理地一边说着,一边握住我的手腕,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在等待他前来的那段时间里,我已经摘下了手套,结果就是当他抓着我的手腕的时候,我能直接感受到他手心无比灼热的温度,在我想要抽出手的时候,伯爵反而抓得更紧了。 他说:“难道在您的家族里,还有什么珍宝,是比活着的您更宝贵的吗?” 这个逻辑我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子嗣传承是每一个贵族家族头上的达摩利克斯之剑,而埃德蒙家族的底蕴甚至都还算不上真正的贵族家族,它一直徘徊在贵族阶级的最底层,一直到上一任的家主迎娶了我的母亲才得到这个子爵的爵位。我是这个家族这一代唯一的合法男嗣,如果我死了,那埃德蒙家族也就不复存在了——在这个意义上,整个家族里还真的是找不出比我更重要的东西! 我很想认为这是埃尔维斯伯爵在和我开玩笑,就像他那个生性恶劣的兄弟一般是在捉弄我,但是在他伸手搂住我的腰的时候,我终于无法自欺欺人了。 “大人,我是个天主教徒。”在根本推不开他的情况下,我只能绝望地提醒他悖逆常情的爱好不管是对于天主教徒还是清教徒来说都是违背了宗教信仰的,同时拼命地回忆平时从来懒得听得神父们啰啰嗦嗦讲述的《圣经》里的故事,“主教导我们,不可以弃了女人顺性的用处,而取男人逆性的用处,否则,罪与灾祸都将必归到他们的身上。” 伯爵完全不为所动。 “女人不可以穿戴男人所穿戴的,男人也不可以穿戴女人所穿戴的——如果说违逆上帝的教导是罪,那你早已犯下了这样的罪,埃德蒙。” “弗里古庄园从来不缺天主教徒、犹太人和吉普赛人,在这片领地上,我就是他们的主。” ------ 拉灯,要说狠还是哥哥狠,干脆利落 记得之前有个神仙小可爱说过生气埃德蒙被欺负所以很期待哥哥的出现,天知道我看到的时候多想笑哈哈哈哈哈……哥哥他就是个白切黑啊埃德蒙碰上他的结果就是渣都不剩啊哈哈哈哈(捶地笑) 感谢聂岑、仙影飘迹两位小可爱送我的猫薄荷和鱼粮~愉快地抱走玩耍去 第30章 番外·伊恩 你有参加过打猎吗? 以一种豪迈而勇敢的勇气,带着侍从和仆人,驾驭马匹穿梭在森林、草丛和池塘之间,追捕值得追捕的猎物,枪声惊起丛林中躲藏的松鸡和野雉,偶尔会有缠在树上的蟒蛇被惊动,从枝头上掉下来,将最勇敢的猎人都吓一大跳。 然而很不幸,那是我们的祖先才会拥有的打猎体验,比起勇于深入森林和荒野的先祖们,在纸醉金迷的享受中日渐堕落的贵族们已经逐渐地失去了那种肉体和精神上的坚韧力量,在我们的祖先肖像中所带有的那种得意自豪的坚毅表情,已经越来越难以寻觅了,取而代之的是驱赶着猎物的奴隶和只需要随意瞄准便能开展一场猎杀、洋洋得意于自己的枪法之准的所谓神枪手。在我看来,这种打猎与其叫做打猎,不如叫做贵族们装模做样的屠杀表演。 在我十四岁的时候,我的父亲,当时的海格斯伯爵就举行过一场这样大规模的所谓狩猎表演。 为了讨得他的夫人——我的母亲,当时的海格斯伯爵夫人的欢心,伯爵大人在弗里古庄园举行了一系列盛大的舞会、宴会和大规模的围猎。当时伯爵夫人正受困于偶尔发作、难以诊断的偏头痛,不愿意出席任何需要她履行海格斯伯爵夫人职责的公众场合,这对一个贵族女子来说是相当不称职的表现。为了压下他人的议论纷纷,也为了让伯爵夫人开心一些,伯爵大人甚至一掷千金买下了新泽西所有的红宝石、绿宝石和钻石,赠送给了应邀而来的女宾们每人一个钻石花球。 围猎是在一个平原上进行的,我至今都记得那个场面。奴隶们赶着几千几百的走兽进入被栅栏围起来的狩猎场,然后一个个地放出栅栏,栅栏的尽头是一口池塘,那是伯爵大人命令奴隶们连夜挖出来的,为了防止池塘在寒冷的冬天里结冰,伯爵命令人们将远处的水引进一个加热池里,生了五十只炉子日夜不休地进行加热,再将热气腾腾的池水经过引水渠注入新挖出来的池塘。伯爵和男客们拿着枪在前方等着从栅栏里出来的走兽,即使它们躲过了枪子儿,也会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吓破了胆,一头栽进那深深的池塘里淹死——挨枪子儿只需要死一次,栽进池塘里却要死两次,那精彩的一幕幕逗得在高台上观望的女客们欢笑不已,这样的围猎,也只是为了博得她们一笑! 在这欢乐的所谓的围猎里,我的路易丝——一头小鹿,一头出生还不足一年的小鹿,奇迹般地躲过了驱赶它的奴隶,也许是它太小了,它从栅栏里钻了出来,来到了当时正在备觉无聊而躲在树丛里的我的身边。 它有着很漂亮的皮毛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出来它的母亲非常爱护它,将它的皮毛舔得油光水滑。这对人类的残酷本性一无所知的小家伙也许是饿了,它毫无戒心地走近了我,用头拱着我的手,向我讨要东西吃。 当时的我,还不是“将来的海格斯伯爵”,所以即使我偷偷从伯爵身边溜开也没有人发现——那时候的伯爵继承人从来指代的是我的哥哥埃尔维斯,即使我们是同父同母的双胞胎兄弟,出生的时间只差了几分钟,但是按照长子继承制的规则,将来的海格斯伯爵只会是他。至于我,人生已经一眼可见——像其他贵族的次子一般,从父母手中得到一笔财产,去伦敦或者巴黎,在家族的安排之下娶一个能给我带来丰厚嫁妆的妻子——她的容貌,品行,出身,甚至宗教信仰都不在考虑之中,只要能带来嫁妆,就算是犹太人的女儿都无所谓。我会在海格斯家族的庇佑下度过一个贵族次子的平庸一生,但我知道如果有需要,埃尔维斯会在不影响家族利益的前提下,支持我去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 埃尔维斯和我不同,他是天生的继承者,我们的家庭教师评价他“他会是海格斯家族最称职的主人”。在我们五岁的时候,伯爵大人对我无休无止想要引起他和夫人注意的顽皮逐渐失去了耐心,想要把我送去伦敦的寄宿学校,在我们面临从此分离的危机时,是埃尔维斯从容冷静地劝服了伯爵大人,自那之后伯爵开始关注起他之前从未给予太多心力的继承人。这从他对我们的不同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在伯爵面前,我未经允许是不能坐下来的,而埃尔维斯从来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甚至逐渐代替了伯爵成为家族实际上的决策者;伯爵称呼他时喊“埃尔”,但是喊我的时候是“我的小先生”或者“我调皮的小少爷”,这种貌似亲昵实则对待宠物一样的态度更加造就了我和伯爵之间的疏离。 伯爵向来很忙,伯爵夫人更忙,毕竟当一个贵族有了继承人之后,圈子的规则已经默认了只要他们维持表面上的和睦,他们就可以各自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就算偶尔想起自己的孩子,他们也更关注的是自己的继承人是否合格,至于多出来的孩子,如果不是为了给继承人压力,实际上就是毫无必要的负担——我,就是那个负担。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偷偷将路易丝带回了自己的起居室,藏在了床底下。 伯爵大人不允许我们养宠物,他认为养宠物是女人们干的事情,只有多愁善感伤春悲秋的女人们才会抱着波斯猫落泪,任何宠物,除非是狮子,否则都与一个男子汉的身份太不相称。 路易丝很可爱,然而想要在城堡里藏一只活的小鹿实际上是藏不住的,只隔了一天,我的奶妈泰勒夫人就发现了她的存在,一向对伯爵畏惧无比的她当即就劝我将路易丝送走。 我当然不会听奶妈的话,但是我也知道一旦伯爵知道路易丝的存在,她肯定会被送到屠宰场去。思来想去,我让奶妈将埃尔维斯喊了过来,即使是他,也被从床底下冒出来的路易丝吓了一跳,那是我为数不多的几次看到埃尔维斯脸上出现那种错愕与惊吓混合的表情。 路易丝真的太乖巧了,当她用温顺又充满信任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任何人都会恨不得将她抱在怀里揉揉抱抱,即使是一向理智的埃尔维斯也在她纯净的眼眸前败下阵来。最终,我、埃尔维斯和奶妈泰勒夫人达成了我们三人之间的秘密协定,白天的时候我将路易丝藏到一间小房间里,埃尔维斯和泰勒夫人负责为我打掩护,等到开春的时候再将她送走。 路易丝的到来带给了我们无限的欢乐,那段时间,晚上的时候埃尔维斯会偷偷过来找我,我们就像很久之前很小的时候那样挤在一起跟路易丝玩耍,而泰勒夫人会为我们支走守夜的女仆,在我们玩闹的时候慈爱地给我们送来解渴的饮料,在我们玩闹得太大声引来注意的时候对我们竖起手指“嘘”一声,然后我们就抱着路易丝躲进被子里,屏住呼吸听泰勒夫人出去应付听到声音前来询问的女管家——在长久的人为造成的疏离之后,我和埃尔维斯再次像幼年一起被泰勒夫人抚育时那样变得密不可分起来,曾经有人想要让我们走向不同的道路,但路易丝的到来将埃尔维斯从那个一举一动都必须恪守贵族模板的无形的套子里解放了出来。 这样的美好一直持续到那次聚会的结束,在最后一位客人离去后的第二天,在我们和往常一样上完拉丁文课程之后,我找不到路易丝了。 我找遍了楼梯、房间和马厩,甚至跑回去我遇到路易丝的那片小树林去,都没有看到那可爱的小家伙活泼的身影,我至今记得当我从庄园外回来的时候,埃尔维斯站在二楼的楼梯上,冷静地看着我发疯,最后,他对我说:“不要再找了。” 那天晚餐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路易丝去了哪里——伯爵大人命人在我和埃尔维斯面前各放上了一盘鹿肉,一盘新鲜的,烤嫩鹿肉。 “这是我特意命厨子为你们准备的,埃尔,吃吧,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儿子不可以违背父亲的命令,臣子不可以违背君主的命令,下位者不可以违背上位者的命令——这是我还很小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不厌其烦地告诫我的规则,目的是为了防止我对只属于埃尔维斯的东西起不该有的心思。 但是从来没人告诉过我,原来即使是埃尔维斯,我的哥哥,即使他是家族法定的继承人,即使他做到了一个继承人该做的一切,在我们的父亲面前,在伯爵大人的命令面前,他也是如此的弱小,就像伊凡大帝的太子虽然尊贵,在大帝面前也无能为力一样。 在伯爵说出那句话之后,埃尔维斯沉默了很久,最终,他拿起了刀叉,从那盘肉片之中叉了一小块。 他吃得很慢很慢,仿佛那是人间最美味的佳肴,在放下刀叉之后,他平静地说:“谢谢您精心准备的心意,非常美味,厨子的调味刚刚好。” “我很高兴你喜欢,不过上帝教导我们要懂得克制,就算是怎么喜爱的东西,也不能沉迷其中,否则那只会成为你的弱点。作为海格斯家族将来的主人,你一定要谨记这个教训。” “是,您的教诲我必将谨记于心。” 在伯爵将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的时候,我掀翻了桌子上的盘碟。 恼怒的伯爵命人将我关进了禁闭室,除了水和黑面包,其他任何食物都不允许给我送,就像以往无数次父子间的冲突一样,每天都会有人按时来看我是否表示了悔改,而我都回敬以扔出去的硬得能砸死人的黑面包块。 第五天的时候, 在没有伯爵命令的情况下,埃尔维斯带着人打开了禁闭室的门。 在将我拽出禁闭室洗了一个澡之后,我的哥哥很冷静地告诉我:“有一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我们的母亲,比起被称为路易丝·海格斯伯爵夫人,她更愿意被称为路易丝·卡罗尔夫人。就在前天晚上,她和詹姆斯·卡罗尔先生一起乘坐马车离开了庄园。” 仿佛就在一夕之间,我的世界天翻地覆。 在失去了我的小鹿之后,我也失去了我的母亲,她们都有同一个名字,路易丝。 在伯爵夫人离家出走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伯爵大人的身影,直到事情过去整整一个多月,我才终于再次被他召见。 那时候,即使是遭受了母亲带给他的巨大耻辱和打击,伯爵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 “啊,我的小先生,”他一如往常地,以一种亲昵的口吻抱怨说,“看看以前你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啊,我任性的小少爷!不过你的父亲还是要迫不及待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承蒙伦敦的恩典,以后你也将会有伊恩·威廉·海格斯伯爵的名号了,就像你的哥哥将会是埃尔维斯·威廉·海格斯伯爵一样!” ——那是我记忆里,威廉伯爵最后一次叫我“我的小先生”。 ------ 掉落一个番外 其实伊恩和埃尔维斯也挺倒霉的,这都是什么爹娘·……不过那时候的贵族亲子关系就是这样的啦(摊手) 感谢聂岑、仙影飘迹两位小可爱送我的猫薄荷和鱼粮~么么哒 今天出太阳,下去溜了溜,感觉好像放风哈哈哈 第31章 早餐(上) “您要现在吃一点东西吗?伯爵大人让厨房为您准备了白面包、刚出炉的烤鹌鹑和来自印度的特等红茶,如果您不想早上就喝茶,那么还有波士顿来的上好的可可热饮和咖啡供您选择。” 这是名叫珍妮——还是叫简?——的侍女今天早上第三次试图让我从被子里出去吃东西,她应该是埃尔维斯伯爵身边侍女们的主管之一,尽管在早上服侍我沐浴的时候侍女们都被“埃德蒙小姐”实际上是个男人的事实吓了一大跳,但很快一个个就都适应了这个事实,并开始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没有人对伯爵提出任何疑问,就像他对我说过的,在这里他的意志就是一切。 门外还在喋喋不休,大有我不出去就不停止的意思。 “安静!” 实在被闹得烦了,我怒气冲冲地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一开口,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而且一说话,就牵动了腰和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的酸痛之感。 圣父、圣子、圣灵啊! 我无声地呻 吟一声,抓过一个抱枕捂在头上,缩进被子里,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事情、到底怎么发展成了这么个诡异的局面的啊? 我知道路德维希斯堡的贵族中有偏好与常人不同的人,也有男女通吃的人,但正常来说更多的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爱情战争。对于那些喜好不同于其他人的贵族,就算是教会,也不会去指责他们该下地狱——君主的权力来自于神,那么作为被君主的光环恩泽到的贵族阶级,自然也拥有相应的免罪特权,别的不说,法兰西宫廷里还出过一位热爱男扮女装把自己打扮成洋娃娃,让人不知道到底该叫他亲王还是女王的御弟呢!身为“天主的长子”的法兰西宫廷尚且如此,对于追捧法兰西优雅风度的其他宫廷,就更不必苛责了。 ——但我真的从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自己的身上啊!数数我之前的情人们,沙泽尔夫人是我爱情之路的导师,虽然称为夫人,实际上也只比我大几岁,她对我的引导是得到埃德蒙子爵夫人的默许和推动的;海莲娜是夏尔特伯爵的独生女儿,有身份和继承权的贵族少女;明亨是子爵夫人和沙泽尔夫人为我精心挑选的用来锻炼我谈恋爱的技巧的女仆,厨娘的女儿;莱娜是从外省来的男爵的女儿,齐诺维娅是小公证员的女儿,还有大剧院里的柯拉莉和其他两位芭蕾舞女演员……她们虽然出身不一,但是不管是哪一个,都是面容姣好、身姿窈窕的年轻女子啊! 我很确定我从来只对美女感兴趣,结果到头来?以前见过那种涂脂抹粉比女人还矫揉造作的男人,我也从来没有起过别的念头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昨晚,我似乎,对埃尔维斯伯爵不是很抗拒……? 难道是我太久没有碰女人了,才造成了这种奇怪的错觉吗? 仔细想想,从被马贼抓走到现在,我身边还真的是没有女人——唯一一个能看不能吃的安妮,还是导致我现在无比尴尬的状况的元凶之一……这放以前的我身上简直不可想象,如果被路德维希斯堡那帮狐朋狗友知道,大概是要笑掉他们大牙的。 可是这个理由对埃尔维斯伯爵肯定不成立,别的不说,单从伊恩伯爵身边那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女侍从和贝阿特莉克丝说过的情况来看,埃尔维斯伯爵身边不可能没有服侍的人,就算他不喜欢女人,也还有一群群的男侍从和男仆,伊恩伯爵的男侍从中长相出色的也不少——所以又回到了那个问题,这位大人,到底在想什么?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了这个样子的啊? 在我抱着头陷入深刻的沉思的时候,起居室的门被打开了。 “让我安静……” 我怒气冲冲地掀开头上的被子——这动作又扯动了某处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结果发怒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走进来的不仅是侍女,还有拿着手杖一身整齐的埃尔维斯伯爵。 面对着伯爵沉静地看着我的目光,我愣了一会,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手一松,把自己重新倒回床上,然后想扯过被子转个身把自己重新埋起来。 被子扯到一半就被拉住了。 “听说您还没有吃东西。”伯爵不紧不慢地说,依然是那种稳重平和的语气,似乎昨晚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平和得就像在跟一个普通的闹脾气的朋友说话一样,这让我更搞不清楚他的想法了。 “我不想吃。”眼神游移完全不敢对上他的眼睛,我闷闷地说。 和躺在床上只穿了棉质睡衣的我不同,伯爵穿的是英式的白色高领衬衫和黑色裤子,虽然没有加上鲸骨领,扣子却一直扣到脖子,昭示出主人一丝不苟的个性——我只看了一眼都觉得勒得慌,他甚至还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这种又拘束又无聊的英式风格——在自己家里又没有客人的时候,不该穿居家的舒服一点的常服的吗? 他的衣着简直让我怀疑他走进的不该是起居室,而该是去接待哪位贵客的会客室——我还以为昨天看见的他穿的一身黑白色严肃无比是因为伊恩伯爵远行归来,看来其实这就是这位大人日常的服饰风格。 “您不打算起床吗?那真是太遗憾了,看来您不需要在送往佐治亚总督莱恩公爵府邸的信中加上您个人的陈述。” 一听到莱恩公爵,我不由得从床上坐了起来,甚至几乎要忘记了身体的不适。 “你准备写信给新泽西的莱恩总督?为了我的事情?”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我反而不知所措起来。 “您准备怎么说明我的情况呢?莱恩公爵并没有见过我,他甚至都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大人,我可以看一下您的信吗?” 曾经在科勒克庄园想尽办法也无法得到的送信给莱恩公爵的机会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简直就像在梦中一般,我反而害怕当中会再生出什么变故——比如送出去的信件没有说清楚我的来历,或者有别的问题。 埃尔维斯伯爵看看我,没说话,着急之下,我不由得抓住了他的手:“大人?大人,我不是质疑您的承诺,而是……” “我认为,在讨论莱恩公爵之前,您需要先吃一点食物和更换衣服。” 埃尔维斯伯爵以一种温和但是不容置疑的口吻如是说,“当然,如果您由于太过劳累而起不来的话,我很乐意为您代劳。” 眼看着他真的准备伸手来解我的睡袍,我吓得立刻放开了他的手,把自己整个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眼睛紧张地看着他的举动。 “这、这种下人做的事情请、请让女仆来!不需要劳烦您!” 圣母玛丽亚在上,这真的是那个初见时不苟言笑的埃尔维斯伯爵吗?这种出人意料的举动,该不会是那个性子恶劣的伊恩伯爵假扮的吧? 伯爵没有再有别的举动,他只是说:“我在外面等您。”然后就转身走出去了,这让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直到我站在镜子前,女仆为我拿来更换的衣服时,我才突然反应过来。 ——说好的的不吃早餐呢? 埃尔维斯伯爵还真的是,不允许别人违抗他的意志,哪怕只是我不想吃早餐这样的小事。 更换衣服的时候,在“穿什么”这个问题上,我和侍女们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亲爱的珍妮,就算你昨天晚上还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我是个男人了,那就不要给我准备女士的衣服,不管它们是丝绸的还是英国天鹅绒的还是印度棉的,钻石做的都不行!我绝对不会穿的,如果你不给我男士的衣服,我就直接穿睡袍出去。” “请叫我简,先生——既然您昨晚能穿着裙子骗过我们所有人的眼睛,那就不要奇怪为啥我为您准备的都是女士的衣服了,就算是最厉害的裁缝,您也得让他为您进行测量,再花上缝衣服的时间才能给您新的衣服啊!” “庄园里那么多的男人,我就不信没有一个人的身材是和我接近的,您可以派人去问他们要几套。” 在连续三次拒绝了女仆们为我拿来的直筒连衣裙、下午茶会裙和英式宽身女袍后,简终于做出了让步,在出去了一会儿——也许是请示过了埃尔维斯——后,她拿来了一套由金线绣出古式图案的白色绸缎衬衫和黑色略宽松的裤子组成的男士家居服。 “这是埃尔维斯大人为您挑的,是他闲暇在家时会穿的衣服,当然,如果您要穿跟大人今天穿的一样的衣服的话,那就有很多了。” “他比我高那么多……” “如果你不要这个的话,那就穿裙子!” 大概是被我折腾得没了耐心,侍女主管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好吧……” 家居服的设计目的就是宽松舒适,更别说埃尔维斯还比我高半个头了,他的衣服我穿上去大了不少,就像是小孩子偷偷穿哥哥的衣服一般,特别是面对衣服的原主人的时候,就更别扭了。 反倒是埃尔维斯伯爵看到的时候,虽然他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我就是能感觉到他似乎很满意。 “这套衣服很适合您。”他说。 “感谢您的赞美。”我干巴巴地回答。 侍女们准备的早餐是在起居室旁边的小会客室,距离近得甚至都不需要走上几步——这是这种套间内会客室的常见用途之一,如果是那种需要走到建筑中线还需要下楼梯、一般用于大型宴会的大餐厅,那我绝对宁可不吃了。 ——然而在我们踏进小会客室的时候,我居然在里面看见了伊恩伯爵。 ------ 穿个衣服折腾也就算了 吃个早餐都要面对修罗场 埃德蒙:我好难 今天闲着无聊点点点 然后发现了一个神奇的操作——我好像能给我自己丢海星???( ╯□╰ ) 这什么逻辑,好囧的感觉…… 第32章 早餐(下) 在看到伊恩伯爵的那一刻,我差点想后退一步出去看看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我住的地方是埃尔维斯伯爵命令朱蒂小姐为我安排的套房——套房的意思就是,有起居室、会客室、梳妆室和其他相应的配套,其中起居室的作用无需多言,会客室除了用来跟客人见面,也可以摆上桌子变成小型餐厅;梳妆室除了更换衣服和化妆,也可以用来祈祷——简而言之,如果不邀请客人前来,套房就是主人的私人领地,里面的人完全可以在里面呆着一步都不出去但是什么都不会缺少。 ——我很确定我可没有邀请过伊恩伯爵,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邀请,也不应该是这个时候,早餐对贵族而言是最不重要的一餐,只需要随便吃点什么就好,贵族小姐夫人们更是一杯加了奶油的咖啡就打发了,男人们常理下也应该是在各自的房间里吃的。 “啊呀,新婚的人终于肯出来了啊!” 在听到我们走过来的声音之后,伊恩伯爵转过头来,他穿的是和我类似的家居服,但是绣的是非常花俏的图案,也许是嫌弃太热,他将衣领敞了开来。 他玩味地看着埃尔维斯伯爵。 “您看起来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看来虽然您收到的礼物和您以为的不同,却都是一样的讨您喜欢呢,这样的话,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看到伊恩伯爵的时候我就停住了脚步,但是埃尔维斯伯爵以一种温和却不容我拒绝的力度,搂着我的腰将我带到了座位上,然后他在我旁边坐下。 “你怎么在这?” “您这话真叫我伤心。”坐在我们对面的伊恩伯爵以一种用放大镜研究昆虫般的眼神,研究着我的每一个表情,将我仔仔细细地从头看到脚,同时,他以一种吊儿郎当的语气说:“我亲爱的哥哥,为了替你庆祝你得到一个心爱的人儿,我可是花费了大量的心思啊,您瞧,那些装饰是我连夜命令他们挂上去的,可是您的态度真叫我伤心,您甚至都没有注意到。” 我这才注意到小会客室的墙上、柱子和门上,到处布满了庆祝新婚才用到的金色丝带、白色星形穗子和柑树花,结合伊恩伯爵的话和他看我的眼神,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埃尔维斯伯爵只看了一眼那些别有深意的装饰就收回了视线。 “不需要这些。” “哈,我的哥哥,你还是不懂女人的心思。”伊恩看了我一眼,“讨取爱人的欢心需要勇气、智慧和品味,虽然你在某些方面的勇气和果断做得非常好,但有的地方您还是需要学习一下。比如说,您整天穿这种五十岁的老古板们才会穿的英国人的衣服,会让您心爱的人误以为您在讲究打扮上毫无品味的。” “伊恩。” 明明只是语气平平的两个字,我愣是从中听出了一种警告的意味。 “好吧好吧,既然您嫌我说得太多,那我不说了。”伊恩伯爵无所谓地举起了一只手,“那么,吃早餐吧。” 早餐和侍女简之前给我描述的完全不同。 侍女们首先送上的是加了姜汁制成的希波克拉斯葡萄甜酒——这种酒通常用在婚礼上,被视为补身的药物;接着是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热奶油蛋羹、被制成海格斯家族徽章图案的撒着藏红花的乳蛋饼,加了香菜籽和其他香料的三色果味馅饼。男侍从们拿来了饰有金叶、用杏仁蛋白软糖制成的雌雄牡鹿雕塑摆放到餐桌的中间作为装饰,同时在我和埃尔维斯伯爵这边摆上安着金轮子、放着镶满宝石的勺子的银制船形盐盆,在伊恩伯爵那边放上安着银轮子的鹦鹉螺壳制成的船形糖盆,这两种地位尊贵的餐具都能被人们推动着在餐桌上互相传递。 男侍从们安放好杏仁蛋白软糖雕塑和船形盆退下之后,接着送上的是一道色彩鲜艳的Balancmanger,一道同样是一般只在新婚庆典时出现的极其耗费时间的佳肴——这道菜需要前一天就用水将杏仁和米煮一晚上,第二天将它们漂洗干净在火上烤干,然后加入杏仁奶煮沸,再加入剁碎的鸡肉、鸡蛋和奶油和大量的糖捣成果冻状,一时兴起现做是绝对不可能的。送上来的Balancmanger装在浅口的银制盘子里,一半撒上了磨碎的白色杏仁粉末,另一半则是鲜艳的殷红色——那上面撒上了大量的宝石红色石榴籽,二者交界之间,则是一种暧昧的粉红色。 最后呈上来的是代表多子的石榴果盘,如果一开始的希波克拉斯葡萄甜酒还能勉强解释为巧合,那么到Balancmanger出现为止,伊恩伯爵的意图已经毫不掩饰地展露了出来——这不是正常的普通早餐,而是“新婚早餐”,不管是姜汁葡萄酒还是带有深意的每一道菜,都是为了这个目的服务的,这种早餐通常在举行结婚庆典的那一天早上进行。 埃尔维斯伯爵肯定早就看出来了——毕竟早上侍女简想要把我从被窝里挖出来吃早餐的时候,提到的也只是面包、烤鹌鹑这些普通的早餐选项而已,完全没有提到过任何一道在这个桌子上出现的菜肴;在整个上菜的过程中,不管是女管家朱蒂小姐还是侍女主管简都没有出现,应该是被伊恩伯爵用了某种方式阻止在外面——但是埃尔维斯伯爵完全没有阻止伊恩伯爵胡闹的意思。 在石榴果盘送上之后,伊恩伯爵举起了他面前的酒杯。 “我尊敬的哥哥,为您庆祝,也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埃尔维斯伯爵微微点点头,他拿起他面前的酒杯,然后看了我一眼。 我盯着那盘色彩艳丽的Balancmanger,别说拿起酒杯了,理都不想理这两兄弟。 虽然这很失礼,一点都不符合贵族应有的表现——但是,去他的贵族礼仪吧!默许就是纵容,喜欢拿我取乐的伊恩伯爵固然可恶,放纵他的埃尔维斯伯爵也一样可恶,更别说昨晚他还真的——! 我只是想吃个正常的简单早餐,吃点面包、喝点牛奶或者咖啡,谁想面对这丰盛却让人胃疼的“新婚早餐”! “哎呀,就像所有的新人一样,新娘子总会害羞一些啊。”伊恩伯爵将杯子凑到嘴边但是没有喝,以一种戏谑的口吻说。 我气得狠狠地磨了磨牙。 “伊恩大人的心思就如绣针一般细腻,您的恩泽也如您的领地一样广阔,您的心意埃德蒙铭记在心,如果有机会,埃德蒙一定为您将您的美、名、传、播。” “我很高兴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也能够领略到我的苦心,这才不枉费了我对你的招待。至于你的回报,还真是让人拭目以待呢。” 伊恩伯爵的语气完全是那种令人牙痒痒的傲慢与讥诮,在我们进一步吵起来之前,埃尔维斯伯爵看了伊恩伯爵一眼,后者就一脸无趣地耸了下肩膀,开始喝他面前的葡萄酒。 这顿早餐吃得我如坐针毡——字面意义和精神意义上的,甜腻的Balancmanger我一口都没有动,馅饼太硬我也不敢吃,石榴籽更不用说了,最终我只吃了一点容易消化的乳蛋饼和热奶油蛋羹;除此之外还得打起精神应对伊恩伯爵不时的言语交锋,也许是看出了我身体不适,他还故意拖延了用餐时间,正常不过二十多分钟的早餐用了一个多钟,好不容易等到他起身离去的时候,我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气。 在伊恩伯爵离开之后,埃尔维斯伯爵一边用女仆送上来的手帕擦干净手,一边转头看我。 “你不高兴。” 他用的是肯定句。 “有幸沐浴在两位尊贵的大人的恩泽之中,埃德蒙倍感荣幸,怎么敢对大人的恩德提出质疑。”我偏过头去让女仆为我整理用餐时弄乱了的衣领袖口,毫无意义的恭维甚至不需要思索就脱口而出。 “伊恩从来是这样的性格,如果不让他满足,他就会一直捣乱。”伯爵居然破天荒地对我解释了一句,“这不过是件小事。” “对您两位而言,当然只是小事,甚至还算得上相当应景呢。”我磨了磨牙。 伯爵没有再加以别的解释,在侍女为我们整理好衣服之后,他只是问:“你要去看那封信吗?” 我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 ------ 明天可能有更新也可能没有,准备搭高铁回工作地了,我有点方······ 第33章 寄往新泽西的信 “致尊敬的约翰·W·莱恩公爵殿下: 您辖下佐治亚第三雇佣军团路德维希·弗朗凯蒙·埃德蒙中校由于一个巧合的原因,现暂居于弗里古庄园中。据其陈述,此人出身符腾堡公国,拥有子爵的身份,是一位血统无可争议的贵族并且与符腾堡卡尔·欧根大公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由于不幸遭遇了不法分子的劫持,他的任职实际上没有经过他的君王的任命,对此他深感惶恐,决意不惜一切代价回归欧罗巴请求君王的宽恕。 海格斯家族对一位有身份的贵族的不幸遭遇深感同情,藐视权威的不法之徒的罪行令人发指,而将一位高贵的蓝血送入满是下等人的军团中确实是一件令人痛心疾首的不成体统之事。为了维护高贵的荣光,如能获得您的同意,海格斯家族将为路德维希·弗朗凯蒙·埃德蒙子爵购买符合他的身份的通往欧罗巴的船票,现将此事慎重地请示于您。 热切期盼您的回复。 您忠实的朋友,埃尔维斯·威廉·海格斯” 埃尔维斯伯爵写给殖民地总督莱恩公爵的信非常简短但是不失礼貌,他没有如一般贵族之间的通信那般上来先是一大篇的恭维吹捧——对于贵族而言,一封信通篇下来只有最后几句是正经事儿甚至没有正经事都是非常正常的,毕竟这很好地表现了他们不需要为任何事情操心的尊贵地位,只有下等人才需要无时无刻不为自己的生计担忧;但是也没有如他平时说话一样惜字如金——那对收信的贵族来说也是一种冒犯,会让收信人认为写信人将他视作听差呼来唤去而相当不高兴。 这封信的措辞也很微妙地反映了拥有两位伯爵的海格斯家族对那身在新泽西代表英王行使权力的殖民地总督的态度。翻译出来,与其说它是询问莱恩公爵对我的处置,不如说是海格斯家族已经作出了要遣送我回欧罗巴的决定,而只是在礼仪和程序上告知目前名义上能决定我的去留的莱恩公爵一声——埃尔维斯伯爵在信中完全没有询问公爵是否要让我回到雇佣军团中去履行所谓“中校”职责,他甚至直接给这个可能下了一个“不成体统”的定论,任何一个熟知贵族之间说话方式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甚至给了我自己向莱恩公爵写信的机会。 “如果你认为需要,也可以加上您自己的陈述,一起让人送去。” 我现在身上毫无任何能够证明我的身份的家族信物,而埃尔维斯的做法无疑是以海格斯家族的徽章为我担保。说实话,埃尔维斯伯爵会为我做到这个地步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他在自己写的信中并没有隐瞒我的来历,只要是对符腾堡派出的雇佣军团兵员来源稍微有所耳闻的人都能够明白那委婉的“遭遇了不法之徒”到底是什么意思,这让我不由得为之前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惭愧起来。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突然萌发出了另外一个想法。 “或者有另外一个更好的办法,大人,不如请您允许我做我自己的邮差——请允许我携带您的信件到新泽西去,我相信有您的名字在,莱恩公爵必定会准予我的请求,那样我就可以直接从新泽西搭船回欧罗巴。” 越说我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这样一来,就省下了信使来回的时间,既不需要再继续麻烦您,我也可以早点回到我的家乡——大人,请原谅一个游子对家乡的思念,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我的故乡和我可怜的母亲,我这么久没有消息,那多愁善感的可怜人肯定以为我遭遇了不测,整日以泪洗面了。” 虽然我自己都想象不出埃德蒙子爵夫人以泪洗面会是什么样子——作为一个合格的贵夫人,眼泪也是她们武器的一部分,梨花带雨只是进攻的号角,以泪洗面这种会弄花妆容的事情简直不可想象——但是为了早日回到路德维希斯堡,以及逃离我和埃尔维斯伯爵之间悖逆常理的关系,我还是硬着头皮试图以夫人为突破口勾起埃尔维斯伯爵的怜悯之心。 事实证明——没用。 “信笺在桌子上,您可以现在就写。” 伯爵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我的提议一般,说。 “大人……” 在对上埃尔维斯伯爵蔚蓝的眼睛之后,我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就如同炎热夏日里的冰淇淋冷饮一般,迅速融化消失了——真是奇怪!明明是一样的蓝眼睛,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对我比鞭打过我的伊恩伯爵都更有威慑力? 在伯爵让出书桌前的位置之后,我不得不磨磨蹭蹭地拿起鹅毛笔,一边安慰自己留在弗里古庄园也好免得到时候去了新泽西再出什么意外情况——海格斯家族与新泽西的关系这么微妙,万一莱恩公爵想把我留在殖民地为他“效力”,我可就真的欲哭无泪了呢!——一边冥思苦想该怎么才能在符合下位贵族与上位贵族之间通信规则的前提下将我自己的来历说清楚。这是个相当有难度的工作,也就是说我的语言得分配百分之九十用于恭维和吹捧,剩下百分之十才能用来叙述我离奇得可能会被认为是骗子的经历,还不能写得太长。埃尔维斯能不用搭理这一套是因为他是海格斯伯爵,我可不是! “致尊贵的约翰·W·莱恩公爵殿下:” 写完开头一行我就写不下去了,该从哪里说起呢?从海莲娜?不不不,将海莲娜与我之间的事情写进去只会让整个事情显得更加复杂,那从我被强盗抓走说起?就按照伯爵的说法,是不幸遭遇了强盗才导致了我今天的局面,而曾经照顾过我的布兰德上尉可以作为证人,如果公爵见过布兰德上尉,可以向他求证…… 在我苦苦思索的时候,埃尔维斯伯爵突然走过来,抽走了我手中的羽毛笔,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我一大跳。 “不要咬笔。” 我这才发现我思索的时候下意识地一直在咬那只羽毛笔的尾端。 “啊……是!请恕我失礼!” 几乎是立刻,我以前被夏尔先生纠正这个习惯时的条件反射就出来了,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以前被夏尔先生教导的时候,我就有这个在焦虑的时候咬笔的坏习惯,为此可没少被夏尔先生打手心;后来夏尔先生回了巴黎,我也继承了爵位,就再也没有人管着我,除了给姑娘们写情书我一般也没什么拿起鹅毛笔的机会,没想到这习惯在这个时候在伯爵面前冒出来,让我颇为窘迫。 “换新的笔。” 埃尔维斯伯爵没有说什么,只是对我指了指新的鹅毛笔所在的位置。 在我写信的时候,伯爵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虽然他有自己拿了一本书在看,但是他之前的举动让我不得不时时提醒自己注意行为举止,那种已经许久未尝体验过的类似被夏尔先生管束着的感觉让我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为了尽快摆脱这种奇怪的体验,我不得不绞尽脑汁尽快写完给莱恩公爵的信。 花了许久的时间——也许是半个钟头,也许是一个多钟——在好不容易写下最后一个法语单词的时候,我一抬头,发现伯爵已经停下了看书的动作,只是坐在那里不动声色地看着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看了多久。 这种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结果突然发现自己被人盯着看的惊吓差点让我如同一个乡巴佬一般尖叫出来。 伯爵偏了一下头。 “写好了吗?” 我僵硬地点点头,伯爵便对着门外示意了一下,立刻就有一个衣着体面、时刻准备为主人的需要服务的男侍从走进来,手脚利落地拿走我刚写完的信笺,然后拿出了一个有海格斯家族徽章的烫金信封,将我的信笺和伯爵之前写给公爵的信放了进去,在封口处滴上烛蜡送到伯爵面前。 “您不需要看一下我都写了什么吗?” 我忍不住问。 埃尔维斯伯爵看了我一眼,摘下他手上的家族戒指,在封口处印下了代表海格斯家族的徽章图案。 “那是你的自由。” “您还真不怕我在信里说伊恩伯爵的坏话。”我不由得嘀咕了一句,还真别说,有那么一瞬我是很想把在科勒克庄园的时候伊恩伯爵对我的暴戾折磨写进信里的,回忆那段经历的感觉令我相当不愉快,但最后理智还是阻止了我这么干,结果没想到埃尔维斯压根不看我的信件。 对于我的嘀咕,伯爵一句话就让我整个人都泄气下去。 “你不敢。” 这个结论我完全无法反驳,只能郁闷地转移话题:“从弗里古庄园送信到新泽西,最快需要多久呢?” 那个有着漂亮的黑色眼睛的年轻男侍从眉眼弯弯地对我笑了笑。 “最快十天,先生。” ------ 昨天出发前一个小时接到BOSS电话说都先别回来了 然后隔着网线扔过来一大堆事情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笑好还是该哭好……ORZ 感谢聂岑、仙影飘迹两位小可爱投喂的鱼粮~~~么么哒 第34章 上一代伯爵 “以最快的速度将信送到莱恩公爵手中,并带回公爵的回信。” “是,大人。” 亲眼看着埃尔维斯伯爵对他的男侍从下达这样的命令,突然间,我的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 以单程十天的时间花费来看,最快在圣诞节前后,也就是两位伯爵的生日庆典前后,我就可以看到新泽西的回信,也就是说,我甚至有可能以我真正的身份旁观这盛大的庆典——要真是那样,估计能把一直不愿意以贵族身份对待我的伊恩伯爵气得够呛,想想就令人很愉快!就算时间拖得久一点,也就一月份的事情,虽然在寒冷的冬天里搭乘远渡重洋的轮船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但只要想想能够离开这见鬼了的殖民地和相看两相厌的伊恩·威廉·海格斯,回到我那繁华、富裕、文明的路德维希斯堡去,一两个月的航程也不是不能忍受——至于我离开之前大公对我的禁令,哎呀,那让子爵夫人想想办法就行了嘛! 我甚至给埃尔维斯伯爵昨天的行为找好了理由——那都怪逼着我男扮女装的伊恩伯爵!是个人都会有好奇心,埃尔维斯伯爵偶尔想尝鲜一次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在大事上他还是知道轻重利害的,嗯,一定是这样,不然他就不会给莱恩公爵写信而是直接将我扣留了,不过留下我对海格斯家族也没啥好处;再说了,我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娇娘,说到底,硬邦邦的男人抱起来哪有软绵绵香喷喷的美女好!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在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 “大人,想必您还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处理,我就不打扰您了,如果您允许,我想自己在城堡里转转。” 在写信的时候,我观察到埃尔维斯的书桌上放了一些未拆封的信件,有一两封上面的印章甚至看起来相当眼熟,是在伦敦和巴黎都相当出名的世家贵族的徽章。我猜以伊恩伯爵的个性绝对不会去理会这些杂事,那埃尔维斯需要处理的事情应该还是相当多的。 “可以。” 果不其然,埃尔维斯答应了我的请求,他甚至指派了那个叫做乔治——又一个乔治!——的男侍从带领我参观弗里古庄园。 弗里古庄园单是主建筑就十分庞大,甚至到了一天下来也不可能走完的地步。和所有的贵族府邸一样,除了中线的大厅、花厅、餐厅等是共有的之外,住在左右翼的主人——不管他们是兄弟还是夫妻——都完全能够住在同一栋建筑里但是一天也见不到一面,就像我的父母在别人家的舞会上见面的次数比在自己家见面的次数还多一样。在这方面,所有的贵族倒是都很有默契,这么一比较,吃个早餐还要从自己的房间跑到庄园的另一边来膈应我一下的伊恩伯爵简直是个异类。 乔治带着我参观了一下我的起居室所在的那一层,为我展示了几个满是各种珍贵的瓷器、金银器物、名家版画和雕刻的收藏室,我也是从他口中才知道,原来埃尔维斯住的套间就在我那一层的正下方,我们之间甚至有一个共用的内部楼梯。 “我现在住的那个起居室原来是谁住的呢?”我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想到那过于奢华的种种装饰摆设,不由得问了一句。 这也不能怪我好奇,毕竟以我有限的见识,那个起居室肯定不是招待普通客人用的。别的不说,就梳妆室里那个洁白的象牙梳妆台,上面雕刻了数以千计的各种形状的牙雕,其中甚至还有巧夺天工、可以自由转动的多层象牙球,仅这座梳妆台就需要好几户中国的手工艺人花上一辈子来雕刻,更别说从遥远的东方毫发无损地将它搬运到北美洲所需要花费的天价费用了。在路德维希斯堡,我只见过一座只有它三分之一大小的类似梳妆台,那座梳妆台的主人仅凭借它就能让其他贵夫人的所有钻石项链都黯然失色。 “很遗憾地告知您,先生,因为我来到大人身边的时间较短,所以您的问题我并不知道答案。”乔治轻轻巧巧地将这个话题一带而过,这时我们正好走过一个满是肖像的走廊,他指着墙上一个方形镀金大画框里的画像对我说:“您请看,这是上一代威廉伯爵大人的画像,事实上两位大人和威廉伯爵大人是非常相像的,也和历代伯爵非常像。” 我兴趣缺缺地瞄了一眼那副一身华服威风凛凛的全身肖像,再回忆了一下刚刚看到的另外几位海格斯先代伯爵的画像——虽然年龄各不相同,但是都是一样的金发蓝眼,区别只在五官的精致程度——随口敷衍了两句:“嗯,都是非常尊贵的大人物,看来高贵血脉的力量确实是无比强大的。” 走出几步后,我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由得又回头盯着威廉伯爵的画像看了一会,这下子就看出问题来了,我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是不是特别矮啊?” 那副全身肖像的背景里隐约能看到一个几乎和威廉伯爵等高的中国长颈瓷器花瓶,我很清楚地记得早上在我的小会客室里还见过那个只比我矮了半个头的被装饰了丝带的大花瓶,那么一个体积巨大又非常漂亮的珍贵瓷器想要不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是非常难的。更尴尬的是,虽然画家做了巧妙的掩饰,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到画像里的威廉伯爵其实是站在一个台阶上——而且还如太阳王的那副著名画像一般踩了红色的高跟鞋! “啊?呃,咳咳咳……” 乔治完全没想到我会这么地直接说出来,就像是呛到了一般,他拼命咳嗽起来。 “咳咳……呃,其实,威廉伯爵大人小时候曾经生过一场病,承蒙上帝保佑,咳咳……” 如果可以时光倒流,我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那个口无遮拦的自己——真的是太失礼了!要是被夏尔先生听到,估计他能罚我抄家谱一百遍! 有了这个尴尬的插曲,接下来的参观不管是我还是乔治都很不自在,在我借口说自己累了要回起居室休息的时候,这年轻人脸上的表情简直是蒙主恩赦。 “今天您一定累了,请您好好休息。” 在乔治走后,我拉响铃铛,喊来了女仆。 “你知道这个套间原来住的人是谁吗?”我问。 在乔治带我参观建筑内部各种房间的时候,我一开始还没有察觉,直到看到威廉伯爵的画像时才突然发现,在海格斯历代伯爵的肖像旁边,往往就会有相对应的历代伯爵夫人的画像,唯独上一代的威廉伯爵肖像旁边什么也没有;在谈到我现在住的起居室的原主人的时候,乔治的态度也很可疑——他知道上一代的威廉伯爵小时候生过病导致身材矮小,却不知道这个起居室的原来的主人到底是谁?而当初伯爵让朱蒂小姐为我安排房间的时候,朱蒂小姐的表现也很奇怪,就像是完全预料不到埃尔维斯会让我住这里一样! 按常理来说,起居室或者梳妆室里应该会有房间主人的画像,但是这间起居室的蛋形画框里居然是一副风景画,完全没有留下上一位主人的任何一丝一毫个人痕迹。那么,这是那位没有留下肖像的威廉伯爵夫人居住的房间吗?如果是的话,倒是能解释为什么布置得这么奢侈,但是这位夫人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而且这样一来我就得慎重地重新估量埃尔维斯对我的态度了。 如我所预料的一般,在我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女仆的脸色顿时变了。 “这,这个,我是去年才进入城堡的,平时也只负责打扫,您的问题我真的不知道,先生。” 我叹了一口气。 “好吧,其实我也只是好奇而已,不知道答案也没什么关系。现在,麻烦你们给我找一个理发师过来吧。” ------ 短小一章,更完就跑 谢谢仙影飘迹小可爱的猫薄荷~拿走逗隔壁邻居家的猫去 第35章 额外的代价 弗里古庄园里肯定有固定为领主和领主身边的人服务的理发师——我指的是,能将头发变成艺术品的,类似开创了巴黎第一所理发学校的发型之神马里于斯那样的理发师,或者退一步,能够中规中矩地剪出不失身份的发型的理发师也行。我固然对在蛮荒的北美洲找到马里于斯那样的理发天才不抱希望,但也绝不能容忍科勒克庄园里那些随随便便拿着剪刀就敢动手的男仆或者黑奴动我的头发。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竟然也无法得到满足,在等待之后,来的不是我期待的拿着剪刀的理发师,反而是侍女主管简。 “先生,您是需要一个理发师吗?” “当然,简,我需要修剪一下我的头发,那么,理发师人呢?” “如果您说的是庄园里专职为两位大人打理头发的那位先生,那很不幸,他向来拒绝为其他任何人服务;如果您说的是他的三个学徒或者其他跟着他学艺的人,那就更不幸了,他们现在都没有空。” 这个答案让我纳闷极了。 “拒绝为伯爵之外的人服务我可以理解,但是其他人为什么会都没有空呢?” “他们在忙着为伊恩大人身边的贝阿特莉克丝小姐、卡洛琳小姐、索菲娅小姐以及另外那么多的小姐们设计在两位大人生日庆典时的发型,您知道的,在那种场合,发型师就和裁缝师一样重要,这个时候,不会有哪位小姐允许她的理发师离开哪怕一个钟头的。” “我只需要一个有三天理发的经验的学徒,以及耽误他们一个钟头的时间。” 简幽幽地看了我一眼。 “先生,恕我冒昧问一句,您准备剪头发这件事得到伯爵大人的同意了吗?” 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我的小心思,我不由得有点恼怒起来。 “这句话说得真是奇怪了,为什么我剪个头发都需要得到他的同意?” “如果您不是住在这里,而是住在其他任何一间招待客人的普通客房的话,那我绝对不会问您这个问题,但是既然您是住在这个套间,我自然有责任提醒您不要做任何会令伯爵大人不高兴的事情。”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现在住的这个房间和普通客房有什么区别吗?如果你或者朱蒂小姐认为我需要更换的话,我可以立刻就换。” “这个问题您可以去问埃尔维斯伯爵大人,如果大人有命令的话,我们自然是服从命令。” 看来想趁埃尔维斯不注意把头发剪到最短是不可能的了,我沮丧地倒到柔软的大床上,哀叹道:“圣母玛丽亚啊!” 简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在退出房间之前,她对我说:“我建议您还是不要问大人那个问题,另外,有一件事得告知您,只要有大人的允许,您想参观哪个房间都可以,但是在三楼走廊的尽头有一个储存葡萄酒的储藏室,请您不要去那。” “知道了知道了!”计划落空,我生气地拉过被子盖过自己,决定给自己补回昨晚没睡好的觉。 这一觉就睡到了晚餐时分,令我倍感轻松的是,这次我不需要经历像今天早上那样的尴尬境地,晚餐是简在小会客室为我准备的,不管是伊恩伯爵还是埃尔维斯伯爵都没有出现。 也许是这种许久未尝享受过的轻松带给了我紧绷已久的神经新的想法,晚餐后我突然升起了想要玩牌的兴致,于是我把简、女仆莉莉还有另外一个女仆叫了过来,一开始我们玩的是西洋双六棋,但是这种术语规则过于复杂的游戏很快让两个不识字的女仆败下阵来,于是我们改玩起了纸牌,而且玩的是规则最简单的穆士纸牌,赌注则是简贡献出来、每人各十个的三分之一法寻铜币。 简今晚的手气出奇地好,玩了几局就把我手中一大半的铜币给赢走了,这让她一改被我拉过来时的不情不愿,开始催着我们出牌。 在我为了保护我剩下的三个铜子儿而不得不仔细研究手中的牌的时候,坐在我对面的莉莉突然说:“啊……埃尔维斯大人!” “担心啥,都说了他不会知道的啦!”我以为她还在担心埃尔维斯伯爵知道她们陪我玩牌会受到惩罚,头也不抬地说。 “什么不会知道?” 埃尔维斯不辨喜怒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将毫无防备的我吓得整个人都像被猎狗追逐的兔子一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手忙脚乱之下差点将桌子上放着的烛台带倒。 简和两个女孩子早就站了起来,从桌子边退开几步,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一回头,就看到埃尔维斯站在小会客室的门口,旁边是侧身为他举着烛台的男仆。 这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呃……大人,看到您的到来真令我高兴,您要一起玩牌吗?” 过度惊吓之下,我甚至对埃尔维斯说出了这样的蠢话,刚说完,我就恨不得敲自己脑袋一下。 今天我是怎么回事啊?净干蠢事儿了! 埃尔维斯的目光从桌子上丢着的纸牌和铜币上扫过,看了我一眼。 “该睡觉了。” “大人,我还不……” 我本来想说“我还不困”,毕竟我整个下午都在睡觉,但是眼角余光瞄到女孩子们已经紧张到快要哭出来了,我不由得改了一下口:“按时就寝是一种美德,我立刻就回起居室去。” 在借口更换睡袍呆在梳妆室里磨磨蹭蹭了好久,直到不得不回到起居室的时候,我看到的就是同样已经换上了睡袍坐在起居室的躺椅上看着我的埃尔维斯,这让我怀抱的那一丝侥幸希望瞬间熄灭了。 “大人,我很惊讶你还在这里。”我不得不硬着头皮试图提醒他,“这么美好的夜晚,难道没有哪位美丽的小姐在默默地等待着您吗?” 伊恩伯爵那么多的美女宠姬女侍,我就不信埃尔维斯身边一个也没有!不管是谁都好,找她们去吧! 埃尔维斯沉静地看着我。 “寄往新泽西的信件今天才出发,在回信到来之前,我有权力要求获得我应得的报酬。”他说,“但是你,路德维希,你今天多次想要逃避履行契约,这让我很生气。” 这大概是埃尔维斯伯爵难得一见的说这么长的话,但作为他说话的对象的我现在只想毫无风度地哀嚎一声圣母玛丽亚在上。 昨天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在稀里糊涂之下就和他定下了关于赎金的约定,直到今天我才反应过来那个约定最要命的是那一句“在新泽西的回音到来之前”——也就是说,昨晚我签下的不是一张一次性付款的票据,而是一份在一定时间内必须无条件付款的契约,而且这个契约的主动权还在对方手里。 埃尔维斯允许我给莱恩公爵写信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没有注意到,但是现在看来,其实他比我清楚得多了。 “我不懂您的意思,大人。”事到如今我也只有装傻了。 “路德维希,有的时候,小聪明只会给自己带来意料之外的代价。” 埃尔维斯站起身向我走过来,我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拿了一条长长的红色薄纱丝巾。 “您这是要干什么?”我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嘘,安静。” 在我想要继续后退的时候,埃尔维斯一句话就停止了我所有的动作。 “你还想继续逃避履行约定吗?” 那条像是空气纺织而成般轻薄的织物在我眼前温柔地落下,我能看到的景象立即就被蒙上了一层薄纱,然后又是一圈,这时我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埃尔维斯的身影和隐约的烛光了。 埃尔维斯慢条斯理地将丝巾在我脑后打了个结,做完这个动作后他似乎拿出了什么,接着就有个略微带刺的东西被塞进了我睡袍的领子里,我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摸索,然后从我的睡袍中抓出了一只尾端散开了的羽毛笔。 ——是中午的时候被我咬坏了的那只。 埃尔维斯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笑,他从背后握住我的手,让那只羽毛笔的尾端扫过我的嘴唇。 “你咬笔时候的样子,很可爱。”他说。 好像有男仆走进来吹灭了蜡烛,我眼前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 低调低调低调 ~溜了溜了~ 第36章 蓝胡子的故事(上)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都在掰着手指计算前往新泽西的信使到了哪里。 埃尔维斯曾经在地图上指给我看从佐治亚到新泽西的路线,信使需要骑着马到达一个渡口小镇,然后在那里乘船顺河而下,到达出海口后搭乘轮船北上,而这段路途最危险的就是海路那一部分了,如果天气不顺利的话甚至可能好几天不能出海,那信件自然就会耽搁。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从起居室的床上醒来的时候,不意外地发现埃尔维斯已经离开,在吃完简单的早餐之后,我决定到花园里散一下步。那只是一个不大的附属于主建筑的花园,尽头是摆放了几百个种植着奇花异草的大小花盆的椭圆形三层台阶,不过花园里有一条很雅致的铺着细沙和鹅卵石的通道,阳光正好的时候走在上面还是十分舒适的。 之前埃尔维斯允许我在乔治的陪伴下参观弗里古庄园,但是实话说,乔治可能并不是一个好的导游,在他第一次带我正好撞上伊恩伯爵,第二次碰见卡洛琳和她那一帮好朋友、被她们绵里藏针地讽刺了一通之后,我果断地决定就呆在埃尔维斯这边,打死也不去伊恩伯爵那边了。 在经过三楼的走廊的时候,我不经意间看见了走廊的尽头有一扇紧闭的金色的门,门扇上是非常华丽的金雀花图案,那不同寻常的华美让我不由得停下来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简好像告诉过我不要进那个房间,于是顺口问了一句:“那个房间里有什么啊?” 为我拿着帽子的莉莉顺着我的视线看见了那扇门,她想了想:“我没进去过,好像是用来存放不经常用的餐具的吧。” 餐具?之前简不是说那是储存葡萄酒的吗?不过就算是简说的也很可疑,谁会把葡萄酒储存在地窖之外的地方啊? 抱着这个疑问,我们在花园转了两圈之后,莉莉给我拿来了茶点,我看了一下,说:“我想吃一些甜饼干,还要一份酸乳酪稻米布丁以及热果子露。” “我的上帝,那个布丁可是要做挺久的,你可真会挑!” 莉莉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两句,但是她还是离开去给我拿了,真是个好姑娘! 打发走了莉莉,我又在椅子上坐了一会,确定没有人注意到我,就快步穿过花园中的小径,悄悄经过内部小楼梯回到了三楼走廊。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花花公子的好奇心和行动力,特别是在他百无聊赖正不知道找些什么来打发时间的情况下——我站在那扇华丽的金色大门前,试着拧了一下门把手。 那扇门居然就这么打开了。 房间里并不是我想象中的一片漆黑,甚至光线比我的起居室还要明亮。我探头进去看了一下,第一眼只看到了很多或大或小的画框。就在这时,我听到走廊的拐角处好像有人正在走过来,急忙躲了进去,轻手轻脚地把门带上。 走廊里的脚步声完全没有向这边来的意思,我将耳朵贴在门边,确定外边的人只是路过,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打量起这个神秘的禁区来。 房间里既没有简说过的存放在这里的葡萄酒,也没有莉莉说的餐具的影子——事实上,这地方看起来是个以前用来为城堡的主人们绘制肖像的画室,地上铺的是墨绿色的柔软地毯,米白色的窗帘拉开着,经过精心设计的玻璃过滤过的柔和光线让房间非常明朗。地上放了很多画框,等人高的、半人高的、一尺来高的甚至可以用来放在梳妆台上的,这些画框除了两幅是悬挂在墙壁上,其他的都是用支架支撑着,或者靠着桃花心木的矮几就那么放着。 只需要一眼,我的全部心神就被房间中间的那副等人高的少女新娘肖像吸引了。 那应该是一幅结婚前夕画下的画像——金色方形画框中穿着洁白婚纱的女子有着惊人的美貌,她身材高挑,腰肢纤细,白皙无比的肌肤足以让华贵的婚纱和她颈间戴着的珍珠钻石项链都黯然失色,乌黑浓密如同瀑布般的长发能让所有的女人羡慕嫉妒不已;但更让人无法移开眼睛的是她的神情中带着的少女特有的活力与骄傲,以及一种不管是贵族女子还是平民女子中都极其少见的某种难以描述的桀骜不驯。那是一种对命运的安排隐隐不服气的野性,这种野性没有丝毫损害她的高贵仪态,却因她的身份高贵而显得更加迷人。 大体而言,我见过的贵族女子大概都在一个模板中转圜,不客气地说,她们中的大多数人,不管是傲慢的还是温柔的,或者是活泼的或安静的,她们的一举一动都不会超过某个无可言说却又无所不在的规则的束缚。这个规则没有明文的条约却又无处不在,它假借地方风俗、家庭习惯、家族历史、信仰宗教等形式出现,决定了她们的言行举止乃至婚姻命运,她们依赖于它,共生于它,改造它又被它改造,即使她们打破它,也只是在它的规则之内假装“打破”,一旦达到她们的目的,她们就会继续退回到那个规则之中去,继续与它共舞。 安妮曾经以一种野性的姿态出现在伊恩伯爵面前,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然而她的“野性”和眼前的画像中的女子眉目间流露出的那种神情比起来,就像家养的猫咪和丛林中的狮子的对比——安妮的“野”,说到底,也不过是建立在依附于伊恩伯爵的基础上,她缺少了那种从生命的基底中散发出来的自我,那是一种想要自己掌握自己命运的、真正的胆大妄为。 没错,就是胆大妄为——在这个时代,任何一个想要打破常规的人,都必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遑论是一个不管是风俗上还是法律上都应该遵从父亲和丈夫的安排——即使不遵从也不能明着违背——的女人,我猜这就是这个房间被视为禁地的原因。 “这画的是谁呢?”我不禁低声喃喃自语起来,从画中女子逶迤及地、缀满碎钻和水晶的华美婚纱,以及珍珠耳环等昂贵配饰的细节上看,这个女子应该是某一代的伯爵夫人,遗憾的是我之前并没有认真留意过历代伯爵夫人的画像。我努力回想了一下,还是想不起来有见过哪一位伯爵夫人的画像是黑色头发——那么浓密漂亮的黑色长发,要是见过应该有印象才对啊! “那是路易丝·威利尔斯小姐。” 在我喃喃自语出自己的疑问后,一个意想不到的懒洋洋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哈??!!” 我的圣母玛丽亚啊!!! 如果用老鼠见到猫来比喻上次我玩牌的时候被埃尔维斯撞到,那这次的惊吓程度大概就是笼子里的鸟儿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被猫叼住了脖颈——这种惊吓与其说是不经允许闯入被禁止的房间被发现的惊恐,不如说是在“以为没有别人”的房间里突然发现另一个人的存在的惊吓,那一瞬间,我竟然体会到了科勒克庄园里那位被我撞破与弗雷德男爵好事的女侍的心情。 我这才意识到窗帘为何是拉开着的状态,然而等我转过身去,第一眼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直到我注意到了地上。 ——没错,伊恩·威廉·海格斯就那么毫无贵族风范地侧躺在地毯上,几个画框巧妙地掩护了他,这让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里有人;虽然做出了这种足够气死家庭教师的不良行为,但是这个人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自己的行为并不符合贵族举止风度的自觉,而是双腿交叉,以手支撑着头,仿佛一位躺在自己的金床上的国王般懒洋洋地看着我。 “你偷偷跑来这里做什么,小老鼠?埃尔维斯没有告诉你这个房间是不能进来的吗?” “埃尔维斯大人没有禁止过我进入城堡的任何一个地方,而且,您不是也在这里吗?”我说。 这也不算狡辩,虽然简跟我说不要来这里,但是简又不是埃尔维斯,他确实没有说过我不可以来这里啊! 伊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看你这么活蹦乱跳还有力气到处跑的样子,看来那家伙也不是很厉害嘛,居然都没让你下不了床。” “你你你你胡说什么啊!” 我感觉自己的脸都在发烧。 埃尔维斯这几天白天的时候不一定找我,但是晚上都会出现在我那里,比钟表还准时,一开始我确实身体不是很舒服,但是几天下来,竟然也有点慢慢适应了——但即便以我的脸皮,也没办法在大白天的时候说这种话。 为了避免这家伙再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我只能抢在他面前转移话题:“你刚刚说那是谁的画像?我好像没有在城堡里见过她。” 伊恩以一种傲慢的神态将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然后他忽然换了一种阴森森的口气。 “你当然没有见过她,因为这里都是已经死去的人的画像——路德维希斯,你知道蓝胡子的故事吗?” ------ 回到工作地 感觉就是换了个地方自闭ORZ不过这个情况大家还是都不要出去的好 第37章 蓝胡子的故事(下) “那不过是一个拙劣的、用来哄骗小孩子的睡前故事,还有,请别叫我路德维希斯,我的名字只是路德维希。”我反驳说。 迎娶一个又一个妻子然后将她们杀掉的蓝胡子的故事我自然听说过,小时候我还一度因为这个故事在某段时间看到长着浓密胡子的男人就害怕,不过埃德蒙子爵大人发现了我的奶妈在我睡觉前给我讲童话故事之后,他认为这是个对培养男子汉的气概毫无用处的行为,于是在我们用餐的时候宣布他要将我当时的奶妈赶走。 我记得奶妈跪下来苦苦哀求说,如果她被赶走了,家里的孩子就都要饿死,子爵大人说:“哦,但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于是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奶妈,也再也没有听任何人说过她了。 “那可不是个随便编的故事,”伊恩伯爵故意用那种阴森森的语气说得很慢,“看到旁边的画像了吗?如果你仔细看一下,你就会发现她们共同的特点。” 她们?这里的画像不都是同一个人的吗? 我回过头去看其他的画像,在那副婚纱画的旁边有另外两幅同一个人但是不同衣着、姿态的画像,其中一幅看起来是参加舞会时的装束,浓密的黑色长发编成发辫堆盘在头上,缀以鲜花和羽毛,另外一幅则是非常闲适的下午茶会服饰;再过去一些,却是不同女子的画像了,一幅是一位有着浅黑色卷发、穿着浅蓝色英式宽身女袍,神情有些拘谨的女子,一幅是梳着高高耸起的黑色高发髻,身穿有着长长的及地裙裾的华丽晚宴礼服的高傲美人;还有一幅是手拿圣经,神态温润文雅的女子。 在我观察这些女子的画像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再回头去看第一幅婚纱画中的新娘的时候,总算知道我忽略的是什么了——这些女子都有着黑色的头发和棕色的眼睛,区别只在于颜色的深浅程度,就是这个原因让我一开始以为这里放的都是同一个人的画像。 ——我的头发和眼睛也是黑色和棕色的,想起伊恩刚刚说的“这里放的都是死人的画像”,这个发现顿时让我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她们都是什么人呢?”为了摆脱那种奇怪的不舒服感,我问。 伊恩伯爵换了个姿势,屈起了一只脚。 “她们可都是和埃尔维斯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的人,就像贝阿特莉克丝和我的关系一样。”他以一种巫婆恐吓小孩子的口吻说,“但是现在她们都已经死了,怎么,路德维希,你没发现吗?你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和她们差不多呢,我告诉你吧,埃尔维斯他就喜欢这种所谓在英格兰很少见的黑发棕眼的美人,等他厌倦了,他就杀掉她们,或者遗弃到森林里去,就像故事里的蓝胡子做的那样。” “也许就如您所说的,这些画像里的美人儿都已经不幸蒙主恩召,但是大人,您要知道,随意污蔑一位贵族的品行和操守是会被定罪的,即使那是您自己的哥哥。” 伊恩非常傲慢地从鼻腔里哼出了一个轻蔑无比的“哈”,大概是觉得躺在地上不足以形成对我的威慑力,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绕过地上的画框走了出来。 我警惕地退后了一步,结果还是挡不住他发疯——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的后退刺激到了,伊恩突然两步跨过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像矫捷的猎狗叼住兔子一般,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我的胳膊,然后将我推到了那幅等人高的新娘画面前。 “喂!你做什么!” 我奋力挣扎起来,差点撞倒那个沉重的画框。 “安静!”伊恩不耐烦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他之前带给我的深入骨髓里的恐惧当即卷土重来,轻而易举地让我不敢动了。 他似乎很满意自己对我的威慑力,一手用力按着我的脖子,逼迫我近距离地看那幅新娘肖像,在这样的距离之下,我甚至能看清她脖颈上戴着的钻石项链最微小的细节。 “你不相信是吗——那我来告诉你,她们的死因。这一个,死于服用了剧毒的铬。” 他说着,然后用力拉了我一下,将我带到第二幅穿着浅蓝色英式宽身女袍的女子的画像面前。 “这一个,伊莎贝拉·米勒小姐,死于斑疹伤寒,死的时候二十一岁。” 第三幅,黑色高发髻上缀满了钻石和热带鸟羽,娇艳如同鲜花般的美人。 “这一个,艾琳·菲尔德小姐,死于受寒引发的肺炎。” 第四幅,温和文雅的才女。 “这一个,艾丽丝·伍德小姐,她是骑马的时候摔断了脖子死的,才二十二岁。” 在这四幅画像之后,是一个空白的画框,伊恩将下巴搁在我肩膀上,以一种威胁的语气说:“你以为这是给你准备的吗?错了,路德维希,你的还在后面,这是给现在在森林里的玛丽·斯托克小姐准备的,在你来这里的三天前,她就被埃尔维斯下令一个人送到森林里去了,如果你觉得我说的都不是真的,那你可以去问问他玛丽·斯托克小姐现在在哪里。” 画中的美人各有各的特色,也正是因为如此,伊恩伯爵一一介绍她们的死因的行为更让人难以接受了,我愤怒地试图从他的禁锢之中挣脱出来:“请您适可而止吧,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的。您与埃尔维斯大人都是海格斯家族身份尊贵的伯爵,如果您对埃尔维斯大人有什么不满的话,大可以直接说出来,这样含沙射影的行为既没有风度,也一点都不有趣。” 伊恩一脸不可思议地“哈”了一声。 “你的反应可真叫我伤心,难道这些原来在他身边,现在已经死去的美人的画像不是在这里摆着吗?算起来,我和你认识的时间还是在那个家伙之前,我一片好心提醒你小心他,结果你连一个求证都没有就选择相信他而不是我,这真的叫我太伤心了。” “如果您的恐吓不是露出了最大的破绽的话,那我说不定就被您骗过去了,毕竟你的表演可以和大剧院里最出色的小丑媲美,伯爵大人。” 拿一位血统尊贵的贵族和人们拿来取乐的小丑对比是很无礼的事情,但我还是忍不住这么刺了他一句。 伊恩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但他依旧没有放开我。 “你认为是哪里有破绽呢?不妨说出来听听。”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幅美丽的少女新娘画。 “破绽就在那幅画里——伯爵大人,我记得威利尔斯家族是英格兰的名门贵族,他们家族有一位小姐在二十八年前嫁到了新大陆海格斯家族,也就是说,您说的路易丝·威利尔斯小姐是您和埃尔维斯大人的母亲,上一代的威廉伯爵夫人。我相信这些画像里的人确实都已经去世,但是人们轻易地被疾病夺去生命不是常有的事情吗?我相信她们的死和埃尔维斯大人无关,你不过是在故意混淆视听,就像路易丝·威利尔斯小姐确实和埃尔维斯大人关系非常密切,但是您总不能说埃尔维斯大人杀了自己的母亲吧?这不就是您编造的故事里最大的破绽吗?” 熟练背诵各国贵族的家谱是一个合格的贵族的基本技能——虽然之前没有听清楚伊恩说的那位小姐到底是哪个姓氏,但是只需要回想一下发音以及海格斯家族的联姻情况,推测出那幅画里的女子的真实身份并不是什么难事。唯一令我疑惑的是,威利尔斯家族的路易丝小姐既然已经嫁入了海格斯家族,那对她的称呼应该是路易丝·海格斯夫人才对,作为她儿子的伊恩伯爵称呼的时候说的却还是她出嫁前的姓氏。 在说出我的推测之后,伊恩半晌没有说话,我以为他是被我堵得没话说了,于是侧头观察了一下。 在那一瞬间,我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伊恩·威廉·海格斯脸上的表情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阴沉得非常可怕。 然而那种表情消失得非常快,我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伊恩伯爵就又变成平时那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了。 “路德维希啊小路德维希,你总是有让我意想不到的惊喜,虽然你的聪明从来都没用对过地方。” 第38章 双胞胎 “我当然很聪明,这不用您来说,虽然我不知道您认为我需要将它用在什么地方。”仗着他看不到,我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现在您可以放开我了吗?您要是有这个吓唬人的兴致,可以去把故事讲给四五岁的小孩或者那些单纯的姑娘们听,我想她们肯定会尖叫着扑到您的怀抱里来一段浪漫的故事。至于我,我还是比较乐意回去花园里晒晒太阳。” 虽然我搞不懂伊恩伯爵为什么会拿自己的亲哥哥来开这种玩笑,如果只是为了吓唬我一下就说出这种传出去可能会对海格斯家族的名誉造成不良影响的话,那我只能说伊恩伯爵在我心里的浪荡子形象又加深了一层。当然了,我不会把他说的话传出去,但是与其在这里无聊地跟他争论事情的真假,还不如回到有着温暖的阳光的小花园里去散散步,还能有可口的小点心吃,啊对了,不知道莉莉回来了没,如果布丁已经做好了,那这姑娘可能正在到处找我呢! 伊恩不仅没放开我,反而将我抓得更紧了。 “被牵入屠宰场的牛羊在屠夫的屠刀挥下来之前都不知道自己要大难临头,等到知道的时候已经跑不掉了;我聪明的小埃德蒙也一样,根本看不清面前到底是坦途还是陷进,还把猎人当作了好朋友。” 我懒得去听他继续恐吓。 “随便你说什么都好,您能先放开我吗?” 伊恩现在是以一种看起来很亲密的从后面抱住,实际上胳膊压制住我的手臂将我整个人都紧紧扣住的姿势禁锢住我的,在这种情况下,我的手臂完全使不上劲,只能试图去掰开腰间他扣住我的手。 这个姿势,真的很暧昧啊!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简直就像是在偷 情,要是被埃尔维斯看到估计会误会的——不对,什么偷 情不偷 情的,我又不是个女人,又是被伊恩强行控制的,为什么要在乎埃尔维斯看到会怎么想? “你是害怕被埃尔维斯看到我抱你,就会惩罚你吗?”伊恩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故意将下巴搁在我肩膀上,在我耳边说话时的温热气流拂过我的耳朵:“就像我之前在科勒克那样,将你绑起来?啊,还有那个面具,你好像最害怕那个了,那家伙有用在你身上过吗?或者情人间有趣的鞭笞游戏,就像那些苦行者鞭打自己时那样?想想就很让人期待,我还记得第一次遇到你鞭打你时你的样子,说实话,路德维希,你害怕哭泣时候的样子简直比最甜美的水果还要美味一些。”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变 态啊!”无法挣脱他的束缚,又听着他越说越不堪,埋在我心底里的评价就这么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我顿时后悔了,直觉——要糟! 伊恩突然松开了我,然后没等我反应过来,眼前就一阵天旋地转,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后脑勺已经跟地上的地毯来了一个亲密接触,虽然下意识地防护了一下,还是痛得我直吸冷气。 伊恩半跪着以膝盖压在我的膝盖上,一手按着我的锁骨——说真的,看他的表情,我很怀疑他其实是想按着我的脖子直接掐死我的。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喘了一口气,狠狠地看着他。 “你以为埃尔维斯跟你一样变 态吗?”反正都已经说出来了,我干脆真的再清晰认真地重复了一次。 “好,好……” 伊恩看起来被我气得不轻,他胸膛都在剧烈起伏着。 “看来埃尔维斯很纵容你嘛,以前看到我像个鹌鹑似的,现在已经有胆子这么对我说话了,怎么,是认为有他撑腰,我就动不了你了吗?” “贝阿特莉克丝你不是也动不了吗?你把我当另一个她不就行了。”被他这么压制着,又有之前被他那么对待的阴影在,说不慌张那是假的,但我还是嘴硬了一把,还拉了贝阿特莉克丝当挡箭牌。 听到贝阿特莉克丝的名字,伊恩突然皱起了眉头,他深呼吸着冷静了一下,然后垂下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我,那一瞬间他看起来竟然和埃尔维斯不说话时的样子非常相像。 “我不动她和不能动她是两回事——不过,你不说我还当真忘了。”他慢条斯理地说,声音中还能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贝阿特莉克丝是我从那家伙身边要过来的,既然你愿意把自己和她类比,那我也把你要过来,然后像对待她那样对待你就行了。” 我脑子顿时嗡了一下。 “你说的什么疯话!”我使劲拉了一下他的手,结果完全拉不动:“你当我是什么,你以为你是在随便要一个什么物品吗!” “从本质上说,我向他要一个奴隶和向他要一个物品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他不舍得,我再挑几个新的给他就是了,当然,如果他不介意,我也不介意共同享用。” 我瞪着他。 “我不是奴隶,我是符腾堡公国大公亲封的子爵,还是英国雇佣军团的中校,你别想把我和那些卑贱的奴隶混为一谈。” “你入侵了我的庄园还被我抓到了,那就是我的俘虏,俘虏自然就是奴隶。” “那是对下等人的规则,我是有身份的贵族,而且已经付出了对应我身份的赎金,海格斯家族不能出尔反尔,这会让你的家族在贵族之间沦为笑话。” 伊恩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顺手将我想反抗的手按在了地毯上。 “你所说的赎金,就是指让那家伙把你当女人来抱吗?”他看了我双腿间一眼,“那看来你对你所谓的贵族守则也不是那么遵守的嘛,我还在奇怪怎么你到了他身边就这么乖了。” 他这么露骨的话差点让我一口气上不来背过气去,更让我惊恐的是,他看起来不是在恐吓我,甚至看起来现在就想试试的样子。 “你不能动我——埃尔维斯不会同意的!” 伊恩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我慌张的样子。 “我不需要他的同意,他是海格斯家族的家主,很不幸,小路德维希 ,我也一样,也就是说,不管是理论上还是实际上,作为海格斯家族的主人,我和他有同样的享用这份赎金的权力。” 他甚至很有闲情逸致地跟我讨论了一下海格斯家族的权力分配问题。 “当然了,作为弟弟,我可以发挥一下兄弟间的友爱精神,也许我们可以友好地讨论一下你的赎金的分配比例问题,但是放弃我应有的那一份是不可能的。” “开什么玩笑,你不是喜欢女人的吗!” 在他将手伸进我的衬衫里的时候,我崩溃地抓住了他的手。 “啊,我并不介意偶尔换一下口味,反正漂亮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他盯着我,“倒是你,怎么,你真的把自己当作了他的女人,所以接受不了我碰你吗?” “胡说八道!这大白天的你发什么疯!就算发疯,你那么多的情人,要发 情你找她们去!” 极度的气急败坏之下,我甚至违背了向来遵守的礼仪规则说出了下等人才会说的粗俗话。 伊恩对我的口出恶言完全就当作没听见,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和他哥哥非常像。 “如果你一时接受不了,我不介意你先把我当作埃尔维斯,毕竟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不是吗?就连朱蒂小姐,有时候都分不出我们。” “怎么可能分不出来!”我脱口而出,“埃尔维斯才不会像你一样……一样神经质!” 虽然是容貌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但是这两人的性格气质就像冰与火,只需要一眼就能分出来,谁会搞错啊?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般,伊恩低头看着我,他嗤笑了一声。 “我们小的时候,可是经常玩互相扮演的游戏的,连我们的奶妈都分不清楚谁是谁,你确定你能分得出来?嗯?” 在说出最后一个字后,伊恩放开了压着我手的手,闭了一下眼睛,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险些从地毯上跳起来。 ——那不管面前发生什么事情都平静无波的神态,那微微垂着眼皮的眼神,如果不看服饰,分明就是埃尔维斯!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 “听话,路德维希。” ——完全就是埃尔维斯那略微低沉的声音,甚至连说话时的腔调和语速都一模一样。 极度的惊吓之下,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伊恩的压制,跳起来拉开房间的门就冲出了房间,在完全没有看路的情况下差点撞倒经过的女仆。 “先生?埃德蒙先生?”端着水盆差点被我撞倒的女仆惊恐地看着像是被什么怪物追赶着的我,就像突然看到发疯的精神病人一样。 我扶着走廊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地急促跳动着,甚至似乎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被我抛在身后的画室里传出一阵嚣张至极的大笑,但是伊恩·威廉·海格斯并没有追出来。 “我——我没事。” ------ 这章我都不知道起什么标题好……写完自己面壁了半天 伊恩啊你怎么鬼畜成这样的…… 明天有事不更,后天看情况 第39章 画像背后的秘密(上) “您——您看起来很不好。”女仆战战兢兢地看着我,好像我下一秒就会发疯一样。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没事——埃尔维斯大人在哪里?在书房吗?” 刚刚经历了伊恩伯爵带给我的惊吓,我一点儿也不想回到起居室,也完全没了去散步的心思,我感觉自己迫切地需要用我自己的眼睛来确定他们兄弟之间的区别。 “这——很抱歉,我不知道——” 现在有伊恩·威廉·海格斯在的画室在我眼里就跟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没什么两样,我一点儿都不想接近它,更不想经过它从大楼梯下去,于是就绕过支支吾吾的女仆,顺着走廊回到我的起居室,然后找到套间内部的小楼梯,从那里走到二楼埃尔维斯的套间。 我本来想去上次去过的埃尔维斯的书房的,但是走到一半,有个他身边的男侍从礼貌地拦住了我,然后把我带到了埃尔维斯起居室旁的小会客室。 在三楼这个位置的房间是套间配套的小会客室,但是二楼的这一间就被改成了用来处理事务的小书房,我走进去的时候,埃尔维斯正坐在那里好像在看一封信,他转头看了我一眼,甚至没问我怎么突然过来了:“那边有椅子,你先自己坐一会。” 我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他指给我的躺椅被调成了非常舒适的120度角,我坐到那里,看着埃尔维斯发呆。 就算是在自己的小书房里处理公务,埃尔维斯也穿得非常正式,一如既往地一身英国式服饰,就是立刻需要接待客人都毫不失礼的那种;然而越是仔细打量,我就越是意识到,如果不看服饰、不说话,或者如果伊恩有意模仿的话,那我真的很难分清楚站在面前的,到底是双胞胎中的哪一个! 这两人真的太像了,简直就是在照镜子! 出于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感,我扯了扯衣领,站起来走到窗边想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安妮——以及弗雷德男爵? 从小书房的窗户看出去能看到一片修剪得很整齐的花园,我看到披着蓝色的斗篷、戴着黑色的帽子的安妮和穿着大衣的弗雷德男爵正在一条灌木之间的小道上慢慢地散步,他们好像在交谈着什么,安妮一直低着头,她手里抱着一个黑色的用来给手部保暖的手筒,看起来她在贝阿特莉克丝的照顾之下过得还不错的样子。 不过,弗雷德男爵为什么这么早就来到了这里?而且不管是埃尔维斯还是女仆们,好像都没有一个人向我提起过已经有客人到来了? 在我全神贯注地观察窗外花园里的情况的时候,有个男侍从走了进来,在埃尔维斯耳边悄声说了什么。 我注意到那个男侍从在说话的时候看了我好几次,但既然他们没有让我知道的意思,我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时候,安妮和弗雷德男爵走进了一片灌木丛,我等了好久都没有看到他们再走出来,突然意识到就和伊恩伯爵其他的女侍从一样,安妮也必须履行一些其他的职责——不管她是否愿意,也不管那女孩以前是否知道她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可是,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这样问自己,“以前在路德维希斯堡,这样的事情也很多很多啊,这是规则!” 然而只要想到刚才看到的安妮低着头闷闷不乐的样子,就像有谁一拳砸在了我心口一样,让我感觉胸口闷闷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你在看什么?” 埃尔维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慌忙转过身来。 “没什么——我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为了防止埃尔维斯走过来然后看到安妮他们,我急忙离开窗边回到了躺椅边。 “你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埃尔维斯从书桌前站了起来,“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吗?” “啊,没有,可能是吹到了冷风,所以脸色差了一些。”我拿起女仆送上的红茶,踟蹰再三,还是问了出来:“大人,新泽西的回信到了吗?” “没有,还需要几天。”埃尔维斯走过来,坐到了我对面的躺椅上,“你这么着急想回欧罗巴吗?” 想向他讨要安妮和她的家人们的话在舌尖滚了又滚,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再等等,等新泽西的信件到来,等有了确定的音信再说吧! “啊,毕竟我离开那么久了,自然是非常想念我那些可爱的朋友们。”为了掩盖我的心思,我小小地开了个玩笑,“而且您的款待非常盛情,我担心在您这里太久了,享受的都是最顶级的用度,等回去了就会很不适应的。” 这句话倒是真心的,这段时间下来,我真正见识了海格斯家族的富庶和积淀,在埃尔维斯这里,我的衣食住用全都是最上等的货色,如果只是作为单纯的客人作客的话我估计就沉湎在这种奢华的生活里出不来了,那样我应该很乐意一直在这里呆下去——如果是在路德维希斯堡,这种堪称极度奢华的用度估计卖了我的庄园都支付不起一年的费用——啊不对,衣不算,埃尔维斯一直没让庄园里的裁缝给我做衣服,我现在穿的都是他的衣服,关于裁缝的事我曾经跟简提起过,结果后者一句“您自己去向伯爵大人提议”就把我堵回来了。 埃尔维斯看了我一眼。 “我并不介意你一直留在这里,海格斯家族也有能力一直给你提供这样的生活。” 我感觉心脏都被吓得跳快了一拍。 “呃,感谢您的盛情,但是……但是这样不太好。”我绞尽脑汁地寻找像样的说辞,“这样打扰您实在不是太好,而且,我还是比较习惯故乡的生活,我是说,我还是习惯有大剧院、歌剧院、喜剧院、各种饭店以及各种各样我喜欢的宴会舞会的生活……” 如果我和他之间没有这超出常理的关系,我倒是确实很乐意作为客人在这里作客个两三年——其实,只要主人乐意,一个贵族到另外一个贵族那里去作客个好几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歌舞剧乐之类的东西只要有演员乐师乐队,在哪里都可以看,而这些人弗里古庄园都有——但是既然有了这样的关系,直觉告诉我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埃尔维斯拿起了桌子上的茶,他的动作非常文雅平和,正是夏尔先生最称赞的那种遇到任何事都波澜不惊的气度。我盯着他的动作,心里不由得打起了嘀咕——这样的人,真的会模仿伊恩那种跳脱不屑于任何礼仪规则的行为举止吗? “你的说法倒是和路易丝·威利尔斯小姐非常相像,她也不止一次抱怨过弗里古庄园的生活太过沉闷。” 我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到底是谁。 ——这是怎么回事?伊恩伯爵称呼自己的母亲是“威利尔斯小姐”还能说是因为他性格做事不按常理,怎么连埃尔维斯也这么称呼自己的母亲? “您为什么要称呼她为威利尔斯小姐呢?难道不应该称呼路易丝·海格斯夫人吗?” 我不由得问了出来。 埃尔维斯转头看了我一眼。 “你今天看到她的画像了吧?” 看来刚刚侍从对他说的就是我去了画室这件事情,我大大方方地承认:“是的,夫人的画像非常美,想必年轻时一定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我唯一不解的是您和伊恩伯爵大人对待她的态度。” “那是因为她并不愿意被称为海格斯伯爵夫人,而我们也不愿意以其他的姓氏来称呼她。” 我猛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由于起身过急,甚至差点带倒了手边的茶杯。 “大人,我有点累,请恕我无礼,我想先回去休息一下——” “坐下,路德维希。” 我僵在那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需要听到“其他的姓氏”这几个字,我就明白那位伯爵夫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了。 女人在出嫁之前用娘家的姓氏,出嫁之后用丈夫的姓氏,什么情况下会用到两者之外“其他的姓氏”? ——私奔。 难怪城堡里没有那位夫人的画像,难怪简说过让我不要去那个房间,我还天真地以为那位夫人只是做了什么比较出格的事情不被海格斯家族接纳,但打死我也没想到,竟然能出格到这个地步! “大人,恕我直言,这其中的内情好像不是我一个外人应该知道的事情。” 这种大贵族的家族丑闻,知道得多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现在我的前途全掌控在埃尔维斯手中! 埃尔维斯依然是那种稳重从容的语气。 “我相信你不会说出去。” ------ 埃德蒙:这种丑闻让我知道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我听完了就被灭口了吧! 第40章 画像背后的秘密(下) “以你的聪明应该已经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就如你所想的那样,大概在十年前,路易丝·威利尔斯小姐跟一个英格兰人乘着马车从这座庄园里出去,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这就是弗里古庄园里只有那个房间有她的画像的缘故。” 就算是说着自己的母亲和他人私奔这样严重的事情,埃尔维斯的情绪也非常平和,仿佛只是在说一个和他没有多大关系的人的事情。 “这真的是太傻了!”听着这看似轻描淡写的叙述,我不由得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我顿时恨不得把自己说的话直接吞回去——我这是怎么了,就算这是事实我也不能说出来啊! 威利尔斯小姐的行为在我眼里确实是个非常傻的行为——对于贵族女子来说,她们结婚之前必须保持绝对的——或者至少是明面上的——绝对纯洁,但是只要结了婚生下了继承人,那么不管她们想要多少追求者,或者想做任何她们有兴趣的事情,那全都是她们的自由了,不管是恋情还是爱情。这是上流社会不成文的规矩,只需要保证家族后续有人以及表面关系的和睦,那么夫妇两人对彼此毫无兴趣、住在一个屋檐之下却形同陌路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她们应该享有的东西一分都不会少。 在这样已经非常宽容的规则之下,放弃自己的所有地位、名誉和财富,甚至损害两个家族的名誉,而做出这种看似罗曼蒂克实际被整个社会都非常憎恨的行为,自己毁掉自己的一切,这不是傻是什么! 听到我的评价,埃尔维斯已经送到唇边的茶杯顿住了,过了一会儿,他将茶杯放了下来,一句话也没说。 茶杯放下的时候和瓷质的茶碟之间碰撞出了清脆的声音——我的圣母玛丽亚呀!埃尔维斯礼仪从来很好,以前我就没见他用餐或者饮茶时让餐具发出过声音! 这种无言的沉默比雷霆大怒更让人害怕,急中生智之下,我抓到了埃尔维斯话里的一个词:“英格兰人?所以,这就是伊恩伯爵为什么那么讨厌英格兰人的原因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倒是勉强可以理解伊恩为什么那么讨厌和英格兰有关的男人了,当然,理解归理解,那家伙给我留下的阴影还是不能就这么轻易被谅解的! 埃尔维斯没有接话,他看了我一会,问:“你对新大陆是什么感受?” “呃?”这个话题转得太快了,我一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我是说,你对新大陆是什么感受呢?”埃尔维斯很罕见地给我解释了一下,“就像你说的,你喜欢各种各样的剧院、舞会、宴会,各种提供不同新奇商品的店铺,你在我身边这段时间,这些都没有,那你的真实感受是怎么样呢?” 我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了。 “在您面前我不愿意说谎,说真的,大人,这种日子挺无聊的,所以我更想念我的故乡了。” 人生在世总得找点乐子,在埃尔维斯身边我不需要像之前在伊恩伯爵身边一样提心吊胆,白天还可以自由在城堡里游荡,但是埃尔维斯不是伊恩,他根本不听歌剧也不看喜剧,不举办舞会也不举办宴会,生活就是那种最无聊最自我克制的清教徒的生活——说真的这种日子确实很无聊,我甚至都开始教女仆们玩规则复杂的双六棋了!要是在路德维希斯堡,我哪有空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比它新鲜的事情和玩意儿多了去了,我每天光是宴会赴约、森林散步、剧院听戏就忙不过来了,而且很明显的,就算是玩个最简单的纸牌,都是路德维希斯堡的人们更加机灵也更活泼俏皮,会的花样儿也更多! 如果伊恩和埃尔维斯的生活能够中和一下,让我既有顶级的用度又有各种各样的玩乐就好了。伊恩倒是喜欢玩乐,他身边那群人也很会翻新花样儿,但我可不乐意往他那里凑——找乐子是一回事,被人当乐子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对于我的评价,埃尔维斯没有发怒,就像伊恩说过的,他对我确实算是非常纵容的了。 “我的祖父是个非常古板严厉的人,威利尔斯小姐从伦敦来到了新大陆之后,他下令遣散了她的奶妈和侍从,五年里弗里古庄园没有举行过任何一场舞会、宴会或者任何的娱乐,她在那五年里,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我祖父和父亲之外的贵族。”他说。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简直……” 我甚至一时间找不出什么词汇来形容我的震惊。 虽然我没有去过伦敦,但是我知道伦敦的繁华不在巴黎之下,那么作为一位伦敦名门世家的小姐,路易丝·威利尔斯小姐未出嫁前享受的是怎样欢乐的生活并不难想象,然而出嫁到新大陆之后,自己已经习惯了的欢乐生活一去不复返也就算了,竟然还被夫家遣散自己身边所有的人,形同软禁在庄园之中整整五年? 没错,就是软禁——一位贵族小姐,身边没有一个自己熟悉亲近的人,没有宴会、舞会和其他的一切社交,不能见到他人,这不是软禁是什么? “这么对待一位年轻的小姐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回忆起画室里那美丽的少女眉眼间的傲气神采,我心中不禁对那位曾经有过这样不幸遭遇的美人升起了深深的同情。 在画下那幅肖像的时候,她肯定没有想过自己会经历这样的遭遇吧! 埃尔维斯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为了确保继承人确实出自海格斯家族的血脉。” “这真是太荒谬了!”我不禁叫起来,“作为威利尔斯家族的小姐,我相信路易丝小姐不会不知道贵族之间的规则!这简直就是虐待!” 没错,按照贵族的规则,只要生下了继承人,甚至只要结了婚,贵夫人们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去过她们想要过的生活,而上流社会的风流习气也导致了有相当部分的继承人其实不是他们名义上的父亲的子嗣——比如我和很多个像我一样的弗朗凯蒙,但是那都是不均衡的婚姻的产物;如果是门当户对的婚姻或者大贵族之间的政治联姻,谁都知道这样的婚姻相当于两个家族之间的合作,而流着两个家族血液的继承人就是合作的担保,在这种情况下,婚姻的双方往往都知道自己的使命,怎么可能出现那种不均衡婚姻的后果? “你应该也见过我父亲的画像,”埃尔维斯说,“我的祖父要的是万无一失。” “呃——” 我想起了我见过的威廉伯爵的画像,以及画室中那高挑美丽的新娘肖像画,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天主无疑十分偏爱路易丝·威利尔斯小姐,赐予了她过人的美貌和出身,却一时疏忽没有赐予她一个与她的美貌相匹配的丈夫。 “路易丝小姐那段时间一定过得很不习惯。”我说。 “你不需要说得如此委婉。”埃尔维斯很平淡地说着那段可怕的过往,“在我和伊恩出生之前,威利尔斯小姐承受了非常大的压力,甚至在他们吃饭的时候,祖父会让人在她的碟子中放上纸条,提醒她诞育子嗣是她的唯一责任,在生下继承人之前她都是海格斯家族的外人,绝不能妄想凭借她的身份来获取海格斯家族的权力——即使她并没有这样想过。” “事实上,我并不憎恨威利尔斯小姐,我和伊恩如此称呼她,不过是因为她不愿意冠上海格斯的姓氏,而我们也不愿意她冠上别的姓氏而已;即使是已经去世的威廉伯爵,当时也在她离开的时候派了一辆符合她身份的马车去护送他们安全离开。” “呃,啊——这么说来,威廉伯爵大人确实是非常具有一位高贵的贵族应有的风度。” 对于这样的结局,我一时间竟然无法评判——如果埃尔维斯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经历过那样暗无天日的生活,路易丝小姐宁可舍弃海格斯伯爵夫人的身份也要离开就变得情有可原了;而面对妻子与人私奔这样的羞辱,威廉伯爵已经做出了他能给予的最大宽容,换个处在他这个位置的贵族可能已经下令将私奔的人杀死或者抓回来了,只能说,命运给海格斯家族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将所有人都卷了进去。 但是还有一个疑问萦绕在我的心头。 “您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呢?”我问埃尔维斯,“按理说,这些事是您家族的秘密,我作为一个外人,是不应该让我知道的。” 埃尔维斯转头看了一下墙上向日葵形状的挂钟。 “伊恩是我最亲密的人,而你也是,我不希望你们之间出现误会。”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大人,我并非质疑您的诺言,但还是恕我无礼地问一个问题——您会让我回欧罗巴的,对吧?” 面对这个问题,埃尔维斯沉默了好一会。 “当然——海格斯家族没有理由扣留一位贵族。” ------ 明天不更~毕竟2·14嘛2333 第41章 男爵的邀请 “海格斯家族没有理由扣留一位贵族。” 从埃尔维斯口中得到了这一句承诺,因为得知了威利尔斯小姐的故事而盘旋在我心头的乌云顿时像被风暴席卷一样迅速散去,我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大人,就算回到了欧罗巴,路德维希·弗朗凯蒙·埃德蒙也会是您最忠诚的朋友,向天主发誓,埃德蒙会永远保守您告诉我的秘密。” 埃尔维斯抬眼看了我一眼。 “只是朋友吗?”他说。 “如果您认为有需要,我和我的家族都是您最忠诚的朋友、仆人、追随者,如果您有需要,就算是隔着两个大陆,埃德蒙也会为您的指令赴汤蹈火。” 说完这句话之后,我站起来走出了这间小书房,这一次,埃尔维斯没有阻拦我。 在我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小花园的时候,居然在花园里看到了乔治·弗雷德男爵,他正坐在用来歇息的石椅上,好像是说了什么俏皮话,莉莉站在一边被逗得乐不可支。 看到弗雷德男爵的时候我脚步顿时一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曾经见过我被迫穿女装的样子的人,思来想去似乎还是不见面最能避免尴尬,然而这时候男爵已经发现了我。 “啊,路德维希·弗朗凯蒙·埃德蒙——先生,好久没有看到您真是怀念,请快过来和我一起喝杯茶吧。” 男爵以一种若无其事的口吻如是说着,仿佛他从不知道曾经存在的“路德维希斯小姐”的事情一样,甚至站了起来向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啊,原来您知道埃德蒙先生啊!” 莉莉一脸惊奇地说,但是她转向我的时候,我分明看到这姑娘气呼呼地瞪了我一眼,不知道是不满我丢下她到处乱跑还是不满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打扰他们。 好了,这下想退回去也来不及了,我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弗雷德先生,很高兴看到您一直身体健康。” “啊,不用这么客气,请叫我乔治就好。”男爵非常有主人风范地招呼我说:“请坐吧,今天的天气这么好,我出来散步,没想到能这么巧合遇到您。啊,不知不觉茶点都被我吃掉了好多,你去拿多一些甜点过来。” 后半句他是对莉莉吩咐的。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等莉莉一走,我的态度顿时就冷淡了下来。 刚刚在埃尔维斯那里还看到他和安妮在外边散步,转眼就说巧合遇到我,分明是找了借口在这里等我,出于一种奇怪的直觉,我本能地提起了戒备之心。 “哎呀,请不用这么警惕地站那么远嘛,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的聊一聊天。”弗雷德男爵笑眯眯地说,“这么远的距离,我们的谈话说不定会被别人听到的呢?” “您有什么事情可以直说,这么点距离,我还是听得到的。” “哎呀,您现在说话的语气和方式真的是和埃尔维斯伯爵大人非常像呢,看来您确实是很得他的欢心。”弗雷德男爵一脸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我要说的事情也正与你以及伯爵大人有关,您确定不坐下来好好地听我的提议吗?” 我踟蹰了一会,还是警惕地走到石桌边坐了下来。 “什么和伯爵大人有关的事情?” 男爵笑了起来。 “准确来说也和安妮小姐有关——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对伊恩伯爵说我很喜欢安妮小姐,让他把她送给我,伯爵大人答应了。” “你说什么!”我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哎呀,请不要这么激动嘛。”男爵说,“您也是有身份的人,那就应该知道,对我们这一类人来说,将自己的情人与他人分享也是一种美德和应尽的义务。” “那也不必一定要将她带走,不是吗?就像你说的,只需要分享就可以了。”我深呼吸了一下来平复激动的情绪,“你知道我的身份,什么时候?” “世界上总有些嘴碎的下等人,甚至都不用给一个铜板儿,他们就会争先恐后地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男爵很轻快地回答,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 “那您对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我说,“总不能说,您是因为我才向伊恩伯爵大人讨要安妮的吧?那您是希望我去向伯爵请求不要让您带走她吗?” “那倒不是,事实上,我向伊恩伯爵请求带走安妮小姐,是为了给您一个机会。”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我不由得有些迷惑。 “机会?什么机会?” “一个让您能够离开弗里古庄园的机会,同时也是您唯一能离开这里,回到您想回去的故乡的机会。” “这话真是够荒谬的,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在带走安妮小姐的时候,将您一起带走,她会配合的——这才是我问伯爵要安妮小姐的原因,这下您明白了吗?” “您这是觉得一个安妮还不够,准备再向埃尔维斯大人要一个我吗?” 弗雷德男爵笑了起来。 “我可以等到你们到了我的庄园再向他要——路德维希中校,您应该知道,伊恩伯爵很讨厌和英格兰有关的一切吧?这在佐治亚其实不算个秘密。” “这我当然知道。” “那您是否知道,其实埃尔维斯大人也不喜欢和英格兰有关的人呢?” “这真是我见过最荒谬的说法!”我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 ——伊恩从来不穿英式服装,而埃尔维斯正好相反,他的服饰饮食和行事作风根本就是个纯正的英国人,这叫对英格兰没好感? 男爵用指尖轻轻敲击着石桌。 “伦敦的贵族们曾经给埃尔维斯大人送来两位纯正英格兰出身的女侍,啊,现在是三个了。”他说,“前面两个,一个因为伊恩伯爵对待她的粗暴态度抑郁而死,一个在骑马的时候被伊恩伯爵指使身边的侍从从她身边冲过去惊了她的马,从马上摔下来而死——也就是在这件事之后,埃尔维斯伯爵将贝阿特莉克丝送到了伊恩伯爵身边;至于第三个,现在正因为偏头痛在森林边缘的别院里休养,等于被软禁。” “您举的例子实在无法让我信服,就算您说的是真的,那也是伊恩伯爵的原因,和埃尔维斯大人有什么关系呢?”我说。 “您还真是固执啊,您当然可以认为是伊恩伯爵容不下埃尔维斯伯爵身边有英格兰的人,但是这样一来您不也是十分危险吗?”弗雷德转头看了一下,“还是说,您真的以为您能从这里离开?” 我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看他对待您的态度,您真的认为埃尔维斯大人会让您离开这里吗?”男爵笑了起来,“其实伊恩伯爵还好,但是那位大人的手段啊……哈,等您真正知道的时候,可就连我都救不了您了哦!” “天上不会掉下馅饼,比起莫名其妙的提议,我还是愿意相信一位身份高贵的贵族的承诺。”更何况那是以海格斯家族名义给出的承诺,“就算如您所说的,埃尔维斯大人实际上并不喜欢和英格兰有关的人,那他更会把我打发得远远的,不是吗?反倒是您,提出这样的建议,我想不出除了戏弄我取乐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我可以很坦诚地说这确实是理由之一,毕竟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寻求刺激就是生活的一部分;至于另外一个理由嘛,这其实是受人之托。” “那恕我很直接地说,我更加不能接受您的提议了。” “看来我是一时说服不了您了,”男爵非常遗憾地站了起来,“不过我的邀请还是有效的,如果您愿意,我的庄园随时欢迎您,我带安妮小姐离开的时候会提前一天派人通知您的。” “安妮小姐是个非常好的姑娘,我真诚地请求您善待她。” “那是自然。”弗雷德男爵转头看我,“我不能说出我是受谁的委托,但我可以提醒你一句,已经有人对你过分地占据了两位伯爵的注意力非常不满了——啊对了,最近您要是有空,可以多到花园里走一下,期望下次在那里遇到您。” ——过分地,占据了,两位伯爵的注意力?两位? 难道是伊恩伯爵身边的那群女侍从? 这真的是太荒谬了! 因为弗雷德男爵的搅局,这一天剩下的时间我都有点魂不守舍,连打牌都玩得不是很尽兴。 ——“您真的认为埃尔维斯大人会让您离开这里吗?” 睡到半夜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梦到了白天弗雷德男爵对我说的这句话,然后梦境一转,变成了一个拿着用来给奴隶烙印印记的烙铁的人大喊大叫地追着我跑。 “不要过来!”我喊出了声,然后从梦里吓醒了。 我喘着气,努力平复着心情,好一会儿,才忽然意识到起居室里非常安静,除了我自己的呼吸声之外竟然没有一点声音,往旁边一摸——被窝是冰凉的。 埃尔维斯不在。 “先生,您有什么吩咐吗?”门外传来守夜的女仆带着困意的声音。 我没有回答,掀开被子跳下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面对安静的起居室,一时间竟然茫然无措,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这个时候,埃尔维斯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我就那么呆呆地站了多久,直到门口传来细微的说话声,才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 门被打开了,举着蜡烛的女仆大概也没想到我居然就那么站在床边,吓得手都哆嗦了一下,差点没把蜡烛端稳。 女仆旁边是埃尔维斯,他也愣了一下。 “怎么站着?” 我想我现在的样子落在下人们眼里估计很像个疯子,然而看着埃尔维斯,我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我——做了噩梦,你,你去了哪里?”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会。 “没什么,有新泽西来的急信需要处理。” “新泽西——” “不是关于你的那封。”他走过来,“明天再说,睡吧。” 他将我拉回床上,为我盖上厚厚的被子,然后从另一边上了床,安抚地拍了拍我,也躺下了。 仆人端着蜡烛退了出去,室内陷入一片黑暗,我听着旁边和缓的呼吸,渐渐也有了睡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这次,一夜无梦。 ------ 猜猜弗雷德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嘿嘿) 啊差点忘了谢谢仙影小可爱送的鱼粮~么么哒小可爱,嘻嘻 第42章 茶叶税 “埃尔维斯大人说,等您吃完了早餐,可以去书房里找一下他。” 如果说弗里古庄园的早餐有什么是我最钟意的,那大概是刚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菠萝馅煎饼,虽然这种食物在路德维希斯堡也有,但是弗里古的厨娘就是有本事将它做得入口即化,叫人吃了还忍不住再来一块;加入了块菰和肉糜的鹅肝酱馅饼也是一绝,若是再来一杯加入新鲜奶油调制的咖啡或者香气扑鼻的葡萄酒,那就真的是神仙般的享受了! 这些日子下来,我已经大概摸清了一件事情:如果埃尔维斯对我说“可以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那大部分时候他说的其实就是“必须去做”。不过大概是昨晚睡得很熟,今天的阳光又非常好的缘故,我今天的心情非常愉快,听到简传达的这句话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就一边咬着酥脆的菠萝煎饼一边对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过等我吃完了早餐,换好了衣服走进埃尔维斯的书房的时候——我看到了书房里不仅有埃尔维斯,还有伊恩。 简这个狡猾的女孩子!她肯定是故意忽略了伊恩也在的事实的,难怪没有跟着我过来! 伊恩以一种大大咧咧的姿势躺在书房中供主人临时休息用的长沙发上,一个人就占了整条的长沙发,两条不安分的长腿甚至搭在了沙发扶手上;埃尔维斯则是坐在旁边的扶手椅上,坐得非常笔直,跟沙发上姿势能气死那些老古板贵族们的那一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踏进书房的时候,躺着的伊恩和坐着的埃尔维斯一起转头看着我,那一瞬间,他们的神态看起来惊人的相似,相似到了我有种猎物被猎犬盯住时不敢动弹的感觉——还是两个! 不过伊恩伯爵一开口就把这奇怪的感觉打破了。 “你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门口作什么?”他很不耐烦地说,“要进来就进来,不进来就赶紧滚出去。” “如果我的记忆还没有出错导致记错位置的话,这里并不是您的书房,您好像没有权力下逐客令。” 我忍不住顶了一句嘴。 伊恩很轻蔑地“啧”了一声。 “我可不记得你的书房什么时候让女人进来过。”这句话他是对埃尔维斯说的。 我顿时气得直磨牙——这个人一说话,就真的、真的让人很想揍他! “行了,少说两句。”埃尔维斯看看我,指指他旁边的扶手椅:“过来。” 虽然走到那边不需要经过沙发,但我还是警惕地尽可能远离沙发那一块,甚至暂时抛弃了贵族的原则,自己动手将扶手椅拉得离茶几和沙发远了一点——虽然我是很想让外面的侍从进来帮我移动的,自己动手做事真的是太不符合贵族的身份了,但是那样伊恩肯定又要嘲笑我! “大人,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埃尔维斯拿起茶几上放着的一封信,将里面的信笺纸抽出来递给我。 “昨晚从新泽西来的信。” 伊恩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就像突然间不认识埃尔维斯了一样。 “你喊他来就是为了让他看这个?他看了又能干什么?我说,你别是昏了头了吧?” 我也是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接过来。 “您昨晚不是说,并不是关于我的那一封吗?” “只是让他看看莱恩公爵的印章。”埃尔维斯很从容地对伊恩说,然后又加了一句:“就像你说的,他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 伊恩的目光来回地在我和埃尔维斯之间扫过去。 “你别告诉我就是为了这么个可笑的理由,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埃尔维斯没有回答,他只是看了我一眼,眼神分明是在说“还不接过去?” 在这个眼神之下,我不由得伸出手去接那薄薄的纸张,一不小心碰到了埃尔维斯的手指,那一瞬间,我仿佛被烫了一下一般,飞快地将信笺抽了回来。 烫金的信笺上有淡淡的龙涎香的气息,满篇的法文龙飞凤舞,我大概地扫了一眼,只大概记住了“印度茶叶”“非法”“运输”等,以及一个似乎是人名的“唐森德”,翻到背面,落款处一看就不是普通贵族能使用的家族徽章和鲜红色的总督印章赫然并列在目。 “这是公爵府的来信,主要是试探海格斯家族对新茶叶税的态度。”在我盯着那个徽章图案发呆的时候,埃尔维斯淡淡地为我解释,“伦敦想要通过一个立法,让十三殖民地的人民和领主们都购买已经缴纳了唐森德税的东印度公司的茶叶,同时宣布殖民地自产的茶叶为非法。如果这个法案通过,殖民地的种茶园主以及茶叶商人都会遭受严重的损失。” “你对他说这个干嘛,估计他连唐森德税法是什么都听不明白!”伊恩很不耐烦地屈起了一条腿,“伦敦那帮老头子,整天就打着这种鬼主意,要我说,就该让那帮人长长记性,不然还真当我们好欺负了!” 就算知道伊恩伯爵对英格兰没啥好感,但是他说话时那种对伦敦的意志完全嗤之以鼻的态度还是震惊了我。 “大人,”我满怀惊讶地发出了我的疑问,“如果这是身在伦敦的君王的命令,那难道还有什么反对的余地吗?” 说实话,只是不喜欢和英格兰有关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在英格兰风情之外,还有以优雅的法国风格、意大利风格或者西班牙风格来任君选择,但是上升到反对自己的国王那就是不可想象的大事了,这简直刷新了我二十多年来的认知——听这口气,大不列颠贵族世家出身的海格斯家族竟然有反对英王颁布的法律的意思?换位思考一下,大概就是符腾堡公国的贵族们想要反对大公的意志,以我有限的人生见识,这真的是不可想象! 一直以来,我所受到的教育都是国王的想法就是一切,君主的意志是不可反对的,就像法国的太阳王说的那样“朕即国家”。在符腾堡,没有人可以违抗大公的命令——违抗的人大都在监狱里呆着或者逃到国外了;就算是大公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想法,所有的贵族、侍从、商人都必须为他办到,除了天主的安排,没有任何事情比君主的欢乐更为重要的了,在这个逻辑下,甚至受到君主的恩宠的人——比如说法兰西宫廷一直在干涉政事的宠姬们——的意志同样是不应该违背的。 听到我的疑问的伊恩以一种仿佛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们会不反对就直接接受?”他以一种咄咄逼人的口吻问我,“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要知道,这个法案如果通过,它的破坏力能直接摧毁掉殖民地一半的经济,现在十三州十分之九的茶叶都是种植园出产的,而法案想把这些全部定义为非法,好逼迫殖民地购买东印度公司积压的陈茶,这么大的损失难道要我们来接受吗?” 难怪这封信会加急送到弗里古庄园来! “可是君主的意志是不能违背的,他们是神在人间的代言人,他们的意志就是神的意志。”我不死心地试图和他辩论,“臣民应该绝对服从君王的命令,虽然会有损失,但是君主的幸福就是他的臣民的幸福,不是吗?” “君主的幸福就是他的臣民的幸福?”伊恩重复了一遍我的话,“包括让他的臣民损失一切财产、甚至在荒年不得不吃树皮和草根的幸福?啊,你不说我还忘了,我记得前几年符腾堡公国遇到灾荒,你们的大公却带头囤积粮食再高价卖出去,听说贵族们都靠这个发了一大笔财,当然百姓饿死就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了——这也是百姓的幸福吗?” “您一定是听信了一些不可信的谣言,也许真的有一些人那样做了,但大公做的只是为了平抑粮价,防止那些贪婪的犹太人投机倒把。”反正我是没干过他所说的囤积居奇,不过我记得当时土地的价格下跌了不少,倒是趁着那个时候的低价增加了我的庄园一点面积。 “哈!” 伊恩看起来完全不想再同我讨论的样子。 “你让他来只是为了听他这种愚蠢的论调吗?——要真是这样,现在也已经听完了,还是赶紧让他从我面前滚出去吧。” 这次他是对埃尔维斯说的。 “我没想让他参与到这件事里,这也不关他任何事。”估计也只有他的双胞胎哥哥能忍得了伊恩伯爵这种毫不客气的态度,要是换一个修养不够的贵族,估计早就向他扔决斗的白手套了,埃尔维斯转向我:“你还想再看一下别的有莱恩公爵的印章的信吗?” “您真的只是为了让我看这个吗?” 不关我的事却喊我过来,就只是为了让我看看莱恩公爵的徽章是什么样子? “你很想尽快收到新泽西的回信,但是信还没来到。” 所以就用这种方式来安慰我吗? 一时间,我心里五味陈杂,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感觉。 “其他的信不必了,大人,我相信真正的回信到来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今天的阳光很好,请允许我先去花园里散一下步,就不打扰两位大人商议事情了。” 我走出书房的时候,听到背后伊恩对埃尔维斯说了一句话。 “你这么对他——简直就是十年前他对她。” ------ 我算了算,居然发现好像已经看到完结的曙光了! 虽然已经比我开始写时预计的多了一倍的字数·······简直感动! 么么哒仙影小可爱和其他小可爱!没有你们催我估计真的坚持不下来! 第43章 卡洛琳的警告 “你这么对他——简直就是十年前他对她。” 他对她——谁对谁呢?他们的父亲对待他们的母亲吗? 我想起在科勒克庄园的时候,下人们曾经告诉过我,上一代伯爵曾经在那里举行过上百人参加的露天舞会,那是科勒克庄园这么多年来都值得铭记的一次辉煌,那是当时上一代伯爵为了让伯爵夫人开心而举办的吗? 然而只需要想一想威廉伯爵的画像和威利尔斯小姐的画像,想象一下举办舞会的时候那对夫妻站在一起的画面——按照礼仪,舞会的男女主人会在一起迎接宾客,特别是有贵客到来的时候——哪怕仅仅只是在想象中,一眼望去他们都是触目惊心的不匹配。在天主没有垂怜赐予高大英俊的外表的情况下,威廉伯爵做得再多,恐怕都不是威利尔斯小姐想要的。 “……先生,请等等,埃德蒙——先生!” 因为想得实在是太入神了,我完全没有发现有人在喊我,直到一个没见过的女仆提着裙子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才将我吓了一跳从自己的思维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错过了通往花园的小径。 “啊,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虽然只是个女仆,但是因为我的走神导致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需要做出提起裙子来追赶我这种失态事情还是不太绅士的。 这个女孩子平息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对我弯了一下腰。 “先生,因为一个不可预测的意外,我们小姐在散步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能请求您的帮助吗?” 看来是伊恩身边的女侍从的女仆,不过她们身边出来散步的时候没有男仆跟着吗? “为女士效力是我的荣幸,请带我过去吧,我将尽我所能。”我说。 女仆带着我往回走,经过一条小路进了花园里面,让我非常意外的是,“遇到麻烦”的那个居然是卡洛琳! 真是见鬼了!要是早知道是她,我一定不管什么绅士风度直接走掉了! 相较于以往见到她时她常作的法式华贵打扮,这回卡洛琳穿得非常朴素——至少对比以往她的风格来说已经非常朴素了——的素色竖条纹女袍和黑色的小外套,配以白色的丝质三角巾披肩,明显能看出是以英式宽身女袍为基础融合法式风格改良过的外出服,虽然没有华丽至极的法式直领和无处不在的丝绸花边,仔细看却还是能看到丝质的衬裙和外裙边缘同色的华贵花边;发型也非常有意思,以往梳得高高的发髻和纯粹是点缀的小巧帽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尾端卷成发卷的波浪式垂下的发型搭配一顶非常有田园气息的圆边草帽——这种草帽本身就是典型的英国田园式风格,上面还饰有垂下来的丝带和柔软的蓟的枝条。 作这种带着明显的英式风格的打扮看起来可不像是以法国贵族后裔自居的卡洛琳会做的事情,然而事实就是这么发生了,联想起在科勒克庄园的时候她那种说话还要旁边的人传达一下的法式贵族作风,一时间我竟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甚至有点恶意地猜想了一下——该不会是因为弗里古庄园里既有喜好法国风格的伊恩伯爵又有喜好英式风格的埃尔维斯伯爵在,卡洛琳小姐才不得不中和一下那两位大人的喜好这么打扮的吧? 不过很明显,就算是衣着上不得不朴素了一下,这位伊恩伯爵身边第二得宠的宠姬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那种贵族式的傲慢。 “啊,很高兴见到你,埃德蒙先生。”她以一种只需要听到就能让人明白自己在她眼中的地位的语调如是说,与其说是在与对等身份的人打招呼,不如说只是在说她知道来的这个人是谁,“刚刚我的扇子从这里掉下去了,麻烦你下去帮我捡一下。” 她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这么说着,甚至都没有把手从保暖用的黑色貂毛手筒中抽出来,而只是对我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了一下。 而她所指的,是一道需要下好几个台阶,还需要踩过泥土才能够到的一个平底宽渠,应该是下暴雨的时候用来排水用的,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能够隐约看到一把已经沾染了泥土的白色西班牙骨扇躺在泥土中。 这么远的距离——与其说扇子是掉下去的,我还是比较相信它是被人故意扔下去的。 我看了一眼周围,刚刚带我过来的那个女仆已经退得远远的,而周围连一个男仆或者花园里的园丁都看不到,按道理来说女侍从们身边应该有随时准备跑腿的男仆跟随才对。 我叹了口气,看来等下我就要回去换双鞋子了——虽然水渠的底部看起来是干涸的,但只需要踩一步,鞋子被泥巴毁掉就是必然的。 “请稍等一下,我马上帮你取上来,卡洛琳小姐。” 虽然实际上并不情愿这么做,以及以往在科勒克庄园的时候卡洛琳给我留下过挥之不去的阴影,但作为一个男子汉,我曾经接受过的教育还是要求我不能跟一个女人一般见识,再说了,现在又不是还在科勒克庄园,我现在更不是在伊恩伯爵的阴影之下,想来她除了这样小小地刁难我一下,也没有别的办法来折腾我了! 我走下石砌的台阶,踩过干涸的水渠——就如我所预料的那般,我的鞋子必须立刻就回去换一双了——抽出手帕去将那把扇子裹住拿了起来,在我回到最后一级石阶上的时候,一个白色的小东西迎面砸来,我下意识地抓住了。 是一个柔软的、揉成一团的纸团。 卡洛琳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埃德蒙先生,”她说,“我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 我默默地停了下来。 “您请说。” “如果您只是一位新来到弗里古庄园的客人,那我不会对您说这句话,正因为我和您曾经有过非常密切的关系,那这句话我就不得不说了。如您所知,分享是一种任何人都应该具备的美德,而独占是一种令人憎恶的行为,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呢?” 我非常迷惑地看着她。 “对不起,我其实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我说,“听您的意思,我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冒犯到了您,但我确实并不知情,您能明示一下我是犯了什么错误吗?” 卡洛琳看起来对我的说法有点恼火。 “在你到来之前,埃尔维斯大人身边三位小姐都是非常懂事礼貌的人,伊恩大人身边也一样,大家相处都非常融洽,从未出现过今天这样的事情。取得一时的胜利固然值得骄傲,但也请您记住,世界上不会有永远的胜利,悖逆常理的关系虽然能够一时迷惑两位大人,却逃不过世人的眼睛和时间的推移。” 我皱着眉头思索着她话里的弯弯绕绕,实在不明白两位伯爵身边的女侍从们相处融不融洽和我有什么关系,突然间,就像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一样,我恍然大悟。 原来弗雷德男爵说的对我过分占据了两位伯爵注意力已经很不满了的人在这! 所以今天在这里等着我了吗?还把扇子扔泥地里来折腾我,女人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自认为想透了卡洛琳的心思的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您恐怕是误会了什么,我并没有对您、或者贝阿特莉克丝、或者任何一位小姐不敬的意思。”我说,“就如同您所看到的,我一直在埃尔维斯大人身边,而您是伊恩大人有身份的人,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不是吗?” “如果我在埃尔维斯大人身边的事实有引起伊恩大人的关注的话,那也不过是因为埃尔维斯大人是伊恩大人唯一的亲人的缘故。平心而论,我不认为这样的关注有超过常规的限度,如果我是伊恩大人,肯定也会非常关切唯一的兄长身边的人是否值得信赖的。”我索性将我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我相信您实际上知道我真正的身份,那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毕竟过不了多久我就会从这里离开了,就算给您造成了一定的困扰,这个持续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卡洛琳微微侧了一下头,看着我,神色捉摸不定,似乎是在思索我的话的真实性。 “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至少,以我对埃尔维斯大人的了解,如果得不到他的允许,你是无法自己离开的,而埃尔维斯大人看起来并没有让你离开的意愿,否则你就不会直到今天都还在这里了。” “啊,这个您就不用担心了。”我非常轻松地说,“我毕竟名义上还是英格兰的雇佣军团的人,所以离开新大陆还需要得到英格兰在殖民地的总督莱恩公爵殿下的同意。信件在我来这里的第二天就已经送往了新泽西,等回信一到来,就是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建议你还是不用等了——那封信永远不会到来的。” 我顿时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请恕我没有听明白您的意思——回信不会到来?什么意思?” 卡洛琳冷冷地看着我。 “每年的这个时候,英格兰总督都不在新泽西——在北卡罗莱纳。” ------ 宅家的时候:好无聊啊让我工作去吧! 复工之后:对不起能让我回去继续宅着吗? 感谢仙影小可爱送我的鱼粮~么么哒一个 第44章 真相(一) “每年的这个时候,英格兰总督都不在新泽西——在北卡罗莱纳。” 卡洛琳说出的话令我极度错愕。 “我想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所得到的消息从来都是莱恩公爵殿下的府邸在新泽西。” 我对英格兰在北美洲的十三个殖民地的分布并不是非常了解,但我很清楚地记得在运兵船上的时候,布兰德上尉有提醒过我去新泽西寻求公爵的庇护,而不管是伊恩还是埃尔维斯,在说起莱恩公爵的时候,他们很明显地也是认为公爵就在新泽西的,就像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英王在伦敦、法王在巴黎一样,更何况,埃尔维斯刚刚才给我看过从新泽西到来的信件呢!他亲口说过那是昨天收到的从新泽西送来的信件,这总不可能出错吧? 卡洛琳微微侧了一下头,她戴着的草帽上柔软垂下的丝带随着她的动作划出了一个优雅的弧度,而因为台阶的高度差,从我现在站的位置能看到在重重的衬裙掩盖之下,她脚上穿的那双非常精致可爱、饰有俏皮的红色蝴蝶结的白色毛织鞋。 对一个正常男人来说,这无疑是个极其诱惑的场面——女人的脚从来被完美地掩埋在蓬松鼓起的衬裙和外裙之下,被包覆隐藏起来,正常情况下她们在男人面前露出自己的双脚是绝对的禁忌,也正是因此,被禁止的反而更加有诱惑力,就像是我曾经说过的,在一个男人面前拉起裙摆露出鞋子和吊带袜是某些路边天使勾引男人时屡试不爽又绝对有用的手段。 面对这样香 艳的场面,如果是以前还在路德维希斯堡的我,绝对会仔仔细细、不知满足地一直盯着看,直到被鞋子的主人发现或者假装发现为止,但不知为什么,看到那个红色的蝴蝶结的时候,我模模糊糊地想起了曾经埃尔维斯拿来蒙我眼睛的那抹红色纱巾,这个奇怪的联想顿时让我感觉耳朵都发起烧来。 “……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我说,埃德蒙,你有在听吗?” “呃……咳咳……” 卡洛琳的声音将我不知道游离到了哪儿的思绪拉了回来——真是奇怪!难道是我最近太无聊了,导致注意力都容易涣散了吗——我假装咳嗽了两下。 “其实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我说,“我能请您详细地解释一下吗?” 卡洛琳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埃德蒙子爵夫人看到偷懒的女佣没有将亚麻内衣上的污渍清洗干净而是留下了污痕那样——“真是放肆!” 虽然没有直接说,但是她的眼神已经很明白地将这句话透露出来了。 “每年冬天,莱恩公爵都会离开新泽西去往南卡罗莱纳或者北卡罗莱纳,这两个地方和新泽西一样都是英王直辖的殖民地,公爵会在那里呆到春天再返回寒冷的新泽西——所以你明白了吗?两位大人根本就没有让你离开的意思,信件根本就没有送到莱恩公爵那里,如果你对这种不应有的关系还有一点点应有的羞愧之心,你就应该现在就离开,那将会是对所有人都好的局面。” “你的消息可能有延误,我今天才看到过从新泽西来的公爵府的信件呢。”我摊了一下手,甚至还有心情开个玩笑,“往年会离开新泽西不代表今年也会离开,也许公爵殿下今年懒得去巡视其他殖民地了,就在新泽西呆着了?” “你怎么知道那是从新泽西来的信件呢?”卡洛琳反问我,“难道你亲眼看到了信使从新泽西来?还是说你亲自问过信使那是从新泽西来的信件?” “啊,那是埃尔维斯大人亲自说的,难道还会有假的吗?”我说,想起刚才在书房时伊恩说的话,“而且我看到那封信的时候伊恩大人也在,还对信中莱恩公爵殿下的某个做法稍微有些不高兴,我相信如果莱恩公爵不在新泽西,以伊恩大人的脾气,他肯定会纠正埃尔维斯大人的说法的。” 卡洛琳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微微眯起眼睛,用一种研究热带珍稀动物一般的眼神,仔仔细细地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我被她那种看奇珍异兽般的眼神看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我原来以为你只是在装傻,现在这么看来,也许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天真,甚至简直是天真得近乎愚蠢。”她以一种上位者怜悯下位者的口气如是说。 这种态度真是让人不高兴:“我只是在我看到的事实的基础上,选择相信埃尔维斯伯爵大人的诺言而已。” “哈!”也许是在伊恩身边久了,卡洛琳那种轻蔑不屑的声调简直和伊恩一模一样:“虽然你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却连连我这个女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都能将你蒙在鼓里,而你还沾沾自喜地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之中。” “如果您是这样认为的话,那我真诚地请教您的高见。” “这已经是非常显而易见的事实,然而你却不愿意承认。”她高傲地扬起下巴,“就算那封信真的如你所说是送往了新泽西,那么在新泽西找不到公爵之后,信使又要花半个月转向北卡罗莱纳来追寻公爵的脚步,再等上半个月或者一个月来等待尊贵的公爵拨冗写上一封回信,再交给信使带回来——这么一来,两三个月已经过去了不是吗?几个月之后,你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和与两位大人的关系,那个时候,你还会想要离开吗?” 这个尖锐的问题让我心里颤了一下,不可否认,弗里古庄园里这种极尽奢华的生活用度也是我想要尽早离开的原因之一,我很清楚一旦沉湎于这样的生活,等我回到路德维希斯的时候,可能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去弥补生活水平上的落差,而就像布兰德上尉说的那样,奢华无度、超出自己的能力去追求享乐导致债台高筑往往就是一个贵族家族落魄的开始。 “公爵殿下就在新泽西,我可以非常确定这件事情——” “纠结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完全可以到时候再找别人来进行核实——而现在还存在着另外一个问题。” “您、请、说。” 想陈述的理由就这么被打断,我不得不忍着气,告诉自己“男子汉别跟女人计较!” “您好像是一位天主教徒,那么,您对于您自己与两位大人的关系就那么的丝毫不感到信仰上的不安吗?” 又来了,又来了!伊恩能不能好好管管他的女人,他身边这种吃醋的事情能不能别牵连到我!我安安静静地呆在埃尔维斯身边怎么就招惹到她了,难道卡洛琳小姐是认为庄园里两位伯爵的注意力都应该在她的身上,就算另外一位并不是她的主人她也不能容忍他的目光被夺走吗! 女人无聊又无意义的嫉妒心! “我已经说过了,我并不认为我在埃尔维斯大人身边的事实能够对您的地位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您毕竟是伊恩大人身边的人。” 脚上的鞋子开始变得冰凉起来,应该是有水渗透进去了,偏偏又迟迟不能离开,我的语气里不由得带上了一点不耐烦。 卡洛琳看着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从你来到这里那天开始,特别是这几天,伊恩大人有好几次晚上没有召见任何人。”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他愿意召见哪位小姐是他自己的事情。” 我实在是有点搞不明白女人们的脑子——她们总是能在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纠结不已,哪怕事实已经证明了纠结是毫无意义的。说老实话,伊恩不召见他的女侍从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啊?这飞醋吃得也太远了吧? “我说的并不是伊恩大人不召见我,而是他没有召见任何人,这以伊恩大人的性格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还不明白吗?埃德蒙先生?” 卡洛琳脸上的表情却像是握住了一把致命的必胜武器,只需要挥出去就能击败她认定的敌人:“也对,你是真的天真到根本不明白,那我不如直说吧——你真的分得出那两位大人吗?特别是,晚上就寝的时候?” “那当然——” 本应理所当然说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我站在石阶上,仰头看着卡洛琳,仿佛看着一个用声音来迷惑行船水手的塞壬海妖。 一种从灵魂深处透出的细密的战栗感爬上了我的脊背,比脚上的冰冷更快地席卷了我全身。 与之相对的,则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笑靥如花的卡洛琳。 说实在的,卡洛琳笑起来的时候确实,确实很美,就像一朵盛开的妖冶罂粟花,那是一种能够致命的美。 她果然还是更适合美艳华丽的法式风格。 “啊,看来您总算是反应过来,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呢。” 卡洛琳优雅地将戴着白色短手套和蓝宝石手镯的左手从手筒里抽了出来,屈起食指,优雅地点了点她耳朵上方颅骨的位置。 “嘘——悄悄告诉你哦,伊恩大人啊,几年前有一次从马上摔下来,在这里,留下了一道伤疤。” 她以一种小女孩说悄悄话一般甜蜜的口吻这么说。 ------ 我感觉最近有点想偷懒了,肯定是天气让我手冷的缘故(理直气壮甩锅) 留言鞭打我吧23333 第45章 真相(二) “我——我不信会发生这么荒谬的事情,这只是你毫无依据的猜测——” 我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无比干涩,奇怪得根本就不像我平时的声音。 这真的是太荒谬了,荒谬得应该把有这种龌龊的念头的人绑上火刑架,就算贵族们从来都没什么忠诚的观念可言,开这种玩笑也是非常恶劣的了——我很冷静地想。 然而那种从骨髓里蔓延上来的恐惧感始终挥之不去,我想起那天看到的伊恩模仿埃尔维斯时毫无破绽的神态,想起他说过的要“享用”我付出的赎金的一部分,甚至想起昨天晚上被噩梦惊醒看到从外面回来的埃尔维斯时那种隐隐的哪里不太对劲的感觉——那时候回来的,真的是埃尔维斯吗?那种不安的感觉,是我的直觉在向我发出警告吗? 被白色手套包裹的纤细手指妩媚而随意地拨弄着垂下的发丝,卡洛琳看着我,巧笑嫣然,这种笑容我并不陌生,那通常是胜利者面对被自己击败的竞争对手的时候的笑容。 “如果您指的是确实的证据的话,那我的确没有这样的证据,这个事实相信与否取决于你,确认与否也是取决在你——但是你实际上是能感觉到的,不然你也不会是这个反应了,不是吗?” 她的声音非常娇媚,就像在和情人撒娇一样,那红润的嘴唇中说出的却是毒液一般的话,直击我的心脏。 “说起来其实我真的非常佩服您呢,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同时将两位大人迷得这么神魂颠倒的,特别是埃尔维斯大人,我可从没看见过他为了谁这么失去理智过,甚至为了您连海格斯家族可能受损的声誉都顾不上了,这可是连贝阿特莉克丝都做不到的事情啊!” “你一定是昏了头了,埃尔维斯怎么可能允许有这样的事情!” 我失控地喊了出来。 “恰好相反,当初在科勒克庄园,贝阿特莉克丝出那个主意的时候,我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一定会发生。埃德蒙先生,永远不要低估天主赋予一个女人最敏锐的直觉,毕竟我可是在伊恩大人身边好几年了。” “你并没有什么证据,这不过是你胡思乱想的猜测,我为什么要相信这种荒谬的事情。”我努力让自己急促的呼吸平缓下来,“这是你的扇子,请您自己收好吧,我想我要回去了。” 我往上走了两步,将那把包在手帕里沾了泥土的扇子递出去。 卡洛琳没有接,她眯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冷不防换了个话题。 “你还记得在科勒克庄园时那个叫安妮的小丫头那把扇子吗?” 我当然记得,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把扇子简直就是个祸害,当时伊恩就是以此为由威胁我说要把我和安妮吊死的。 卡洛琳微微勾起嘴角。 “你当时就一点都不奇怪你们怎么暴露的吗——我告诉你吧,那把扇子是两位大人的生母多年前留在科勒克庄园的物品,一直收在庄园里埃尔维斯大人那边的房间。” “还有当时她穿的那套衣服——你以为当时伊恩大人身边的女人怎么就没有一个穿英式服装的,就让她一个人出风头?” “这跟我没什么关系,就算有,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我现在心乱如麻,哪里有心思去听她闲扯,我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可怕的女人,回去房间里让自己冷静一下。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呢?是怕我说出的真相再也没有办法让您欺骗自己吗?”卡洛琳的位置正好挡住了我的去路,她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让开的意思,“啊对了,您大概不知道两位大人的生母长什么样子吧,实话说吧,您和她实际上很像呢。” 这句话成功地让我停下了脚步。 “你什么意思?”我盯着她的眼睛。 卡洛琳笑了起来。 “那两位大人的生母是个英格兰人,就像你一样,有黑色的头发和棕色的眼睛,于是埃尔维斯大人身边的女侍们就一直是这种类型,一模一样的黑发棕眼、英格兰人,但是伊恩大人就很讨厌这一类型的女人——你懂了吗?如果你是个女人,伊恩大人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可是你偏偏是个男人。” “贝阿特莉克丝——”她微微停顿了一下,语气中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她也知道这个秘密,所以她故意把你打扮成女人来把你送到埃尔维斯大人身边,顺带让伊恩大人厌恶你,结果,呵,我猜她也没想到还是给她自己增添了一个竞争者。” “可是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实际上并没有对你的地位构成威胁,我现在离开弗里古庄园和以后再离开弗里古庄园对你有什么影响呢?”我反问,“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难道你想说仅仅是因为嫉妒我和伊恩大人的关系,就能让你冒着惹怒两位大人的风险来要求我离开这里?难道你就不怕我对两位大人说出你说过的话?你能在伊恩大人身边这么久,我相信你不是这么冲动没有脑子的人。” 卡洛琳惊讶地挑了一下眉,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反问她,但很快,她的表情就冷淡下来。 “难道就算是你和两位大人这种悖逆宗教信仰的关系,都不足以让你理性地考量离开的事情吗?” “我可是个贵族,贵族的准则从来都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即使是违背教义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说着,摆出一幅满不在乎的神气,“如果我听了你的话出走,就会惹怒两位大人,招来本来可以避免的祸患;而如果我选择相信埃尔维斯大人,最多也就是多等一段时间,却能够以一个体面的身份离开,怎么看都是选择后面这一种选择比较好。” “呵,不择手段,这倒确实是你们这类人会做的事情。”卡洛琳看着我,“你尽可以等待那封可能永远也等不到的信,但是我的朋友们,包括你那位可爱的安妮小姐,却都要因为你的缘故被大人送走了。” 我的心颤了一下,仿佛胸膛都被什么掏空了一般。 “你说什么——安妮要被送走了吗?” “怎么,弗雷德先生没有跟你说过吗,伊恩大人已经将她送给他了。”卡洛琳冷淡地看着我,“而其他的人,也会在两位大人的生日庆典之后陆陆续续被送走——这是我亲耳听到伊恩大人对管家吩咐的,而直接的原因,就是你。”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喜欢女人。” 这个出人意料的理由一下子噎得我话都说不出来了,同时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天卡洛琳对我的敌意这么重了。 卡洛琳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真的是很讨厌你,埃德蒙先生,就因为你的出现,我的女朋友们就得离开这里,失去安稳舒适的生活,甚至很有可能要遭受悲惨不测的命运;你肯定知道一旦那些人厌倦了她们,一个失去保护的女人在这个世道里只有什么样的末路能走。我们原本可以快乐幸福地一直生活在这里,你却让她们离开了伯爵大人的庇护,就因为这,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埃德蒙先生。”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并不在乎,但我希望你慎重地考虑一下您的处境和她们的处境。”卡洛琳将手埋进柔软的貂毛手筒中,看也没有看我手中的扇子一眼,轻盈地转过身去,留下了最后一句:“如果你有改变主意,可以去找弗雷德男爵,安妮小姐也很希望能见到你。” “安妮……吗?”等到卡洛琳走远了,我才苦笑着喃喃自语一声,“安妮啊,你可真是……害死我了啊!” 手中小小一把扇子沉甸甸地仿佛有千斤重,安妮是海格斯家族的奴隶,如果伊恩伯爵真的将她送给了弗雷德男爵,就算是埃尔维斯,恐怕也不能开口改变这既定的事实,虽然他们都是海格斯的主人,但是出尔反尔只会给海格斯家族的名誉蒙上污点。 而一想到埃尔维斯,想起早上他递给我那封信时那温和的眼神,我感觉心都揪成了一团,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卡洛琳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是,那埃尔维斯他…… 贵族可以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埃德蒙子爵当然也能。 可是——路德维希会伤心啊。 ------ 卡洛琳说的女朋友指的是女性朋友,别想歪 不过其实歪了也没啥奇怪的2333反正那个时代没节操是正常的 么么哒仙影小可爱,谢谢小可爱的猫薄荷~说起猫,公司旁那家养了猫的店还没开没得撸,有点忧伤 第46章 真相(三) “埃德蒙先生!居然能够在这里遇到您,真的是太巧了!” 也许是今天的阳光确实暖和,大家都出来花园里散步,在我在水渠边发呆了好久准备回去的时候,我居然看到了从小径的尽头慢慢走过来的塞莱娜小姐。 塞莱娜小姐今天穿的是经过简化的法式宽身外出女袍,酒红色的外裙用丝带略微扎起来,露出底下丝质的白色衬裙,头上戴的则是饰有漂亮的塔夫绸皱褶和垂落缎带的宽边软帽,整个人一如既往的秀丽文雅。 然而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就和她的这份典雅大方非常地格格不入了。 那是一个身材非常高大的下等人——请原谅我这么直接,但是那个男人那种粗野的神气和粗犷的外貌一看就知道不是我们这个阶级的人,绝不会有哪个贵族会有这样的外貌——身材高大,皮肤是一种明显经常经历风雨的粗糙的古铜色,红棕色的头发完全没有经过打理,甚至有倒竖的乱发;就连衣服也完全是那种只求御寒和简便的最普通的平民样式,衣襟上隐约还能看到没有洗干净的酒渍。 这个男人和塞莱娜小姐的对比就像是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和粗俗无礼的地痞流氓那样对比强烈,但是塞莱娜小姐却很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臂,虽然我知道伊恩伯爵身边的女侍们有除了陪侍伯爵之外的其他职责,但亲眼目睹这情景真的让人有种美丽的维纳斯女神不得不容忍丑陋的火神呆在身边的扼腕之感。 看塞莱娜小姐的举动,这个人不是没有身份的下等人,但是看他的外表和气质,我也敢打包票这个男人绝对不是贵族、庄园主或者医生这种稍微有点地位的正经人,反而给我一种奇怪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熟悉感,类似于以前在路德维希斯堡时偶尔会遇到的那种地痞头子的感觉。在他们走近的时候,我注意到那个男人的腰侧有一个粗布缝制的用来放手枪的袋子,但是里面是空的,也许是因为弗里古庄园里不允许携带武器的缘故。 “啊!塞莱娜小姐,好久没有见到您了,真没想到能够在这里这么巧合地遇到您,这真的是太巧了。”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弄湿了的鞋子,决定先假装这个小问题不存在,转头看向那个男人:“这位先生是?” “啊,这位是亚当·加斯东先生。” 塞莱娜小姐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用英语对我这么说,但是没有向我介绍来人的身份,“加斯东先生不太会说法语。这位是路德维希·埃德蒙先生,两位伯爵大人尊贵的客人。” 我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客人,他也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我。 “我还是会说一点点法语的,你好,埃德蒙先生。” 加斯东用一种夹杂着浓重的口音的英语这么说着,向我伸出了手。 “很高兴见到您,加斯东先生。” 我伸出手去,本想着来一个快速的握手就收回,结果加斯东看起来并不这么想,他和我握手时的力气非常大,即使我感觉不对直接松开也没有放开我,不仅如此,他手上还戴了两个很大的戒指,那戒指在他的手劲下卡得我的手有点疼。 加斯东一直盯着我,在我因为他手上过大的力度而不由得露出了不适的表情的时候,他脸上浮现出一种轻蔑与狡黠混合的表情,仿佛在说:“看,不过又一个小白脸儿!” “见到您我真是非常荣幸,一时激动就不小心用力了一点,没有弄疼您吧?”放开我的手后,加斯东以一种假惺惺的语气说,“我是个粗人,不像你们那么懂得礼仪,如果有什么地方不小心冒犯到了尊贵的先生,请您一定要告诉我。” 我默默地将手收了回去:“怎么会,您真是个幽默的人呢,加斯东先生。” 不过是个粗鲁、野蛮又没教养的下等人,不必跟他计较那么多——我这么告诉自己,但是总觉得这个人说话时的口音听着非常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是错觉吗? 塞莱娜小姐看看我,又看看加斯东,仿佛没有看出我们之间的暗潮汹涌一样,优雅地转移了话题:“今天的天气真的是非常好,让人心情都舒畅起来了呢。啊,您手上的扇子是不小心掉地上了吗?” 我低头看了一下手上那把用手帕包起来的被弄脏了的扇子,略微有些尴尬:“感谢您的关心,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我等下就可以把它交给下人们去处理。” “您出来竟然没有下人跟着,这真是太失礼了,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应该劳烦您亲自动手的嘛。” 可别,我可不想走到哪里都有个尾巴跟着! “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位高贵的上等人会亲自去拿这种女人才会用到的东西呢,您真是位平易近人的先生。”加斯东的英语发音真的是有非常严重的口音,我需要费好大的劲儿才能听明白,不过他那种嘲讽的神态是不需要听懂都能明白的。 “哎呀,我相信您也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如果是正好没有下人而我又需要您为我拿一下扇子或者手杖的时候,难道加斯东先生会对我说出‘不’字吗?” 虽然加斯东的口音非常浓重,塞莱娜小姐却很明显地和这个人很熟悉,乃至于她能够很轻易地听出他说的是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她的口音居然没有被这个人带歪,还真是个奇迹! “这不一样,我又不是什么上等人,如果您开口需要我为您做一件事,那不管是要和狮子拼命还是和疯马搏斗,就算是单独面对一百个印第安人我也不会投降的,”加斯东看看我,露出一种无所畏惧的轻蔑神气来,“但是这些尊贵的公子哥儿们嘛,我知道就算给他们一把枪,一只母鸡也都能把他们吓得够呛,他们也就只能拿拿扇子手杖这类小东西了。” “请不要这样说,埃德蒙先生是一位很勇敢的先生。”塞莱娜小姐大概是看出我的脸色不是很好,赶紧打圆场:“埃德蒙先生,请别往心里去,加斯东先生说话从来都是这个直爽的性格的,就算是面对两位伯爵大人也是这样。” 我勉强笑了一下:“加斯东先生真是位性格非常豪爽的先生,他是个英国人吗?” 当他说到“投降”这个词的时候,我终于想起来这种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在哪里听过了。 ——是在班贝克!那帮冲破防御,纵火烧毁营地、杀死雇佣军团士兵,将我和很多人逼得跳进河里逃生的班贝克强盗就是这种口音! 这个突然而至的可怕发现让我背后开始冒冷汗,视线不自觉地瞄向了加斯东的手,这回我看清了,他手上戴的是两个厚重的铁戒指,黑黢黢的完全看不出上面是什么图案;而我记得刚刚他和我握手的时候他指节非常粗大,掌心还有厚厚的老茧,再结合他的衣着和外貌,如果说眼前这个人是个强盗头子也是非常说得过去的。 我想起弗雷德男爵之前说过的,埃尔维斯伯爵其实也不喜欢英格兰的事情,以及很久之前偶尔听到的——一些殖民地的贵族和庄园主们会暗中支持强盗流氓们作为反对英格兰统治的打手。 而这个人必定是海格斯家族的常客,否则塞莱娜小姐不会这么熟悉他的样子。 “加斯东先生的父亲是个苏格兰人,大概三十年前因为一些事情来到了殖民地。”塞莱娜小姐说。 “哈,你直接说他是杀了人逃过来的就是了,”加斯东看起来完全满不在乎自己家族这种本应掩着盖着的历史,甚至非常以此为豪的样子,哈哈大笑:“我都说了他们这种上等人受不了一点惊吓,你看,他脸都吓白了——要是我手下有这种听到杀人就吓得跟鹌鹑似的的软蛋,我一定先给他一枪!” “加斯东先生,请不要在埃德蒙先生面前开这种不好笑的玩笑啊,要是惊吓到了两位大人的贵客,我看你怎么向两位大人交待。”塞莱娜小姐看起来对这人的口出狂言也是很无奈的样子,“埃德蒙先生,加斯东先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请不要相信他说的话。” 我看了加斯东一眼。 虽然已经尽力收敛,但我还是能感受到这个人的身上有种不同寻常的气息——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杀过人的人身上特有的气息。 “既然能够被邀请进入弗里古庄园,加斯东先生又这么的仪表堂堂,那肯定是一位有正当职业的值得尊敬的先生,我怎么会把那种玩笑当真呢?加斯东先生在哪里担任职务,是担任哪个城镇的警卫队队长吗?” “区区一个警卫队长还不在我的眼里。”这个人大言不惭地说,“我手下可是有好几百人呢。” “啊,那您一定是两位伯爵大人的座上贵客,您肯定是收到了大人们生日庆典的邀请才来到弗里古庄园的吧?” “那是当然!”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塞莱娜小姐俏皮地对我眨眨眼睛:“我们为什么要傻傻地在这里站着说话呢,埃德蒙先生,如果您不是急着回去的话,不如和我们一起散步去吧,我们可以在花园里转一圈,然后坐下来喝个茶休息一下。” 我很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鞋子。 “能够得到美丽的小姐的邀请是我的荣幸,但是穿着这样弄脏了的鞋子陪您一起漫步就实在是太失礼了,请允许我先回城堡里换一双鞋子。” “哎呀!”塞莱娜小姐这才发现我的窘境,“请您原谅我竟然没有发现,还耽误了您这么久的时间。” 加斯东看起来很想发表一下他的意见的样子,但是塞莱娜小姐很及时地一个眼神阻止了他。 “我很高兴能够得到您的理解,那我就先回城堡里了。” 在转身之前,我犹豫起来。 该不该问呢?如果这个加斯东见到那埃尔维斯伯爵的时候说漏嘴了,那我可能就会有大麻烦了! 可是我想不到在这个庄园里我还能问谁,如果问贝阿特莉克丝……不行,贝阿特莉克丝太聪明了,只需要一句话,她就很可能推断出我的心思而给我错误的答案。 “塞莱娜小姐,”在短暂的犹豫之后,我直接改用了法语问出了我的问题:“最近英格兰的殖民地总督莱恩公爵去了北卡罗莱纳,请问您知道这件事吗?” 面对我突然改用法语问出的问题,塞莱娜小姐愣了一下之后,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是哪一块殖民地,但是这个时候公爵不是在北卡罗莱纳就是在南卡罗莱纳,肯定在那两个中的一个,这都已经是很多年的惯例了。” 第47章 印证 “今天的晚餐是不合你的口味吗?” 难得埃尔维斯有空陪我一起共进晚餐,但是由于心事重重,今天女仆们送上来的到底是什么我完全没注意到,心不在焉的后果就是在餐桌上埃尔维斯直接这么问我。 一直盯着他发呆的我猛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拿勺子搅拌着那杯白色的杏仁露饮料,旁边的女仆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种饮料自我来到埃尔维斯身边后每天都会出现在晚餐的餐桌上,据说原因是杏仁露有安定心神的效果。 “哦?啊,没、没有!”为了表示并没有什么事,我只喝了一口就将那个玛瑙杯子推到了一边,拿起了叉子。 “你看起来似乎有心事。” 今天的晚餐中有一盘被切成薄片的香喷喷的火烤羔羊肉,我叉起一块送进嘴里,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 卡洛琳说过的话一直在我的脑子里盘旋,而加斯东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了她和弗雷德男爵说过的话,如果真的像我想的那样加斯东和班贝克的那帮强盗有关系,那就是说海格斯家族其实也是不满英格兰统治的贵族之一,那么埃尔维斯也只是表面上的亲近英格兰而已。考虑到伊恩伯爵对英格兰的态度以及他一开始说要把我变成奴隶的态度,只怕身为他双胞胎哥哥的埃尔维斯也会有一样的想法。 而塞莱娜小姐虽然没有告诉我莱恩公爵到底在哪里,但是已经很明显地证实了公爵并不在新泽西的事实,结果就是我不仅对埃尔维斯到底是否真的派人去了新泽西这个事实开始起疑心,甚至对我面前的到底是不是埃尔维斯也开始起疑心了。 然而想要判断眼前的人是不是埃尔维斯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其实对那个人一点也不了解——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有什么习惯性的动作?我想来想去,发现答案全部都是“不知道”,我看到的埃尔维斯与其说是个二十多岁活泼的年轻人,不如说他是一个完美的“主人”,一个没有缺点的模板般的贵族。 最终,面对面前的人,就算是一直盯着看,我也只能承认——就算眼前的人是伊恩在假扮埃尔维斯,我也根本就分不出来,只能从服饰和仆从们的态度来判断! 这让我更加心慌意乱了,我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我害怕自己会像落入蛛网的猎物,等到发现自己陷入网中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逃跑。 纷繁的思绪让我完全没有胃口,只是胡乱吃了几口我就停了下来。 埃尔维斯一直在看着我,在我放下手中的叉子之后,他也停了下来。 “你有烦恼的事情。” 他用一种非常肯定的语气这么说。 我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收回。 “我确实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求您的允许,但是又担心我的请求会让您为难。”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为难?” 我吸了一口气,决定冒一个险。 “请原谅我异想天开的想法,但是我是真的想向您请求——我想向您请求伊恩伯爵大人身边一位叫做安妮的小姐以及安妮小姐的人身契约文书。” 埃尔维斯微微皱了一下眉,看向旁边的一个男侍从,马上那位侍从就走上来,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听完之后,埃尔维斯点了点头,转向我。 “那位安妮小姐已经被伊恩送给来做客的弗雷德男爵了。”他说。 即使卡洛琳以及弗雷德男爵都对我说过这个事实,但是从埃尔维斯口中得到证实的时候,我还是难以抑制地沮丧起来,央求他:“难道事实就不能改变了吗?您能不能对伊恩大人和男爵说,让他们换一位小姐?” “伊恩的决定同样代表海格斯家族的决定,就算是我也不能随意撤销。”埃尔维斯看了我一眼,“伊恩是另一个的我,我们对于海格斯家族的支配权力是平等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伊恩是另一个的我”让我的心不由地颤抖了一下。 “你看起来很喜欢那位安妮小姐。” “因为在这里我比较熟悉的就是她了。”一直以为卡洛琳和弗雷德男爵在骗我,得知安妮真的被伊恩伯爵送给了他人的时候,我不需要伪装都已经非常沮丧了,这个人都萎靡了几分:“我都准备好了,如果您能同意,再过几天等我回欧罗巴的时候我带上安妮小姐一起走,她没见过大海和船,看到的时候肯定非常高兴!” 埃尔维斯微微低了一下头,神情不辨喜怒。 “你很希望尽快离开这里。” 这个问题简直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遇到您是天主赐予我的幸运,但是我离开故乡已经太久了,大人,我很担心我可怜的母亲。”我只能又将埃德蒙子爵夫人拉出来当了一次挡箭牌。 “那如果我说我希望你留下来呢?”埃尔维斯依然是那种淡淡的语气,问:“如果你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可以把你当作我的客人,以单纯的朋友身份来招待你。” “如果你担心你的母亲,你可以写一封信让人带给她,然后安心地住在这里。” 这个极具诱惑力的邀请简直让人无法拒绝,我一下子就心动了。 想想看,留在这里,享受最奢华的吃喝玩乐而完全不需要自己付钱,这是多么充满诱惑的事情!要知道,这段时间以来的衣食住行简直就是我有生以来享受过的最顶级的了,除了符腾堡大公的宫廷之外根本没有哪个路德维希斯堡贵族的用度能比,而宫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啊! 然而这里没有我喜欢的剧院、饭店以及各种各样的新鲜玩意儿……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纠结,埃尔维斯又加了一句。 “我还可以带你去大城市玩,那里不比你的家乡差。” “您真的会将我当作单纯的客人来看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只要确认了你的身份,海格斯家族就没理由怠慢一位贵族。”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当天晚上埃尔维斯就食言了。 “您说过会将我当作单纯的客人……” 我抓着衣襟,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气呼呼地抗议:“您撒谎!没有人会对自己的客人做这样的事情的!” 埃尔维斯将我困在怀里,慢条斯理地抓住了我的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条一指来宽的丝带,然后将我两只手绑在了一起。 “可是莱恩公爵的回信还没有到,我们之间的契约还是有效的啊。”他很无辜地说,手上却是一点都没停。 “那新泽西的回信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到啊?” “这就得看莱恩公爵有没有尽快写回信了,如果他不乐意写,我也没办法,不是么。”埃尔维斯又拿出了一条丝巾,像之前那样蒙在了我眼睛上。 失去视觉让我极为紧张不安,但是手被绑住之后根本没办法将丝巾拿下来。 埃尔维斯在我耳边低低地笑了起来。 “您对那位安妮小姐的在乎让我有点嫉妒,”他说,“看来在回信到来之前,我得尽量多收一点利息才行啊。” “……” ……………………………………………………………………………………………………………… 在极度的疲惫之后,我陷入了沉睡——或者说假装陷入了沉睡。 直到身边的人的呼吸慢慢地变得平缓匀长之后,我悄悄睁开眼睛,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丝月光打量着身边的人的脸。 寂静的起居室里,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地跳得厉害,在这样安谧的夜里就像有人在我的耳边敲鼓一样,剧烈的心跳甚至让我指尖都开始出汗起来。 任何一丝的声响——不管是起居室外守夜的女仆偶尔弄出的声音,还是窗外一片叶子落下的声音都能让我心惊胆战,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鼓起勇气,尽量让自己只是在睡梦中换个姿势一般,仿佛不经意地让自己的手落在那个人的耳边。 又过了好久,我的手指终于有勇气按照记忆中卡洛琳指示的那个位置,颤抖地摸了上去。 ——我的指尖触到了柔软的金色发丝掩盖下的一道微微凸起的疤痕。 ------ 不要问我节操去了哪里~233333 第48章 出逃(一) 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 随着晨曦的到来,整座弗里古庄园都很微妙地开始苏醒起来,花园里开始有早起的鸟儿在鸣叫,厨房应该已经开始运作,但是声音完全传不到三楼的起居室,唯一能听到的门外女仆们轻轻的脚步声和走动间裙裾的声音则需要非常仔细地听才能注意到。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清醒地注视着天色从夜晚到清晨的转变,即使眼皮非常疲倦,但是我的大脑非常清醒,根本就不可能睡得着。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击声,接着是一个负责唤醒主人的男仆压低了的声音。 “大人,该起床了。” 我的心颤抖了一下,赶紧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在熟睡当中,所有的注意力却全都在旁边的人身上。 在男仆提醒之后,我身边的人的呼吸很明显地变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将已经完全是惊弓之鸟的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他是不是意识到了我没有睡着的事实——但是他没有立刻起来,而是很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将被子拉高了一点盖过了头,大有就这么忽略掉门外的提醒的意思。 他拉被子的动作导致另一边的被子斜盖过了我的鼻子和耳朵,然后起居室里重新陷入了一片安眠的沉寂。 在大概一刻钟之后,门外重新传来了第二次的提醒:“大人,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之前我偶尔在早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过这句提醒,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埃尔维斯的作息就像他的行事一样有定规的原因,如今听来,竟似乎有了别的意味。 这一回,我身边的人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 他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坐起来之后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我闭着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缓一些,过了一会,遮住了我半边脸的被子被往下拉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凉意让我差点被惊吓得喊出声来。 幸好他没打算做什么,似乎只是想拉一下被子免得我在睡梦中感觉呼吸不畅而已,顺带帮我掖了一下被子,然后他就拉了一下床头的铃铛拉线,让外面的人知道他已经起来了。 我闭着眼睛,听到起居室的门被男仆从外面轻手轻脚地打开,然后是低到几乎不可听到的询问——“几点了?”“六点五十分。”“把窗帘拉严实点。” 他们走出去后,起居室的门被关上了,房间重新陷入了一片昏暗中。 这回我的困意是真的支持不住了。 太早了,我可以睡到十点钟再起来,我需要充足的睡眠——在浓重的困倦袭来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这么想。 结果这一睡就睡到了十一点多,说晚也算不上晚的一个时间,但是在沐浴和吃完早餐之后,已经是中午了。 “好像这还是您第一次起这么晚呢。”吃早餐的时候简这么对我说。 “在我老家大家都是这样的作息时间的,”我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和简开玩笑:“无所事事才是贵族的原则啊,只能说埃尔维斯大人他太勤奋了,才会让你们都产生了这种错觉。” 在吃早餐的时候,我问简弗雷德男爵住的客房在哪里,顺带让她派一个女仆去询问我等会去拜访男爵的话是否合适。 简听到我的要求后显得十分地警惕,就像一位母亲突然听到自己向来乖巧的孩子说要去找街上的卖报童玩耍一样。 “弗雷德男爵大人太爱玩了,什么事情都喜欢插一脚,您可别被他带坏了啊。” “你未免太多虑了,我只是想和他身边一个朋友做个告别而已——简,女孩子想太多的话会很快就长皱纹的哦!” 弗雷德男爵的套间和我住的套间完全不同——我指的是,尽管他住的客房看上去也是非常符合海格斯家族的高贵历史,但只需要稍微注意到一些细节就能发现二者的奢华程度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上,这更加让我意识到了自己可能身处的危机。 在弗雷德男爵的会客室里,我见到了好久没能见到的安妮。 “埃德蒙!” 在我打发走跟着来的女仆之后,安妮直接扑进了我怀里,抽噎起来:“埃德蒙,我好想你啊,我好担心你!” 我抱着她,感觉这姑娘清瘦了很多,不由得心生怜惜,温言细语地安抚:“我没事,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很好吗!” 在我安抚安妮的时候,弗雷德男爵就那么笑眯眯地坐在躺椅上看着,似乎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 “看起来您已经有了决定了。”男爵说。 我轻轻拍着安妮的后背,让她激动的情绪能够平静下来,免得这可怜的姑娘会因为呼吸不畅而昏过去,那样的话就必须让仆人拿嗅盐过来,只会耽误我们之间的正事。 “我想知道您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开门见山。 男爵很愉快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您有什么疑虑,但其实您大可不必有疑虑。”他说,“你应该知道我们这种人无聊起来什么事情都会做,只是为了寻求一点生活里的乐子。要知道,从狮子的口中放走他以为已经扣在手里了的猎物,这种刺激的事情可不是每年都能遇到的啊。” “虽然是这么说,但我不认为就这样的理由就足以让您做出决定,难道您就不怕狮子发怒时的怒火会波及到您和您的家族吗?” “哎呀,这我就不明白您的意思了。”弗雷德男爵悠闲地往椅背上一靠,“安妮小姐现在是我的女侍,”他看了一眼安妮,“她生了病,我送她离开弗里古庄园去养病,以免给两位大人的生日庆典造成不好的情绪,这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至于在她离开的马车中混进了其他不应该出现的人,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了,不是么?” 我牵着安妮的手走到长沙发边,让她坐下来冷静一下:“那这样一来,所有的风险都在我的身上了,您不管事情成功还是失败都能得到乐趣,我却得承担可能触怒狮子的后果,这笔买卖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这就得看您的选择了,毕竟,世界上没有完全不劳而获的事情,不是么。”弗雷德男爵一脸真诚,我却觉得他就像一只奸诈的狐狸在诱骗傻乎乎的猴子为他火中取栗,“不过您也可以放心,我在弗里古庄园的这点面子还是有的,我可以保证他们不会搜查安妮小姐的马车。” “您到底是一位贵族,海格斯家族当然不会搜查您名下的马车,不然就是他们不懂礼仪,但是如果只是普通的马车的话,就算有您的面子在,也难保他们不会检查。” 就算安妮现在已经是弗雷德男爵的人,但是安妮的马车和男爵的马车可是两回事! 弗雷德男爵思索了一会:“你说的有道理,是我疏忽了这方面——我可以用有我家族徽章的马车送你们走,这样的话他们连看都不会看的。” “出了庄园之后,我们能去哪里呢?” “车夫会将你们送往最近的小镇,你们可以从那里顺着河流直下到达出海口,之后您是认为是应该往北卡罗莱纳去还是直接登上开往旧大陆的船——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埃德蒙先生。” 男爵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高领双叠襟羊毛背心和一件黑色的外套,一只怀表很随便地装在外套的口袋里,长长的金链子系在纽孔上,他从口袋中拿出那只金色的怀表看了一下。 “非常凑巧,我昨天听到管家说,明天罗德尼子爵的队伍就会到达弗里古庄园,”他说,“罗德尼子爵的家族是佐治亚举足轻重的贵族之一,两位伯爵大人肯定会为他和他的妻子的到来举行欢迎宴会,时间大概是五点左右开始,真正需要两位大人出面的时间肯定更早,我们可以在那个时候开始行动。” 他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那只怀表,对我笑了一下。 “我建议您可以带上一点值钱的小东西,免得路上盘缠不够——啊,不要这样看着我,埃德蒙先生,我对男人没有兴趣,不过我对你能不能靠自己的能力回到欧罗巴倒是真的很感兴趣。” “我需要一些用于路上花费的零散金钱,不然我不会冒这个险。”我说,“等我回到了符腾堡,利息和本金我可以用我的年金来支付。” 男爵思考了一会:“我记得通往欧罗巴的船票最低是三十英镑,我可以给你200英镑,但是等你回去了,我要你还我600英镑。” 600英镑已经是一些小庄园主一年的收入,安妮在听到了这个巨大的数字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但是她又完全不敢开口,急得暗暗地扯我的衣袖。 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成交。” ------ 完结的曙光越来越近 冲鸭~ 第49章 出逃(二) 除去路上的金钱花费之外,还有一件东西是我必须拿到手的。 “您提出的金钱要求我没有意见,不过我需要拿到安妮的奴隶身份契约文书。” 如果安妮一直是奴隶的身份,这个隐患就在那里一直潜伏着,甚至不能排除埃尔维斯一怒之下借那份文书发出逃奴通缉令的可能,那么就算我带着她回到了路德维希斯堡也会面临这个麻烦。 男爵耸了耸肩膀:“行吧,安妮小姐的契约文书我就当额外赠送给您的添头了,等会我会派人送来。你们好久没有见面了,想必也是非常的思念彼此,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的叙旧了。” 在仔细地谈妥了帮助我们离开的条件后,男爵给我和安妮留下了一个私人的空间。 等他一离开,安妮就压低了声音,急切地问我:“埃德蒙,那笔钱……” “不要担心,600英镑虽然有点多,但是我的年金还是付得起的。”我向她保证,“但是我不能确保回去的路上一切顺利,如果遇到困难,你很可能会跟着我吃一些苦头啊,安妮。” “我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安妮说着,紧紧地抱着我的胳膊,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什么苦头都不会比我在科勒克庄园当女仆的时候更差的了,你不要丢下我。” 我迟疑了一下,轻轻抓着她的手,让她看着我的眼睛。 “你真的想好了吗,安妮,”我说,“跟着我走的风险可是很大的,我要回我的老家,那里离这里很远很远,而你的家人都在这里;我们可能会遇到强盗或者风暴,我们可能会走到半路发现没有钱了,也可能遇到其他的问题,甚至一场雨都能要我们的命。如果你留在这里,留在男爵身边,安稳舒服的生活还是可以保证的,那是你以前一直追求的,不是吗?” “我不怕,我跟着你走,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反正我本来就不可能再回到我的家人身边了。”安妮看着我,面对我说的重重困难,这姑娘表现出了一种极其决绝的勇气,这是我以前在任何一个女孩子身上都没有见到过的,“伊恩伯爵根本就不在乎我这个人,男爵也一样,只要有需要,他们可以随手把我送出去,就像送走一只猫、一只狗一样,只有你不会这么对我。就算是塞莱娜小姐,都得陪着那个又粗鲁又丑陋的加斯东,我才不要将来也面对那样的遭遇!”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安妮的眼神里有一种坚定信念特有的光辉,这一刻,科勒克庄园里那个敢于挑战自己的命运的少女又回来了——也许只有新大陆粗犷无畏的气质才能孕育出像安妮这样的女孩,相比之下甚至让我脑中根深蒂固的“女人们都会在权衡利弊之后做出最好的选择”的想法都显得龌龊起来。 “我会带你回到我的故乡的。”我抱着安妮,也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我自己听,“等我们回到路德维希斯堡,我带你去见我的母亲,夫人肯定很高兴见到你。” 我可以为了恢复应有的身份而在短时间内接受埃尔维斯对我的态度——每个合格的贵族都会知道总有些形势下是必须低头的,但我不能接受在付出代价后得到的只是欺骗,而且那个欺骗的背后怎么看都不会是我想要的结果。 自从证实了卡洛琳说过的确实是事实之后,我有理由怀疑埃尔维斯对我说的每一句话的真假,甚至非常倾向于回来的不会是莱恩公爵的回信——莱恩公爵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来的只会是一份将我变为奴隶的契约文书。这片大陆上有谁知道路德维希·弗朗凯蒙·埃德蒙是符腾堡的还是不伦瑞克的贵族吗?我的君王、家族和朋友都根本不知道我在这里,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手段和海格斯家族的权势,就可以让一个人从有身份的人变为奴隶;而比起伊恩那种直接说要把我变成奴隶的威胁恐吓,埃尔维斯这种让人放下戒心却不知不觉中斩断我所有的依仗、同时又用奢华的生活让我离不开他们的手段显然更隐蔽,却也更致命。 离开弗雷德男爵的套间返回自己起居室的路上,我遇到了贝阿特莉克丝和她的侍女。 再次见到贝阿特莉克丝,我的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反正就是极其的不自在——科勒克庄园里她那异想天开的主意让我避免了继续被伊恩折磨,却又将我送到埃尔维斯面前,导致了现在这种难堪的局面。更甚者,我不能确定目前她到底知不知道伊恩和我的事情,这让我面对她的时候甚感窘迫。 贝阿特莉克丝依然是那样的雍容大方,在互相打过招呼之后,她对我说:“我听埃尔维斯大人那边的简说,您有一次出去散步,回来的时候拿了卡洛琳小姐的一把扇子。” 我自己都忘了那把被泥土污染的扇子,没想到贝阿特莉克丝居然知道,这让我很诧异,但是转念一想,她本来就是埃尔维斯身边的人,有知道信息的渠道并不奇怪:“我很惊讶您居然知道这种小事……啊,那天是卡洛琳小姐不小心把扇子掉进了水渠里,我帮她捡上来之后拿给下人们去清洗了,您不说我都忘了。” 贝阿特莉克丝看着我,不知道怎么的,我居然从她的眼眸里看出了一丝忧虑。 “扇子只是小事,但是您还是尽量避免和卡洛琳小姐接触为好,”也许是顾忌着可能会被走廊外其他人听到的缘故,贝阿特莉克丝轻轻地对我说,“卡洛琳小姐她……以前伊恩大人身边有一位很得宠的小姐,为了吸引大人的注意力,在冬天里穿得太少而感染肺炎去世,当时就有传言说是卡洛琳在中间说了什么的缘故。如果她有对你说什么话,你千万不要相信她。” 我总觉得这个故事在哪里听过的样子,等我回到起居室,见到莉莉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贝阿特莉克丝身边曾经照顾过我的另一个侍女玛丽——这不就是玛丽对我说过的伊恩身边那位红颜薄命受寒感染了肺炎去世的那位小姐吗! 虽然有这个无法验证的小插曲,我还是决定先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在回到起居室之后,我装作很困倦的样子,告诉简说我要休息一下,让她等到六点半钟的时候再喊我起来吃晚餐。 “您干脆再晚一点再起来吃宵夜好了!”简虽然这么抱怨,但还是遵从了我的命令。 晚餐的时候埃尔维斯没有出现,而由于我睡得迷迷糊糊了,怎么也不愿意从床上起来,嘟囔着抱怨侍女们在我睡觉的时候在三楼走来走去吵到了我,这可把简气得够呛。等我好不容易挣扎着脱离了温暖的被窝的时候,时间都已经快八点了。 “大人这两天很忙吗?”吃着莉莉送上来的食物,我问简,“是不是有客人到达庄园了?” 简含糊其辞地回避了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在忙庆典需要处理的事情吧。” 埃尔维斯今天也回来得比平时晚了一点,当时我正在和莉莉她们玩牌,在只剩下最后两张实在没机会打出去的牌时看到了他,于是将纸牌一扔,像平时一样若无其事地起身:“啊,大人,您回来了。” 眼瞅着就要赢了我和莉莉的简就不干了,在我的维护和纵容下,这些天下来她已经敢当面嘀咕我了:“您这是耍赖,一点也不男子汉啊!” 听到这句话的埃尔维斯抬眼看了她一眼。 简当即就投降了:“好吧好吧,我就知道肯定是这结果……” 她指挥侍女们为我们换好睡袍,整理好被子和枕头,然后就带着莉莉她们退了出去。 “你太纵容她们了。”在简她们退出起居室后,埃尔维斯对我这么说。 “女孩子总是应该得到更多一点的宽容嘛。”我假装镇定地说着,实际上单是面对着他我手心里已经开始出汗了。 埃尔维斯低低地笑了一声,伸手来拉我。 我被他拉着往床边走了两步,紧张之下反手扯住了他的袖子,然后迎上了他疑惑的目光。 “大、大人,”虽然已经暗自做出了决定,但是真的要实现的时候,我还是无法挥去那种极度的羞耻感,说话的声音都发抖起来,“我、我,请,请让我……” “怎么?” 一咬牙,我推了埃尔维斯一下,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他很从善如流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坐在了床沿边,仿佛已经猜出了什么一般,就那么坐着默默地看着我。 我抽出了藏在睡袍口袋里的丝巾走近他,埃尔维斯只是微微歪了一下头,就那么任由我拿丝巾蒙住了他的眼睛。 就像是不经意地,我的手划过昨晚确认过的那个位置——这一次,我没有摸到那道凸起的疤痕。 我系丝巾的手都在发抖,或者说,我整个人都在发抖,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是因为震惊还是因为羞耻。 埃尔维斯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引领着我把丝巾打了个结。 “男子汉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镇定一些啊,路德维希。” 依然是那种低沉的、富有磁性的声音,却带上了一丝笑意。 “……” ……………………………………………………………………………………………………………………………………………… 第二天我整个人都不想动,甚至连早餐都不想起来吃,更别说出去散步了。 无聊之下,我让简从埃尔维斯的书房给我拿了两本贵族族谱给我。 简今天似乎一直在防着我心血来潮在城堡里乱逛,在确认我没有出去的意思之后,她不是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自己亲自去了书房——我猜是跟埃尔维斯请示过了——然后给我拿了好几本法文书来,不仅有一本英格兰贵族族谱,还有好几本游记类的书籍。 而知道今天会有客人到来的我也假装不知道有这回事——埃尔维斯一个字都没跟我说会有一位子爵到来,更没有把我介绍给客人的意思,这极大地佐证了我对他可能会把我变成奴隶的判断,因为一旦把我正式介绍给客人们,他们就不能轻易否认我真正的身份了。 翻了一圈贵族族谱,然后又打了一次双六牌,大概三点多钟的时候,我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困了想要休息一下,让简七点钟再喊我起来吃晚餐。 有了昨天的折腾,简这次很轻易地就接受了我的要求。 在三楼陷入了安静,连侍女们的脚步声和窃窃私语都渐渐开始听不到之后,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等了约半个小时,悄悄起来将窗帘拉开了一条小缝,从缝隙里往外张望。 从我起居室的窗户望出去能看到一片篱笆,冬天里的黄昏总是比其他时候要早一些,在我第三次观察那里、暮色已经要开始弥漫的时候,篱笆上多出了一束白色的水仙花,仿佛是被人不经意地放在了那里然后就遗忘了一般。 ——那是男爵和我约定好的信号。 ------ 果然一到晚上掉节操就跟食欲一样控制不住(来自一个边吃宵夜边打字的人) 埃德蒙:我总觉得有人给我挖了个坑(沉思) 第50章 出逃(三) 我将枕头塞进被子里,营造出一种我还在睡觉的假象,然后屏住呼吸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确定没有女仆在外面后,轻手轻脚地打开起居室的门,经过会客室找到了内部楼梯。 内部楼梯这东西本来就是为了给一些不方便从正式楼梯进来的人设计的,所以仆人们除非必要绝对不会走这里,我很顺利地通过它溜了出去,按照我刚到弗里古庄园时四处探索出的路径找到了马厩附近的一个偏僻小门,那里停着一辆挂着角灯的库普马车,但是车身上有弗雷德男爵的家族徽章。 “埃德蒙!”安妮已经坐在了马车里面,看到我的时候惊喜地叫起来,但是又立刻压低了声音害怕被弗里古庄园的人听到。 马车夫正在忙着安放行李,那是一个看起来已经有一些年纪但是又非常健壮的老人,头发乱糟糟的,听到安妮的呼唤,他停了下来,看看只穿了家居的衬衫和裤子、没有穿外套——外套需要女仆们去更衣室取,我自然没有拿——的我,只是哼了一声,从车夫座位下抽出了一件厚实的带着弗雷德家族徽章的冬季号衣外套扔给我。 “穿上吧,免得还没走到镇上呢就先把命丢了!”这老人粗声粗气地说完,转头就只顾着把几个箱子放到了车后的随从位置上捆起来,一句话也没有问我的身份。 我匆匆将号衣穿上,这种外套有一排非常粗的扣子,需要用特殊的扣法才能扣进去,已经有一段时间只是衣来伸手的我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们,安妮见状,急忙招手让我赶紧先上马车:“你先上来,不要让其他人看到!” 安妮今天穿的是一件没有裙撑以方便行动的米白色印度棉英国简式女袍,为了保暖披了一件薄绢外里和缎子内里的俄罗斯风格大衣,等我登上马车之后,她很娴熟地为我整理了一下衣襟,很顺利地将扣子扣好了。 库普马车的空间坐下我和安妮还略有余地,我发现安妮在座位上放了一顶小巧的无沿帽子以及一个小小的箱子。 “是男爵给我们的钱和你给我的契约书。”安妮注意到我的目光,拿起帽子放到一边,然后打开了箱子,显得有点困惑:“但是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我……算不出来,我最多只见过六便士。” 安妮的身份契约书是男爵先交给了我,考虑到我不方便携带才交给安妮的,放在箱子里倒不奇怪。至于男爵承诺过的金钱——我接过箱子看了一下,里面有崭新也有略微磨损了的英国几尼金币、数量较多的先令银币以及更多的便士银币,单位从半便士、一便士到六便士都有;中间夹杂着好些价值二十个法郎的金路易,只比银便士数量少一些的五法郎、一法郎银币和法郎的最小单位——苏,甚至还有一些西班牙、意大利发行的银币和铜币。简而言之,弗雷德男爵在某种程度上算得上考虑周到,在新大陆需要用到的英镑和在旧大陆需要用到的法郎等都给我们备上了,只是在这货币和换算都堪称繁复的一箱子金银铜币面前,别说不识字的安妮了,就算是我也没办法短时间算出来到底有多少啊! 虽然有点让人哭笑不得,但是这笔钱倒是说明了男爵确实想让我们离开,我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大面值的几尼金币和金路易的总额,得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后,决定选择相信男爵不会短斤缺两来骗我们,于是从箱子里拿出了几个六便士的银币放在口袋里就关上了。 安妮有点不安地观察着我的神情,仿佛在害怕那个箱子里的钱不够一般,我轻松地安慰她:“放心,如果不够,那我给男爵寄支票的时候我就按比例扣回来,我想男爵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的。” 我本意只是想逗笑一下安妮,让她轻松一下,结果这妮子更紧张了。 她探头看了一下外边还在绑行李的马车夫,小小声地对我说:“如果我们出不去庄园,被他们发现了,你就说你只是想送我一程,绝对不要说是要逃跑……埃德蒙,如果真的出现了那种情况,我们就等待下一次机会,我等着你,不管怎么样一定会有机会的。” 说到最后,安妮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只需要想一下我们失败的可能后果就让人不寒而栗,但就算这样她也愿意牺牲自己来保全我,即使理智上知道她的想法过于天真,情感上我却无法不为这份心意动容。 “不要说这种丧气话,我们一定能顺利离开的。”我安抚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探出身子问马车夫:“老爹,还不能走吗?再拖下去天都快黑了!” “就行了就行了!”马车夫走过来,不耐烦地关上了车厢的门,然后把马车的脚踏台阶收了起来。 在他关上车门的时候,我若无其事地将几个六便士银币塞进了他手里:“老爹,安妮小姐吹了风会头痛,您赶马车的时候麻烦稳一些啊!” 车夫有点意外地看了我一眼,那表情就像看到凶猛的狮子在马戏团里跳熊熊燃烧的火圈,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银币往口袋里一塞就转身走了。 这回他动作快了一点,套好马之后拿火石点起了车厢檐下挂着的角灯,我将车厢内部的窗帘都拉上,空间并不宽敞的马车内部立刻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只能凭借听觉来得知外部的情况。 马车缓缓地动了起来,粼粼轧过铺了石板的小路,我从窗帘的缝隙往外观望,只见马车逐渐将高大的廊柱和雕刻着精美图案的门拱抛在身后,绕出了一条迂回于两栋建筑之间的小路,慢慢地,我们能看到开始降临的暮色中宏伟城堡的侧面了。 在这个过程中,我和安妮坐在黑暗里,紧紧握着彼此的手,只能听到彼此怦怦跳的心跳声,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漫长时间里,我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简有没有发现我不在起居室里了?如果她只是偶尔开门看一眼,应该还不会发现,但是凡事就怕意外,万一她突然心血来潮去为我掖被子,就会发现被子下只有一个枕头,然后会发生什么?她们可能会到处寻找我,希望她以为我只是去散步或者恶作剧捉弄她们,埃尔维斯他们被宴会拖住了应该不会那么快知道……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着,我心焦得厉害,恨不得自己代替车夫的位置将车赶得快一些、再快一些——拖得越久,就越有可能被发现,当然是越快越好! 有了这种心理,从城堡到庄园大门的那段距离都显得无比漫长起来——当然,也有弗里古庄园实在是太大了的缘故,马车到达庄园大门的时候我猜已经快五点钟了,冬天里的夜色都已经慢慢浓郁起来。 车外传来呼喝的声音,应该是看守庄园大门的仆人们。 “彼得老爹,这么晚了,你还要到哪里去啊?” “嗨,别提了!”我们的马车夫很不高兴地回答,“我们老爷要我把他的一个小娘们送到镇子上去,说是生病了怕大人们知道不高兴,要我这个时候走一趟!” 仆人们哄笑起来。 “你收了那小娘们不就行了,这样你不用跑,你们老爷不就也不用烦恼了!” “就是啊,半路收了她,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知道,老爹你可真有福气!” “就是别刚脱下裤子,就遇到个强盗捅了蛋子!” 接着就是一些不堪入耳的粗俗话,安妮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但是害怕给我们带来麻烦,一句话也不敢出声。 “我来看看是什么样的小娘们,啧啧啧,之前见过伯爵大人身边的那个金发美人,那皮肤真的是比我婆娘的屁 股蛋子还要白,我看看这个是什么样的货色!” 听到这话安妮险些惊叫出来,我赶紧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让她镇定下来。 “去去去,一帮只知道谁家婆娘屁 股大的家伙,我还急着走呢,别给我惹麻烦。”关键时刻,大概是那几个银币起了作用,车夫很不耐烦地啐了一口,只听“吁”的一声,马车重新缓缓起步了。 一直到弗里古庄园庞大的建筑群被慢慢地抛在了后面,我才松开了安妮的手,发现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了。 “我们逃出来了!”安妮小小声地以一种掩不住喜悦的声音对我说,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夜色慢慢降临,马车周围的景色也渐渐地从宽阔的原野变成了丛生的灌木丛,再变成了两边不远处就是茂密的森林。一片漆黑的夜里,只有马车角灯的光芒孤独地照亮前方幽暗不明的道路,树木和草丛在地上拖出狰狞的影子,在角灯之外便是无边无际黑黢黢的森林的剪影。 森林里总会有奇怪的鸟类鸣叫出无法描述的怪声,我们能听到飞蛾、蝙蝠和归巢的鸟类飞过马车上空时的声音,甚至马车的每一次颠簸都让我们提心吊胆,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是不是有其他的马蹄声——那意味着不是弗里古庄园的追兵,就是打家劫舍的强盗,不管是哪一种都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我每隔一段时间便探出身体,借着角灯的光芒看一下逃走时带出来的怀表——虽然我并不想拿走弗里古庄园的任何一点东西,但是能知道时间的表是不可或缺的,我只能决定等给弗雷德男爵寄支票的时候顺带把它的价值也随信附上——看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猜测庄园里的人是否发现我不见了的事实。 六点钟——简可能在指挥女仆为我准备晚餐,她应该还不会去敲起居室的门,而只是打开一条小缝观察一下; 七点钟——肯定已经发现我其实不在起居室了; 七点半——埃尔维斯和伊恩伯爵招待客人的宴会应该宾主正欢,就算知道了也不能确定我是在捉弄他们还是去了哪里,毕竟我离开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书信; 八点钟——他们可能正在庄园里到处找我; 九点钟——我认为我们已经安全了,这个时候就算埃尔维斯发现了真相想要派人来抓我们,其他人应该也会劝阻他——夜晚出行从来是很危险的事情,海格斯家族的人们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主人们为了一个外人亲自冒险,而且这个点就算是立刻从庄园出发,骑士们也追不上我们了。 虽然是这么认为的,一种越来越明显的不安却开始萦绕在我的心头,我寻找不出这种不安从哪里来,但是我感觉我的直觉在向我示警。 “老爹,我们还有多久才到镇子啊?”为了排除这种不安感,我打开马车的车窗,大声问彼得老爹。 一只昏了头通过车窗进了我们马车的飞蛾像一颗小石子一样在车厢里横冲直撞,甚至差点撞到了安妮脸上,她吓得惊叫了一声,抓起帽子就拍。 彼得老爹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还有三个钟,我们得停下来,让马儿休息一下!” “这里哪里有驿站啊!” “前面有!” 道路两边的灌木丛离我们越来越近,甚至枝叶开始擦到了车窗,我意识到这不是从弗里古庄园出来时的那条大路——该死!这马车夫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下了小路! 他想干什么! 我抓过了那个装着钱币的小箱子,这东西挥出去的时候还是能打伤人的——决定不管怎么样都得护住安妮,在意识到我们可能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我不由得隐隐后悔了——在夜里赶路实在是太危险了,遇到歹人我们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也许该再从长计议的! 安妮也感到了哪里不太对劲,惊慌起来,无措地看着我。 “不要慌,如果有什么事,你就往森林里跑。”我将那份契约书拿出来塞进她手里,低声对她说:“你以前在森林里玩过吧?如果遇到强盗,你就往森林里走,不要管我,我一个男人怕什么……毁掉这份东西,你就不再是奴隶了,去城镇,或者去哪里都好,活下去。” “我、我不,”到底只是没见过大场面的女孩子,一遇到这种事情就慌了,“我跟你一起,要死也死在一起。” “你先跑了我才能脱身,不然我们都走不了。”我摸索着凭感觉拿出了几个似乎是金币的钱币塞进了她手里,“如果我被抓住了,大不了就是被卖成奴隶,到时候还得你拿着这些钱去把我买下来呢,所以一定要先走,知道吗?” 在没确定彼得老爹对我们有歹意之前,我只能暗暗祈祷弗雷德男爵的眼光不会这么不靠谱找了个和强盗勾结的人当马车夫。跳车是不可能的,一旦摔伤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我只能祈祷前面真的有个驿站,他真的只是想停下来让马儿休息一下。 马车夫似乎对我们的防备一无所知,车轮碾过因为多日没有下雨而干燥坚硬的泥路,因为路况不好而颠簸不已,渐渐地,马车两边再次开阔起来,我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座二层小楼的剪影以及隐约的红光,似乎是有人提着提灯在等候。 难道这种地方真的有驿站?可是哪里会有驿站修到两层楼高的? 在我感觉不对劲的时候,马车已经驶过了一道枯蔓缠绕的篱笆木门,停在了那座小楼前,有人提着提灯在走廊下默默地站着,仿佛就是在等待我们的到来。 在看清楚提着灯走过来的是谁的时候,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起来,一种极其阴冷的凉意席卷了我的神经。 ——是乔治,埃尔维斯的那个男侍从。 安妮不认得乔治,但是她已经感觉到哪里不对了,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 彼得老爹打开了马车车厢的门,放下了马车台阶,乔治将提灯凑近车门,让蜡烛的光芒能够照亮下去的台阶,然后看着车厢里的我。 “埃德蒙先生,”他说,“您有点慢,主人等你很久了。” ------ 超长一章 第51章 终局·无法逃离的背叛(上) 我和安妮是被强行推进客厅里的。 这应该是座拿来度假或者打猎时用的别墅,客厅里铺了镶木地板和细木的护墙板,燃烧着明亮火焰的壁炉散发出强大的热量,驱赶走冬日里的阴冷,壁炉上方明梁上绘有金色的装饰画和水晶的大吊灯在它的火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在壁炉旁边放有铺着着红色天鹅绒的长沙发和扶手椅。 大概是过度的惊吓冲击了我的大脑,导致我在踏入这座房子的客厅的时候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不是这里的人们,而是各种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就像遭遇了掠食者的食草动物在恐慌之下的第一反应是静止不动一样,我的大脑大概也在极度的惊慌下认为不作出反应是最好的反应。 我看到了三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伊恩、埃尔维斯和弗雷德男爵都在,伊恩背着手对着门口站着,他只穿了一件衬衫,沙发上扔了一件非常厚实的骑马时用的黑色大衣;弗雷德男爵很放松地靠在躺椅的靠背上,笑眯眯地看着我,埃尔维斯则是只给我留下了一个侧脸,从我的角度根本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看到我们被男仆们推进来的伊恩大踏步地向门口走来,脸上的表情和肢体动作都是显而易见的怒气冲冲,我下意识地拉了安妮一把,把她护到了身后。 这个动作很明显地更加激怒了他。 “怎么,你就这么怕我对那个婊 子做出什么吗?”他走到我面前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堪称粗鲁地将我扯了个趔趄,“是不是只要是个女人,你就都会听她们的话?” 安妮惊叫着冲上来,想要拉开伊恩的手,被他很轻易地一只手就推开了,然后两个男仆按住了她。 “埃德蒙!” “安妮!” 我试图将伊恩的手掰开,然而愤怒之下的他力气大得出奇,几乎是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把我拖过了从门口到壁炉前的距离,将我推到了埃尔维斯面前。 由于他扯我衣领的时候勒到了脖子,伊恩一放手,我就不由自主地干咳起来,连眼泪都出来了。 埃尔维斯沉默地看着狼狈的我,没有说话,火光跳跃下我甚至不能分清楚他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和直接表露出愤怒的伊恩比起来,反而是他这种仿佛火山爆发前的平静更让我感到害怕。 “哎呀,伊恩大人冷静一下比较好,你看埃德蒙先生都被您吓得说不出话了。” 弗雷德男爵一幅置身事外看好戏的样子,笑眯眯地开口。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我顿时明白了这不过是一个针对我设下的局——什么帮助我们离开,什么寻求生活里的刺激,谎言,都是谎言! “是你出卖了我们,你这个背信忘义的伪君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我相信男爵已经被我杀死一千次了。 “哎呀,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啊,埃德蒙先生。”男爵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我冲上去给他一拳,“虽然我是很真心地希望您能够有机会展现您的能力,看上帝是否会显示奇迹让一对可怜的恋人安全到达他们心目中的伊甸园,但是您知道的,大人物的意志总是不容违抗的,而小人物只有服从这一个选择。” 他笑着对我举了一下手中晶莹剔透的高脚杯,晃了一下杯中红色的葡萄酒液。 “作为无聊生活中应有的一个小小乐趣,我和伊恩大人在埃尔维斯大人的见证下打了一个小小的赌——赌你在有机会逃走的时候,是选择离开呢还是留下来?为了顺利完成这个赌局,我请求了几位美丽的小姐给予我帮助,当然结果您也知道了,您选择了相信我,而伊恩大人输了——非常感谢您的慷慨,在这场赌局里我得到了一块一千公顷的土地。”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安妮,她满脸惊慌地看着我,拼命摇头:“埃德蒙!我没有撒谎,我没有骗你!” “哎呀,我好像百密一疏,忘记告诉安妮小姐这个赌局的事情了,不过她起到的作用绝对不比卡洛琳小姐和塞莱娜小姐少呢。”男爵思索了一会,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要不是安妮小姐这么配合,估计您还在犹豫到底相信谁的话呢,我听说有句话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果然如此。” 即使是说着这样无耻的话,弗雷德男爵照样保持着非常优雅的风度,而他越说,伊恩的脸色就越难看,看起来简直就像下一秒就会扼死我一般。 “什么英雄,他根本就是个蠢货——蠢到随便一个女人的话都能把他耍得团团转!” 这可笑的真相让我眼前出现了一阵眩晕,只能尽力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毕竟,现在安妮和我的命运都在此一举了。 将整件事情梳理一遍之后,我意识到,愤怒无济于事,公爵在北卡罗莱纳的事情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我唯一需要确定的,就是埃尔维斯到底有没有将那封信送出去,以及,回信到底到了没有。 只要公爵确认了我的身份,就没人能阻止我离开,而如果信件没有送出去,那我能够依仗的只能是海格斯家族还会顾忌着自己在贵族间的名声了。 我转头看向埃尔维斯,从我踏进这里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那个看着壁炉的姿势,仿佛在研究上面的花纹的精美程度一样。 “埃尔维斯大人,有一个疑问一直在我的心底,我要求得到一个真相——您真的有将我的事情写信给英格兰总督吗?” 一直没有看我的埃尔维斯终于转过头来。 “当然。”他说。 “那么请问莱恩公爵殿下的回信在哪里呢?”我问他,“不管公爵殿下是在新泽西还是在北卡罗莱纳,这个时间,回信都应该到了——您是准备对我说公爵殿下不愿意给海格斯家族的主人回信所以还没有到吗?” 埃尔维斯定定地看着我,在我猜测他会找什么借口的时候,他说话了。 他说:“路德维希,为什么要背叛我?” 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诧异过后,我感觉血液都沸腾起来,一种愤怒的火焰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 “是你先背叛了我!”怒火之下,我说话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我相信了你的话,和你签订了契约,你却背信弃义让我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犯下双倍的罪行——而现在,你却来责问我说是我背叛了你!” “我只和你一个人签订了契约,你却把它转交给了另外一个人,还以借口来拖延契约结束的时间——你根本就不打算让这个约定结束,根本就不想让我离开弗里古庄园!你还允许他们把我的尊严踩在脚底下,像个歌剧院里拿来取乐的小丑一样!” 伊恩的脸色顿时变了,而弗雷德男爵“啊”了一声,显出一幅惊讶的样子,目光来回在我、伊恩和埃尔维斯身上扫过,最后变成了一种意味深长的微笑。 面对我愤怒至极的指责,埃尔维斯依然是那种平静无波的样子,甚至连说话的语调都没有变一下。 “你既然能接受埃尔维斯·威廉·海格斯,那么为什么不能接受伊恩·威廉·海格斯呢?”他平缓地说,“他是我的双胞胎兄弟,也就是另一个的我,不是吗?” 我简直无法相信这种堪称极度无耻的话会这么直接地从向来文质彬彬的埃尔维斯口中说出来。 “你在胡说些什么胡话!你疯了,”我几乎是大喊大叫起来,“你把我当作什么人,当作他身边的那些女人,当作你们的奴隶吗?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本来就是海格斯家族的奴隶。” “我不是奴隶,我早就说过了我是符腾堡大公国的贵族路德维希·弗朗凯蒙·埃德蒙子爵,埃尔维斯伯爵大人,您想要把一位蓝血贵族当作奴隶来对待,就不怕遭受我的君主的愤怒和天主的愤怒吗?” 面对我的怒火,埃尔维斯沉默了一会儿。 “事实上莱恩公爵府的回信我早已收到,公爵在信里告诉我,他的军团里确实有一位从符腾堡公国来的路德维希·弗朗凯蒙·埃德蒙中校,”他慢慢地开口,仿佛在仔细斟酌怎么用最贴切的词语表达出来:“但是这位中校到达新大陆后就在班贝克镇和强盗的战斗中不幸受伤,并且已经在一个月前去世。讣告已经由公爵府发往了欧罗巴,向英格兰和符腾堡的君王表示深切的痛惜。” “胡说八道!”对于这种荒谬的说法,我已经气得快跳起来了:“我确实在班贝克遇到了强盗袭击,但是我还活着,现在就站在这里!” 对于我的反应,伊恩只是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笑了一声。 “他说的没错,那个老头子在信里亲笔写的埃德蒙中校已经死亡,而你,不过是个借着他人的身份招摇撞骗的骗子;海格斯家族有维护殖民地治安秩序的职责,总督要求海格斯家族立刻采取措施,将那个冒充他人贵族身份的骗子吊死。” 伊恩靠近了一步,迅速抓住了我的手臂,带着一种深深的恶意凑近了我:“换句话说,你现在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在整个殖民地都会被通缉的骗子,不管你走到哪里,只要被治安官抓到,他们就可以不经审判直接吊死你——我也有这个权力。” 我以最大的力气甩开了他的手,因为用力过大差点打到他的脸颊,伊恩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阴沉起来。 “这是我听过最荒谬的说法,颠倒黑白也不过如此,这不是事实,你们是用了什么方法蒙蔽了公爵的认知,我要亲自去新泽西见莱恩公爵殿下!” 埃尔维斯敲了一下扶手的椅子,马上侍从乔治就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公爵的回信就在这里,如果你认为我在说谎,你可以自己看一下原信。” 我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我不会相信的,这是个骗局,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你已经欺骗过我一次,我不会再相信你第二次了。我有贵族的身份,也已经付出了我应付的代价,那么你就不能违背你的承诺,现在,我要求得到契约约定的结果——让我以我应有的身份离开。” 埃尔维斯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履行承诺的基础是你确实是一位贵族,但公爵的回信已经证明了你并不是。你该知道规则,唯有奴隶和平民不可谈判,既然你已经失去了你的一切身份,那你就已经没有权力提出任何要求了。” “我不相信你的话,你到底在送往公爵府的信里写了什么?”我质问他,甚至有些口不择言起来:“我以为埃尔维斯伯爵大人是一位足够理智、诚实而克制的贵族,至少会遵守他许下的承诺和维护最基础的正直原则,可是从我得到的结果来看,事实并不是这样。” 对于我的质问,伊恩嗤笑了一声。 “你为什么要认为他就是你想象中的正人君子呢,我可没见这家伙什么时候正人君子过。”就算弗雷德男爵在旁边,他也毫无顾忌、恶意满满地这么评价自己的兄长:“我早就提醒过你小心这家伙,看来你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就算到了现在,也还是天真得近乎愚蠢。” 弗雷德男爵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仿佛没有听见伊恩对他哥哥的评价一般,看着我。 “埃德蒙先生——啊,既然两位伯爵大人都说你不是贵族,那看来不用喊你先生了。”他笑眯眯地说,“我想我知道两位大人的意思和你没有理解的地方了,请让我为您解答一下吧。” 他转头看了一眼埃尔维斯,得到后者无言的默许后向侍从乔治招招手,从他手中拿过了那封所谓公爵府的来信。 “您说埃尔维斯大人做了什么让莱恩公爵殿下认为路德维希·弗朗凯蒙·埃德蒙先生已经死亡——其实不是的,我敢打赌,埃尔维斯大人什么也没做,”他从信封里拆出里面的信笺,笑眯眯地看着我,对我挥了挥那封信。 “我可以担保埃尔维斯大人肯定把您的情况如实写进了信里——是您认为可以信任的那位莱恩公爵殿下,宣判了‘路德维希·弗朗凯蒙·埃德蒙中校’的死亡,这中间,没有误会。” ------ 第一更,后面还有一更 第52章 终局·无法逃离的背叛(下) 弗雷德男爵从信封里拆出信笺,展开看了一遍,然后大声念了出来: “汝之来信我已知悉。路德维希·弗朗凯蒙·埃德蒙子爵系符腾堡大公麾下值得信任的贵族,奉他的君主的命令来到新大陆,后编入佐治亚第三雇佣军团担任中校职务,在一群无耻的马贼对班贝克镇的袭击中英勇与歹徒战斗,受伤甚重,已于十一月初光荣地蒙主召唤。对此我深感痛惜,已去信告知符腾堡大公与我王。汝所见者为冒充子爵身份的骗子,即刻将其绞死,不可令其继续败坏子爵的名誉。” 即使我不相信那封信真的是公爵府邸的来信,却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听男爵读那封信,然而听到的却是如此荒唐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法语。 弗雷德男爵念完信笺之后,举起信纸对着烛光看了一下末尾的落款,然后将它交回给侍从,看着我。 “这封信是真的,”他脸上微微的笑容在火光之下带上了一丝神秘的味道,“公爵的印章和家族徽章我还是认得出来的,您可以看一下。” 侍从将信笺送到我眼前,我扫了一眼法文大概,确实是男爵念出来的内容没错,而落款处是埃尔维斯曾经给我看过的并列的总督印章和莱恩公爵的家族徽章。 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不信这封信是真的,如果它是真的,那么公爵一定是被蒙蔽了。” “啊,您错了,并不是您说的这样,”男爵看着我,“和您的猜测恰好相反,这才是公爵真正的意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伊恩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果然是蠢——没听懂吗?那个老头子要你死,就这么简单。” “殿下从来没有见过我,他有什么理由要我去死?”我只觉得我似乎面对了世界上最无法令人理解的事物,“这是我见过最荒谬的事情!” 弗雷德男爵清了清嗓子。 “伊恩大人,请让我来解释吧——埃德蒙先生,你应该知道您的君王,符腾堡大公殿下和英格兰有签订契约,由英格兰出钱来购买符腾堡的雇佣军团这件事情,您也是因为这两个国家之间的契约才来到新大陆的。”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 “那就请听我说完——根据那份协议,您的君王每年要向英格兰提供一定数量的军团,包括步兵和轻骑兵,英国政 府自条约成立之日起每年支付相当数量的补助金,直到停止条约为止。在这份条约里,大公每招募一名士兵,应得一部分的招募费用;如果出现士兵伤残,又应得一部分疗养费用;如果士兵受伤后不幸死亡,应得一笔抚恤费用,以上三部分的费用随着军衔的提升而增加。也就是说,您的君王每卖一个他的子民,其实可以收到三笔金钱——招募的费用,疗伤的费用,死亡的抚恤。” 那种不详的预感愈发浓重,我不得不出声打断了男爵滔滔不绝的演讲:“我知道这种事情,既然这是君王的意志,所有人自然只有遵从的份,但是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哎呀,公爵大人的信里都那么明显了,您还不明白吗——新旧大陆的两位公爵殿下联手从雇佣军团的身上尽可能地攫取金钱,埃德蒙中校来到了新大陆,这是一笔钱;他受伤了,这又是一笔钱,最后他已经很不幸地死亡了,英格兰自然得支付一笔抚恤金——这一大笔钱现在在谁那里呢?如果埃德蒙中校又出现了,这笔钱怎么处理还是小事,该怎么避免伦敦追究是不是还有更多的埃德蒙中校这样‘特殊’的情况呢?那么事情就很自然了,就算埃尔维斯大人如实地报告了您的情况,公爵殿下也只能遗憾地宣布埃德蒙中校已经蒙主宠召的消息,以及让两位大人执行治安官的职责来处死您了。” 我的脑子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甚至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我的君王出售他的子民,这件事情我自然知道,在路德维希斯堡的时候我只知道这份条约带来的财政收入非常大,大到可以支撑起宫廷的排场和对各路贵族的慷慨赏赐,但是我从未想过,原来支撑起路德维希斯堡繁华的诱人金钱之下,藏着如此令人窒息的恶臭,以及,有一天我竟然会成为这种罪恶的牺牲品之一。 “可是,可是,不可能,我是贵族,我是有身份的贵族!”突如其来的打击之下,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片嗡嗡声,“公爵不知道我的身份,如果他知道了,他不会这么对我!我是贵族,不是平民,我的君王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我脑子混乱极了,摇摇晃晃地想向往外走:“我要去见公爵!他不会这么对待一个贵族的,我不是那种下等人!” 我必须见到莱恩公爵——我不能接受就这么落入可怖的境地,失去我所依仗的身份,就此任人宰割! 伊恩很轻易地拦住了我的去路,他对我傲慢地挑了挑眉。 “怎么,你不是说过,君主的幸福就是他的臣民的幸福,即使他们必须为此粉身碎骨吗?现在你也为了你的君主能够幸福地享用他的盛宴而做出了牺牲了,这不正是你所认可的吗?” 我完全不想听他的幸灾乐祸,用力想推开他拦着我的手:“我要见公爵!我要当面见他!我是有爵位的贵族,他没权力这么做,我的君主不会同意的!” “简直天真,”伊恩完全对我的抗拒嗤之以鼻,“你以为那个莱恩公爵是什么好人?我告诉你,就算是你那几个所谓的雇佣军团,每年因为受伤就被他下令抛弃在丛林里等死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你以为你的君主不知道吗?他知道,但是死的越多,第二年就会送来更多的人,有更多的财政收入不是吗?——就算是姓弗朗凯蒙的你同父异母的兄弟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个了,大公的私生子要价还更高一点,你凭什么以为去了他们就会放过你?” “贝阿特莉克丝说过有和我类似的人被他的家族赎走了的!” 伊恩懒散地歪了歪头,想了一会。 “哦——你说苏格兰的那个啊,那不过是因为他的母系家族我们还是得给点面子而已。” “我也是贵族!我和那些平民不同!”我捶打着伊恩,极度的压力之下终于崩溃地痛哭起来,如果不是伊恩半抱住了我,可能我已经瘫软在了地上:“你知道,你知道,你写信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会是这个结局对不对!你一开始就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已经清晰可见的可怖未来已经在眼前展现,我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失去了贵族身份会面临什么样的未来,从我出生到青年都已经习惯了生活在它的庇护之下,我从未想过失去身份这种可怕的可能,相比之下,甚至死亡都不能令我更恐惧。 埃尔维斯终于站了起来,他慢慢走到我面前,背后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光投下他的影子,将我整个笼罩在里面。 “抛弃了你的是你们在北美洲的高贵保护人,不是我或者伊恩,”他说,“如果你没有选择背叛,那封信就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我说过可以让你留在弗里古庄园,我已经给了你机会。” 我透过模糊的泪眼,仰望着他。 “你明明说过,你会让我离开,你承诺过很多次——” “我只说过海格斯家族不会扣留一位贵族,而你现在已经不是贵族。”他看着我,“我从未违背诺言。” “你的身上流着那位符腾堡大公的血,是他签订了将你送到这里的条约,也是他选择了会抛弃你的保护人;权力与义务应该对等,某些君主却以上帝的名义为所欲为,置他的臣民于绝望的境地,如今的处境,是你的君主、你的父亲做下的罪孽,将你留在这里偿还。” 从背后抱住我的伊恩低低地笑起来,他的手指摸上了我带泪的脸颊,我能感觉到从他胸膛传来的愉悦的震动。 “可怜的小埃德蒙,现在知道这家伙有多可怕了吧,不过,已经晚了,乖乖呆在我们身边,如果你踏出海格斯家族的保护一步,就会被外面的恶狼撕碎——” “不要再想着逃跑——” “你已永远不可能逃离——” 两个海格斯相似的声音交织于一起。 我的面前站着的是埃尔维斯,我的背后是伊恩;我已失去我所拥有的、所依仗的一切—— 整个世界,已无处可逃。 ------ 结局!一次双更,啊好爽~~~~ 写完回头看了一眼,记得有个小可爱说过会咬人的狗不叫,所以哥哥绝对比弟弟难搞,事实证明确实如此,黑得掉渣还把人哄得乖乖听话G了再说,啧啧啧。 明天看有没有时间弄完番外,然后准备下一本玩啦~下一本十九世纪法国风 第53章 番外·埃尔维斯 “我永远不会再见任何一个姓海格斯的人。” 这是威廉伯爵病危想要再见一次威利尔斯小姐的时候,前往她的公寓的侍从带回的唯一一句话。 彼时威利尔斯小姐已经离开弗里古庄园一年多,伯爵每个月都会派人前往他们居住的公寓,送过去的金银器物和金钱被毫不客气地挥霍于各种各样的舞会、车马华服和打赏剧院里最不入流的小丑,一切随心所欲,只要她高兴,所有的世俗规则都不在她的考虑内。 她选择的那个男人,詹姆斯·卡罗尔,一个只会花言巧语的英国花花公子,根本没有能力去支撑她的花费用度,不过威利尔斯小姐也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与其说她爱那个男人,不如说她更爱的是她自己,以及自她来到新大陆以来被浪费了的青春年华。那个男人很快被她赶出了她的公寓,狼狈地离开了佐治亚,而她身边有了更年轻、更英俊、爱她爱得发狂的青年,哪怕为了她身败名裂也不在乎。 伯爵默默地处理了威利尔斯小姐给他带来的一系列麻烦,在她离开弗里古庄园之后,他把一笔钱交给了她出嫁时带来的管家老戴维,要求他“像在伦敦的时候”那样侍奉他的小姐,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除非危及威利尔斯小姐的生命而他无法处理,否则一切都不必向弗里古庄园报告,也不必向她提及弗里古庄园的一切事情——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对的,威利尔斯小姐允许了老戴维在她身边为她处理琐碎事情,但是即使到了伯爵即将回归上帝的怀抱的时候,她所给出的也不过是这样冷冰冰的一句话。 当时我和伊恩守在伯爵床前,听到信使转达的这句话的时候,伯爵已经说话都很困难了,但是他还是阻止了伊恩想要冲出去寻找威利尔斯小姐的举动。 他说:“既然这样,那就算啦。啊,夫人,祝您迟一些和生活分手,快乐地享受您所希冀的一切吧!” 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然真挚地祝愿威利尔斯小姐能够愉快地享受她所想要的生活,但很不幸,在他去世后没有几个月,威利尔斯小姐也回归了上帝的怀抱。 ——死因是服用了剧毒的铬。 不是谋杀,也不是误服,那种毒药一不小心就会致人于死地,但是如果不过量的话它只是一种药物,被用于让不受期待的果实提早从枝头掉落。 我和伊恩还很小的时候,曾经听到过一些用心极其险恶的谣言,关于我们的父亲、母亲以及我的祖父,关于威利尔斯小姐嫁入弗里古庄园后迟迟无法怀孕,关于海格斯家族的传承——那些聚在一起的下人们带着莫测的笑容,窃窃私语地讨论着父亲幼年时生的那场大病的后遗症。直到祖父以最严厉的手段处置了很多人,那些恶毒的谣言才被平息下去,并且随着祖父的去世深深地藏入了弗里古庄园的最深处。 威利尔斯小姐不喜欢海格斯家族过于明显的容貌特征,伊恩曾经听到过她对我们的奶妈抱怨说:“他们连一丝一毫我的影子都没有,要是上帝能够给我一个有我的头发的女儿,那该多好啊!” 她一直以自己乌云般浓密的秀发为自豪。 “那您应该和伯爵大人多亲近一下啊,毕竟上帝也不能凭空给您变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出来呀!” “啊,那还是算了吧,我根本不想看到他,真是个噩梦!” 虽然有过这样的抱怨,但在她可能拥有一个她想要的孩子的时候,威利尔斯小姐还是选择了冒险来拒绝那个私生子的到来,结果在命运的捉弄下丢了自己的性命。 我无法确定她的选择,到底是出于贵族的习惯不希望私生子的到来会影响她随心所欲的放纵生活,还是出于对我和伊恩仅剩的一点点微弱的爱而选择让我们免于遭受更大的羞辱——我宁愿自欺欺人地选择相信是后一种可能。 威利尔斯小姐的死讯来得太突然,在得知消息后我们骑马赶往她的公寓,但我们还是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拦住我们的是老戴维,这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神情憔悴,但是非常坚定地将我们拦在了公寓之外。 “两位少爷,”虽然当时我们已经继承了爵位,他还是像以前那样称呼我们,他说:“小姐说,她不希望再看见你们,也不希望你们再看见她。” 她到死都没有原谅海格斯家族对她的伤害。 老戴维处理完了他的小姐的后事,几年后,他自请去了伊恩名下一个偏僻的小庄园,离开了弗里古庄园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 伊恩开始变得放纵,他身边多了一个又一个女人,行事肆无忌惮;我身边也有了伦敦送来的女侍,从生活作风到行事喜好,海格斯家族的两位年轻领主在他人眼中的风评开始分化——在不同的褒贬评价之下,我和他心照不宣地扮演着不同的对外角色,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 “我亲爱的孩子,你应该有一点自己的喜好,这才像个年轻人。”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有一次,威廉伯爵突然毫无预兆地对我这么说,“就算我们是为了家族的利益而活,但是年轻人总该有自己喜欢的享乐和爱好才对,不管是美人、骑马还是打猎,可是你都没有。” 当时他的病情还没有显示出来,也许是预感到了上帝的召唤,他难得对我说了这么一番温柔的话。 当时我怎么回答他的?——“那种事情不是有伊恩吗。” 伊恩是我的双胞胎兄弟,他是另一个的我,我是另一个的他,很多事情看起来我们有不同的做法,实际上那是我们共同的意志,只不过有时候由他来执行,有时候由我来执行而已。 伯爵去世之后,这种趋势被我和伊恩有意地固定了下来,我们太过年轻,海格斯家族的两位领主过于团结一致只会引来更大的警惕和打压,而伯爵一直教导我们,在没有掌握绝对的优势之前,绝不要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 看起来这种趋势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我们的权力顺利移交到下一代,或者在殖民地徘徊的那个无形的风暴将伦敦的高压从殖民地扫清为止。 谁也没有想到老戴维去的那个庄园会给我们一个那样的惊喜。 路德维希·弗朗凯蒙·埃德蒙。 一个旧大陆小国的小贵族,本应一辈子都和新大陆毫无联系,却因为阴差阳错的命运闯入了我们的领地。 科勒克的信件送到伊恩手中之后又抄送到了我的手上,华丽而毫无营养的辞藻,贵族间的繁文缛节,本应过目即忘的小事,却让我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立即就知道了是他。 伊恩一直在回避母亲和英格兰的影子,甚至对我身边那些伦敦贵族送来的黑发棕眼的女侍都有着孩童般恶劣的敌意,唯一一个几乎被他接受的女侍艾琳·菲尔德,有着母亲般浓密的黑色头发,又那样轻易地被疾病夺去性命,自那之后,他身边根本不会再出现和母亲有着相似发色和眼睛的女人。 路德维希的出现,就像上天的馈赠一般,完美地契合了伊恩自己都没发现的心思——一个同时兼具了威利尔斯小姐的性格和美貌、与英格兰相关的身份,同时又既有着贵族的身份、又是受人唾弃的私生子的美人,而且,不是女人。 而向来以玩世不恭来掩饰自我的他,在一时的迷惑中将路德维希先推给了我,我自然是欣然笑纳——就像威廉伯爵说的,每个人都该有一点自己的小小喜好,既然上天将礼物送到了面前,那我自然乐意收下。 路德维希是个很典型的君主专制统治下的贵族,他对自己的处境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危机感,也不关心贵族和女人之外的任何平民的生活,甚至天真到了连他的君主和英格兰那肮脏的交易都毫不知情的地步,以为凭借着贵族的身份就能无往不利;而只需要稍微对自己国家的子民生活有一点点的了解的人都会知道符腾堡大公和伦敦之间的条约下掩藏着的罪恶和他踏上新大陆之后就存在的致命危机。 我和伊恩曾经有过一只很宠爱的名叫路易丝的小鹿,它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被威廉伯爵命人杀掉,据宰杀的人说,就算是屠刀挥下的前一秒,那只小鹿都没有意识到死神的威胁,即使它身处的是哀鸣遍布的屠宰场,也仿佛看不到人类对它其他同类的杀戮。 路德维希就像那只小鹿,他视他的君王为神,抱着一种天真的信任,看不到专制君主对他人的压榨和剥夺,以为那种剥夺不会降临在他的头上——一只看不到罪恶的羔羊,自然不会知道自己也是祭品。 我甚至都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需要将他还活着的事实传递出去,他的君主的委托人就会自然而然地宣判“路德维希·弗朗凯蒙·埃德蒙”的死亡,他不会再有任何机会离开新大陆;而只需要用一个名为“自由”的诱饵稍微诱惑一下,再将他被他的君主抛弃的事实告诉他,就足够名正言顺地击垮他的意志,让他再也不能有任何离开我们的念头。 在他失去了唯一能够依仗的身份之后,我和伊恩将他藏在了城堡的深处,弗里古庄园很大,足够藏下一个人不被外人发觉,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会三缄其口,“路德维希·弗朗凯蒙·埃德蒙”这个人就真正的“死”在了新大陆。 “贵族不能有弱点,除非没人能威胁到你。” 这是威廉伯爵曾经对我的教导,代价是小鹿路易丝的死亡。 而这一次,不会再有人能威胁到我们。 ------ 一更 事实证明不要随便给自己订立期限,否则只会咕咕咕咕咕咕咕(狗头保命) 第54章 简短番外·众生相 一七六九年十二月,弗里古庄园。 海格斯家族两位伯爵的生日晚会上,满目花团锦簇,目之所及,皆是衣饰华贵的显贵之士和鲜花般娇艳的女士们,虽然外面下着小雨,还是挡不住大舞厅中美妙的管弦乐声。 十点钟的时候舞会暂时告一段落,侍从们端出了潘趣酒、杏仁果露、冰淇淋和数目繁多的蛋糕,乐队奏着不慌不忙的音乐,客人们一边随意地取用着这些可口的餐点,一边自在地聊着天,十点半左右,外面开始燃放起了焰火,于是喜好玩乐的年轻人们呼朋引伴地走到阳台上和窗前观看绚丽绽放的焰火。 作为主人从舞会开始就忙碌到现在的埃尔维斯伯爵得以在这短暂的间隙里休息一下,和男性客人们聊一会儿天。 大舞厅的墙边排着椅子,但是那是为女性客人们准备的,男人们绝对不能坐,于是埃尔维斯伯爵取了一杯潘趣酒端在手上走到了身份同样相当高的罗德尼子爵身边。 “您真的是大手笔呢,今天这样的天气,可是会有一部分的焰火不能燃放,单是不能燃放的焰火的钱就不是个小数目啊。”旁边有人这么说,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羡慕。 埃尔维斯伯爵端着酒杯,只是微微一笑。 “制作焰火的人对我说如果下雨的话,会有十分之一的焰火不能燃放,我就命他们预备了双倍的分量。” 一片惊叹之中,神情严肃的罗德尼子爵转过头来,这位子爵德高望重,就算身份上稍有不如,他的话埃尔维斯也是不能忽视的。 “这焰火真是十分美丽,整个城堡都能看到呢。”子爵说,“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该不会是为了讨取哪位淑女的欢心吧?我好像听说,您有了一位非常心爱的人?” “您又在取笑我了,这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情。”埃尔维斯对他举了一下酒杯,“如果有哪位淑女能够收拢伊恩的心的话,我倒是非常乐意为那位女士燃放十倍的焰火。” “哎呀,这个任务的难度,那位小姐肯定认为还不如去俘获埃尔维斯伯爵大人的心呢!” …… 言笑宴宴,宾主尽欢,谁也不知道,城堡深处的高楼中,藏着的不可为人所知的秘密。 一七七零年二月,路德维希斯堡。 自年轻的埃德蒙子爵失踪以来,一波又一波的猜测在路德维希斯堡的上流和半上流阶层之间流传,衍生出了无数的谣言、恶意和中伤,而身处谣言中心的萨宾娜·科尔蒙·埃德蒙子爵夫人似乎对此事从未忧心过,她无忧无虑地参加各种各样的舞会和宴会,甚至直到大公将子爵在新大陆不幸身亡的消息告诉她的时候也依然如故。 “啊,那真的是太不幸了,愿那可怜的孩子的灵魂在圣母玛丽亚的怀抱里安息!” 萨宾娜·科尔蒙·埃德蒙子爵夫人有着上天赐予的令人妒忌的美貌,更令女人们妒忌的是,在其他女人们已经徐娘半老的年龄里,子爵夫人仍是风华不减,甚至比少女们更加风韵迷人。在子爵的死讯传来之后,人们抱着看笑话的心思一窝蜂地来到埃德蒙子爵府邸来表达哀悼,看到的却不是哀哀哭泣的失去儿子的母亲,而是依然美衣华服、容色夺人的子爵夫人,她甚至连得知儿子死讯第二天的郊外散步都没有落下。 “天哪,自己的儿子死了都没有流一滴泪,这个女人真够狠心的!”人们窃窃私语。 “啊,毕竟是那种出身的女人,有这样的反应也一点都不奇怪!”一些女人则是如此轻蔑地说。 但是再怎么说,这都改变不了大公对埃德蒙子爵夫人的宠爱,以及在愧疚之下赐给了夫人一笔足够她养老的年金的事实。 年轻的子爵的死就这么轻易地淹没在了繁华喧嚣的路德维希斯堡,埃德蒙子爵夫人仍旧是那个社交界的风云人物。 三月份的时候路德维希斯堡出了一件大事。 夏尔特伯爵家备受宠爱,被寄予厚望的海莲娜小姐,跟着一个法国人私奔了。 这件事一下子轰动了整个路德维希斯堡,所有人都津津有味地谈论着那位美丽又大胆的小姐,窃窃议论着那个法国人的身份,先说是巴黎某位微服私访的大贵族,后来又说不过是巴黎一个外省小贵族没有继承权的次子,再后来,事情一下子变得耸人听闻起来——据说,据说,其实是一个低贱的鞋匠的儿子,在某位法国贵族的门下效力过,所以假冒了那位贵族的家徽…… 夏尔特伯爵被这件传得沸沸扬扬的丑事气得中了风,虽然没有立即回归天主的怀抱,却落下了脸歪嘴斜的毛病,说话都说不清楚了,夏尔特家族立刻肉眼可见的败落下来。 在夏尔特伯爵生病之后两个星期,有一天,萨宾娜·科尔蒙·埃德蒙子爵夫人和她的女朋友沙泽尔夫人参加完舞会后乘着马车回到府邸,子爵夫人忽然倒在沙发上痛哭起来。 沙泽尔夫人问她:“我的朋友,你为什么而哭呢,是今天的舞会不合你的心意令你不高兴了吗?” “我的朋友,我为我的孩子而哭,也为即将离开你、离开其他人而哭,啊,永别了,我的好朋友!” 没过多久,萨宾娜·科尔蒙·埃德蒙子爵夫人就离开了路德维希斯堡,据说她搬到了一座修道院里,从一位平时需要三十个人侍候才觉得勉强过得去的贵夫人变成了一位只有两个女仆,整日虔心向天主祈祷的虔诚信徒。 一七七零年七月 有从新大陆来的使者辗转找到了修道院中的萨宾娜·科尔蒙·埃德蒙子爵夫人,送来了一份来自新大陆的信和一笔非常丰厚的金钱。 夫人拒绝了那笔钱,也拒绝了一个前往新大陆的邀请。 “我一直在这里,如果哪一天,那位大人能够慈悲地允许我的孩子回到我的身边,请告诉他我在这里等待他。我会一直为他祈祷。” “如果我去了新大陆,他就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回来了。” “我会将您的愿望转达给大人。” 使者如是说,但是他们彼此都知道,如果没有意外,很可能这辈子母子两人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浩瀚莫测的大西洋永远地隔开了他们的距离。 而即便是如此,夫人也还是选择了留在旧大陆,为她的孩子留下最后一个可以归来的地方,留一个微渺到几乎不可能的希望。 一七七零年八月。 卡洛琳·德·杜蒂耶小姐离开了弗里古庄园,嫁给了一个棉花商人。 她离开的时候同样得到了一笔丰厚的年金作为嫁妆,就像伊恩伯爵身边其他的女侍一样,这笔年金和带走的首饰足够让她们过上非常安稳的生活。 时光匆匆,命运洪流裹挟之下的人各自挣扎在各自的命运里,唯有永恒屹立不倒的庄园深处,留下无数或真或假的,传说…… ------ 二更 第55章 后记·可以不看 故事,到此终局。 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有些难过,回首从开文到现在,特别是疫情以来,仿若如梦,已不记得百日之前的生活是怎么样了。 这个故事从开始到结束跨越了八个月,中间因为三次元的一些事情,浪费了整整四个月的时间,直到偶然看到小可爱们的留言,再次拿起笔,方才惊觉自己浪费了多少时间,疫情以来,如果说新冠的出现给了我什么启示,大概就是人生在世不过百年,总得留下点什么吧。 感谢每一个陪我走到结局的人,感谢每一个给我留言、给我投鱼粮的小可爱,你们的支持是我的动力,特别是仙影飘迹小可爱,有段时间要不是你的留言,估计我又放飞自我天天鸽了23333 以及,神仙小可爱,如果你还没高考的话,专心学习啊!不要分心啊! 下一个故事本来在和风欧风之间摇摆不定,扔硬币的结果是欧风十九世纪法国背景,拉资料需要时间,三次元也比较忙所以大概下周末开文,有缘再见!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