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他是捡来的》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文名:夫郎他是捡来的[种田] 作者:三两钱 文案: 方木一直以为自己捡到的人是个乖乖小夫郎,会种地、会做饭、会甜甜地喊他木哥,说你要早点喜欢我。 可事实却是小夫郎外表乖巧内心彪悍。 面对满嘴脏话的大嫂,小夫郎骂她嘴臭,是几天没刷牙?把人骂的无地自容。 面对造谣的村民,小夫郎提刀就上,要他赔礼道歉,把人吓得投到村长那,等方木外出回家,小夫郎已经喜提悍夫称号。 面对盗窃的小偷,小夫郎关门放小黄,把人吓得拔腿就跑。 方木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小夫郎的时候,小夫郎也红着脸要跟他成亲,说要给方木一个家。 方木还能怎么办?只有挣多点钱养媳妇了。 攻很穷,没爹没妈没田没地,房子都是木头搭的(夸张版,只是表达攻很穷)。 受更穷,没爹没妈没田没地,存款房子更没有。(受是真的穷) 这是一个从无到有的种田文,不走暴富路线,只让主角通过努力,拥有属于他们的美好生活。 主攻只是因为我觉得主攻好写,并不存在其它意思,在爱情上他们是平等的。 这里做补充,正文会出现受的视觉,后期生子,介意勿入 种田+哥儿文哥儿的设定会有一些变化私设 下一本种田文:原名《夫郎他有亿点甜[种田]》改《我要退休[种田]》 长达五年的战事结束后,沈空青带着拿命换来的两千两回到了家乡。 鬼门关前走一遭的他一朝生死看淡,回到老家就开始摆烂,仗着自己有钱过起了退休生活。 养养鸡养养鸭,每天最烦恼的事大概是今餐吃什么。 爹娘疼他,表示咸鱼可以,但得成亲,于是帮沈空青相看起来。 沈空青头疼,他心目中的夫郎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小竹马。 他小时候就说要娶的人。 可打完仗回来,小竹马已经是堂弟的未婚夫,听说感情很好,不久将成婚。 沈空青没办法横刀夺爱,只能默默祝福。 但是那个听说和堂弟感情很好的小竹马怎么最近总往他眼前凑? 小竹马用纯洁无辜的眼神看着他,沈空青却越来越魔怔。 他想把小竹马欺负哭,他想看着小竹马的眼眸染上红色... 排雷①:攻有个不大不小的金手指,也就是将军 ②:攻受只有彼此,受和堂弟的婚约另有隐情,故事发生时只有两家清楚,这个情节不存在攻夺弟媳,两人的三观都非常正确,攻受双向暗恋,但明显攻走过最长的路就是老婆的套路。 ③:这是第三版文案,旧文案专栏可见,说不定还会改,不过人设和故事情节不变。2022.9.10留 ④:攻受过重伤,设定上身体不好,所以他成功成了一条咸鱼还提前退休,但是家里人都宠着,后期可能还会吃上受的软饭,另外会有副CP的一点情节,是攻的亲弟弟。 ⑤:种田+哥儿+生子,因为弟弟是秀才,所以可能会涉及朝堂,但不多写 ⑥:暂时没别的了,我想到再补充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木、朝颜 ┃ 配角: ┃ 其它:《我要退休[种田]》求收 一句话简介:夫夫种田把家发 立意:通过努力,携手并进,共创美好未来 第1章 方木是西水村方森的第二子。 西水村是个杂姓村,地理位置依山傍水,早些年还是个港口,但后面因航运改道,渐渐荒废下来,平日只供沣水河上下游的住户或过路人歇脚,而世世代代都以种地为生的村民少了一份收入后,日子过的虽然不算太苦,但绝对清贫。 当然村里也有好的。 方森家的日子就过得不错,他爹勤快,给他挣了十几亩的田地,年仅十七就娶了比自己小一岁的钟氏娇娘,婚后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做爹,他和妻子的感情也越发深厚,家里是蒸蒸日上,可好运气似乎都在大儿子五岁后用光了,方森病了,这病来的急、来的凶,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为了给方森治病,家里还卖掉了几亩地,好在花了钱好使,方森的病情果然有好转,三年之后,两人又有了小儿子。 小儿子出生后,尚不足岁,方森的病情便复发且越加凶险,身体每况愈下,在小儿子不到四岁就撒手人寰。 只留下孤儿寡母。 方钟氏与他年少夫妻,成亲前谈不上情爱,但婚后日子过的美满,方钟氏也愿意为他守着,便带着两个儿子过了两年,但她毕竟年轻,除却方森天下还有许多好男儿,最终没耐得住撩拨,在方木六岁那年改嫁给了隔壁东水村一个熊姓鳏夫家中。 这熊姓鳏夫也是个苦命人,早年丧妻便未再续娶,年过而立后,又想要儿女绕膝,但家中贫寒,黄花闺女看不上他,这一来二去的就和方钟氏看对了眼。 要说方钟氏,那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常年泡在田地里,年过三十不仅没有人老色衰,脸蛋依旧白白嫩嫩的,身段也好,称得上风韵犹存。 方钟氏要改嫁,但是放心不下两个儿子,大儿子方林已经有十四岁,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何况方森常年缠绵病榻,方林更是早早担起了家,他清楚娘亲改嫁对他和弟弟不是一件好事,一开始并不答应母亲改嫁,但当朝律法并没有明文规定丧夫之人必须守寡,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拦不住。 方林也不是傻的,和家中族老合计之后,同意了方钟氏改嫁,但方家的田地不会分给她。 方钟氏心中有愧,答应了这个要求,仅是带着几身换洗衣服就住到了熊大英家中。 再说方木,他毕竟年纪小,对于母亲的改嫁虽有概念却不完全清楚,方钟氏也放心不下他,跟熊大英提出再照顾他几年,等年纪大一点,熊大英为了媳妇,最终也答应了。 方木便被方钟氏带到了熊大英家中,只是到底不是亲生的,熊大英对待这位继子虽然算不上苛刻,但绝不算好,方木年纪小小便跟着他下地干活,等到方钟氏应该说是熊钟氏怀孕后更是如此,方木不仅得下地干活,还得洗衣做饭。 原本在方家养出的一点肉也掉光了。 不过他也开始抽条,短短两年时间就长高了一个多头。 在他七岁、快要年底的时候,熊大英和熊钟氏的第一个孩子出生,熊钟氏更是一举得男,把熊大英欢喜的连着一个月看见方木都有笑脸。 那也是方木在熊家过的唯一的一段好日子。 待到熊应天两岁的时候,九岁的方木被送回方家。 只是此时的方家已然没有他的位置,十七岁的方林娶妻了。 他那位大嫂并不喜欢这位寄养在别家的小叔子,当着方林的面或许不会为难方木,但私底下对他言语犀利,多有指摘。 方木寄人篱下三年,也不再是六岁孩童,九岁的他已经懂得人情世故,大嫂对他的那些刁难,他也没有在大哥面前捅破过。 他有的时候在想,方家那么大,有三个房间,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小小的他? 或者他也在想他的娘亲,明明在方家的时候那么疼他,怎么嫁给了别人,有了孩子后,他就像捡来的? 方木想不明白,在方家住了半年后,他就离开了西水村。 他到镇上去,他听说在镇里有工做,可以赚钱养活自己。 只是他的劫难似乎并没有因为离开了西水村这个地方就停止,他最终流浪到县城,被一个独居的老裁缝收养了。 他吃着老裁缝给他煮的面,流着泪说以后要给老裁缝养老送终。 老裁缝没当真,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方木对着他磕了三个响头,最终留在了老裁缝破的漏雨的小房子。 老裁缝也是个苦命人,只有一个孙女相依为命,只是前两年孙女年纪到了,嫁给了县城的一个商户。 虽说住得近,但也不能每日都回来看他。 从此老裁缝只有一个人,在孤单两年后捡到了小乞丐方木。 小方木是个好孩子,知恩图报,自从来了老裁缝家,他就承包了所有的家务活。 老裁缝有心教他手艺,但方木不是这块料,最终老裁缝只能教他认认字,把除了制衣外的手艺全教给了他。 那之后,老裁缝就成了方木的爷爷、师父,恩人。 方木也见过老裁缝的孙女,那是位很秀气的姑娘,跟方林一样的年纪,笑起来有两个酒窝,说话轻声细语,方木叫她姐姐。 李瑶对于方木的出现并不排斥,她甚至感谢这位少年陪伴在爷爷身边,这样她也能放心。 只是好景不长,六年后,老裁缝病逝。 他毕竟年纪大了,死前能看到孙女成家,夫妻恩爱,还有小孙子方木陪着,已经含笑九泉。 方木也说到做到,他给老裁缝披麻戴孝,送了他最后一程。 老裁缝去世后,李瑶无牵无挂,正好她的丈夫要去外地发展,准备把老房子和裁缝铺卖掉换点钱。 在李瑶丈夫心里方木毕竟是外人,这些东西不可能留给他。 但李瑶感念两人的姐弟情谊,本想带方木一起走,是方木没答应,李瑶无奈,只在离开之前给了方木一两银子,让他好好活着,两人回来再聚。 方木红着眼答应了。 李瑶离开平南县后,方木就回到了西水村。 在老裁缝家里的那六年,方木偶尔也会回来,虽然大嫂不待见他,但方林是真的疼他,纵使这份感情有限,但那也是方木目前唯一拥有的了。 方林现在已经二十四,早是儿女成双,那个大房子更加住不下方木。 方木就把他爹临死前吩咐给他的东西,那三亩水田三亩旱地换成了别的东西。 水田是农村人的命根子,方木也不傻,就没卖,还是留给方林种,只是一年要给他三担稻谷。 西水村的水稻一年能种两次,三亩地只收三担谷的租金,已然实惠。 至于三亩旱地,两亩旱地换了长岭山脚下的那块荒地,一亩租给了别人种花生豆子。 之后方木就带着李瑶给的那一两银子离开了西水村,跟一群在县城认识的朋友走南闯北的挣点小钱。 .............. 五年后,已经及冠、长大成人的方木刚结束一场走商,正带着他的收获回西水村。 这次他与朋友在庆远镇分别,他想赶在午时前回到西水村,就抄了近路回家。 这条近路是一段山路,连接着长岭山,只要翻过这段山路就能到长岭山脚下,直接能到他家门口。 往日安静的只有虫鸣鸟叫、以及风掠树尾声音的山路今日却有不同。 快行到终途、只要上个坡再下个坡就能到家的方木在上坡前的几丈外看到一个晕倒在树底下的人。 那么大一个人横在路边,方木想当做看不见都难。 只好走过去看看人是死是活。 走近了看,他的衣衫破旧,麻灰色竖褐起了皱褶,衣袖裤脚都沾了泥点,看这风尘仆仆的样子,想来是赶路匆忙。 方木抓着他的肩膀把人翻过来,见他的胸膛有起伏,想着人还是活的就好,不然这条路恐有一段时间无人敢走,见他脸上也脏兮兮的,都不知道是不是掉到了炉里才沾这么多灰尘。 他的手臂底下还压着个包袱,方木虽然不是常年都在村里,但到底是西水村的人,村里有多少号人还是知道的。 这人看年纪不过比他小个几岁,虽然具体模样看不清楚,但看五官,确实是个陌生人。 要说知道人还能把人送回家去,但现在... 既然摊上了这个麻烦,方木也不打算避掉,毕竟是条人命,他把人扶起靠在树干上,解了水囊,拔了塞子,怼到他唇上,捏开他的嘴巴,给灌了几口水。 这人唇色干燥,还有裂皮的痕迹,应该是中暑或者饿晕的。 此时已是夏季,天气酷热,山路虽然有树木遮掩稍显凉快,可外边却是热火朝天,这时辰的日头又毒的很,这人不知打哪来西水村,看样子是受了不少苦。 方木等他缓了一会,连流进衣襟的水迹也不顾了,再给他灌了几口,确定不会醒之后,方木只好把人背起来带回家去。 这人看着高,没想到扛上背却不重,那大腿比他的手臂也粗不了多少。 也不知吃了什么苦才瘦成这样。 第2章 方木吭哧吭哧把人背回家,这人虽然不重,耐不住走的是山路,爬上爬下的,哪怕健硕如方木都有些喘。 方木的家其实不太像个家,那不过是个木头和泥巴混合搭的房子。 这房子也不是方木的,方林成亲之后,老房子只够他们一家住,方森没有多余的房产,方木就没有分到房子,他不想和大嫂住在一个屋檐下,所以就用那两亩旱地换了这块荒地。 他当初用旱地换这里,也是看中了这间破房子。 这间房子因为没有人居住,又被风吹雨淋,坍塌了一半,方木也没有钱重建,只能请人修葺,所以才有了后面的木土混合体。 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再不济,他也是有了落脚的地方。 下了山再走十丈就到家门前。 连接两个通口的是一条不足三尺的土路,土路两侧因为没有及时打理,已经长满了杂草。 家门前用篱笆围起来一个小院子,这里要比外面好点,虽然荒凉,但不至于杂草丛生。 方木背着人,腾出手翻出钥匙开了锁。 推开木门,大半个月没住人的房子透着一股味道。 房子只有一个房间,还是卧室和厨房共用的,方木当家早,所以纵使一个人,家里也打理的井井有条,房间的东西是多,但也摆放整齐,倒不至于杂乱无章。 只是实在简陋,都是些破破旧旧的家具。 方木家的床还是木板搭的,反正别的没反映出来,整就透着个穷字。 他出门前把被子收到了箱子里,目前床上只有一个枕头,方木把人放到床上,让他好好躺着,这才叉着腰歇口气。 未了,恢复力气的他又觉得这人会把枕头弄脏,就去拿木盆打水准备给人擦脸。 方木家用的水是从山上引下来的山泉水,就在房子侧边,他这些年把家的周围修了修,其中就有这个水坑。 水坑不深,勉强一个水瓢的高度,水是用竹管导进来的,这会山泉水流到水潭里,正发出叮咚的响声。 方木先自己洗了把脸,冰凉的山泉水拍打在脸上,将他的暑气都带走了几分。 他呼口气,用袖子擦干脸,这才端着木盆回屋里,给那人清理。 擦干净了倒是有些意外,这人长得甚是清秀,皮肤也白,但看眉鼻唇,是有些好看的,就是不知道眼睛给他增色还是减色。 擦干净脸,方木把拧干的毛巾搭在他的额头上降温,这才去忙别的事。 他先把箱子里半个月没盖的被单和衣服拿出去晒,然后才打来清水打扫灶台,做完之后,又去米缸掏了两把米,生火煮粥。 之后再去把家里其它的地方打扫干净。 过了一刻多钟,粥熬好了,煮的水也开了,方木先把用陶瓷罐装着的开水放到一边放凉,然后才去酱坛子里捞了碟腌萝卜送粥。 等方木吃饱喝足,床上的人才悠悠转醒。 朝颜迷迷糊糊睁开眼,先看到茅草的房顶,然后再是闻到酸酸的味道。 思绪回笼,他猛地从床上扎起,这时放在他额头上降温的毛巾也啪的一声掉落,他本能去接,就抓到一团湿布。 刚把碗洗干净的方木听到声音回过头:“醒了。” 朝颜看着眼前这陌生又高大的男人,咽了咽口水:“是你救了我?” 方木看着他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嗯了声:“回来的路上看见你晕倒在路边,又不认得你,只好把你带回我家。” 朝颜挪了挪屁股:“谢谢。”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行善积德,不用客气。”方木看出了他的紧张,故这么说了句。 朝颜对他笑了笑。 只是他这会脸色苍白,唇上也没有血色,一副虚弱的样子,笑起来并没有多打动人。 想着人救都救了,也不吝啬于一碗口粮,方木问他:“我煮了粥,你吃点?” 被这人救了就已经够麻烦他,朝颜哪还敢吃他东西:“不用了。” “别客气,你应该很久没吃东西了,一碗粥也不贵重,坐过来,我给你盛。”方木指了指四方桌。 朝颜的确是饿晕的,见他盛情,也不好再拒绝,便坐了过去。 方木用海碗盛了一碗还热乎的粥,顺手将没吃完的腌萝卜也给端了过去。 “家里没有其它东西,你将就将就。” 朝颜受宠若惊,忙道:“这已经很好了。” 方木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看他一口一口吃着粥,因为热,还会吹一吹:“你不是西水村的人,来这是找人?” 朝颜从海碗里抬起头,也点了点:“我找曾远。” 西水村虽然是个大村,但同名同姓的不多,因此这名字一出,方木脑海里就对上了脸。 “你是他亲戚?” 朝颜嗯了声:“他是我表舅。” 方木点点头,知道这些基本情况,他就不再过问。 坐在那等朝颜吃完一碗粥,又说了句:“锅里还有。” 还不到半饱的朝颜不敢再吃,腼腆说道:“谢谢,我已经饱了。” 方木见他客气,也不再强求,收了碗筷去洗。 等洗完了,休息够的朝颜问道:“这位大哥,能否请教你的名姓?” “方木。” “我叫朝颜,今日之事多谢你,此恩我铭记于心,来日有机会定报答于你。” 满手水的方木拿来干布擦了擦,听着他感激的语气,淡淡说道:“不用,曾远是我堂叔,咱两真要算起来还有点亲戚关系。” 朝颜从四方桌走出,朝他拱拱手鞠了个躬,又问:“那你能否告诉我如何去表舅家?” 方木朝他招招手。 朝颜拿上包袱跟上他的脚步。 出了门口,朝颜才看清周围环境。 原来方木的家在山脚下,而且地势高,能一眼就看见远方的西水村。 方木朝着村落的位置给他指路:“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了村口再问一声,别人自会告诉你。” “多谢。” “不谢,快去吧。”他还要打扫卫生。 朝颜又向他拱手抱拳,这才沿着小径离开。 等他走出几步,方木就回屋去了。 他先是把许久没清理的竹席洗了放去晒。 然后才就着硬木板睡了个回笼觉。 再说朝颜这边,顺着方木和村民的指引找到了曾远家。 曾远家院门紧闭,听着里面传出来的人声,朝颜做了个深呼吸,紧了紧背着的包袱,这才上去敲门。 轻轻三声敲门声响,屋里就传回了人声:“来了。” 是很沉闷的男人声音。 朝颜不由紧张起来。 门打开,露出一张赤黄严肃的脸。 “你找谁?” 要说起来,朝颜对这位表舅的印象并不深,上一次见面是在五年前,那时候他爹娘还健在,他们一家来喝曾远儿子的喜酒,只是五年过去,物是人非。 “表舅,我是朝颜。”朝颜自报家门。 听到这名字,曾远一愣,随后有些激动:“你怎么来了?我听说常远水灾,许多地方都淹了,你没事就好,你爹娘呢?” “我...”朝颜扑通一声朝他跪下,再开口,声音已经哽咽:“爹娘没了,大水把整个村子都给冲了。” 曾远一听,心神大震,有些不敢相信:“怎会...” “房子、田地、粮食都没了,表舅,我活不下去了,只能来投奔你。” 要是方木听到这话,就能知道朝颜为何一身邋遢了。 “这...”曾远心中又难过又无措:“你先起来,有话进屋再说。” 朝颜顺着他的牵引站了起来。 曾远引着他进屋。 进了院子,朝颜才知道他们一家都在。 表舅娘、以及表哥表嫂都在院子里纳凉。 原先喧闹的人声,在听到朝颜的话后,都静悄悄看着他。 朝颜不由抿起了唇。 曾远关上院门,回头对着一大家子说:“这是朝颜,就是铃兰的孩子,你们应该有印象。” 朝颜一一喊人。 五短身材的表舅娘站起来,招呼道:“过来坐吧,可怜的孩子,这一路怕是吃了不少苦。” “多谢舅娘。”朝颜轻声道谢。 他走过去,在远离桌子的唯一一张矮凳子坐下。 曾远坐回原来的位置,问他:“你爹娘可都安葬好了?” 朝颜摇摇头,想到苦命的爹娘,又红了眼眶:“大水把他们冲走了。” 没想到竟是连尸体都不留,曾远和妻子对视一眼。 “那你先在这...”他正想说住下,话就被打断,表舅娘问道:“从常远到西水村路程不短,你这一路怎么过来的?” 朝颜多少明白她的意思,但也没隐瞒,还把因为饿晕被方木救了的事给说了出来,他原本是想着卖点可怜,表舅看他这么惨的份上收留他,没想到表舅娘却说:“我记得你是个哥儿...” 朝颜脸色一白,垂下了头。 曾远清楚她的意思,在桌子底下拍了拍她的手。 表舅娘冲他一撇嘴,摆明了意思。 曾远叹口气,抬起手挥了挥,示意家人先避开。 众人便各自回房。 曾远叹口气,对朝颜道:“你也别怪你舅娘说话难听,如今这年头,谁都不容易。” 朝颜木讷地嗯了声。 曾远又道:“不是表舅不愿意收留你,而是家里的情况真不允许,你是个哥儿,你大表哥虽然已经成亲,但你小表哥还没着落,你舅娘正准备给他说亲,要是让外人知道你一个哥儿住在我家,怕是要误会。” 朝颜还是点头。 曾远看他这样子,有些愧疚,但又的确留不得:“方木是个好人,我出面,把你说给他,你也有个去处。” 听到这,朝颜才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此时他的内心说不出是难过还是茫然,或者都有。 在看到表舅娘甚至都不愿意问一句他要不要吃点东西时,朝颜就明白了。 只是他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直接。 甚至想把他推给方木。 方木是好人,难道好人就应该被他们这么对待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朝(zhao)颜。 第3章 听到他拒绝,曾远只以为他是放不下面子,便劝道:“你不用不好意思,方木如今住在长岭山脚下,以他的条件,正经人家都不会把姑娘嫁给他,而且他又经常外出走商,正需要个人帮他看着家,你是个哥儿正合适,别犟了,这事交给表叔,我保证帮你办妥。” 朝颜还是摇头。 他的心又酸又凉,为表舅这推脱,也为他的未来。 朝颜站起来,对他说道:“天无绝人之路,我有手有脚,混口饭吃不成问题,就不劳表舅费心了。” 他挎上包袱,冲曾远拱拱手,就要离开。 曾远冲过来拉住他:“世道险恶,你一个哥儿在外面我怎能放心?你放心,方木这人靠得住,跟了他你不会后悔的,我带你去找他。” 朝颜见他来真的,想要挣脱,又担心自己的力道过大伤到他,便哑着声音道:“表舅,方木是我的恩人。” 曾远一愣,脸上是火辣辣的疼,可转念一想,朝颜他留不得,也不能让人离开,就狠下心道:“方木碰了你,他就得负责。” 朝颜脸上最后的血色消失,他闭了闭眼,无力极了。 曾远见他这样,忙拉着他出门。 ...... 方木还不知道麻烦已经找上门,他睡得正香呢。 直到越来越近的喊声将他吵醒,方木才起身下床。 他开了门,门外是有记忆但不熟的曾远以及刚刚才见过面,这会脸色煞白的朝颜。 方木不知对方来意,好声好气问道:“远叔你怎么来了?” 曾远笑道:“我来给你报喜了。” 方木一脸懵:“何喜之有?” 曾远说道:“我来给你说亲。” 方木依旧愣愣的。 曾远往屋里看了眼,意思很明显。 方木只好请他进去坐,曾远进去了,朝颜还愣着,方木见他还背着包袱,不知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也不是过问的时候,只是以眼神询问朝颜。 朝颜却只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方木一头雾水。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决定听听曾远要说哪门亲。 方木走回房间,给他二人倒了水。 曾远说道:“你如今也二十有一了,是该说门亲事,把终身大事定了,这样你爹九泉之下才能放心。” 曾远是西水村人,当然知道方木家的情况,要说方家谁是方木还在乎的人,估计就是他那早死的爹,以及他那个早就变了的大哥。 方木点点头,虽然他之前十多年过的并不如意,也有孤独终老的打算,但并不排斥成亲,如果有人牵线,他也愿意试试的,因此还是认真听曾远说了。 曾远又问:“你看我这外甥怎么样?” 方木看了眼朝颜,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曾远满意了,又说:“我这外甥是个哥儿,又能干,将来也能为你开枝散叶,与他成亲再合适不过,你怎么看?” 方木一愣,瞬间就明白了曾远的意思。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朝颜,后者在他看过来时就难堪地避开了目光。 方木心思转了转,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看朝颜的样子,想必也不是自愿的,便道:“远叔,我不喜欢哥儿。” 曾远一愣,他一心想着把朝颜推给方木,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见方木拒绝,不由有了来硬的想法:“但你与他有了肌肤之亲,你们...” 朝颜出言打断:“别再说了。” 曾远不赞同地看向他。 朝颜闭了闭眼,声音充满了疲惫:“表舅你不用愧疚,我自己能养活自己。” 听到这,方木哪还有不懂的意思。 这明明是曾远不想收留对方,但又不想显得自己无情无义,所以才把人推到他这。 要是知道有这么一出,方木...算了,救都救了,再说这些已没有意义。 要说坏人不做现在也已经做了,曾远干脆一硬到底:“你想清楚了,方木虽然是无心之失,但你们的确有了接触,倘若让外人知道这事,他的名声可就毁了。” 朝颜脸色惨白惨白的,看着方木的目光可怜又无助。 对上他的眼神,方木心头一震,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在没有遇到李爷爷前,他不也是个拖油瓶,谁也不想要,谁都嫌麻烦吗? 方木心下叹口气,开口道:“远叔,你的话我懂了,朝颜可以留下,但我有一个要求,他是哥儿的事还请你们保密,你也知道我常年在外,如果留他一个人在家,怕是不安全。” 曾远没想到他这就答应了,还提出这请求,一时高兴地连连答应:“这没问题,再怎么说朝颜也是我的外甥,我也希望他好好的。” 对方这样的人品,方木也不想跟他多说,遂下了逐客令:“希望你说到做到,我和朝颜还有话说,就不留你了。” 这话直白,曾远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这事毕竟是他做得不对,就没计较,起身告辞。 送走了曾远,两人静静坐了会。 正当方木想开口时,朝颜说道:“我一会就走。” “嗯?” 朝颜看着他,有些愧疚道:“抱歉,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所以你找曾远,是为了投奔他?” 朝颜点点头。 “你从哪来的?” “常远。” 方木知道这个地方,他这趟走商的时候路过那,正好见到洪水消退后的样子,断井颓垣、满目疮痍,说一句人间地狱都不为过。 “那你爹娘...” 朝颜握了握手,说:“遇难了。” 方木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若是父母还在,朝颜也用不着千里寻亲。 他有些恼怒自己说错了话,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去弥补。 他一向长袖善舞,可这时却嘴笨起来。 又过了会,正当朝颜要告辞时,方木说:“留下吧。” 朝颜看向他。 先前不知这人身份,面对人家还能自若,这会却是有些别扭:“世道凶险,你单单从常远到西水村就这样了,外面不是你一个哥儿能承受的,我这虽然简陋,但好歹能遮风挡雨,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口吃的,饿不着你。” 他实在是难为情,说完就移开了目光。 朝颜一愣,下意识说道:“可你不是不喜欢哥儿?” 方木默了默,做出了承诺:“我会试着喜欢。” 朝颜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他想,这人真的是个好人,又更加愧疚,都是自己害他陷入两难之地。 “我也会让你多喜欢我的。” 这话一出,两人都一愣,而后又纷纷扭过头,都有不好意思的成分在里面。 方木到底年长些,很快释然了,咳了声,说:“那你先休息休息,我出去一趟。” 朝颜下意识问道:“你去哪?” 方木解释道:“我去大哥家弄张床回来。” 朝颜一呆,方才煞白煞白的脸色这会终于有了红晕。 到这时,他终于有了,他和眼前这人正在搭伙过日子的意识。 方木离开了。 他让朝颜休息,朝颜也不可能真坐着等,他左右环视一圈,不得不说,方木这房子比他以前的家还要破旧,可以看出方木的窘困,房间也并不大,朝颜目测了下距离,真要摆两张床是有些困难的。 两人虽说要一块过日子,但总得有个过程,真让两人躺一块,别说方木,朝颜自己都接受不了。 可总要习惯。 他便动手把木板床换了个位置,原先是横着的,为了腾出位置再摆一张,朝颜就把它摆竖了,这样不仅能放两张,还有过道,只是四方桌得往土灶那边移一移,但好在不妨碍正常生活。 做完这些,朝颜走出了房门,在院子里逛了逛。 他抬起眼往上看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郁郁葱葱,从浅绿到青绿到深绿,高耸的大树撑起了森林。 再对比眼前,那真是绿到底。 这会他相信方木不是经常在家了,屋前屋后都是草,他看得出方木是个勤快的人,因为屋内打扫的干干净净,若是在家,方木不会让草长到他的地盘上来。 不过这都不是事,他可以慢慢修理。 只要留下来,朝颜呼口气,这一日过的实在梦幻,让他觉得像做梦一样。 而方木那边,他回到村子直接去方林家。 这个季节地里种着粮食,方林一般都在家。 西水村日子过的清贫,自然就没钱去修建房子,不像别的村落,有青砖道路或者青砖房子,目光所及,都是黄色。 有区别的是,有院子的房子会种些果树。 类似石榴柿子枇杷这些。 好就好在,虽然西水村不繁华,但干净。 方木一个月有大半个月不在家,平时回来了也只会在家里待着,鲜少进村,如果不是有事,也不会去找方林。 方林以前或许不懂弟弟的疏离,但是随着年纪增长,他多少也清楚。 一边是媳妇一边是弟弟,他这个端水的人,做不到公平,那么必然有一方委屈些,而方林的选择是明显的。 妻子为他生儿育女,操持起一个家,难免就对不起兄弟。 对于方林的选择方木是无可厚非,若不是受不了嫂子的眼光,方木也不会小小年纪就离家谋生。 只是他念着方林的好,也顾忌他的不容易,所以从未说破。 两兄弟也心照不宣,尽量不提这些事。 平日方木不在家,方林也会帮他照看着家里,隔个两三天就过去一趟,免得家被偷了也无人知晓。 第4章 方林的女儿今年六岁,认得这位小叔叔,在外面玩的时候看到方木,还会喊人。 方木见她带着弟弟和小伙伴玩耍,轻声问道:“你爹在不在家?” 小侄女点点头:“在的。” 方木道:“别忘了看着弟弟。” 小侄女嗯了声。 方木这才接着往下走。 到了方林家,见到院门开着,方木就站在门口,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敲了敲门,喊道:“大哥。” 屋里的方林听见他的声音,赶忙出来:“你回来了。” 两人是兄弟,样貌自然有几分相似,只是比起方木的俊秀,方林要更板正一些。 见他出来,方木才踏进院子:“中午才到。” 方林已经习惯了他的客气,也不会再去执著些什么,只是就着他的话问:“这一趟可还顺利?” 方木嗯了声,说:“还成,我记得你这有张废床板,想向你讨了。” “是有。”方林又问:“你那张坏了?” “不是。”想了想,方木还是如实相告:“我屋里添了个人,你若是有空,就去坐坐,认识认识。” 方林一惊,还以为是找了良人,高兴道:“是哪里的姑娘?” 方木知他误会了,道:“不是姑娘。” 方林一愣,反应过来,正想劝说,又想到两人的关系,最终闭了口,他与弟弟本就越发生疏,要真是开口劝,反倒把弟弟越推越远,不如遂了他的愿,还能拉近两人的距离:“那我跟你一块回去,正好见见。” 方木嗯了声。 非是他不愿意承认朝颜的身份,只是依他哥的性子,这事肯定会跟他那大嫂说,认识这么久,哪怕不在一个屋檐下,方木也知道以他那大嫂嘴碎的程度,不用一天就能传遍西水村,到那时谁都知道朝颜是个哥儿,他让曾远一家保密朝颜的身份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近五十年来,哥儿出生的数量在逐年减少,后面更是发展到可以和平常男子一样娶妻生子,只是那大都是大户人家的做法,农村一般还是将哥儿嫁出,这也是为了他们的处境考虑。 人心难测,他不想害了朝颜,所以只能隐瞒他的身份。 方林去杂物间搬出一张木床板放着,然后又抱了两张长木凳出来。 两兄弟一人拿床板,一人拿长凳,一块回山脚下。 两人回到山脚下,正好碰见下来的曾远。 曾远见到他们兄弟,讪笑道:“我来给朝颜送些米粮。” 方木只是嗯了声,一句谢也没说。 方林不懂他二人的关系,疑惑问道:“远叔你认识?” 曾远道:“是我远房亲戚。” 方林就干巴巴哦了声。 曾远见他们手里搬着东西,不敢耽搁,就说:“你们忙吧,我先回去了。” 方木叫住他,又对方林说:“大哥你先过去。” 方林听出他是有话要跟曾远单独说,便点点头先过去。 方木把床板往地上一放,对曾远道:“朝颜是哥儿的事我没跟我哥说,你知道我大嫂那人藏不住秘密,也希望你们一家守口如瓶。” 曾远自觉对不起外甥,保证道:“你放心,我们清楚的。” “多谢。” 曾远叹口气,他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地道,不敢要求方木两人孝顺他,只愿别疏离了就好。 告别曾远后,方木接着往家里走。 屋子里,方林和朝颜都有些拘谨,两人坐在四方桌,都在等方木回来。 方木一进来,明显感觉到两人松口气。 他觉得有些好笑,但是什么都没说。 朝颜过来帮他抬床板摆好。 摆放木板床根本不需要什么技巧,只是方木看他事先挪好位置,心底满意。 朝颜能主动干些活自然是好的,尽管方木做好了成亲的准备,但也不想做个冤大头,还得服侍对方。 方木拍了拍手,指着朝颜介绍道:“这是朝颜,如果不出意外,他以后就是你弟媳了,这是我大哥方林,以后我不在家,你要是有事,就去村里找他。” 朝颜跟着方木喊了声大哥。 方林紧张地把手往衣服上搓了搓,干着嗓子应了声。 “你往村里问一声,他们都知道我。” 朝颜也紧张:“好。”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谢谢大哥。” “不用。” 方木看着他们两人拧巴的样子,也有些头疼,但这种事只能交给时间去处理,时日一久,两人熟悉就好了:“我这没什么事了,大哥你先回吧。” “好。”对于弟弟的赶客方林也不介意,虽然他很想问问两人是怎么遇上的,但想到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是时间便作罢:“你刚回来,家里应该也没什么东西,晚点我给你送些菜过来。” 当年分田地,方木想着他成了家不容易,所以分少了两亩田,至此方林一直觉得亏欠他,又想到他颠沛流离是因为自己没照顾好他,所以更是愧疚,就一直在别的方面找补,反正方木让他干什么他都不会推辞,也正是如此,两人才维持住了岌岌可危的感情。 比起如陌生人一样的娘和弟弟,方木的确更在乎这个哥哥。 送走了方林,方木想到他家糟心的人际关系,就对朝颜补了句:“我家里尚有一个母亲和弟弟,但是母亲已经改嫁,弟弟也是熊家的孩子,平日不往来,就算遇上他们,也可以不理会,至于我大哥,他也已经成婚,有一儿一女,我大嫂那人嘴碎,日后若是遇上,听见她说了什么不好的话,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你别计较,但若是她欺负你,你尽管跟我说。” 朝颜听他愿意吐露家里的情况,还维护自己,心里也熨帖,其实他爹娘在世时没想过把他外嫁,因为他们就他一个孩子,更想他承欢膝下,若非今年这场变故,他娘亲已经给他相看上了。 “好,我听你的。” 他这样乖,倒让方木无所适从,只好扯开话题道:“远叔送什么过来?” 朝颜指了指米缸旁的米袋:“送了十斤糙米。” 方木知道,这不过是曾远出于愧疚所作下的补偿,毕竟远房外甥来投奔自己,自己却将他推给外人,说出去不好听。 要知道十斤糙米对于大户人家算不得什么,但在农村来说,那的确是贵重,也算他出手大方。 方木明白这个道理,朝颜也清楚。 其实对于曾远,朝颜并没有怨恨,两人关系摆在那,帮他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朝颜对曾远不满的地方是将他强硬塞给方木。 这让朝颜在面对方木时,难免要气短,矮上一截。 毕竟他不想以怨报德。 但事已至此,方木也愿意接纳他,那他只有想办法让方木早日喜欢上自己,才算对得住方木。 正当朝颜要说些什么时,他的肚子咕噜一声响,让朝颜羞的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躲起来。 方木听见了,笑道:“饿了?” 这明知故问...朝颜扭过头不看他。 方木说:“锅里还有粥,先去吃了,下午还要干活,饿着肚子可不行。” 朝颜确实饿,他这一路风吹雨淋,吃不饱睡不好,本以为到了曾远家能好好休息一下,没成想在路上就晕了,还被方木捡到,更生出这么多事。 方木请他喝的那一碗粥,是他这段日子吃的最好的东西。 既然现在他和方木是要过日子的关系,那他也不端着了,自己去拿碗盛粥。 方木还没睡醒,趁着朝颜吃粥的功夫,又躺回床上眯着。 等朝颜吃完剩下的粥洗干净锅碗,就看见方木躺在床上已经睡着。 朝颜想起他是路上捡到自己的,那应该也是刚回来,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但少不了长途跋涉。 累了也正常。 朝颜不想打扰他,就自己拿了门后面的锄头,出去除草。 他先把院子里的除了,又把被风雨吹打下来的石子灰尘清扫干净,等方木睡醒,院子已经焕然一新。 他听到屋后有锄地的声音,绕过屋角去看,就见朝颜已经铲了一堆草。 其实房子到山脚还有些距离,为了安全起见,方木也挖了排水的沟渠,所以尽管房子靠山,下雨天也淹不到这边。 只是草这东西是春风吹又生,他只是半个多月没清理,屋前屋后就又长出一堆。 现在看着除草的朝颜,方木这才后知后觉生出一点,家里从此多个人的异样感来。 第5章 方木绕回家里拿了唯一一把镰刀,过来帮忙。 他换下的这片荒地其实很宽,只是他一人实在能力有限,顾不到那么多,所以很多地方尽荒废着长草。 朝颜见他过来,看了眼他。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半个轮廓挂在山顶上,两人窝在山脚下正是背阴的地方,倒也凉爽。 方木说他:“这草修理起来费劲,怎么不喊我?” 朝颜道:“我做惯了农活,不觉得辛苦。” 听这理由,方木也没追究。两人沉默着各自干活。 一时间就只有镰刀舞动和锄头落地的声音。 两人都是农家子,做起农活来是井然有序,不一会屋后面就被两人收拾干净。 看着除出来的杂草,朝颜问:“家里可有种地?” 他如今说的自然,方木也喜闻乐见:“没有,我顾不过来,租给别人种了。” 朝颜想说以后他来种,但两人又是刚认识,就没开口。 倒是方木看出了他的犹豫,说道:“我不经常在家,你一个人种也忙不过来,还不如收收租,反正粮食也够吃,若真是觉得无聊,你把这块地打理好,种点菜也成。” “地?” 方木指了指房子的四周:“从这到那,都是我的。” 朝颜一看,好家伙,就这块荒地都有两三亩,若是真的收拾出来种菜,那也宽阔的很。 方木又道:“我一个月最少有半个月的时间在外面,你看着家,打理打理这块地就差不多了。” 朝颜道:“那我就看着办了。” 方木点点头。 朝颜又问:“那青菜可种了有?” 方木的脸上浮现了少许尴尬:“种倒是种了,只是我不在家的时候无人看顾,都晒死了。” “...”朝颜呆愣过后也释然了,一个月有半个月不在家的人,想来想好好打理都没这时间:“那我有空补上。” 方木嗯了声。 朝颜把除下来的杂草分几堆摊开了晒,准备晒干了焚烧做肥。 而方木则是回屋,拿顺道去镇上刚买的雄黄粉在家的周围撒上驱蛇,还顺道烧了些药草赶蚊虫。 做完这些,正巧方林登门。 他提着个菜篮子,篮子用块花布盖着,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东西。 方林见他俩都拿着锄具,知道是在清理杂草,就直接提着东西进屋,未了出来对方木说:“有什么缺的你跟我讲,我再给你送来。” 方木只是应下。 方林便回去了,这时辰,家里都开始做饭,他要是还待着,弟弟就得准备他的那份。 方木这才进屋,掀开花布看了眼,菜篮子除了青菜还有十个鸡蛋,量是不多,但鸡蛋贵重,方林一下子拿十个,要是被他嫂子知道,又得挨说。 其实方木也知道方林夹在中间不好受,所以从不去说些什么,两兄弟就是保持着这样的默契,将日子过了一年又一年。 这会洗干净锄具的朝颜进屋,方木问他:“你想吃饭还是喝粥?” 想到家里的口粮都是靠收租来的,朝颜不敢任性,说道:“煲点粥吧,我去煮,你休息会。” 有人分担家务活这种体验还真是新奇,方木便坐下来休息,但是看朝颜一个人在那转,又不好意思再坐下去,就去拿了小篮子和青菜,说:“那我去洗菜,你顺便把水烧了。” 朝颜嗯了声。 方木出了屋,蹲在水潭边洗青菜。 此时太阳余晖洒下,在水面上荡漾出粼粼波光,方木却无心欣赏,他把洗好的青菜放进篮子里,往后仰了仰身子看向屋里面,水坑就在房门前边的侧面位置,从这个角度,能通过中午被打开通风的窗户看到里面一闪而过的人影。 他在思考两人的关系。 中午因着一时心软把人留下,但一下午相处下来,意外觉得这人不错。 模样吧,虽然不漂亮,可胜在清秀,身材也高挑,就是太瘦了些。 人嘛,挺勤快,起码眼力见好,活会抢着干,不用他踢一脚走一步。 目前来讲,方木很满意。 他在外面坐了会,才拿起篮子,甩了甩里面的水后进屋。 屋里,朝颜坐在炉灶前,正一心看着火。 方木把篮子放在洗碗用的木盆里,免得水珠滴的到处都是。 “那什么...你今年多大?”方木垂下眼眸看着他。 朝颜抬起头:“十八。” 方木哦了声,说:“我比你大一些。” 朝颜知道他意思,总不好以后相处,还一口你啊我的:“木哥。” 方木嗯了声:“水可热了?” 朝颜便起身,打开锅盖用手试了试温度:“有点烫,你兑些冷水就可以洗了。” “现在天色还早,你要洗头的话就抓紧。”晚了风大,以免着凉。 知道他是关心自己,朝颜心里不免多了些感动。 父母遭遇横祸、他忽然孑然一身,还来不及伤痛天道残忍,就被生计兜头盖脸,不得不离开故乡异地寻亲,却被亲人一把推开,而这个第一天才认识的陌生人,不仅收留他,还顾着他的面子和安危,要说不动容是假的。 朝颜吸了吸鼻子,道:“那我先去洗头发,一会再炒菜。” 方木可不知他的心理变化,他只是想着朝颜一路上长途跋涉,想必也没有好好休息过,既然都安定下来了,梳洗一番是必须:“没事,我来就行。” 朝颜问:“装水的盆...” 方木就把洗澡盆翻出来给他。 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个房间,有什么也一目了然,方木不经常在家,所以家具不多,只有碗筷和洗漱用品稍微齐全些。 朝颜接了洗澡盆,用水瓢舀了水盛好,端着往外走。 方木从箱子里拿出一盒茶枯粉跟在他后面出去。 朝颜端着水去水坑那,水坑有排水的沟渠,洗头发的脏水可以从这流走,倒不用将地方弄湿。 方木把盒子放在他的右手边:“里面是茶枯粉。” “谢谢。” 方木没说什么,转身进去了。 朝颜去把放在水坑边上的矮凳子搬下来坐,打开盒子,里面还有一团纱布,朝颜把纱布拿出来后捻了把茶枯粉,质地并不细腻,有些粗糙,不过这已经是农家人能获得的好东西了。 他用纱布裹了一些打好结,然后放进洗澡盆里揉搓,过了会水变成褐色,表面也浮着一层泡沫,朝颜这才解了头发清洗。 趁着朝颜洗头的功夫,方木就去把菜炒了。 别看他家简陋,但算得上五脏六腑俱全,方木当初搬进来后,就把灶头换成了土灶,他这个土灶有三个灶头,同时能煮水、煲粥、炒菜互不耽搁。 现在家里多了一个人,方木也不能随便糊弄过去,而且真要跟朝颜结成夫夫,这人还得养养身子。 所以方木就煎了三个荷包蛋,炒了一碟青菜。 方木摆好碗筷,正要去喊朝颜吃饭,洗完头发的朝颜已经端着木盆进来。 湿漉漉的齐腰长发披散在脑后,方木连忙去拿干布给他。 “先擦擦。” 放好洗澡盆的朝颜自然而然接了过来。 “不用等我,你先吃。” 中午吃的是粥,方木一个大男人,下午还干了活,肯定饿了,屋里又一股饭香,勾的人馋虫作祟,朝颜将心比心,也不好意思让方木等他。 “我把粥给你盛好放凉。” 朝颜道了声谢。 方木就先去吃饭了。 三个荷包蛋,他吃了一个,还留了一半的青菜给朝颜,不过粥他吃得多,连干三碗才作罢。 好在朝颜没有省,米放的实在,不会一口下去只是水,大半都是渣渣。 前面十来年方木虽然过的惨,可自从被李爷爷收养后,也没短过一口吃的,自己挣钱更是,从不像别的家庭那样,煮粥全是水、煲饭都是糠。 如今这个家里虽然多了朝颜,但方木也不希望他过于节俭,身体才是本钱,养好了自然什么都有。 等方木吃完,把头发擦到半干的朝颜才落座。 他看着碟子里的菜,说道:“你怎给我留这么多?” 正在清洗锅铲的方木说:“都吃了,鸡蛋腥气重,容易引蜈蚣。” 这点道理朝颜还是懂的。 他只能把两个鸡蛋和半碟子青菜都吃了。 等他吃完,水也烧好了,方木让他去沐浴。 说到沐浴,两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方木家里没有洗澡间。 方木还真是一下子忘了,此前几年他都是自己一人,洗澡都是在房间解决,如今家里多了朝颜,对方若是个男人还好,不用避讳,偏偏是个哥儿... 方木脸上有些不自然,好在此时天已经黑了,看不出来。 他咳了声,说:“你先洗,我去外面等。” 朝颜也有些尴尬:“好” 只想着速战速决快点洗完。 等朝颜把水温兑好,方木就出了房间,把房门关上,坐在屋前等。 夏夜月明星稀,今日又是十六,天上一轮圆月高悬,清冷的光照耀而下,给黑夜平添了一股朦胧美。 远方的村子此时已经看不见,唯一能听到的是遥远的几声犬吠。 第6章 “木哥,我好了。” 听到里面一声喊,方木也应了声:“好。” 他推门进去,昏暗烛光中,朝颜换了身干净的墨灰色竖褐,比起第一眼看他要精神许多。 朝颜要去倒洗澡水,方木拦住他:“我来,你坐着。” 朝颜没抢过他,就眼睁睁看着。 用水过了遍洗澡盆,方木先打了热水端出去,然后又去拿换洗衣服:“我去外面洗。” “天太黑了...”朝颜想拦住他。 “没事,我点灯笼,你早点把头发弄干,一会就吹烛睡了。” 这到底是自己的地盘,方木熟悉,大晚上的,也不能让朝颜到外边去。 家里是有灯笼的,有时候方木会赶夜路,所以备了有,他点了烛火,就拿着衣服出去了。 到了水坑边,把灯笼挂好,衣服放凳子上,兑好水温,就把衣服脱了,只留一条亵裤挡着。 他常年走南闯北,又学了点拳脚功夫,身材自是比一般的汉子好。 胸肌腹肌不夸张,薄薄的一层,但他身高腿长,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方木用最快的时间把自己收拾好,脏衣服和洗澡盆也不理了,反正明日还要洗,就放在水坑边,拿着干巾抽过灯笼回屋。 里面朝颜正坐在炉灶前借柴火的余温烘干头发。 方木虽然没有失礼,但也仪容不整,想来是外面光亮不佳,他的衣带没绑好,松松垮垮的。 进了屋关上门就往床上走,用干巾擦掉脚上的水分,对朝颜说:“我先睡了,你早点歇息。” 朝颜嗯了声:“夜安。” 方木往床上躺的功夫都不忘了说:“洗澡间的事先放一放,忙完这几日再说。” 天气热,能等,朝颜便应了声:“好。” 方木打了个呵欠,再无言语。 他这样自然,误打误撞地消了朝颜的紧张。 白天也许是太阳给的勇气,朝颜独自面对方木时并不害怕,可到了晚上,想到两人要在同一个房间休息,虽然不是一张床,但朝颜就是忍不住瞎想。 除了父母,他还未同人如此亲近过。 没过一会,床上的人就打起了呼,声音不大,因为万籁俱寂才听见。 朝颜一直等到柴火失去最后一点余温,才关上窗户、吹灭蜡烛躺上床。 他睡得是中午才搭的新床。 方木太自觉了,习惯让他在旧床躺下。 朝颜没有抱怨的意思,他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就一句话,太神奇了。 以至于到最后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日朝颜醒来,就只记得自己昨晚被鸟叫声吵得翻了几次身。 要说这房子还有一点不好就是靠近山林,夜晚人静鸟鸣,声音一清二楚,不过倒也不会失眠就对了。 朝颜起来的时候方木还在睡,家里不种地,睡晚一些也无妨,朝颜本不想打扰他,结果不知是方木警觉性太高还是怎样,朝颜一下地他就醒了。 不过男人只是睁开眼看了几圈,仿佛在确认什么,过了会,困顿的意识稍减了点才说:“米缸旁边的瓮里有芋头和红薯。” 朝颜起来本就是准备做早饭,听闻此言,点点头:“你再睡会,一会好了我叫你。” 方木嗯了声,打个呵欠又睡了回去。 朝颜穿好鞋子,先是梳好头发再去拿牙刷和牙粉到外面洗漱。 东西是方木给的,他说是在外面走商时带回来备用,因为朝颜住进来这才给了他。 朝颜虽然是个农家子,也知道这些东西贵重。 毕竟他打小用的就是柳枝。 洗漱完,朝颜才去翻米缸旁的瓮。 瓮并不大,就比酸菜坛子大些,打开盖,朝颜瞄了眼,这才伸手去掏。 红薯和芋头都是过年那会剩下的,这两者都是耐放之物,因为保存得宜,还没有腐烂或发芽。 朝颜掏了四根巴掌大的红薯和两个芋子,洗干净放进锅里蒸,又去抓了一把米,淘干净了煮粥。 做完这些,又抓紧时间把衣服洗了。 他起得早,那会天刚破晓,忙了一刻钟,太阳才在云后面露了脸。 就剩火烧云还挂在天边欲散不散。 山脚下并不完全背阴,房子没一会就暴露在阳光下。 趁着晾衣服的间隙朝颜也打量过,这块荒地大部分都在阳光下,如果要种农作物,还得种些耐晒受得住旱的。 不过这些问题都不大,以后种些果树遮阴也可。 他屋里屋外两头跑,成功把方木吵醒。 他的脚步并不重,但奈何是家里多了个人,方木还没习惯而已,被吵醒了他干脆也起床。 把入睡前就有些松垮因为睡了一晚更是将掉不掉的衣服重新穿好,方木这才穿上鞋打着呵欠出门。 灶里火苗跳跃、锅里的食物香气散发,起来就有得吃的日子他都记不起是几岁才有过了。 方木伸着懒腰出门,就看见朝颜在院子里晒衣服。 他当初圈篱笆时预留的位置够大,这片空间可以晒衣服或者再搭一个房间。 方木问他:“你这么快就把衣服洗了。” 听到他的声音,朝颜回过头,屋檐下的男人懒懒散散靠在门边,一派悠闲,他把最后一件衣服抖开挂到竹竿上,说:“家里方便,洗几件衣服不费什么事。” 方木见他是把两人的一起都洗了,心中更是满意,至于不好意思?那是一点都没有。 朝颜刚住进他家,急需做些什么来获取安全感,要是方木这不让他干那不让他干,想必朝颜自己也不乐意。 朝颜晒完衣服,见他还站着不动,说道:“先去洗漱,一会吃了早饭咱就把草全清了。” 被安排干活,方木也没有不乐意,他依言去拿牙刷毛巾洗漱。 朝颜先回去,看了下红薯和芋子的生熟,都好了之后就把火灭了,又把煮好的粥用碗盛起来,等方木过来就能吃。 过了会,方木进来,把牙刷毛巾放好才落座,他端碗前说:“一会要是看到有艾草都别丢,收拾出来晒干了驱蚊。” 朝颜便顺着他的话说:“这会刚入夏,草药和野菜想必不少,我一会摘点。” 方木嗯了声。 要说农村人什么东西最值钱,那无非就是地里的东西。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最喜欢的就是这些,草药可以治病,野菜能裹腹,都是宝。 方木先喝了一碗粥水,这才去吃红薯。 蒸熟的红薯清甜软糯,味道跟芋子有区别,芋子要加点酱油才更美味,红薯则不必。 朝颜煮的多,本打算给方木多留些,方木知晓他的心思,就把红薯和芋子一人一半给分了。 吃完早饭就准备干活,方木把草帽和斗笠找出来给两人戴上。 未了又翻出锄头和镰刀。 “锄头有些钝了,我去磨一磨。”昨日朝颜在用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方木拦住他:“我来。” 朝颜就把锄头给他,磨刀石放在水坑那,方木提着锄头就往那走。 趁着方木磨锄头的功夫,朝颜拿了竹篮子先去摘点野菜。 方木的这片荒地广,野菜品种也多。 像荠菜、马齿苋、婆婆丁和苦菜这些都有。 车前草也有不少,凡是能用的,朝颜都给拔了放篮子里。 方木磨好了锄头,拎着走到蹲在地里专心找野菜的朝颜身边:“你跟我来,我带你认认地。” 朝颜把手里的婆婆丁放进篮子里,拍了拍手上的泥站了起来,跟在方木的身后。 方木用两亩地换的这块荒地是有界线的。 剩下的那些都属于山的一部分,方木要想用还得经过村里的同意。 不过这条界线也比较好认,沟渠往外的一丈开始就是。 “我只来得及插杆定点,日后你种的时候别超这条线。” 朝颜顺着他的话看过去,就见沟渠边上,有竹竿扎地,用草绳连接,朝颜沿着这条线走到底,就在山口的位置,看到已经腐朽的最后一根竹竿和断掉的草绳。 方木解释道:“最近忙,没来得及补。” 朝颜问他:“家里可还有草绳?” 方木想了想,道:“还有一些,不过竹竿得去砍。” “用竹竿做界石方便是方便,只是早晚都得补,我去找块石头。”说干就干,朝颜迈开腿就往山上走。 方木叫住他:“在下面。” 朝颜的脚尖立马转个弯。 在山脚下确实有块石头,是竖长的圆形,做界石再适合不过。 方木左右看了看,这块石头少说一百二三,两人抬的话会轻松点。 他正想开口,就见朝颜撸起袖子,把他推到一边,扎好马步,弯腰、双手抱、用力一提,大石头被抱离了地面。 “!!!”方木看了个目瞪口呆。 那边朝颜脚步稳当地走了好几步,方木才回过神合起嘴巴急忙跟上。 朝颜脸不红气不喘一鼓作气搬到山口那,重重一放,大石头立马入土三分。 看了个全程的方木咽了咽口水,由衷说道:“你力气真大。” 朝颜冲他露出一个友好的笑:“我天生神力。” “...”这要是惹他生气,一拳过来怕是能把他打残。 朝颜看着走神的某人,忍着笑:“你去把草绳拿来。” “哦,好。”方木急急往家里走,好像晚一步就会挨打。 他回到家,翻箱倒柜找出最后一段草绳,拿出去给朝颜,朝颜跟另外一段接上,重新绑在大石头上,完了,他拍拍大石头:“以后还是用篱笆圈起来比较好。” 刚被露一手震慑到的方木自然是点头:“你说得对。” 朝颜觉得他这人挺实诚的:“干活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牙刷牙粉这种东西看朝代,宋代的时候平民百姓也用得起,我就借鉴了,资料是百度查的,如果有错请轻点指正,谢谢。 第7章 方木种菜的地方是在山口那边,这块地原先就种过,方木也只是在垄上面加了点土,把沟挖深了点接着种的,也的确如他所说,青菜因为没时间打理已经全部枯萎,现在还看得见蔫掉的根茎。 不过两人是从里面往外面清的,这一块估计要等到明日。 朝颜把一篮子野菜先提回屋里,然后才出来接着干活。 他使锄头铲,而方木则是用镰刀割。 偶然间,他看到认真割草的男人,朝颜不清楚他在外边做事时是什么样子,只知道干着农活的方木,竟也不减俊秀。 方木做事仔细,给人一种感觉,他在面对的不是一堆草,而是粮食一样。 他的神情认真,就让朝颜觉得,这个男人哪怕是在割草,都是好看的。 就这么一瞬间,让朝颜觉得,自己跟了他不亏。 方木可不知朝颜在走神并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一个人过了过这么多年,自然不是偷奸耍滑之辈,纵使穷,那也是清清白白,哪怕今日没有朝颜,他也会认真做事,他每个月的空闲时间有小半是在跟地里的杂草较劲,怕不只是他看草碍眼,草都觉得他烦。 日头逐渐上升,转眼就到了午时。 即使戴着草帽,也挡不住满头的大汗,方木还记着朝颜昨日才晕过,担心他再晒下去得中暑,便收了镰刀,站直发酸的腰,说:“先回去休息,下午再来。” 朝颜看了看四周,两人又是割又是铲,单一上午,荒地就空了差不多一半,最迟明日上午就能把草清掉。 “好。” 方木先带头回去。 朝颜跟在他身后,家门口就在前面,没几步就能到,两个人先坐下来休息。 方木解了草帽给自己扇风:“还是喝粥?” “我都可以。” “那就做饭吧,蒸点水蛋,你不是还摘了野菜,再煮道汤,我看外面的地明日就能收拾完,明早我再去镇上买点肉,今日将就吃着。” 朝颜以为他是为了自己才去破费,便说道:“你不用迁就我,我不挑食。” 方木却是笑道:“那是得对你好点,以你的能为,去考个武状元怕都行,跟了我多委屈。” “只是空有一身蛮力,武状元哪是我能肖想的。”说完,朝颜又郑重补充道:“而且我不委屈,你很好,认识你是我的福气。” 看着一字一句向自己说明的朝颜,方木心头一震,这人仅仅是因为自己收留他就这样肯定自己,也不知该说他傻还是什么。 但你要说他傻,这人又聪明,靠着一身神力,只身从常远到西水村,现在想来,昨日他那脸上的脏污,说不定真的是伪装。 是个有勇有谋的哥儿。 若是出身好点,指不定还真能去考个武状元。 哪还会被他捡漏。 但这些想法也只是在方木心里过了一遍:“我去煮饭,你一会把菜洗了。” 朝颜点点头。 方木先把饭给煮上,然后才拿了三个鸡蛋加水调和隔水蒸。 十个鸡蛋昨晚加今天就去了六个,按照他还是一个人那会,这些够他吃几天,不过今时不比往日,多一张嘴消耗自然就多一些,明日不仅得买些肉,蛋和面这些东西都得补一些,他出门的日子一般没个定,朝颜身无分文,要留他一个人在家大半个月,物资还是得备一点。 野菜得焯水去除苦味才好吃,家里也没其它东西,就只是做了一道纯野菜汤。 一汤一蛋上桌,搭配着糙米饭,两人也吃的津津有味。 吃过午饭,休息一会,两人就各自打了清水洗漱上床歇息。 下午依旧是除草。 等到太阳快要下山,两人才回去煲粥准备晚饭。 今晚是白粥送煎红薯。 解决掉晚饭,两人又按照昨天那样简单洗了个澡。 之后方木躺床上正准备休息时,听见朝颜在黑暗里说:“木哥,我想给我爹娘立个衣冠冢。” 常远到这将近三百里,朝颜要真是跟了他,以后回去祭拜也不方便,他是还不知道朝颜父母连个尸体都没留下,只是将心比心:“好,明日可要给你带些香纸宝烛?” 朝颜哪好意思再让他破费:“不用了,我想挑个好日子。” 方木就嗯了声:“睡吧。” 男人沉稳的声音从黑夜里传来,驱逐掉了朝颜忽生的悲伤。 若是爹娘在天有灵,看到他跟了这么个人,想来也会放心。 朝颜掀开被单,盖在身上闭眼睡去。 ..................... 翌日一早,方木在朝颜刚动的时候就醒了,这回他没赖床,而是跟着起床穿衣束发刷牙洗脸。 朝颜知道他要去镇上,就赶紧蒸了几根红薯给他垫肚子。 对于他的贴心方木很是受用,不然他就要去镇上花钱解决,能省一点自然是省一点好。 方木见朝颜蒸的跟昨日一样多,想到家里的存货,说:“等从镇上回来,我再去大哥家里拿点。” 两人一日三餐,用量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只是农村人粮食本就紧张,老是从方林那拿也不是事:“我会记着,以后还给大哥。” 方木一愣,而后笑道:“不用,这些年我自己一个人没吃多少,在大哥那存了不少粮,就这些都是我自己的。” 他一年有三四担的粮食,原先他跟方林定的是一亩一担稻谷,方林担心他不够吃,多给了一担,但是方木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外面,自然而然的,这三四担粮食就还能剩一些,他不经常在家,怕遭贼惦记,虽然跟他大嫂不对付,但还是放在了方林家,还剩多少他和方林都记了数,一来是担心他大嫂作妖,二来也是方便提取。 朝颜这才想起他是靠收租过日子,便不经意问了句:“你往外租了很多地?” 方木摇摇头,说:“我自己只有三亩水田,全在大哥那种着,还有一亩旱地租给别人种了花生豆子,等日后得闲了,我再带你去村里走走,认识认识人。” 两人若真是结伴过日子,朝颜就免不了要融入西水村。 方木现如今的重心还是往外跑,朝颜和村里的人打好关系对他也有好处,平日他不在家的时候,朝颜有事也能有个照应。 朝颜体贴说道:“不着急,等你忙完再说。” 方木就没再说话,认真解决早饭。 两三根红薯没一会就吃完了,方木灌了口凉白开,又把自己的水囊洗干净装满,丢进背篓里,才戴上草帽准备出发。 他出门前吩咐朝颜:“我会早些回来,要是天太热,你也别一直在地里,回屋歇歇。” “好,你路上小心。” 方木正年轻,没可能不做举案齐眉的梦,虽然梦里的美娇娘变成了少年郎,但另一半这么乖,方木还是乐意宠的:“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突然被哄的朝颜:“...” 他看着男人的背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对于是方木另一半这件事适应的很快。 居然就那么自然的接受了。 朝颜回想了下这几日两人的相处,不得不说跟方木待一起很舒服,从认识开始,方木都会征询他的意见,哪怕是做饭这种小事,朝颜初来乍到,本就容易惶恐心生不安,可事实却是因为方木的用心,他都快忘记两人才刚认识。 明明是他更应该多点表现好让方木喜欢自己。 但如何让一个男人对自己动心...抿心自问,朝颜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他父母都是老实人,从未教过他以色侍人,要说色...他好像也没有? 他既不像女子那样娇软,也不像女子那般美艳。 朝颜看了看自己的身板,最终放弃了色.诱这个念头。 他还是在别的地方努力努力。 朝颜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回屋去拿了工具接着除草。 ......... 西水村隶属于庆远镇,二者都在平南县的管辖下,而庆远镇因为水陆两通,一直都很繁华。 整体来说庆远镇被大致分为四块,也就是东西南北市。 其中又以南市最为昌盛。 从西水村去庆远镇有好几条路,最近的就是前几天捡到朝颜的那段山路,虽然难走,但翻过长岭山就是,方木一般都走这条。 翻过山路再走百来丈就到了庆远镇南市街口。 方木进了南市,就如同鱼入了海,他翻过长岭山抵达庆远镇不过花了小半个时辰,因着出门早,这会才辰时初。 南市作为贸易的聚集点,也是整个庆远镇人流涌动最大的地方。 街头上比肩擦踵,方木踩着行人的脚步走过石桥进了市场。 这一块卖的东西比较杂、也齐全些。 ------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百度查的资料,秦汉及以前民间一天只吃早、晚两顿饭,流行“两餐制”;隋唐时期才有了午食的概念,但因为生产力低下,普遍还是两餐,这里用了三餐也符合史实(如果资料没错的话) 第8章 方木走到平日交易的肉档前,这是一档有着十多年历史的老摊。 熟稔问道:“老板,今日的肉价多少?” 屠夫是位留着虬髯的魁梧汉子,见到方木,双眼一亮:“方小哥何时回来的?” “前两日,这不家里没肉了,过来买点。” “肉价好说,还能收贵你不成?” 方木自己能挣钱,又是年轻人,需求量大,所以买肉的日子多,偶尔一买还是好几斤,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悉了:“那就先来三斤肥肉。” “好嘞。”张屠夫拿起肉刀,比划比划,下手神速,再一掌,说道:“差不离,今日的骨头也新鲜,要不要带点?” 张屠夫杀猪卖肉十几年,早就练出一手本事,他说差不离,那就真的不差。 方木看向桌子上剃的干干净净不带一点肉的棒骨,点点头:“称两根。” 张屠夫拿了两根上称,是一斤六两:“算你一斤半。” “多谢。” 张屠夫算了下账:“今日猪肉是十三文一斤,我算你十二,三斤就是三十六,棒骨五文,一共是四十三文五厘,零头我也给你抹了,你给整数就成。” 方木原先打算多给五厘,但四十四这个意头不好,就还是给了四十三:“下次来给你补上。” 张屠夫就喜欢他识相这点,方木这年轻人不贪财,小便宜都是适当占,从不会让人反感:“成,棒骨要不要砍断?” 方木家只有菜刀一把,是砍不动骨头的:“敲裂就行,我还得逛逛,免得一会油都跑了。” 张屠夫就用砍刀的刀背在棒骨上面敲了下,两者相击发出激烈的响声。 棒骨中间立马断出一条裂痕,张屠夫弯腰从桌子底下翻出一朵荷叶,将棒骨裹好包起来:“给。” 方木接过来和猪肉一起放进背篓里。 “那我先走了。” 张屠夫笑道:“你有事就不留你了,不然非得留你下来聊聊。” 闻言方木也笑道:“下次吧,有空再给你好好说道说道。”张屠夫喜欢听他们在路上遇到的事,说是以此解闷。 人嘛,都喜欢听故事,只不过张屠夫爱听的不是编撰的而已。 从张屠夫那离开后,方木就去了粮行,粮行与市场并排一条街,走几步路就能到。 方木准备买些面粉。 天气热,总吃饭和粥不是一回事。 粮行零零散散有几位客户,有的低声在和伙计说着什么,有的在柜台那和掌柜讨价还价。 方木一进粮行就跟手头没招待客人的伙计说称五斤面粉,这面粉的价格也不便宜,要八文一斤。 将一早准备好的布袋交给伙计,想了想补充道:“再称一斤红糖。” “您稍等。”伙计先去装面粉。 至于方木要的红糖是一种红糖粉,价格在十二文一斤。 近十年因甘蔗的种植扩大,产量提高,价格也开始下跌,不再是想买买不起。 虽然十二文也还是有很多人望而却步。 伙计装完面粉去装红糖,问方木要罐子。 方木买红糖是临时起意,因此未事先准备。 见状伙计便说道:“那我用荷叶给您包好?” 方木点点头:“成,别破了就行。” 那伙计还是很相信自己的手艺的。 称了红糖,小心翼翼打上结,保证不会漏出来。 方木提着东西去付账。 掌柜刚跟前位客人结束完扯皮,心还有些累,心想这回是整数,总不至于荒唐到让他抹了两文钱,那可要了大命。 孰知方木是一声不吭数了五十二文,干脆利落给钱走人。 掌柜捧着一把铜板泪流满面,要是每个客人都这么干脆就好了。 从粮行出来的方木背着十来斤东西走在街头上。 街面上可就热闹了,摆摊卖胭脂水粉的、卖布匹的、耍杂艺的、卖糖人和冰糖葫芦的随处可见。 方木想了想自己还要买什么,鸡蛋的话回村里买,能比镇上便宜一点,镇上一文一个,村里□□厘就行。 至于油盐酱醋家里都还有,真要买到时候留点钱给朝颜,让他自己准备。 那就没什么好买的了,想起答应给朝颜带好吃的,方木就去买了两串糖葫芦。 糖葫芦两文钱一串,一串四个。 这样算下来,一早上就花了将近一百文。 钱是真的不经花。 方木这次走商挣的钱不多,刚巧碰上暴雨,几位兄弟不敢备那么多货,卖完除掉成本,每个人分下来还不到八百文,虽然挣得不多,但这点钱也是农家人一家子干一个月才能挣到的,这还得是有工做才有。 方木跟几位兄弟做的是小本生意,好的时候有一两多的进账,差的时候五六百文也有,挣得都是辛苦钱,不过比起在码头扛麻袋,他还是轻松一点的。 方木抖了抖自己荷包里为数不多的铜板,他没料到家里会多个人,所以如往常一样,把大头存在了县城的钱庄里,只带了零散的一百多文回来。 要是他自己一个人,这一百七十多文过半个月还能有剩。 现在多了朝颜...不够再说吧,方木拧了拧自己的眉头,心想到时候大不了问兄弟借点,等下次回来还他。 打定主意,方木就背着东西回去了。 他逛那么一会,前后花了不到一个时辰,等回到家里,最晚也就巳时初。 方木原路返回,这时候太阳已经烈了起来,好在山路虽然难爬,但是树多遮阴,饶是如此,方木也出了一身汗,行至中途,还停下来喝点水歇口气,之后才一鼓作气走回家。 方木走到坡顶,就能从这上面看到山脚下,这个位置高,山脚下的房子和远处的村落都一览无遗。 包括正弯腰在地里劳作的朝颜。 不过朝颜只能看见一个灰褐色的轮廓。 方木抹了把脑门溢出的汗,加快脚步下山。 他出门这两个时辰,铲草的进程往前推进不少,已经快到山口了,估计两人再忙一个时辰就可以全部解决。 朝颜听见脚步声,直起身子抬起头:“回来了。” 正想喊他的方木见他先开口便嗯了声,见他一身汗,又说道:“进屋歇歇。” 朝颜摇摇头:“再铲一会。” 方木直接过来拉他的手。 朝颜看着自己被牵住的手腕,感觉男人滚烫的温度似乎要把自己烫穿,那抹灼热从手腕延伸到了脸上。 一时之间,朝颜分不清这抹热度因何而起。 家里的门没关,方木直接把人拉进屋。 “看看你那一身的汗,我不是说了天太热就回屋歇歇。”方木一边解背篓一边道。 朝颜脸还烫,他猜自己的脸一定很红:“歇过了。” 又在解草帽的方木瞥了他一眼,正好看到他晕红的脸颊:“多喝点水,你脸都晒红了。” “...”这不解风情的男人。 看来对方是真的不喜欢哥儿啊。 朝颜有些愁,虽然方木说过会试着喜欢他,可他也知感情这种事强求不得,若方木一直对他无意,他们也只有散伙的结果。 总不能还占着对方另一半的名额不让。 朝颜喝了半壶水解渴,那边方木已经把猪肉和棒骨拿到灶台上的篮子放着,又转了个圈把面粉和红糖收好,之后才拿出糖葫芦。 糖葫芦也用荷叶包着的,但因为天太热,已经有些化了,不过整体不影响。 方木将糖葫芦带荷叶推给朝颜:“给。” 糖浆融化后的糖葫芦依旧是红艳艳的,一看就很甜。 朝颜受宠若惊:“你怎买这个了?” 方木反问他:“不喜欢?” 朝颜摇摇头:“喜欢的。”他拿起一串,养了几天恢复粉嫩的薄唇张开,露出贝齿,轻咬一个,舌头一卷,先是甜味弥漫,再是一咬,酸味炸开,朝颜欢喜的眯了眯眼。 方木全程看着他这享受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心想当真这么好吃? 他抓起朝颜的手,低下头,就着朝颜举起糖葫芦的姿势咬了一个,嚼吧嚼吧,没觉得味道有什么区别。 “你...”这真是把朝颜整不会了。 这个男人是不是忘了他是哥儿,而且两人现在还是...未婚同居的关系? 方木看着他惊诧的样子,一边眉毛挑起:“怎么?” 朝颜指着桌子上的那串:“这不是还有...” 方木道:“都是给你的。” 看着方木一副我就是试试味道的样子,朝颜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木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他还是选择全盘托出,这也是他在铲草时反复思考的,与其自己瞎摸乱撞,不如直接问对方。 方木有些好奇:“问这做什么?” 朝颜老实说道:“我看看能不能学学。” 听完,方木忍不住笑出声:“你是个哥儿,学人家姑娘做什么?” “让你喜欢我。”朝颜倒没有羞恼的意思,比起这个,知道答案对他来说更重要。 方木笑的更欢了:“我现在就挺喜欢你的。” 面对这答案,朝颜只是咬了口糖葫芦进嘴里,不说话。 他说的喜欢跟方木的喜欢不是一回事。 朝颜是大字不识,可不是什么都不懂。 男欢女爱的喜欢和看物件的喜欢那是两码事。 方木现在对他,最多就是觉得他还不错,不反感而已。 朝颜天生神力,又因为家里只有一个孩子,所以打小就被父母当成汉子教导,因此比起普通哥儿,也更大胆些。 才敢将这些换成旁人得羞恼死的话说出口。 第9章 方木说的是真话,他真觉得朝颜这人跟他见过的许多人都不一样,有意思的很。 旁的哥儿姑娘矜持的他不避讳。 身为一个哥儿,他活的坦坦荡荡。 方木觉得,如果真跟这人过一辈子,那也好的很,起码不会无聊。 就着这样的好心情,方木问朝颜:“我买了猪棒骨,你想煮汤还是煲粥?” 朝颜咽下最后一口糖葫芦,问道:“中午?” 方木嗯了声。 “晚上吧,家里还有野菜,我看你买了面粉,一会我揉点面,煮面疙瘩汤吃。” 方木倒是把这事忘了,听朝颜这么说,便点点头,虽然野菜不值钱,但那是粮食,可浪费不得:“成,那你做午饭,我去除草,等吃了饭再去大哥家。” 朝颜也嗯了声,他起身把剩下的那串糖葫芦重新包好,对方木道:“一会你带去给大哥的孩子。” 方木大手一摆:“买给你的。” 朝颜有爱自己的父母,也去过镇上,知道一串糖葫芦什么价格,而方木不仅买了,还一口气两串,四文钱对于大户人家来说,也许掉地上踩中了都嫌硌脚,可对于农家人,四文钱,可以救一条命,这也许并不代表什么,但至少证明了一点,方木不会亏待他,朝颜懂事,也愿意回报方木:“一串够了,再说那是你亲侄儿,你去大哥家拿东西,总不好空手去。” 朝颜本来想说,此前听方木提起大哥一家,似乎和大嫂多有龃龉,可他不清楚个中缘由,不敢说借此缓解关系,就打算如果有什么误会,以后有的是时间去慢慢消除,但大哥对方木是好的,也因着这点,他们确实应该意思意思。 但朝颜不知道,方木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给方林家送点东西,有时是猪肉、有时是一条鱼,这次他买三斤猪肉,就是算上了方林和熊钟氏的那一份。 可这人是朝颜,会为他做打算的青年:“成,听你的,下次去镇上我再给你买。” 一串糖葫芦而已,说的这么暧昧。 朝颜愣愣收回手,觉得自己还没把方木给迷倒,反先被对方蛊惑了。 方木可不知他一句话就撩动青年心弦,觉得自己歇息够了,复又戴上草帽出去干活。 见他出去,朝颜也只好收敛心神准备午膳。 就这样,两人一人屋内一人屋外,分工合作,不一会方木脚下就一堆杂草,而屋子里的朝颜,将和好的面团放在木盆里盖上棉布醒面... 过了小半个时辰,将近午时中,面疙瘩汤煮好,朝颜走出屋门,喊方木回去吃饭。 方木应了声,停下手里的活,拎着锄头回家。 摘了帽子挂好,先去拿洗脸盆打水洗脸,而朝颜则是将面疙瘩汤盛到碗里。 方木洗好毛巾,顺便擦了擦湿漉漉的手,然后将毛巾搭好才落座。 面疙瘩汤的汤底是野菜汤,绿绿的汤水沉着透明的小面团,格外引人食欲。 方木端起碗先喝了口汤解渴,之后才夹起面疙瘩吃进嘴里。 面团有嚼劲、咸味适中,还有野菜的清香,说句实在话,朝颜的手艺比他好多了。 面疙瘩汤烫,吃饭的速度就不由慢了下来,等两人吃完,已经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朝颜去收拾碗筷,而方木则是把买来的猪肉拿出来切,分成了三份。 朝颜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因为他在旁边就看了一眼,而这一眼让方木捕捉到了,他解释道:“这是给大哥和娘的...”方木想了想,还是补充了句:“我和娘的关系并不亲近,但她对我毕竟有生养之恩,所以每个月我都会给她送点肉,也就到这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朝颜总觉得方木最后那句‘也就到这了’包含了许多东西,可他未曾经历过,所以无法感同身受,只是说道:“我和他们要怎么相处,全听你的。” 这人真的是太可心了,方木拿靠近朝颜的那边肩膀,凑过去顶了下他,小声说道:“你比所有的姑娘都要好。”除了他姐。 朝颜被他顶的身子晃了晃,又听见他的话,不免好笑,但起码有一点是好的,在方木眼里,他只会是他:“谢谢。” 方木一愣,稍后大笑起来。 他笑的不能自已,而朝颜被他笑的莫名,更是慢慢脸红起来,但又不知去说些什么,只好转过身,把洗好的碗倒干净水放好。 方木看着他泛红的耳垂,怕给人惹得恼羞成怒,渐渐止了笑声,稳了稳语调:“我去大哥家,你先休息。” 朝颜背对着他嗯了声。 方木留了一吊猪肉装碟子里,剩下两吊分别用荷叶裹好,又将菜刀和粘板清洗干净归置好,这才准备出门。 朝颜提醒他:“糖葫芦。” 方木又倒回去拿糖葫芦。 他出门这会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太阳当空照,地面上仿佛蒸腾着一层热气,就见地里上午才被铲下来的草这会已经蔫儿吧唧的。 看着空阔下来的地方木心情极好,去往村里的脚步都快了一些。 村里也有好几日没下过雨了,烈日晒了这么多天,去村里的土泥路干巴巴的,走快一点还能带起一片黄尘。 方木带着东西进了村,这会村民都在家里休息,因此一路上也没遇见熟人,得以顺利到方林家门前。 方木敲了敲门,喊了声:“大哥是我。” 刚躺床上休息的方林听见是方木,匆匆拿起上衣穿上下床,一边绑带子一边应声。 方林打开木门,自家弟弟就站在门口:“怎这时辰过来?吃了吗?” 方木踏进院子:“吃了,早上去了趟镇上,我买了些肉,顺便给你们送点。” 这是他常有的惯例,方林一开始也拒绝过,可弟弟坚持,久而久之的,这事就这么延续下来,方林见他手里拿着两个荷叶包,知道他也给熊钟氏准备了一份,便问道:“你还要去东水村?” 方木摇摇头:“一会让人带过去给娘。” 方林没说什么,自打熊钟氏执意改嫁,方林就当没这个娘了。 但这年头,孝之一字压死人,熊钟氏对他们兄弟两毕竟有生养之恩,方林不像方木,每个月都会送肉或者给钱,他的情况也不允许,虽然两家不来往,可逢年过节方林还是会送点东西过去,权当是全了孝道。 方木把大约一斤重的肉给他,问道:“我家里的红薯芋子快吃完了,你这可还有?” 听到是方木上门特意跟在方林身后出来准备看看是什么事的方赵氏一听他是要东西,当即撇了撇嘴,不高兴起来。 她和方木不对付已经许久,两人也堪堪维持住不在方林面前扯破面子,所以方赵氏再不情愿,也没说话。 方木眼角余光瞥到她的身影,又把朝颜吩咐让给小孩的糖葫芦递给方林:“糖葫芦,给方云姐弟的。” 听到方木还给小孩带了零食,方赵氏的脸色好看了些。 方林不知自己媳妇就在身后听墙角,看弟弟这么破费,说教道:“你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了,钱得省着点花。”说起朝颜,方林的声音又小了些:“你跟他还好吧?” 方木不想在方赵氏前多说这些事,便嗯了声。 方林脸上露出为难:“他虽是男子,但毕竟是你的...那谁,我也不好总是上门,等你什么时候有空,再带他来吃顿便饭。” 方木觑了耳朵伸的老长的方赵氏一眼,欲结束话题:“这事再说,你先把东西拿给我。” 方林还以为自己是说错了话,结果一转身看到墙角消失的身影就明白了,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只是片刻恢复正常,没当着方木的面发作。 他喊了声方赵氏:“二弟送了肉过来,你拿进去放好。” 还有肉这可把方赵氏欢喜着了,装作刚从房里出来,还给了方木一个笑脸:“二弟来了啊。” 说实在的,方木都替她尴尬,于是他只冷淡地嗯了声,让她更尴尬了。 方赵氏的相貌并不出众,甚至是普通,大脸盘子圆眼睛,鼻子两侧还有些许斑点,肤色麦黄,这是常年在阳光下劳作晒出来的。 见方木直接下她面子,方赵氏心里涌起了怒气,但是当着方林的面不敢发作,只能强忍下来。 接过东西,闹着情绪进了厨房。 方林拿了篮子去杂物间装红薯芋子。 方木在门口等了半刻钟,方林提着一篮子的红薯芋子出来。 方林问他:“青菜要吗?” 说起这个...“可有菜籽?我准备种点。” 那倒是还有...“我去给你拿。”他放下篮子又转身进去。 方赵氏从厨房出来,看见他要这要那的,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方木太了解她了,对方到现在还不发作,无非就是因为方林在,以及他醒目,给了肉。 过了会,方林折返,手捧着一小包东西出来,菜籽是用纸包着,一面还是红色,估计是把对联撕了。 “给。” 方木接过来,顺便提起篮子,说道:“那我回去了。” 方林嗯了声。 方木提着东西走了。 方林一直目送他的背影走远才关上门。 回过身来,妻子已经不知何时进了屋。 想到两人,方林又是无声叹口气。 ------ 作者有话要说: 朝颜:对象你等着,我给你报仇 第10章 方木提着东西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先去同村一位叫李大同的家。 这李大同家里是做豆腐生意的,平日就靠卖豆腐挣钱。 因着这门手艺,李大同家一直算是村里的富户。 他每日下午,都会把磨好的豆腐挑到各个村落去卖,其中就包括东水村。 但为了以防万一,方木还是准备先问上一问。 他到了李大同家,就见他家院子外,瓜藤攀着土墙而出,嫩黄色的小花吐着蕊,藤叶纠缠,形成一幅天然的绿障。 李大同家的院门没有关,靠近了还能听见人声。 似乎一家子都在。 方木走过去,隔着院墙喊道:“大同哥。” 李大同的年纪其实比方木大了许多,整整十五岁,只是两人同辈,方木才捡了便宜叫他一声哥。 听见人喊,院里面传来一声回应:“谁啊?” “是我,方木。” 李大同似乎就在院子里,但走不开:“是木子啊,进来吧。” 方木这才进去,跨进院门,就见左边的茅棚底下摆着一张磨台,而李大同正在磨豆子,整个院子里弥漫着豆香。 李大同抽空看了眼方木,笑问道:“何时回来的?” 方木对他身边帮忙倒豆子的妻子点了点头示意,回道:“前两日便回来了。” 李大同又问道:“你这次是去常宁走货?” 方木嗯了声。 李大同接着说道:“听说常远被大水淹了,你去常宁应该要路过常远。” “是淹了,有好几个村子直接没了。” 李大同叹了口气:“要说咱们这些老百姓,最怕天灾人祸,那是躲都没地方躲。” 方木点头表示赞同。 李大同见他提着篮子,转了话题:“去你哥那了?” “嗯,家里没吃的了。”方木没有多说,只是问道:“你这还有多久才出锅?” “没这么快,你要是要,一会我让娃给你送过去。” 方木便说:“那成,我要一文钱的。”一文钱有一块豆腐,这个一块大,够他和朝颜吃一顿了,最重要的是:“大同哥,你今日可还去东水村?” 李大同偶尔会帮他带点东西给熊钟氏,他这么一问,李大同就知道他意思了:“又给你娘送东西?” 方木嗯了声。 李大同便说:“你放一边吧,一会我带过去。” “多谢大同哥。”方木把荷叶包着的肉放在靠近厨房这边、他们专门用来做豆腐的桌子上:“那我放这,麻烦你了。” “不碍事。” 方木见他们在忙,也不好多打扰:“你们忙,我先回去了。” 李大同嗯了声。 方木这才走。 等他一走,李大同的妻子压低声音说:“村里都在说熊钟氏造孽,要是不改嫁,养大方林两兄弟,现在就该是享福的时候。” 李大同提醒道:“你可别碎嘴。” 李大同妻子道:“我也就是跟你说说。” 李大同道:“木子这人重情义,可深交,你记着别和方林家的那个掺和在一起就行。” 说到方赵氏,李大同妻子嗤了声,她也看不上对方的所作所为:“我知道,也就是方林拎得清,才没把这个弟弟作没了。” 熊钟氏改嫁的时候李大同都已经做爹了,对于当年的事自然是一清二楚,除了个中详情说不明白外,也是知道方木吃了什么苦长大的。 好在方木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自己有份工做,挣的钱自己花,潇洒的很。 说话间,豆浆也磨好了,李大同停下推磨的手,吩咐妻子:“去换另一桶过来。” 每一板的豆腐都是定量的豆子泡的,所以磨浆过程中也会分开装。 妻子嗯了声,先把磨好的这些拎进厨房,再提另外一桶泡好的豆子出来。 他们家每日要做三板豆腐才够卖,所以早早就开始准备。 方木过来那会,他们正在磨第二板的豆浆。 而方木从李大同家离开后就去了另外一家。 他要买些鸡蛋。 村里没有谁专门养鸡鸭生蛋售卖,不过家里养了鸡鸭的,平时攒一攒,多出来的就会拿去卖些钱或者换东西。 方木家没有什么可以等价交换,只能用钱买。 他到了村里一个阿婆家,老远就听见鸡鸭的声音。 要是不多,农家人一般将鸡鸭养在院子里,多的话就会在屋前或屋后专门围起一块地方圈养。 方木去敲门,没一会,就有一个佝偻着腰白发苍苍的妇人出现在门后。 阿婆夫家是跟李大同家同宗的,也姓李。 “李阿婆,你这可还有鸡蛋?” 李阿婆年纪大了,前两年还摆了花甲之年的大寿,她看着方木,眨了眨浑浊的眼,似乎是在辨认:“是小木啊,还有,你要多少?” 方木便说:“我没有东西换,你卖多少钱一个?” 所幸李阿婆耳清:“九厘。” “那我要十个。”十个就是九文钱。 李阿婆欸了声,要进去拿,方木跟在她的身后进去。 院子里还有一个少年,正在挑韭菜,看见方木进来,喊了声人:“木子哥。” 方木对他有印象,是李阿婆的小孙子李会元,他记得也是位哥儿,今年好像是十六岁。 其实西水村的哥儿并不多,满打满算也才三个,现在加上朝颜是四个了。 方木对他道:“我来买鸡蛋,你去挑十个给我。” “好的。”李会元站起身,对着李阿婆喊:“奶奶,我去拿。” 李阿婆说他:“小心点,别磕破了。” 方木没带篮子,只好用装红薯的篮子装,他把红薯和芋子倒腾倒腾空出个位置放。 李会元用衣服先兜了五个出来,顺便放好,然后又去拿剩下的五个。 方木拿出荷包点了九文钱交给李阿婆。 李阿婆满是褶皱的手接钱却很稳,方木等她数完,才去提篮子:“李阿婆,我先回去了。” “欸。” 李会元也跟他挥手:“木子哥再见。” 村里的晚辈喊他都会带上一个子字,都是被年长方木的人带的。 就像李大同叫他木子一样,晚辈就跟着学了。 从李阿婆家出来,方木直接回家。 走到家门前,见房门关着,怕吵着朝颜便放轻了脚步推门进去,结果不知是朝颜没睡着还是被吵醒,总的来说方木一推门,对方就转过了头:“回来了。” 方木见他醒了,干脆快步进来,把篮子放在桌子上:“还没睡?” “就准备睡了。” 方木把菜籽放在一旁,说道:“我去洗把脸。” 朝颜嗯了声,见他回来,终于安心入眠。 方木洗完脸回来,就看见他熟睡的脸庞,心想这人是有多累,才那么一会功夫就睡着了。 他脱了鞋上床,两张床是并着摆的,两人还头头一道,正巧朝颜今日面对他睡着,方木能把他的脸看得一清二楚。 平心而论,朝颜就算不漂亮,那也是好看的,他的清秀带着少年意气,而且这两日估计不用为生计奔波,所以他的脸色要比初见红润,看起来有几分动人。 方木当初接受人留下,虽然心软占了大头,但真要说起来,若朝颜是无盐相貌,那他就算再好心,也做不到跟人凑一对,说到底,是朝颜长得没忍心让他拒绝。 只不过让他意外的是,朝颜似乎很满意他? 还说出那么一句让他哭笑不得的话。 方木躺下,看了朝颜最后一眼,也闭上眼午睡。 不管怎样,起码目前的进展是好的。 ............... 下午起来,两人一同把最后一点杂草收拾干净。 这期间花了一个时辰。 看时间还早,方木跟朝颜商量:“我问大哥要了菜籽,一会给种了?” 朝颜擦了擦脸上的汗,同意了:“木哥,这块地我能否随意分配?” 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是有打算,方木问道:“你准备做什么?” 朝颜指着空地比划道:“家里总不能一直靠收租过日子,粮食也得种一些,前面这段我打算用来种菜或者花生豆子,后面那段我准备建个鸡舍。” “这地以后归你管,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他也很期待朝颜能把这块荒地打造成什么样。 “那我就按我的想法办了。”这块荒地其实很好规划,因为都是连在一起的,还全都在一个方向,给朝颜节省了许多事。 打定主意,两人就开始翻地种菜。 朝颜去锄地,不过他吩咐方木先把之前铲下来、已经晒干的枯草烧了,到时候可以加到土里做肥。 方木照办。 因着靠山,方木也不敢全部堆在一起烧,就一小堆一小堆的烧,还得盯着,以防风把火星子吹到山里去。 不过杂草的火星再大也有限,方木只是谨慎一些。 他烧完这堆就去点那堆,一时之间,荒地里陆续冒出烟柱,枯草焚烧的味道在四野飘散。 第11章 枯草烧完,方木用木棍扒拉扒拉,确认没有火星子才过去朝颜那。 而朝颜已经趁这段时间翻了一条垄。 翻过来的土湿润,有些还带着蠕动的蚯蚓。 “木哥,我看这垄得加厚。”朝颜对种地有经验,这片荒地虽然宽阔也肥沃,但是受风雨影响,表层泥土难□□失,如果要种,最好是再加厚些。 “你打算重新分垄?” 朝颜把藏在地里的草头用锄头敲掉泥土□□丢在一旁,闻言嗯了声:“最好是这样。” “成,我去大哥那借把锄头。”家里的很多东西都只有一样,锄头更是,买一把得花数百文,方木舍不得也用不到。 “不用,等一会草木灰凉了你把它撒到地里,我先翻两垄出来种菜,用不了多久。” 方木寻思着他也锄了一垄了,就说:“我来,你歇一歇。” 他上去就抢锄头,朝颜自己又是个大力士,不敢动手推人,怕把人弄出个好歹,这般顾虑下轻易就让方木抢了去。 朝颜只好让到一旁,他看着方木锄了一会,想到了什么,转身往屋子去,过了会,拎着茶壶出来:“木哥,喝点水。” 天太热,哪怕只是站在太阳底下都得出一身汗,何况是劳作? 方木也有些渴了,他原本是打算一会进去喝,哪知朝颜这么贴心:“拿过来。” 朝颜倒好端过去。 方木一口气喝了大半壶,他把杯子给朝颜,拿袖子抹掉嘴边的水,说道:“我买了有红糖,你要是想吃甜的就自己加点。” “你要是早点说我还能往壶里加。” 方木笑道:“本就是买给你的。” 朝颜却是扭曲了他的话:“我觉得你给我买这买那还不如早点喜欢我。”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方木忍俊不禁:“若是我不舍得为你花钱,喜欢你又有何用?” 好像是这么个理? 朝颜认真想了想,差点把自己绕进方木的语言陷阱,半晌后才反应过来:“那你可以先喜欢我然后再花钱。” 方木诚心请教:“为何?” “万一你不喜欢我,咱两还是得散伙,到时候人财两空,你多亏。” 方木停下锄地,拿手肘杵着锄头棍,笑道:“就冲你这么可心这点,我就不亏。” 朝颜也就是耍耍嘴皮子,他的胆子最多也就到这,等方木一进攻,他根本招架不住,那仗还没打他就先投降了。 脸红红的避开方木的视线,不敢直视他。 方木不退反进,似承诺又似无心:“我可没有要跟你散伙的打算。” 如果是刚开始,方木可能会这么想,但是现在...这么有趣的一个人留在身边他不香吗? 朝颜回应他:“我也不会跟你分。” 这回方木是真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怕自己绷不住,又开始锄地分散精力,免得一会把人惹毛了。 他可还记得朝颜一拳是能打死他的。 朝颜知道他的笑没有恶意,甚至清楚自己这是逗到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想着笑就笑吧,能让方木开心也成。 两人都揭过这话不再说。 过了会,在两人的接力下,两垄地终于被翻出来。 撒菜籽的地得把土块敲散这样才能更利于菜籽发芽。 这部分是朝颜完成的。 而方木则是往土里掺已经冷掉的草木灰。 等真的把两垄地挖沟分好,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日头逐渐西斜。 草木灰被混在泥土里作为肥料,等下只要把地浇水润湿就可以撒菜籽了。 方木回去拿木桶和水瓢。 他在屋前挖水坑就是因为这,虽然山下别的地方也能取水浇地,但总不会比在家面前方便。 就在方木去拿桶的间隙,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从山下走上了荒地。 少年穿着一身棕绿色竖褐,身量高挑,也比一般的小孩要健壮些。 对方手里捧着个碟子,碟子里装了块水嫩的豆腐。 李玉辉从山下走上山口,就忽然和朝颜大眼瞪上了小眼。 看见陌生人,李玉辉的脚步本能停住,小心翼翼护着手里的豆腐,脆生生发问道:“你是何人?” 这条路只能去方木家,而且对方来的方向又是村里,再看他手里的东西,朝颜猜出这应该是方木中午跟村里定下的,现在人家来送货,于是朝颜回答道:“我叫朝颜。” 李玉辉看着这位戴着草帽、拿着锄头,明显在干活的大哥哥,戒心不减:“我找木子叔。” 朝颜往屋里指了指:“里边。” 李玉辉避开他往屋子去,一边走一边喊:“木子叔,我来送豆腐了。” 方木正提着桶从屋里出来,听见喊声,抬起头看过去,就见李玉辉步履匆匆。 他只好又把桶放下。 “今日不用上课?” 李大同家境好,靠卖豆腐挣了钱,想着不能一家子都大字不识,家里的手艺有大儿子继承就行,至于小儿子,不求高中,起码能识点字,日后做个账房先生也比种地好,所以就把小儿子李玉辉送去了学堂,因着一个村能交上束脩的也没几家,所以谁能上得起学哪怕住的这么远的方木都听说过。 何况他与李大同家的关系也并不算疏远。 看到认识的人,李玉辉暗自松口气,回答道:“已经下学了。” 方木自然是不清楚他何时上下学的,只是他这么说就点点头,把豆腐接了过来,问道:“进来喝杯茶水?” “谢谢木子叔,我还要去别家送豆腐,就不叨扰了。” 要说上过学就是上过学,讲话都文绉绉的。 “那你等会,我去拿钱。”进了屋,先把豆腐用自家的碟子装好拿竹菜罩盖着,然后才从荷包掏了一文钱出来攥手里。 等出去了一同交给李玉辉。 本来货送到、钱收了就该走,但李玉辉实在止不住好奇,明明和朝颜隔了老远,还是压低了声音:“木子叔,那人是你朋友?” 看着他八卦的样子,方木好笑地轻拍了拍他的头:“瞎打听什么呢,他叫朝颜,以后就住在我家了。” 李玉辉也不生气,摸了摸自己的头,傻呵呵道:“那他是跟你一块过日子?” “可以这么说。” “哦。”李玉辉似懂非懂,但他是个好孩子,不该问的绝对不问:“那我回去了,木子叔再见。” 方木嗯了声。 李玉辉转身就走。 方木则重新提起桶去水坑那舀水。 李玉辉要下山,就必须经过朝颜那,知道这人跟方木有关系,李玉辉也就不怕了,还跟朝颜打招呼:“朝颜叔,我走了,再见。” 朝颜没想到他还跟自己说话,傻呆呆直起身,挥了挥手。 一会后,方木提着水过来,那边李玉辉已经走到了大路上,只剩一个背影。 朝颜指着他的背影问方木:“这是谁家的孩子?” 方木从木桶里舀了水泼到地里:“大同哥家的,叫李玉辉,是他小儿子。” 朝颜说道:“长得很是端正。” 方木有心逗他:“那倒是,将来可不比我差。” 朝颜果然被逗笑:“我倒是觉得你好些。” 方木一边泼水一边道:“那还是要谦虚一点。” 朝颜被逗得乐不可支。 撒菜籽的活就在两人的说笑中干完了。 做完这些,也到了准备晚饭的时间。 晚饭是棒骨汤和滑豆腐,嫩豆腐用油煎至表面金黄后加入红薯粉调和好的水勾芡,出锅后撒上葱花,那叫一个香,今夜吃米饭,两个人的话这两道菜够了,猪肉就留着明日吃。 再说李玉辉。 他回到家,他娘李钱氏还在分豆腐。 一般都是这么干活的,他哥和他爹把豆腐挑到别的村去卖,他嫂子下地去了,而他负责跑腿。 见他回来,李钱氏头也不抬,分了个眼神指着某块豆腐说:“这个送到你凡水伯伯那。” 对于他娘的吩咐李玉辉自没有不从的道理,把从方木那得来的一文钱交给他娘,还顺便道:“木子叔家里多了个人。” “嗯?”李钱氏没懂。 李玉辉说道:“叫朝颜,是跟木子叔一块过日子的人。” 李钱氏接钱的动作一顿,小声问道:“男人女人?” “男人。” “...”这还真没听说。 要说换了别家早就传遍了西水村,但方木家不比村里其它住户,他自个孤零零在长岭山脚下,那位置还高出地面,倘若不是往山上走或者特地留意,还真发现不了,因此都这么多天了,除了知情人竟没一个外人知道。 李钱氏的想法很简单,方木虽然穷,但不至于娶不上媳妇,可他偏偏找个男人,想来是动了真感情。 至于方林知不知道,都是一个被窝里的人了,以方木的性子不可能没告诉他大哥。 那为什么到现在他们都没听到风言风语,想来是方林也不好意思说出去,甚至连自己的婆娘都没告诉。 思绪想通,李钱氏虽然很想跟别人分享这个八卦,但下午相公才吩咐过,只能断了这个念头:“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莫往外面说。” 李玉辉点点头:“娘你也别往外说。” 李钱氏要揍他。 李玉辉一个走位,顺便还把要送的豆腐捎在手里,灰溜溜地跑走了。 第12章 要说方木想没想过瞒住朝颜的存在?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也没这个必要,不坦白朝颜的真实身份固然会带来一些问题,比如村里人的误会,在那之下会对朝颜产生什么影响,方木都想过,他也这么跟朝颜分析了。 当晚吃过饭沐浴完的两个人,吹了蜡烛躺在床上聊天。 考虑到李玉辉今日登门看见了朝颜,而他又会怎么跟家里人提起,方木都设想过。 朝颜倒没想这么多,要说起流言蜚语他也不是没见过,但是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 一个月前,他父母健在,家境虽不富裕,但也美满,可天灾将一切打破,他痛失双亲、自己也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到如今,要说他还会去在意别人的看法,那当真是吃饱了撑的。 “你不用担心我,这些问题我都能应付。”朝颜安慰他。 真有风言风语,方木也不能置身事外,村里人一旦误会他的身份,以为他们断袖分桃,方木也避不开被议论。 方木却不在意,轻淡的笑声在黑夜里传来:“我倒是习惯了。” 朝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嗯?” 方木头枕双臂,眼睛直视着面前黑暗的一切,他爹早死,娘亲改嫁,就别说村里了,单他那嫂子,为他哥打抱不平的时候也没少指责他。 他小时候或许想不明白,可经历这一切之后,就发现无法控制的东西除了打喷嚏就是别人的嘴。 方木没再说下去:“你只要记住,我会在你身后。” 朝颜一愣,心中弥漫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方木是个好人,朝颜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何德何能才遇上他! 朝颜心中感慨万千,他想是父母在天之灵保佑他吧?不然这么好一个人怎就让他撞上了呢? “木哥。” “怎么?” “谢谢。” 方木一笑:“傻子。” 黑暗里,他沉闷的笑声萦绕耳畔,朝颜旧事重提,只是这回,借着黑暗的遮掩,他的语气带上了认真:“木哥,你早点喜欢我吧。” 方木听明白了,他还是笑意不改:“好。” 朝颜提起的心瞬间放下,他翻了个身,纵使知道方木看不到,却还是羞于见人:“我睡了,夜安。” 方木心想,要是蜡烛还亮着,一定能看到某个缩头乌龟,无奈道:“夜安。” 屋外传来几声鸣叫,声音高亢明亮、婉转动听,催着人入梦乡。 .............. 屋外的草除干净,菜也种了,接下来该忙别的事。 方木一般会在家歇息十天半个月,现在距离他回来还不到一半的时间,就想趁自己在的时候,带朝颜多熟悉熟悉下环境。 村里是还不想去,于是两人商量了下,准备进山。 这个进山指的是在长岭山外围转一转。 长岭山山高林深,真正的深处可是有猛兽出没,方木没这本事也不准备带朝颜冒险。 他们虽然是在山脚下住着,但这个山脚不过是长岭山附属部分最外围的一段,连真正的长岭山入口都不算。 他们起来的早,商量进山也不过是一两句话就敲定的事,决定好后,两人就去准备干粮。 朝颜揉面、方木剁馅,打算烙肉饼带着吃,中午就不用赶回来忙吃的。 两人分工合作,等把肉饼烙好、早膳吃完,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瞧着日头已经东升,方木招呼朝颜抓紧时间。 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多,一个背篓、一包干粮、一个水囊、一把柴刀。 方木把水囊灌满水跟干粮一起放进背篓里,然后去拿柴刀。 朝颜戴上草帽,先背起背篓出去。 方木则是在后面锁门。 落了锁,方木走在前面带路。 进山是另外一个入口,跟去庆远镇的路刚好分岔,一个往西一个往南。 长岭山就在南边。 等入了小山山口,视线便被林木遮掩,方木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向朝颜介绍:“这条路一直走到底就是长岭山脚下,通常村里人都在外围砍柴打草,如若不是为了打猎或者伐木寻药,都不会去长岭山,你也是,我不在家的时候别进去,那里面不安全。” 朝颜拨开面前碍眼的树枝,问道:“是有野猪?” “都有,长岭山得天独厚,孕育万物,对于野兽来说,我们才是打扰到它们的人。” “你站在它们的角度说话这点倒是新颖。” 方木摇头:“倒不是替它们辩驳,凶兽野性难驯,就连猎户都不敢轻易招惹,前几年村里还闹过猪乱。” “野猪下山了?”朝颜是见识过这种场面的。 野猪下山,若是只糟蹋粮食还好说,遇上凶猛的连人都敢伤。 方木点点头:“至今也没人知道那次野猪下山的真正原因,不过大家都在猜是野猪数量多了争地盘,然后不知怎么的冲到了山下。” “那之后呢?” 之后...“村里的壮年伙同猎户把下山的野猪都给剿了,虽然粮食被糟蹋,但村民因祸得福,那年分了不少钱。” 听到是这个结果,朝颜也一笑。 山猪再怎么斗也不可能强过人类,只要村民齐心协力,还真就只能当盘菜被宰,不过就是花点功夫而已。 朝颜也参与过,他天生神力在村里是人尽皆知,平时村里要点人头数的时候都会叫上他。 村里人都知道他是个哥儿,但也从没人把他当哥儿看待。 村子还在的时候,跟他娘聊得来的伯母婶娘们还要给他牵线。 只是现在再也回不去了。 人还在,可村子却已经不是那个村子。 两人一边聊一边走,穿过灌木丛、走过野竹林、小路便被一条从远处蔓延而来的山溪切断,一座木桥横亘在上,连接着长岭山。 方木在木桥前停下,对朝颜道:“再往下走就是长岭山脚下了。” 朝颜抬起头,视线越过头顶的树木,看向远处的高山,那苍翠的颜色幽美的像一幅画:“就到这吧,我们在附近逛逛,看看有没有山珍。” 方木嗯了声。 两人此时已经在小山山中,进了山,那就是花鸟的天堂。 目光所及是野花野草,耳边盘旋的是叽喳不停的鸟鸣。 第13章 两人一路上遇到什么就摘什么,野果摘了不少,野菜也有,最幸运的是他们发现了一棵腐木,正好腐木上长了木耳,还是一大丛,两人便一同动手摘了,足足装了小半个背篓。 两人走着走着也走到了长岭山的东面,这一块挨着野竹林,也是村民打草做柴火的地方。 朝颜眼尖,看到竹叶底下冒出的白色菌盖,连忙拉住走在前面的方木:“木哥你看。” 方木被他扯住衣摆,被迫停下脚步,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就见竹林底下、竹叶覆盖的地方长着几朵白色。 他的眉头一动,似乎猜出了是什么东西,赶忙走过去。 两人小心翼翼把竹叶掀开,果然如他们所料,是竹荪。 而且数量不少,一片过去,有二十几朵。 方木半蹲着,看着朝颜笑道:“你眼神挺好啊。” 朝颜解下背篓放在一旁,将草帽推到身后挂在脖子上,目光看着竹荪,抽出一点心神回方木:“为数不多的几次都用在跟你相关的事上了。” 方木挑眉:“哦?” 朝颜顺口就道:“一是跟了你,二是跟你进山。”他觉得话又不对:“我觉得我的好运应该是你带来的。” 要说被人拍马屁,这还真的是第一回 ,方木看着朝颜不知是因为走路还是被晒红的小脸,笑道:“你早上出门的时候可是偷吃红糖了?” 朝颜不知道方木是在反夸他,很认真地摇头。 方木被他哄的心里高兴,要说好听话谁不爱听?“先把它摘了。” 朝颜嗯了声。 两人动手挖竹荪,就快挖完的时候,忽然听到咚的一声,两人一开始没在意,先把竹荪挖完,方木折了两根竹杈盖在上面,正要提着东西离开时,又听见呜呜呜的哭声。 荒山野岭忽然来这么一遭,两人背后瞬间起了寒颤。 朝颜立马朝方木靠近,拉着他的衣袖紧紧挨着他:“木哥...” 皂角香忽然袭来,方木还来不及品味两人过近的距离,就突然知道朝颜怕鬼,他被迫将心思一分三用,一部分去品味挨着自己的人,一部分注意周围,一部分则是用来看顾朝颜,他本来自己也被吓到,现在看朝颜这样子,瞬间什么害怕的心思都没了,朝颜要比他矮半个头,方木低头就能看到他卷翘的睫毛。 因为害怕而一扇一扇的,忽然就给这人染上了几分柔弱的味道。 方木不由自主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轻声安抚道:“别慌,青天白日呢。” 朝颜活了十八年,最怕两样东西,蛇跟鬼,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哪怕是白天他也能吓出一身汗。 纵使有方木在,他还是紧紧挨着他,揪着他衣袖的手不曾松开分毫。 此时呜呜声不减,方木竖起耳朵认真听,发现竟还夹杂着几声救命。 因为带着哭腔,两人又一下子被吓到,所以才被忽略了。 方木反应过来:“是有人受伤了,我去看看。”他松开朝颜,拿上柴刀顺着声音走去,他不敢跑,要救人也得顾着朝颜:“跟上我。” 朝颜回过神,挎上背篓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顺着哭声走了大概五六丈,在一处山坡的位置发现了受伤的人。 还是个熟人。 方木看着躺倒在草丛中的身影,喊了声:“会元?” 受伤的正是李会元。 他来这边打草,没想到脚滑,一下踩空便顺着山坡滚了下来,还把脚扭了。 李会元哭花了一张脸,这会听到熟悉的声音,忙抬头看去:“木子哥。” 他的位置距离路边有四五丈,路边位置高,坡底草深,若不是李会元好运没有摔晕知道喊人,又恰巧方木他们在附近,不然李会元会发生何事还真不好说。 方木不知他的具体情况,不敢贸然动作:“摔到哪了?” 李会元害怕的心因为熟人的出现安定下来,他抽了抽鼻子,吞回了泪水:“我脚疼。” 朝颜打量了下四周的环境,路边的位置放着一捆已经绑好以及半捆才割下来的草。 而李会元的上方有一条滑行轨迹,应该就是他摔倒的时候压的。 好在草厚,也没有大石头,没把自己磕着。 朝颜打量完了,因为知道是人所以胆子又重新长了回来,他看向方木:“应该是扭到脚了。” 方木点点头,问李会元:“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李会元指了指前面的山坳:“我爹在那边砍柴。” 方木道:“我去喊他,你待在那不要动。” 李会元点点头。 方木又吩咐朝颜:“你在这看着他。” 朝颜嗯了声。 方木这才顺着李会元的指引去前面的山坳找李大庆。 留下朝颜和李会元大眼瞪小眼。 两人干看了会,朝颜觉得背着东西累,便取下背篓放在一旁,蹲下来问李会元:“你是哥儿?” 李会元心中瞬间警铃大作:“我不是。” 看着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朝颜乐得一声笑了出来:“傻弟弟,若你不是哥儿,刚刚木哥就先下去把你背上来了,哪还会先去找你爹。” 这人不仅不好糊弄,还一眼就看穿方木先去找李大庆的原因。 李会元也知道自己的反应骗不了人,有些懊恼,又听他称呼方木很是亲密,先问道:“我从未见过你,你是木子哥的朋友?” “我叫朝颜,跟木哥是一对。” 李会元瞪大了一双溜圆的眼:“你也是哥儿?” 白日光线好,李会元脸上沾的草汁在小脸上一目了然,这位弟弟心思单纯还好骗,朝颜逗他逗上瘾了,又很坏的不告诉人家答案:“你猜。” 这人语气笃定,李会元一下子间还真不好做判断。 他抿了抿唇,又偷偷看了眼朝颜,依旧没看出什么来,因为从外表并不能区分哥儿和汉子的区别。 哥儿在出生时,胸口会有一朵花,这朵花统称花痣,一般只有稳婆和家里人才会知道。 如果家里人有意隐瞒,那他在外人眼里就是汉子。 李会元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朝颜看他纠结来纠结去的模样觉到好笑,同时是一点愧疚都没有。 “不管怎样,今日是你和木子哥救了我,谢谢。”李会元依旧没想明白,虽然对方蔫坏蔫坏的,那也的确是救了自己,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他分的清。 朝颜对他的印象挺好的:“如果需要,我可以先下去背你上来。” 李会元摇摇头:“我忍得住。” 朝颜见他坚持,又状态良好,便顺了他的心思,陪他一块等。 第14章 又过了半刻钟,方木消失的方向传来了焦急的声音。 一个男人快步从拐弯处的草丛后绕了出来:“元元...” 坡下的李会元看不到人,但听到他爹的声音,也立马摇手回应:“爹,我在这。” 李大庆加快脚步小跑过来,尚来不及跟朝颜打招呼,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儿子,看到李会元好好的躺在草丛里,才放下心:“怎这么不小心。”他说着就要下去。 李会元道:“爹你小心点。” 李大庆抓着草慢慢往下滑。 他二人在这边折腾,那边方木也过来了,手里还拎着根婴儿手腕粗的长木枝。 李大庆滑到李会元的位置,用脚探了探深浅站稳后,才蹲下来查看李会元的伤势:“伤到哪了?” “右脚。” 李大庆捧着他的右脚试了试,李会元被按疼了,嘶的一声,李大庆放下他的脚,语气庆幸:“还好只是扭到,来,爹背你上去。” “好。”李会元挣扎着往他爹背上爬。 上面的方木将长木枝递了下来:“大庆叔,你握着木枝,我拉你们上来。” “欸。”李大庆应了声,顺势握住递到面前的长木枝。 朝颜过来帮他,方木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阻拦。 两人在上面拉,下面的李大庆双手握着长木枝,脚下出力,蹬着草丛艰难向上。 草丛湿滑,李大庆每一步都得踏稳,否则容易翻下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父子两才从坡下脱身。 李大庆把李会元放到捆好的草上面坐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他二人道谢,完了看见生面孔,又问方木:“这是...” 方木还没有回答,李会元先说道:“他叫朝颜,跟木子哥是一对。” 这介绍也只能出自朝颜之口,方木侧头看了看朝颜,后者红着耳尖对上他的目光,眼眸闪烁,方木没有戳穿朝颜的心思,而是就着他的话承认:“是我家里人。” 憨厚的男人没有多想:“恭喜恭喜,来日设席记得请叔喝杯喜酒。” “一定。” 李大庆又道:“我先送元元回去看大夫,这次的事多谢你们。” “叔你客气了。” 李大庆又弯下身去背李会元:“有空来家里吃顿便饭。” 方木嗯了声。 李会元重新爬上他爹宽厚的脊背,对方木二人道:“谢谢你们。” 方木笑了笑:“没事就好,我把草给你们带下去放在山口,你们有空再来拿。” 李大庆又是点头致谢。 等他二人走了,朝颜才小声问方木:“我们也回去?” 看他那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方木有些好笑:“怎么?现在才来心虚。” 朝颜没说话,只是哼了哼,端的是理不直气也壮。 方木没有怪他,一是对方不仅没有做错,在外人面前宣布两人的关系也理所当然,虽然他们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你是哥儿的事告诉会元了?” 朝颜摇摇头。 方木忽然抬起手,捏了捏他泛红的耳垂,柔软的触感在指腹荡漾,他心满意足,朝颜却是一愣。 这个举止实在是过于亲密。 但方木只是碰了碰就放下手:“委屈你了。” 朝颜呆呆地摇头。 方木不知他已经神游天外,转了话题:“竹荪你想留着吃还是卖掉?” 朝颜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方木碰他那一下。 仿佛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到了耳垂那一点。 将那一触即放的感觉放大再放大,留恋再留恋。 他艰难扯回心神:“卖了可以换点钱。” 竹荪一般用来煲汤或者晒干,可他们家现在要肉没肉要鸡没鸡,拿回去也不知怎么处理,卖掉是最稳妥的:“那我现在就得去镇上,你先回去。” 朝颜却不打算回家:“我看家里的柴火剩不多了,想去弄一些。” 方木抬头看了看天色,他们在山里已经转了一个上午,中途也吃过肉饼子,现在已经是午时后,砍柴需要时间,晚了山里不安全,方木不放心他一个人:“不差这会,明日再来。” 朝颜只是道:“我也是村里长大的,不会乱来,你放心好了。” 他态度坚持,方木也拗不过他,竹荪必须快点处理,去镇上还要时间,可拖不得。 “千万小心,早点回去。” 朝颜享受着他的关心。 方木把柴刀给他:“我带你过去,一会我回来要是没看到你,会去那找你。” 朝颜点点头。 甚至因为反复惦念刚刚的亲近,没注意脚下,一脚踹上了嵌在地里的石头,脚步踉跄差点摔倒,当即就疼的冒出泪花。 在前面带路的方木听到他嘶的一声,忙转过身:“怎么了?” 朝颜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眸泛着水光:“踢到脚了。”说完还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的。 方木低下头,就看到他脚边那半个身子埋在地里的石头,返回去蹲下身,看了看他的右脚,只是脚趾有些红,好在没伤到指甲出血,但因为穿着草鞋,这一脚踢在石子上那是实打实,正所谓十指连心,这一脚下去威力有多大可想而知,方木把石子摇松拔起来丢到坡下去,又往里面填了些泥土砾石,这才拍拍手站起来,问:“能不能走?” 朝颜嗯了声:“等我缓一缓。”这痛感实在是太强烈,他忍不住。 方木却是转身又蹲了下去,命令道:“我背你。” “不用,我歇一会。” 方木只是重复道:“上来。” 朝颜见他不上就不罢休的样子,只好俯下身趴上去。 方木双臂圈着他的大腿将人背了起来。 他戴着斗笠,朝颜没法靠在他的肩膀上,只能歪着头靠着他的背,这下因为离得近,闻见了他身上的汗味。 两人在山里转了这么久,早就汗流浃背,不过方木虽然出了一身汗,可却并不臭。 他又偷偷闻了闻自己,也不臭。 那木哥就不会嫌弃他了。 朝颜提着柴刀搂着他宽阔的肩背,想着这男人是如此的可靠,心里甜滋滋的。 方木背着人一直到山坳才把人放下来。 这处山坳是两座小山相连间的低下处,两边山体倾斜下来汇集成的高地,树木林密,松树尤其多。 朝颜四处看了看,林中混了有砍伐的痕迹,许是因为村民经常踏足,这一片的杂草也不多,只稀稀疏疏生长着一些。 山坳前面是十丈来宽的平地,可能是村民处理砍伐下来的树杈的地方,因为有细碎的枯枝散落着。 方木把人带到,自己着急赶时间,叮嘱道:“自己看着点。” 朝颜点点头,方木这才离开。 他走后,朝颜拿着柴刀查看起来,村民丢下来的木枝经过暴晒和风干已经失去了水分,捆回去就能烧,他跟方木说的话并不是逞强,方木一个人过日子,又经常不在家,所以家里备的柴火并不多,哪怕今日他不弄一些,将来也要花时间进山砍柴。 既然木枝都有了,也不用再去砍,他便去找藤条,山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玩意,草丛里或者树木上随处可见。 朝颜用柴刀切了长长一段,藤条坚韧,可充作绳索之用。 农村人进山也不会特意带麻绳,一般都是用藤条或者龙须草。 李会元捆草用的就是龙须草。 第15章 此时的山林一片静寂。 偶尔间才会响起鸟鸣和脚步踏在枯枝上发出的声音。 朝颜的身影在林木中穿梭来去,周围静悄悄的,他也不害怕。 兀自把藤条摊在地上,蹲下身去找枯木枝。 枯木枝是村民挑选后不要的,数量多,哪怕朝颜翻找也要一点时间。 他便静下心,将被丢弃后的木枝按照差不多的长短收集起来,枯木枝细细一根,还带着叶子,在朝颜捡它的时候,还掉了不少。 而另一边,方木记挂着朝颜,打算快去快回。 他一个走商的,要说赶时间,那脚步是真的能快出影子来。 山坳距离分岔路口大约是一盏茶的时间,出到山口,方木就直奔庆远镇而去。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庆远镇,那会也不过是未时中,只是此时的天气炎热,他又把水囊留给了朝颜,这一路赶来,一身汗少不了,连嗓子眼都干的快着火了。 要说镇上谁最稀罕山珍,除了乡绅也就数酒楼。 方木不认识什么乡绅,酒楼倒是去过几回。 他找了一家常去的,只是伙计每日见那么多面孔,自然认不出他,不过听到他是卖山珍,还是毫不犹豫地通知了掌柜。 山珍作为可以上贡的稀罕物,价格自然高,一般是十五文往上的价钱。 方木赶时间,不想跟他们掰扯那么多。 掌柜原本想压价,但是看他脸色冷漠,担心他反悔,就以竹荪十八文一斤、木耳十六文一斤的价格全部收购了。 是的,方木顺便把木耳也给卖了。 他们家就在山脚下,要找山珍也比一般人容易,既然朝颜想要先换点银钱,那就都卖了。 只是木耳要干的价格才高,所以湿木耳的价钱就打了折扣。 竹荪价高但量轻,二十多朵也才将将两斤,小半背篓的湿木耳多一些,有四斤二两多。 方木把木耳的零头抹了,算了整数。 掌柜见状,也把不足两斤的竹荪按照两斤的价算了钱。 刚好一百文。 方木掌着颇有重量的钱袋子,长长吁口气,提了一个请求:“掌柜的,能否向您讨杯茶水喝?” 掌柜道:“好说好说,你自便。” 方木便自己提了茶壶倒水,一口气干掉半壶才解了渴,完了他向掌柜道谢,这才离开酒楼。 他实在放心不下朝颜,回去的脚步快的像要跑起来。 这一来一回,因着他脚程快,倒也没花多长时间。 前后还不到一个时辰。 主要是酒楼那省了时间,没让他花功夫找买家。 到了岔路口,方木担心与朝颜错过,还是先回去看了眼,朝颜没有钥匙,进不去屋里,门口空无一人,方木知道他还没回来,就把背篓放在门口,又折了回去。 这会的朝颜已经捆好了木枝在砍树。 方木赶回山坳,听见的就是回荡在山林的砍树声。 平地里放着两捆已经绑好的树枝,朝颜连木棍都准备好了,只要挑起就能走。 见人没事,方木提着的心才松下来,他顺着声音勾着树往上走。 山坳到处都是砍伐过后的痕迹,攀爬的路线也清楚,方木不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朝颜。 朝颜正在削树杈。 “朝颜。”方木出声喊了句。 朝颜立马抬起头:“你回来了。” 方木嗯了声:“不是让你早点回去?” 朝颜狡辩道:“我看时间还早。” 方木走过来,听到这话,叹了口气:“下次不可这样,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上。” 害他担心,朝颜也很抱歉,故而答应下来。 方木走路累了,便坐下来歇息:“我休息会。” 朝颜自是同意。 他接着削树杈。 他砍下来的是一根两丈左右高的松木,松木作为柴火的主要选择,自然是在农家人的首选名单里。 这棵松木还没有完全长大,树身是双掌合起就能握住,除了这一根,旁边还有一根,也是差不多大小的。 那一根树杈已经削完了,就剩尾部还在。 看样子朝颜是打算拖回家再处理。 至于砍下来的树杈...只能留在这。 方木歇息够了,就去帮忙把树杈堆起来放好,一般村民看到摆放过的树杈都不会动,知道是有主的,不过也有例外,他只希望下次过来还能看到它们。 朝颜干活的动作很麻利,哪怕是柴刀都耍的风生水起。 方木知道自己捡到了宝。 曾远目光短浅不想收留朝颜,却不知朝颜力气大、会种地,一个不想付出的人自然不知道在朝颜这个问题上只要肯付出,得到的回报必然会更多。 现在全便宜他了。 朝颜削断最后一段树杈就收了柴刀:“回去了?” 方木也嗯了声,忙了这么久两人都累了,早点回去也好。 两人将同样是留了尾部的松木一人一根拖下山。 两根松木虽然不大,但都是湿的,也有些重量,朝颜的打算是他来背。 方木力气虽不及朝颜大,可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总不能让自己的另一半去干重活,就让朝颜挑树枝。 商量好两人就拿好东西下山。 出了山坳,阳光直射下来,视线开朗,到了李会元摔倒的地方,朝颜就把他割下来的草一起带下山。 两人一路走一路歇,酉时初才到家门口。 屋前站了个人,是方林。 方林来送菜,看到他二人从山上下来,还背着柴火,对他二人终成定局的事感到无奈,也对朝颜更加满意了些。 方木扛着松树先过来,看见了他,喊了声大哥。 方林嗯了声。 方木先把松树放到屋子侧后边的空地上,然后才折回来:“等很久了?” “刚到。”其实有一刻多钟了,方林有方木家的钥匙,如果是以往,他肯定自己开门进去,现在弟弟有了另一半,他不好擅自做主。 方木掏出钥匙开门。 方林把脚边的篮子提起来跟着进去。 他一进屋,就看见还并排分开的两张床,眸色动了动。 方木招呼他坐。 方林把菜篮子往桌子上放着,也坐了下来:“我看外面的草都除干净了,他帮你的?” 方木嗯了声,把给他倒的水放到他面前,自己也倒了杯。 方林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你们还分床睡?” 方木一口水呛到,猝不及防咳出了声。 外面正准备进来的朝颜脚步也一顿,脸上浮现出了红晕,显然也听到了。 方木放下茶杯,隐晦地看了眼门口的朝颜,神情尴尬:“毕竟还没行礼。” 方林见他反应,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也尴尬起来。 朝颜只能装作没听见,抬步进来,假装自然道:“大哥。” 方林强装镇定:“你也坐下来歇歇。” 朝颜嗯了声。 方林没话找话:“我拿了些苦瓜。” 朝颜真诚道:“谢谢。” 然后方林就坐不下去了,他站起身:“你们忙,我先回去了。” 两人的确还有事做,就没留他。 第16章 方木还要把扛回来的松木给削掉树尾,不过在这之前,他先把钱袋子拿出来:“我把竹荪和木耳都卖了,一共是一百文钱。” 朝颜也是清楚山珍的价格,不然也不会劝方木卖掉。 方木见他不说话,又把钱袋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这钱你收着。” 朝颜惊讶看着他。 方木解释道:“竹荪是你发现的,理应给你。” “不用。”才刚喝了水,朝颜的嗓子又开始干,他误会了方木的意思:“这是你去卖的。” 方木知他是误会了,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是我没说清楚,我原本就打算等出门时给你一笔钱,不是跟你算明账的意思,只是家里一没养鸡二没种地,你在家也要花销,如果不给你钱,你怎么生活?” 知是自己误会了,朝颜面有愧色:“对不起,是我想多了。” 他见方木给自己钱的第一反应就是,方木还没有接受他,完全没想到对方是在为他着想。 方木笑道:“现在可以收了?” 朝颜嗯了声,拿过了钱袋子。 方木见他收了,这才转开话题:“早上剁的肉馅还有一些,你弄一些跟苦瓜煮汤吃,我去把柴弄好。” “煮饭吗?” 方木嗯了声,起身去屋后。 朝颜先去把衣服收了,然后再去生火煮饭。 方木把松木收拾干净,太阳已经挂在天边,他便去拿了木桶装水浇菜。 过了一天一夜,菜籽发了芽,小小白白的一点藏在泥土里,看着就喜人。 忙了一天,两人都很累,当夜吃完饭就各自洗漱休息。 一夜无梦。 ............ 第二日起来,洗漱完回来的方木对正在做早饭的朝颜道:“正好有时间,我们先把浴室搭了。” 睡醒之后的朝颜精神饱满:“你什么打算?” 方木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屋门右前方的空地:“我想搭茅草屋。” 朝颜的目光顺着窗户往外看去,那个方向正好挨着水坑:“我听你的。” 方木解释道:“家里目前就你跟我,一间房子够住,等日后成亲有了孩子再把旧房子推掉盖新的,现在能省一点是一点。” 听着他这样自然地做打算,让朝颜有些无所适从,羞的脸都红了。 方木看他脖子脸耳朵都一个色,挑了挑眉,故意说道:“害羞了?” 朝颜瞪了他一眼,转过身不说话。 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锅里的红薯放没放盐。 方木笑了声,不再逗他。 茅草屋虽然听起来很破,但是它也有好处,能扛得住风吹雨淋,那可是穷人家的不二之选。 “你要是觉得没问题,那待会就去山上砍木头。” 朝颜又往锅里加了点盐,闻言嗯了声。 两人吃了早饭,把没吃完的红薯圈装好一块带上进山。 今早的红薯圈有些咸,朝颜不小心放了两次盐,所以剩下的份量够他们两人中午吃,因为早上喝水都喝饱了。 搭建茅草屋用的木头不用多大,就是得够高够直,中心柱少说要一丈,砍树不费时间,但找木头费功夫。 方木带着朝颜去了另外一个山坳,这次是一片平地。 多得是又直又长的乔木。 找好了目标,方木就挥着柴刀开砍。 他挑选的都是成人手臂粗的乔木,树身笔直,枝杈也不多,因着树身小,砍起来方便,一上午就弄了一大半出来,中午他们不打算回去休息,山里阴凉,没被太阳晒就不怕中暑,两人抓紧时间,打算一天准备够搭建的木材。 这东西预多不预少,方木准备了二十多根,到时候分成段,是足够使用的。 两人又花了点时间把木材背回家。 忙了一日,两人又早早歇下。 第二日是去割茅草。 茅草作为地里最不会缺少的东西,那是随处可取,只是茅草需要的量大,两人花了一天的时间也没准备够,明早上午还得再割一点。 打回来的茅草先放去晒一晒。 两人分工合作,把茅草沿着地边铺开,这东西容易干,等他们把所有材料准备好,基本就差不多了。 隔天又去割茅草。 两人又在地里弯了半天腰才把需要的茅草准备够。 方木累得不行,坐在边上偷懒,朝颜却还是顶着一头的汗在捆茅草。 看他动作利索,就知道是常做的。 朝颜捆好了,用袖子抹掉脸上的汗,他的脸和手都有些疼,茅草叶利,他的身子弯着,难免被划伤,汗水咸,流在脸上有刺痛感。 第17章 方木坐了一会,缓过了劲才站起来。 他拍了拍身上沾到的尘,对朝颜道:“应该够了。” 两人早上一共准备了五担茅草,本来用不了这么久,只是附近的昨天就被他们割完了,剩下的比较稀疏,采集花了点时间。 朝颜弯腰从一旁拿起水囊拔了盖子往嘴里灌了口水,嗯了声。 五担茅草,得走两趟。 两人用昨天砍的长竹棍,每人各分两担将茅草用两头串起挑回去。 茅草不重,对于一个男人、另一个又是力大无穷的哥儿来说都是小事。 两人挑着长长一担茅草沿着山路回家。 回到家,方木让朝颜把茅草摊开来晒,他去把剩下那担挑回来。 这么多日干活都是两人分着做,谁也没少上丁点,朝颜也习惯了。 方木走后,他戴着草帽弯着腰顺着昨天的路线一排排晒茅草。 就快要晒完的时候,他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方木回来了,抬起头,却是一位荆钗布裙的圆脸妇人。 她直直往这边走,估计是方木认识的,朝颜正想开口问问,就听到那妇人及其不善地问道:“你就是方木找的野男人?” 朝颜眉头狠狠一跳,当即有种预感,来者不善,但仍然好声好气问道:“你是...?” 那妇人用嫌弃的眼光将朝颜上下看了又看,最后嗤了声:“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方木找个男人也不怕断子绝孙。” 这朝颜可就忍不了了,当即骂道:“你是吃屎了?跑这来喷什么粪?” 那妇人没料到一个男人嘴也这么狠,愣了愣,然后立即反应过来,对着朝颜不甘示弱地骂了起来:“真不愧是方木能看上的人,一点教养都没有。” “教养?你当着我的面骂木哥我没给你两嘴巴子就不错了。”朝颜呸了声。 要说什么好男不跟女斗,在朝颜这可行不通,他家就他一个孩子,有时他娘在外受了欺负,他爹不方便出面都是他去解决,论吵架他还没输过。 妇人显然被刺激到了,气的满脸通红,指着朝颜骂:“我告诉你,日后你生不下半个蛋被方木抛弃可别哭。” 方木挑着茅草从山下上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方赵氏离山口的位置近,声音也大,飘得整个山野都能听见,山口的位置高,他一出现面朝着山口的朝颜就应该能发现,可朝颜一心都在维护方木上,是半点都没注意到:“你几天没刷牙了嘴巴这么臭,你要发疯回你家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方赵氏两手一叉腰,咬牙切齿道:“我好心来劝你,你竟这么对我。” “那要怎么对你?两棍子抡死你?” 方木冷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方赵氏当即吓得一个激灵,转过身,看到面色不佳的方木,缩了缩脖子,但看到他的态度,又挺起了腰:“二弟,我可好心来劝你,两个男人是没有结果的。” 朝颜心下一个咯噔,很惊讶这人竟是方林的妻子。 方木把茅草丢到一边,看了眼朝颜,对方赵氏吐了四个字:“关你屁事。” 够不给面子的,朝颜差点笑出声。 两人一同下她面子,方赵氏气急败坏:“日后你俩无人跟前孝顺,可别指望树儿照顾你们。” 她口中的树儿就是她和方林的儿子方树。 朝颜嗤笑道:“你真是好笑,木哥有我,你那树儿就是抢着孝顺也轮不到他。” 方木听到他的话,心中异样感丛生,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从四肢百骸涌向心脏,让他看着朝颜的目光越来越软。 这个人一直在让他去喜欢他,可事实却是好像不用他怎么去特意喜欢,朝颜就直直往他心口撞。 方赵氏死死瞪着方木,语气中充满了怨恨:“你扒在你哥身上吸血还不够,还要带个野男人。” 方木与她互看不上眼这么多年,还从未试过今日这样,算是彻底撕破了脸面,他不知道方赵氏是从哪得知了朝颜的存在,但她既然敢跑来说这些话,说明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她担心方木和朝颜日后老了无人照顾,她的儿子碍于名声,不得不对他们伸出援手。 两人斗了这么多年,方木这回是真的累了,也是真的释然了:“你让大哥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听到他要请方林,方赵氏脸色一变,顿时没了言语。 方木又接着道:“你与大哥成亲多年,又年少扶持,为他生儿育女,过往的事我不与你计较,但这回你跑到我家来欺负朝颜,这就不行,我既然说不通你,那就让大哥来说,如果你不想我闹得村里人尽皆知,你最好按照我的吩咐做。” 方赵氏这人在方木面前只有两样东西是怕的,一是方林、二就是名声。 方木这回把两样都搬了出来,她再不愿都不行。 她来找方木方林并不知情,她本以为按照方木的性子,知道她这么刁难会像以往那样走的远远的,没想到这回踢到铁板,她动了朝颜。 瞪了野男人一眼,方赵氏含着一口老血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朝颜:吃屎了你 方木:两棍子抡死你 我:天生一对 第18章 尽管方赵氏已经被方木赶走,朝颜还是很生气。 他不仅生气,也很心疼男人,把草帽往下一推,露出湿红的眼睛:“她是不是总欺负你?” 方木对上他泛红的眼眸,再掩不住内心的冲动,大步上前把他抱在了怀里。 他搂着这个人,搂着第一次能真真实实拥有的人,郑重说道:“谢谢。”谢谢你维护我,谢谢你坚定不移地选择我。 方木此前的十多年过得并不幸福,他一直都在被丢下,早死的亲爹、改嫁的亲娘、选择了家庭的哥哥,包括年老逝世的李爷爷,主动的无奈的,都在放弃方木,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朵浮萍,在人世飘荡着,不知何时能飘到港湾,也许永远不会有,他想着等哪天飘累了,也许就随波逝去。 可是现在,他的港湾出现了,总是第一个就选择他的人,朝颜。 朝颜心疼他,也就没挣开,甚至都没心思去遐想,他拍了拍男人的背,说道:“你别怕,日后她再骂你,我帮你骂她。” 方木想笑,是开心的,其实朝颜错了,他一直以为是方木的收留给了他一个家,却不知道有他在,方木也有了安全感,他飘零许久的心终于有了落处。 “好。” 朝颜抽了抽鼻子,把气出的眼泪吸了回去:“一会大哥来了我跟他说。” 方木还是只有一个字:“好。”他抱着朝颜的手又紧了紧。 朝颜这才想起两人都姿势暧昧,光天化日之下,他应该推开,可他实在气愤和心疼,就把头埋在男人的肩窝,蹭了蹭。 方木搂着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朝颜,是我的颜颜。” 他松开朝颜,手却不甘心地抬起来在朝颜的眼尾处抚过:“别气了,要不是我让着她,她也欺负不了我。” 这个动作实在暧昧,朝颜的眼睫忍不住颤了颤:“她这么讨厌,你让她干什么?”在朝颜看来,方赵氏不仅讨厌,还很蠢。 方木放下手,却还放在他的肩头上,想了想,说道:“有些事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大嫂这人对我有意见,可对大哥和两个孩子的确是好。” 朝颜不解,他问道:“你体贴大哥大嫂,那谁体贴你?” 方木一愣,许久没想明白的道理终于清楚。 他心中豁然开朗,终于笑了出来:“我以后只有你疼了。” 朝颜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看着他,坚定地点头:“我会对你好。” 他这样子实在可爱,方木忍不住,低下头抵在他的额间,两人抵额相触:“谢谢。” 这回朝颜不止脸红,心跳也快,眼皮更是不受控制地眨了眨。 方木看他屏息都快把自己给憋过去了,只好放开他:“我们把茅草晒完。” 朝颜无声咽了咽口水,干干地嗯了声。 方木去把挑回来的茅草解开,而朝颜则接着把剩下的茅草摆开了晒。 等两人忙完,方林也没过来。 方木不知道他是不想来还是耽搁了,但也不打算等着,他现在可是想明白了,因为他也是有人疼的人。 疼他的那个人已经回屋准备午饭,妯娌的矛盾要解决,活也要干,他们下午还要去弄荆条来做茅草屋的墙,可是很忙的。 家里没什么菜,肉早就吃完了,鸡蛋也才剩几个,青菜要方林送才有,这两日吃的都是野菜。 好在还是夏季,山上地里不缺这东西。 中午打算煮野菜面吃,朝颜在屋里揉面,方木去水坑那洗青菜,刚洗完,就听到地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方木蹲着身子回过头,来人正是方林。 方林是跑着过来的,脸上怒气未消,但见到方木,还是硬生生收了回去,他停下脚步,与方木隔着两丈的距离对视着,双手在裤腿两侧蹭了蹭:“事情我都知道了,对不起,是哥哥没做好。” 方木心下已经释然,但看到他哥这样子,还是忍不住叹息,他面上神情不变,拿着菜篮子站了起来:“进屋再说。” 看到他这反应,方林一愣,最后还是跟在他后面进了屋。 屋里的朝颜已经听到他的声音,他的面也揉好了,正在醒,见他进来,喊了声:“大哥。” “欸。” 方木把菜篮子往木盆里一放,对方林道:“大嫂是怎么跟你说的?” 方林脸色一时变幻不定,心里的愧疚感是越来越重。 其实方赵氏回去以后只对他说方木找他,其它的一句没说。 但方林清楚方木与她的矛盾,知晓方木再有事也不会找上方赵氏,既然是让方赵氏出面,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方赵氏原本还打算瞒到底,是在他的逼问下才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方林听完后就发了怒,训了方赵氏一通,然后才来找方木。 他出门的时候方赵氏还在家里哭。 方木见他不言语,就猜到他们肯定是起了冲突,不过这事的确是方赵氏不对,她先找的刺。 他先让人坐下:“坐吧。” 方林知道到了这一步,想再粉饰太平已经不行,他妻子这回把事做绝了。 方木和朝颜在方林对面,两人在同一条凳子坐下,方木看着方林道:“大哥,我知晓大嫂怨我是因为那年你为了找我摔断手,我也知道你心里记挂着我,因此这些年大嫂再怎么无理取闹,我都忍了,可是这回,她跑到家里来羞辱颜颜,这口气我忍不下去也不能忍。” 当年他离家出走,不知情的方林自然着急,漫山遍野的找他,就怕他被拐卖,也因此不小心摔断了手,足足养了三个月才养好,他是家里的主心骨,出了事方赵氏心急,就把这笔账记到了方木头上,方木一开始并不知晓,他在县城被李爷爷收养后,就回来找方林,得知他摔到手,很是担心,但方林为了不让他愧疚,把真相瞒了下来,只是他那时候还不清楚自己妻子的两幅面孔,方木刚从他家出去,就被方赵氏告知了真相。 这件事方林早已知晓,方木开始挣钱后往家里买第一次肉的时候,他感怀弟弟终于长大,方赵氏却说这是方木应该做的,然后他就知道了,他想瞒住的事到底没瞒住。 方林看着一同注视着他的两人,他们脸上是一样的神情,他到这时,终于有了弟弟已经成家立业,不再依赖他的意识,他的嗓音干哑:“你想我怎么做?” “她必须向颜颜道歉。” 方林看了眼朝颜,后者的目光却落在方木身上,眸光闪动,神情是动容的,他点点头:“好。” 方木又道:“这件事后,别再让大嫂出现在我面前。” 方林猛地看向他。 方木苦笑道:“你难道还不清楚,我与大嫂根本不可能和解。” 方林沉默。 朝颜适时道:“我知道让你这么做很为难,可是大哥,这么多年你选择委屈木哥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今日?” 方林沉着双目看着他。 朝颜却不惧怕:“你与木哥现在或许还有感情,可经年累月这么下去,真的不会消磨掉?” 方林又看向方木,方木直视他的目光,明明白白说着就是这个意思。 方林作为端水的人,倾斜着倾斜着已经察觉不到,以为单靠补偿就能弥补这些缺陷,却不知那些缝隙早就埋藏,只待某日爆发。 而今日,是他的妻子亲手揭开的。 方林心中百感交集,却不得不做出决断:“我知道了。”他神情晦暗:“大哥这些年,慢待你了。” 方木想说没有,但是想到朝颜,还是忍了下来。 方林站起身,对他二人说道:“今日之事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管怎样,你永远是我弟弟。” 方木嗯了声。 方林驮着肩背走了。 他似乎很累,这一场无端的争吵让他身心俱疲。 方林走后,朝颜有些担心:“大哥不会和大嫂打架吧?” 夫妻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朝颜也见过,他虽然不喜欢那个大嫂,也不想方林气头上动了手让自己后悔。 方木先是看着他,朝颜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他想到两人认识的时间虽然短,可这些日子以来,朝颜所坦露的皆是赤诚。 两人刚刚才齐心协力一致对外,这会心神正是亲近的时候,方木忍不住想要碰碰朝颜。 他伸手握住朝颜放在桌子底下、在大腿上的手,轻声安抚道:“不会,要说这世上还有谁能制得住大嫂,也只有大哥了。” 朝颜一愣,心跳骤然加快,他后知后觉才想起来,刚刚方木在方林面前,叫了他的小名。 现在方木又握着他的手...太亲近了,就好像...好像方木已经打心底里接受了他。 朝颜有些忐忑不安,在他的料想中,他应该要做许多事情或许才能打动方木,可他没想到,仅仅只是在外人面前维护了方木,他就接纳了自己。 可然后又想到,这人以前是受了怎样的委屈,才会有一个人对他露出一丁点的好,就得到他全身心的回报。 朝颜如今虽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可自小爹娘爱护,看今日方木兄弟的对话,他与那位大嫂的不和已有多年,如果这些年方林一碗水没端平,那他的木哥过的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难怪虽有大哥,却搬出来住在山脚下,哪怕房子再破也甘之如饴。 这是他仅有的东西了啊! 朝颜只要一想到方木以前过的是这种日子,心就疼,他甚至顾不上矜持,用另一只手盖住方木的,承诺道:“木哥,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那夜方木说会一直在他身后,方木也做到了。 他忍让方赵氏多年,今日却为朝颜撑了腰。 而朝颜能回报他的,也仅仅是护住他的左右,以自己微薄的力量给方木一个安稳。 第19章 如果方赵氏知道自己不仅没让两人分开,反倒弄巧成拙把他们的关系往前推了一步,大概得把含着的那口老血吐出来。 不过她就算知道也没用,她这会自顾不暇,正挨方林的训呢。 方木和朝颜都觉得人不应该缅怀于过往而裹足不前,所以两人把话说开,就接着做饭去了。 至于什么方赵氏赵方氏,也都被抛之脑后,方木骂也骂了,这么多年的恶气也算出了,再放在心上对身体无益,不值当。 两人吃了满满一碗野菜面,就去打水洗漱休息,下午的时候,又去山里找荆条。 荆条坚韧,可塑性强,镇上也有人用荆条编织成椅子或者篮子售卖。 荆条不难找,两人在山里不花什么时间就割了一把,一把方木双手怀抱粗,他估算了下浴室的面积,担心一把不够,又去多采集了一把。 然后两人才分别扛着湿重的荆条下山回家。 到了家,方木把荆条往篱笆外一甩,就坐在上面休息,到目前为止,修建浴室的材料全都准备齐全,等明日就可以打桩搭框架。 而他在家的时间也过了一半,不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出门前能把浴室搭建好。 朝颜抬头看了看天色,距离太阳下山还有半个多时辰,要是现在动手打桩,一会就该点灯做饭,这样想想就还是算了,他也不想闲着,就去拿了锄头出来翻地。 过了三天,地里撒下的菜籽已经吐了叶子长成苗,再过几日就能定根长大了。 方木则去烧水,这几天两人忙,好多天没洗头了,虽然不是很臭,可总不太舒服。 趁着今日休息早,清洗清洗也好,不然后面几日又没时间。 两人屋里屋外各自忙活,一时安静。 方木生了火,提着木桶去水坑接水准备加到锅里的时候,方林和方赵氏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方赵氏在前,方林在后。 方赵氏低着头,浑身都散发着抗拒,一眼就看出这是被压着来的。 两人一开始没注意,是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看去。 方赵氏乍然对上他二人的视线,脸上拂过又羞又恼的神情。 对于她来说,要她跟方木道歉是跟要她命一样的大事。 方木对于方赵氏的感官很复杂,她刚嫁给方林的时候,对他也只是言语上不饶人了点,要说吃喝也没少过他,比起他那位继父,这位大嫂要好得多,是方木自己不想再承受来自身边人的区别对待,才选择离开家去外面讨生活,他和方林虽然是亲兄弟,可那几年到底是疏远了,两人身份和心态上都有转变,要想再回到儿时那样已经是不可能,真正让方赵氏对他怨恨起来的,还是因为他害方林受伤以及方林那对他好的过分的包容。 也就是接济。 方木其实很能理解方赵氏的心情,但并不代表他会原谅,如今能看到方赵氏吃瘪,他心里很痛快。 朝颜见方木不说话,自己便也忍住了,一同看着方赵氏在那别别扭扭站着,支支吾吾的。 最后是方林咳了声,方赵氏下意识抖了抖身子,颤声对方木道:“二弟,今日的事是我错了,我以后不会了。”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想来是哭狠了。 不过也是,如果不是方林说了重话,她今日也不会来道歉。 其实说白一点,叔嫂两人有今日尴尬处境,一半的责任在他哥那。 方木看着她,声音冷淡:“我的那份大哥已经替你道过歉,你今日该求得原谅的人是颜颜。” 方赵氏又看向朝颜。 朝颜杵着锄头棍,对她露出一个无害的笑。 方赵氏看他那得意的样子就想骂人,可想到他那张比自己还毒的嘴,只能忍下来:“对不起,弟夫,请你原谅我。” 这人道歉倒是挺会的,朝颜拒不承认自己是被‘弟夫’二字哄到,他面上端着,高冷地嗯了声。 方林见状,叹息声更重,声音充满了无奈:“你先回去。” 方赵氏如蒙大赦,就差拔腿跑了。 她一走,三个男人也能自在些,当即氛围就不一样,方木不管他哥想做什么,接着做自己的事,打水倒锅里。 朝颜也提着锄头接着去锄地。 方林最后跟着方木的脚步进了屋,毕竟这才是他的弟弟。 方木打开锅盖,提起木桶把水倒锅里。 咚咚水声中,方木听到方林问他:“这些年,你怨不怨我?” 方木手上动作如常,似乎没有因为这句话而产生影响:“不怨,大嫂是大嫂,你是你。” 方林叹口气:“要是当初坚持不让她带你走就好了。” 方木倒完水,把锅盖盖上,看着他哥:“当年的事过了就过了,我现在很好。” 方林笑了笑,有些苦涩。 “我过几日就要出门,到时候家里和颜颜还得劳你看顾着。”别的没有说,这句话方林就能懂。 果然,听到方木这么说,方林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你大嫂我也说过她了,这事不会再有下一次,你放心,哥不会再跟以前那样。” 方木嗯了声,其实在他看来,方赵氏找麻烦的方式蠢是蠢了点,但可以破解,要她是那种暗戳戳搞事的人,方木才头疼。 方林把随身携带的钥匙解了带子拿给方木:“你那串自己带着,这个给他。” 这是他家的钥匙,一共是两把,一把方木带在身上,一把放在方林那备用,但现在家里有了朝颜,的确需要拿回来。 方木接了过来。 方林这时才问:“你们准备那么多茅草,是要搭茅草屋?” “嗯。” “可要帮忙?” “不用,我跟颜颜忙得过来。” 方林也不强求,他点点头,说道:“有需要你就说一声。” “好。” 方林这才离开。 他一走,朝颜也进屋了,他先把洗干净的锄头放好,又去解草帽。 方木在煲粥,他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钥匙,说道:“这是家里的,你拿着,还有水已经烧好了,你先去洗头。” 朝颜看着桌子上的钥匙愣了会才去拿起来收好。 第20章 他们开工搭建茅草屋的这日是他们认识的第八天。 这日一早,两人就起来忙活。 其实搭建茅草屋并不难,首先是挖排水的沟渠,其次是搭建框架。 方木把茅草屋的位置选在挨着水坑、屋门的右前方,这样方便取水,是最佳选择。 还可以勾连水坑的排水渠。 两人在太阳底下吭哧吭哧花了半个时辰挖好排水渠,之后就是打桩搭框架。 沉闷的撞击声在地里响了大半天才停下。 框架搭建好已经是傍晚,累了一天的两人实在没力气,连晚饭都是随便应付,只为了早早歇下。 第九日,则是给搭建好的框架绑上茅草,这一块得细心些,因为要防止漏雨,还得多绑两遍。 细致活就是翻来覆去地做,连屋顶包括墙壁,全都用茅草盖上,这一过程又花了一天。 但却是值得,因为过程再辛苦,他们两人还是把浴室搭好了。 一座崭新的茅草屋坐落在了房子旁边。 看着新鲜出炉的茅草屋,叉着腰的两人会心一笑,开心极了。 因为方木原先圈篱笆时预留的位置就够大,所以茅草屋的面积也宽,内里除了沐浴的地方,还有空地能放房间里的一些东西,比如锄具这些。 搭建一间浴室除了不用再腾地方沐浴外也有其它的好处,比如可以归置房间一些不常用的物什和干燥的柴火。 房间空了一部分出来,看着也更宽阔。 当晚两人就是在那边沐浴,但因为地板还是泥地,所以还是用澡盆。 两人自认识后就一直在忙,先是除草,后面是搭建浴室,片刻都没喘息过,现在两件大事终于忙完,两人也能歇一歇。 今夜因为搬东西忙太晚,吃晚饭时太阳已经落山,两人便就着烛光在喝粥。 两人正对面坐着,方木说道:“正好事也忙完了,明日你同我一起去镇上,回来再带你去村里走走。” 朝颜却是更关心另外一件事:“你何时出门?” 这个出门应该是另外一件事,方木笑着看他:“应该就这几日了。” 朝颜被他看得脸红,尽管烛光昏暗看不出其它,但他就是能明白方木笑容里的意思,也许是因为上次方赵氏那一闹,自那以后方木就会时不时表达一下他的亲近。 朝颜本就对他有遐想,对于他自然多了些想入非非。 他故作镇定点点头:“我听你的。” “成,你赶紧吃,吃完了把药擦一擦。”方木说完,把碗里最后一口粥扒到嘴里。 “嗯。”朝颜的声音轻,可心却暖,他的手前两日割荆条时弄伤了,本不是什么大事,农家人做活伤到是常事,他压根没放在心上,也就没跟方木说,是后面两人在绑荆条墙时方木发现了他手上的口子,当时方木什么也没说,中午回屋做饭时,那个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人拦住了他,并给了他一盒药膏,让他记得擦。 朝颜当时就想,如果方赵氏对他的木哥少些偏见,就会发现他家木哥善良的本性。 现在全便宜他了。 朝颜吃完粥,把碗给方木,漱了口后就去枕头底下翻药膏。 药膏用深色瓷瓶装着,打开盖子,便飘出一股浓郁的药草香。 朝颜挖了点抹在已经愈合的伤口上涂抹开,顿时清凉的感觉弥漫。 方木把碗洗干净,回头就看见朝颜坐在床边低眉垂目涂药的场景。 他把擦手的干巾放好,走过去自己床边坐着:“给我看看。” 两人都是同一个过道上的床,正是面对面,朝颜想也不想便把药盒递给他。 方木避开,笑道:“手。” 朝颜脸又红了起来,他慢吞吞把手伸过去。 方木看了他一眼,这才抓过来,平心而论,朝颜的手比起干活更适合欣赏把玩,他的十指修长、指尖圆润、指腹饱满,大概脸上的肉全长这来了,手都比他的脸软。 再看手心的那道伤口,其实并不深,干农活不小心伤到自己的确是常见的事,一般人家自己抹点药也就好了,可朝颜不仅一声不吭,自己更没当回事,要不是他偶然发现,这人还不知得多疼上几日。 抹上去的药膏很快就凝固成一层薄膜,在昏黄烛光下泛着暖光。 方木看过了也不放开,指尖摩挲着朝颜的手腕,把人弄得皮肤发烫。 “木哥...”朝颜的声音有些抖。 方木嗯了声,放开他的手:“歇息吧。” 朝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直觉得刚刚方木的声音里含了些东西,但他不清楚那是什么。 只因他自己也不好过,被方木摩挲过的那块皮肤简直快要烧起来那样烫。 方木去吹了蜡烛,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清浅的脚步声。 朝颜听着脚步声重新在对面停下,然后是方木躺床上的声音。 黑夜里,方木感知到朝颜许久没有动作,出声问道:“还不困?” 听着他正常的语调,朝颜猛地反应过来:“睡了。”然后上床躺下一气呵成。 朝颜用被单蒙住自己的身体,明明看不见,他却还是把自己藏在底下,他用另外一只手碰着被方木触摸过的手腕,就好像在碰着方木,许久之后,他屏住呼吸,将手腕放到唇边,轻轻印下一个吻。 ........................... 翌日一早,两人又像之前那样先后洗漱,这会朝颜的脸上已经淡定自若,完全看不出昨晚那做贼心虚的模样。 他们简单吃过早膳,就背上东西出门。 朝颜已经有家里的钥匙,这回是他锁的门。 方木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说:“去镇上的路有好几条,今日我在,我就带你走长岭山过去,往后我出门了你要是想去镇上,就去村里搭牛车,来回一文钱车费。” 朝颜在身后乖乖地应了声好。 方木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条路你应该有印象。” 朝颜一开始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他们走到他当日昏迷前的地方才恍然大悟。 第21章 按照别人的指示才知道翻过这座山能到西水村,毕竟当年他跟着父母来西水村时坐的是牛车,走的还是大路,早已记不清路线。 当日他虽因体力不支晕倒在半路,但好歹是自己一脚一步走过来的,尚有些记忆。 两人走到他当时晕倒的地方,方木还特意指着那棵树笑问朝颜:“你说来日我俩喜结连理,可要请它也喝一杯喜酒?” 他仗着方赵氏那一闹得到了朝颜的承诺,越来越没个忌惮,朝颜不知他的心是否如自己一样,偶尔也会有顾虑,但总是很不争气地为他的一言一行心动。 有时朝颜也会自暴自弃地想,算了,总不能让木哥也像他一样,心悦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就当他是在哄自己,反正自己也爱听,就像现在这样,每次这样想的时候,他的胆子就会大一些:“什么时候?” 方木没料到他会反问,一时间愣住:“嗯?” “成亲,什么时候?” “...”要不是那双红的快要滴血的耳朵出卖了他,方木还真就被朝颜骗了过去,他扫了眼朝颜左边的耳朵,决定把这个问题丢回去给对方:“你觉得何时合适?” 这回轮到朝颜说不出话,可不仅仅是耳朵,连脸都慢慢红了起来。 山路两旁的青树伸展着枝丫想要捅破个天,奈何只盛了点阳光倾泻下来,朝颜今日又穿着灰绿色竖褐,阳光照射下的青绿色光影落在他身上,衬着那点红让他有股说不出的好看。 当日方木把这人的脸擦干净,只觉清秀,直至今日才知道,原来平淡也可以勾的人心神向往。 这段去庆远镇的山路除了方木一般也不会有人走,于是他大胆向前一步,微微垂下目光,催促朝颜:“你说话。” 朝颜被他逼得退后一步,脸是红的嘴巴是烫的:“什...什么?” 若是以往,方木便也适可而止了,只是今时他不想,他盯着朝颜抿在一起的嘴唇,咄咄逼人道:“成亲。” 朝颜直视他的目光,脑子一热,话脱口而出:“自然是越快越好。” 方木嘴边的笑意再掩不住:“好,只是我马上就要出门了,时间来不及,等这次走商回来,我托人挑个日子,咱两就把事办了。” “!!!”朝颜完全没明白,他们明明是去庆远镇的路上,怎么就把婚事敲定了。 是不是太随便了点? 但这不妨碍他的疯狂心动,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喉咙口跳出来,能当场给方木展示一个真心实意,可又觉得不真实,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疼的。 方木含笑的眼睛一直看着他,看他傻乎乎地捏自己的脸,什么也没说,伸过手去,把惦念了一整夜的柔软握在了手里:“走吧,再晚些又该热了。” 朝颜乖乖被他牵着走,山路崎岖,两人一前一后牵着手,却如履平地。 后半段路两人再没说其它的事,只方木在前面走,看到坑洼会提醒朝颜小心。 这会天气热,两人又是男子,朝颜的手被他抓在手心,能感觉到一片滑腻。 可方木不放,朝颜也不会让他放。 他们牵手了啊! 方木为什么不说话朝颜猜他的性子本就是如此,他不说话是因为他满脑子都是成亲和牵手这两件事。 就像当日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方木在方林面前叫他小名一样。 那晚上他想的全是‘木哥叫我颜颜’...一直在脑海里重复,导致他比以往晚了半个时辰才入睡。 这会他也正神游天外呢。 方木牵着走神的朝颜一直到庆远镇。 还是那段路,出了山再走百来丈就是庆远镇的门口。 看着人来人往,或商贩推着摊子、或农民挑着担子进进出出的庆远镇,方木对朝颜介绍道:“庆远镇历史悠久,因着水陆两通,一直都很繁华,每逢一四七还是市集日,只是我们这次来的不巧。”因为今日是二十六。 朝颜见他还没有松开的迹象,心情忐忑的同时也生了点炫耀的心思,于是悄悄地握紧了些。 方木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向下瞥了眼,心想自家未婚小夫郎真真是与众不同,换成旁的哥儿,早就把他手甩开不说,嘴里还得念着于理不合。 不过他家未婚夫一向真诚。 “我买东西一般都是在南市,我们去那边逛逛。” 朝颜嗯了声。 两人便一同往南市去。 要说两男人牵着手在大街上走不引人注目那是不可能的,大家都会瞧个热闹,何况人们表达感情的方式大都内敛含蓄,极少数才会像他们两个一样。 不过也只是瞧一眼,难道还不准人家夫夫感情恩爱了? 南市作为庆远镇的贸易中心,自是络绎。 跻身在人潮中,方木问朝颜:“你想买什么?” “先去买菜?”朝颜的脸到现在都还是红的。 方木点点头,带他去了张屠夫那。 张屠夫正在给前面一位客人称猪肉,忙完了见他们成双成对站在一处,很是惊讶,问方木:“这是你夫郎?” 方木点点头:“是我未婚夫。” 张屠夫扫了他们相握的手一眼,心想感情真好,只是未婚夫夫就敢牵着手大摇大摆出门。 面上神色不变,笑眯眯问道:“何时摆酒?” “还得过段时日,我今日带他过来认认门。”方木说道,又像朝颜介绍道:“这位是张屠夫,日后你就来这买肉。” 朝颜对着张屠夫点头示意。 张屠夫看着他那一张不知是晒红还是因为什么红的脸,又想方木眼光不错,这未婚夫甚是清秀,赏心悦目。 不过方木自个也是个俊小伙,要不是张屠夫没有合适的女儿,早就想把方木变成自家女婿。 方木对张屠夫道:“还是老样子,给我称三斤猪肉。” 张屠夫依言给他切了三斤,用芭蕉叶包好给他。 要给钱了,手没法再握在一起,朝颜松开,背到身后悄悄蹭掉一手心的汗,然后才去掏钱袋子。 他不知道方木身上还剩多少钱,担心不够,就把方木给他的那一百文带了出来。 方木却没让他付,用仅剩的七十文给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方木:终于牵到颜颜的手了 朝颜:终于牵到木哥的手了 我,他俩牵手了。 第22章 张屠夫没空,方木也还得带朝颜去别处逛逛,三人就没坐下来闲聊,从张屠夫那出来后,方木就带着朝颜四处走。 他这一趟出来,主要是防止日后他不在家,朝颜想买东西都不知道去哪,不过家里也确实没菜了得买一些。 他在前面走,不知道后面的朝颜时不时看一眼自己的右手表情失落。 他还想牵来着,可手是自己放的,偏生他的勇气也是一节一节的,这会大庭广众之下,完全不好意思再去牵起来。 如果是成亲了...朝颜想,如果成亲了,那他做什么都理所应当。 打定主意的朝颜加快脚步,跟方木挨着肩走着。 方木背着背篓,侧头看了他一眼,正好两人走在市集街道上,左右两边都是摆摊卖些小玩意的,便问他:“糖人你吃不吃?” 朝颜在周围扫了眼,锁定前方的糖人小摊,但想到那个价格,摇了摇头。 方木短促地笑了声,说不要,眼神却很诚实。 于是两三步走过去,跟做糖人卖的大叔说:“大哥,你给我画一个。” 大叔四十岁的年纪,被他喊一声大哥心情畅快,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画哪个样式的?” 画糖人的题材大多是戏曲人物、花草、飞禽走兽,可方木指了指自己,问:“画个我成吗?” 大叔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不明白这对夫夫搞什么情趣,但还是点点头:“成的。” 然后就舀了糖汁,浇在铜板上快速的来回浇铸,他手艺好,抓轮廓抓得准,没一会,一个栩栩如生的糖人方木就成了。 大叔用铲刀将画好的糖人粘在竹签上给方木。 方木转手给了朝颜,然后付钱。 糖人跟糖葫芦一样的价格,两文钱。 朝颜一开始不想要就是觉得贵,但现在方木买都买了,他要是还推拒那就是矫情。 只是糖人方木不好下口,朝颜看着缩小版的方木,不知道从哪吃起。 想咬头吧,又舍不得,从手开始咬吧,又破坏美感。 真真是为难。 方木给完钱道完谢,回头就看到朝颜对着糖人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好笑道:“快吃吧,一会该化了。” 朝颜看着他,眨巴眨巴眼,小声道:“怎么给我画个你啊?” 方木故意为难他:“不想要我?” 朝颜摇摇头:“舍不得吃。” “傻子。”方木笑骂,又淡定自若地去拉他的手:“赶紧吃,我牵着你。” 那朝颜可就太行了,又有糖人吃还能牵木哥的手,就更要吃慢些,牵久一点。 于是两人一个在前面带路,一个在后面小口舔着糖人,穿街过市。 方木牵着他又在南市其它地方逛了逛,买齐了需要的东西,之后才带着朝颜去了其它三市,整个庆远镇走下来,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方木带出来的七十文钱,买了东西后就剩六文,现在回去做午饭已经有些晚了,他干脆把剩下的钱拿去买了四个肉包子,跟朝颜分着吃。 这就算把午饭对付过去,然后两人才慢慢往回走。 到家时已经未时,两人走了一上午都有些累,到家后先坐了一会,然后朝颜才去把买回来的东西归置好。 他这趟跟着出门,好像当真就为了去认路,身上的钱一文没花。 而且他看方木最后买包子的时候是掏空了钱袋,想到他过几日就要出门,现在却把钱花光了,不免有些担心,但以他对方木浅显的了解,他家木哥又不是这种毫无打算的人,想了想,就还是没开口问出来。 他这边心下暗暗打算,那边的方木也休息够了,对朝颜道:“可要睡一会?” 朝颜把背篓放好,听到这话看向他:“你要出去?” 方木点点头:“想进山砍柴。” 朝颜便道:“那就去吧,我也休息够了。” 他一个人在家,方木难免要为他多做些打算,就像今日在镇上,买够了他后半个月要吃的面粉和酱醋这些。 家里的柴火本就不多,等方木走商回家,就撑不了几天,所以方木打算这两日不做其它事,就跟朝颜去砍柴。 两人说干就干,重新背上背篓带上柴刀、把水囊装满水后就出门。 他们去了最开始砍松木的那个山坳,今日山坳里有其他人,不过没见到身影,只听到砍树的声音。 山坳大,树木又高,被其遮掩看不见是正常的。 上次两人砍下的松树杈还在,一般村民砍完树后留下的树杈不会立即捆回去,都会晒到半干,过了这么多天,他们很庆幸没被别人绑走,也晒得半干了,于是两人分工合作,方木去砍柴,朝颜则是把树杈捆起来。 方木砍下来的松木树杈多,一棵就能绑一捆,两棵就刚刚好。 等都捆好了,朝颜还捡了一背篓的干松针装着,准备带回去引火,然后才去帮方木。 两人在山坳里一忙就是两个时辰,瞧着太阳也差不多下山了,两人才收工回家。 他们来时听见的砍柴声这会也停了,不知道已经回去了还是怎样,从山坳回村里不止有方木家门前的那一条路,从另外一道也能下山,方木两人没碰见他们,就估计他们是从那边走了。 最后方木扛着三根差不多大小,用藤条绑住头尾的松木,而朝颜则是挑着半干的松树杈,还背了一背篓松针,就这样晃晃悠悠下山。 到了家,方木把松木跟上次砍回来的放一块,上次砍回来的晒了这么多天也蔫了,表皮皱起脱落,就剩个芯还是湿的,方木也没去管它,他的打算是先把柴砍回来,至于劈,等朝颜有时间慢慢弄都行。 方木弄好后进了门,对已经在屋里的朝颜说道:“走,我带你去村里。” “还去啊?”他以为不去了呢。 “你不想去?” “也不是,就是天快黑了,你也累了一天,我们就做饭吃,明儿再去?” 方木认真瞅了瞅他,确定他不是推拒不想去才作罢:“那就明日去。” 朝颜的确不是在推拒,村里什么时候都能去,不一定非要赶在今天。 第23章 两人说好了明日等从山里砍柴回来就去一趟村里,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半夜的时候下起了雨。 朝颜先被雨打声惊醒,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做梦境,迷迷糊糊睁开眼,在黑夜里凝神半晌才确定是真的下雨了。 思绪回笼,他想到两人现在是住在山脚下,还想到了地里的菜苗。 连忙起床下地摸黑去点蜡烛。 好在蜡烛就在桌子上,火折子也放在一旁,朝颜住了这么久也习惯了屋里的摆设,不至于磕着碰着,等把蜡烛点亮,火光跳跃着照亮一片天地,朝颜这才掌着烛台去推窗户。 一推窗,风雨声更响,山风裹挟着细雨从窗棂飘进,落在朝颜脸上。 半夜的雨有些凉,但朝颜一心都在外面。 火光只能照耀到眼前的方寸之地,外面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不过稍后天际闪电划过,把大地照亮了片刻,让朝颜看了个清楚。 闷闷雷响中,雨势并不大,但是从这走到菜地衣服也会湿,而且他现在出去也没用。 不能出去,但他的一系列动作也吵醒了方木。 方木循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他点着灯站在窗户边上的背影:“颜颜?” 听到他沙哑的声音,朝颜回过头:“吵醒你了?” 房间并不大,烛光稍稍能把方木的脸照清楚:“怎么了?” “下雨了。” 方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才起身穿鞋,他走到朝颜身边,从朝颜手里拿过烛台,往外递了递。 细雨打在火苗上,浇弱了些,方木只是看了眼就拿了回来:“这点雨不碍事。” 如果是以前的朝颜,他一定不会放在心上,可他的爹娘、家,全都是因为洪水没的,他现在对雨已经有了恐惧。 方木把窗户重新关上,隔绝了山风和细雨,问朝颜:“不敢睡?” 朝颜点头又摇头。 方木便道:“跟我睡?” “啊?”还有这好事? 方木笑道:“走吧,这雨还不知几时能停,正好可以睡个懒觉。” 朝颜点点头,就被方木牵了回去。 方木把他的那床被单和枕头拿过来,让朝颜睡里面,然后才把烛台放在朝颜睡得那张床上,等朝颜躺好了才把蜡烛吹灭,自己也躺了上去。 两人虽说一个房间睡了十来天,可同床还是第一次,尤其是方木这张床并不大,两个人躺在一块那是肩挨着肩,半点缝隙没留。 朝颜这会完全想不起外面的雨,脑子里全是躺在他身边的方木,他自个睡得规规矩矩,躺的笔直。 方木醒了这会还没睡回去,夜深人静,听他呼吸都不敢大声,便翻了个身面对着他,说:“别紧张,我不对你做什么。” 朝颜想说你误会了,我是怕我对你做什么。 但他不能说,身为哥儿最后的矜持还是要有。 方木见他不说话,又道:“你要是睡不着,我可以跟你说说话。” 朝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了下来:“不用,你睡吧。” 方木当日途经常远,见识过那种惨状,更别提身临其境的朝颜,但他若是此时提起,无疑揭人伤疤,想了想,便说:“我能不能抱着你睡?” 朝颜知道以他木哥的聪明,一定看出了什么,但方木什么都没说,朝颜感激他的体贴,便主动摸索到他的手臂,抬起来搭在自己腰上,说:“你抱吧。” 方木真是被他可爱到了,笑了声,有点后悔把灯吹了,不然就能看见脸红的某人。 他搂着那截细腰,把自己往朝颜那边凑了凑:“睡吧。” 他温热的呼吸就洒在耳边,朝颜有些感谢他刚刚把蜡烛吹了,没让他看见自己快要烧起来的脸。 今夜两人都洗过澡,身上的衣服都是刚换的,离得近,朝颜还能闻见方木身上与他相同的皂角香。 这一刻,他与自己的意中人是这样的近。 近的让朝颜忘记了其它,在方木清浅的呼吸声中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 翌日,两人被鸟鸣声叫醒。 此时两人的姿势已经从睡前的搂腰变成了朝颜整个窝进了方木的怀里,而他的枕头和被单都落在边上,将掉不掉。 朝颜先醒过神,脸下意识在方木手臂上蹭了蹭。 然后就被方木拍了拍背,听到他说:“起来,手酸。” “!!!”我恨你是块木头。 这一拍是什么暧昧气氛都没了,朝颜不情不愿地顶着睡乱的头发爬了起来,委屈吧啦坐在一边。 方木犹然未觉,他是真的手酸,昨晚他先睡着,对于朝颜是怎么跑到他怀里睡了半夜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现在整个胳膊又酸又麻。 他看到朝颜背对着坐在一边,还以为他害羞,就兀自起身穿鞋下地去开窗。 朝颜哀怨地看了他背影一眼,也只能跟着下床,把被单和枕头整理完放好就去开门。 窗户打开,雨后的清新空气涌进,方木深吸口气,觉得胳膊都好受了些。 那边的朝颜开了门,屋外是泥泞的一片,茅草屋檐还挂着水珠。 地上黄水还未流尽,想来昨夜那场雨下得挺久。 朝颜记挂着地里的菜苗,头发都来不及梳就往外走。 草鞋踏进泥泞地里,脚底瞬间感觉到一片湿凉。 朝颜走到菜地,看了看两垄菜苗,果然,昨夜的雨把菜苗打趴了。 但也还好,雨势不大,菜苗没有倒伏。 方木跟在他身后过来,他也种过菜,看得出问题:“还好,没伤到根。” 朝颜直起身子,看着方木:“等日后有空我再多种些。” 方木嗯了声,他看着远方的长岭山:“看来今早是没法去山里了。” 夜雨应该是日出那会才停的,屋后的山边云雾萦绕,欲散不散,仿佛是仙人信手一挥留下的美景,远方的村落经过雨水的洗礼后,散发着宁静的气息。 从荒地这个位置看过去,青色连接着黄白,美不胜收。 “你回来后也没好好歇歇,今早就在家里待着,下午看看情况。” “嗯,我去做早饭,肚子饿了。” 朝颜嗯了声,跟着他的脚步一起回屋。 今日两人本就起得晚,这会都辰时了,不怪方木觉得饿。 第24章 回屋后,方木先去拿了三根小红薯洗干净削了皮切成块,然后才掏了把米洗净和红薯块一起放到锅里煮,之后才去洗漱。 而朝颜已经先一步洗漱完,夏季多雨,而天气向来又难以捉摸,于是聪明的农家人凭借着大自然给的提示来猜测天气的阴晴,就像今日,夜雨虽然停了,但山上的云还未散掉,就很可能还会再下,所以朝颜把立在外面的晾衣架挪到了屋檐底下,借此晾晒昨夜换下刚刚才洗好的衣服。 要说这场雨来得也巧,正好可以让忙碌许久的农民们歇上一歇。 朝颜站在房子底下,目光越过山脚望向长岭山。 被云雾笼罩的长岭山较之以往,更添了分神秘。 他只是看了眼就收回目光,弯腰把木桶提起来拿进屋,屋里方木正坐在灶台前,低着头弓着背往炉灶里塞木柴。 朝颜想到他昨日心念着要去村里,便出声问道:“木哥,一会吃完早饭去村里?” 显然方木也是这么想的,他把木柴塞进去拱了拱火,让火势更大些才直起腰看着朝颜,介绍起了西水村:“西水村是个杂姓村,人口多,比起东水村地方也大上一点,村里住户密集,像我们这样的没几家,至于外边的那些耕地,大多是属于村东这边住户的,也就是方、曾、李这几个大姓,其它的分散在另外几个方向,村里人口多,我也就不一一跟你赘述了,等你日后慢慢接触。” 对于这些朝颜无可无不可,方木要是想说他还会阻止他,说了也不认识,不是浪费口水? 不过有一件事他还是好奇的:“我从未听你说起家里其他的亲戚...” 方木道:“我爹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至于我爷爷那一辈,倒是有一个叔公,不过早些年就跟着孩子搬离了西水村,到别处生活了。” 朝颜点点头。 说到这个,方木问他:“远叔那你打算怎么做?”这个问题方木放在心里很久了,之前两人还不熟,尚处在磨合阶段,他就没说出来,现在既然两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朝颜想了想,说道:“看他吧。” 短短三个字,方木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曾远当日把人推到他这之后又送来十斤糙米想借此修复两者的关系,显然是不想把朝颜得罪死,可这十来天却一次都没出现,明显就是说维持表面关系就好,方木不知道朝颜心里是什么感受,曾远身为朝颜最后能依靠的人却这样对他,即使只是表舅甥,在那种情况下朝颜也会心灰意冷,这时哪怕朝颜恨他方木都能理解。 他看着朝颜,心里有点好笑,要说他俩不是天生一对他还真不信,同样是被丢下的人,又同样成了对方的依靠。 然后方木就想起了当日再见朝颜时,他说的那句对不起:“颜颜,你当时不想拖累我,是想去哪?” 朝颜看着他,心里想的是,木哥真的懂他,就没隐瞒:“那会没想那么多,就想着离开这。”他语气很淡,脸上却带了丝窘迫:“太丢人啦,你救了我,我却这样回报你。” 方木暗叹口气,听他是走一步算一步的打算,很庆幸当初把人留下,可心里也有些恼火,他完全是针对曾远,毕竟到现在方木都没原谅对方,他起身走过去,停在朝颜面前,隔着半步距离,先是定定地看着他,然后才抬起手绕到朝颜后背,按着他的头把他勾向自己怀里:“我从不觉得你是拖累。” 朝颜先是脸红,早上才在床上冷酷无情让他起来的男人,这会却主动抱他,再听到他这句话,一颗心简直乱如麻:“木哥...” 方木静静说道:“此前我一个人时,总觉得人生不过如此,晴是三餐阴也是三餐,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可自从家里多了个你,我才知道我想要人陪着,颜颜,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是件好事。” 方木并不是在说好听的话安抚朝颜,如果朝颜早点认识或者以别的身份跟他相处,就会发现方木外表生机勃勃,内里早已腐朽。 可偏偏他先见到的是一个温柔体贴又善良的方木,所以让他忽略了很多事情。 比如走商虽然辛苦但是个挣钱的活计,方木也干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会住在这间破房子里,又为什么已经及冠却还是孤身一人? 是方木不好吗?并不是。 那是为什么? 是因为方木不排斥,却也从不主动。 他好像就是按部就班那样生活,每天该做什么事他就去完成什么事,直到生命迎来尽头那天。 朝颜闭上盈着水雾的眼,将脸靠在他的肩膀,双手环绕着他的背,不说话,心意却已尽数表达。 方木抱着他,手轻轻抚着他的背,也传达着自己的心意。 两人无言互相依靠了好一会,朝颜才吸了吸鼻子,主动从他怀里离开,哑着声音道:“粥好了,吃饭吧。” 方木抬手抹掉他睫毛上沾着的水珠,嗯了声:“去洗碗。” 朝颜点点头,就去拿碗。 方木则是回去灶头前,把没烧完的柴火取出,又用勺子搅了搅已经煮好、香气弥漫的番薯粥,等朝颜拿来碗,这才分别盛好,两人一同吃有些晚了的早膳。 吃完早饭洗干净碗,方木就让朝颜把门锁上,带他去村里。 昨夜的一场雨将村里的所有劳动力都困在了家里,众人闲着无聊,除却家里有活做的老妪和妇人,老翁或者壮汉则串起了门,聊起了天。 方木带着朝颜从土泥路走到村口往更里进的时候,路过一处建筑,那是三五间并排相连的屋子,前面还有一个空旷场地,对朝颜介绍道:“这是村里的议事堂,如果有什么大事,村长都会在这召开会议,可看到前面的广场了?村里头谁有红白喜事,家里又招待不了那么多客人时,就会把酒席摆在这,偶尔也会有人请戏班子来这搭台唱戏,等下次遇上,我们一起来看。” 朝颜一边暗暗记着,一边期待来日一起看戏的日子。 ------ 作者有话要说: 遇到朝颜前的方木:我没有那些世俗的欲望 遇到朝颜后的方木:老婆真香 方木其实有点丧,他跟颜颜真就是双向奔赴,再说一次,双向yyds。 第25章 昨夜一场大雨把路溅得泥泞,到处都湿哒哒的,稍不注意就能踩一脚黄泥。 西水村的路大都是黄土路,极少才铺了石子,所以也最怕下雨,不仅容易弄脏鞋和裤子,也容易摔跤。 方木一边提醒朝颜注意脚下的水坑,一边带着他往李大同家走。 朝颜不知道他的目的地,只傻乎乎跟着他,乖得很。 不一会,两人便拐过数栋屋角穿过几条小巷到达了李大同家门前。 李大同家是独门独户,有小路直达,很好辨认。 朝颜见他拐进了小路,就打眼瞧了瞧面前的大屋子。 屋子被土围墙包裹着,因为昨夜的一场雨,土围墙浸了水,这会就跟流汗似的正往下滴水,而墙边上还落着几朵黄花和绿叶。 显然是被雨给打落下的。 快要走到的时候,方木出声喊道:“大同哥,你在不在家?我是方木。” 李大同的声音便隔着围墙飘出:“在。” 过了会,院门被打开,李大同的大儿子李玉文在门后面探出了脑袋。 方木回头看了朝颜一眼,示意他跟上。 到了跟前,李玉文向方木问好:“木子叔。” 方木看了眼这位只比自己小两岁的大侄子,面色正经地点点头:“我来找你爹说点事。” 李玉文名字秀气,人却相反,身材健壮、肤色麦黄,嗓门也大:“里边呢。”他扫了眼方木身后的朝颜,让开位置让两人进去。 方木家里多了个男人的事他们早就知晓,不过都这么多天了却是第一次见,而且还是方木带上门,李玉文心里虽然好奇,却没问不该问的。 朝颜进去时对李玉文点点头算是问好。 李玉文回以他点头礼。 昨夜下了雨,一家人也乐个清闲,李大同一家除了要上学的李玉辉,还有已经出嫁的二女儿李玉秀,他们夫妇和李玉文夫妇以及他刚刚学会走路的儿子都在。 李大同手里正抱着大孙子逗弄,朴素的脸上全是笑意。 “嫂子...”方木喊了李大同的妻子又向李玉文的妻子问好,未了向他们介绍朝颜:“这是我屋里人,朝颜。” 朝颜按着方木的辈分问了李大同夫妇的好。 小辈的话倒不用他主动。 果不其然,他问完好后,李玉文的妻子也开口喊人:“木子叔,颜叔。” “...”今年才十八,明显要比李玉文夫妇小的朝颜感觉自己的脸有点麻。 李大同把抓着他头发玩的大孙子交给儿媳妇,笑方木:“你这是打算把人带来给我们见见好把喜酒省了?”对于方木找个男人过日子,李大同倒是接受良好,民间男子断袖分桃喜结连理的事虽然少见但不是没有,人家日子过的好好的,轮不到他们说三道四。 而且就方木这情况,找个男人也没什么不好。 方木也笑:“哪能啊,少谁也不能少你那杯,我今日过来是有事拜托你。” 李大同便让他们进屋坐下说。 他的妻子和儿媳妇带着小孩回自己屋里了,李玉文倒还在,他虽然是晚辈,但以后这个家是他要撑着的,家里的人情世故李大同也不避着他。 农村人家里穷,喝不起茶,就算有茶,那也是茶碎或者极便宜的次茶,就这样泡出来的茶汤,农村人都稀罕得紧。 他们不懂什么琼浆玉液、葡萄美酒,只知道闲暇时来杯茶水就是极好的。 李玉文给三位长辈分别倒了茶,最后才倒自己的。 方木开门见山道:“是这样的,我想请你隔一两日便送一块豆腐去我家。” 一大早就生意上门,李大同自然欢喜:“那得说好是一日还是两日。” 方木看向朝颜。 朝颜这才知道他来村里居然是为了自己,便道:“隔两日吧。” 李大同痛快点头:“成。”他又问方木:“你是快要出门了?” 方木嗯了声:“我不在家的时候,如果方便,还请你帮我多看顾着颜颜。” 李大同跟他们家的关系算得上亲近,就对朝颜道:“要是有什么事你直接来这找我,不用太见外。” “谢谢大同哥。” 李大同笑笑:“不客气,大家邻里乡亲的,互相帮衬理所应当。” 朝颜心存感激。 西水村虽然不富有,但算得上民风淳朴,左邻右舍的也乐于助人。 难得空闲又凑巧坐在一块,方木和朝颜便留下来聊了会天,喝了壶茶,坐了差不多两刻钟才起身告辞。 方木说道:“那这事就拜托你了,我还有事,来日再叙。” “成,玉文去送送你两位叔叔。” 李玉文点点头,送方木和朝颜出去。 朝颜冲李大同挥挥手告别。 李大同对他笑了笑。 李玉文送二人离开后回来,他爹还在喝那壶已经淡到尝不出味的茶。 “木子叔这对象瞧着比我还小。”朝颜被方木养了那么多天,开始时的风尘仆仆早已不见踪影,他长得清秀,底子好,认真养养便水灵水灵的,看着就嫩。 李大同说他:“再小那也是你叔。” 李玉文嘿嘿笑了两声。 再说方木和朝颜,从李大同家里出来,朝颜就问方木:“是要回去了?” “去会元家。” 李会元这人朝颜有印象,还挺好,只因为李会元真的很单纯好懂。 “他家在哪?” 方木大概指了个方向:“往右走。” 朝颜跟着他的脚步去李会元家。 不过来的不巧,李会元不在,李阿婆说他去池塘放鸭子了。 朝颜有些遗憾,不然还能逗逗小弟弟。 方木也不是来找李会元的,他向李阿婆说明来意,一样的意思,让他家隔几天就送些蛋去山脚下。 李阿婆问:“今日送不送?” 方木想了想,家里目前还剩了几个,是之前方林送来还有李大庆也送了些吃剩下的,李大庆送的那些是感激他们救了李会元的谢礼,农村人除了粮食,也拿不出什么珍贵的玩意,鸡蛋在礼品单上份量挺重,方木本不打算收,结果没强硬过李大庆。 老实巴交的男人塞东西挺有一手。 方木便道:“这次送了就过三五天再送。” 李阿婆就说:“今日送的话只有三个,明日就有五个。” 母鸡在春天下蛋多,夏天就会减少,现在得凑一凑才够数给方木。 “成,那就明日送。” 李阿婆答应了。 方木也带着朝颜离开。 解决掉最重要的两件事,方木一身轻松。 倒是朝颜,感动男人这么为他。 “你不用这么担心我,我一个人在家也能照顾好自己。” 方木笑道:“哪是我想担心你,这不是得养好了成亲,我可不想自己夫郎瘦了吧唧的。”这不过都是托词罢了,最主要的原因是方木担心朝颜舍不得花钱,干脆自己把事先办了:“你可别省,好好养着。” 朝颜看着他,这个男人总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打动他。 此时两人走在村里的小路上,朝颜前后看了看,只看到成片的屋子,没看到人,便伸出手去握方木的手。 方木笑了笑,没挣开。 两人牵着手走了一段路,然后就在拐角的地方迎面碰上了村民。 都是村东的,又是相同年纪的人,哪能不认识? 迎面走来的三个男人看到方木牵着另外一个男人的手,面色比当事人还尴尬。 方木定睛瞧了瞧,认出这是曾家的后生,就问了声好。 站中间的那个男人回了声好,然后视线看向朝颜:“这位是?” “我未婚夫。” 得到他的亲口证实,三人脸色又是一阵变化。 不过到底是别人家的事,他们不好多说。 那男人就笑了笑:“恭喜啊。” 方木笑着接受了:“谢谢。” 三人见他不仅不羞愧,还落落大方,有些讪讪,又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方木和朝颜都没把这三人放在心上,在决定隐瞒朝颜哥儿身份的那天,他们就预料到了将来会面临到的问题。 所以两人牵着的手即使在遇到了那三人也没松开。 后面一段路顺风顺水,没再碰见其他人,两人出了村子,走在乡间小路上。 出了村口,那就是耕地了,广袤宽阔的耕地一片连着一片,被田埂划分成一个个小方格,田里的水稻经过雨水的洗礼更加茁壮,看着就喜人。 要说农家人最爱什么,那无疑是粮食,就算这地不是朝颜的,但他看着长势颇好的水稻心里就欢喜。 “木哥,你可不可以背我?”他突然对方木请求道。 方木没有一口回绝,而是调笑道:“怎么?俏夫郎走累了,要我这穷相公背了?” 朝颜脸哗啦一下就红了:“那你背不背?” “背,俏夫郎说什么穷相公都照做。”他松开朝颜的手,在他前面蹲下了身。 以一个绝对服从的姿态。 朝颜顶着一脸的红晕趴在他的背上。 方木轻轻松松就把人背了起来,双手稳稳圈住他的腿,让朝颜倍有安全感。 朝颜勾着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说:“以前小时候,爹常常这样背着我在地里走。” 方木好笑道:“你把我当你爹呢。” 朝颜用左手捏了捏他的耳垂,示意他对未来岳父尊重点:“只是想爹了。” 方木就不说话了。 乡间小路还看不到尽头,但是视线远眺,就能看见山脚下那间小小的屋子。 虽然只能看见个轮廓,但那是他们的家。 这条路再远,也会有目的地。 第26章 夏季的雨有个特点,就是反复无常。 他们回到家,午时初那会还出了一阵子太阳,两人本以为下午能进山,可到了未时,天气骤变,小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 一时间万籁俱静,只有风吹雨打声。 下的久了,屋檐上的水便珠串似的往下掉,砸在坑里,荡出波纹,而后沿着水渠流向山川大海。 没法子,两人只能窝在家里被动偷懒。 休息的日子总是过的快,白光歘去,黑夜降临。 两人偷得浮生半日闲,也算舒适。 因着昨日那场雨,第二日两人也没法再去山里砍柴。 朝颜想再种点菜,于是便在家锄地。 清早起床,山野里全是雨后的泥土芳香。 在地里干活都显得身心舒畅。 两人锄的地就是菜地旁的,两垄青菜苗因为反复被雨淋而有些蔫。 不过这些农作物最为坚强,只要不死,就能风吹又生。 但朝颜还是很心疼。 家里现在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这两垄菜苗是见得着影的。 他看了好几次那菜苗,最后提议道:“要不我们搭个棚子?这样下雨也不怕淋着。” 方木举着锄头一钉子钉进地里,使巧力一翘:“也成,你要是空闲就先把东西准备好,等我回来再一起弄。” 听到他这么说,朝颜问他:“你何时出门?”他以为方木出门的日子是固定的。 方木一边翻地一边道:“应该就这两日,不过具体是哪天还得等人通知。” “我还以为你知道。” 方木摇摇头,说:“出门和休息的时间都只是个大概。” 朝颜便懂了。 就像方木一开始说的,他一个月有大半个月不在家,那这大半个月到底是十五天还是二十天就不知晓了。 关于走商,朝颜其实懂得并不多,他原先的村子也没有人靠这个为生,倒是隔壁村有,但也只听到人模糊说起过,说走商这门生计,若是运气好,一次挣人家半年的收入也有可能,不过风险也大,当朝虽说太平盛世,可有些地方还很危险,山贼水盗横行,劫财夺命的事也时有发生。 就像常远水灾那会,也有许多人选择落草为寇。 朝颜来西水村的路上就遇到过,不过对方看他穿的破破烂烂,裤兜比贼寇的脸还干净,又得知他是常远的,就没为难他把他放了。 以前不在自己身边,朝颜不知道去着急,现在换了方木,他是想想就害怕。 “木哥,你干这行是不是很危险?” 闻言方木看了他一眼:“担心我?” 朝颜诚实点头。 方木便挑拣了好的告诉他:“危险是有一定危险,不过每次出门前,商队都会先打听清楚消息,保证路线安全才会让我们走,你放心,这点钱犯不着我们把命搭上。” 朝颜不知道他是安慰自己还是实话,可他除了相信也没别的法子,总不能跟方木说,你别做了,我们就在家。 在家做什么?靠种地? 就方木那租出去的三亩地,收成还不够两人糊口,就算是种地,也还要进账去买些别的,生活又不是只靠吃红薯白粥就能维持。 但是朝颜想了解些别的:“我听你的意思,你们现在已经发展成商队了,那你们每次走商都有几个人?” 方木是有问必答:“这事说来话长,以后慢慢跟你说,每次走商一般是五个,货多的时候会酌量加一两个人。” 朝颜也不是追究商队的发展史,挑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都是哪的人?” “大都是县城的,其它镇也有,还有一个跟我一样是庆远镇的,叫乔松,他父亲是镇上有名的猪倌,也是他来通知我何时出门。” 朝颜有些诧异:“都是猪倌了还要去走商?” 方木笑道:“他说家里的产业有大哥继承,自己想去干点别的,但我怀疑他只是不想养猪。” 朝颜闻言也笑了。 他暗暗记下这个名字,同时希望永远别用上。 两人便一边锄地,一边聊些商队的事。 然后朝颜就知道了方木目前所在的商队是他后来加入的,他们一开始走商的团队只有五个人,是当时的领头人搭上了现在这个商队的线,领头人觉得生意能做大自然是做大的好,然后就带着他们加入到了现在的商队。 聊聊天,时间过得快,做事也比较有效率。 但就是说白天别说人,晚上别说鬼。 说人人到。 即将午时那会,就有人提着东西翻山越岭来找方木。 乔松的身影出现在山口的时候,方木和朝颜还低着头弯着腰在地里。 乔松看到方木的地盘上忽然有两个人,若不是太熟悉方木的背影,还真以为他家被人占了。 “方木。”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乍然响起,方木停下话语直起身子转过头,就看见了乔松:“来了。” 听到有人喊方木,他身边的朝颜也回过了头。 然后就跟一座小山撞上了视线。 他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被晒花了眼。 心想我个乖乖,这人长得可真高大,比木哥都还要高上一些。 关于这个,方木就有话说了。 一个打小就吃糠咽菜的怎么和大鱼大肉的比? 因为乔松比方木要小两岁,当时商队里的伙伴知道这事后还笑方木前浪被后浪扑。 方木就是拿那话反驳他们的。 要知道乔松他爹是猪倌,只有比自己壮实才算没白费粮食。 自那以后队伍里的人也没再拿他们两的身高说过事。 乔松这人人如其名。 身姿挺拔,相貌端正。 跟方木的俊秀不同,商队里的人是这么形容他的,如果方木的俊秀是冬日里的太阳,不耀眼但温暖,那他就是青天大老爷,一身正气凛然。 乔松见到陌生面孔,眼神扫了眼朝颜,问方木:“这是你弟弟?” 方木杵着锄头,笑了声:“我对象,朝颜。” 乔松摆明了不信:“你哪来的对象?”上个月来找他时都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方木如实道:“捡来的。” 乔松啧了声:“哪里这么好捡告诉我我也去捡一个。” 朝颜适时道:“真是捡的。” 乔松:“...!!!???” ------ 作者有话要说: 乔松:小丑竟是我自己!!! 关于走商我加了一点类似于押镖的设定,大家别深究,看看就好。 第27章 要说方木随口胡掐尚有戏弄自己的意思,但另一个当事人都肯定回复,那说明事情它就是真的。 才半个月不见的兄弟有了对象。 真是天下红雨,给他开眼了。 方木看乔松是被震惊到无以复加,打算让他自个先消化消化,先对朝颜介绍道:“他就是乔松,虽说比你大一岁,但他唤我一声哥,你既是我未婚夫,辈分比他大,喊他一声弟弟便行。” 朝颜那叫一个从善如流:“乔兄弟。” 乔松反应过来,骂了方木一句:“就知道占我便宜。”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放下东西,拱手对朝颜恭恭敬敬道:“哥夫你好。”那态度尊重的,就差鞠个躬。 方木正在用手指顶垂下来的斗笠,闻言笑出了声。 朝颜也有些不好意思。 方木见他难为情,主动化解尴尬:“进屋再说。”昨日雨今日晴,眼瞅着就午时了,太阳也越来越热,又有客人上门,自然不能在地里说话。 乔松重新把东西提起来,方木没说帮忙,朝颜也不敢开口,免得是自作多情。 三人分前后往屋里走。 方木家乔松每月都来,对于它的变化也一眼就清楚:“还搭茅草屋了?” 走在前面的方木嗯了声,解释道:“房间太小了。” 这时乔松就有些相信两人是一对了,按照他了解的那个方木,一定是能凑活就凑活。 可等方木推开门,他又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这就是你说的一对?” 方木扭过头不解地看他。 乔松抬起提着肉食的手指向房间:“谁家夫夫分床睡?” “...”前有方林后有乔松,方木终于意识到,一个房间里吃饭睡觉,还不拉帘子挡着,是半点隐私都没有:“我和颜颜还未行婚礼。” 乔松一副他就是对的模样道:“我就说了,旁的新婚夫夫巴不得黏在一起,如胶似漆,像你这样的没见过。” 连方木都被他说的有些脸红,别说朝颜了。 更是看都不敢看方木,也不敢听下去,越过两人先进去屋里。 方木也走了进去,就剩乔松在后面,还叭叭叭问:“哥夫是哪里人?也是西水村的?” 朝颜去洗手泡茶,闻言应道:“不是,我是常远的。” “常远?”乔松看向方木:“回来的时候也没见你身边带了人啊。” 方木头一次觉得他聒噪:“把东西放下,把嘴巴闭上。” 乔松把带来的肉食和酒放在桌子上,啧啧两声:“还不能跟我说了。” 朝颜笑道:“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我来西水村投亲,昏倒在路上恰巧被木哥所救,他见我脸生,只好把我带回家,我醒来后见他高大英俊,便心生喜爱,就赖着不走了。” 他将往日的苦难用趣味的口语说出,让乔松对他有了几分改观:“虽说方木的确一表人才,可你看他,屋顶没半块瓦,你跟着他就不怕上当?可不能色令智昏。” 朝颜给他倒了杯茶水,仍是笑着:“你跟木哥相识多年,难道认为他不值得我托付终生?” 乔松苦巴巴说道:“看来这杯茶水不是这么好喝的。” 方木坐在他对面,听他两说了这么多句,也不禁笑出声:“行了,还贫。” 乔松便也哈哈笑道:“我还以为你得孤寡一辈子,倒没想到这么快就栽了。” 方木本能看向朝颜,朝颜也在看他,对上他的视线,眸光闪烁。 方木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这么直接表达自己的心意:“喜欢就得抓紧。” 一刹那,朝颜就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 乔松点评道:“想以往跟你去勾栏听曲,你都能目不斜视,我还真当你心如止水,谁知竟是不爱娇娥爱儿郎。” 方木笑着摇了摇头:“我只喜欢颜颜。”言下之意是跟外面的花花草草没什么关系。 乔松唉哟道:“你这老树一朝开花可不得了,甜言蜜语随口就来。”他又看向朝颜:“哥夫你可得小心些,别轻易着了他的道。” 朝颜真心实意道:“我喜欢听。” “...”成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真是他献丑了。 方木不想再被他打趣,遂转开了话题:“说正事。” 正事就是...乔松立马正经:“昨日商会来通知,这次走一批布匹和药材到陵阳,明日出发,经遂宁抵达。” 陵阳是隔壁府衙,要想走陆路到达,就必须穿过遂宁... 一旦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一下,商队的任务安排分工明确,方木自然也知情和理解,他不懂算账,也不知晓怎么谈生意,基本都是往外走,而乔松提前来通知,也是为了让方木跟家里人说一声,好让家里人知道他的去向,不至于太担心。 虽然方木爹没了、娘改嫁、大哥偏心,说有家也只有自身一人,可流程还是得走。 只是乔松没想到这回方木屋里居然多了个人。 走商五年,陵阳和遂宁也不是第一次去,路线方木都清楚,只要知道走什么货就行。 “成,明日我去镇上与你会合。” 乔松点点头。 一直听着的朝颜这才开口:“明日就出发,这么赶?” 方木和乔松一块看向他。 方木没说话,与他共事多年的乔松不敢说完全了解他,也清楚他的脾性,知他是想借自己的口安抚朝颜:“一般都是提前一日通知,哥夫你是还不熟悉,像我家里人都见怪不怪了。” 朝颜又问道:“这次你们几个人走?” “这次货多,添了两个人,哥夫你放心,路线都事先摸查过,保证安全才会走,不会有事的。” 听他这么说,朝颜便觉得是自己杞人忧天了,他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跟木哥分开,有些不习惯。” “...”所以人家夫夫间的事你瞎凑什么热闹?乔松一把揽过面前的酒坛子,对方木道:“喝酒喝酒。” 见乔松都拔塞子了,朝颜也识趣:“我去做饭,你们聊。” 方木道:“乔松带了有菜,你看看要怎么煮。” 朝颜点点头,拿过乔松放在桌子上的油纸包和荷叶包去灶头那。 乔松想去拿碗,方木叫住他:“颜颜在,小酌几杯就好。” 乔松又啧了声,坐了回去。 把杯子里的水一口饮尽,给两人倒酒。 第28章 商队里每回出任务都会事先指派人去通知。 像方木和乔松都住在庆远镇,所以县城里的人就会先找乔松,然后再让他把消息转告给方木。 于是乔松回回来找方木,不仅带消息,还带酒和肉。 乔松家境好,要不是他脑筋轴,还真不用吃这份苦,走商多年,知道挣钱难,要换成别人,他还真不舍得。 但方木不一样,方木救过他。 这都是旧事了,那是乔松刚进商队第一次走商,彼时的商队规则还没有完全完善,他们走那批货遇到了盗匪,虽然经过搏斗,货是保住了,可方木为了救乔松,手臂上挨了一刀,那疤到现在还留着,自那以后,乔松就把他当自家兄长看待。 知道他有了对象是真的打心底里为他高兴。 乔松说觉得他会孤独终老并不是开玩笑。 他与方木待一起的日子比方林要长的多,见过这人在外面那无欲无求的模样,总而言之那但凡是个人看了都会说句这年轻人不行,应该立马找个寺庙或者道观看破红尘参禅去。 乔松知道,方木这些年拼命挣钱,不是为了娶媳妇,他就是存钱养老。 以前觉得他怪,现在乔松就想问他一句,对象香不香?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引得方木板着脸看他:“你自己找一个就知道了。” 他拒绝乔松以八卦为目的假关心。 刀子总算插到了痛处,原本还精神奕奕的小伙立马萎靡起来,他拍了拍胸膛,一腔愁水往心流:“我的缘分啊,你在哪?” 也就是方木跟他熟悉,知道他戏多,但朝颜不清楚,听到这话再看他的动作神态,忍不住笑出声:“乔兄弟也尚未婚配?” 乔松把左手往桌子上一撑,手背托着脸,看着朝颜:“还未呢。” 方木说他比自己大一岁,也就是十九,一个家世好,自己又有份工做的年轻人十九了还未成亲,确实有些出乎意料,朝颜坐在灶头前的小凳子上在生火,八卦心也起了,屁股在凳子上转了个向面对乔松:“家里人不催你?” 乔松用右手竖起三根手指:“就这回,半个月不到,我娘就给我安排了三家的姑娘。” 朝颜了然:“没看中?” 乔松一脸都是命啊的无奈感:“我想找个自己喜欢的。” 朝颜点点头,虽然现在基本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家里疼爱孩子的,还是愿意听听他们的想法。 就比如他,如果他爹娘没有出事,他们也会尊重他的意见。 一边听他们聊,一边饮了口酒的方木这才说道:“我看他一个人的日子还得过多几年。” 乔松又忍不住啧了:“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好运气,路上捡个人就能是自己夫郎?” 朝颜笑了。 方木就不理他了,指着酒杯喊朝颜:“你要不要试试?” 朝颜不怎么会喝酒,先问了句:“什么酒?” “梅子酒。” 梅子酒果香甜柔、又具有酒的浓烈,乔松知晓方木不爱喝烧酒,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带果酒。 这也正好适合了朝颜。 听到是果酒,朝颜也想试试,起身走过去,接过方木递来的酒杯小小抿了口。 抿太少了没尝出味,便一仰头,整杯喝尽。 喝茶水的杯子并不大,一杯下肚也不会有上头的效用,只是他喝酒的姿势分外豪放,方木看到了都忍俊不禁,等他喝完,又问:“可还要?” 朝颜舌尖动了动,青梅酒的味道在口腔回荡,他就是尝尝:“一杯够了。” 方木也不勉强他,把杯子拿过来,重新斟满。 看着两人相处,说句实在话,方木在外面太正经了,平日里虽然跟他们有说有笑,但总觉得隔了些什么,直到乔松看到他对待朝颜才明白,方木生于烟火,却少了点红尘气息,就像他去听曲儿,那模样正经的仿佛不是来作乐,而是巡视工作的。 乔松现在才知道,这个总是一副‘我没这些世俗欲望’的人,只是没遇到而已。 所以说缘分呐...乔松这会也不托着脸装忧愁了,他是真的愁。 他也想娶媳妇。 朝颜品尝了梅子酒,又接着回去做饭。 乔松带来了两荤一素,荤菜是一吊猪肉和半只烧鸡,素菜则是盐水花生,拿来干嘛的不言而喻。 朝颜想着猪肉可以红烧或者黄焖,鉴于家里没有冰糖,只能选择黄焖。 烧鸡他也先切好,端过去给他们两人下酒。 梅子酒夹杂着果香和酒香,随着他们倾倒酌饮,芳香弥漫,一时间,房间里全是酒肉的香气。 朝颜在那边安心做饭,这边两人也在闲聊。 以往乔松过来,方木要么在外面除草,要么进山砍柴,偶尔来的不凑巧,还得帮忙干活。 自己动手做饭更是常事,哪像这回,两人能听着耳边的烟火声,坐在一块聊着天,等着就有的吃。 乔松心满意足。 方木也心满意足。 三人或忙着或聊着,一时间气氛欢快无比,李会元找上门的时候,正是黄焖肉起锅时。 因为今日有事忙的迟了,他一回家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把鸡蛋装好送来给方木,本意是别妨碍到他们做午饭。 结果方木家吃饭的时间比他预料的早,他来的时候,饭香和肉香已经随着窗户透出被风吹得山野皆是。 闻到肉香,李会元很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在篱笆外站定,小声喊人:“木子哥,我来送鸡蛋。” 朝颜正低着头铲肉,就没看见外面的人影,李会元的声音打断了屋里说话的两人的,方木站起身,往门口走去:“进来吧。” 李会元站在阳光下摇摇头:“家里还有事,就不进去了。” 方木知道他的顾忌,原本是想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要吃饭了,才出口留他,见他拒绝也不强求,径直走过去,把他提着的小篮子接了过来:“你等一会。” 李会元点点头。 方木返回去把鸡蛋换了个篮子,余光瞥见桌子上还没动过的烧鸡,想了想,便用原先装烧鸡的荷叶用干净筷子夹了三块肉一同拿出去给李会元。 乔松闲着无事,就跟着一块出去。 李会元原本好好的,表情也很安静,但看到方木身后还跟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哥儿较之汉子总还是会有些弱处,就比如身高,普遍都长不过汉子。 在他们这个群体,朝颜这样的算高挑了,李会元才算正常的。 他身高五尺多,但因为家里娇宠,虽然比瘦弱的朝颜矮一点,但却比朝颜圆润,加之脸又白,一双圆眼水汪汪,这缩脖子的模样就跟个小兔子似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乔松:我的缘分啊,你在哪? 我:拐个弯就到了 乔松和李会元是副CP,但关于他们的感情戏我会一笔带过,不细写,大家放心,可他们跟其它情节有关联,所以以后出现的也比较多。 关于一尺等于多少厘米这事,百度上的换算是33.33...厘米,这里为了好计算,我就设定成30厘米,所以李会元1.7这样,朝颜1.75,方木1.88,乔松最高,1.9。 第29章 李会元站在太阳底下,上午因为劳作,鬓角汗津津的,额间碎发湿哒哒黏在皮肤上,一双大眼睛闪啊闪,瞧着更可怜了。 乔松原本只是想出来看看是什么人,没成想撞见只小兔子。 看到李会元这模样,乔松就反应过来了,他长得高大,一般姑娘或者宵小看见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害怕,前者是男女有别,后者是心虚。 李会元是男子,也不可能是宵小,那就只有一个结论,对方是个哥儿。 这年头哥儿少但不是没有,乔松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也见过,胆怯的李会元只让他注视一眼,就波澜不惊地划过。 方木不知他二人的交锋,走出篱笆外,把篮子还给李会元:“我跟阿婆说过了,钱等我下次回来再结给她。” 李会元垂着双眼接过来:“我知道的。” 昨日他们谈事时李会元不在,所以不清楚内容,李阿婆担心他问方木要钱,就在拿鸡蛋时给他提了一句。 “篮子里我放了几块鸡肉,你一会吃了。”寻常百姓家吃肉的机会少,除了过年过节,半个月有一次都算好,也不是方木小气才给几块,而是肉食难得,纯粹就是给李会元打打牙祭。 “啊,这...”李会元掀开花布,果然看到小小的一个荷叶包。 “不客气。”方木微笑着堵掉他的拒绝。 没办法,李会元只能接受:“谢谢。”见那陌生男人转身进了屋里,逼人的目光消失,他才恢复轻松语气:“那我回去了。” 方木嗯了声。 屋里的朝颜见他要走,透过窗户喊他:“会元,留下来吃午饭?” 李会元循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窗棂旁一闪而过的挺拔身影,他的目光落在只见过一次的朝颜身上,笑出两个酒窝:“不用了,谢谢朝大哥。” 朝颜欸了声。 李会元回去了,方木也转身回屋。 朝颜已经把饭菜装好,就等着他落座开吃。 要吃饭了,方木想把酒撤下,乔松先一步拿着酒壶避开他的手:“我要跟哥夫喝一杯。” 方木只能把杯子给他。 乔松斟满,又端给朝颜,然后才举起自己的酒杯,对朝颜道:“哥夫,我敬你。” “相识有缘。”朝颜说完,便先一饮而尽。 乔松也一仰头喝了个干净。 他带来的酒坛子不大,装满可能也就两壶多,要是以往,方木与他慢饮也能喝完,只是这回家里多了朝颜,喝醉了难看,方木还不想给朝颜留下坏印象,所以从开饮到现在也才喝了三五杯。 大家都是农家人,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 桌上摆着一道黄焖肉、一道烧鸡、一道青菜,也没能堵住乔松的嘴。 他问方木:“你们打算何时成亲?” 方木给朝颜碗里夹了块鸡腿肉,回道:“等这次回来就托人挑日子。” 乔松又对朝颜道:“哥夫,方木这人好是好,就是木了点,你跟了他少不得要你多主动。” 朝颜差点被饭呛到,偏过头去咳。 方木桌子底下的脚伸直了就往乔松那边踹。 乔松挨了他一脚,依旧笑眯眯的:“别不好意思,大家都是男人。” 是了,他并不知道朝颜是哥儿。 也怪方木,没想到跟他说。 只是现在说出来只会让朝颜更尴尬。 方木瘫着脸:“闭嘴,吃你的饭。” “得得得,不说了。”他说不说就不说,专心致志吃饭。 方木见朝颜还咳着,就给他倒了杯水,关切问道:“很难受?” 朝颜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他就是一下子被乔松的浪语给刺激到了。 只是乔松说得对,对方也是真的了解方木,一说就说到点上,他的木哥确实迟钝了点。 乔松不知道自己一句话点醒了朝颜,吃过午饭,他就准备回去了。 如果是以往,他在这睡一晚都有可能。 方木也不留他,就那几杯酒,还醉不倒乔松。 乔松休息了一刻钟左右就起身告辞。 把碗筷洗好的朝颜和方木一块送他到门口。 门外阳光炙热,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 朝颜叮嘱道:“路上小心。” 乔松摆摆手:“好嘞,改日再见。” 方木说:“明日老地方等我。” 乔松点点头,就顶着太阳走了。 两人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山口才回屋里。 屋里的酒肉香已经很淡了,估计再过一会就消失无踪。 只有乔松带来的酒还有半坛,他没想着带走,目前还在桌子上放着。 “先收着,下次你要是想喝了可以喝。”他说着,眼神动了动,瞄上了装棉被的箱顶。 朝颜的视线一直随着他而后落在酒坛子上,望着箱子上的东西,他的眼眸动了动,心里有了想法。 把酒放好,方木拍了拍手,说:“等回来时我在商队看看有没有旧布,带一些回来,把床遮一遮。” 朝颜道:“最好还是在外面搭个棚子。” “可,等我回来再弄,先睡一会?” 朝颜嗯了声。 方木便去拿洗脸的木盆打来清水给两人擦手擦脸,之后又双双上床午睡。 ......................... 下午还是翻地,至于要种多少,方木让朝颜拿主意,他看着办就行。 方木要出门了,得把自己的仪容收拾收拾。 他早早烧了水洗头发,出门在外总归不方便,这一去又是半个月,风餐露宿的,有时候连洗澡都难,何况是洗头。 方木洗完后,又让朝颜洗:“反正都要烧水,一块洗了吧。” 朝颜想到自己的计划,确实不好顶着有汗味的头去撩拨对方,便同意了。 头发都洗了,也不可能再跑回去翻地,方木干脆生火熬粥。 中午吃了肉,肚里有荤气,正好喝白粥中和中和。 渐渐的,日头西垂,后面只剩半个轮廓挂在山顶,天空霞光万丈,奇云密布。 是一个壮观的火烧云傍晚。 天色好,洗过澡的两人就搬了矮凳子出来外面吃饭。 在屋外吃饭又是另外一种心情。 微风徐徐,吹送着鸟语花香、草木摇晃,都在诉说着夏夜的温柔。 粥早就放凉了,方木先吃饱,把海碗往旁边一放,伸直了修长的双腿,抻了个懒腰,舒服地嗯了声。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朝颜就是看出了他的惬意。 方木先他洗头,这会天气又热,头发早就干了,方木也重新梳好,看着他打理的一丝不苟的面容,那上面的确是享受的表情。 吃饱喝足后看看夕阳,的确是件很美好的事。 朝颜把他吃的碗一块拿进去洗,倒水的哗啦声在身后传来,方木坐了一会也端起凳子回屋了。 房间里只有夕阳的一点残光,角落的位置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方木便去点蜡烛。 “颜颜,我不在家的时候做活别做太晚,早些休息。” 烛火燃烧起来、火苗跳动,照的人影子都晃了晃。 方木把火折子盖上,放回烛台旁。 “好。” 朝颜把洗好的碗倒干水分,倒扣放回装碗的篮子里。 他又叮嘱:“给你的钱别舍不得用,该吃吃该喝喝,把身子养好了。” 朝颜还是只有一个好字。 方木看着他高挑的背影,忽然叹口气:“怪舍不得你的。” 背对着他在清洗锅炉的朝颜闻言一顿,不过暮色渐浓,方木没看清楚。 “我去洗漱,明日要早起,今晚早点休息。” 朝颜嗯了声,他看着窗户外一点点将轮廓埋没的夕阳,眼前的黑线也越拉越长,最后只在天边有一点亮。 他把手洗干净,听着方木出去打水的声音,扭头看了眼放酒的位置,想了想,还是拿起烛台去寻。 又做贼似的,手忙脚乱倒了一杯,还因为着急弄洒了一点,他把塞子盖好,匆匆一口将酒饮尽,然后把酒坛子重新放好,又用抹布把洒在桌子上的梅子酒擦掉。 等方木回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烛台在桌子上,火光跳动,而朝颜则坐在他的床上,看见他回来,轻声说道:“木哥,我想跟你睡。” 方木眉心跳了跳,他敏锐察觉到房间有一股熟悉的味道,但太淡了,窗外的风一吹就好像个错觉。 但他没有多想,只以为朝颜也舍不得他:“好。” 第一步成功,朝颜暗暗松口气:“你等我,我去洗漱。” “...”方木嗯了声。 朝颜从桌子的另一边走过往屋外去,因为脚步太快,带起了一阵风,还是熟悉的味道,但是茶枯味更重,他没束发,这会只用发带绑着,所以能闻得清楚。 方木心下疑惑,但还是按照朝颜的吩咐坐在床边等。 又因为无聊,还把朝颜的枕头和被单先拿了过来。 朝颜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好,心脏雷动,面上却端的沉稳滴水不漏,锁上门、将窗户掩上,就往方木的床走去。 方木还什么都没意识到:“你睡里面。” 朝颜却道:“你睡里面。”万一计划不成功,他还能以最快的速度逃回自己床上躲着。 方木挑挑眉,看了他一眼。 烛光晕黄,打在朝颜清秀的脸上,像是给他披了层暖光,莹润如玉。 方木心头一动,乖乖躺在了里面。 朝颜去把蜡烛吹灭,再回来躺下。 视线一片黑暗,只有身旁窸窣的声响,方木安静躺着,突然一只手横过来搭在自己的胸膛上,方木一愣:“颜颜?” 朝颜以龟速慢慢向他移动,最后也只是把脸放在方木肩旁:“我觉得乔兄弟说得对,我们是应该亲近些。” 他的声音从埋着的肩侧传出,嗡嗡的不清晰,但透着股理直气壮。 方木忍不住笑了:“我还当你在打什么主意。” 不怪朝颜,前面就说了,他的勇气是一节一节的,先前也没个人教他应该怎么跟喜欢的人亲近,他爹娘在生时,在他面前做过最出格的事,也只是他爹偷偷亲了他娘的脸,所以朝颜无从学习,就现在这样都还是凭心而动。 朝颜把脸在方木肩膀上蹭了蹭,不说话。 方木无声笑了笑,侧过身,朝颜搭在他胸膛的手臂便落在了腰际上。 方木叹口气说:“你吹灯太早了。” “嗯?” “我都不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朝颜一听,就要起来去重新点上,方木伸出一只手直接按住他的腰。 朝颜身子一软,又倒了回去。 方木趁势把人搂过来,这下两人胸膛贴着胸膛,方木低声问他:“你抱了之后呢?” 纯洁的朝颜一下哑然:“我...” “我来教你,要不要学?” 他的气息喷洒在鼻翼上,朝颜又恍恍惚惚察觉到了他跟那天晚上一样的不同,但他还是不懂:“学的。” 方木嗓音低沉:“张嘴。” 朝颜犹犹豫豫张开,他先感觉到方木的鼻子划过脸颊,然后嘴唇一湿,有柔软的东西落在了唇瓣上。 他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再想出声已经来不及,方木的吻接踵而至。 方木并不会亲人,他先在那有着梅子酒香的口腔里横冲直撞,然后不小心碰到朝颜无处安放的舌头,便无师自通吸着他的舌尖胡搅蛮缠起来。 朝颜呼吸被夺,嘴巴里又被塞得满满的,一时间只能呜咽出声。 ......... 方木搂着他腰的手渐渐转移到了背部,大手落在凹陷处的两侧,轻轻抚着。 朝颜急促地喘着气,吐得全是梅子香。 方木低声笑道:“抱我都还得喝酒壮胆?” 说到这个朝颜都委屈,但他这会脑子晕乎乎的:“我怕你不喜欢。” “喜欢的。” “可你上次...” 方木就反应过来了:“那会你在害怕,我要是对你做什么,岂不是显得我很禽兽。” 朝颜愣了愣,他是没想到方木是这么想的。 “木哥...”他的嗓音软软的,仿佛一团面那样可以随意让人揉捏。 方木的喉头滚了滚:“下次别吹灯了。” “我去点上。” 方木掐住他的腰,声音沉的就像现在这样浓得化不开的黑夜:“还想要?” 朝颜摇头,但又想起他看不到,急忙出声:“歇一歇。” 意思就是还想亲,但不是现在。 方木忍不住笑,笑着笑着整个人都倒在了朝颜身上。 两人腿挨着腿,胸膛贴着胸膛,胳膊挤着胳膊,就连呼吸都在咫尺间。 朝颜感受到了他胸膛的颤动,被黑夜放大的胆量让他出声:“你太凶了。” 方木嗯了声:“我也是第一回 。”他又往前凑了凑,挺直的鼻子抵住了朝颜的脸颊:“颜颜,明日卯时我就得出发,再不睡就迟了。” 朝颜的舌尖还有些疼,但想与他亲近的心思占据了所有的理智:“那你轻点。” 然后方木就轻轻柔柔地吻他。 因为太舒服,最后朝颜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 卯时就是日出那会。 可方木还得做些别的事,寅时中就得起来。 此时正是夜与日的交替之际,不过屋里仍旧黑漆漆一片,有什么变化也看不清楚。 方木先醒过来,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臂沉重,朝颜正枕着睡得香甜。 他就想起睡前朝颜抱怨的事,那会他的确是那么想的,他早就生了亲近这个人的心思,只不过当时朝颜也没表露,虽然他一贯把‘你早点喜欢我’这句话挂在嘴上,但是不是愿意更进一步还不得知,方木原本想再等等,找个合适的时机,没想到朝颜自己一头撞了上来。 只是他没想到朝颜什么都不懂。 不过他也了解的也不多,就连亲嘴都还是跟着兄弟去勾栏听曲时看到胆大的男女搂在一块卿卿我我才知晓的。 他也只比朝颜多那么一点。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方木还是把视线放在了朝颜的位置,朝颜面对着他,呼吸全洒在脖颈上,痒痒的,方木却舍不得叫醒他,他抬手摸了摸朝颜温热的脸颊,在上面印下一个吻,才小心翼翼起床。 把手酸的胳膊抽出来,往朝颜头下塞了个枕头,这才越过他下床。 蹑手蹑脚地去开窗户,一点熹微的光沿着窗棂洒下。 夏天的清晨微凉,山风沿着树梢草尾吹拂而过,落在方木脸上,让他又清醒了些。 他抬头看了看远方的天。 寅时中尚能看见几颗星星,不过月亮不在这个方向,倒无缘一顾了。 方木把窗户打开透气,折回去把烛火点上,就开始收拾行李。 本来昨日就该收拾的,但一时间忙忘了,到了晚上又来朝颜那一出,他就更没心思了。 尽管动作很轻,朝颜还是被吵醒了。 他睁开惺忪的眼,撑起身子看着翻箱倒柜的方木:“木哥?” 方木轻轻把箱门盖上,回头看了眼他:“还早,你再睡会。” 朝颜见他在收拾衣服,一瞬间清醒过来:“你要出发了?” “差不多,得先去镇上跟乔松会合。”方木只收拾了三套换洗衣服,其它东西都在县城,到时候一块装走就行。 朝颜赶忙起来:“我给你弄些吃的。”他下地穿鞋。 方木走过来制止他:“不用,乔松会准备,你再睡一会,等下起来自己弄些吃的再干活。” 朝颜就仰起头看着他。 睡前还好好的头发经过一夜,发带已然松了,他一仰头,凌乱的头发便落在肩前肩后。 方木低着头,对上他湿润的眼眸。 朝颜才刚醒来,一双眼犹带睡意,湿漉漉的,看得人心软。 方木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不想睡了?” 朝颜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忍不住抬起手抓住他胸前衣襟:“嗯,想多看看你。” 他如此黏人,方木非但不觉得烦,还喜欢的紧:“那是得多看看,毕竟半个月不能见。” 朝颜唔了声,伸长脖子去亲他。 他刚体会到亲近的美好,心上人就要离家谋生,这会的不舍简直让他想要变成个挂件,好随时能挂在方木身上。 方木更往下弯了弯腰,让朝颜能轻松点亲到自己,而且双手也变成了圈住朝颜的脊背,让两人更贴近些。 一时间,屋里只有软到发烂的呜咽声... 眼见事态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方木急忙挪开唇,身体也稍稍离开了朝颜:“好了,我得去洗漱了。” 朝颜觉得自己有些难受,怕方木看出来,便嗯了声。 方木放开他,转身就往门那走。 朝颜目光垂下,看了看自己难受的地方,可不解其法,只能拿被单狼狈地盖住自己。 方木开了门,清晨的凉风大量灌进,他首当其冲,被风吹过的脸终于舒服些,又折回屋里,拿了牙刷毛巾木盆去水坑那洗漱。 凉水浇在脸上,总算降了身体里忽起的燥火。 方木在外面磨蹭了差不多一刻钟才进去,进屋时朝颜还在床上坐着,姿势也没变,只是大腿上多了床被单。 他明白了什么,但现在不是干这事的时候,就先去把牙刷毛巾放好,自己先灌了半壶冷白开,然后才提着去给朝颜:“喝点水。” 朝颜不敢看他,一看他就难受,只能避开他的视线:“是不是得走了?” 方木嗯了声:“别担心,半个月就能回来。” “好,我在家等你,千万小心。” “嗯,你也是,记住我说的,有事就去找大哥。” “木哥...”朝颜还是忍不住看他。 方木低下头,在他耳边低语一句,然后就见原本脸颊只是泛着浅红的朝颜立马就红了个透,红色还越来越多,直直往脖子以下走。 方木笑了声,抬手碰了碰他的滚烫的脸:“我走了。” 朝颜顶着大红脸点头。 方木就去拿包袱,换上布鞋,点上灯笼出发。 朝颜忍了忍,结果还是没忍住,起身去送他了。 外面天还没亮,但已经能看见光影,方木走出一段距离,回过头,朝颜还在后面跟着。 他不由好笑:“你干脆跟我一起去得了。” 朝颜脱口就问:“可以吗?” 方木无奈:“快回去吧。” 朝颜只能停下脚步。 方木冲他挥挥手,怕自己也不想走,便加快了脚步。 朝颜一直等看不见那点黄色才恋恋不舍地回屋。 他看着只剩自己的屋子,叹口气,木哥这才刚走,他就开始想他了。 ........... 凌晨的山路不好走,天未亮,视线受阻,四周更是漆黑一片,好在偶尔响起的鸟鸣声会打破寂静。 这条路方木走了几年,早就熟悉了,也不觉得害怕,提着纸灯笼走的那是健步如飞。 仿佛黑暗并没有给他带来丁点影响。 一柱香后,方木的身影走出了庆远镇前的山口,再走一段距离,到了镇门口,便看见旁边的位置、去往县城的方向,有一辆牛车停着。 旁边蹲了两个人。 此时天已经亮了,阳光熹微,所以方木一眼就认出那是乔松兄弟。 乔松一直注意着他这个方向,所以他甫一出现乔松也看到了他。 拍了拍身边大哥的肩膀,两人站了起来。 方木提着灯笼走过去,到了跟前才把蜡烛吹了。 他向乔松的兄长乔柏问好。 乔柏与他一样的年纪,倒也不用争个大小,直接称呼名姓。 “上车吧。” 乔柏声音温润,听着就如春风拂面,沁人心脾。 方木与乔松坐上了牛车。 乔松把从家里带的菜包子往方木手里一塞。 菜包子用蕉叶裹着,还热乎。 “多谢。” 乔松摆摆手,无精打采的。 方木拨开芭蕉叶,面的香气散开,他借着晨光看手里的三个菜包子,巴掌大,圆鼓鼓的,怪可爱。 他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乔松已经吃过了,他家父母健在,知道他今日出门,早早就起来准备膳食,还把方木的也一块准备了。 乔松父母并不是很赞同他去走商,尤其知道他差点出事就更是反对。 不过乔松喜欢,他们拗不过,只好由着他去。 知道是方木救了乔松,还特意让乔松领着人来家里吃过饭,对于方木家的事也知道一点点,平时对他也照顾些。 方木三两口就干掉一个包子,他抽出水囊拔了塞子喝口水润喉,又接着吃剩下的。 乔松在一旁打呵欠。 打着打着他就躺下了。 牛车是乔松自己家的,平日除了负责耕地,偶尔还得接送一下小主人,顺带捎上方木。 每回去县城,都是乔家人送他们两。 偶尔是乔柏,偶尔是乔父。 乔松没睡醒,往牛车上一趟就睡着了。 他们走的是大路,宽敞稳当,牛车虽然慢,但不至于摇摇晃晃,乔松能睡着也正常。 方木没有睡,他也不好意思睡,乔柏那么早来送他们,要是都睡着就说不过去了。 把人当车夫似的。 吃完包子的他专注看着道路旁的风景。 虽然这会也只能看个轮廓,其它的美是丁点也没欣赏到。 他与乔柏虽然认识多年,但交情也只停在认识这点上,对方会对他客气,也仅仅是因为乔松的关系。 牛车走着走着,在前面驾车的乔柏忽然说道:“小松昨日回来说你觅得良人,他很高兴,我也在此恭喜你。” 方木看了眼睡成猪样的乔松,对乔柏说了声谢:“来日去我家喝杯喜酒。” “这是一定。”乔柏慢吞吞说着:“小松被我娘念了几句,心里估计不开心,这几日劳烦你帮我多看着他。” 方木又看了眼睡成猪样的乔松,心想这小伙子人高马大一个,在自家家人眼里永远都是个小孩:“他分的清轻重,你放心。” “多谢。” 方木便不再言语。 一时间,只有车轱辘转过的吱吱声响。 牛车慢慢往县城跑去。 庆远镇到县城的距离,如果是走路,得差不多一个时辰,但如果是搭牛车,不用半个时辰就到了。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平南县的城墙也出现在眼底下。 此时的县城早已经开市,街道两旁摆着小摊,卖生菜卖鱼卖山货什么东西都有,吆喝声不断。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牛车也驶进了一处街道,在某条巷子的一处院落前停下。 这是一座独立的二进院落,也就是他们所在商队的位置。 乔柏把牛车停好,去喊乔松:“小松,到了。” 喊了几声乔松才醒,牛车上不好起身,方木还帮忙扶他起来。 然后才去拿包袱。 乔松下了牛车,对乔柏道:“你回去时慢点。” 乔柏点点头:“你也万事小心。” 乔松嗯了声,对他挥了挥手。 乔柏又对方木点头示意,然后才调转牛头走了。 目送他离开,方木两人才去敲门入内。 他们商队人数众多,除却方木这一队,另外还有两只小队,这处院子除了放货物,也只有几个管事和打杂的仆人在这住,因为商队成员大都是本县的人,平时离家一走就是半个月,好不容易回来,肯定是回家住。 而且另外两只小队走商的时间与他们也不重合,月初月中月尾分开,就鲜少能碰上一面。 这不,他们刚进去就在院子里遇上自己队里的人,老算盘。 老算盘其实不叫老算盘,他是他们这一支队伍里管算账的,平日里笔纸和算盘不离身,打起算盘来更是六亲不认,所以才被他们叫算盘。 加个老是因为他是商队里的老人,资历久,这是尊称。 老算盘就是极少数住在这里的其中一位,碰面时睡眼惺忪,显然刚醒。 队伍里全是男人,老算盘也不怕丢人,衣服睡得松松垮垮,领口散开,露出点颜色,他趿拉着鞋子,发髻更是东倒西歪,整个人就透着股没个正形。 其实老算盘并不老,不过三十五六,方木刚认识他时,他还是个俊美青年,可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没一年就留起了胡子。 现在都成了邋遢大叔。 老算盘看到他俩,挠着头跟他们打招呼:“来了啊。” 乔松笑道:“都要出发了你还没醒神?” 老算盘嗤了声表示他的不屑:“这行都干多少年了你还着急?” 然后他就被从后面厢房出来的人踹了脚:“赶紧洗漱去。” 见到他,方木和乔松都不由挺直了背。 来人正是他们的主事,也就是领队宋生。 要说宋生这人,那是真的有本事,样样精通,会武功、会医术、懂算数、懂谈生意,总之他们这几个身上会的东西,宋生都有。 尽管他长得其貌不扬,但那一身威武气势还是让人折服。 刚刚还趾高气扬的老算盘见着他也不敢嚣张,灰溜溜跑了。 宋生甚至没有方木高,但气势上完全碾压两人:“你们两个也去准备准备,辰时准时出发。” “遵命。”乔松与方木异口同声。 说完两人就往另一处房间去了。 那里放着他们存放在这里的东西,比如蓑衣这些物件。 因为要用,每回出门都得背着,所以他们干脆就放在这里,等出门时再来收拾。 把东西都准备好,差一柱香就辰时时,院子里响起铜锣声。 宋生在外面喊道:“集合了。” 方木和乔松赶忙拿起东西出去。 院子里,收拾妥当的老算盘还有另外一个搭档也在,剩下两位是这次填补的,虽然也一起共事,但并不怎么熟。 他们五个是固定出队人员,都已经很熟悉对方,且充满默契。 宋生提着铜锣,见人都出来了,就说道:“这次一共四车布匹两车药材,是个大单,从遂宁过陵阳你们也走过多回,其中关键应该不用我再复述,路上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万事留个心眼,我可跟你们说,这一趟要是顺利,一两银子少不了。” 方木看着宋生,这位主事就算是嘴皮子都比一般人厉害,恩威并重,要说走商,拿什么最能笼络人心?那无非就是钱,他们本就是冲着这来的,当初前领队带着他们加入这个商队,就是觉得能挣钱,他们是能挣一两绝对不会想着七八百文的人。 众人挺直腰板,齐声应道:“是。” 宋生又一敲铜锣:“装车。” 六辆牛车已经在后门集结等待,他们几人、包括老算盘在内,都得撸起袖子帮忙搬货上车。 搬搬货并不累,但就是得要有一身力气,所以干这行的大都是青壮年。 商队也不会收老人和小孩,除非对方能让主事们刮目相看。 花了一柱□□夫搬完东西,又用麻绳绑好,众人这才拿上自己的东西,赶车出发。 六辆车七个人,除了前面的主事和老算盘,其余五人都是一人驾着一辆。 至于为什么宋生和老算盘走前面? 那两位得带路。 而方木和乔松则是走在最尾,他们得顾着后面。 其他三人则是观察四周,注意情况。 总之每个人都有活做。 走商也并不是那么简单就对了。 牛车驶出县城街道,走入了官路。 黄泥路上两道深深的车辙,牛车压着驶过,两侧风景在慢慢后退。 方木收回往后看的视线,暂时没看到有人跟随。 不过后面还是要多注意,万一懈怠,那可是丢钱又丢命的大事。 ................. 再说朝颜,方木离开后,他也睡不着,想到方木出门前附在耳边说的话,又觉得羞臊,怎么也拉不下面子去做这种事,只好给自己找事做分散注意力。 方木一走就是半个月,朝颜打算把他的被单洗了晒晒,正好衣服也还没洗,可以一起。 洗完衣服和被单,天已经亮了。 他把衣服晾好,就回屋弄早饭。 家里的红薯和芋子剩的不多,不过他一个人,省省还是能过这半个月。 但又想到方木让他别省的叮咛,就不敢违背,能吃多少就煮多少,万万不敢苛待自己。 趁着蒸红薯这段时间,朝颜又把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扫掉灰尘和新生的蜘蛛网,家里又干净整洁许多。 这么多事做下来,什么欲望都没了。 然后他靠着门框,一边剥红薯皮,一边打量着外面的荒地。 他原先跟方木说要规划荒地并不是一头热,而是的确有想法。 这么大块地,不拿来种粮食真的太浪费了。 朝颜把剥好的红薯放进嘴巴,还没咬呢,损了的舌尖就感受到刺痛。 他拿舌尖顶了顶牙帮子,想起来这是昨晚被方木不小心咬到的。 很疼...也很想木哥。 朝颜看着天边的云舒云卷,觉得自己有点像怨妇。 他只能想些别的。 比如接下来要做的事。 首先得割茅草和砍木材,他要搭棚子给菜苗挡雨,还有搭个棚子招待客人。 还要准备竹竿,他要先把地分出来。 哪里是种菜的,哪里是种其它的,都得先预估好。 当务之急是先得把茅草割了,给菜苗搭棚子要紧,万一又下雨,这菜苗可就没救了。 那就太浪费他和木哥的辛苦了。 说干就干,吸着舌尖把红薯吃完,填饱了肚子的朝颜拿上镰刀戴上草帽,锁上门去割茅草。 上次他们搭茅草屋那会,那片地还有,就不用再找,朝颜顺着那条路就去了。 因为是在山脚下,没遇上村民,也省的打招呼,朝颜也乐得自在。 到了地里,朝颜就开始割茅草。 前几日才被割掉的茅草经过雨水和阳光的灌溉,这会重新冒了个头,想来不用多久又能青青。 割的茅草肯定不能只准备两垄菜地,但是给菜苗挡雨和建茅草屋不一样,不需要这么厚,朝颜只要准备的差不多就行。 一上午时间,他就割了七把,走了两趟扛回家,连晒都不用晒,等把木棍准备好直接就能绑。 这时进山已经有些晚了,早上蒸红薯朝颜也没有多准备一些,不然的话还能带去山里,就不用避开午间。 朝颜只好去翻地。 昨天一天,他们两人就翻了许多出来,分一分的话少说也有个□□垄,这一段种菜已经够了,但是朝颜还准备种红薯和其它瓜疏,所以还是得再翻一些。 他现在一个人干活,总是会想起方木。 也不怪他,毕竟先前一直都在一起,这回忽然分开,还这么久,他会挂念才是正常的。 朝颜杵着锄头棍,抬袖子擦脑门上的汗,眉头蹙着,不知是不是被晒糊涂了,他总是能听见木哥的声音。 第30章 日头渐渐溜到了正中,受了一上午的照射,整个大地都蒸腾着一股热气,附近地里劳作的村民终于熬不住热,纷纷回家。 扛锄头的扛锄头,挑担子的挑担子,路上遇到熟人了,还能一块说说笑笑着回去。 欢笑声从荒地里飘过,背后被汗水浸湿的朝颜直起身子,看着大路上的人们。 荒地位置高于大路,只要有行人经过上面便能看见。 那些人里有男有女,或三或两,成群结队。 穿着竖褐的男人低着头跟身边荆钗布裙的妇人耳语,或者与认识的人大声说话,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 朝颜都看得一清二楚。 下面也一样,只要抬头,就能看见荒地上站着的身影,有人看到了朝颜,推了推身边的人,示意对方回头看,然后不知说了什么,又一同转过脸去,知道内幕的清楚那是方木的相好,不知道的只猜了猜这人是谁,到底没人上来看看。 他看着这些人走远才回屋。 别人热,他也热,老天爷可没有因为他的心上人刚离开家就特殊对待他。 朝颜把锄头放进浴室,出来后搭上门,然后才回屋去拿木盆到水坑那接山泉水洗脸去暑。 竹管里流出的山泉水清凉,打在脸上舒服极了。 朝颜呼口气,然后才回屋去做午饭。 中午还是喝粥,前几日两人一同去镇上的时候方木买了有面粉,朝颜可以做包子或者面条吃,但下午他要进山砍竹竿,不打算耗这时间,所以还是煮粥方便。 朝颜淘完米就去生火。 方木不在,他就把自己转成了个小陀螺。 朝颜坐在炉灶前,一只手拿着蒲扇扇风,一只手往炉里塞小树枝。 树枝助燃,炉灶里的火势旺,烧的木枝发出哔啵的声响。 蒲扇扇出的风吹起了额前鬓边的碎发,拂在脸上痒痒的。 朝颜用蒲扇边刮了刮脸,脑子还在那转。 虽然方木不在,但他要做的事很多,朝颜都想好了,既然木哥承担了挣钱的责任,那他就把家顾好,起码要把这块荒地利用起来,之后再去谈其它事。 想到这个他就想到方木,想到方木,思念就在流转。 “哎...”朝颜叹口气,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也能犯这相思病。 噗噗噗...锅里滚沸的粥打断了朝颜的思绪,他赶忙起来把盖子拿开,好让粥跟他一样冷静冷静。 ...... 下午,朝颜把用瓷壶装着的水放进背篓里,带着它们和柴刀锁门去山上。 家里只有一个水囊,方木要外出,就让他带走了。 不过寻常人家也不会特意买个水囊去做活,水囊贵重,哪舍得花这钱,要么是用瓷壶装水,要么就是直接喝山泉水。 朝颜把家里的门都给锁上,然后才往山里走。 他去的是上次他们捡到竹荪的那边竹林,他以为荒山野岭的,不会有别人,结果刚靠近那片地就听到砍竹声。 这片竹林很广,竹子笔直密集,且因为靠着山边,所以只能从路边这处往里砍。 因此朝颜一靠近,就看到了熟悉的人。 还是李会元。 “...”朝颜就笑了,他跟这位弟弟的缘分还真不浅。 不过李会元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妇人跟他一起,因为低着头,朝颜看不清她的相貌,但能猜测到是他家里人。 竹林底下落满了竹枝竹叶和竹壳,脚踩在上面就会发出咯吱声响,这也惊动了李会元和妇人。 两人一同转过头来。 李会元见是熟人,刚刚提起的戒备又轻轻放下。 还因为是熟人很开心:“是你啊朝大哥。” 朝颜嗯了声:“我来砍些竹子搭棚。” 李会元也道:“我家里的鸡舍得换竹竿,就和我娘来这砍一些。” 朝颜看向那位妇人,面容的确与李会元有六七分相似。 人瞧着也精神,双眼明亮。 朝颜向她拱手行礼:“见过婶子。” 李叶氏冲他点点头:“我听元元提起过你,上次的事多谢你和木子。” “婶子客气了。”朝颜笑了笑,释放自己的善意。 李叶氏也知道他和方木的关系,见他就一个人,问道:“木子没跟你一块来?” 朝颜回答道:“木哥今日出门了。” 李叶氏了然:“我和元元也刚来,你要是需要帮忙就说一声。” “多谢。” 李叶氏笑着点点头,又弯下腰去干活。 她颈项间挂着襻膊,这是为了方便操作将衣袖搂起来的工具。 见她手脚麻利,是做惯农活的。 朝颜只是看了两眼便自己找了个位置开始砍竹子,正好与李会元母子背对。 他需要的竹竿多,除了搭棚,还要圈地,不过今日能弄多少是多少,圈地倒不着急。 于是一时之间,林子里只有砍竹声,这边响起那边落,此起彼伏,附和着唱戏般,倒也生趣。 一忙起来便容易忘了时辰,等到朝颜觉得口渴想要找水喝时,距离他来山里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他放背篓的地方放着五根七八丈长的竹子。 砍竹子不难,主要是还得削竹杈,而且一个人弄,把竹子放倒也是一门功夫。 李会元倒是想帮他,问题是他自己也抽不开身。 要帮忙也不能妨碍自己的事。 朝颜忙累了坐在竹子底下休息,光影稀疏落下,随着竹枝的摆动而摆动。 那边李会元母子还在忙活。 朝颜出声问了句:“婶子,会元,我带了水,你们可要喝点?” 李会元听到了,从放倒的竹杈里抬起脸,说道:“谢谢朝大哥,我们带了有。” 朝颜手里还拿着茶杯,又问:“竹子可砍够了?” 李会元看了看自己的竹子数量,他们两个人,又比朝颜早来一会,砍的自然比朝颜多:“差不多了。”他又问朝颜:“你呢?” 朝颜唔了声:“还不够。” 李会元看了看李叶氏,然后才对朝颜说:“那一会我忙完了再帮你。” 朝颜看出他是真心想要帮忙,便笑了笑:“没事,我不着急,慢慢来都成。” 李会元就不说话了,又低下头去削竹杈。 他和李叶氏分工合作,李叶氏负责砍,他负责削,只在放倒竹子时搭把手帮下忙。 朝颜休息够了,又提着柴刀去砍竹子。 林间又传来梆梆梆声。 李会元也说到做到,他砍好自己家需要的份量后,就来帮朝颜。 朝颜刚砍的竹子卡在了另外两棵竹子中间,竹杈纠缠住了,李会元想上来帮他一块扯。 结果就见朝颜看了看角度,然后换了个方向,抓住竹头用力一扯,整根竹子便哗啦一声,纠缠住的竹杈分离,猛地往下落。 “...”李会元惊呆了。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扯竹子能像拔葱那样简单。 朝颜只是给他表演了一个‘大力出奇迹’。 “朝大哥,我来帮你。”不可思议归不可思议,李会元还是走了上来。 朝颜今日穿身灰色竖褐,竹子上面的关节处还有些白霜,他抱着竹头拉扯的时候,不可避免沾到了衣服上,于是胸前和腰侧的位置,一块白一块灰,他抬起手,用干净的位置擦了擦脸上溢出的汗水,问李会元:“你忙完了?” 朝颜找的这片地位置要稍微高于李会元那一片,整体呈一个斜坡式,所以走上来得小心注意:“我娘在捆竹杈。” 竹杈也是有用处的,可以做篱笆或者用来烧。 “我这不着急,你去帮你娘吧。” 李会元摇摇头:“我帮你削竹杈,我可会削了。” 他那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模样挺好笑,朝颜也确实笑了,他忽然问道:“你不怕我了?” “啊?”他问的李会元发蒙,半晌后反应过来:“木子哥是个好人,你既然是他对象,应该也是好人。” 这番话让朝颜哭笑不得:“你就不怕你木子哥看走眼?” 李会元又摇头,肯定地说:“爹说木子哥走南闯北,见过的人比我吃过的饭都多,他看中的人不会是坏人。” “...”还真是有理有据让朝颜无法反驳。 他看见了李会元眼里提起方木时闪过的仰慕,便知道在外走商的方木,钱挣没挣着先不管,但在这个村里,或者部分人眼里,那也是个了不得的,起码这位弟弟就是。 不过他家木哥确实厉害:“那就谢谢你了。” “不碍事。”李会元来帮忙还自己带刀,真真是单纯的很。 ........... 方木这支商队走了半天才走到同属一个府衙,三十里外的另一个县城。 那时已经是午时后,他们没有进城,而是在郊外做简单的修整,休息休息,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停顿的时间并不长,一柱香的功夫就接着启程。 他们一直走官路,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连人都鲜少遇到。 这样也好,起码安全。 宋生和老算盘还在前面带路,他们需要在夜晚来临前去到过夜的地方。 人扛得住,牛也要休息。 赶夜路风险大,他们一般都不会这么做。 宋生在这方面很注意,因为吃过亏,他不想拿兄弟的命去赌,也不想兄弟们白跑一趟。 第31章 落脚的地方是在一个破寺庙。 寺庙位于一座不知名村落的东边,就在一处山林里。 下午又接着走了差不多路程后,众人才赶到这个位置。 此处距离遂宁还有两百里的路程,过了遂宁再走一天才到陵阳。 牛车拉着重货走不快,也不能日夜兼程,因此这一趟少说要走个六天。 这座寺庙是他们第二次走这条路线时发现的,后面也一直选择在此处过夜。 宋生不考虑进村也是有他的思量,毕竟人生地不熟,难保别人不会因为财帛而起坏心。 众人在天黑前赶到破庙,一到那便自觉分工,两个人去外面捡些柴火过夜,一个人打扫破庙,剩下的四个人将牛放出来休息。 方木和乔松就负责归置货物。 牛解开了套绳,全部牵到破庙大门的左边休息进食,右边烂了半边墙的位置则是存着六车货物,纵使人在里边值夜,也能看得清楚。 破庙后边还有厢房,但众人全在前院休息,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让人员分散,以免发生意外。 同事先将寺庙清扫干净,就在外面捡了点枯枝借火把把火点了起来。 这时四人也总算将货物归置好。 老算盘抻了抻懒腰,说道:“累死爷了。” 众人赶了一天路,不累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才第一天,习惯了这种生活的几人倒感觉还好。 宋生在里面指挥同事把锅拿进来煮点热汤给大家喝喝去乏,然后又吩咐方木和乔松:“上半夜你们两个守着。” 两人点点头。 趁着大家都还没闭眼,方木和乔松先找位置坐下来休息。 去的路程守夜是少不了的环节,荒山野岭的,要是都睡着,遇到野兽进屋,那也只有被吃的份。 屁股底下垫了干茅草,虽然还是硬,但也总比直接坐地上好。 乔松坐在方木旁边,虽然对值夜没有意见,但还是忍不住抱怨:“回回值夜我都想睡觉。” 方木拔了水囊的塞子往嘴里灌了口水,早上出发时水囊被他装的满满的,能支撑到明晚,这会已经瘪了许多,就剩之前的一半,他润了喉,把塞子盖回去,擦了擦嘴角的水迹,道:“没事,睡吧。” 乔松狐疑看着他:“你不会又想扇我耳光吧?”倒不是乔松想要怀疑方木,而是方木真干过,乔松这人嗜睡,一旦睡过去很难叫醒,早上那会就见识过了,还是乔柏一边摇一边喊才弄醒的,那时方木也不清楚,见喊了许久没反应,只能上手,其实力道也不大,就是纯喊人的意思,不然乔松早跟他打起来了。 方木眉眼带笑地觑了他一眼:“那还有别的办法?” 乔松啧了声:“你个男人坏得很。” 这时,外出捡柴火的两位兄弟也回来了,这两就是临时调过来的同事。 两人都抱着一大捆树枝,有大有小,够他们烧到天亮了。 寺庙里烧了一个火堆,还被搭了架子放了锅,锅里正煮着青菜汤。 照明用的火把已经熄灭,后面的路程还要用到,可不能一晚就给烧干净。 宋生翻出了他们今夜的晚饭大肉饼,叫众人过去拿。 大肉饼不厚,但是脸盘大,吃一个就足以撑过漫长黑夜。 乔松去拿了两个回来,一个给方木,一个自己啃。 走商时的伙食是队里包了的,一般也都是这些干粮,当然,你如果不满意,可以自己带点,比如酱菜这些耐放的。 乔松就带了有,他娘心疼这个儿子,回回出门都恨不得把厨房变小好挂在乔松裤腰带上,所以准备的也多。 只是乔松自己没多拿而已。 他就带了一瓶酱菜和一点肉脯,肉脯是自家做的,一般饿到受不了时才拿出来吃一点,乔松很珍惜。 但是酱菜可以分。 众人左手拿着肉饼子,右手是筷子,挑一点红油油的酱菜抹在肉饼上,也是别有滋味。 出门在外,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虽然带碗筷这种事听起来有点过分和稍显累赘,但一路上不可能都有客栈住,睡破庙道观的时候也不少,所以锅碗还是有的。 只不过都是自己背自己的。 这东西也不重,大男人背的起来。 宋生说道:“上半夜方木和乔松两人守,下半夜换你们两个,这几日轮着来。”他用下巴点了点出去捡柴火的两位兄弟。 守夜就是这么回事,在场谁都跑不掉,所以两人也没有异议。 青菜汤也煮好了,众人用缺油少盐的青菜汤就着最后一点饼子吃完,就准备休息了。 把锅和碗筷收拾好,除了方木和乔松,剩下五人可是秒睡。 更甚者几个呼吸间就打起了呼噜。 一听这鼾声,方木是更清醒了,乔松却是更困了:“老算盘媳妇一定是嫌弃他打鼾,因此才不让他回家。” 其实真实原因不是如此,老算盘不回家,只因为他是商队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偶尔要去商队里处理事务,所以才住在那。 不过乔松也只是打趣,这话哪怕是老算盘听到,对方也只会笑着啐他一口。 他们两个守上半夜,得一直到子时中才能休息,本就赶了一天路劳累,要是还不让乔松说说话放松放松,那真是要他命。 “你怎知你睡着时不打呼?” 乔松一脸震惊:“不可能,从没人说过我会。” 方木一脸不忍看着他:“也许只是我没说?” “...”这个男人是真的坏。 要是扎小人不是厌胜之术被当朝禁止,乔松真想扎一个,不过嘛...长夜漫漫,不聊这个还能聊聊其他,他挪了挪屁股,更挨着方木:“说说呗,你跟哥夫是怎么看对眼的?” 方木不想说:“你是真的很八卦。” 乔松叹口气道:“昨日我没按捺住跟我爹娘说了这事,结果又挨我娘一顿说。” 方木点点头:“你哥早上跟我说了,你生气了?” “气倒不气,她也是为我好,只是感情这种事急不得的嘛。” 方木还是点头:“晚点成亲也没事。” “然后我娘就怀疑我是不是跟你一样,喜欢男人。” “...”方木就不想跟他说话了。 乔松还不自觉:“虽然我跟你玩得好,可也不代表这事上咱两相同啊。” 方木木着脸:“那你怎么说?” 乔松道:“我说不过我娘,她已经准备给我找哥儿。” “...”可以看得出来,乔母为了让乔松成亲,是无所不用其极了:“你答应了?” 乔松一脸无可奈何:“看看吧,我真喜欢哥儿也说不定。” “那你可得想清楚,这是一辈子的事。” 乔松点点头:“我要是看得上,也得人家喜欢我。” 这点方木倒是不担心,要乔松真是个随便的人,也不会到这年纪还没成亲。 然后乔松话锋一转:“你还没说你和哥夫是怎么看对眼的。” “...”这都能绕回来是小看你了啊乔小松,不过说起朝颜,方木确实想他了,以前孤家寡人倒不知牵肠挂肚的滋味,如今心里头有了人,方木一空闲下来就忍不住想,因着这样的情绪,他也没隐瞒:“他很可爱。” “!!!”乔松一脸惊悚:“你疯了?” “也很有趣。”方木微笑着补充完。 乔松更怕了:“就这?” 方木回忆着,嘴角弧度加深:“当然不止,颜颜有很多优点,会心疼我、会种地、会做饭...还很会吵架。”可不止会吵架,嘴巴还又软又甜,想到早上的吻,方木就有些淡定不了。 很会吵架算什么优点? 看着浑身都散发着酸臭味的方木,乔松忍不住离他远了点:“你要说你喜欢哥儿前面几点我还能理解,会吵架是怎样?” 方木一脸你个凡人你不懂的表情:“他会吵架才不会吃亏。” 乔松是真的不懂:“看来以后我不能惹哥夫。” 方木赞同点头。 两人低声闲聊着,这夜也就不显得长了。 ...................... 李叶氏捆好削下来的竹杈,李会元就得跟她一块把竹竿和竹杈背回家,所以也不能再接着帮朝颜。 不过朝颜也差不多弄完了,不够的话改日再来砍一些便可。 于是在李叶氏和李会元来回跑的时候,朝颜也把砍下来的竹竿和竹杈扛回荒地。 他力气大,扛的份量要比李叶氏和李会元多,住的也比她们近,在他二人先把竹竿和竹杈背到山脚下时,朝颜多跑两趟也背完了。 李会元对他的大力有了初步了解,也是这会才加深认知。 等把竹竿竹杈都弄回家已经是酉时中,傍晚来临,今日天气晴朗,这会也还碧空如洗,天边飘着几朵云挂在蓝蓝的天上,煞是好看。 回到家,朝颜就得准备晚饭,这时候他才想起来,今日是李大同家送豆腐的日子。 说人人到,外面传来李玉辉的喊声:“木子叔,你在不在家?” 朝颜连忙出去,他身上还是脏的,唯有一张脸干净,眼神明亮,看到李玉辉便露出了笑:“木哥他出门了。” 李玉辉见过他,知道他和方木的关系,也不害怕:“朝颜叔你先前出门干活了?” 朝颜点点头。 李玉辉一脸果真如此的表情:“难怪我刚才过来你不在,这是我爹让我送的豆腐。” 朝颜听闻,很是抱歉:“对不住,我忘记你今日会送豆腐过来了。” “不碍事。”李玉辉笑道:“我见你不在家就先送给别人了。” 朝颜也笑了笑:“你等会,我去拿钱。” 李玉辉点点头。 朝颜进屋,把豆腐换到碗里装着,又从方木给他留的那一百文里掏了一个铜板出来,拿出去给李玉辉。 同时吩咐李玉辉:“要是下次过来看见我不在家,你就把东西放门口。” 李玉辉却道:“没关系,我再跑一趟就是,放门口容易脏,省得浪费。” 他们的豆腐都是用篮子装着的,确实容易沾到灰尘。 “那就麻烦你了。” “那我回去了,朝颜叔再见。”李玉辉冲他挥手。 朝颜也摆手回应。 第32章 两人好不容易熬到后半夜,叫人起来换时,乔松已经睁不开眼,方木也好不到哪去,眼皮耷拉着,强撑精神。 等换点的两位弟兄清醒过来,乔松已经睡着。 年纪稍长的兄弟拍了拍方木的肩膀,看着他布着红丝的眼睛,安慰道:“辛苦了。” 熬了这么久,方木感觉自己都快着火了,点点头,话也不想说,躺下就睡。 哪怕地板再硬,也阻止不了他找周公的决心。 浑浑噩噩间,感觉自己才睡着,就又被宋生叫醒。 卯时了,商队得接着出发。 破庙里还烧着火,但已经不是唯一的光亮,熹微的晨光沿着破落的院墙与瓦片照进,提醒着这是第二个早上。 破庙里吵吵囔囔的,脚步声走来走去,方木坐起来,用手重重抹了把脸,他旁边的乔松也醒了,不过人是懵的。 方木用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开口时嗓音沙哑:“去洗把脸,醒醒神。” 乔松嗯了声,挎着肩背跟他一起去后院。 后院有一处水井,应该是之前的僧人挖的,后来寺庙破落,这口井也荒废下来。 用吊桶将井水打起来,用手捧着就往脸上泼,清晨的井水冰冰凉凉,浇在脸上睡意顿消,两人洗漱完,外边的兄弟已经在解决早饭,见他们出来,荣生指了指饼子,示意他们快吃,这次是葱饼,不过没有热汤,喝的是自己带的水。 方木和乔松没睡够,食不知味。 众人几口饼子一口水吃完早饭,火堆也熄灭了,先去检查货物,确认完整无缺,才又开始装车启程。 ......... 方木很辛苦,朝颜也不轻松。 他要做的事情很多,必须有条不紊地去完成。 方木出门的第一天,朝颜就准备好了遮雨棚所需要的材料。 出门的第二天,朝颜在上午就把竹竿砍成段,长短就到他胸口,哪怕扎点进地里,也还能有到腹部的高度,足够遮雨了。 下午把桩打好,就又开始绑茅草。 他一个人,动作却不慌不忙,有条有理。 花了一下午搭了三垄地的遮雨棚,剩下的砍成段的竹杆,朝颜准备用来圈地。 家里的这块荒地两亩多三亩不到。 其中大部分空地都在屋子前面,屋子后面只占了三分之一,那一边朝颜还不打算动,他想等以后建鸡舍或者其它。 前面的三分之二倒好操作,从山口进来的右边,也就是菜地这边,朝颜就准备种粮食,至于左边,也就是同水坑一个方向、靠近山边这里,朝颜打算种点果树,一来可以防止山体滑坡,也可以遮挡下雨刮风等恶劣天气。 至于水坑到房子那点空地,只好舍弃,或者以后在边边上种点花草之类的,用以美观。 将来也不妨碍推倒重建。 朝颜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所以脑子里也有计划,把遮雨棚搭好后,他就开始用竹杆圈地。 方木出门的第三天,朝颜在地里哐哐哐地锤,敲了一个时辰,约莫辰时中,家里有客造访。 说是客人也不准确,一是他没有自报家门,二是上来的态度就跟上次方赵氏登门时一样。 趾高气扬。 朝颜正在山口进来十余丈的位置圈以后要种果树的地,青绿色的竹杆绕着圆形排列着,朝颜因为敲的太入神,所以没注意到脚步声,青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时,朝颜还差点锤到手。 他转身去看,是个还绑着两个总角的少年,正皱着眉头看他。 见他回过身,就说道:“我喊你那么多声你怎不应人啊?”声音凶巴巴的。 朝颜一开始还以为是谁家没点教养的孩子,但看着他与方木有些相似的眉眼,心中大概清楚他的身份,只是对方的态度他不喜,装没看出来:“你谁?” 少年也就是熊应天哼了声:“方木在不在?我找他。” 看他没大没小,身为弟弟却不尊重兄长,朝颜就一股子气:“你是谁?” “你只管说他在不在。” 朝颜用打量坏人的眼神看着他:“你不肯说名姓,我怎知你是好人坏人?” 熊应天瞪眼:“你怎这么多事?我就找方木。” 朝颜干脆不理他,接着做自己的事。 熊应天也不是非要跟朝颜搭话,只是他听说自己二哥找了个男人过日子,想来给对方个下马威,结果这人怎么回事? 朝颜不搭理他,他也拉不下脸,自己往里走,到了屋子跟前,喊了几声二哥也没人应,透过窗户一看,哪里有人? 明白自己是被朝颜耍了,熊应天怒气冲冲回去找他算账:“喂,方木不在家你就不知道说一声?” 朝颜再次转过身,一脸怒气:“你到底谁啊?问你又不说,遮遮掩掩的,你是不是想干坏事?” 熊应天被他空口抹黑,气都气死了:“我是他弟弟。” 朝颜不信:“你既是他弟弟,为何直呼他名姓?不应该喊他二哥?”未了又补充道:“也应该叫我哥夫。” 看着朝颜你不叫我就不信的脸,熊应天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我就不喊,你转告方木,说娘找他,让他去一趟东水村。” 他瞪着朝颜,说完就想走,朝颜也不急,一句话就留住他:“我不说。” “你!!!!” 朝颜转了转手里拿着的锤子,说道:“你目无尊长、没点教养,是你爹还是你娘没教过你?” 熊应天震惊了:“你怎么这么说自己婆婆?” 朝颜眼眸动了动,面色却不改:“我既身为你兄长夫郎,也有权教导你,倘若你再这么没大没小,我就只好替你娘管管你。” 熊应天要气死了:“你怎么敢的啊?” 朝颜啧了声,反问:“你怎么敢的啊?在我面前对木哥不敬,你是想讨打?” 熊应天还想说话,可余光瞥见他手里拿着的小锤子,脚步不由后退半步,面上还打肿脸充胖子:“烦死了你,哥夫就哥夫,你转告二哥,说娘找他。” “好好说话。” 熊应天闭眼大喊:“哥夫,娘找二哥,等二哥回来,你记得转告他。” 朝颜哦了声,问:“你娘找木哥什么事?” 熊应天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幸灾乐祸道:“娘准备拆散你和二哥。” “...”这位弟弟怕不是个缺心眼,朝颜好奇:“怎么拆散?” “娘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一个男人不能为二哥传宗接代,二哥不能做这个不孝子。” “???”难怪木哥让他别搭理这位娘和弟弟:“既然是针对我,那请恕我无礼,我不能替你转达这话。” “???”熊应天都呆了:“你疯了?那是你婆婆。” 朝颜一脸不以为意:“她得喝了我这杯儿媳茶才算。” “...”熊应天说不过他,只能出声恐吓:“你等着,我一定会告诉娘的,你这个坏夫郎。” 朝颜歪头,露出无害一笑:“不送。” 熊应天气的跺脚,怎么会有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偏偏还不能打,他要是敢动手,朝颜手里的锤子一定教他做人。 熊应天重重哼了两声表达愤怒,气呼呼地走了。 朝颜看着他那无能狂怒的样子,有些好笑的同时也心疼自家木哥,他家木哥真的惨,大嫂是个拎不清的,娘亲也这样子。 合着全都来欺负他木哥。 方赵氏好收拾,就是这个娘... 算了,等木哥回来再说。 朝颜叹口气,木哥真就靠他一个人疼了。 打定主意,朝颜又接着敲竹杆,敲着敲着又有一人跑来。 脚步急匆匆的,仿佛有什么大事般,朝颜这回留了个心神,听到脚步声就回过头,就见方林站在后面。 还戴着草帽,裤脚也是撸起来的。 脚上还带了湿泥,显然是从地里临时赶来的。 “...”朝颜转过身,问:“大哥你怎来了?” 方林抬起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他的呼吸有些喘:“我刚看到小天了,看方向是从你这走的,他可有为难你?” 朝颜诧异:“我还以为你来找木哥。” 方林说:“我知道他出门了。” 这事方木和朝颜都没有特意去说,没成想他自己打听到,看来这位大哥的确是关心自家弟弟,于是朝颜的态度也好:“他没为难我,说是娘找木哥,我跟他说木哥不在家,他就走了。” 方林年长他许多,又是了解自家娘亲的为人,猜得到熊钟氏找方木什么事情,便说道:“她要是找你,你别去理会,等二弟回来了再说。” 朝颜不知木哥有没有跟方林说自己是个哥儿的事,但从第一天两人见面的反应来看,他是连自己大哥都瞒了,可这位大哥非但对自己没有半点意见,还维护自己,难怪方木敬重他:“我知道的,谢谢大哥。” 方林也是过来看看,免得弟夫受了委屈:“没事就成,我还有事,先走了。” “喝杯茶水吧。” “不碍事,地里还有活,你要是有事就来家里寻我。” 朝颜只好作罢:“好。” 方林摆摆手,转身走了。 第33章 方木离开家的第五天,朝颜终于把地给圈好。 若不是昨日申时左右下了一场雨,他会更快完成。 也好在这遮雨棚搭的及时,才没让昨日那场大雨把菜给打蔫了。 经过这么多天的生长,菜苗茁壮许多,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昨日的雨势较大,哪怕是成熟的青菜都禁不住它这样淋,所以搭建遮雨棚是必然的。 只是庆幸大雨下的时间不久,还没半个时辰就停了。 朝颜一早起来先把衣服洗了,锅里煮上早饭,然后才在地里兜了一圈,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 需要分割的地圈好了,随时可以移植果树,但这个事情得等方木回来,他暂时不知道哪里有果树苗。 像桃子枇杷这些都是可以的。 那就只有种地,目前还有一垄搭了遮雨棚的地没有种,朝颜现在要考虑的是种什么。 家里的菜不够,总不能就吃青菜。 他还要再种点韭菜、芦蒿或者蕹菜来丰富菜园。 其实夏季能种的菜并不多,他现在才开始种也有些晚了,上半年注定荒废,只能抓住下一次种植的机会,因此他就得先把地整好,将来要种的时候才不会手忙脚乱。 但是种菜得要有种子,韭菜蕹菜都可以植株,就是不知方林家种了有没有。 要说去找方林,势必会遇上方赵氏,但除了他朝颜也没人能找。 算了,反正木哥都说了有事就找大哥,听他的准错不了。 如果方赵氏不识相还要刁难,那就别怪他不给方林面子。 但是一大早就去找方林要东西不好,朝颜准备等到中午再去,因为他还没去过方林家,不知道方向,得问人打听。 早上他打算进山砍柴。 昨日下的那场大雨,经过一晚上的蒸发已经干燥,这时去砍柴也不会有影响。 想好就做,朝颜把早饭解决,就去浴室拿上草帽戴好,拎出背篓,带上瓷壶,锁门进山。 他去的还是上次方木带去的那片山坳,这片山坳广,哪怕村民来的勤,也暂时能支撑住砍伐。 不过就他观察来看,也只有村东这边的住户会来这里。 毕竟西水村四面环山,长岭山又宽,可不只有这一块地能砍柴。 没有方木陪伴的日子,朝颜只能靠干活打发时间。 朝颜还是砍松树。 其实这片山坳的树木都不会很大。 因为太大再砍浪费时间,也不好劈,所以村民都是选择适中的,也因此就造就树木长势固定。 除了一些因为不适合做柴或者过于难砍的树高大外,其它的都很均匀,要么还小,要么就是可以砍了。 就朝颜所见来说,这片山最多的还是松树,哪怕是外面的平地都随处可见。 上次方木带着他走到长岭山入口的那座桥那里也一样,还有一棵松树因为树形优美,而被村民留出来观赏和供遮阴之用。 不过他们也不能逮着一块地薅,等过几日木哥回来,朝颜就打算让他带自己去别处走一走。 他起床早,进山的时候也不过辰时初,花了两个时辰砍伐,便到了午时初。 朝颜把削下来的树杈堆好放着,等过几日再来背,然后就去用藤条把大小均匀的松树用藤条作三根绑一起,他一会拖下山。 倒不是朝颜扛不起,只是因为松树过长不好扛,才用拖得方便。 来回走了三趟,朝颜才把今早上砍下来的松木全都拖回家里。 来来回回花了半个多时辰,山路不好走,还是吃力的活,朝颜也累了。 他休息了一刻钟,才去把昨晚剩下的一碗米饭拿出来,准备做个蛋炒饭。 伸手往篮子里掏鸡蛋时才想起来今天应该是李会元家送鸡蛋的日子。 篮子里的鸡蛋也不多,上次李会元送过来的五个加之前剩下的,一共有七个,因着方木吩咐过让他别省,朝颜不敢违背,但也没有铺张到一天吃好几个,所以他都是保持一天一个,今日是方木离家的第五天,因此篮子里还有三个鸡蛋。 他拿出来一个,敲到碗里打散,这才生火。 他的手艺是真的不错,一碗炒饭,炒的那叫一个粒粒分明,颗颗金黄饱满。 起锅后,撒上葱花点缀,煞是好看。 朝颜坐在凳子上,一边吃炒饭,一边看看李会元会不会过来。 也许是他预料错了,李会元中午并没有送鸡蛋过来。 朝颜本想着要是李会元过来,顺道跟他一起回去,顺带问问路,如今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去了。 外面暑气正盛,去村里有一段路要走,朝颜就把草帽戴上遮阳。 此时外边的耕地上只零散看到几位村民,分布在各个方向,朝颜与他们也不熟悉,自然没有交谈。 他直直往村里去。 进了村,先去李会元家。 他来的正是时候,李会元一大家子都在,因为这个时间点,一般都是村里人吃完午饭休息的时候,为下午的农活积攒精力。 因为都在家,所以院门也没关,朝颜目不斜视,先敲门。 坐在屋檐下说说笑笑的一家人循着声音看过去,见是朝颜,都停住了话头。 在檐下站着的李会元先反应而后小跑过来:“朝大哥。” 朝颜对屋里的李大庆夫妇点头示意,至于他旁边的那一对年轻夫妇,朝颜对男子有印象,是李会元的哥哥。 不过只有一面之缘,是上次李会元摔倒,他们把李会元割下来的草带到山口放着,李会阳去取时才见着。 朝颜问李会元:“你今日是不是要去我家送鸡蛋?” 李会元点点头,可能觉得让他亲自跑一趟很过意不去,愧疚道:“抱歉啊朝大哥,我不知道你现在就要,打算下午再给你送的。” “没事,我就是顺道过来,我有件事想问你,我大哥家怎么走?” 李会元愣住了,一时间都不知道他和方木的关系到底是不是他所说的那样,但是既然方木自己都承认了,那肯定错不了:“正好我有空,我带你去。” “谢谢。” “不客气。”李会元扭头对里面的人说了声:“我去一趟林哥家,一会回来。” 说完便踏出院门,在前面带路。 朝颜跟上他的脚步。 李会元对方木的另一半其实有点好奇,只是两人并不熟悉,男男也有别,没有独处的时间,这次机不可失,李会元就把自己好奇的问出口:“朝大哥你是哪里人士?” 朝颜如实道:“我是常远的。” “常远?”李会元长到十六岁,连平南县都没去过,哪知道常远,不过前阵子听村里人说起过,好像常远遭了水患,好几个村子都被淹了,死亡惨重,他不确定朝颜跟这有没有关系,但想到方木走南闯北还能给自己找个常远夫郎,这缘分当真妙不可言:“那你和木子哥是怎么认识的?” 这件事要是说起来,难免要提到曾远,既然曾远都不打算跟他再牵扯上关系,朝颜也不想让别人去揣测:“别人介绍的。” “啊?断袖还有人牵线?”他是真的惊讶,以至于脱口而出。 说完了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嘴,眼神慌乱。 朝颜笑了笑,并不在意,只是转开了话题:“你呢?还未说亲?” 李会元放下手,眼神带着歉意:“对不起。” “不碍事。”朝颜是真觉得没什么,隐瞒自己哥儿的身份,必然会引起这样的误会,李会元算好的了。 李会元回答他之前的问话:“家里人在准备了。” “可有意中人?” 李会元摇摇头。 朝颜道:“你还小,不着急。” 李会元抿了抿唇,说:“我也不想这么早嫁出去。” 虽说现如今的哥儿也可以娶妻生子,但那是极少数,否则像李会元这种,大都是嫁人的命运。 朝颜此前十八年从未想过自己会跟另外一个男人成家,如今只觉得这人是木哥就什么都好。 他由衷说道:“希望你寻得如意郎君。” 李会元笑了笑,露出两个酒窝,甜甜的。 他早就知道自己长大了会有怎样的未来,唯一庆幸的是家里人疼爱他,也舍不得他这么早出嫁。 只是如今年岁上来了,家里人准备让他慢慢相看,才动了给他找夫婿的念头。 两人一边说一边聊,也到了方林家。 李会元把朝颜送到他家门口:“鸡蛋是我送去给你还是你一会过来拿?” “我一会过去拿吧,省得你再走一趟。” 李会元点点头:“那我先装好等你,朝大哥一会见。” “一会见。” 两人相互告别。 等李会元走了,朝颜才上前去敲门,并出声喊道:“大哥你在不在家?我是朝颜。” 怕方林没听见,朝颜又喊了声。 过了会,院门才被打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在门后面探出了脸。 那与方林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相貌让朝颜一眼就明白了她的身份。 应该就是方木提到的,方林的女儿。 方云怯生生道:“叔叔,爹爹请你进来。”而后用力把院门推开。 “谢谢。”朝颜抬步迈过门槛,他蹲下身子,把草帽推到脖子后挂着,问方云:“你叫什么名字?” “方云。” 老实讲,同一个爹娘,方林的相貌自然不丑,只是他的俊比起方木的俊要更周正些,毕竟年纪摆在那,人成熟,气质也有所不同,因此他肖父的女儿,方云长得也很俊:“你知道我是谁?” 方云点点头:“爹爹说你是小叔的夫郎。” “哦?”朝颜挑眉。 方云低着头,双手的拇指和食指放在一起抠了抠:“我知道夫郎是什么,他们说我应该管你叫婶婶。” 他们?朝颜又问:“他们是谁?” 方云摇摇头:“是大哥哥他们。” 朝颜就懂了,估计他和方木的事在村里传开了,大人们不好在方林面前谈论他们两,就在家里说了几句,被小孩听到,小孩又来笑话方云。 朝颜也做过小孩,知道小孩的恶是可以很天真残忍的,他摸了摸方云的头,道:“那你怎么不叫?” 方云有些纠结:“爹爹说你是男子,不应该叫你婶婶,让我和弟弟管你叫叔叔。” 可能是男子这点对于小小年纪的方云来说还有些太复杂,理解不了,但她还是无条件听从了父亲的话。 朝颜笑道:“你做的很对,谢谢你和弟弟,下次我过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听到好吃的,方云眼眸一亮,害怕都少了几分:“真的吗?” 朝颜点头。 “谢谢叔叔,我们拉钩。”她抬起右手弯起尾指。 这小孩间的承诺让朝颜展颜一笑,和她盖了拇指章,承诺约定。 小方云很高兴,对着朝颜毫不客气展现自己的笑容,朝颜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站了起来。 他心想,虽然方赵氏有点蠢,但是女儿教养的不错。 难怪木哥肯忍让多年。 一大一小说完话,方林也穿好衣服出来了。 他让方云来开门,就是因为此前他已经脱了衣上床躺着了。 他的发髻有些乱,但衣衫是整齐的,他先让方云回屋去,然后才问朝颜:“吃过没?” “吃了。” 方林又道:“屋里坐吧。” 朝颜没动,而是问:“大嫂呢?” 方林没瞒着:“屋里呢。” 朝颜点点头,声音大了些:“是这样的,我打算再种些菜,想来问问你菜园子里可有种。” 方林听他忽然拔高的声音,知道他是故意说给方赵氏听,但也只是看破不说破,也跟着大声了点:“你要种什么?” “韭菜、芦蒿、蕹菜这些都行。” 屋里的方赵氏果然如朝颜所料,正竖着耳朵听呢。 上次她去找两人麻烦,回来被方林狠狠教训了一顿,当然,没动手,方林先是晓之以理,发现自己媳妇牛角尖钻的是哪怕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就放弃讲道理,又动之以情,结果还是没把媳妇说通,没办法,只能放下狠话,如果她再执迷不悟,他就休妻,方赵氏这才安静下来。 所以这会听到朝颜是来要菜种的,尽管心里不愿,也不敢吱声。 她是答应不再找方木麻烦,可也没好到把家里的东西拱手相送。 可方林不仅答应下来,还主动问道:“这些都有,葱蒜要不要?” “有就最好,谢谢大哥。”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方赵氏听到这句,嘴里念念有词,脸上还配合着做了个鬼脸,显然心里有话,而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朝颜又道:“家里要是有什么活忙不过来你就跟我说,我能帮得上忙。” 方赵氏听到这,脸色好了些,念了句:“这还差不多。” 方林笑了笑:“好。” 朝颜道:“那我晚些时候过来拿。” 方林道:“别费这麻烦,晚点我让你大嫂送过去就好了。” 朝颜打什么主意方林清楚,同样、方林在想什么朝颜也明白。 方赵氏估计被教训的够狠,这回就看她是不是真这么听话,方林打算通过他来修复方赵氏和方木的关系。 朝颜也是看破不说破。 当日方木曾说不再见方赵氏,方林想必不想走到这一步,还要再争取争取。 就朝颜对他木哥那粗浅的了解,如果方赵氏真的改邪归正,他木哥还真会睁只眼闭只眼。 倒不是方木原谅对方了,而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方林是真的好,他也不想害大哥大嫂间再生嫌隙。 当然,朝颜也知道,如果他现在拒绝,方林也不会怎么样,但方林既然生了这样的心思,一次不成功就会有第二次,那朝颜不如接招。 “成,那就麻烦大嫂了。”对于当年之事,朝颜无从评判,但他现在既然身为方木的另一半,自然有资格维护自己的男人。 方林想要一大家子美满,那也得看方赵氏表现才行。 反正吵架嘛,朝颜没带怕的。 “欸。” “那我先回去了。” “好。” 朝颜转身离开。 方林一直看着他走远,然后才关上院门回屋。 听完他二人对话的方赵氏等他一进门就问道:“他都肯自己走一趟了你作甚还要我去送?” 方林只是问她:“你真打算跟小木做个陌生人?” 方赵氏哼了声,她理不直所以气短:“那不是你二弟自己说的。” 方林叹口气:“我跟你说了,当日之事我也有错,我不该一直维护你,漠视了小木的难处,可我也跟你解释清楚了,只有小木过得好,我们一家也才能好,你怎么又轴上了?” 当日方林好说歹说,但凡舌头是木头做的估计都换上几条了,才稍稍把她那根歪筋转过来,结果没几天一个不注意,又给绕了回去。 方赵氏道:“你弟夫那嘴巴厉害的很,我还能对他怎么样?” 方林道:“你别再作妖就行。” 方赵氏瞪眼:“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方林抹把脸,心累道:“那你去不去?” 对上他充满疲惫的双眼,方赵氏就哑了,所有的话截在喉咙口,无声吞回:“去就去。” 方林知道她的为人,毕竟夫妻数载,日夜相对,知道她蠢是蠢了点,但人不坏。 她对方木有偏见,也是因为心疼自己。 也正是因为明白这点,方林才觉得没脸见方木。 他自己都清楚这一切的过错都起源于熊钟氏,他的妻子无法对婆婆有抱怨,就将所有的针对都给了弟弟。 是方木承受了方林对于熊钟氏、由方赵氏散发出去的怨气。 方林心下动容,握住她的双手,拍了拍:“小木这些年够苦了,如今他好不容易有人相伴,咱们该祝福他才是。” 方赵氏眸光闪了闪,说:“你又不是没为他谋划过。” “我的那点谋划算什么?你答应我,以后别再做傻事。” “知道了。” 方林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第34章 朝颜从方林家出来,就把草帽重新扣上,直接去李会元家。 李会元知道他会过来,已经把鸡蛋准备好在等他。 朝颜过去拿的时候,听见他家屋后传来的鸡鸭声,忽然问道:“你家可有鸡苗或者鸭苗卖?” 李会元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朝大哥你要养?” 朝颜点点头。 其实家里那片荒地,来不及种早晚会再长草,养些鸡鸭最好,能够啄草吃,就不用特意去饲养。 一举两得。 李会元道:“你要多少?” “怎么卖?” 李会元道:“镇上的鸡苗一只是十六文、鸭苗十八文,我都可以便宜一文钱给你。” 朝颜想了想,又问:“我先各要两只,成吗?” “好。”他看朝颜并没有拿鸡笼,猜想他应该是临时起意,便道:“我先去跟奶奶说一声,你等下。” 朝颜一点头,他便转身往屋里跑。 过了会,从屋里出来,脸上带着笑:“走吧,我带你去抓。” 朝颜便跟他绕到屋子后面,屋子后面有一个茅草和竹子搭建的鸡舍,承墙的部分竹子青青,应该就是李会元和李叶氏上次砍下来的竹子所替换的。 鸡舍里、鸡鸭悠闲自在,有大有小。 有的抱窝,有的互啄,有的在吃地上的石子。 鸡舍打扫的很干净,而且有一股草药味,看得出来是精心饲养的。 李会元家能有鸡蛋出售,便知道他家养得鸡鸭不少。 朝颜只大概数了数,加在一起的话有二十多只,鸡的数量多些,其中又以母鸡最多,红冠冠的公鸡才几个。 李会元从角落的位置拎了个鸡笼出来,鸡笼破旧的仿佛下一瞬就要散架。 但装鸡苗鸭苗不成问题。 李会元把鸡笼门打开,问朝颜:“你自己来还是我给你抓?” 朝颜道:“你抓吧。”李会元倒不至于坑他。 李会元的确不会,还专门抓好的给他。 说是苗,但都已经有四五两重,朝颜虽然没有去过镇上,但他还在常远时,也见过人家卖种苗,一般都是巴掌心大,也就是李会元家老实,不坑自己人。 而且李会元抓的鸭子和小鸡,羽毛亮丽、眼睛饱满,一看就知道很健康。 李会元给他抓好,扣上鸡笼门。 朝颜这才道:“我出门时忘了带钱,等下我再送过来。” 李会元道:“我跟你去吧,你又拿鸡蛋又提鸡笼的也不方便。” “多谢。” 李会元把小鸡笼提出鸡舍,又绕回屋里跟李阿婆说一声,然后才关上门跟朝颜回山脚下。 朝颜也不能欺负他,就把鸡蛋给他提着,自己去提大个点的鸡笼。 虽然都不重。 双掌大的小竹篮里装着五个鸡蛋,李会元抱在怀里小心呵护着,生怕一不小心磕碎了。 朝颜提着鸡笼不好走路,但身形依旧稳当。 李会元跟着他一块往山脚下走。 两人一路无话到山脚下,上了山路,进了荒地,李会元看着短短几天就大变样的荒地问道:“朝大哥,这都是你弄的?” 朝颜嗯了声。 李会元称赞道:“你真能干。” 朝颜笑了笑:“这不算什么。” 李会元又好奇问:“你用竹杆把地圈起来做什么?” 朝颜如实道:“准备到时候种点果树。” 李会元恍然大悟:“也好,这块地这么大,木子哥顾不上打理荒废掉真的可惜。” 说起方木,朝颜也好奇他平时的样子:“木哥不种地?” “倒也不是不种。”李会元解释道:“木子哥在家的时间短,种了也顾不上,虽然林哥偶尔会帮他看顾,但林哥自己家里也有事,总有顾不上的时候,这不,上次我进山里,就看到他的菜被晒死了。” “那他平时在家里做什么?” 李会元摇摇头:“我很少见他,他一般不往村里去,我只有走这边干活或者进山时才能碰见他。” 看不出来他家木哥还不爱出门。 几句话间,两人也到了家门口,朝颜邀请他:“进去喝杯茶?” 李会元还记着男男有别,又是私底下的,更应该注意分寸,所以摇摇头,把装鸡蛋的篮子递给他:“我在外面等你。” 朝颜也不强求,他把鸡笼放在屋檐下阴凉的地方,然后才掏出钥匙开门进屋,把鸡蛋拿到自己家的篮子里去,而后去掏钱给李会元。 方木给的这一百文,买豆腐花了两文,还剩九十八文,今日买鸡苗和鸭苗去掉六十四文,就剩三十四文了。 朝颜点了数,放进篮子里,提出去给李会元。 “你先点点。” 李会元乖乖接了过来,就在篮子里点铜板。 朝颜则去把鸭子和小鸡放出来。 它们到了陌生地方,就原地待着不敢动,朝颜知道等过几天就好,所以没去理会。 他把鸡笼门重新扣上,提给李会元。 李会元已经把钱数好了,装进自己带来的荷包里,对朝颜道:“那我回去了,朝大哥再见。” 朝颜跟他挥挥手。 李会元一手篮子一手鸡笼离开了。 朝颜看了看时辰,此时太阳正热,要说去砍竹子也可以,但是他有点累,准备睡会。 这么想也这么做了,打来清水洗干净手脸,就关上门和衣躺床上午休。 ................. 下午,朝颜进山去砍木头用来搭建棚子。 前面几天他把遮雨棚和地圈好,之后就得赶在方木回来前,把木材和茅草准备好。 不过他也记着晚点方赵氏会送菜苗过来,所以看着时间,等差不多到申时中,朝颜就把砍下来的乔木扛着回家,等方赵氏过来。 方赵氏是申时末过来的,手里提着一个粪箕,粪箕里装着朝颜要的菜苗。 量不多,但足够朝颜种两垄。 朝颜在等她的时候已经先把地撒了基肥和浇湿,就等着她送菜苗过来。 出乎意料的,方赵氏的脸上并没有不愿。 见到朝颜,也没摆脸色,把粪箕放在地头上:“这是你大哥让我送来的菜苗。” 她好声好气,朝颜也不能摆脸色给她看:“谢谢大嫂。” 被方林嘱咐过,万不敢惹事的方赵氏问道:“可要我帮忙?” 听到这,朝颜再忍不住抬头朝太阳的位置看了看,确定落下的那个方向是西边,没打东边出来。 方赵氏还以为他在看什么,跟着他一块抬头,看到太阳瞬间也明白过来,差点脸一摆装不住,绷着张脸问:“你什么意思?” 朝颜看着她,如实道:“你今日怎不找茬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你...”方赵氏用力吸口气,又吐出:“你不要没事找事。” “...”这句话不是用在她身上比较合适?朝颜道:“你会不会搞反了?上次来找事的不是你?” 方赵氏感觉自己就快憋不住了:“那你想怎么样?” 都这样了还忍得住?看来这次的确是被方林训狠了。 如果方林早点这么做,他的木哥也不用委屈这么多年。 不过既然木哥也选择不再计较,朝颜也会放下:“你这样挺好,起码还能心平气和跟你说上两句话。”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方赵氏直接翻了个白眼。 朝颜一笑:“不用客气。” 方赵氏感觉自己再待下去真会忍不住破功:“是你说不用帮忙的,以后你大哥问起,可别说我没提。” 朝颜点点头。 方赵氏也不等他动手,自己把菜苗从粪箕拿出来,然后提着粪箕走了。 朝颜看着她脚步如飞的背影,心想方林要改善方赵氏和方木的关系,怕是有得磨。 不过他也不能瞒着木哥,等木哥回来后跟他通通气。 对于这家里的亲戚怎么个相处法,朝颜早就说了,他听木哥的。 思考这些无益,朝颜开始种菜。 ................ 再说方木这边,七个人六辆车,按照紧凑的步伐,在出门第六日傍晚进了遂宁。 一路上风餐露宿,进了遂宁,宋生就找了个客栈带着他们住进去,虽然为了节省开支要的是下房,一个房间就能住下他们所有人,但好歹有张床睡,众人也满意。 今夜又轮到方木和乔松守前半夜。 货物被安排在了客栈的后院,那是专门放置客人大件物什的地方。 他们这批货贵重,而且客栈不安排人值守,所以只能靠自己人守着。 否则把货丢了,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因为守夜是轮流的,两人又年轻,所以瞧着还很精神,当然,累不累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长夜漫漫,客栈的后院只有灯杆上的两个灯笼在照明。 红灯笼随着夜风一摆一摆,烛光便也跟着摇晃起来。 安排给他们放置货物的地方是个三面漏风的草棚,两人坐在里面,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弯弯的明月。 夏夜清明、月光如水,照的万物都神圣静寂。 乔松把上半身靠在茅草堆上,双手拖着后脑,左腿曲起,右腿搭在左腿上慢慢摇着,嘴里念着:“明日赶一赶,城门关闭前就能到陵阳。” 他旁边的方木正襟危坐:“看宋哥安排。” 乔松又道:“若是按照往常那样,距离回去的时间还得三五天。” 方木嗯了声。 乔松便扭过头借不甚清晰的烛光看着他的侧脸:“你不想哥夫?” 方木道:“想。”是真的想,本以为思念会随着时间淡化,可事实却是走得越久,就越是想朝颜。 乔松啧啧两声:“哥夫现在可是无名无分跟着你。” 方木转过头看他:“缺的我都会补上。” 乔松像条鱼一样扑腾坐直:“欸,这男人跟男人间的事,你懂?” 方木莫名:“什么事?” 乔松举起双手,两个拇指正面贴在一起,比划道:“就这...”还挤眉弄眼的。 虽然方木很想嫌弃他八卦,但他确实不懂:“你又知道?” 乔松放下手,又躺了回去:“我黄草大闺男,怎么可能懂?书肆啊,那里面这种书还能少?” “....”你这不是很懂吗? 第35章 众人是在第八天上午进的陵阳城,昨日一早,从遂宁出发的时候,商队出了点意外,导致他们比原定时间晚了半个时辰才到陵阳城郊。 就因为这半个时辰,众人只能在郊外过夜。 待到天一亮便赶车进城。 陵阳城乃府城,从远处看去,城墙高耸,巍峨庄重。 进了城,人来人往,四通八达的街道上多的是衣着华服的公子小姐。 两两为伴,有仆人鞍前马后。 一般遇上这种人,宋生他们都会主动避开,免得冲突了贵人。 他们是来做生意的,可不想结门仇回去。 还是如往常一样,宋生先带着他们找个客栈住下,然后梳洗一番,带上老算盘出门去谈生意。 而方木五人则是留在客栈等消息。 货物也得人守着,但因为是白天,不用两个人,所以轮到那位兄弟的自己去了。 屋子里就剩方木、乔松和临时抽过来帮忙的两位兄弟。 他们住的这间下房窗户就挨着后院,有事的话守货物的兄弟喊一声就能听见。 大床铺就在窗户底下,方木把窗户推开,坐在床上就能通过这个角度看到守着货物的兄弟。 乔松也看了一眼,然后躺到床上,说道:“我眯一会。” 方木嗯了声,收回视线。 临时抽调过来的两位兄弟已经睡着,众人一路赶来,说不累是不可能的,之前是还没到陵阳城,精神绷着,这会到了总算能松懈下,这一松就容易困。 这不,没几个瞬息,乔松也睡了。 方木靠在窗户边缘的墙壁上,能让外边的兄弟看到他半个肩背。 他也眯上眼假寐。 谈生意的事有宋生和老算盘,他们只需要守好货物,等到时候把货物一交,如果还有剩,那就在城中卖掉再回去,如果不剩,交了货就能回平南县。 他们带来的货量大,主要就是谈商家收购、余下的才会在原地支个摊子售卖。 这就是他们商队的走商模式。 至于为什么回回都能找到商家收购?是因为主事们提前派人打听联络好,就像这回走的布匹和药材,是陵阳城内需要的,他们才会走这一趟。 宋生和老算盘就是找人谈价去了。 方木眯着眯着,半睡半醒间,听到兄弟叫,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立马惊醒,低下头循着窗户看过去,就见兄弟在朝他招手。 方木连忙起身出门绕过后院。 “怎么了?” 兄弟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些内急,劳烦你替我看看。” 方木点点头。 兄弟就赶紧找茅房去了。 方木接替兄弟的位置坐在那守着。 后院种着棵玉堂春,只是这会过了花期,无缘观赏,但依旧不减雅静。 方木等了会,一身轻松的兄弟就回来了。 “他们都睡了?” 方木嗯了声。 “你也回去睡会,宋哥他们还不知何时回来。” “不碍事。”方木跟他一块等。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半时辰,宋生和老算盘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看表情就知道谈的不错。 也到午时了,宋生就把大家喊醒,出去吃午饭。 点了四菜一汤,七个人围着四方桌团团坐。 桌上有客栈备好的茶水,乔松年纪最小,一般倒水这事都他负责。 等菜的间隙,宋生道:“买家已经谈好,下午就得把货送过去,待会大家再辛苦下,把货清点好,再分头派送。” 众人点头。 乔松问:“可有剩余?” 宋生抿了口茶水,道:“剩不多。” 五人便知道了,明日还不能回平南县。 不过做他们这行的,主要就是卖货,能把货卖出去,延迟一两天也是正常的事,所以众人也没有怨言。 只是方木有些可惜,他还想着早点回去见朝颜。 他真的很想颜颜。 众人又断断续续聊了几句,气氛融洽,等小二上菜,便纷纷摈了话头,投入到干饭中。 吃完饭休息了一刻钟,众人喝完一壶茶,才去后院清点货物。 先送布匹。 众人都不是第一次共事,也有默契,哪家送哪些货、数量多少,都能快速挑拣完,然后再由老算盘核对一次。 分配好布匹,方木留心记了下,各色布匹加起来一共剩十二匹,这个量不多,陵阳城是府城,不缺有钱人,如果运气好,一天就能卖完。 又把药材分完,药材显然比布匹好销,正正分完,一棵都没剩。 宋生和老算盘分别带着两人去送货。 方木和乔松跟着老算盘送布匹,那两位兄弟和宋生则是送药材,剩下一位兄弟看守。 分配均匀。 老算盘带着他们在街道上绕了又绕,行走各大布庄间,把货物卸下,与布庄伙计交接。 确认布匹花色材质无误,老算盘就会去结账。 他们两个就去外边看着牛车在等。 花了一个半时辰把货送完,三人都松口气。 出来的时候三人都牵了牛车,来时一堆货、回时一袋钱。 满载而归。 回到客栈,宋生三人也回来了,此时差不多天黑,陵阳城有宵禁,规矩大家都懂,不用宋生嘱咐,几人也不会乱跑,宋生给每人喊了一碗面,吃完后又让小二准备了清水让大家洗漱,吩咐他们早点休息,明日再去卖货。 几人各自洗漱完,就躺下睡了。 而宋生和老算盘还点着烛灯在算账。 方木听着拨弄算盘的声音,渐渐也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 ............ 昨日不用守夜,大家都能睡个好觉,一早起来精神饱满,一扫前些日子的疲惫。 众人吃了包子,宋生和老算盘留在客栈内休息,其余五人带上剩余的布匹出去支摊卖货。 像他们这种临时摊位也要交费,否则一会被人查到就得重罚,乔松在队伍里长得最高,一看就不好惹,所以这种事一般都交给他。 方木和其他三位兄弟则扯了破布就开始摆摊售卖。 过了会,乔松回来,加入卖货行列。 方木守在摊前,其他三位兄弟则是在吆喝卖布。 乔松走过来蹲在他身边,小声问:“你不去书肆看看?” 方木左右看了眼三位兄弟:“现在?” “怕什么,你快去。” 方木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那你守好了。” 乔松摆摆手。 方木走到另一位兄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出去一趟,一会回来。” 一般卖完货后是可以自由活动的,虽说现在还有剩余,但也不用全部人都守着,若是有私事,说一声也能离开。 兄弟点点头:“小心点。” 方木嗯了声。 一会便钻入了人群消失不见。 陵阳城繁华,连书肆都比别处常见。 方木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进了一家规模不大、客少的铺子。 柜台就在店铺右边,一有客进门掌柜就能看到。 掌柜停下手中记账的毛笔,笑问方木:“客人买书还是借书?” 方木走过去,问:“借书怎么借?” 掌柜道:“如果你是带走就得十文交押金,如果是在店里观看,一天只需要一文钱。” 方木是来学习的,便道:“我在店里看。” “那请问你要借哪本书?” 饶是此时柜台只有他两人,方木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压低了声音道:“我与我未婚夫即将成亲...” 点到即止,掌柜明白,放下手中的毛笔,依旧笑容不改:“有单纯文字或者图画的,你是...” 方木道:“一起的呢?” “也有,你随我来。” 掌柜绕过柜台,带着方木往书肆的里边走。 两人穿过数个书架,最终停在靠墙的倒数第二列上,掌柜的走过去,在中间停步,看了看,找出一本。 图书蓝色封面,书角已起褶皱,看来受欢迎的很。 “这是陵阳城官人最喜欢看得一本。” 虽然是人之常情,可到书肆这种神圣的地方看这种书,方木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可他也不能买回去看,一会被兄弟们知道,少不了被笑话。 方木接过来,强装镇定:“多谢。” 掌柜道:“那我不打扰了。”说完他就走了,把空间留给方木。 他走后,方木看着手里如烫手山芋的图书,心中情绪翻涌,挣扎许久,最终还是翻开了页。 他识的字,是老裁缝在生前教他的,方木学了六年,大致都认得,所以阅读无碍。 一柱香后,方木将还剩三分之一没读完的图书塞了回去,面色绷紧,逃似的远离这个位置。 掌柜看他出来,见他脸绷着,还以为他不满意,结果不小心看到他泛红的耳垂,便了然了,笑道:“客人可还满意?” 方木现在满脑子全都是那些粗俗不堪的荤话,听到这话,僵硬地点点头。 掌柜又笑道:“客人不必害羞,你体贴夫郎才来这,这是你夫郎的福气。” 方木现在只想给钱走人:“多谢老板。” 然后就匆匆走了。 掌柜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好笑地摇摇头,把一文钱收起来,接着算账。 出了书肆,方木的内心还久久不能平静。 他脑海里一会是文字、一会是图画、一会又是朝颜,总之浮想联翩。 第36章 方木走回卖货的地方,地上支的摊子已经少了两匹布。 乔松见他回来,连忙问道:“怎么样?” 方木一把推开他伸到眼前的脸,不说话。 乔松见他这反应,还以为他没找到:“陵阳城这么大,连本书都找不着?” 方木这一路思想斗争做的厉害,鬓角全是汗,板着脸,冷冰冰道:“少八卦,多卖货。” 乔松啧了声,明白方木这是过河拆桥。 但对方不想说,他也不会追着问。 他估摸着是找着了,只是方木害羞,不肯明说而已。 走了一路,方木也冷静下来,他被晒热了,先坐下来喝了点水,然后才接过兄弟的位置,换着吆喝。 而后又陆陆续续卖掉五匹布,几人吃了碗馄饨面,接着贩卖。 他们的布花色和材质都好,受夫人小姐欢迎,价格也公道,快到休市时,摊子上就剩一匹月白色的布。 看着这匹布,方木又不免想起朝颜,这颜色衬他,而且朝颜从常远逃难到西水村,就只带了三身衣物,将来两人拜堂成亲,连身像样的也没有,这么一想,方木一拍大腿,说道:“不卖了,回去吧,这匹我要了。” 几人喊了一天也累了,见他把最后一匹包了,也不问用途,直接收摊走人。 在场只有乔松懂他的心思:“买给哥夫?” 方木用破布把布匹小心翼翼包起来,闻言点点头。 乔松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欣慰。 几人回了客栈,方木把今日卖布的钱交给宋生,并说道:“剩了一匹月牙色绢布没卖,我要了,钱你在工钱里扣。” 宋生问:“还没到年节,怎想着买布了?” 方木便道:“给我夫郎的。” 宋生一愣:“你何时成的亲?” 方木道:“还未成亲,只是定下来了。” 宋生了然,笑道:“你瞒的够紧啊。” 方木也笑:“就是上个月的事。” “恭喜。”宋生又道:“与你共事多年,我几度以为你无心此事。” 方木笑了笑没说话。 他知道自己以前的行事作风让同事有些误解。 宋生又问:“何时成亲?” 方木道:“还没这么快。” “那可得提前跟我们说一声。” “这是自然。” 宋生拍拍手,吸引住大家的注意力:“今晚大家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启程回平南县。” 终于能回家,大家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各自洗漱,又纷纷睡下。 第二日一早,宋生便去买路上要吃的干粮,其他人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回家。 辰时初,七个人便赶着只载着行礼的牛车浩浩荡荡返程。 返程要比来时轻松,牛车来时一天至多只能走六十里,返程时可达八十里,八天的路程至少缩减了两天。 十四这天下午,紧赶慢赶六天行程的众人,终于在申时中到了县城。 才刚把东西卸下,方木就说要回西水村。 此时回去,一不方便找车,二路途遥远,恐怕还在庆远镇天就黑了,宋生几人不解,老算盘更是问道:“你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以往回来的晚,方木都会在这住一晚上,隔天再回庆远镇。 他们不知道,乔松可是清楚的,出面解围道:“没事,我跟他一块回。” 知道他们两是一个镇子上的,见方木坚持,也就遂了他们。 宋生道:“你稍等会,我去结数。” 方木点点头,对他们道:“麻烦了。” 老算盘道:“兄弟一场,说这些话做什么。” 乔松道:“先去把东西归置好。” 他们的个人物品还要放进厢房。 方木嗯了声,随他一同去后院。 把蓑衣等物放好,方木又给来时的灯笼重新换上蜡烛,好保证能够回到家。 两人还在厢房时,宋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个钱袋子。 进来便道:“给,这次的工钱。” 乔松过去欢欢喜喜接过来,掂掂重量:“哇,这趟值了。” 方木也拿了过来。 宋生道:“扣除布匹的二百文,结你一两八十文。” 方木真诚道:“多谢。”一匹布断然不止二百文,是宋生给了更便宜的价格。 宋生道:“快回去吧,再晚就迟了,路上注意安全。” “对了,商队里可有不要的烂布?” 宋生问:“有倒是有,你要?” 方木点点头:“想做床帘。” 宋生没去过他家,不懂,但是乔松却是清楚的。 其实哪怕是烂布也有作用,但宋生与他相识多年,不会这点东西都舍不得。 “你们去大门口等我,我找来给你。” 两人便按照他的吩咐,在门口等他。 等了差不多半刻钟,宋生才挎着个包袱出来。 出来后直接交给方木。 方木一把挎在肩膀上,对他点点头。 话在不言中。 宋生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回去。 方木和乔松也不再待,疾步赶回庆远镇。 老算盘他们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毕竟夜路不好走,从县城回庆远镇都需要一个时辰,何况方木还得回西水村。 两人本来就才刚结束走商,正是累的时候,又花了一个时辰赶到庆远镇,乔松感觉自己的腿都快废了。 他气喘吁吁:“下次我可不陪你这么赶了。” 方木也累,他的声音很低:“这次多谢你。” 乔松摆摆手:“行了,赶紧回去吧,小心点。” 此时两人已经到了庆远镇,哪怕夏天白日长,这会太阳也已经下山,光芒暂收,只能看见一点模糊的影子,不消一刻钟,大地就会完全陷入黑暗。 方木拿出火折子把蜡烛点亮,问他:“真不用我送你?” “还担心我呢,赶紧走吧。”乔松推他。 “那我走了,你也回吧。”乔松就住在镇里,担心他还真不如操心操心自己。 乔松见他一走,自己也赶紧回家,他没有灯笼,可不像方木那样能看得清路。 灯笼光只能照清前面两三步的距离,好在这条路他走了几年熟悉了,倒不至于摔个跟头跌个狗吃屎。 走到半路,实在口干舌燥的厉害,方木放缓脚步,翻出水囊,抖了抖,就剩一点,忙灌进嘴里解渴。 水不多,两口就喝完了,方木把塞子盖上,又加快了脚步。 一刻钟后,方木终于走到了山口。 此时月明星稀,若不是月光明亮,连屋子都看不清楚。 房子就剩个轮廓隐在月光下,没有一点光亮渗出。 朝颜已经睡了。 方木站在山口,看着半个月不见的屋子,忽生一股近乡情怯的心绪。 他清楚的知道这是因为屋里的人。 但思念许久的人就在眼前,方木不能停下脚步。 他也停不住,不然也不会连夜赶回。 他挎了挎身上的包袱,把灯笼往前伸了伸,走进了荒地。 他提着灯笼到屋前,看了看锁,门是从里面关上的,严丝合缝,他又绕到侧边,去敲窗,轻轻叩了三下,喊道:“颜颜,是我。” 朝颜才刚躺床上不久,今日他去砍柴,忙的晚了,等吃完饭洗漱好,已经明月高悬。 还没睡着,就听见方木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太过想念产生了幻觉,又听到方木的喊声。 朝颜心下一动,清楚是他的木哥回来了,连忙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就摸黑去点灯,嘴上喊着:“木哥你等一会。” 门窗紧闭,所以方木没听到朝颜因为着急,腿撞上了凳子发出的声音。 朝颜忍着痛点亮蜡烛,就去开门。 房门被他用木棍在后面撑着,外边的人要进来除非撞门,所以很安全。 他把木棍撤下,一把拉开门,就见半个月不见的方木站在门外。 方木的灯笼还剩一点蜡烛没烧完,所以烛光把他照的一清二楚。 朝颜瞧着他,心绪翻滚,什么也来不及说,就伸出手把他抱住。 方木牵挂着的心也因为看到他安好而放下,他吐口气,不动声色拍了拍朝颜的后背:“我身上脏。”这是真的,他好多天没洗澡了,又是大夏天,味道肯定不好闻。 朝颜却毫不在意,把脸靠在他的肩窝,瓮声瓮气道:“木哥,我好想你。” 方木用脸蹭了蹭他的发鬓:“我也想你。” 朝颜只感觉鼻头喉咙发酸,总忍不住想哭,但他又不能哭,抱了方木一会,把他松开,接过他的包袱,让他进屋。 方木要吹蜡烛,低下头,就先看到他光着的双脚:“怎不穿鞋?” 如同手指一样圆润的脚趾头动了动,朝颜有些不好意思:“我太想见你了。” 方木哪还能生的起气,把灯笼吹灭,放在一边,弯腰,一把把人横抱起来。 朝颜吓了一跳,却又因为拿着东西,只剩单手去搂他的脖颈。 方木把人放在床上,蹲下身,把他的脚捧起来,轻柔抹去脚底的灰尘,完了说道:“我去洗漱,你先睡。” 朝颜摇摇头:“你吃饭没?” 方木道:“我自己来。” 朝颜哪舍得,就去穿鞋:“我给你煮碗面吃。” 方木也不拦着他,见一个活蹦乱跳的朝颜总比见一个睡着的朝颜好。 只是方木不让人下地,而是就着蹲身的姿势,两手围住他,说道:“久日未见,我想先给你一个吻。” 朝颜低着头看他,脸红红,但还是忍不住低下头,对着他干燥的唇亲了下去。 思念在唇齿间化开,诉说着两人的心意。 第37章 方木恋恋不舍地在朝颜红润的唇上亲了亲。 虽然把人松开了,却还是不肯挪走,黏黏糊糊的。 朝颜虽然也很想一直跟他亲近,可还记得他饿着肚子:“我去给你做吃的。” 闷闷的声音从相贴的唇缝溢出,方木嗯了声,还是忍不住撬开他的唇缝,再攻了回去。 身体力行地表达着先吃你。 最后朝颜嘴巴都被他亲肿了,方木才舍得从人身上离开。 朝颜喘着气坐直身子,艰难地穿鞋下床,他被方木按在床上面亲,亲的心肝胆都在颤、亲的两腿发软。 方木也是这时才注意到,离开前还并排摆着的床,这会已经合为一体,靠在一起了。 他看了眼朝颜,可惜朝颜低着头,没有对上他的目光,不然又得脸红。 方木无声笑了笑,默许了朝颜想要提前同床的心思。 既然都是睡一张床的关系了,方木也不避讳,当着朝颜的面就开始脱上衣,他准备去洗个澡。 朝颜穿上鞋,一抬头就看见他线条优美的脊背,又不住脸红,但是担心他洗冷水,说道:“锅里的水应该还温的,我再烧一点,你别洗冷水。” 方木没说话,先走过灶头那打开锅盖,借着昏黄的烛光看,锅里还有半锅水,他伸手试了试水温,是还温热。 “好。” 他转过身,朝颜又不免对上他的胸腹,脸更红了:“你把衣服穿上。” 方木笑了声。 朝颜补充道:“一会着凉了。” 方木看破不说破,但还是把上衣穿了回去。 没了吸引目光的肉.体,朝颜终于静下心去生火。 家里有挂面,是前几天他去镇上买肉时顺便买的。 朝颜打算做个鸡蛋面,木哥回来的匆忙,他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肉也没有,只能吃这个。 先把两个炉灶生起火烧水,朝颜又去翻出挂面,篮子里还有一小把青菜,朝颜本打算明天吃的,这会也一块洗了加到面里。 方木坐在长凳上休息。 他着实累了,两条腿又酸又软,要不是想见朝颜的心思在撑着他,他还真不会连夜赶回来。 水壶里还有温水,应该是朝颜晚上才烧好的。 他喝了半壶解渴,这才跟朝颜话家常:“你这些时日过得怎样?” 朝颜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没事,你呢?” 方木笑道:“除了有些想俏夫郎,一切都好。” 朝颜脸上的红晕就没褪下过,轻声回应:“俏夫郎也很想穷相公。” 这是认了方木对他的爱称。 方木撑着脑袋看着他笑。 朝颜受不住,又转过头去。 好在一会后,锅里的水开了,朝颜往锅里下面。 又过了会,面条煮好,朝颜才往里面敲鸡蛋放青菜。 最后加上油盐调味,起锅盛起端给方木。 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摆在了方木面前,方木接过筷子,问他:“你要不要吃点?” 朝颜摇摇头:“我还不饿,你吃吧。” 方木便不再说话,认真吃面。 朝颜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 将他的侧脸看了又看,最后才在他凹陷进去的脸颊里发现问题,心疼道:“你瘦了。” 方木抽空回答:“没睡好,养两天就好了。” 朝颜道:“明日我去买个鸡炖汤给你喝。” 方木自然没意见:“钱花完了吗?” 朝颜不好意思地点头。 明明自己开的口,最后却要方木给钱。 方木便道:“钱在包裹里,你自己拿。” 朝颜就去收拾他的包袱。 把换下来没洗、带着臭味的衣服放到木桶里,才去碰他的钱袋子,首先是感到不可思议,因为很重。 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一块银子和一些铜板。 他看出了金额,有些诧异:“这么多?” 方木嗯了声:“这次走的货好,挣的便多。” 朝颜把钱收好,虽说很多,可都是木哥的辛苦钱,朝颜舍不得花。 他又去看方木带回来的另外两个包袱,一个是破布裹着的长条,一个是圆圆一团,不知何物。 朝颜一一打开,先是月白色的布匹,然后是破布。 他想起方木离家前说从商队拿破布回来做床帘的事,便清楚破布的用途,先放到一旁,等明日再来挂。 至于布匹,他不知方木的打算,准备先收起来,方木看见了,就说:“这匹布是给你的。” 朝颜看着他。 方木解释道:“成亲用的。” 朝颜便懂了,普通百姓成亲买不起婚服,就会在成亲那天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可他一身破烂,带来的三套衣物都是旧的,平时穿可以,成亲穿就太埋汰了。 朝颜的手抚摸着绢布,声音轻柔:“这很贵。” 方木好笑道:“当初是谁说的,让我喜欢人家再花钱,现在给你花钱你又不舍得了?” 朝颜被他打趣,是什么复杂情绪都没了,只余感动:“没有不舍得,谢谢你,木哥。” 方木吃完碗里的面,放下筷子:“好了,你先去睡,我去洗漱。” 朝颜嗯了声,把布珍之重之地放进箱子锁好。 方木先把碗筷洗了,把烧水锅里的柴火取出来熄灭,这才去打水洗漱。 等他洗完,朝颜已经躺在床上。 方木只穿着下裤,进了屋,把房门锁上,这才带着一身潮气上床。 刚躺下,他以为睡着了的朝颜就翻了个身滚到他怀里。 方木的胸膛火热,还带着皂荚香,朝颜趴在上面嗅了嗅,呼出的气直接打在胸口上,痒痒的。 方木左手搂着他,右手搭在他腰上:“还没睡?” “睡不着。”朝颜用额头蹭了蹭他:“想等你一起睡。” 他这么黏人,恰好是现在的方木喜爱的,看着如小猫一样窝在自己怀里的心上人,方木再抑制不住心思,双手发力,托着他拉到了面前,嗓音低沉:“要是睡不着,我们就做点别的事。” 朝颜还呆呆的:“什么事?” 方木捏着他的耳垂,轻声问:“那天早上离家前,我跟你说的事,你可试过了?” 朝颜一瞬间就明白是什么事了,羞的说不出话,想要从方木身上下来,结果被方木有力的手掌按住腰不能动。 要说力气,方木肯定比不过朝颜,能把朝颜困住,是因为他不想反抗。 “怎么?不想让我碰你?” 朝颜脸红的就快要滴血了,声音也轻:“不是。” “那你躲什么?”方木故意曲解他。 朝颜躲闪着他的目光:“你都不害羞的吗?” 方木的大手隔着衣服摩挲着他的腰际,笑着下命令:“吻我。” 朝颜拗不过他,又被他抚摸的全身过电般难受,最后还是献祭般奉上自己的唇,任他胡作非为。 ............. 许久之后,朝颜闷哼一声,尾音婉转,勾人心弦。 方木放开他,凑上前来亲他。 朝颜闻到那股腥臊的味道,不愿意。 方木笑他:“自己的东西也嫌弃?” 烛火微弱,但还是能看见朝颜酡红的脸颊,声音轻软:“不要。” “成,我去漱口。” 方木快去快回,眨眼的功夫又躺在了朝颜身边。 朝颜刚体会过乐趣,这会懒懒的不想动,可方木一回来,他还是依恋着往那边靠。 方木看他睡眼惺忪,有些好笑,虽然朝颜身上的火灭了,可他的还旺着,但也不忍心再折腾他:“睡吧。” 朝颜的腿贴着他的大腿蹭了蹭,不小心碰到某处,又咻地缩回,身板也挺直了。 虽然刚刚方木给他这样那样过,但他还是不好意思。 可他也知道憋着的难受,最终还是颤颤巍巍伸开了口:“我帮你。” 方木看着他,这人眼睛水润,眉梢间透着股情意,这是他刚刚的成就。 “真的?” 朝颜很羞耻地嗯了声。 方木笑了:“本来打算放过你,但既然你自己开口...颜颜,把腿张开。” 朝颜不懂,却还是照做,他先前已经张过一次了。 然后就被方木欺负了,结果还是不长记性。 只是他以为自己也像方木先前那样做,注意到还燃着的烛火,羞耻感终于将他淹没:“把灯熄了。” 方木看了眼就剩丁点、不用半刻钟就能烧干净的蜡烛,拒绝了朝颜的请求:“不理它,就快烧完了。” 朝颜不依。 方木按住他,去亲他:“好了,乖。” 朝颜不能动弹,最终还是软在了他的亲吻里。 结果就是被欺负的眼泪横流。 ............. 天已经亮了,朝颜的肚子在叫,饿的在唱歌,可他不想起来。 他整个人被方木锁在怀里,后背贴着对方的前胸,方木灼热的呼吸打在后颈,但朝颜无心去想其它。 阳光透着门窗渗进,整个房间再也不是笼罩在黑夜里。 昨晚他被方木欺负的时候,烛火还未燃尽,所以朝颜看得一清二楚,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这会才不想面对方木。 太羞耻了,怎么可以这样? 两个男人还能这样的? 朝颜知道男女成亲后洞了房就会有孩子,以前他不明白为什么洞房后会有孩子,现在他懂了。 昨晚木哥欺负他的时候没少给他解释,朝颜哭着问他怎么知道的,他就说看书学的。 哈,还真是好学。 朝颜最后实在饿的受不了,还是起床了。 他看着身边还熟睡的方木,知道他是累着了,尽管受了委屈的是自己,朝颜心中仍是心疼他。 他伸手抚了抚方木的眉间,越过他下床穿鞋。 腿有些疼,朝颜皱了皱眉,更委屈了。 第38章 方木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那会朝颜已经吃过早饭,也把衣服洗了。 以往一条竹竿就能晒完的衣物今日得两条,好在朝颜上次砍了有竹子,随时能搭架,因为单单方木的几身就把竹竿占的满满的。 导致一眼看过去,衣摆飘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是有多少口人。 方木起床没看到朝颜,但是门窗大开,隐隐间还有粥水的香气,暑热伴着凉风吹进,使人更显燥热。 他拿过摆在床头的上衣穿上,穿好鞋去找朝颜。 这一出去,方木就看出了区别。 昨夜回来的太晚,加之一心都在朝颜身上,所以他没留意到变化。 他走时还空落落的荒地,这会已经大变样。 左边的菜地搭了遮雨棚不说,还多了两垄菜。 此时绿色的菜苗在遮雨棚的遮挡下生机勃勃。 而右边、水坑旁边则是多了一块被竹杆圈起来的地。 这无疑是朝颜的手笔,两人才认识那会,朝颜就向他要了这块地的使用权,方木知道他对这片地有想法,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但他说了随朝颜折腾。 方木最后是在屋子后面找到的朝颜。 而屋子后面也有变化,放柴的地方多了许多松木和树杈,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篱笆圈,篱笆圈上方被茅草盖着,一开始他不知道这是什么,等看到那点黄色才清楚这是小型鸡舍。 看着仅仅半个月就变化这么大的家,说不惊喜是假的。 朝颜正拿着扫帚清扫鸡舍,就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他一个本能反应,差点反手一扫帚过去,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才默默把扫帚放下来:“你醒了?” 方木在背后抱着他,用脸在他后颈蹭了蹭,刚睡醒,声音还是哑的:“嗯,你几时醒的?” 朝颜还记得时间:“大概辰时中。”他今日起的也晚,加之腿不舒服,做事的效率变差,以至于忙到现在才扫鸡舍。 方木仰头看了看太阳,根据其高度推测出现在即将午时。 心想应该是朝颜看他睡得熟,所以没叫他。 方木用温软的唇亲了亲他的后颈,把人放开,看着一旁啄草吃的牲畜,问:“何时买的鸡鸭?” 朝颜现在对他的亲近本能的会感到颤栗,昨晚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现在方木对他做什么,朝颜都觉得他在点火,尤其是亲后颈这种不亚于接吻的举动,他转过身来,眼波微漾,面上却端住了:“有几天了,那日去找大哥要菜种,顺便去会元家拿鸡蛋,见他家有苗,就买了几只。” 方木虽然没养过,也知道鸡苗鸭苗贵,心下了然,伸手拂过他的鬓角,问道:“钱都花这去了?” 朝颜摇摇头:“我买了肉的,就在前两天。” 这是生怕方木说他不听话。 方木却没有说什么,挣钱虽然不易,可该花还是得花:“够不够?要不要再买点?” 朝颜想了想,就目前这种情况,养一只是养,养十只也一样:“那就再买几只。” “好,一会去会元家结账时再问问。” 朝颜嗯了声:“我煮了粥,你先去吃了。” 方木却不想一个人回去:“扫完没?” “快了。”鸡舍他每天都有清扫,而且白日的时候鸡鸭都是放养的,拉的不多,也就几扫帚的事。 现在也是,一会铲起来收好屯着做肥。 “扫完了就回来,我想跟你说说话。” 他的情意毫不遮掩,迷恋也分外明显,这种真挚的情感让朝颜心动,他点点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方木先回去洗漱,等他端起碗筷喝粥,朝颜就回来了。 “你把那地圈起来是准备种什么?”方木咽下嘴里的粥,问他。 朝颜把手上的水用干巾擦拭掉,坐到方木旁边,把干巾放到桌子上,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回答道:“我想种些果树,它既可以遮挡风雨将来也能摘果卖钱,再合适不过。” 他的打算方木不反对:“要种哪些?” 朝颜不是西水村的人,不知道这里能种什么:“村里有什么?” “桃、李、梨、枣、枇杷这些都能种。”方木说的这几样是能适应西水村的土壤气候也是最常见的果树。 “我打算沿着山边这块一直往里种,如果有荔枝和桂圆就更好了。” 这个问题不大,方木承诺道:“我托人在外边找找,会有的。” 这片地广,一样种两棵都够地方,所以方木也随他。 “对了,你说去找大哥要菜苗,大嫂可有为难你?”方木担心方赵氏又抽风,让朝颜再受委屈。 朝颜摇摇头,如实相告:“大嫂不仅没有为难我,还说要帮我种菜。” “...”方木倍感不可思议:“她疯了?” 他脸上的惊奇太明显,朝颜忍不住笑,以自己的见解说道:“应该是被大哥嘱咐过,我看大哥的意思,是想让你们化干戈为玉帛。” 方木皱了皱眉头。 朝颜就把那天的事说了说。 方木听完,叹口气:“算了,事情过了便过了,咱两过自己的日子,她要是找你,你看她的态度,不用顾着大哥,自己别受委屈就行。”不管怎样,他与方林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方赵氏身为他的妻子,如果真的肯改,方木也能放下芥蒂与她和平共处。 这一切的前提是方赵氏能收起偏见。 果然,朝颜知道自己猜的没错,因为方林,他的木哥最终还是心软了,不过有这种决定也是正常的,如果方赵氏肯悔改,他们不介意再给个机会,总不能让方林还夹在中间难做。 “对了,你的弟弟来传话,说娘找你,让你去东水村一趟。”要不是说起方赵氏,朝颜还真把熊应天给忘了。 “嗯?小天对你说什么了?” 那可多了,朝颜告状道:“他很没礼貌,上来就大呼小叫,还直呼你名姓,让他叫我哥夫都心不甘情不愿,还说要告诉娘我是个坏夫郎。” “...”方木一向都知道他有趣,却不知他告起状来也这么可爱,忍着笑道:“我让他来给你道歉。” “应该的。”这股气他可是憋了很久,就等着木哥回来呢,又暗戳戳道:“他说娘要拆散我们。” 谁知方木一脸淡定,仿佛早就清楚了:“嗯,听你的话我就知道了。” 额...这他就没法添油加醋了哇,朝颜小声问:“那怎么办?” 方木却是好奇地看向他:“我们的事关她什么事?” “...”他倒是忘了,刚认识那会,木哥就说过他们不经常来往,其实只言片语,朝颜也能猜到他的木哥以前一定吃了很多苦,可事情都过了,朝颜也不能去揭对方的伤疤来旧事重提,那无疑是二次伤害,可看着孤单一人多年的方木,朝颜又实在心疼的厉害,只恨不得五年前来西水村那会就认识木哥,好疼疼他:“那你去不去?” 明明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方木却调侃他:“别担心,我说过不会跟你散,要是你走了,我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夫郎。” 朝颜抿着唇,手不由自主地抓过一旁的干巾抠了抠。 方木又道:“我会去跟她说清楚,省得她再来打扰我们。” 朝颜这才放下心来。 “一会进村里的时候顺便去找族老,托他帮我们算个日子,早点把婚事办了。” 他的话题转的这样快,让朝颜过了会才反应过来,又想到昨晚他在床上说的那些话,不免口干舌燥。 如果成亲了,可就不单纯是昨晚那样了。 还有这样那样更加过分的事。 昨晚木哥可都跟他说明白了。 昨晚那样他都受不了,要真是成亲了... 朝颜又忍不住抠干巾。 方木可不知他在想什么,只知道这人的脸越来越红,连着耳根脖子都红成一片,还以为他中暑了,伸手去摸他额头,结果把人吓了一跳。 方木疑惑问:“你想什么呢?” 朝颜把手里的干巾往旁边推了推,眼神闪烁:“没什么。” 方木盯着他看了又看,福至心灵:“想那事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 “...”方木把吃完了的碗往旁边推,然后挪开长凳,对着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 朝颜不去。 “要我逮你?” 朝颜磨磨蹭蹭起身、慢慢吞吞走过去,要是地上有蚂蚁,估计都被他踩死一窝了。 就那么两步的距离,方木伸手就能把他拉过来,他就非要人家主动,可谓是坏得很。 等人到了跟前,也不动,朝颜没办法,只好自己坐上去。 哪怕是隔着两层裤子,朝颜都仿佛能感受到他灼热的温度。 方木搂住他的腰,朝颜不矮,坐在他腿上的话,两人就齐平了。 “腿还疼不疼?”昨晚到最后时朝颜先睡了,睡时还含着一泡眼泪,所以他不知道方木后面重新拿了蜡烛点上,还给他抹了药。 朝颜摇头又点头:“不疼了,但是今晚不能来了。” 再磨下去他明天肯定走不了路。 方木笑着拍了拍他的背:“不闹你,放心吧。” “好嘛。” 第39章 往日方木结束完走商,都会在家休息一天,毕竟是长达半个月的奔波,不好好睡一觉根本恢复不了元气。 上次是因为朝颜的忽然加入,才连轴转了那么久。 他不出门,连带着朝颜也在家。 要换做他一个人的时候,朝颜要么去砍柴、要么去打草,总之不会在家闲着。 如今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了,朝颜也舍不得离开他。 不过说闲着也没说不做事,两人搂在一起黏黏糊糊好一会,朝颜才去把他带回来的破布拿出来准备挂床帘,结果抖开了才知道很脏,布面落满了灰尘。 连带着房间都尘埃飞扬。 朝颜一下子被呛到,忙用手肘捂着嘴巴鼻子偏头咳了几声。 方木见状,便去接了过来:“洗干净晾干再挂。” 布料很长,方木举着都还拖地。 朝颜半张脸都埋在手臂里,闻言点点头。 方木折起来,拿去浴室那边用大木盆装着洗。 朝颜跟在他后面,说:“我帮你。” 布料虽然不厚,方木抓的过来但是不好拿。 破布是深色的,只是灰尘多,过两遍水就可以,两人一人拧一头拧干水分,又搭了竹架子专门晒它。 看着本只有一条晾衣杆演变成三条的家,方木问对面的朝颜:“你也是两只手,怎么你半个月能做这么多事?” 又是搭遮雨棚又是圈地、还种菜养鸡,砍柴打草,方木都在想他是不是天没亮就起来干活,中午还不歇息。 隔着一条竹竿的朝颜把破布摊开捋顺,也是这时才知道,破布之所以叫破布,是因为它有好几个洞,不过做床帘,把烂的一边靠墙,并不影响使用,他笑道:“大概是我人缘好,砍竹子的时候会元帮了我。” 方木笑问:“这傻小子敢跟你待在一块?”虽然李家不富贵,还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人,但依旧家教森严,李会元是个哥儿,从小就被教导男男(男女)有别,他不相信李会元敢单独跟还未公布真实身份的朝颜待一块。 那自然是不敢的,朝颜把当日的事说了说,方木听完,点头道:“大庆叔一家都忠厚老实,是良善之家。” “你不在家,我就只有靠干活打发时间,搭棚子的茅草和木桩我也准备好了,改明儿就可以建。” 方木弯腰从竹竿下穿过来,来到他身边:“看你对会元印象挺好,你要是想跟他玩,也可以透露你是哥儿的事。” “我再看看吧。”朝颜试探过,可李会元真的太单纯了,都没听出来。 方木伸手把他搂过来,说:“你是哥儿的事也不能一直瞒着,大嫂现在算是被大哥治住了,应该不会往外乱说话,我找时间跟大哥聊聊。” “上次小天来家里,走的时候被大哥撞见了,他怕小天为难我,特意跑来看,不管怎样,他是真心维护我们,要不这样,晚上喊他们来家里吃顿饭?” 方木一个人冷清惯了,他每个月都得往外面跑,碰上时间不合适的,连节日都是在外面过,加之他与方赵氏不和,哪怕方林请,他也不会去方林家吃饭,他也从来没请方林到家里,因为让方林丢下方赵氏带上儿女来这显然不现实,他不想给方林制造矛盾,所以都是每个月送点肉过去算是维持兄友弟恭。 如今家里有了处处为他做打算的朝颜,方木也的确应该把一些人情世故重拾起来。 别的不说,这位大哥还是要敬的。 “今日就算了,家里没菜,等过两日去镇里买些肉,再请他们一家过来,你说你去过大哥家,那可曾见过方云姐弟?” “见过,我算是明白你为何不跟大嫂计较了,方云两人确实被教导的很好。” 以前的事方木不想去谈,反正他和方赵氏也就那样了:“你要是无聊,不妨带他们来家里坐坐。” 朝颜摇头:“带孩子太烦,我还是喜欢干活。” 方木笑道:“那以后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说到这个,朝颜有一件事必须要问问他:“木哥,你对哥儿了解多少?” 方木一瞬间就明白他要说什么了:“一些浅显的还是了解,虽然哥儿不易怀孕,但我年轻力壮,总不至于奋斗个三五年都还不能让你怀上。” “那要是怀不上...” “那也是我的问题,别想太多,我不是非要个孩子,比起他们,我更在乎你。”毕竟是朝颜给了他陪伴,而孩子只是他和朝颜爱的延续。 得之他幸,方木此前的十多年人生,早就让他看透了世情。 与其想那些没有的,不如珍惜眼前的。 朝颜看着他:“所以还是得多给你补补,免得你日后要去求医问药。” 方木被逗得忍不住捏他鼻子:“昨日你说要买鸡炖汤可别忘了。” “可你不是要等大哥他们...”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请他们我们就不能吃了?” “你跟我饶舌呢?”但方木确实说的对,钱是要挣,但身子也得顾着,不能钱挣到了人却垮了:“现在去?” 天太热了,方木不得不把人松开:“先去找族老,你的生辰八字可记得?” 朝颜点点头。 “我去锁门,你在外边等我。” 朝颜嗯了声。 方木回屋里,找出钱袋,把一两银子塞进箱子里藏好,独独拿了八十文,又分出十文装好,而后把窗户关上、门锁好,去跟朝颜会合。 两人打算快去快回,毕竟外面还晒着衣服,省得被人顺手牵羊了。 进了村,方木带着朝颜直奔方氏族老家。 这位族老按辈分来算的话是方木爷爷那一辈,岁数也比他爷爷大,方木得喊人伯公。 伯公在村里是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平日方氏宗亲谁家有什么事,都是找他主持公道。 按道理来说,方林作为长兄,当如父、操持他的婚事,但是前尘因果,两人现在算是分了家,方木就可以自己做主,能越过方林那一头而不被人指摘。 至于熊钟氏,那就更轮不到她了,毕竟已经改嫁,跟他们方氏就没关系了。 族老童颜鹤发,虽然年过花甲,但依旧耳聪目明,见了方木,还记得他是方森的幺儿。 族老由大儿子陪着,几人互相介绍又寒暄几句后,方木就直说来意:“伯公,我来找您,是想让您帮我挑个日子成亲。” 族老毕竟年纪摆在那,虽然早就听说方木找了个男人过日子,但一点也没表现出意外,他只是淡淡地问:“想好了?” 方木郑重点头。 族老便道:“把你二人的生辰八字说我听。” 方木先说了自己,然后朝颜才报他的。 族老听完,先说道:“时辰倒是好的,属相也合适,这样吧,你十七再来,我告诉你日子。” 今日是十五,十七也就是后日。 方木把提前准备好的十文钱拿出来,钱用碎布包着,不唐突老人家:“辛苦您了。” 这一行有这一行的规矩,族老没接,但也没拒绝。 方木懂,所以才提前准备。 几人又聊了几句,眼见着族老家就快吃饭了,方木和朝颜也不能再坐下去,便起身告辞。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又一块往李会元家去。 在族老这耽误了点时间,到李会元家时,正好碰上他们父子三人从外面回来。 看样子是去地里做活。 李会元见着两人,笑着问好:“朝大哥。”他又问方木:“木子哥你回来啦。” “嗯,我来结数。” 李大庆道:“进屋再说。” 一群人又浩浩荡荡进屋。 李大庆的妻子和李会阳的妻子在家忙家务,他们进屋的时候,厨房传出了饭香。 他们也的确来的不是时辰。 方木怕打扰到他们一家吃饭,便叫李大庆先算数结账。 他离家半个月,李会元一共往家里送过三次鸡蛋,一次五个,三次就是十五个,一个按九厘算的话,一共是十三文五厘。 李大庆把五厘零头抹了,收方木十三文。 方木又问他:“我想买只老母鸡,你家卖不卖?” 李大庆很抱歉:“老母鸡没有了,剩下的母鸡才刚刚下蛋,这样吧,我去二弟家抓一只过来,你看成不成?” 李大庆一共四姐弟,上头有一位大姐,嫁到隔壁村了,兄弟他排最大,往下还有两个弟弟。 这一来一回又不知道要多久时间,方木便说:“要是下午你们去地里干活经过山脚下就顺便带来给我,要是不来,傍晚我再来抓。” 李大庆点点头:“可以。” “那等你称了重我再算钱。” 李大庆同意了。 事情谈妥,方木就打算带着朝颜回去。 李大庆留他二人吃饭。 方木拒绝了。 两人离开李会元家便回山脚下。 路上,两人闲聊,朝颜说:“刚忘记去大哥那了,给他报个平安。” “没事,不差这会,下午我去东水村,你去不去?” 他是去见婆婆,朝颜对她印象不好,不想见:“我就不去了,我在家把茅草扎一扎,到时候直接盖棚子。” “也好。” 方木也不想让朝颜去受这眼色。 第40章 若是按照位置来划分的话,东水村其实在西水村的下方。 去东水村通常都是走大路或者乘船,但是从村里到大路,却是有许多方向。 阡陌交通、从山脚下就可以直接去大路那。 走的路程也不远,一刻多钟不用一柱香的功夫就能到。 西水村与东水村相邻,风俗自然一致,村内建筑也无二样,但东水村要比西水村富裕一些,起码村里的大路是铺了石子的。 熊大英家在东水村的南边,方木小时候在那住过两年,虽说后面回去西水村了,可养恩易舍生恩难弃,方木偶尔还是会去看一看熊钟氏,因此那一块有不少长辈都认得他。 有的人甚至知道他在走商,见到了还会问一问。 毕竟两个村子挨得近,汉子闺女又互娶互嫁,知道点别人家的事很正常。 方木跟几位长辈打过招呼聊了几句,就到了熊大英家门前。 熊大英家比起方木家的老宅子也就是方林现在住的那里要破旧一些,毕竟方木的爷爷争气,给他爹挣了不少家底。 那熊大英就没这好运了,早年丧妻虽然之后续弦,但生了孩子总归不像一个人那么潇洒,而且熊钟氏嫁他那会除了几身破衣裳就只有方木这个拖油瓶,是一点金银都没见到。 但这些年,随着熊应天长大,他们家的生活也确实有所改善。 至于熊钟氏,改嫁这点抛开不谈,也的确是个贤妻。 方木找上门那会正是下午,一般这时候熊大英会出门去干活,方木是特意避开他的。 熊大英家的院门开着,方木正想开口喊,熊钟氏便捧着篓脏衣服从里面出来。 熊钟氏看见门口站了个人,抬眼才发现是自己二儿子,喜出望外:“木儿你回来了。” 方木嗯了声:“颜颜说你找我。” 这颜颜是谁熊钟氏自然知晓,知道二儿子找了个男人过日子,她就让小儿子打听清楚了。 是常远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认识的,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儿子不能这么错下去。 “我是有事找你,进屋再说。” 尽管方木很抗拒,但的确不便在外面说话,还是走了进去。 熊钟氏把脏衣服放在门后,要让方木进屋。 方木就站在院子里,身姿挺拔,脸色淡漠:“你知道我不会进去。” 他这样直接的抗拒,让熊钟氏的面色露出一丝痛楚:“现在你连跟娘坐一块都不肯了?” 方木看着她,丝毫不让。 熊钟氏已经老了,即便她的小儿子才十四岁,也改变不了她即将年过半百。 她的鬓角添了雪白、眼角多了皱纹,常年劳作加之岁月无情,让她美丽的青春一去不复返。 当年的熊钟氏,年轻漂亮,算得上村头一枝花。 可如今的熊钟氏,剩下的只有泡在田地里养出的一身泥气。 “你若是在方家,我自然乐意与你母慈子孝。” 熊钟氏痛心道:“所以你还是怪娘。” “我不想与你争执这些无用的事,你找我的原因我也清楚,我今日过来并不是为了听你劝导,我与颜颜不日将成亲,你是同意也好反对也罢,都没用。” 这都没用三个字可是往熊钟氏心窝上戳刀子,两母子顾不得久别重逢话家常,就开始针锋相对:“你现在是为了他连娘也不认了?” 方木很好奇她的想法:“这有什么关系?” “我是你娘,怎么我说不得你?” 方木只有一句话:“我跟谁成亲是我的事。” “你若是找个姑娘,娘自然祝福你,可你找个男人,你老了怎么办?你让娘百年以后怎么面对你爹?” “你百年以后进的是熊家的宗祠,跟我爹可没关系。” “你...你是要气死我?”熊钟氏被他噎的跳脚。 “我从没说过颜颜不能生。” 熊钟氏一愣。 方木看着她,嘴角掀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你问也不问就先一棒子打死,外人与儿子,你终究选了别人。”这一刻,方木真觉得自己是吃饱了才来这一趟,这些年,熊钟氏大概知道自己当初做事太过分,有意弥补与前夫的两个儿子,当初方赵氏生下方云的时候,熊钟氏就提出要伺候方赵氏坐月子,只不过方林没答应,而在方木身上,她的关心多了,却是试图插手他的事,只不过当年的方木孤身一人没给她机会,真要说起来,他的大哥可比他明白和果断多了。 对待熊钟氏这个问题上,方林只论生恩,不讲其它。 只有方木还念着幼时她的好,做着母慈子孝的春秋大梦。 如今梦醒了,曾经再多的好都时过境迁。 因为同样是至亲,方林接纳了朝颜,而这位娘亲,却以不孝禁锢着他。 熊钟氏面对这样的方木,手足无措起来:“你大可以直接跟我说...” 方木闭了闭眼,语气变得疲惫:“说什么?你让小天来找我那时,抱得就是拆散我们的想法。” “我不是...” “别再给自己找理由了,我最后再说一次,你如今是熊大英的妻子,只需要照顾好他和小天,不用觉得愧疚于我跟大哥,有些事在你决定改嫁时就注定了。” 尽管明白,可真被儿子这样直白了当戳破,熊钟氏还是觉得心痛与颜面无存:“我就算改嫁,那也是你和林儿的娘,你和林儿为何总要与我背离?” 方木只是问她:“你真的不知道?” 这一句反问让熊钟氏哑口无言。 方木最后道:“该给你的东西我一样不会少,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踏入这间屋子一步。” 他说完就走,展露给熊钟氏的是从未有过的决绝。 熊钟氏终于忍不住迈出一步:“木儿...” 方木的身影连停顿都未曾,直直离开了熊大英家。 把熊钟氏所有的呼唤都抛在了身后。 从熊大英家出来,方木的心情并没有沉重,反而很轻松,他以前顾念着与熊钟氏的那点母子之情,对她还有幻想,可这回,熊钟氏自己亲手打破了,把他更往朝颜和方林身边推。 方木来找熊钟氏,也是为了让她以后别去找朝颜麻烦,毕竟对方挂着婆婆的名头,真要找朝颜麻烦,朝颜也只有避让的份。 不然脊梁骨都得被戳穿,哪怕熊钟氏已经改嫁。 虽然方木也知道以朝颜的聪明,熊钟氏不一定能讨到好,但能避免的为什么要让它发生? 方木离开熊大英家后就打算直接回西水村,结果在路上碰见了脚步匆忙的熊应天。 熊应天也不知道从哪里回来,身上脏兮兮的,脸上还带着污痕。 熊应天见到方木,高兴喊道:“二哥。” 对于熊应天,方木的感官也很复杂,这毕竟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还亲手带了两年,说没感情是假的,而且熊应天小,熊大英苛待他的时候,这孩子还吐着鼻涕泡啥也不懂。 等长大一些懂事了,知道自己还有两个哥哥,就难免会有亲近之情,但因着熊大英不喜他与两人相交,所以就造就了熊应天别扭的性子。 比起大了将近一倍岁数的大哥,熊应天对这位二哥还是更孺慕些的。 见到他,方木就想起他冒犯朝颜的事,先前光顾着跟熊钟氏掰扯,没留意他的去向,如今碰上了,自然要逮住:“你去哪了?” “我去山里捡松脂刚回来,这不听到你回来了...” 熊大英人到中年才有这么个独苗,平时心疼的很,熊应天才几岁时,还送去学堂启蒙,只不过后面实在承担不起,这才没让人接着上学,今年的熊应天十四了,再过几年就可以说亲成婚,确实得自己挣钱攒媳妇本。 “你来得巧,跟我回西水村,向你哥夫道歉。” 熊应天一听就不乐意了:“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我去道歉?” “你爹平时怎么教你的我不管,但你当日对你哥夫不敬,你就必须给我道歉。”方木说着就伸手去抓他的后领。 熊应天也不避开,任他抓:“那说起来你们还得谢谢我,要不是我跟哥夫透露娘找你是为了什么事,你能有时间准备?” 还有这一出呢...不过也是,以熊钟氏求稳的性子,不会直接就透露本意,免得方木不来见她。 “一码归一码,跟我回去再说。” 熊应天被他揪着后领,方木手长腿长,高他许多,拎着他就像拎个小鸡崽:“去就去,我都这么大了,你能不能别抓我领子?” 也确实不雅观,方木就把他放开了。 迈开步子先往前边走。 也不回头看,一点都不担心熊应天会不会跑掉。 熊应天虽然很不情愿,但也说到做到,把自己的衣服弄整齐,跟在方木后面。 两人一直无言走出东水村到大路上,熊应天才问方木:“你是不是跟娘吵架了?” 方木瞥了他一眼,冷酷无情道:“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熊应天撇撇嘴:“我都十四了。” 方木嗤了声:“那又怎样?你爹瞪你一眼你敢说话?” 熊应天弱弱辩解:“那他是我爹嘛。” 方木没回他。 方森去世的时候方木才六岁,对他最后的记忆是在他灰白的脸上和那一只冰凉的手,至于他爹是个什么样的人、性格好不好、疼不疼他,方木早记不住了。 而对于熊大英,方木站在继子的角度上来看,那的确不是个好人,但在熊应天这亲儿子眼里,他是好爹。 熊应天见他不说话,又道:“娘其实还是很在意你和大哥的。” 方木说道:“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好,那也得那个人接受才算好,不然就只是痛苦,我和大哥已经不需要娘这些在意和关心,她应该把精力放在她自己和你的身上。” “哦。”他毕竟还小,又是父母娇宠着长大的,没有方木和方林感触那么深,所以只是懵懵懂懂,并不能体会其深意。 “你只要记住别和娘一样插手我和大哥的事,我们就还能是好兄弟。”方木警告他。 那熊应天是一定照做的。 方木也知道熊应天这人性子别扭归别扭,但人是聪明的。 要不然也不会不顾熊大英的反对,转过头来认两个哥哥。 之后一路无话。 方木带着他一直回到山脚下,上了山口,进了荒地,熊应天看着已经大变样的荒地,说:“哥夫挺能干的。” “嗯?” 熊应天指着那一片竹杆圈起来的地说:“上次我过来,他还在打桩。”现在地圈好了,菜种了,挺勤快。 方木嗯了声,两人一直往里走,到了家门前,看到门前的空地扑腾着一只被稻草绑住了双脚的老母鸡,而屋里,朝颜正在生火烧水。 听到脚步声,朝颜抬起头,就看到方木进门:“回来了。” 方木点点头,让出身后的熊应天。 见着他,朝颜眉头一皱,显然是想起了那天并不美好的见面。 熊应天见他一蹙眉头,心下一个咯噔,忙弯腰鞠躬快速道:“哥夫我错了,我那天态度不好,对你不敬,请你原谅我。” “...”朝颜一头雾水看着方木。 方木耸耸肩,坐到四方桌,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朝颜没想到他还真把人逮回来给自己道歉,好笑的同时也窝心,方木是真的在乎他:“你可向你哥道歉了?” 没听到原谅不敢直起身的熊应天摇摇头:“我那时就是试探试探你。” 朝颜冷声道:“你还有理了。” 熊应天忙道:“不敢不敢,我错了,哥夫你原谅我吧。” 整一个就是识时务。 “那向你哥道歉。” “对不起二哥,我再也不敢了。” 方木这才开口:“坐吧。” “欸。”熊应天直起身子,却不敢坐,看向朝颜:“哥夫你也坐。” 朝颜看着他,那叫一言难尽:“你挺会装啊。”那会他觉得这孩子缺心眼,感情缺心眼的是他。 熊应天笑了笑:“二哥好不容易找个人作伴,作为弟弟的我不得帮他多看着点。” 方木给他倒了杯水,说道:“就你事多。” 朝颜那会都被他骗过去了,还真当这孩子没点礼貌,结果却是忽悠自己的。 而自己还跟木哥告状,也不知道木哥那会是怎么看他的? 一想起来朝颜就羞臊,恨不得给熊应天几下。 方木却是扯开话题问朝颜:“你烧水杀鸡?” “嗯,会元刚刚把鸡送过来,我想着要炖许久,就想先杀了。” 方木便对熊应天道:“在这吃饭?” 有鸡吃,熊应天是恨不得立马就尝上:“我可以?” 方木嗯了声。 一顿饭而已,还不至于短了他。 第41章 他们吃饭的时间早,一方面是为了让熊应天能早点回去,二是两人今日也确实得闲,早点吃完早点休息。 熊应天吃完饭后就回去了,那时也不过是酉时中不到,方木就没送他,路程不远、天也亮着,西水村至东水村的那一段大路安全得很,不会出什么问题。 今日是朝颜做饭,方木趁早把头发洗了,之后又去把被太阳暴晒一日的衣裳和破布一一收进屋,然后才趁着太阳即将下山提水浇菜。 他和朝颜在家时种下的青菜经过半个多月已经长成茁壮的植株,按情况来看再过几日就能采摘。 至于朝颜后面种的韭菜和其它则要稍晚一些。 干完活,回去洗漱完,方木就搂着朝颜美美睡一觉,好明日起来搭棚子。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大亮,两人便起来干活。 搭棚子不比建茅草屋简单,也须得有人搭把手才好做事。 锅里一边煮着早饭,两人一边开始干活,整整忙了一天,三面空空的草棚子才搭好。 因着右边的空地已经搭了茅草屋,所以草棚子只能选在左边,也就是篱笆入口对着灶头窗户这个位置。 草棚子搭着屋檐下延伸而出,虽然不大,但是摆下一张四方桌不成问题。 本就是准备招待客人的,也不用修建得多宽。 只是这样一来,为了方便就还得再买一张四方桌。 方木坐在那算一张桌子得多少钱的时候,正在擦桌子的朝颜听见了,说道:“我觉得不买也行,你在家的日子不多,也就是乔兄弟或者村里其他人来家里坐一坐,如果真的需要,就把这一张搬出去将就坐着,等客人走了再搬回来。” 言之有理,他们马上就要成亲,一文钱都得掰成两份花,确实该省省。 “好,听你的。” 然后两人又趁着太阳的余晖把床帘挂了,本来朝颜的打算是围着床挂就好,但是这样得支个架子,而家里现在又缺竹子,加之布料够大,直接从房间两侧拉过来都能围住,便选用了隔开的方式挂床帘。 在墙壁两头打上钉子,用破布顶端将绳子包起来就能直接挂。 只是包起来需要用到针线,这方面朝颜不太会,便交给了方木。 看着男人熟悉地穿针引线,朝颜就更能确定他家木哥前面几年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虽然一般哥儿都得会些针线活,可朝颜家就他一个孩子,而且母亲贤惠,缝补衣裳从不用朝颜,因此他只会穿针。 但是方木,家里虽然有娘亲和大嫂,但一个改嫁、一个不和,也不可能说衣服破个洞就换新的,那他只有自己缝。 这一个人的日子过的并不轻松。 方木将绳子贴着破布顶端,再将顶端折回一寸裹着绳子,便开始缝边。 其实朝颜只猜对了一半,他的针线活是老裁缝教的,除了不会制衣,其它的方木都会。 他跟着老裁缝那几年,李爷爷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会先一步而去,担心他无人照顾过得不好,便一直在教他谋生的技能,要不是方木实在学不会制衣,他也不用那么辛苦去走商。 他的动作很快,针线活并没有因为走商几年就退步,方木缝制的针脚很密,一看就结实。 花了一刻钟缝好,两人便合力挂床帘。 方木搬来梯子,先用草绳的一头在钉子上绕圈固定,为了防止脱落,方木每一头都打了两颗钉子,然后才绕到另外一个钉子圈好,去扯直了绑另外一边。 前前后后忙活小半个时辰,床帘终于挂好。 破了一个个小洞的布帘将房间一分为二,以四方桌到窗户这边的直线距离为界,往后一点就是两人的私密之地了。 床、置物的箱子全都在布帘后。 这块破布不足一丈高,顶端虽留有距离,但足够遮挡人的视线,至于小洞,那完全不值一提。 忙活了一天,两人都累了,但看着一点点改变至满意样子的家,两人都心满意足,明日是十七、去族老家中的日子,想到不久后就能成亲,两人满怀期待睡去。 十七这日天气晴朗,两人本打算下午才去族老家,但不到辰时末,族老的大儿子就自己来了。 这位中年就是当日陪在族老身边的人,朝颜便认得他。 同宗一见他便笑道:“我来给你们报喜了。” 朝颜正在晒衣服,昨日两人忙了一天累,今早就起晚了。 听到这话,他衣服也不晒了,紧张地把湿漉漉的手往衣服上蹭了蹭:“大伯屋里坐。” 同宗大伯诶了声,跟着他的脚步进屋。 进了屋,看着挂起的布帘,干净的地板和灶头,闻着锅里食物的香气、也由衷觉得,方木找个男人并不差。 听到脚步声,方木从布帘后出来,见是他,出口喊人:“全伯。” 同宗大伯方姓单名一个全,他在朝颜的引导下坐了下来,说道:“日子挑好了,我来给你说说。” 方木嗯了声,也走过去坐下。 方全饮了杯朝颜倒的水,说道:“你俩的生辰八字是天作之合,好日子有许多个,最好的是这个月的二十九,再就是八月初八...” 他还没说完,方木就道:“二十九挺好。” 方全愣了愣:“不会太赶了?” 朝颜便道:“我和木哥相知相许,不需要太多仪式,到时候请亲朋好友来家里吃顿饭就行,十天足够了。” 既然当事人都一致这么认为,方全也无话可说。 毕竟按照成亲的步骤,得先以媒为娉、三书六礼,其过程之繁杂,但如今朝颜都住到方木家里了,也确实可以省掉许多事。 “那我就提前恭喜你们了。” “谢谢。” 话送到,方全也不多留,又跟他们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方木送他出门,顺便给红包。 这个红包给多给少自己看着办,一般是图个意头,方木给的是六文,不过这也很多,给两文的也常有。 方全笑眯眯收下,又说了几句好话就回去了。 方木送他离开后返回屋里,朝颜还在长凳上坐着,看见他进来,视线向上,对上方木的目光。 四目相对,方木看出了他眼里的含情脉脉。 方木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解释道:“银子我有,决定月底成亲是想早点名正言顺跟你在一起,你要是想按照三书六礼来,尽管跟我说。” 朝颜摇摇头,伸手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的意思,毕竟我现在没名没分跟你住一块,哪怕人家以为我是汉子,也会轻视我,我不在乎这些,你能给我一纸婚书我就满足了。” 方木嗯了声,爱怜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两人的情意自然是不用多说,方木珍惜他,就如朝颜珍惜他那样。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是一触即离。 朝颜卷长的睫毛颤了颤,像只展翅而飞的蝴蝶。 方木又忍不住亲了亲他的眼睛,说:“这些年走商我存了不少银子,加起来有三十两,既然要成亲了,该置办的还得置办,明日我们去镇上买张床。” 他每个月都会把自己的报酬抽一大半出来存着,最少的时候四百文,像这次有一两多的,他直接存一两,五年下来,钱庄里已经存了三十两,本来是留着养老的,但现在有了夫郎,提前使用也无不可。 三十两固然很多,可他挣钱不易,而且一张床少则要个二三两,朝颜舍不得这么花:“这张还能用...” 方木捏了捏他的手,道:“用是还能用,但我怕它挨不过新婚之夜。” 明白他意思的朝颜红了脸,眼睫颤动。 “就这么决定了,反正收起来也有用,将来能晒东西。”床板的用处很多,方木之前是一个人能将就就将就,现在不一样了,他以后可是要和朝颜这样那样的,床不坚固点怎么行。 朝颜红着脸嗯了声。 方木又道:“中午我去找大哥,把成亲的事跟他说一说,问他要请哪些宗亲,请他帮忙安排。” 朝颜还是点头。 明明两个人亲密的事也做过了,朝颜还是容易害羞,而且羞起来时总是先脸红,他本就长得清秀,红着脸的样子说不出的可口,褪去了坚硬,露出柔软来,方木心痒难耐,抬手绕过他的后背,手掌按着他的头迎向自己,方木再低下头,一口含住他温软的唇瓣,细细舔吻起来。 ............... 中午,两人一起去找方林。 怕影响方林休息,所以这回方木去的早了一点,结果也不是时候,方林刚吃午饭,正在吃粥。 见他们二人一同登门,忙让方云去盛粥。 方木想制止都来不及。 他和朝颜起得晚,吃的也晚,也没干活,还不怎么饿,两人就打算省一顿,早点吃晚饭,结果就是这么凑巧。 方林坚持,方木又还有事跟他说,就带着朝颜坐了下来。 说起来这还是三人第一次同桌吃饭。 哦,方赵氏?...方赵氏在他们两个进门的时候就说吃饱了回屋去了。 看来虽然不再找麻烦,却也没这么快放下芥蒂跟方木共坐一桌。 方林知道她的性子,想着她这回不甩脸色就很好了,起码方木进门的时候还心平气和地喊了声二弟,方林不想破坏这得来不易的和谐,就带着两个小孩跟方木朝颜坐一起喝粥。 桌子上一碟咸菜一碟萝卜干,说不上好,但这是农村人常见的菜谱。 方云姐弟吃过朝颜买的小吃,对这位叔叔很是喜爱,一直给朝颜夹咸菜。 眼见着就要盖过亲叔叔在他们心里的位置,朝颜哭笑不得。 第42章 吃完午饭,方林让两姐弟回屋去找方赵氏,朝颜则是把碗筷收了拿去洗,把地方让给他们两兄弟。 因着就在厨房吃的,所以他们的谈话朝颜也能听见。 方木先道:“我前两日托伯公合了下八字,这个月二十九是个好日子,我和颜颜说好了那日拜堂成亲。” 方林知道他找自己有事,却不知是这等大事:“今日十七,二十九就成婚会不会太赶?” 方木解释道:“我和颜颜准备那日就请亲朋好友吃顿饭贺贺,不打算大办。” 方林以为他是没钱,便说道:“要是因为银子,我这里...” 还没说完就被方木打断:“不是银子的问题,我只是想早点给颜颜一个名分。” 方林听完,侧过视线去看朝颜,朝颜正背对着他们在洗碗,只能看见他不停动作的双臂,其实要说方林反对,他是没这个意思,别人看不清楚,难道他还没看明白? 朝颜是真心想跟方木过日子的,看看方木不在家的那半个月,朝颜把家里打理的多好。 就算是个男子,那也不输女子半分。 “你打算请谁?” “我就是来问问你请谁合适。”方木就是来找他拿主意的。 方林也不推脱,他一直觉得自己亏欠弟弟,自然乐意在这些事上多出力:“你既然不打算大办,五服内就不请了,要说爷爷那一辈跟我们亲点的只有叔公,但叔公早已搬离西水村...算下来就只有娘那边。” 熊钟氏是隔壁镇的人,当年他们的爷爷看重了熊钟氏的美貌和贤惠的名声,花大价钱把人聘回家,本来两家关系不错,只是后来熊钟氏执意改嫁,连带娘家都和她少了来往,这与前夫生的两个儿子在亲舅舅那边就更排不上名号了。 方木道:“我记得你成亲那会他们就没来。” 方林点点头,至今他也不清楚自己的舅舅和小姨为何不来参加婚礼,不过大概是跟熊钟氏有关:“他们来不来是一回事,但得去请。” 理是这么个理,他们的礼数做到了才不会落人闲话,方木嗯了声:“我改日走一趟。” “我去就好,你忙你的。”成亲琐事多,方林有经验,自然得分担一些 方木又道:“那村里就请大庆叔一家、大同哥一家还有远叔。” 说起这个,方林很是好奇:“当日远叔曾说小颜是他的远房亲戚,我当时满脑子都是你找伴了没去注意,可后面也没见远叔和小颜来往,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是如何认识的?” 这件事到底是纸包不住火,方林之前不问是想着弟弟开心就好,可今日他是主动提起,方木本也打算告诉方林真相,斟酌了会,便将当日的事一一道出。 方林听完,当即就想提刀去找曾远算账。 他还以为两人相识是命中注定又情到深处,没想到竟是被曾远强买强卖。 方林不怪朝颜,也不怪方木。 朝颜家破人亡,迫于无奈来投奔表舅、而方木救人是好心,万不该被利用,千错万错全都是曾远的错。 方林单方面记恨上曾远了。 唯一庆幸的是朝颜是个哥儿,不至于绝了他弟弟的后。 原本方林都做好了等日后方树长大一点分半个给方木当儿子,给他俩养老送终,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有这意外之喜。 但是...方林叹口气道:“我明白你的顾虑,可你不该连我也瞒着。” “哥...” 方林抬抬手,说:“也怪我,要不是我一直...算了,这事过了就过了,说正事,按照西水村的习俗,成亲的酒席是九菜一汤凑够十个数,意味着十全十美,你看看你有没有要改的,没的话就按照我们这边的规矩办了。” 方木摇摇头,酒席都是肉菜多,而且西水村搭配的不错,菜谱这方面可以不用改,他便算了算人数:“预备五桌应该够了。” 酒席一般都是预多不预少,会来多少人方木心里有数,五桌估计还坐不满。 方林嗯了声,又问:“娘那边...” 这事他真不敢替弟弟拿主意,毕竟他和熊钟氏的关系就不好。 想到熊钟氏,方木叹口气,还是认了:“请吧,总不至于成亲了也不告诉她。” “娘应该是带着小天一块来。”至于熊大英...来了也不欢迎,相信对方不会这么没眼力见。“你那地方够大,酒席就在你那摆,我明日跟同伴去伐木,过几天再去你那砌两个土灶,到时候做菜用。”这种灶台是临时安置,一般就是为了酒席准备的,用完不想留还可以拆掉。 一直听着的朝颜这时候道:“这个我会,我来就行。” 方林这几日有活干,他跟同村的去砍木材卖,至少要四五天才得闲,听到朝颜这么说,又想到他确实能干,便点点头。 事情谈到这基本也说完了,方木道:“你休息,我们先回去了。” 方林起身送他们。 到了门口,才对方木说:“你顺便去给大庆叔他们说一声,省得到时候又要跑一趟。” 方木嗯了声:“明日我去县城,等晚上你带上大嫂和方云姐弟去我们那吃饭。” 这还是弟弟第一次邀请他们吃饭,还指名道姓带上方赵氏,其中释放出的意思是什么一目了然,这让方林喜出望外:“好。” “我回去了。” 方林点头。 朝颜也摆摆手,两人一前一后走了。 他们也按照方林的吩咐,先去李大同和李大庆家报喜,得到的无疑是祝福。 尤其是李会元,高兴的仿佛他成亲一样。 这孩子就是这点好,纯良、别人只是给了点小恩小惠,他就能记一辈子。 这两家报完喜,就得准备去曾远家。 上一次不愉快的经历已经过了一个月,却还是让朝颜感觉就在昨日。 因此他有些抗拒。 方木感觉到了,他停下脚步,看着朝颜说道:“要是不想请,不请便是。” 朝颜一开始没说话,默了会才说:“大哥说得对,来不来是他们的事,但得请。” 方木就去牵他的手,给他勇气:“那走吧。” “嗯。” 曾远家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这是朝颜的亲戚,只能是他出面。 “表舅,你在不在家,我是朝颜。” 一开始没人应,朝颜又喊了两次,然后才听到曾远的声音。 “稍等。” 过了会,院门就被打开,曾远紧张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来了?” 朝颜吸了口气,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我和木哥二十九成亲,想请你们去喝喜酒。” 曾远一愣,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 他把这位表外甥推给别人的时候只想着摆脱这个麻烦,送那十斤糙米是不想他记恨自己,后面不来往,也是打算让这段关系慢慢淡掉,反正除了方木一家,没人知道他们是朝颜的表亲,之前半个多月,朝颜和方木的流言四处窜起,曾远一家都选择沉默,他以为朝颜已经看明白了,两家虽不至于结仇,但也该不相往来。 可今日朝颜来了,那现在问题就丢回了他这一边,是直接拒绝扯破脸,还是走上朝颜给的台阶... “我知道了,进来坐会?” 李大庆和李大同听见这消息的时候是道了恭喜给了明确答复一定会来,可他的表舅...算了,本就不应该抱有期待的。 “不用了,我和木哥还有事,就不进去了。” 曾远尴尬地应了声。 朝颜点点头:“那我们走了。” 曾远嗯了声。 朝颜从曾远家离开后就一直在沉默,方木默默跟在他身边,什么话也没说,直到两人走出村里,行在大路上,方木才听到吸鼻子的声音。 很轻,但他就是听见了,方木心头一震:“颜颜?” 朝颜又吸了下鼻子,声音哑哑的:“娘在世的时候总跟我说表舅很好,说以前她没出嫁时最疼她,因此我才敢来找他,可是现在我只想告诉娘,她看走眼了。” 方木无声叹口气,在曾远这种人眼里,牵扯不到利益,那自然是最好,可如果要牺牲自己的利益,他就会干脆利落地舍弃。 朝颜是看明白了,却也是到今日才死心,毕竟这是最后一个跟他娘有关联的人。 方木去搂他的肩膀,心疼得把人抱进怀里:“颜颜...” 朝颜停下脚步,眼睛有一点红:“你背我。” 方木想也不想便蹲下身子。 朝颜往他背上伏去,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让方木能轻松把自己背起,他靠在方木耳边,说:“我以后不开心了,你背背我就好。” 这一看就是岳父大人惯的,算了,既然岳父大人已经不在,那身为俏夫郎的穷相公,自然要接过岳父的活,哄自己夫郎:“开不开心都背,背你到八十岁。” 八十岁...相濡与沫...共白头...这些单是想想就很美好。 朝颜明知这是男人哄夫郎的臭把戏,却还是相信,只因为他是方木,朝颜把自己的脸往方木后颈贴,两人肌肤挨着肌肤:“我只要一想到你,心就是欢喜的。” 因为木哥懂他、疼他、爱他、体贴他...太多太好的了,朝颜就是掰着手指头都说不完。 跟这样的一个人在一起,怎么会不开心? ------ 作者有话要说: 木子:背你到八十岁 颜颜:都是男人的臭把戏 第43章 方木一直把人背到家门口才放下来。 天气热,走了那么一段路,他的额角不可避免地冒出了细汗,晶莹透亮地缀在发边。 方木拿出钥匙开了锁,朝颜先一步进去,他走到桌边,提壶倒水喝,才喝完一杯,正想喝第二杯,后方就伸过一只手,扭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转过去,视线刚碰上方木的脸,湿润的唇便被堵着了。 朝颜一愣,察觉到他的意图,打开牙关任他温柔地亲吻。 方木亲完了,仍旧捏着他的下巴,坚定说道:“这些人不值得你放在心上。” 朝颜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现在,他的木哥在安慰他。 用一个吻。 朝颜看着他,因为他喝了水,连带着方木的唇也是湿的,方木的唇形偏薄,看着应该是一个不易亲近的人,却有最暖的温度。 他嗯了声,视线不离方木的唇,明明才刚刚品尝过它的滋味,这会又惦念着。 朝颜忍不住,凑上去回吻他。 他喜欢这种唇齿相依的感觉。 .........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因为温柔、所以舍不得分开。 到最后,朝颜是被方木搂着的,后腰靠在桌子边上,亲的太入迷,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面对面环抱的姿势。 朝颜的唇肿了,方木也没好到哪去,认真看的话能看出分别。 朝颜看着自己的杰作,眉眼满意地弯了弯。 方木的眼眸透着深色,却有一丝无可奈何:“你就仗着没成亲我不敢动你。” 朝颜却是笑道:“你敢,你只是舍不得。” 方木捏了捏他的脸,纵使被看破了心思,他也没恼羞成怒,转到正题上:“明日去县城顺便把新衣裁了。” “可赶得及?”制衣的工期一般是半个月,朝颜不知道庆远镇的师傅手艺如何,但在他那边确实需要这个时间 方木倒是很有把握:“加点钱就好了。” “...”还真是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明日去县城做什么?” “去给同事报喜,顺便取点银子。”他这次挣的一两八十文,因为结账和买老母鸡,不仅不够给李阿婆如今还倒欠她好几文,他身上目前就剩一两整银,明日还要买床、置办酒席也要银子,肯定是不够的。 朝颜也想去,倒不是他稀罕去县城,他就是想跟方木一块出门。 方木看出了他眼里的期待,懂事地邀请道:“明日跟我一起去。” “嗯。” 两人对视着,气氛又不知怎么得黏稠起来,最后也不知是谁主动,又亲到一块去了。 .......... 翌日天刚亮,两人便起床洗漱,带上东西去镇里。 翻过长岭山的山路抵达庆远镇时刚刚辰时,而整个庆远镇却已经活跃起来。 今日有许多事情要做,所以片刻耽误不得,最紧急是裁制新衣。 方木带着朝颜先去了裁缝铺,找师傅为朝颜量尺寸裁衣。 这一匹布能裁一套衣裳还有多,碎布方木是要带走的,给师傅的是加工费。 交了钱,跟师傅协商好二十七来拿,两人就离开裁缝铺去找乔松。 找乔松无非就是为了报喜。 但两人的到来恰好将乔松拯救于无穷无尽的相亲中。 乔松看到方木都想当场喊一声爹,如果不是他亲娘在身边的话。 乔母正带着儿子出去准备见见人家哥儿,哪知就在巷口碰上方木和朝颜。 方木自然是认识乔母的,毕竟去乔松家吃过饭。 给乔母问安后,方木随口问了句:“你们这是去哪?” 乔松苦着一张脸:“我娘要带我去相看。” 看他表情方木就知道这不是第一回 了,他说道:“我二十九成亲,想请你们在那天来我家喝喜酒。” 乔母一口答应:“恭喜恭喜,一定到。” 乔松问道:“这就回去了?” 方木道:“去县城,给宋哥他们说一声。” 乔松简直见到了救命稻草:“我跟你一起去,我找宋哥有事。” 乔母说他:“你能有什么事?” 乔松道:“上次的账算错了,我找宋哥再对对。” 关乎到钱,乔母确实不能说什么:“那怎么办?人家还在等。” “你先去看看,回来再给我说说。” 乔母抱怨道:“我喜欢你又不喜欢...” “好了好了就这样决定,我先走了,你快去吧。”乔松一边推乔母,一边摆手。 他这迫不及待的样子乔母哪还能看不出问题,只不过在方木他们面前不好发作。 总得给儿子留点面子。 乔母向方木两人点头示意,就从另一头离开了。 她一走,乔松肩膀一垮,直接叹气:“不是说哥儿不常见,我娘到底在哪找了这么多?” 方木拍了拍他的背,劝道:“真不喜欢就算了。” 乔松又是叹气:“不合眼缘。” 关于这点,方木和朝颜确实不能给什么意见。 方木岔开话题:“搭车去还是你赶车?” “要去多久?” “办完事就回来。” “那我赶车吧,你们在这等我。” 方木嗯了声。 乔松又折回去牵牛车。 等他走了,朝颜才说道:“乔兄弟的缘分也不知在哪。” 方木笑道:“该出现时自然就出现了。” 朝颜也忍不住笑。 ‘兜兜转转还是你’或者‘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的爱情故事他也听过不少,倘若乔松真属于这一种,说不定人已经出现,只是还没到时机。 两人站在巷口等了差不多半刻钟,就传来车轱辘的声音。 乔松赶着牛车来了。 等牛车到跟前停下,方木和朝颜分坐两头,乔松赶着牛车往县城出发。 牛车渐渐穿过街道驶出了镇里。 走在大路上,乔松才问道:“你不是说回来才托人合八字?怎么挑了二十九这么赶的日子。” 方木道:“那日子好。” 乔松提醒道:“今日就十八了。” 方木道:“来得及,不准备办,就请你们来家里吃顿饭贺贺。” 乔松问朝颜:“哥夫你也同意?” 朝颜嗯了声。 乔松又叹了:“这捡的夫郎也太好了。” 方木笑了笑。 乔松又问他:“摆多少桌?” “五桌。” 那确实不多,成亲是好事,一辈子只有一次,人们都很重视,哪怕再没钱,都会张罗着喜庆起来,而且农村人亲戚多,五桌不仅不多,还会被人说寒酸。 不过就方木这种情况,能遇到喜欢的人就好,至于其它,那都是虚礼。 乔松道:“五桌的话半头猪够了,这些你不用担心,我会打理。” 方木本打算去找张屠夫定猪肉的,既然乔松揽过去,那就让他操劳好了:“成,到时多少钱你给我说。” 乔松却是另有打算:“都是兄弟,说这些话做什么,就当是我送你的贺礼了。” “一码归一码,你的钱也不是大路上捡的。” 乔松道:“再贵能有我这条命贵?” 朝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身为当事人地方木却是清楚:“这是最后一次,猪肉我收,那事以后扯平了。” “成,你只要别想着等我成婚再送回来就好。” 他先把话堵死,将来方木就不能再以贺礼做借口还他。 只是不送猪肉能送其它,方木不打算说破,只是道:“你先找着对象再说。” 乔松啧了声,真挚地表达了他的不满。 朝颜一边听他们闲聊,听到好笑的,就附和着笑出声,一路上气氛也算不错。 牛车渐渐行驶到了县城,朝颜的心思就被新鲜的人事物吸引走了。 直到牛车在商队门口停下,他才回过神。 方木下了车,绕到他这边,扶他下车。 朝颜问他:“这就是你们商队?” “嗯,进去吧。” 乔松去后边放牛车了。 两人从正门进去,遇上打扫的仆人,打了招呼,方木直接带着朝颜去找宋生。 宋生在商队没有单独的房间,只有一间书房,是所有主事共用的。 这处宅子本意是放置商品,所以厢房主要都是拿来放货,人的话大都住一个房间,睡大铺。 宋生是县城的人,离得近,他不需要住这里。 只有回来的太晚他才会在这住。 但白日人是在这的。 到了书房门前,屋门紧闭着,方木敲了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宋生的回应。 方木推门进去,朝颜没进来,就在门口等。 说是书房,其实书本并不多,房间也不大,但有好几张桌子,那是几位主事的位置。 宋生自己一张,桌面上除了文房四宝、就剩账本和算盘。 方木进来,意外还看到了老算盘,他和宋生正一同低着头看着桌子,靠近了看才知道是账本。 “宋哥,老算盘。” 听到方木的声音,两人抬起头,神色都很意外,宋生疑惑问道:“你怎来了?” 方木道:“给你们介绍个人。” 老算盘眨了眨眼睛,新奇道:“你对象?” 方木嗯了声。 老算盘没料到自己一口说中,惊讶道:“我个乖乖,方和尚居然开窍了。” 宋生拍了拍老算盘,示意他别发疯,自己站起身来:“去议事厅坐。” 书房是重地,哪怕是商队的人都得经过同意才能进入,所以方木才让朝颜在外面等。 方木先出去,宋生跟在后面,其次是老算盘。 见到朝颜,宋生便笑道:“你眼光不错。” 方木笑了笑,介绍道:“这是我未婚夫朝颜,颜颜,这位是宋哥,这位是陈哥。”老算盘姓陈。 陈哥可听不习惯,老算盘道:“你还是跟着方木一块叫我老算盘。” 朝颜点点头,乖乖喊人:“宋哥,老算盘。” 宋生笑道:“走,去别处坐。” 方木知道他忙,主动说道:“你要是有事就算了,我今日来主要是想请你们二十九去我家喝喜酒。” 宋生和老算盘的确是有事做,但兄弟带着对象上门,也不好冷落,闻言便说道:“那成,你先带着弟夫四处转转,我和老算盘把事处理了,一会吃了饭再回去。” 他这是要请客的意思。 方木不想他破费:“不用了,我们坐乔松牛车过来的。” 宋生直接挑眉:“他还能把我吃穷了?” 虽然不能吃穷,但乔松那饭量也的确可怕,只是话已至此,再推脱就是不给面子宋生。 方木便谢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老算盘笑道:“你跟他客气什么。” 方木也笑了笑,而后对宋生道:“宋哥,二十九的婚期我怕是赶不上这回走商。” 宋生道:“你是挑了个好日子,出去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这次出发时间得推迟,估计月初才能走,放心吧,不耽误事。” 虽然延迟出发的事会发生但那是极少数。 他们休息的日子都比较固定。 而且商队也不会因为某个人就停下走商的步伐,这不符合团体利益。 毕竟走商靠的就是赶时间差,先人一步才能把握良机。 对于商队来说,少方木不会怎么样,但是方木不行,少走一趟就少挣几百文,这可是大钱。 赶不上那是没办法,这能赶上自然是好的。 “那我等你们消息,我和颜颜先去钱庄,一会回来。” 宋生摆摆手:“去吧。” 方木这才带着朝颜离开。 第44章 王氏钱庄是平南县最大的钱庄,它位于县城最繁华的城南,周边车水马龙、四通八达,其年代已久,建立至今已有甲子,且分布甚广,哪怕在府衙也能兑换。 因着颇负盛名,保管费也比其它钱庄、一贯钱要少五厘,所以方木才把自己的银子存在那。 方木凭着钱庄给出的票据,提了十两出来,这就需要缴纳二百九十五文保管费。 好在方木存了有散钱,足够给他扣。 扣了这么多钱,朝颜很是心疼,虽然他也明白他家木哥常年奔波在外,不可能随身携带几十两又或者将银子都放在家里,前者重后者怕被贼惦记,存着才是最好的选择,可那是二百九十五文,要不是怕被打,朝颜都想大喊一声抢钱呐。 因着取了钱,方木手上的票据换了一张写着二十两的,他把银子和票据收好,这才同朝颜走出钱庄。 迈下阶梯,方木问他:“是直接回去还是在外面走走?” 朝颜想着乔松还在商队里等,而且宋哥他们又不知几时忙完,万一人家现在已经弄好了就在等他们,他们还四处乱逛,这真就失礼了:“先回去,下次再来逛。” 方木嗯了声。 两人回去商队直接进议事厅,乔松百无聊赖坐在椅子上,先前可能就他一个人,那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见到两人进来才端正了坐姿。 “弄好了?” 议事厅风格正经、家居摆设还透着严肃,以往他们在这议事的时候,乔松的腰板挺得比谁都直,现在就是仗着宋生不在。 方木让朝颜跟自己一头坐着,两人正处乔松对面。 他把包着银子的包袱取下放在桌子上,回道:“取钱能花什么时间。”都还没两人走过去的时间长。 乔松仰头往外边看了看,确定短时间不会出现人才又歪了回去。 只是他歪了没一会,门外走廊便传来脚步声,乔松赶忙坐好。 不一会,宋生和老算盘从侧面走出来。 宋生在门口站定,喊他们三:“去吃饭。” 三人纷纷起身,方木把包袱重新挎身上。 宋生带着他们去了隔着商队几条街的一家酒楼,这处地方方木和乔松来过几次,有时候谁请客了大都是选在这。 五个人,要说堂下也能坐,但宋生财大气粗,在二楼订了一间厢房。 一一落座后,宋生先问朝颜:“弟夫你想吃什么直接点。” 伙计也上道,当即报了几个菜名。 毕竟是宋生请客,朝颜不敢失礼,只点了一道清蒸鲈鱼。 宋生看穿他的拘礼,但也没点破,就着他的菜单又添了几道,最后又问众人:“喝一杯?” 老算盘和乔松都同意。 方木问朝颜:“你可会赶车?” 朝颜嗯了声。 方木道:“那我喝一点酒。” 他在外人面前也这样顾及自己的感受,朝颜无疑是感动的,便点点头。 方木这才答应。 老算盘目睹全程,啧啧说道:“方和尚,这还没成亲你就先成夫管严了?” 方木在桌子底下握了握朝颜的手,面上对老算盘道:“我乐意。” 老算盘见在他身上讨不到好,又转对在倒茶的乔松:“小松,咱们这几个人现在就你没成亲了。” “...”他招谁惹谁了?乔松把茶杯往他面前一放,嘴硬道:“我在等你女儿长大。” “嘿,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宋生纠正道:“那最多算是老牛吃嫩草。” 方木和朝颜忍不住笑出声。 老算盘指着乔松说道:“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做我女婿。” “...”好像不管怎样自己都矮他一头,乔松说不过他们,干脆闭嘴。 方木心里记挂着朝颜要种果树的事,对宋生道:“宋哥,我有一事想拜托你。” 宋生放下茶杯,以眼神示意他直接说。 方木道:“你识的人多,路子广,可否帮我问问谁有桂圆或者荔枝树?” 老算盘笑问道:“你是准备退出商队种果树去了?” 这时候肯定不能再沉默下去,免得他们真误会方木成了亲想脱离队伍,朝颜道:“是我想种。” 宋生自然乐意看到弟兄们家庭和睦,答应道:“我帮你问问。” 朝颜以茶代酒敬他:“谢谢宋哥。” 宋生承了他的敬意。 老算盘对方木感慨道:“找个哥儿也不差,照样能帮你顾着家里” 这句话在方木和朝颜耳里听来没什么问题,可乔松就不一样了。 他顿了顿,不可思议问道:“哥夫不是汉子?” “...”这傻子,方木无奈道:“颜颜是哥儿。” “所以你眼睁睁看着我出丑...”乔松咬牙切齿。 朝颜替方木抱不平:“你没问我们。” “...”就欺负他单身汉。 不过误会说清了就好,乔松也不是真怪方木隐瞒他,不管朝颜是何身份,都改变不了他是哥夫的事实。 因着三人还要赶回庆远镇,宋生也不敢让他们喝多,只叫了一壶酒,喝完就作罢。 几人本也是尝尝味,方木更不想喝得酩酊大醉,一会妨碍办事。 众人吃完饭,方木就打算回去了,他还要去买床,也约了方林一家吃饭,免得耽误了时辰。 宋生是因着朝颜才请这顿饭,如今显然是皆大欢喜,美满收场。 五人在门口分开,宋生和老算盘回去商队接着谈事,乔松去牵牛车。 他喝了几杯酒但不至于上头,可方木还是怕他一会把牛车赶到坑里,就让他歇着,换朝颜来。 行,喝酒不赶车,乔松把绳子交给朝颜,自己坐到后面去。 朝颜还记得路怎么走,牛车在他的驱使下往前滚去。 这会已经午时了,没有房屋或者树木的遮掩,太阳直直照在身上,热辣辣的。 方木和乔松都喝了酒,本就觉得热,这会更忍不住拿袖子罩着头。 好不容易到了庆远镇,三人都松口气。 到了镇南,方木两人与乔松分开,他们去买床,乔松则是回家。 到了木匠坊,方木问师傅有没有现成的床榻。 四十左右岁数的老师傅说道:“只有竹榻,如果你想要木床就得定制。” “定制是多久?” 老师傅解释道:“工期久,还要上漆,少说也要半个月。” 那铁定是来不及的,两人只能去别的地方看看。 把坊间都走遍了,才终于找到一张罗汉床。 罗汉床的款式都一样,只是尺寸问题。 师傅说:“这也是客人给自己定的婚床。”那位客人提前两个月预定,这离交货日期还有一个月,足够他们再做一张,所以师傅才敢转卖。 方木看了看尺寸,睡他们两个人仍绰绰有余,想来那位客人也是不差钱的。 “多少钱?” 师傅也是实在人:“那位客人花了二两定制的,你原价给我就行。” 床这种东西使用周期长,一般用个十多年都不成问题,二两确实不贵,再说了他们急着用。 “可送货?” 师傅点点头:“送的,您住哪?” 方木道:“我叫方木,住在西水村长岭山脚下,您从西水村过来,一问便知。” 师傅道:“好的,一会就给您送过去。” “成,我先付你一两,剩下一两到货再给。” 师傅同意了。 方木便先给了一两定金。 解决了床榻的事,两人也能暂时松口气。 目前最紧要的两件事、床和新衣都解决了,他们就可以一边忙一边等二十九。 从坊间出来,两人就去买菜,要请方林一家吃饭,自然不能小气,方木买了一只老鸭、两斤猪肉、一只烧鸡,还有一条鱼。 鱼是新鲜的,还活着,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挺回家。 这一下又花了一百多文出去。 加上早上裁衣的工钱,方木原先剩下的一两银子就去掉一半。 钱是真的不经花。 但就算这样,他也记得给朝颜买一串糖葫芦。 然后才把花剩下的几百文连带着钱袋一起给朝颜,说道:“你不是说要再买些小鸡小鸭?这些钱你拿着,作为平日的开销,至于那二十两我打算存着日后有什么事了急用,往后家里的开支等我每次走商回来再给你。” 朝颜是看着他把钱花出去的,别说方木,他自己都心疼,他的木哥辛苦那么多年才攒了这么点银子,这一朝成亲就得花掉小半,他心疼方木挣钱不易,说道:“我也能挣的。” 这点方木从不怀疑,朝颜在常远时还顾得着父母,也就是来了西水村后才被禁锢在这一方之地:“让你守在家委屈你了,倘若日后你有想做的事尽管做,我都支持你。” 朝颜点点头,他如今是以哥儿的身份嫁给了方木,但他骨子里还是个自强自立的人,方木没有要求他以后的日子只围着灶头和地里打转,朝颜很欣慰,他是爱木哥,可也不想生活只剩做饭烧菜生孩子。 方木笑了笑,轻声道:“回家吧。” 朝颜嗯了声,与他肩并肩往家里走。 ........... 两人到了家,方木手里提着的鱼已经奄奄一息。 开了门,朝颜把手上的东西先放一边,赶忙拿出木盆接了水将鱼放进去,但这样做也只是延迟它的死亡而已。 见状方木说道:“不用管它了,烧水杀鸭吧。” 处理鸭子用时较久,现在也申时中了,确实可以着手准备晚饭。 朝颜便嗯了声,擦干手上的水,进屋生火。 趁着空隙,朝颜还把床板撤了把地扫干净,等人送床来。 没等多久,不到半个时辰,木匠坊的师傅就带着徒儿来送货。 方木和朝颜不想让外人进去那片私密之地,就让师傅把床在外面卸下,方木付了剩余的一两,等师傅他们走后,两人才合力把床搬进去。 朝颜天生神力,搬东西真难不倒他。 把新床安置好,这间房子就更有家的味道了。 两人接着忙活,等到酉时过一刻钟的时间,方林带着妻儿来了。 方林左右手分别牵着方云姐弟,而方赵氏跟在他的身后,手里提着个竹篮子。 一靠近屋子,就发现这座多出来的草棚,草棚底下还摆着一张四方桌,桌上备着茶水,显然是招待客人用的。 方林放开儿女的手,闻到空气里飘着的老鸭汤味,想着弟弟这顿饭不简单。 方云和方树更是控制不住说出声:“爹,好香啊。” 早看到他们人影的朝颜从屋里走出来,招呼道:“大哥大嫂这边坐。” 方林笑问:“煮什么呢这么香。” 朝颜提起茶壶给他们倒水:“好不容易请你们来家里吃饭,木哥去买了些肉,正在锅里炖呢。” 方林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朝颜道:“一家人说这些话做什么。” 他这样得体,倒让方赵氏起了攀比之心,比大气比不过,但比懂事她还是可以的:“这青菜是我刚从地里摘的,新鲜,我去洗了一会炒。” 朝颜微笑道:“有劳大嫂了。” 自己说出口的话,总不能食言而肥,方赵氏硬着头皮进去屋里拿篮子,方木在灶头前看火,方赵氏要拿篮子必然会跟他正面碰上。 面对朝颜还好,毕竟方赵氏对他没有原始的恶意。 可方木不一样,她所有的偏见都集中在这一个人的身上,哪怕被方林敲打过,自己也歇了斗争的心,再见方木还是会尴尬:“二弟,我拿篮子洗菜。” 方木没说话,只是把手边的篮子拿起递给她。 方赵氏接过篮子就出去了,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怎滴。 方木也没管她,只要她不作妖,方木就能忍。 方赵氏走后不久,朝颜重新进屋,身后跟着两个小尾巴。 小尾巴见到方木,笑着甜甜地喊小叔。 方木也弯着唇角嗯了声。 朝颜把特意留着、用碗装的糖葫芦拿出来,给姐弟两一人分了一个。 “谢谢叔叔。”姐弟两有礼貌的道谢。 “嗯,出去玩吧,别跑太远,一会该吃饭了。”朝颜奖励地摸了摸两姐弟的头。 “好。”方云带着弟弟走了。 朝颜这才对方木道:“我来,你去跟大哥他们坐会。” “嗯。”方木起身,把位置让给他。 其实也没什么好弄的了,鸭子砍了一半煲汤、肉全切了炖,烧鸡是直接剁了就能吃,就剩把鱼煮了外加炒个青菜。 方木出去,方林在那坐着,方赵氏在水坑那边洗青菜。 方林见到他,问:“这棚子何时搭的?” 方木在靠门口这边的长凳坐下,为了待客,先前朝颜就把屋里的四方桌搬了出来,现在里面是空的:“十六那日。” 方林感叹道:“先前不知小颜是个哥儿,觉得有他帮你看着家也不错,他确实勤劳能干。” 方木道:“至少远叔这事没有全做错。” 说到曾远,方林哼了声,问:“你们去请他,他怎么说?” 方木摇摇头。 方林便道:“要我说这亲戚不走也罢。” 方木道:“我们心里明白,也得颜颜看得开,他是颜颜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也不想替颜颜做决定。” 方林看着如今的他,感慨道:“我作为兄长,应当在你长大的路上引导你,虽然过程有分歧,但庆幸结果是好的,你懂得心疼夫郎大哥很欣慰。” 方木笑了笑,没答话。 其实也不愧是兄弟,方林疼妻子在西水村也是出了名的。 哪怕方赵氏在对待方木这个问题上很蠢,可方林是真的对她好。 这一顿饭很丰盛,吃的一大家子人满嘴是油,两小孩更是肚皮溜圆。 朝颜的手艺好,包括方赵氏在内,都表示了对他的称赞。 饭桌上四菜一汤,四个大人两个小孩敞开了吃,也还剩一碗炖猪肉。 朝颜直接用碗装着,让方赵氏带回去给两个小孩吃。 方赵氏接他东西的时候,嘴巴动了动,明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没说出口。 朝颜不想去猜,他和方木一样,只要方赵氏不找麻烦,就能把她当大嫂尊敬。 ........... 接下来几日,两人去给欠李阿婆的钱时,又从她家买了三只鸡两只鸭。 当然,不全是她的,还有二儿子和小儿子家凑的,至此朝颜算是把她家的苗都买空了。 鸡舍添了几只新成员,地里也多了两棵枇杷、两棵桃子还有一棵柿子树。 全都是方木从村里四处搜刮移栽回来的野树。 像枇杷和桃子,村民吃完了把果核随手一丢,这玩意碰地就能长,有时候多了村民还会觉得碍事一把给拔了。 方木移回地里种,正好各取所需。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二十七那天,方木去镇上取朝颜的新衣。 拿回来后让朝颜去试,朝颜却不肯。 他说:“你现在看了,新婚夜就没新奇感了。” 也是,衣服都是量身定做,不会存在尺寸不合的问题,方木就干脆等到后天。 还不到两天,他等得起。 不过有一事他却忘了说。 当初取了十两银子花了二两后回来直接就放箱子里了,也没跟朝颜合计一下这笔钱,他把朝颜牵到里面去,让他坐在床上,自己拿出银子,坐回到他旁边,说:“颜颜,我把婚礼省了,彩礼却不能省,虽说咱两现在是一体,不该划分的这么清楚,但是你嫁给我总归吃亏些,我会给你二两银子作为彩礼钱,这笔钱你自己收着,不用补贴家里,明白吗?” 朝颜自然是不愿意收的:“木哥...” “别拒绝,你得对自己好点。” 朝颜又无奈又真诚地看着他:“我说了,跟着你不委屈,你很好。” 方木笑道,忍不住碰了碰他的脸:“我很好跟你收彩礼钱不冲突,傻小子,难道你想日后跟别人聊起来,人家问你,方木给了你多少彩礼,你说我没要,那人家会不会笑你傻?” 朝颜摇摇头:“我才不管他们说什么。” 方木见说不通,直接塞给他:“留着压箱底,我经常在外面跑,你身上有钱我才放心。” 话已至此,朝颜确实不能再多说什么,只能接过来。 第45章 二十九、宜嫁娶。 这天终于在两人的日期夜盼中到临。 按照规矩,新人在成亲的前三天不能见面,这点方林也提过,但两兄弟一合计,朝颜在西水村无依无靠,唯一一个表亲还明显不想跟他们搭上关系,所以只能省掉接亲这一系列环节。 按照两人的八字合的时辰,拜堂是在下午申时过一刻。 但一早,荒地上还是响起了鞭炮声。 起初西水村有些村民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哪家人有喜事,跟左邻右舍一打听才知道。 哦,原来是方森的二小子今日成婚。 唏嘘过后,又在说方木做事静悄悄的,一声不响就把亲结了。 说完了,又在讲方木请了哪些人,结果一聊才知道根本没人清楚。 村里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成亲能结的这么神秘的人。 只是他们不知道,李大同家和李大庆家却是清楚的。 两家到了吉时,就带着妻儿去贺喜了。 彼时的荒地上人影错乱,脚步纷杂,忙得热火朝天。 方木和朝颜虽然省了接亲的环节,可也有其它的事忙,两人还得招呼客人。 连带着方林和后面来帮忙的熊应天都团团转。 负责做饭洗菜的大哥婶子是方木从村里请的口碑好的,方木虽然请的人少,但也注重这些细节。 李大庆和李大同这对叔侄一同前去贺礼的时候,刚上山口就碰上了从山里下来的乔松等人。 乔松带着父母走在前面,宋生三人落在后面、而李大庆一家在前,李大同一家在后。 这样一来,乔松和李会元真就冤家路窄似的,不可避免地正面碰上。 两伙人一边大都人高马大,一边大都娇小玲珑,要不是手上都提着东西,还真像是寻仇的。 乔松见过李会元,意外地发现自己对他有印象,想着能在山口碰上是种缘分,便对李会元点点头。 他的视线直白落在李会元身上,这一来引得乔父乔母和李大庆夫妇都很不解。 自家儿子什么时候认识这人的?这是两对夫妇的同一念头。 李会元看着乔松,那人蜂腰猿背,在小胳膊小腿的自己面前,那就是如虎如狼的人物,但对方都先礼貌问候了,自己也不能失礼,便怯生生道:“你好。” 这清脆带着害怕的嗓音让后面的老算盘探出头看了眼,一看就对上李会元黑白分明的眼眸,嘲笑乔松道:“小松啊,我就说让你多笑笑,你看看,把人家哥儿吓得声都岔了。” 乔母也附和道:“就是。” 乔松长得端正,人又高大,虽然跟方木他们爱说笑,可在外人面前正经起来的时候当真是一脸凶样。 李叶氏见他们误会,忙道:“是我家元元胆子小,你们别介意。” 像是为了证明李叶氏说的是真的一样,李会元还又往她身后藏了藏。 宋生出面说道:“相逢即是有缘,大家一块进去吧。” 乔松又暗自瞥了眼李会元,心想自己是不是真这么凶,才让他见到自己就害怕? 可他反思再反思,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和善的人,那问题只能出在李会元身上。 乔松啧了声,心想真是胆小。 他不知他瞥李会元的这一眼落在了父母眼里,夫妇两对视一眼,心中顿时起了念头。 方木老远就看到他们的身影了,还特意走出来接。 “都来了啊。” 众人便七嘴八舌地道喜:“恭喜恭喜...” 一人一句,乱同鸭讲,方木笑道:“那边坐吧。” 众人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见是一座长长的竹棚,还很简陋,上方盖的是竹杈,估计是临时搭建的。 宋生和老算盘两人是第一次来方木家,此前并不知道他家的情况,虽然都知道家境可能会不好,但没想到这么不好,再看看另一边那座土木结合的房子,那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程度。 只是三人到底见识广,又和方木共事多年,清楚他的品性,没有因为这些就看轻他。 随着他和李大庆等人一同落座。 只是双方到底不熟,坐不到一块去。 方木和朝颜只好分别招待。 进去了才发现这竹棚子漏阳,落下来的阳光就像树枝末梢斑驳下来的,一片一片的。 几人对他的贫穷又有了更新的认识。 但是好歹还知道搭个棚子招待客人,说明有心了。 乔母问方木:“几时拜堂?” 方木一边给他们倒茶一边说道:“申时过一刻。” 那还有一个时辰,乔母见他身上穿着的还是破旧的竖褐,又问道:“还没梳洗?” “正准备了,伯母,我有一事拜托你。” 乔母端正了坐姿:“你说。” “我想请你为颜颜梳头。” 朝颜的事情乔母也听乔松说起过,知道他在这边无依无靠,心想这两人都是可怜人,如今结成一对,算是可怜人疼可怜人了。 “你不嫌弃,我帮这忙也无妨。”乔母说道。 “多谢。”他又对众人道:“我去跟颜颜说一声,你们先坐着。” 作为老大的宋生点头方木才敢走。 他向李大庆他们借走了朝颜,把人牵进屋里,说道:“你先去打水梳洗,我已经请了小松的母亲为你梳头,一会她就过来。” 请人梳头也是有讲究的,这点规矩朝颜还是懂的。 “好。” 今日就是大喜之日,方木从早上醒来的那一刻,每见朝颜的一眼他都忍不住情不自禁,早上已经把人困在床上欺负了一番,这会也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我很高兴。” 朝颜看着他,最后回亲了他一下:“我也高兴。” 两人在这偷偷说着话,外面的热闹就成了衬托,方木的心更满了:“赶紧去吧。” 朝颜嗯了声。 方木又出去招待客人。 等两人分别洗漱好,吉时也到了。 两人虽然没有穿着红衣,但穿着崭新的衣裳,牵着红色的牵红,也彰显喜庆。 方木家父已逝、娘亲改嫁,而朝颜父母也死于灾难,虽还有熊钟氏在,但她毕竟已经改嫁,这高堂她坐不得,两人便对着山川行礼,在众人的见证下一拜天地。 供着三牲的香火桌案代表着长岭山灵见证了他们的感情,会赐予他们最美好的祝福。 夫妻对拜过后正式礼成,众人嬉闹着要开席吃饭。 当朝对哥儿的禁锢没有女子大,哥儿可以随着丈夫一同向长辈及来宾敬酒还礼。 长长的竹棚下摆着五张桌子,算上请来帮忙的大哥和婶子才将将坐满。 方木着急进洞房,脸上的心思自成亲就没遮掩过,在场的除了乔松、李会元和熊大英还有方云姐弟都是经过人事的,等方木敬完酒还笑话他,等闹够了才把新婚夫夫放走。 成亲就是为了入洞房,朝颜觉得不好意思,方木却理直气壮,不过他还是一一赔礼道歉了。 到宋生那桌的时候,宋生说道:“忘了告诉你,出发的日子定下来了,初二出门。” 方木应了声算是知道了。 宋生又道:“吃完饭我们就回去了,不用送,你好好洞房吧。” 这话惹得众人大笑。 朝颜已经被笑的满脸通红,羞于见人了。 方木把他揽过来,态度落落大方:“可别笑话我了,再笑我夫郎就要生气了。” “哈哈哈哈。”众人还是无情大笑。 方木揽着朝颜进屋,还不忘对方林喊:“哥,这交给你了。” 方林喝了酒,脸上通红一片,看到被调笑的弟弟非但不帮忙,还推波助澜:“放心吧,有我呢。” 方木在一众人的注视下把朝颜搂进了屋,然后飞速关门。 朝颜脸上的红晕就没下去过,他掐了把背对着自己的方木的腰,骂道:“你就不嫌丢人。” 方木把门关好,又转过身来牵他:“丢什么人,他们成亲的时候比我还猴急。” 为了应景,哪怕还是白日,屋里都燃着龙凤喜烛,桌子上还置了喜酒。 哪怕羞,朝颜也不忘提醒他:“先喝交杯酒。” “我知道。” 方木放开他,去倒酒。 朝颜走过来,在他身边站着。 方木把酒端给他。 朝颜接过来,与他碰杯,挽手先饮一口,然后让对方喝上一口,表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最后互换酒杯,将剩下的酒一齐饮尽。 方木把杯子拿过来放回桌子上,想去抱朝颜,被朝颜拦住了。 他伸开手,向方木展示着身上的新衣:“你不是想看?” 这时候还说这些...方木无奈看着他笑。 如他料想那样,这个颜色确实很配朝颜,他初时捡回来的那个又脏又瘦的青年,经过这段时日的休养,在这身衣服的衬托下,显得又白又精致。 方木再忍不住,大手一捞,把人带到面前:“我想到床上慢...慢...看...” 他把那几个字放慢了加重了一字一字念,让刚刚还嚣张的朝颜这会只想逃跑。 但是方木困在腰间的那只手犹如磁石一样,把他抱得很紧。 朝颜被他揽着腰抱起来放到了床上,方木问他:“先前教你的没忘吧?” 看他那大有一忘会好好让你想起来的架势,朝颜哪敢说不记得了。 他只能说:“天还没黑。” “今日成亲我最大。” “窗户没关。” “床帘拉着他们看不见。”方木伸出手,握着他的下巴摩挲:“颜颜,不管怎么说都改变不了我现在想洞房的念头。” 朝颜眼一闭一睁,豁出去道:“那你来吧。” 然后他就为自己的豪言壮志付出了代价。 窗户外的人声从鼎沸到安静,蜡烛的哔啵声从模糊到清晰,覆在他身上的人像有永无止境的力气般,从天亮到天黑都未停歇。 最后一次的时候,朝颜实在扛不住,抓着他木哥的手求饶。 结果那人嘴上说好,动作却是更凶。 把朝颜欺负的忍不住打了他两下。 因为气头上,他忘记收力,差点把方木捶出毛病来。 方木咬着他已经破皮的唇,颠倒是非道:“才刚成亲你就想守寡?” 朝颜一手圈着他的背,眼睛又红又肿,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咬你。” 他被弄到要害处,咬你两个字一软,不像威胁,更像撒娇。 方木沉着嗓音,喉结滚动:“轻点咬,哥哥疼。” 朝颜不想再从他嘴里听见这些话,把他的头拉下来,用嘴堵住他。 方木乐得夫郎的主动,但也收缓了攻势,轻轻柔柔地弄他。 ................ 洞房完天已经完全黑了,来贺礼的客人也早已归家,连带着方林和熊钟氏他们也都回去了。 白日还热闹非凡的荒地,如今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龙凤喜烛烧了一半,整个房间充斥着浓郁的味道。 方木打来水给朝颜清洗身子,看着他青一块红一块没一处好地的肌肤,才知自己是真把人欺负狠了。 朝颜已经睡了,就算闭着眼也眉头紧蹙,想来很是不舒服。 方木心里的愧疚感越来越浓,去翻出一早准备的药膏,轻柔抹在他身上。 想着等明日醒来再给朝颜道歉。 今晚那会的确是他上头,过分了。 然后才就着一室烛光,搂着朝颜睡去。 ......... 新婚第一日,两人不可避免地睡晚了。 好在不用给长辈敬茶,睡晚了倒也无妨。 是方木先醒的,他起来时朝颜还在睡。 昨晚哭的那么狠的人,这会还是凭着记忆窝在方木的怀里,非得这样才睡的安稳。 方木掀开被单看了看他身上的痕迹,抹了药又过了一晚,消散了许多,这会只有浅浅一个印子。 眼睛倒是还有些红肿,想来今日是出不了门了。 不过方木也没打算出门,他后日就得去走商,这两日只想在家陪着朝颜。 第46章 朝颜一直睡到午时后才醒。 身上碾压式的疼,骨子里却是泛着酸的酥软。 他忍着这种陌生的感觉,迫切地想见到方木。 可他睁眼时里间并没有方木的身影,凝神听了半晌,也没听见方木的声音,朝颜忍着身上的不爽利,伸手拿过床头放着的衣服穿上,被单落下来,身上全是红色的印子,尤其是胸口花痣旁,更是惨不忍睹,一连串的吻痕,看着这,朝颜脸一红,仿佛方木灼热的吻还在流连,赶忙把衣服裹上下地,可腿一碰地都是酸的。 朝颜皱了皱眉,迈开步子。 挑开床帘一看,门窗开着,炉灶里还有火星子,可方木却不在。 “木哥...” 朝颜一出声,嗓子都是破的。 好在这句呼唤随着风飘了出去,在朝颜往门口去的时候,方木回来了。 精神抖擞,眉宇都透着餍足的方木已经把昨日成亲穿的亮丽衣服换成了便于劳作的竖褐,是他平时常穿的,见到朝颜,他的眼神亮了起来:“醒了。” 对上他的眼神,加之一醒来就没看见他的朝颜更是委屈:“你去哪了?” “我在外面收东西。”他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昨日摆酒时还有些物什要放置好,他已经忙活好一会了。 朝颜腰酸酸地朝他伸出手。 方木本能抱住他。 朝颜就顺势整个挂在他身上。 方木揽着他的腰,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香气,说:“我身上都是汗。” 朝颜不想放手,嘟囔着:“难受。” 那方木就没话说了,对方会这样全是他造成的。 方木放在他腰部的手往下移:“还疼?” 朝颜嗯了声。 方木就弯下腰把人抱起来,再放回床上:“我给你揉揉。” 朝颜趴在床上躺着,下巴枕着枕头,看着正在给他揉腰的方木,口干舌燥道:“我想喝水。” 方木便停下来去倒水,是直接连壶提过来,亲自喂人家喝。 朝颜解了渴,又问:“吃什么?” “给你煮了粥。” “我想吃。”他现在很饿。 方木又放下水壶去拿碗盛粥。 是昨日乔松送来的猪肉没煮完的,方木给剁碎熬肉糜粥了。 端着碗进来,坐在床沿,吹凉了一口一口喂他。 肉糜粥加了葱花,朝颜怀疑他现在要是说一声不吃葱花,方木都能从里面一棵一棵挑出来。 整一个任劳任怨。 朝颜一口气吃了两碗才作罢。 他躺在床上,手搭在自己吃撑了的肚子上。 方木把碗洗了倒回来,手里端着一碗水:“漱口。” 朝颜又爬起来漱口。 这一来一回,方木把人伺候的妥妥帖帖,就是丫鬟婢女都没他这么上心。 朝颜重新躺回床上,将一条腿搭在方木大腿上,任他轻柔地揉捏。 他忽然感叹道:“这样过日子也挺爽的。” 方木本因为觉得自己昨晚实在过分,所以才这么听话好好照顾他,结果就听到他这么嘀咕,拍了拍他的小腿肚,说道:“行啊,天天给我睡,我天天这么服侍你。” 这句话又引起昨晚那些充满色彩的暧昧回忆,让朝颜忍不住拿脚蹬他:“我都快被你折腾坏了。” 方木一把握住他作乱的腿,说道:“不疼了?” 那还是疼的,特别是某个使用过度的地方。 朝颜哼哼道:“今晚你不能碰我,我要休息。” 昨晚的方木虽然表现的像个禽兽但他不是真的禽兽,哪舍得这么糟蹋他。 “昨晚给你擦了药,让我看看怎么样了。” 大白天的,朝颜哪有他这厚脸皮,忙合起双腿做拒绝的姿势。 可方木单手压着他一只腿,仗着他不敢真的反抗,轻轻松松就扒了他的裤子... 昨晚那会肿了,擦了药过了一晚只剩一点红,方木又从床头底下把药翻出来,用手指抠了一点给他重新抹上。 朝颜羞的整个人都埋进枕头里。 因着两人还是睡一个枕头,方木拿药的动作他看得一清二楚,便抱怨道:“你怎么把那东西放枕头底下?” 方木把他的裤子提上,听见这话轻轻拍了拍他挺翘的臀:“再嫌弃它下次可不给你用了。” 朝颜又哼哼:“那我不让你碰了。” 方木俯身过来,低着头在他的耳边,左手把药膏塞了回去,说道:“我后日就要出门了。” 这一下可把他拿捏住了,朝颜侧过头,跟他面对面:“木哥...” 他的声音里全是迷恋。 方木看着他,初经人事,昨日之前还青涩的面容今日染上了春情,他的眼尾还红着,眼波荡漾,看着他的眼神带上了媚意... 方木低下头,亲了亲他破皮的唇:“不闹你,我们来日方长。” 朝颜闭着眼让他亲,睫毛微颤。 哪怕做了最亲密的事,他对于方木的亲近还是会羞怯。 方木说到做到,又直起了身子,继续为他揉捏。 可能是太舒服,也可能是看到了方木让朝颜安心,他后面又睡了回去。 方木看着他因为挤压而嘟起的嘴唇,无奈笑了笑,觉得揉的差不多了,就把人轻轻翻正,好让他睡得舒服一点。 用被单一角盖在他的肚脐上,方木这才出去继续忙活。 因着不用敬茶和回门,方木和朝颜这两天过的很轻松。 当日酒席剩下的菜被村民都打包回去了,只有一些生肉还在家里,这也让两人吃了两天才吃完,这两天两人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开心了就抱在一起玩亲亲,那叫一个畅快。 两人过了蜜里调油的两天,初二到了,方木得出门走商去。 仍然是那个时辰,依旧是方木自己早起,朝颜倒是想起来,可惜昨晚被他闹了两回,这会根本爬不起来。 方木把东西收拾好,又绕回床前去喊朝颜。 倒不是他想打扰对方睡觉,而是以朝颜的性子,要是知道他悄无声息走了,回来肯定没好果子吃。 被单将朝颜裹得严严实实的,只剩下一个头露在外面。 方木挑起了半边床帘,晕黄的烛光照亮了床边的墙壁,床这边是昏暗的。 朝颜被他喊了两三声才悠悠转醒。 方木恋恋不舍地亲他的额头,轻声说道:“我要出门了。” 朝颜一瞬间清醒:“卯时了?” “快了。” “又不吃东西?” “小松会带。”他想应该可能大概也许。 朝颜挣扎着坐起来,被单底下的身子是赤.裸的,他用双手紧紧抓着,免得掉落露了春色:“万事小心。” “嗯,你起来把门关上再接着睡。”方木吩咐他。 知道他又要出门,朝颜还是不舍,尤其是在两人刚成亲的当口:“木哥...” “乖,在家等我回来。” 朝颜从被单底下伸出一只手要抱他。 方木笑着凑过去,将夫郎搂进怀里,又腻歪了好一会,等到真得出发了,才把人放开:“我走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朝颜嗯了声,下床穿鞋。 方木看到他那一截白皙的小腿,想到了扛在肩上挂在臂上的滋味,赶紧咳两声清除杂念。 朝颜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事,呛着了。”可不就是被美色呛着了。 朝颜把被单裹在身上去送他,也好在时辰尚早,更好在山脚下荒无人烟只有他们两个,不然被人看到他这副样子,指不定会被怎么议论。 方木把灯笼点上,出了房门:“自己在家照顾好自己,钱别省着,等我回来可别让我看到你瘦了。” 朝颜细长的手伸出来握了握他的掌心:“你也是。” “我走了。”方木摆摆手,提着灯笼一头扎进即将破晓的夜幕中。 朝颜站在门口,一直等那点黄色再看不见才关上门回屋。 ................. 朝颜又回去睡了一个时辰才起床。 本来方木要出门朝颜是不想陪他胡闹的,毕竟要搬货赶车,朝颜担心他精神不济,可木哥在他耳边撒娇,那朝颜就受不了了。 也只答应了一回,结果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是根本不能信的。 刚开荤的方木没他表现的那么言而有信。 新婚之夜方木把人折腾狠了,第二日没舍得碰他,但初二就要出门了,初一晚上怎么也得吃吃肉解解馋,不然后面半个月怎么过? 所以死皮赖脸地磨人家,朝颜那经得住这啊。 他对方木向来有求必应。 三十那天他不舒服,初一又不想动,因此临时搭的竹棚子到现在也没拆,方木是说等他回来后再弄,朝颜一个人也拆不了,只能等他回来,但是他可以做别的事。 方木去走商的头两□□颜在家劈柴,他走后的第三天中午,朝颜在吃午饭时,李会元登门了。 手里还提着个眼熟的小篮子。 李会元在门外喊他:“朝大哥。” 朝颜听见他喊,把手里的碗筷放下,起身出去,走进了阳光下:“你怎来了?” 李会元道:“木子哥让我今日来给你送蛋。” 朝颜一愣,他都不知道方木还继续向李阿婆买蛋:“他怎么说的?” “还是老规矩,五天送一次,给你。”李会元把篮子递给他。 朝颜走过去接过来,发现里面有三个鸡蛋,还有两个稍大点的鸭蛋。 李会元主动解释道:“鸡蛋不够用鸭蛋凑的,阿婆跟木子哥说过,他知道。” 朝颜问:“多少钱?” 李会元摇摇头:“木子哥回来再结账。” 木哥真的是...纵使人不在,却依旧能让他窝心:“进来喝杯茶?” “不了,我得回去了。” 朝颜又问:“你们何时去打草?方不方便叫上我?” 李会元一愣,想到他汉子的身份,一时间不好拒绝也不好答应,看他这反应,朝颜就明白了,他说道:“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但得请你保密。” 李会元道:“我很蠢的,如果要保密的事你还是别跟我说了。” “...”万万没有想到单纯如小白兔的李会元也有噎人的一天:“你不保密也成,但是我一定得告诉你。” “哦,我尽量。” 不知为何,朝颜被他搞得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道:“我其实是个哥儿。” “啊?”李会元呆了。 朝颜又解释道:“木哥隐瞒我的身份是怕他不在家我受欺负,旁人以为我是汉子总要顾忌一些,所以我能否跟你一起去打草砍柴?” 李会元纯洁的视线将他看了又看,惊讶道:“你真是哥儿?” “我可以给你看花痣。”反正木哥咬的痕迹养了这么多天也没了。 李会元狂摇头:“不用不用,我信你。”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难怪那次我摔倒,你说要下来背我。” “嗯哼。”终于反应过来了。 李会元又指控道:“那你还坏心捉弄我。”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有意的。 李会元叉腰:“既然你也是哥儿,那我以后也不用避着你,这事我会替你保密,但是我得告诉我爹娘,免得他们误会。” 朝颜点头。 “成吧,我还没进过你家,我去看看。” 朝颜无奈叹息,这傻小子,说就真信了,好在他真的是哥儿,要不然这孩子吃不了兜着走:“还是下次吧,这事你可以跟你爹娘先说,免得被人看到了引起误会。” “还是你想的周到。”李会元恍然大悟。 朝颜就去把蛋换了个篮子,把属于他的那个还给他。 第47章 李会元知道朝颜是哥儿之后便不再避着他,得到父母的同意之后,只要是上山砍柴、下河摸鱼都会叫上朝颜。 因着他的缘故,一来二去的朝颜也和村里的部分小年轻认识上了。 其实哥儿是一个很尴尬的存在。 因着他能生子、又可以和女子成亲的特殊在,哥儿不仅得和汉子保持距离,和女子也不能太亲近。 这也导致李会元的小玩伴并不多。 就朝颜知道的才七个,四男三女。 这几位朝颜也有幸见过。 和李会元相处过几次之后,朝颜就知道为何他会这么单纯又胆小。 因为鲜少和外人接触,认识的又全是知根知底的人,所以保持着善良的本性,但也正因为少于和人接触,他很怕生。 通过李会元,朝颜了解到西水村的哥儿并不多,老中小三个辈分加起来才三个。 哦,现在得算上他了,那就是四个。 老的那一位嫁给了本村一个汉子,两人是竹马竹马,也已经晋升为爷爷,小的才十岁,这分布也算均匀。 在朝颜第三次跟李会元出门,也就是第一次下小溪摸鱼回来时,两人在村里听说了一件事。 村里的猎户正准备进长岭山打猎。 猎物珍贵、一头野鹿可以卖到高达六两甚至八两以上的价格,那为什么这个消息会传出来?具体是这样的... 要知道一个村的猎户并不会太多,因为猎户需要强健的体格、锋利的工具、要懂得怎么捕猎...总之就成了一门能够继承的独门手艺。 西水村一共有三名年轻的猎户,以这样的人数进去长岭山打猎是不够的。 老猎户也有,可老猎户已经爬不动山、跑不过猎物,真进去大山里面就可能成为累赘,所以他们更多的是传授知识,让这门绝活不至于后继无人。 如果猎户单独行动,在外围捕捕兔子抓抓野鸡倒还好,山里面是可能遇到大虫的。 所以他们需要青壮力的补充,尽管这可能会分走部分的猎物,他们还是让消息流出去了。 朝颜一听,心想这活他熟啊,赶忙问李会元猎户家在哪? 李会元一听,大吃一惊:“你要去?” “去,这么好的事干嘛不去?”朝颜都已经蠢蠢欲动了。 “那可是进山打猎,会死人的。”李会元只以为他是冲动,不想他出事。 朝颜道:“做什么都会死人,喝水可能呛死人,吃饭可能噎死人,难道你就不喝水不吃饭了?” “那怎么能一样?这是可以避免的事。”他真觉得朝颜一个哥儿,不应该这么鲁莽。 朝颜倒也不怪他胆小,毕竟李会元就是这个么性格,而且他不知道自己以前跟过猎户去打过猎:“你放心,我在常远时,村里的猎户就时常找我帮忙。” “你不是哥儿吗?”在他的认知里,哥儿是不应该跟汉子打成一片的。 朝颜道:“这事等我回来再跟你说,你先带我去找他们。” 李会元见说不动他,只能搬出方木:“要是木子哥知道你跟他们一块去打猎,会不会误会你?” 朝颜却是自信一笑:“要是木哥因为这事就误会我,那我也没跟他过下去的必要了。” “...”不是他只是想劝人不是想拆人姻缘啊,李会元也是第一次知道哥儿居然可以这么硬气,能在汉子面前占领主动地位,可以说是朝颜往他心里种下了一棵种子:“那我带你去,但你一定要答应我小心为上。” 朝颜一口答应:“我跟木哥才成亲,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你放心吧。” 李会元这才带他去张猎户家,其实就算他不带,朝颜也有办法去,只不过是换个人问而已。 虽然猎物的诱惑大,但真正冒这险的人并不多,张猎户家门可罗雀,朝颜到的时候,张猎户家并没有外人。 张猎户的祖籍并不在西水村,是他曾爷爷那一辈迁徙到这的,从此才在这落户定居,但方姓作为西水村的第一大姓,从小在西水村长大的张猎户也知道方木是谁,更听说他找了个男人过日子的事。 今日见他登门,又看他身材高挑但不健壮,怕他是财动人心鲁莽行事,好心劝道:“进山打猎并不是过家家,随时有性命之危,况且方木不在家,你要去也得经过他同意。” 李会元一听前面那句就开始紧张起来,想再劝劝朝颜,可也知道他不会听自己的,只能兀自担心。 这是变相拒绝了。 朝颜也懂他的好心,反问道:“张大哥,您常往长岭山深处去?” 张猎户不明他为何会有此一问,还是老实道:“我十六岁就跟着父亲打猎,至今已有十五个年头,那长岭山说是我第二个家都不为过。” “那我就放心了,我在常远时也时常随大哥大伯们去打猎,只要让我跟你一天,我绝对不会拖你后腿。”朝颜信誓旦旦道。 张猎户一听,看着他的小身板,笑道:“那你会什么?” “我力气大,跑得快,眼神好,耳朵尖...” 张猎户忍不住笑出声:“别的先不说,但你说你力气大,那证明给我看。” 朝颜四处看了看,见他家院子里有一口大缸,就把背上装着石螺螃蟹的背篓取下放在一边,走过去一看,缸是七八分满的,而且缸口大,朝颜双手环抱才勉强指尖相触,估摸起来也有一百多斤,朝颜摆好姿势,当着李会元和张猎户的面,轻轻松松就把大缸抱起来,不仅如此,他还稳稳当当走到张猎户面前,张猎户掩饰住内心的惊讶,低头一看,缸里的水纹丝不动。 他竖起大拇指:“牛。” 朝颜又把水缸搬回去,脸不红气不喘走回来,合上李会元张开的嘴巴,问道:“能否跟你们去?” 张猎户笑道:“明日辰时出发,我们会从你家门口过,到时候喊你,你准备好背篓、柴刀...驱蛇防蚊药可有?” 朝颜点点头,他们家就在山脚下,这些虫子最常见,隔几天木哥就得撒一次药,这药是不缺的。 张猎户又道:“那就行了,其它东西我们会准备。” “去几天?” “不好说,三五天总要。” 朝颜点点头:“可要带干粮?” 张猎户点头:“最好带上。” 那朝颜便明白了,有备无患:“好,明日见。” 张猎户嗯了声。 朝颜这才拿上东西和李会元离开。 出了张猎户家,李会元再次问朝颜:“你真的去啊?” “嗯。” 他又问:“那你家的鸡鸭怎么办?” “送去我大哥那,托他养几天。” “好吧。” 朝颜看着李会元道:“这事谢谢你了,你回去吧,我也回去了。” 李会元还是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你一定要小心啊。” “我会的。”朝颜朝他摆摆手。 李会元这才和他分开,各回各家。 朝颜也没有马上就回山脚下,他先去方林家。 此时正是巳时,方林不在家,只有方赵氏在家带着孩子。 朝颜也是来碰碰运气,如果方林不在,他就准备傍晚再来,结果方赵氏开了门,非但不甩脸色,还主动问道:“有什么事?” 对于他们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方赵氏已经习惯了,知道有事才会来,就先问了。 她态度这般好,朝颜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如实道:“我要出门几天,想托大哥帮我照顾下鸡鸭。” 方赵氏态度很好地答应了:“那你送过来吧,几时出门,要去哪?” 朝颜更懵了:“明日就出发,去外面办点事。” 方赵氏嗯了声:“等你大哥回来我会告诉他的。” 这下是真把朝颜整不会了,他想了想,到底不安心,把背篓又解下来,说道:“这是我和会元刚抓的石螺和螃蟹,还活着,你养一养去去沙煲粥给方云他们吃。” “不用,你拿回去吧。”方赵氏甚至对他笑了笑。 这下是把朝颜吓到了,他忍住拔腿跑的冲动:“我明日就要出门,赶不及,你们吃吧。” “行,多谢了。”听他这么说方赵氏才接过去。 朝颜没忍住,偷偷将她看了又看,担心她背后其实藏着刀,这会是迷惑他呢,还往后面看了看,结果什么也没看见:“那你忙,一会我再送过来。” 方赵氏喊住他:“背篓你拿上。” 她快步跑回厨房,将堆满筐底的石螺和爬动的螃蟹一股脑倒进木盆里,连水也来不及加就匆匆跑出去还给朝颜。 朝颜傻傻接过:“谢谢。” “嗯。” 朝颜愣愣的:“那我回去了。” “好。” 朝颜转过身就一脸见鬼了的表情,从始至终从头到尾,这个方赵氏就正常的有点不正常。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朝颜走了几步,偷偷停下来看一眼,方赵氏已经锁上门回屋去了。 “...”娘个乖乖,这大嫂可真吓人。 朝颜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要知道他最怕鬼了。 朝颜回去山脚下后,担心现在送过去碰上的还是方赵氏,这样的大嫂他实在应付不来,就准备傍晚再送。 把沾了腥气的背篓洗干净放在外面晒,朝颜这才进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颜颜会干很多事,木哥是捡到宝了。 第48章 翌日辰时一到,荒地上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狗吠声。 朝颜心有所感,走出房门一看,果然,有好几个身影从大路陆续走上来。 山口距离屋子有一定距离,朝颜只能看见个大概,走在最前面的张猎户一身简练穿着,肩上背着东西,手里拎着三齿叉,他们到了山口那,张猎户冲着他的方向喊:“出发了方木家的。” 朝颜対他挥了挥手,回去把背篓背上,锁门出发。 他把钥匙贴身藏好,为了进山,朝颜特意用绳子把袖口和裤口都扎起来,腰间还挂了一个装有驱蛇防蚊药的香囊。 看到他这身装扮,张猎户便彻底信了他的话,因为没有人指点,第一次进山的人不会做好防护保护好自己,张猎户看着他的眼神满意了几分,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 朝颜点点头,以防万一,他不仅准备了粮食,还带了一件外衣,火折子也备上了。 “走吧。”张猎户打前进的手势。 六个人带着家伙、和三条猎犬,朝长岭山并进。 从外面看长岭山,它高耸入云、重山复岭,身负一切大山都具备的神秘。 除张猎户外,还有他的两个搭档王猎户和李猎户,这两位跟长岭山也是老相识了,有这三位带路,还有猎犬开道,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困难。 张猎户还是在最前面带路,去哪一块捕猎应该是他们三人商量过的,进了山就朝着一个方向前进,朝颜有四处留意附近的地势,这也是猎户伯伯教的,不管是何种境地,都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在张猎户的带领下,一个半时辰后,六人穿过陡峭的山路进入长岭山腹地。 其中就走过当日方木向他介绍过的那道桥。 进了长岭山深处,那真是万籁俱静。 连鸟叫声都少了。 包括张猎户在内,面対这抬头不见天日的高山,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対于长岭山,朝颜只在方木那里听过一两句描述,但嘴上说的再吓人,都不如亲眼见过。 长岭山山高林密,参天树木夺取阳光,藤蔓缠绕,杂草丛生。 进了山,温度骤降,湿冷之气环绕,更是唬人。 朝颜跟着他们走,只大概认得这应该是长岭山的东边。 张猎户挑了一个宽敞的林地,把除了弓箭和弹弓外的东西放下,対王猎户和李猎户道:“四处看看,半个时辰后回这里会合。” 较年轻的两位猎户便各自带着一名壮年和一条猎犬分头走了。 张猎户対朝颜道:“你是我带来的,跟着我就行。” “有劳了。” 张猎户往前面的方向指了指:“我们走这边。” 猎犬没有套绳索,却始终离主人五仗之内的距离,保护着主人的安危。 朝颜跟着张猎户四处查看,凭他少数的经验,猜测张猎户应该是在寻找野兽出现的踪迹。 猎户寻找猎物,除了依据野物的生长习性,其实也跟猎犬一样,靠野物的粪便来分析它们出现在这的次数或者时间。 这些都是猎户伯伯教朝颜的。 当然,只是一些入门的知识,猎户伯伯并不打算教他看家本领,毕竟他也不打算一直带着朝颜打猎。 可惜伯伯也在那次的洪水中丧生了。 平日里威风凛凛的人,面対大自然的暴怒,也只有俯首称臣。 只是这一低头,就是一辈子。 两人在草丛里、树木底下,凡是野兽会出现的地方都认真辨认了,半晌后,大概过了两刻钟,猎犬忽然狂吠起来。 认出这是一种信号的张猎户连忙带着朝颜过去。 就见猎犬対着一坨新鲜的动物粪便在打转。 张猎户走过去看了看,対朝颜道:“应该是鹿。” 朝颜松口气,虽然他跟着来打猎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不是黑瞎子或者大虫他还是庆幸的。 这时猎犬又吠了几声,两人又跟了过去。 这回是表面有些干燥的动物粪便,也小小一坨。 张猎户用树枝扒拉扒拉,见内里是湿润的,心里有了计较:“再看看。” 朝颜转头看了看四周:“这一带小型动物很多。”他自小就被当成男儿养,村里人知道他力气大,还总爱叫他凑人头,这一来二去的,弄得什么事朝颜都会上一些。 张猎户见他善于观察,满意地嗯了声:“可会布置陷阱?” 朝颜点点头。 张猎户更满意了:“一会我再教你该布置哪类陷阱。” 朝颜嗯了声。 有了猎犬的帮助,他们又发现了几处动物出现过的踪迹,但是现在张猎户还不打算动手,他得回去和另外两位猎户合计合计。 就这样,朝颜跟着张猎户他们在山里捕起了猎。 他当日跟曾远说只要有手有脚就饿不死的话并不是在骗人。 如果那会不是顾及和曾远最后一点感情没有一走了之,朝颜也不会再遇上方木,更不会和他有今日了。 他在山里虽然危机四伏但过的快乐,可苦了西水村里的方林。 方林一开始听说他要出门,还以为他是要回常远看看,结果过了三天才从张猎户媳妇的嘴里听到朝颜是跟着他们进山打猎去了。 当然,这事也不是张猎户媳妇跟他说的,而是跟方赵氏聊起的,当即就把方赵氏吓出了一身冷汗。 要说方赵氏这人,自打被方林狠狠教训之后,终于肯静下心换个角度看方木,她和朝颜的那点冲突也全因方木而起,可朝颜対她的孩子好,方赵氏虽然蠢,但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不然她也不会対方林补贴方木这事睁只眼闭只眼。 朝颜肯対她的孩子好,那她也会回报朝颜,这就是方赵氏为什么态度大改的原因。 知道朝颜跟着张猎户他们进了长岭山,当即就跑去找方林了。 方林在太阳底下,也生生被吓白了脸色,以锄头捶地:“他胆子怎这么大?” 方赵氏急道:“这可怎么办?要说早点知道还能拦着,可现在他都去三天了。” 方林又气又急,他打小就在西水村长大,那长岭山什么样的,就算没见过也听过,当年野猪下山他可是见识过的,那野兽才不管你是人是鬼,见着就刨,那一対牙齿又尖又长,被它刨一下,肚皮都得穿个洞。 他生气是因为朝颜还骗他们,着急是担心朝颜的安危。 他望着长岭山的方向,思绪转了又转,最后说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现在我们也只能等。” 要说进山找人这是不现实的,除了猎户,只有伐木的才知道长岭山的路,但是长岭山这么大,谁清楚他们去了哪一边?别到时候人没找到,自己先搭进去了。 方赵氏道:“等二弟回来,你一定要把这事告诉他,这也太大胆了。” “再说吧,现在只求人平安回来。” 朝颜很平安,全须全尾,不过你要说危险,那也遇上一点,在第六日的时候,他们准备收尾回村时,朝颜和张猎户在查看最后的陷阱时遇上了野猪。 还是一头母猪带着两头小猪崽。 母猪很大,约莫有个一百五六。 母猪全身黝黑,又长又硬的鬃毛上裹了一层黄色泥土,此时正带着小猪崽在觅食。 猎犬早已发出警报,他们担心遇上野猪群,而且野猪作为大虫的食物之一,可能会被大虫跟踪,两人不敢动,本打算避开。 结果那野猪机敏,发现了他们。 位置太近了,母猪闻到了他们的味道,而张猎户身边又有猎犬在一旁,那母猪就歘地朝张猎户奔去。 猎犬护主,在张猎户搭箭的时候就冲了上去。 朝颜离张猎户并不远,一看情况紧急,又见旁边有根一丈多长的树杈,应该是从树上掉落的,想也不想就抄起来朝母猪顶去... 那树杈已经干枯,根本拦不住母猪,树杈被撞碎一地,朝颜赶忙撒手避开,不过这一下也为张猎户换来了喘息之机,他一个移形换位,手中已经搭好的箭射了出去... 咻的一声,箭矢准确无误地扎进了母猪的前腿,母猪一个趔趄,直接以头抢地... 嗙的就砸地上了。 朝颜一看,又因自己离得近,抡起旁边的石头就朝它脑袋砸去,这一下命中,母猪当场就被砸晕了。 两人也没料到这么简单就把母猪解决了,气喘吁吁地后惊后怕。 母猪倒了,小猪崽还不抓紧时间跑,朝颜和张猎户対视一眼,都一个想法,那就是端了。 小猪崽不过二三十斤,腿短跑不快,而且背篓就能装下,朝颜出来时也背了背篓,本来是装猎物的,没成想误打误撞碰上这头蠢猪,正好捡了个漏,直接把小猪崽捆了四肢扔进背篓让其挤作一团待着。 张猎户道:“得赶紧回去,母猪见了血会引来别的野兽,这地不能待了。” 朝颜点头同意,大气不敢喘,用地上的枯叶将母猪身上的血擦一擦,凡是沾到血的全都就地掩埋,然后两人就抬着母猪跑了。 按道理来说,野猪一般都是早晨或者黄昏时才会出来走动,现在却是中午,两人猜不透它们这时候出来的原因,但怕引来大虫就只能跑。 跑之前还把最后一个陷阱看了,是一个套索陷阱,这种陷阱用过就废,这次捕到一只兔子,两人赶忙收拾收拾,回去山洞和大家集合。 他们落脚的山洞是后面找的,这几天一直住在这,捕到的猎物也一起放着,所以山洞里有一股野兽的腥膻味。 两人急忙回到山洞,好在大伙都在,张猎户把野猪往洞口一放,喊众人:“赶紧收拾东西下山。” 那两位村民还不明所以,王猎户和李猎户却是知道问题严重性的。 当下解释都来不及解释,忙让那两人把捕到的猎物收一收。 六个人花了小半个时辰把或生或死的野物用背篓或者临时做出来的担架装好,确保万一,还是用没喝完的水把已经熄掉的火堆又浇了一遍,扒拉检查确认没有火星子了,众人才急奔回家。 第49章 一般猎户进深山打猎都会尽量避免将野物弄伤,一来是品相破了影响价格,二来也是担心血腥气会引来猛兽。 毕竟猛兽的嗅觉都很灵敏。 当受伤无法避免时,他们也有法子处理,只是这回事发突然,朝颜和张猎户都没带其它工具过来,也正巧碰上要下山,所以才急急回村。 因着担心吸引来猛兽,众人连休息都不敢过多停留,回到山口时已是下午,别说人,那么长一段山路走下来,猎犬都在喘。 到了山口,众人抬着猎物进了荒地,想着都到这了,干脆就先休息一会,一旦停下来,那股累劲上来,当即也顾不得形象,除了朝颜外都是直接坐在了地上。 歇了好几口气,王猎户才将话问出口:“怎么回事?” 张猎户喘着气解释道:“我和小朝在检查最后一个陷阱时遇上了这头野猪,本想避开,它却先主动攻击,无奈之下才将其射伤,小朝担心我,就用石头把野猪给砸了。” 朝颜找的那块石头虽然不是很大,没到两只手才能搬动的地步,但却是细长的那种,这一下砸在猪脑袋上,成功给它开了个花。 李猎户看了眼还站着的朝颜,说道:“我就说按照你的谨慎,不会将野猪伤的这么重。” 他说着,还拿脚蹬了蹬出气多进气少的野猪一脚。 这么多天待下来,朝颜多少看出了点他们的脾性,大问题没有,小毛病总归有一点,不知为何,他能感觉到李猎户看他的目光存在异样,虽然平时极力掩饰,可偶尔交谈之际还是能察觉到他的轻视。 张猎户与他认识多年,可比朝颜清楚他的性格,知道他说这句话是在指责朝颜不顾后果,便替朝颜解释道:“小朝也是担心我,再说了,也多亏他反应灵敏,给我争取了时间,否则我哪还能跟你在这好好说话。” 李猎户对朝颜有点意见,对张猎户却是没有的,见张猎户这么说,也止了话头。 张猎户又道:“歇都歇了,我们顺便把猎物分一分,这头野猪是意外得的,小猪崽也是我和小朝抓得,猪肉我们平分,小猪崽我和小朝一人一只,没意见吧?” 这个问题上李猎户却又是好说话,同王猎户一样摇了摇头,表示对这种分配没有意见。 他们来时就说好了,意外获得的猎物归于本人,这头野猪本就是张猎户和朝颜打的,两人还差点搭上性命,分小猪崽并不过分。 而且张猎户还主动提出将母猪平分,算起来是他们白捡。 朝颜也不是多想分给他们,但他也清楚,不患寡患不均,张猎户如今的安排才是最好的。 张猎户又道:“那其它的就按之前说好的,卖掉之后按照一成的银子分给你们。” 这次打猎是三个猎户牵的头,他们三人作为帮衬,只能拿到一成的收益,大头是在猎户手里的。 他们这次一共捕获了三只野鹿、两只羚羊,两只狐狸,兔子多些有十多只,野鸡也有□□只,除了野鸡和兔子伤亡部分外,主要的鹿羊狐狸这三类野兽却毫发无伤。 因为真正挣钱的是它们,三人在教他们擒拿时就先说了尽量别伤到。 朝颜和其他两人是没意见的,毕竟分成这事在进山前就已经谈妥。 而且这次的野鹿和羚羊都是嫩的,能卖个好价钱,朝颜估摸了下,这次最少有二两进账。 如果庆远镇的野物价格跟常远差不多的话。 “那就先把母猪处理了,你们吃不了那么多可以选择卖掉,明日我们三再去把猎物处理了拿钱给你们。”张猎户一锤定音。 就认识几个人的朝颜问:“去哪杀?” 张猎户看了眼他的破房子,虽然门外这片地方够大,便于杀猪放血,但是方木家怎么也不像有杀猪刀的样子:“我们三倒是能杀,只是我们还要处理猎物,你们要是没意见,就出两斤肉请别人宰。” 朝颜就怕他动心思想在这里烧水杀猪,毕竟杀猪臭,木哥这两天就回来了,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可能会挨说。 倒不是朝颜怕方木,而是他知道他家木哥是个很爱干净的人,这头猪要是在这宰了,没个两三天那味道也散不了。 提议一致通过,众人又只能背着猎物抬着野猪回去村里。 到了村口,张猎户吩咐那两人:“小朝才嫁到西水村,估计也不认得人,就劳烦你们跑一趟,等杀好了再来叫我们。” 两人点头,把身上扛着的背篓取下来,抬着母猪去找屠夫。 朝颜背后已经背着小猪崽,手上还提着山鸡野兔,这要是再去背背篓就不方便了。 好在张猎户看他为难,跟他换了部分东西。 野鹿和羚羊都被捆了四肢用担架被李猎户和王猎户抬着,张猎户只背着工具和野鸡野兔,只要把箭筒和三齿叉给朝颜拿,那他再背一个背篓不成问题。 都到村里了,这东西怎么也能拿回家去。 几人先回张猎户家。 张猎户家的见到他们回来,赶忙倒水招呼。 还问饿不饿之类的。 那倒是真的饿了,朝颜和张猎户意外逮了野猪,那时正是午时,两人还没填肚子,后面急着下山更没空吃东西,这会精神缓下来了,终于觉到饿。 几人把带回来的野物都全部先放在院子里,只是没松开它们的四肢,免得它们闹腾。 张猎户进了家,脸上的笑容都深了,接话道:“拿些吃的来。” 李猎户二人与他们是熟识了倒没什么,自在的很,只有朝颜,他本就不是一个喜欢麻烦人家的性子。 “麻烦嫂子了。” 张猎户妻子笑道:“客气什么,要说我和你大嫂那还是同村的呢。” 朝颜知道方赵氏不是西水村人士,但具体是哪里的就不清楚了,毕竟他们的关系还没亲近到会去问这些,但朝颜还是笑了笑:“那真是有缘。” 张猎户妻子诶了声,说道:“你坐下来歇息会,我去给你们拿包子吃。” 六人累了好几天,早就想有顿热饭吃,哪怕是碗粥都甘愿,这会听到有包子吃,都去洗干净手,乖乖坐着等。 坐着坐着,朝颜听到幼犬的嗷呜声,他问张猎户:“张大哥,你家有小狗?” 张猎户朝角落的一个小棚子看了眼,说道:“养了只土狗看门,上个月刚生了一窝小崽子。” 朝颜又有些蠢蠢欲动:“我能否看看?” “可以,别摸就行,小狗还没断奶,母狗护着免得伤到你。” 朝颜也是农村大的,自然清楚,他起身朝院子的角落走去,靠近了才知道这是特意给狗做的屋舍。 而且屋舍垫了稻草,看得出来是用心对待的。 也是,张猎户以打猎为生,猎犬帮了他这么多,他肯定对土狗有爱屋及乌的心情在,对它们好才是正常的。 那是一只大黄狗,生下的狗崽却是有白有黄。 而且看母狗的样子应该不是头胎生了,那至少能生个五六只,可现在窝里只有三只,要么是送人或者死了。 小狗崽才一个月大,窝在母狗肚皮底下喝着奶,圆头大脑的可爱极了,把朝颜看得想当场抱一只走。 他心下有了计较,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张猎户妻子端了一盆包子出来,还有温粥水。 见他回来,张猎户妻子说道:“趁热赶紧吃。” 朝颜只能把心思按捺下,等吃完东西再说。 饭桌上,三位猎户大谈而谈,说这次打猎运气不错,捕到的都是值钱的,朝颜就往还没放出来的野兽看了眼,心想是挺值钱的。 李猎户和王猎户吃完,想着要去换两位村民也回家吃个饭,就先离开了。 朝颜还留在张猎户家,等他二人走后,他问张猎户:“张大哥,你那狗崽子卖吗?” 张猎户看着他,笑道:“喜欢?” 朝颜点点头。 张猎户道:“喜欢你就带一只回去,一会我抓给你。” 那可真是太棒了:“谢谢。” 张猎户问他:“你这小猪崽怎么打算?” 朝颜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张猎户便说道:“我家有猪舍,可以自己养,如果你那不方便,可以选择卖掉,这种猪崽行情好,若是卖给镇上的老爷,少说能卖个一两银子。” 朝颜想了想,还是打算等方木回来再做决定:“我还是等木哥回来再说。” “也成。”张猎户笑了笑,最终没忍住,还是说了出来:“其实一开始我对你也有些误会。” 朝颜用真诚的眼神看着他。 张猎户这才透露道:“你是男子,有这本事不愁挣不到钱,怎么会选择和方木在一块?” 朝颜便懂了,这是看不起他,难怪李猎户会对他言语间有轻视,而因为这次打猎的事,张猎户对他改观了,李猎户没有,不过要说旁人的看法怎样朝颜是真的不介意,但是他们看低方木就不行:“木哥他很好。” 张猎户知道自己的话会让他心里不舒服,但因为这次一起共事,他知道朝颜是个脚踏实地能干的人,这才将真心话说出:“方木一个人住在山脚下,平日里也不怎么和村里人来往,大家难免对他有所误会,你要是听到不好的话,忽略了便是,别往心里去。” 是真有些不好的话,只是这会没必要说出来让朝颜难受。 一个村子那么多人,不可能每一个都像方林那样,心疼自己的弟弟,也不可能都像李大同那样,理解方木的难处,朝颜道:“没在我面前说我也管不到。” 张猎户见他这么维护方木,心想方木苦了这么些年,总算盼来了幸福,也知自己刚刚冒犯了人家,便弥补道:“这次逮回来的野兔有两只小的,你抱一只回去养。” 那这误会也不是不可以发生:“谢谢张大哥。” 张猎户笑了笑,示意他不用那么客气。 他们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申时,宰一头猪最快也得半个多时辰,如果来得及,正好赶上晚饭时间。 而他们抬着猎物大摇大摆进村,过了那么久也早就传遍了。 不仅有村里其他的村民来开开眼界,朝颜还见到两个眼熟的身影。 是李会元和方赵氏。 李会元也在找他,一见他便挤上来:“我可担心死你了。” 朝颜笑道:“怎么?怕我被大虫拖了去?” “那可不是,你要是有个万一,我怎么跟木子哥交代。” 朝颜正想说话,方赵氏就挤到了面前,脸色有些别扭,朝颜看着她嘴巴动了动,就在等她说话,结果她筹措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人没事就好。” 朝颜便知道自己偷偷跑去打猎的事被他们知道了:“让你担心了,大哥呢?” 方赵氏想说自己才没担心,但是看他的身上,衣服全是树汁草痕,脸上还有几个被蚊虫咬出来的大包,估计也没睡好,眼底有青黑,话便吞了回去:“去砍树了,晚点才回来。” 朝颜嗯了声。 讲句真的,这种感觉有点奇怪。 要说方赵氏是来看野鹿羚羊哪怕是狐狸都比说来看他的好,结果方赵氏不躲不避,眼神直直将他搜索,摆明了就一个意思,人就是来找他的。 什么时候这位大嫂会关心他了? 第50章 母猪宰杀干净后上了称,除掉内脏不到一百二十斤,再给屠夫分五斤加工费,六个人仅能分到十八斤。 但若是比起一斤都没有,十八斤又是一个很可观的数目,加之野猪肉价高,一斤卖到十八.九文甚至二十文都有,要是不想留那么多,还能卖出去换点钱回来。 这是稳赚不赔的好事。 其他人怎么打算朝颜不清楚,但他得换出去一些。 现在天气热,十八斤就算他和木哥吃一块丢一块也解决不了多少,加之木哥还不知几时回来,万一回来的太晚,这肉就得放臭了,所以朝颜才打算卖出去。 屠夫门口有一早就得到消息守着的人。 除了看热闹的,就是想买点肉给家里开开荤。 平时想要买肉不容易,得特意去镇上,村里一般逢年过节才会杀猪,像这种情况是可遇不可求。 听到朝颜想卖,还准备讲点价,但朝颜却先说道:“我不卖钱,如果你们家里有豆子花生或者冬瓜南瓜都可以换。” 这话一出可不得了,本来没这心思的都蠢蠢欲动了。 怕等下哄抢造成争执,朝颜又补充道:“我只卖十斤,先到先得。” 就有人问:“怎么换?” 朝颜想了想,他并不清楚山猪的价格,而且其他人还在这,换太便宜了影响人家做生意,他便先问张猎户:“张大哥,这猪肉什么价格?” 顿时全部人都看向张猎户。 张猎户道:“若是遇上行情好,镇上卖二十文也有,你们要真是想让我定夺,我说个数,十五文怎么样?” 村里裙带关系严重,不是你跟我有点亲戚关系,就是我跟他有点亲戚关系,卖便宜一点是正常的。 其他人没什么意见,真要说起来,亏了的还是朝颜。 但朝颜不这样觉得,他有自己的打算:“那就十五文一斤,豆子花生按照市价换就行。” 豆子花生贵些,一斤得三四文,只要四五斤就能换一斤猪肉,当即就有人回家去拿东西了。 最后朝颜换了二十斤豆子,二十斤花生,还有两个大南瓜大冬瓜,装了满满两个箩筐。 这一趟算是满载而归。 与此同时,家里还多了一条张猎户送的小黄狗,朝颜叉着腰站在门窗大开的屋子里,舒畅地呼口气。 这间房子总算越来越有家的气息了。 ............. 方木是十九这天早上到的庆远镇。 他和乔松早早从县城回来,因着上次出门时乔柏说过乔母有事找他,希望他回去的时候先到乔家一趟。 方木不免好奇乔母找他是什么事,结果问乔松也是一头雾水,甚至乔松都不知道乔母要找他。 他便隐隐有个预感,结果到了乔家,喝了两杯茶水后,在特意支开乔松只有乔父乔母方木三人的客厅里,方木听到乔母的话是哭笑不得:“你们若真是要打听会元的情况,也应该去找媒人。” 乔母道:“媒人我们找的还少吗?一个没成,小松这不喜欢那不喜欢,我头都大了。” 她说完甚至很失礼地比了一个头大的姿势。 “你们怎么就确定他会喜欢会元?”方木更想知道这个,明明在他看来,这两人是毫无交集的。 讲到这个乔母可就有话说了:“先前带他去见那么多个哥儿,他一个没看上不说,回头就忘了人家长什么样。” 方木有点怀疑这事的真实性,乔松可是走商的,记住人脸是干他们这行的基本要求,按道理不会对一个人看过就忘,除非那些人乔松真的没往心里去。 那为何独独记住了会元? “而且你成婚那日,小松还偷看人家。”乔父补充道。 “???”还有这事:“会不会是你们看花眼了?” “绝对没有。”乔父指着自己的眼睛:“我这双眼看过这么多猪,绝不可能看错小松的眼神。” “...”是亲爹吧,把儿子跟猪比。 乔母总结道:“你相信我,小松一定对人家有意思。” “可是...”方木斟酌道:“若小松真看上了会元,怎会不跟你们说?” 乔父猜测道:“也许是害羞?” 还真不像,就乔松那性子,真喜欢谁早大胆开口了。 怕还是这对父母误会了。 不过为人父母,操心儿女婚事也正常,乔松马上就及冠了,他哥在他这个年纪早已成家立业,乔父乔母心里难免着急,想到这,方木便也不再劝说,道:“我可以替你们问问大庆叔,能不能成就看他们的缘分了。” “诶,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我过两日再给你们答复,如果没其它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乔父说道:“好,有空带小朝过来吃饭。” “嗯,伯父不用送了。”方木自己走出去。 外边院子里,乔松一直在等,显然他也好奇自己父母找方木是有什么事,见到他出来,站直了身子,见到他时就想开口,结果父母跟在身后出来,他只能闭上。 方木走下台阶,来到院子里,乔松对父母道:“我去送送他。” 乔父点点头。 乔松推着方木的背出了院子就迫不及待问:“我爹娘找你做什么?” 方木站稳身子,无奈看着他:“你觉得是什么事?” “我哪想得出来,你又不会养猪,他们找你也没用啊。” 不愧是父子,这脑子...方木道:“托我给你留意对象。” 乔松不信:“你自己夫郎都是路上捡的,你去哪给我留意对象?” “不信?” “不信。” 方木笑了笑,说道:“我也是认识有哥儿的。” 乔松切了声:“就是上次来喝你喜酒的那个哥儿?” “你记得?” “胆子小的很,上次见到我还往他娘身后缩。” 方木见他记得这么清楚,就很怀疑乔母是不是搞错了,或者乔松真对会元比较特别? “那你...”对他印象怎样?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乔松打断:“不过人挺可爱的,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行吧,方木懂了:“我回去了。” 乔松挥挥手,人走远了才发现自己啥也没问出来。 他右手成拳一捶左手掌心,大意了。 方木从乔松家离开后就直直往家里走,他是想去买些肉,可又担心朝颜买了有,这会天气还热,买多了吃不完会臭,结果也不知是他和朝颜的缘分真这么深还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他在镇门口看到一个心心念念的身影:“颜颜?” 镇门口人来人往,牛车驴车或驮着物经过,或载着人往里走,各形各色的人络绎不绝,可方木就是一眼看到了他。 朝颜背着背篓正往山口走,听到喊声立马回头,就看到方木在身后的人群中站着,他大喜,喊道:“木哥。” 方木见真是他,忙快步向他走去,朝颜也转过身向他跑来。 快要碰到时,两人同时伸出手,在晴朗的天空下、男女老少的注视中抱在了一起。 两颗剧烈跳动的心此时碰在了一起,咚咚咚声响。 方木抱着他,借这姿势亲了亲他的发边。 只是到底是在外面,纵使想念,也只能克制地抱一下松开。 方木看着他的眼睛,轻抚着他的脸颊问他:“来买东西?” 朝颜重重点了下头,看到方木,他的眼睛都是亮的:“你怎么从镇里出来?” 从县城回来不需要经过镇里面,方木从里面出来,一定是去了镇里。 方木很想亲一亲他,结果却是只能松开他的脸:“去小松家了,伯母有事找我。” 朝颜想多碰碰他,便主动去牵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伯母找你什么事?” “向我打听会元的情况,她和伯父觉得小松对会元有意。”方木被他牵着,说:“背篓给我,我来背。”说着就要松开朝颜的手。 朝颜却是握得更紧:“我背,你牵着我就好。” 方木看着他,想亲他的心思怎么也按捺不住,可是在外面,众目睽睽之下亲自己夫郎又确实过于孟浪,只能作罢:“买了什么东西?” “买了只鸡。”朝颜很好奇上一个话题:“伯母怎么会觉得乔兄弟对会元有意,这两人话都没说几句。” “我也不清楚,只是他们这么觉得而已。” 两人手牵着手一道往山口走。 来时形影单只,回时成双成对,朝颜心想,要是回回他想木哥的时候木哥都出现就好了。 进了山口,山路缩小,两人若是还牵着手,只能紧挨着走,这下两人是胳膊贴着胳膊了。 他对乔松和李会元的事只是好奇好奇,打听情况而已,又不代表一定会在一起,比起这个,他更关心他的木哥:“你几时回来的?” “昨日就到了,只是回来的太晚,宋哥不放心我走山路,不让我连夜回来。”他原本也是想连夜赶回的,只是被宋生拦住了。 上次他急匆匆地要走,宋生没拦,一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二是那会天还没黑,要回也能回。 可昨日到县城时天就黑了,宋生知道他回去就是找夫郎,就说什么也不肯了。 朝颜也说道:“我也不放心你走夜路,若是回的太晚,别冒这险,我会担心。” “好,听你的。” 方木就喜欢这种被夫郎关心的感觉。 第51章 两人回到山脚下,进了荒地不过走了几丈路,方木便听见了小犬的嗷呜声。 这让他下意识看了看家的四周,目前地里除了最开始种下的青菜被整垄采摘了、之后种下的韭菜也可以割了、果树又茁壮了些并没有别的变化,看来这半个多月颜颜并没有一味的扎进地里。 到了家门口,方木总算看见发出声音的小家伙,是条幼犬,估计刚足月,虎头虎脑的怪可爱。 因着月份小,朝颜也不怕它跑掉,早上出门时就把它放在门口,墙边上还放了两个竹筒,应该是临时削出来的,并不精致,一只装着水,一只装着粥。 都到家门口了,不得不把牵了一路的手放开,见方木对幼犬有兴趣,朝颜便自己掏钥匙开门。 方木蹲下来逗弄幼犬,问道:“从哪弄来的?” 朝颜开了锁,一把推开门,木门吱呀一声:“张猎户家的。” “张猎户?”方木想了想才从脑海中划出一张人脸对上,不怪他,他平日在家的时间少,也很少和村里的人来往,除了离方林家较近的人家方木比较熟悉外,其他的也只是大概知道个人名认得出人而已,他站直身子,看着朝颜:“这几日家里发生了何事?你怎还认识他了?” 这要是说起来...朝颜把背篓放在旁边:“我前几日跟着他们一起进山打猎。”他又指着背篓里的鸡:“这是我买回来准备煲猪肚的。” 方木挑眉,双手环抱:“看不出来啊朝小颜,你还有这本事。” 朝颜就过来蹭他:“生气了?” 方木看着故意撒娇的夫郎,不为所动:“怎么会想到跟他们去打猎?” 朝颜认真观察着他的表情,木哥现在就是用暴风雨前的宁静来形容比较合适,于是他老老实实的,再没在李会元面前的嚣张:“我在常远时也会跟着村里的大人去打猎,这次听他们说要进山,我就想去看看。” 方木叹口气,把人牵进屋:“有没有受伤?” 朝颜狂摇头,指着自己脸上还没有消退的红包:“也就被蚊子咬了几口。” 方木把身上挎着的两个包袱取下放在桌面上,端起他的脸左右看了看:“可擦药了?” “擦了。” 方木便不说话了,低下头来吻他。 朝颜松开牙关,与他唇舌追逐嬉戏... 一解相思,方木才捧着他的脸继续说:“你喜欢打猎?” 朝颜扒着他的手,摇摇头:“只是它能挣钱。” “你在常远也是靠它挣钱?” “都做过,去大老爷家做短工,码头扛麻袋,去帮厨,去打猎,我都干过。” 听到他这多样的人生经历,方木是又心疼又好笑,忍不住拿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今年二十八了。” 朝颜看着他,眸光闪烁:“我还以为你会说我。” 方木叹口气,恢复原先的姿势:“我要是说了咱两估计得吵架。” 现实摆在眼前,他目前还不能给朝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朝颜想要挣钱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要是方木真开口说你以后别去了,朝颜是不会答应的。 他也是了解朝颜,这一步以退为进可比当面说出好用好了,朝颜当下便说道:“我心里有数的,我就是想帮忙攒点钱,到时候你也别去走商了,我们自己弄点小生意,木哥,我不想一直跟你分开。” 打猎和走商同样是刀口舔生活,两人都一度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上,其实谁也别说谁,谁也都担心谁。 这个问题方木也想过,他以前一个人没所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有了朝颜,可不能还像以前一样就靠走商挣钱,总得想些其它出路,现在是还好,两人刚成亲还没有孩子绊着,等哪天万一朝颜真的怀上,他又不在身边,那他真是愧对朝颜。 方木把那二十两存着不动就是因为这个。 哥儿只是不易怀孕并不是不能怀孕,朝颜若是真的有了,他们也不怕没钱养孩子。 二十两节约一点,也够一家子生活个四五年。 今日朝颜也算说出了真心话,两人自认识以来就是聚少离多,像这次,他可是外出了十七天,如果不出意外,月底又得出门,这样算下来,两个人一个月的时间才只能相处十多天,半个月都没有,方木心里都明白,只是暂时还得让朝颜受这委屈,他亲了亲朝颜的鼻尖,问道:“想我了?” “想,你都不想我吗?” “怎么不想,赶路在想休息在想,脑子里全是你。” 他说的认真又诚挚,愣是把朝颜说红了脸,朝颜握着他手腕的手紧了紧,轻声说道:“我想要了。” 方木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问道:“现在?” “你来不来?” 方木不说话,直接松开他的脸,弯腰把人抱起放在床上:“我去关门。” 朝颜脸红红地嗯了声,趁方木去关门关窗这段时间,把鞋子衣服全脱了,藏进被单里。 方木放下床帘走过来,见他已经缩进被单,又看了眼床尾挂着的衣服,坐下来说道:“不等我可是要受罚的。” 朝颜见他干坐着还不动,刚刚主动邀欢的那点勇气丧失殆尽,脸更红了:“你想怎样?” 方木张开双臂,说道:“起来给我宽衣。” 朝颜只能披着被单又爬起来。 可被单毕竟不是衣服,得用手扯着,不然就会往下掉,春色乍现... 他单手解了好一会,才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不容易把他的上衣解了,又还有裤子,朝颜见方木就是不动,自己都快气哭了:“你又欺负我。” 方木一个刚开荤的小伙,在见到夫郎的第一眼时就想把人就地正法,要不是为了维持住这张人皮,进门那会就要把人往床上拐,只是没想到聊两句竟是夫郎自己先提出,坏心地调戏了夫郎,自己也是遭了报应,他早就忍不住了。 一把把夫郎抱过来,哄道:“哥哥错了,哥哥疼你。” 一开始朝颜只是假哭,后面就是真哭了。 他坐在方木身上,一身的斑驳,泪水更是止不住的流:“你又从哪学的这些...” 方木探出舌尖,卷走他眼角的泪珠,嗓音低沉:“你动一动...” 没办法,朝颜只能起来自己动........... 两人胡闹一番都到了午时,方木起来做午饭,他光着上身,背后全是红色的抓痕。 朝颜还在里边睡,方木翻了翻菜篮子,见到还有鸡蛋和肉,便将肉取了一块出来剁碎煲粥,鸡蛋放去煎成荷包蛋。 他的表情透着餍足,做这些慢条斯理的,不急不躁,瞧着不像在干家务活,而是给夫郎熬粥是种享受。 小半个时辰后,喷香的肉糜粥出锅,方木用碗盛起来,在上面盖上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撒上葱花,端着进去里间。 朝颜被他弄了两回,这会都打上呼噜了,方木担心他饿着,还是把人摇醒了。 朝颜睁着红肿的眼,避开他伸到眼前的勺子:“不要,我想睡觉。” 方木哄他:“吃了再睡。” “吃不下。”朝颜控诉道:“我又累又疼。” 方木笑道:“一会我给你揉,吃点,听话。” 朝颜吸了吸鼻子,张开了嘴巴。 方木把吹冷了的粥喂到他嘴巴里。 刚刚在床上有多狠的人,这会就有多温柔。 要不是经历这一切的人是朝颜,他还真信了他家木哥‘温柔体贴’。 好不容易把一碗粥喂完,朝颜说什么也不愿吃了,躺下就睡。 方木无奈地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起身走出外间,放下床帘,让他好好睡一觉。 自己解决掉午饭,又给小狗的碗里添了一点肉粥,这才去把上衣穿上,把自己带回来的臭衣服给洗了。 他这回还带了两棵果树回来,只是现在日头盛不适合栽种,晚一些再挖坑种下去。 把衣服洗了,方木回去屋里,把小狗从房门口用脚轻轻撩出去,这才关上门,回去给夫郎揉腰捏腿睡午觉。 ................ 朝颜睡了一个时辰才醒过来,睡前吃了东西,他的肚子胀胀的,腰还很沉... 他扭头一看,自己正被方木搂着腰抱在怀里。 他的木哥也睡着了。 呼吸清浅。 木哥睡着时人畜无害,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人在做起那事来却是这样凶猛。 朝颜挨着他,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度。 真好,接下来这几天他又能睁开眼就看到木哥了。 朝颜转过身看着方木,脑海里回想起那会跟方木说的话,他知道自己很自私,一意孤行地去改变木哥生活的方式,在一个光靠勤快不够,稍不努力就是穷死或者饿死的年头,他祈求陪伴。 一件渺茫的事。 可尽管是这样,朝颜还是想方木在身边,没有钱他们可以一起挣,他没有柔弱到要靠方木养,但是他不能没有方木。 这是他仅剩的能握住的东西了。 他伸出手用指尖碰了碰方木温热的脸,这才心满意足地去握住他的手,靠着他又闭上了眼。 ........... 两人直接一觉睡到酉时初。 朝颜躺在床上醒了会神,忽然想起要煲猪肚鸡的事,赶忙起来烧水杀鸡。 方木也被他吵醒了,见他急匆匆地穿衣下床,搂住他的腰问:“怎么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睡意,显然是没睡醒,只是朝颜也不打算让他睡了,不然晚上睡不着,又得来折腾他,朝颜拍了拍他在腰间的手臂,说道:“起来了,我去煲汤,你把菜浇一浇。” 床帘遮挡着看不清时辰,不过从透进来的日光来看,应该快天黑了。 他只好松开朝颜,自己也穿鞋下床。 把床帘挂起来给里间换换气,朝颜把门打开,被锁在外面一下午的小狗看见他就嗷嗷叫。 朝颜蹲下身来撸了撸它,又拨了拨它的下巴,哄了会才把毛给哄顺了。 方木在后头看着,啧了声:“它是不是来跟我争宠的?” 朝颜把小狗抱起来,转过身看着他:“多可爱啊。” 是挺可爱的:“肉也挺嫩。” 朝颜明知他是说笑,还是忍不住瞪他:“你敢。” 方木走过来亲了他一下,说:“别对它太好,我会吃醋。” 虽然这醋吃的无理取闹,可朝颜还是高兴:“那必须好点,日后你不在家,就只有它陪着我。” 方木看见他脸上浮现的小心思,意有所指道:“看来晚上我再加把劲,早点让家里多口人,你就不怕没伴了。” 一说这个朝颜就腰疼,他就不敢皮了:“我去烧水,你赶紧浇菜去。” 方木看他逃也似的背影,无声笑了笑,去提木桶浇菜。 浇完了,又拿锄头去挖坑,完了撒上基肥,最后再把两棵果树种下。 这两棵是荔枝树,宋生托人找的,花了一点钱,不多,也就是给朝颜买点零嘴的钱。 上回两人成亲那天,宋生过来喝喜酒,已经带了一棵桂圆树,经过半个多月的生长,这会已经定根。 方木把果树栽下,这才拎着锄头去洗干净,又去喂鸡鸭。 朝颜把鸡舍加宽了,家里添了几只鸡鸭后原先那个不够用,他就用竹杆重新围了一个。 圈的这片地有沙有草,平时不用怎么喂都行,鸡鸭啄这个都能吃饱。 半个月不见,鸡鸭都长大了不少,再过两个月,这批也能出笼了。 方木喂完鸡鸭就去收衣服,中午洗的那些还有一点潮,他就打算晚点再收,先把朝颜的给收了回去。 屋里,猪肚包鸡已经下了锅,朝颜早上去买鸡的时候还买了药材和胡椒,这会已经能闻见香气了。 方木把衣服放好,走回来问他:“这猪是你们猎的?” 因为朝颜只是去镇上买鸡,所以方木才这样猜测。 朝颜往锅里加了一根柴,说道:“也不算猎的,机缘巧合碰上,对了,我还逮了一只小猪崽,你是准备卖掉还是自己养?” 方木惊奇:“还让你逮到小猪崽了?” “嗯。”朝颜脸上全是自豪。 方木笑道:“颜颜真能干。” “那是,你娶了我是你赚到。” “是是是。”方木搬来小凳子,在他旁边坐下:“小猪崽要是能卖出去,也有一两银子,但是养到年底我们就不用去买猪肉,问题是想自己养的话就得放在大哥家的猪舍,大嫂能同意?” 说起这个,朝颜就想起了方赵氏的异常,他把先前的事给方木说了说,方木了然,说道:“大嫂只是对我有意见,她若是能冷静下来,自然会发现你的好,再说了你对方云姐弟不错,她因着这点,对你改观也是正常。” “我还以为她抽了什么疯,差点就让大哥找个大师来看看了。”朝颜夸张道。 方木笑道:“那我明日去跟大哥说一说,暂时养在他家。” “嗯,猪舍我再想法子,总得建一个,以后就能自己养了。”就建在最后面,臭是避免不了的,但总得把这个家操持起来。 “好,那地里的青菜...” “我那几日进了山,大哥怕老了浪费,就全摘了放去晒干,等过年就有菜干吃了。” 这事并不是朝颜嘱托的,他当时只是把鸡鸭托给方林照顾,请求他们隔几天给菜和果树浇一下水,全摘了是方林自己做的主。 也好在他摘了,不然等朝颜从山里回来,这批青菜就全长老了。 这事方木还没问他呢:“去了几日,还有谁?” “六日,还有王猎户李猎户...”朝颜把另外五个人说了说。 方木都有印象:“我平时跟他们没来往,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张猎户很照顾我,他还送了我一只兔子,不过我送给会元了。”关于那些误会就不必跟木哥说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除了打猎你还做了什么?” 两人便坐在炉灶前,说起了这段时日的家常。 从对方口中知道过去那十多天发生的事,以这种方式假装自己在对方身边。 方木知道朝颜把身份透露给李会元后并没有责怪,而是点点头表示知晓了:“明日我去李阿婆家结数,顺便问问会元的事。” “你真要问啊?”朝颜笑道。 方木叹口气:“伯父伯母相托自然要办好,问一问而已,不碍事。” “你要是还去大哥家,最好傍晚再去,大哥这几日去砍树,白日不在家。”朝颜提醒道。 方木点点头:“那就先把棚子拆了,其它事下午再说。” 说起来两人要做的事其实很多。 种地、砍柴、打草,不挣钱的日子就得是做这些琐事。 ................... 猪肚鸡汤做好了,整个房间都是肉和药材融合后的香味。 两个人要解决掉一个猪肚一只鸡已经有些难,朝颜就没再煮其它的菜,还把一锅汤分了一半出来,留着明早喝。 小狗还小,啃不了骨头,朝颜就夹了两块鸡胸肉撕碎了给小狗吃,这也让它吃的贼欢了。 ............... 方木知道朝颜往方林家分了几斤猪肉后,这个月就不打算再给他们买了。 他和朝颜现在是夫夫一体,而且朝颜一给还给了这么多,就算他不送方林也不能说什么。 第二日傍晚,朝颜在家做饭,方木先去村里结数顺便找方林。 他先去了李大庆家。 给了这半个月的蛋钱,然后才神秘兮兮地拉着李大庆走到角落,向他打听李会元的事:“叔,我问你个事,会元许人家没有?” 李大庆一脸懵:“没,还在找。” “那你对对方可有什么要求?” 李大庆掰着手指头讲:“人品好,孝顺父母知上进,努力勤快、重要的是得对元元好。” 方木想了想,要说乔松,除了在婚事这事上忤逆了父母,其它的没得说,上进嘛是挺上进,努力勤快也是有的,至于疼人?应该会? 李大庆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他有事,便问道:“有人托你问?” 方木点点头。 “谁啊?” 方木也不知他有没有印象,说道:“就是上次来我家喝喜酒,你们在山口碰上的那伙人。” 这也才过去半个月,要说单独一个李大庆可能不知晓,但要说一伙:“是哪位?” “就里头那位长得最高的,他父亲是镇上的猪倌,家境不错,本人是跟着我一起走商的,每个月有固定的收入,人也周正,他们家想问问会元的亲事。”方木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给人家说亲,生疏的很,就挑重点讲了讲。 李大庆一听,心想猪倌可不得了,但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上他的傻儿子元元?“他是怎么知道元元的?” 要说乔松,那大概是上次李会元来送鸡蛋那次,但要说乔父乔母,就只有喝喜酒那回:“应该是会元去我家送鸡蛋,两人碰见认识的。” “你这小子,元元给你送个鸡蛋,还惹了这桃花债。” 方木赔笑道:“这都是巧合。” “是他家父母托你问还是他本人?” “他爹娘。”方木那是有问必答。 李大庆也是为人父母,如果只是孩子瞧上父母看不上,真要在一起那也是痴男怨女的多,但若是父母看上就不一样了,孩子也喜欢的话,那就是佳偶天成:“他什么意思?” “我听他那意思对会元印象挺好。” 李大庆想了想,说道:“元元的亲事我们还在相看,如果他们真的有心,就让他们自己来问,对方怎么样我们家也是要看看的。” 这意思就是有戏:“好嘞,我过两日就去给他们说。” 李大庆点点头。 办完乔父乔母嘱托的事,方木便告辞去找方林了。 这个时辰方林已经从山里回来,他这几日被晒得厉害,脸都黑了不少,但见到自家弟弟,还是露出了笑容:“回来了。” “嗯,哥,这天气热,你自己看顾着点身子。”方木自己不是大富大贵的人,也没法帮衬他,伐木这活有多辛苦干过的人就知道,也只能口头关心他几句。 方林却是这样就很满足了:“没事,我有分寸,你来找我是为了猪崽的事?” 被他看穿心思,方木有些不好意思:“嗯,我不打算卖掉,准备自己养。” “成。”方林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方木便说道:“颜颜每日会把猪草送过来,劳烦大嫂喂一喂。” 他和朝颜一样,哪怕是方林也不想占他的便宜,这年头谁都不易,养一头猪也不是易事,尽管方林猪圈里已经有一头,养一头是养两头也是,可他们得把自己那份做到了,不能因为方林是大哥就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的好。 第52章 乔父乔母托付的事方木打听清楚后就不打算拖着,第二日一早他就去了镇上乔松家。 乔松正好跟他哥出门办事去了,家里只有乔父乔母和大儿媳母子在家。 方木被他们迎进去后喝了杯茶水,就把他们期待的事告知了他们。 反正听李大庆的意思,是同意两家先见个面,至于其它就得等到见面之后才能谈。 这些事就轮不到方木去掺和了,他婉拒了乔父留午饭的邀约,离开了乔松家回去家里。 早上出门那会他让朝颜一块去镇上逛逛,但是朝颜考虑到他是去乔松那,不想给人添麻烦就没来,自己留在家里干活。 昨日他们拆下来的竹棚子还堆在屋后,朝颜趁这时间给砍成段,将来方便烧。 方木走长岭山回到山脚下,还能听见砍竹子发出的梆梆声。 山野宽阔,声随风动,藏在小破屋后的身影反倒引起了观看的兴致。 方木沿着土路一直往里走,到屋后面,看见弯腰劈竹竿的朝颜。 他的旁边已经堆了好几堆竹竿。 “颜颜。” 朝颜回过身,看见是他,站直了身子:“回来了。” 方木走过来,用自己的袖子去抹他额头上的汗水:“回屋去喝点水,一会中暑了。” 朝颜抬头看了看天,说:“夏天就快过去了。” 他们认识两个月,夏天已经进入了尾声,那就代表着秋天要到了。 秋天,丰收的季节。 “嗯,该种的得准备准备了。”方木拿掉他的柴刀丢在竹堆上,牵着他往屋里走。 小狗趴在阴凉的地方打盹,朝颜喂过它,它现在就只认得朝颜。 “昂昂,走了。”方木叫它。 但是小狗并不理会。 因为它根本不知道昂昂是在叫谁。 小狗爱趴就让它趴着,一会睡醒了就知道回屋,朝颜并不担心它跑丢,只是笑方木:“哪有你这么给狗取名字的?” “这名字多适合它。”小狗还小,叫声就是那样的,方木听两天烦了,干脆就拿叫声给狗取名。 反正村里的狗要么叫大黑大白大黄,一点都不新奇。 两人绕过屋角回到前面,过了篱笆进了屋门。 方木去给他倒水:“我有个事忘了和你说。” 朝颜接过水杯,一口饮尽后问道:“什么事?” 方木又把杯子拿过来重新给他倒满:“我这次回到商队时收到了瑶姐的回信,她在信中说会回平南县。” “瑶姐?” “是我的义姐。”方木把杯子给他:“坐下说。” 朝颜嗯了声。 两人坐下后,方木才接着道:“我十岁那年离开西水村去县城讨生活,意外被李爷爷收养,瑶姐就是他的孙女,后来李爷爷去世,瑶姐也跟着夫君去了外地做生意,这几年一直都在外面,平日里我们会以书信报平安,按道理来说我们成亲的事应该提早通知她,只是路途遥远,成婚的日子又赶,时间来不及,我就在成亲前寄了封信给她,跟她说了你的事。” 信是那天去镇上拿新衣的时候顺便写的,镇里有信差,只要肯花钱,边疆都能给你送过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朝颜知道他小时候不好过,却没想到竟是小小年纪就离开了家,说是被李爷爷收养,但哪有这么凑巧的事,而且他家木哥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这其中指不定还有什么事瞒着他,可对方一言带过摆明了是不想说,朝颜没法去强迫方木,将当年的那些事再翻出来:“要是五年前来西水村的时候就认识你就好了。” 方木不明说以前的事就是不想让朝颜负担太多。 还有就是他也怕在颜颜面前丢人。 他的以前不仅不风光,还落魄,要不是李爷爷,他今日可能是个混子,也可能是个乞丐,总不会是现在这样体面的一个人。 “过去的事就不想了,人都得往前看,等瑶姐回来,我带你去见她。”方木握住他放在桌面的手安慰他。 明明这人才是吃苦的那个,却总是把温柔留给别人:“瑶姐住在县城?” “李爷爷和姐夫都是县城的人。” 朝颜点点头表示知晓,听木哥的语气,这位瑶姐对于他是很重要的一个人。 希望她会喜欢自己。 “颜颜,你先前不是说要给岳父岳母立衣冠冢?” 方木的话拉回了他的神思,朝颜嗯了声:“我还没找人算日子。” “那还是去找族老,他也管这事。”方木建议道。 “好。” 朝颜心里熨帖,这事还是两人没交心时提出来的,后面一直没再提,他以为方木已经忘了,没想到还记着。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喝了几杯水,朝颜就接着去劈竹竿了。 家里只有一把柴刀,方木也帮不上忙,他就拿着锄头去翻地。 得把地翻出来准备种红薯。 到了午时,两人吃了午饭去睡了个美美的午觉,下午接着干活。 方木还是翻地,朝颜在屋后收尾。 到未时中,荒地迎来了客人。 是面带笑意的张猎户。 方木在屋子前面,张猎户要找朝颜必然得经过方木,再说了那是他的夫郎,没有越过相公找别人夫郎的道理。 张猎户看见方木,笑问道:“木子何时回来的?” “民哥。”方木停下锄地的动作,直起了身子:“前天回来的。” 张民问道:“小朝在不在?我有事找他。” “他在后面砍柴,我去喊他。”方木走出荒地来到土路上领着他往屋那边走。 到了篱笆那,探头大喊了声:“颜颜,民哥找。” 距离不远,喊一声朝颜就听见了,他还好奇民哥是谁,放下柴刀绕回屋里,就看见张猎户,便笑道:“张大哥。” 张猎户道:“我来给你送钱。” 这话是个人都爱听,朝颜走进来:“全都卖出去了?” 张猎户道:“昨日运到县城去卖的,所以就耽搁了。” “没事,辛苦你们了。”朝颜在方木旁边坐下。 张猎户看他想都不想就坐到方木旁边,心想外人说得对,这两就是感情深,他从怀里掏了一个钱袋子出来,说道:“一共卖了四十多两,按照一成算给你们的话,你们三人每人是四两二百文。” 这数目让方木都惊了:“这么多?” 他这回也才挣了九百多文。 张猎户笑道:“这回运气好,猎的野物全都是价高的。” 先不提那十多只兔子和山鸡,就羚羊和野鹿都够挣一笔了。 朝颜也略微有些惊讶,他猜测只有二两多银子进账,却没想到直接翻了一倍,看来这边的价格要高过常远。 但他面上还是保持着沉稳:“多谢你跑这一趟。” 面对四两银子还能不为所动,看来小朝在常远时也没少挣这钱,他越是这样沉着,张民就对他越满意,就越觉得跟了方木可惜了:“不碍事,下次若还进山,可要叫你?” 朝颜表现的那么好就是想着他下次还带自己:“那我先谢谢张大哥了。” “这都是你自己的本事。”张民笑了笑,正所谓带生不如带熟,他和朝颜共处过事,知道他干活麻利机警,带这样的人总比再带一个新手好:“成,我家也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他这么说,两人也不可能强留他下来喝茶,朝颜就拿着钱袋子进了里间,将他的空出来还给他。 过了会,朝颜从里间出来,递给他空了的钱袋:“数目没错,谢谢张大哥。” “行,那我回去了。”张民起身接过来。 方木也起身送他:“有劳你了,民哥。” 张民摆摆手,迈出屋门离开了他家。 夫夫两站在门口看着他走远了,朝颜才蹦起来,抱到方木身上,掩饰不住欢喜:“木哥,我挣了四两银子。” 方木被他吓了一跳,本能抱住蹦到自己身上的人,反应过来后笑道:“对,颜颜真棒。” 朝颜双腿盘着他的腰,自己的腰被方木紧紧搂着,稳定住身形,他捧着方木的脸,嘴上是笑意,话里是可惜:“就是这活不能长干,两三个月才有一次。” 这两个月他虽然长胖了些,但没到方木抱不动的程度,方木就这样抱着他到长凳坐下:“怎么说?” 这个姿势让朝颜整个人坐在了方木大腿上,他干脆把腿放下,搂着他的脖子解释道:“一是打猎虽然来钱快,可危险,你要是掉进钱眼里,那就离出事不远了,二是野兽生长慢,得给时间它们休养生息繁衍后代。” “那算下来,一个月有一两银子也很多了。”方木还是很容易满足的。 朝颜高兴地主动亲了亲他的唇,说道:“如果顺利,今年我就能攒够八两银子。” “攒钱的事不着急,安全为上,你也说了,要是掉进钱眼里离出事就不远了,我不想你有事。”方木劝道。 朝颜虽然想要挣钱,也知道生命至上的道理,他们现在也没到山穷水尽那一步,犯不着为了银子把命搭上,安慰道:“你放心,我还没跟你生娃,我不会有事的。” “聊天就聊天,你别勾引我。” “我怎么...”朝颜感受到他的变化,就很无语:“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方木亲了亲他,说:“不是你说的要跟我生娃?” “我也没说是现在。”朝颜怕他色令智昏把自己往床上拐,赶忙从他身上下来,方木也不拦着他,顺从他的意思把人放开。 方木问他:“家里现在有多少银子?” “我算算...”朝颜掰着手指头:“你给我的二两彩礼先不算,当初除了买床剩下来的六两银子,成亲花了三两,收红包收了两百多文,这半个月我花的少,加上你挣的九百多文,家里现在有八两的整银。” 农村人摆酒席一般都是送礼的多,随红包的少,而且两人请的宾客也少,纯粹就是让人家来添添喜气,没想着靠摆酒挣钱。 庆幸的是朝颜这次进山打猎挣了四两多,家里才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钱。 “那到过年,咱们至少能攒个十两银子。”方木说道。 朝颜点点头。 手头上有钱,他就没那么焦虑,离木哥脱离走商也更进了一步。 第53章 方木把人重新牵过来,虽然不能睡,但抱抱还是行的。 有时候方木觉得自己是病了,人在眼前还不够,他还得上手碰一碰,最好抱一抱亲一亲。 不然心里总是空虚,总觉得少了一块。 他把朝颜从后搂着,下巴搁在朝颜肩膀上,说道:“财不外露,银子你存好,别被外人知晓了。” 这点朝颜还是懂的,银子这么紧要的事,他傻了才到处去说:“我知道,也就昂昂现在还小,等它长大点就好了。” 虽然嫌弃方木取的名字,可还是很诚实地跟着人家叫了。 方木看了眼不知何时进了房间就在脚下躺着又睡着的小黄狗:“真能睡。” 朝颜笑了声,扭过头亲了亲他:“好了,去干活吧。” 方木拿手拍了拍他的屁股:“晚上再收拾你。” 朝颜又跑了。 就他家木哥这如狼似虎的精神,他真的扛不住。 方木一个年轻气盛的汉子,又是刚开荤正食髓知味的时候,哪会轻易放过他? 两人把手头上的活做完,到了饭点,又是一人做饭、一人浇菜收衣喂鸡鸭,日子虽然在过,生活却没什么变化。 吃完饭后天差不多黑了,方木找出蜡烛点上,看着两天换一根的蜡烛,心想成婚后开支确实有点大。 等洗漱完把朝颜压床上先一顿伺候舒爽了自己准备开吃翻出枕头底下的药膏时,就真觉得开支很大。 一天最少一次,药盒都空了。 他把最后一点药膏用完,朝颜也累的不想说话。 他俯躺在床上,方木的上半身还压着他,温热的唇不断在后颈和肩背这一带流连,如此挑逗着朝颜... 朝颜怕他色心又起,用沙哑的嗓子说道:“不来了。” “嗯。”方木张开嘴,叼着他的耳垂轻咬:“药膏要买了。” 朝颜转过头,看了眼七零八落在床头的瓷罐子,想起方木的手段,恨恨道:“不买了。” 方木轻笑,松开他的耳垂:“真不用?” 朝颜有气无力地哼了声。 方木把他翻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心:“睡吧,我去打水给你清洗。” 他家木哥要是要的多了一点,但在其它方面那是没得说。 当然,朝颜也没有对比的对象,唯一一个哥儿朋友还是单身。 “嗯。” 朝颜闭上眼几乎是秒睡,虽然他总是在嫌弃方木要的狠,可从他舒展的眉宇就能看出他也是喜欢的。 方木打来温水给他擦洗完身子,自己也用湿巾把身上的汗擦了擦,这才吹了蜡烛搂着夫郎入眠。 ......... 第二日两人在家翻了一天的地。 不仅得准备地种红薯,朝颜还扩大了种菜的区域。 种菜的地多了三垄出来,方便种一些能晒成干的蔬菜。 至于红薯朝颜是圈了两分地出来种,哪怕是这样,荒地也还有一大片可以利用。 看着荒地一点点添上不是杂草的绿色,方木的心情那叫一个畅快。 难怪人家说要找对象,一个人能做的事还真的有点少。 也得是找个勤快的,像颜颜这种,完全是他赚到。 挣得比他多,地种的比他好,饭煮的比他香,这样一想,方木还真觉得是自己高攀了。 他越想越是这个理,然后活也不干了,就逮着朝颜说他的发现。 朝颜听完,在黄昏下笑的灿烂:“早就说是你赚到啦。” 方木被他的笑容感染,也不禁笑道:“多谢你那天没有走。” “也谢谢你那天救了我。”两人把菜种完了,朝颜去牵他的手:“回去做饭吃,木哥,明日我们去长岭山外边抓兔子,我教你做陷阱。” 方木笑道:“你不要说的我好笨似的。” 朝颜问他:“你会?” “不会,你教我。”方木走快半步挨着他。 朝颜便知道他这是赖上自己,明明会却又装不会,他也装作没看出来,说道:“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就教你。” 方木勾起唇角,用没拿东西的左手抱住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师父,我不会的东西很多,你再教教其它。” 朝颜心思正,没听出他是在开黄腔,还一本正经问道:“你想学什么?” 方木忍住笑,说道:“晚上我再告诉你。” 朝颜就明白了,抬手给了他胳膊一巴掌:“没个正经。” 说归说,到了晚上睡觉时,方木并没有闹他。 朝颜虽然是哥儿,行房时也得借住外物,成亲前买的药膏确实用完了,方木怕弄伤他,没舍得碰他。 不做那事也有好处,两人能躺在一块说说话。 就是说着说着朝颜趴在方木怀里睡着了。 房间里的烛火早熄了,朝颜不舍得每夜都这么浪费,知道他今晚不做,趟床上之前就把蜡烛吹了。 两人是摸着黑在说话。 一开始方木也不知道他睡着了,是自己说了句话半晌没听到朝颜的回复,然后细听了会,他的呼吸均匀,方木才知晓。 方木把盖在他身上的被单往上提了提,把人搂紧了些,轻声说道:“夜安,颜颜。” 朝颜回以他一个平稳的呼吸。 ................. 第二日,吃过早饭的两人带上工具进山。 清晨的长岭山沐浴在阳光之下,一切都显得青葱翠绿。 朝颜说带方木抓兔子,就真的只是在外围做做陷阱。 当然,长岭山不仅他们两个人来,朝颜还看到有人放了夹子。 放夹子的地方会有标识,以提醒村民此处危险,只要带了眼睛看路都能避开。 不过之前在常远的时候也有人被夹子夹伤的事发生,这种意外是避免不了的。 两人带了绳子、柴刀和锄头,绳子用来做套索陷阱,柴刀是砍树枝用的,因为套索陷阱要用到。 至于锄头是挖坑,是小坑,也是用来装兔子或者山鸡的。 两人合作,花了一个多时辰,布置了三处套索陷阱,两处陷坑陷阱。 朝颜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他的手沾了黄泥,拍不掉,手还是脏的:“等过两三天再来看。” 方木收好工具,说道:“你平日要是进山尽量别一个人来,像刚刚那种夹子就很危险,万一伤到了,喊救命都没人听到。” “好,我以后叫上会元。”如果李会元对这感兴趣的话。 “嗯,还有一会才午时,我们砍点柴回去。” “好。”朝颜去拿背篓。 方木拂开他的手,只把锄头给他,这东西背篓不好装,只能拿着。 然后才把装了杂七杂八的背篓背自己身上。 两人去山坳那砍柴。 还是分工,方木在砍柴,朝颜就捡一些树枝回去引火,还用背篓装了一背篓的枯松针。 为了能装多一点,他还用树枝加长背篓的高度,反正这东西不重,他背得动。 方木也砍了两根柴,朝颜捡了两把并不大的树枝,为了方便拿,回去的时候是他背着背篓扛着柴回去的。 方木则是挑着树枝。 看着能干的朝颜,方木还感叹着,颜颜力气也比他大。 ............. 农村只要不下雨,村民就不会闲在家,他们去地里干活、上山砍柴、去打草、去伐木,去打鱼,做一切能填饱肚子或者增加收入的事。 哪怕方木和朝颜现在也算有点小钱,暂时不愁吃喝,可为了早日攒够钱,两人还是认真生活。 之后两日,方木和朝颜都上山砍柴了。 因着朝颜勤快外加方木也不懒,原本快要烧完的柴这会又堆高了许多,朝颜扛回来的树杈洗澡间已经放不下,朝颜就把晒干的放在洗澡间,半干的或者差不多干的就放在山体那边,要烧就先烧那的。 免得到时候被雨淋湿家里连干柴都没有。 目前家里的柴火,烧三四个月都不成问题,可是还不够,秋天一过冬天来了,到时候要用柴的地方更多,朝颜得在冬天来临前,备够直到开春后的柴火。 不过时间还早,这点倒是不急可以慢慢来。 去山里放陷阱的第三天,两人准备去看看。 只是这回他们的运气没有上次打猎时那么好,三个套索陷阱,只有一个套到了一只灰色兔子,而陷坑陷阱,也只有一只山鸡。 不过两人也不失落,这种事本就靠运气的。 套索陷阱用过就不能用了,朝颜把剩下的架子推掉,而陷坑陷阱还留着。 这种陷阱不深,哪怕人不小心踩进去也伤不到,重新铺上草放上诱饵还能再用。 就是看有没有这么蠢的了。 一个地方栽两次。 朝颜用龙须草将山鸡的脚绑住,和兔子一起扔进背篓里,交给方木背着。 看完陷阱的两人沿着山路回家。 走在后面的方木问他:“这兔子和鸡都不大,你要自己养还是卖掉?” “自己养,我记得会元家的兔子是母的,到时候让这只跟它配种,可以生很多。” 方木笑道:“我还想你刚刚是在看什么。” 朝颜转过头,看着他家木哥,自豪道:“又不懂了吧。” 这样的朝颜生动活泼,是方木喜爱的,应该说不管朝颜是什么样子他都喜欢:“看着路。” 正好前面有个石子拦路,看到它,朝颜就想起他们两第一次进山时,他因为走神踢到石子的事,心里较劲,整个人蹦起来跳过了它。 方木无奈看着他,自己动脚把石子踢松给撩到路边去,免得祸害到别人,之后又用脚拨了点碎石和泥土填上。 第54章 两人回到家,发现门口坐着个人。 而守着家的昂昂正被对方捧在手里逗弄,一点‘未来村霸’的威风都没有。 对方身高腿长,坐在屋檐下曲着腿的样子有些憋屈。 朝颜看到他,疑惑问道:“乔兄弟你何时来的?”又想起他每次过来都是通知走商,立马戒备起来:“你们不是才刚回来几天,这么快就又要出门了?” 坐在门口的人正是乔松,见主人回来,把逗弄够的昂昂放下来,手绕到身后提起被他衣衫遮挡住的酒坛子:“哥夫你放心,这回我是来找方木喝酒的。” 方木把背篓放下,问他:“怎么了?” 乔松嘁了声,站起来:“烦躁。” 朝颜掏出钥匙开门,昂昂闻到熟悉的味道,趴在朝颜脚下咬他的裤脚。 朝颜轻轻把它撩开,推开门,对乔松说道:“屋里坐。” 乔松提着酒坛子进去。 两人进山弄脏了手没洗,方木打来清水,顺便叫乔松也一块洗了。 他用擦桌子的抹布擦了擦手,问乔松:“发生何事了?” 乔松坐在桌子旁,一听这话就叭叭叭说道:“还不是我娘,她这回是铁了心要给我定亲,才见过一次呢,就跟人家商量庚帖的事了。” 方木这会没把对象往李会元那想,听到这话,还以为乔母终于受不住乔松的说辞,要给他来硬的:“谁?” “就是你们村里的李会元,也不知是给我娘灌了什么迷魂汤,我娘现在是认定他了。”乔松越说越来气:“到底谁娶亲啊?” 听到是李会元,本觉得听听就算了的朝颜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见过面了?” “前两天见了。”乔松反应过来:“哥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木也不打算瞒着他:“你还记不记得这次回来你爹娘找我的事?” 乔松懂了:“所以他们找你是为了这事?” 方木点点头。 乔松一脸‘我为你两肋插刀你却反□□两刀’的表情:“你就是这么做我兄弟的?” 方木听到这话,脸上表情没有变化,态度自若地打开酒坛子,把酒换到壶里,拿出茶杯给两人倒满一杯酒,他还问朝颜:“你要不要?” 朝颜摇摇头,但他还是在长凳上坐了下来。 方木又把酒杯举起碰了下乔松的杯子:“喝吧。” 乔松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满面愁容。 见他这样,方木叹口气:“我当日问过你,是你说会元很是可爱。” “...”这有什么关系?“那也不代表我喜欢他啊。” 方木便说道:“你要真是不喜欢,跟伯母说清楚就是。” “我说不通。” 听完全程的朝颜问他:“那你是讨厌会元?” 只能说真的不能白日说人晚上说鬼,才提起李会元,门外便传来他的声音:“朝大哥,你在不在家?” 乔松一听他的声音,本能把酒杯往桌心推,假装不是自己喝的。 “...”方木真就不知说什么好了。 朝颜站起身往门外去:“我在。”他一边应答一边走,走出门外,看着李会元:“怎这时候来了?” 方木正对着门口,他从窗户看出去,正好看到朝颜的侧身。 李会元道:“我心里闷,想找你说说话。” “...”朝颜心想,这两人要是不成一对他才不信,看看这缘分,心情苦闷烦躁都能凑巧到一块去:“进屋里坐?” 李会元也许是真的愁闷,都没想一下方木在会怎样,就点点头跟着朝颜进去了,然后在门口,看见已经转过身正对着大门的乔松,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乔松想也不想就起身去追。 “你躲什么?我有这么吓人?” 方木和朝颜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笑意。 方木道:“我看喜事将近。” 朝颜却说:“我看不一定。” “那我们打个赌。” 朝颜还是第一次跟他玩这种情趣,觉得有点意思,答应了:“赌什么?” “赌他们两会不会成亲。” 朝颜想了想,说道:“再加一个,看他们谁先喜欢上谁。” 方木也来了兴趣:“你赌谁?” “乔兄弟。” “答案得不一样才有意思,我赌会元。” 朝颜走到他身边,趁外面两个冤家还在那纠缠看不到里面,快速亲了亲方木的脸,但由于方木出了汗,他尝到一点咸味:“木哥,你是何时喜欢上我的?” 方木老实道:“那天你骂大嫂的时候,我觉得你特别厉害。” 朝颜想起那天骂方赵氏的话,也不知方木听了多少,便有些不好意思:“真的没有笑我?” “怎么会?我喜欢的不得了。”方木笑道。 朝颜站直了腰,闻言哼了哼,算是满意这个答案。 外边冤家还在吵。 李会元腿短,跑不过大长腿乔松,没走几步就被乔松拉住了:“你跑什么?” 乔松握的是手腕,可尽管如此,李会元还是跟烫到一样缩回手,退后半步:“你不是不想见到我?” 乔松纳闷了:“我何时说了?” 李会元说:“见面那天你都没有笑过,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窦娥在世吧我,你若是莫名其妙被父母拉去相看,你会不会生气?” 李会元诚实摇摇头:“我娘跟我说了,我同意她才答应你爹娘的。” 他这答案莫名熄灭了乔松的怒火:“你知道是我?” “不知道,爹说是镇上猪倌的儿子,让我去看看,到了才知道是你。” 一般为了哥儿的名声着想,相看时都不会让汉子去哥儿家里,真要是登门了,那基本就是说好了,可以互换庚帖准备定亲的。 所以乔母自己登门去找李大庆夫妇说,等他们同意了才安排两人见面。 李会元这话又让乔松的火重新燃了起来:“不知道是我你就去见?” 李会元疑惑看着他:“有什么关系?终归是要嫁人的。” 他这副天真无邪理所应当的样子让乔松的怒火越烧越旺,还偏偏无法发作:“你的意思是只要满意谁都可以?” 这么说也没错,于是李会元点点头。 乔松气的双手叉腰,虽然他也不知道气什么。 李会元看着他这样子,才渐渐后怕,但因为朝颜和方木在屋里,他有了胆气,敢说真话:“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为何不跟你娘说清楚?” “说什么?” “娶一个不喜欢的人是一件不快乐的事。”李会元当日见到乔松的时候虽然很害怕,可想着熟人好过陌生人,乔松他见过两次,话是没说几句,这人看着也凶,但是并没有为难他,还会主动跟他打招呼,也许是个不一样的人,可是那日坐在酒楼里,乔松紧绷的神色就没松下来过,李会元便清楚这人不喜欢自己。 他以为乔松会拒绝,可在家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黄了的消息。 反而乔母来过一次,说要商量两人定亲的事。 乔松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是这样的认真,眼眸清澈,说明他就是这么想的,心里那股气没因为他的识相降下去,反倒还往上涨,气的汗水都从眉头掉落,他反应过来一定是被晒的:“进屋里坐。” “我不去了,我要回家。”要是被爹娘知道他私会外男,那两人就更说不清楚了。 他来找朝颜是心里真的愁,才一下忘了方木已经回来的事。 “进去喝杯水,你看你嘴唇都裂了。”乔松仗着人高马大,李会元反抗不得,拉过人家就往屋里走。 屋里方木已经自觉把酒倒回坛子里,换上了茶水。 李会元没办法,只能挨着朝颜站。 朝颜让他坐下说。 方木给他倒了杯茶水:“喝杯茶。” 李会元显得很乖:“谢谢木子哥。” 乔松看着他在两人面前跟在自己面前是完全判若两人的样子,更是烦躁,端起眼前的茶杯想要一饮而尽,结果热茶碰到嘴唇才反应过来,差点把自己烫到:“我的酒呢?” 李会元瞪大了眼:“你还喝酒?” 乔松忙道:“没喝。”他把茶杯放下:“想喝来着,这不是你来了。” 李会元没明白他来跟喝酒有什么关系,但是他不敢说话了。 朝颜问李会元:“你怎么了?” 李会元看了眼乔松,又看了眼方木,最终还是摇摇头。 方木便清楚了,事情跟乔松有关,而且因为自己是汉子,所以李会元只打算跟朝颜说。 但屋外热,方木也不好拉着乔松出去给他们腾地方,这两人找人聊天也能挑一个时辰,说不是缘分真没人信。 朝颜不知事情始末,不好瞎下定论,但是婚姻总归就是那么回事,结亲结缘,可得双方都满意才行:“这事得你们两自己想清楚,不管怎样,我和木哥都希望你们将来幸福美满。” 李会元看着他,虽然他目前还不知道朝大哥是怎么跟木子哥认识的,可是木子哥能放心让朝大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那一定是很信任对方。 他也想找这样的一个人。 李会元隐晦地看了眼乔松,这人和木子哥一块共事,也许可能会近墨者赤? 第55章 乔松和李会元两人并没有坐多久。 主要是李会元,乔松在这他坐不踏实。 喝了两杯茶就起身告辞了。 他一走,乔松也不知什么原因也说要走。 朝颜和方木福至心灵,一块走到门外去,果然,乔松就跟在李会元后面。 一开始是错开几步的距离,后面是李会元停下脚步并且回过了头,然后乔松快步走过去,两人又在大路上说起话来。 “...”方木啧了声:“所以小松在较个什么劲?”还没定亲呢,就眼巴巴跟着人家了。 朝颜摇摇头,他也看不懂,只是猜测道:“也许是嘴上嫌弃心里却很欢喜?” “那看样子是你赢了。” 两人站在茅草棚下说着话。 朝颜道:“不理他们了,我们去做饭吃。” 那边还在原地杵着,也就是这时辰村民在家的在家,地里的在地里,大路上没人,不然李会元肯定早甩乔松面子走了。 方木嗯了声,说道:“你先煮着,我去趟镇上。” 这不早不晚的,朝颜问他:“去镇上做什么?” 方木笑了笑,冲他眨了眨眼:“你说呢?” “...”知道自己又被调侃的朝颜懒得搭理他,扭头就往屋内走。 方木忍着笑,回屋去拿了钱,戴上草帽准备出门。 正在洗锅的朝颜道:“我煮粥,你早些回来。” 上一瞬还対方木爱答不理来着... 方木手按帽顶把草帽扣好,闻言停下动作,看着朝颜。 他嗯了声,内心忍不住雀跃走过去,低头亲了亲朝颜的唇,说道:“小松喜不喜欢会元我不清楚,但我是真的喜欢你。” “你...”一句话就被哄好的朝颜脸顷刻间便弥漫上红晕:“我也爱慕你。” 方木抱了抱他:“煮好了不用等我,你先吃。” 朝颜嗯了声。 但方木知道,朝颜一定会等他。 方木去镇上除了买药膏,还要往家里添置一些东西。 面粉红糖这些都没有了,顺带带回来,省得到时候颜颜得跑一趟。 方木快去快回,前后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去时两手空空,回时大包小包。 朝颜一直在等他,锅里煮好的粥也已经放冷了。 好在天气热,吃冷的更爽。 方木带着一身热气进门,鬓角全是汗,他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去解草帽。 朝颜见他满脸都是汗水,说道:“我去打水给你洗洗脸。” 方木嗯了声,实在热得受不了,很不顾形象地脱了上衣,光着上身站在桌子前倒水喝。 朝颜将浸湿的毛巾递给他,方木连喝了三杯水解渴,顺手接过朝颜递来的毛巾,先是擦脸,然后又往身上擦。 他的上身线条优美,胸膛结实,哪怕朝颜看过也摸过,回回见到还是被勾得心痒痒。 只是现在他不敢轻举妄动了,他家木哥不是这么好调戏的。 朝颜去把他脱下来的上衣抖开挂好,上衣的背部是湿的,可以想象一路来回方木出了多少汗。 方木洗了几次毛巾,总算把身上的汗水擦干净,他把毛巾洗干净挂好,将木盆里的脏水倒掉,才回来対朝颜道:“先吃饭,一会再弄。” 朝颜还在收拾他买的东西:“你先吃,就剩一点我弄完先。” 方木就去把粥用碗盛出来,端过去放在桌子上,又折回去拿了两双筷子,以及一碟子韭菜炒蛋。 韭菜是朝颜之前种的那些,已经可以收割,鸡蛋是跟李会元家买的,还没吃完。 韭菜炒蛋还温热,应该是朝颜有估算着他回来的时间才下锅的。 朝颜把方木买回来的东西都收好了,其中也看见那盒方木特意去买的东西,朝颜最终选择眼不见为净,一股脑给塞到枕头底下,免得方木找不着又问他要。 方木一直在等他弄完,也犹如朝颜在等着他一样:“快过来吃。” 朝颜嗯了声,在他対面坐下。 两人面対面,手里捧着一碗粥,共夹一碟韭菜炒蛋,昂昂在桌子旁边趴着,不吵也不闹,菜色虽然简单,但两人吃的很开心。 ...................... 尽管朝颜再不愿,也改变不了方木还是得出门走商的事实。 乔松回去后仅过了两天他又来了,这回是真的通知方木出门的事情。 虽然他只是来了一会就往村里去,要找谁方木和朝颜也清楚。 但是因着方木明日就要出门,朝颜的心情就一下子失落起来。 他搂着方木的腰,依偎在他的怀里,抱怨着说道:“你这次才回来十天。” 好巧不巧,明日正是二十九,方木是十九那天回来的,也就是说这次他在家真半个月时间不到。 他也很无奈,同样舍不得朝颜,抚着朝颜的背劝慰道:“上次拖延了几日才出门,这次提前也是正常的。” 朝颜才不管,他只知道木哥又要离开半个月,他们又得那么久不能见面。 朝颜把额头抵着方木的肩窝蹭:“这次又得去多久?”刚刚乔松只告知了目的地,没说其它。 他们这次去另外一个地方,路程跟前面去陵阳那回差不多,便说道:“半个月就回来了。” 朝颜纵使再不舍,也没法耍小脾气让方木别去。 两人又不是光谈情说爱就能吃饱饭不饿肚子:“我明早给你蒸点包子带着路上吃,别老是麻烦乔兄弟。” 方木嗯了声。 下午两人还是得下地干活,朝颜说要给他做包子,可现在天气热,也没法提前包好,免得馊了。 他就赶在天黑前,在地里割了一把新鲜韭菜放在篮子里,等明日和鸡蛋一起做馅。 洗漱好躺床上准备睡时,朝颜见到方木洗好了也不吹灯就进里间便明白了。 今晚就不是一个能好好睡觉的夜晚。 不过木哥就要出门了,朝颜也随着他闹。 被他弄了两回,实在受不了了,拿又酸又软的腿蹬方木:“赶紧吹灯睡觉。” 方木拉住他的线条流畅的小腿,用汗津津的身子蹭他:“不要了?” “知道你是铁打的,也得考虑考虑我。”朝颜的嗓子都喊哑了,他的骨头泛着酥软,实在没力气再跟他闹。 方木低笑了声,把人压住又一顿亲,吻够了才把人放开:“明日就在家休息,别去干活。” 朝颜真怕他又来,气都没喘匀就用双手撑开他的胸膛:“那也不能来了,我受不住。” 这人浑身上下都是被疼爱过的痕迹,哪怕是拒绝,话也是软的,眼神缠绵,只让他心上人听了更想再欺负欺负他。 但到底心疼他,方木还想做个人:“不闹了,睡吧。” 他家木哥向来说到做到,尤其是在这事上,从不骗他,朝颜也就没怀疑,大胆放心睡去。 他一睡,方木就侧躺在床上,把他的双腿并合起来....... .......... 早上朝颜起来时,感觉到身体不爽利的同时,大腿内侧也在泛着疼,他也不是傻子,当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亏他那么相信方木,这人真的是... 朝颜气不过,照着方木的胳膊拧了下。 方木愣是被他掐醒了,还以为他是哪不舒服,问道:“怎么了?” 朝颜拧完了自己又心疼,小力地摸了摸,又吹了吹。 黑灯瞎火的,方木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从胳膊上的疼还有他的动作也能知道他在做什么。 准确无误摸到人家的腰后搂着,闷笑道:“报复我?” 朝颜坐直身子,与他赤.裸相対:“你也知道你过分。” “擦过药了,要还不舒服就歇着,不用起来做吃的。” 朝颜摇摇头,想着他看不到,就说道:“你再睡会,等到时辰了我再喊你。” 醒都醒了,方木干脆起身:“我去点灯,你一会再下床。” 朝颜嗯了声。 方木摸索着过去点着了蜡烛。 等烛火亮起来,眼睛适应了光亮,朝颜就把床尾的衣服拿过来穿上,衣衫拉起,遮住胸口腰间的红痕。 方木光着上身在生火烧水,一会朝颜要用到热水。 朝颜穿好衣服出来,看到方木坐在灶头前,说道:“这有我,你再去睡会。”现在离寅时还有半个时辰。 “没事,我帮你。”方木回过头,看到朝颜衣衫整齐,就是发髻有些乱了。 昨晚睡之前他给朝颜擦洗过身子,也就是因为他爱干净,朝颜才敢放心大胆的先睡。 朝颜也乐得跟他多说说话,不然一出门就是半个月不见,想念会将他熬枯。 家里没有肉,只有青菜跟韭菜和鸡蛋。 而且包子不能久放,朝颜就打算做韭菜鸡蛋馅的,让方木早上吃。 他去打水,用大碗舀了面粉到木盆里,加水调和揉成面团,然后静置放着醒面... 方木帮忙把韭菜挑干净洗好,这才先去洗漱。 两人合作一通忙活,用最快的时间捏了十个包子出来。 包子捏的大,不够一锅蒸,朝颜就先蒸方木的那部分,他给方木准备了六个。 也算上了乔松的份,如果乔松不要,方木可以留着中午吃。 等包子出锅也快到寅时中了,方木得抓紧时间解决掉早饭,然后出发去镇上跟乔松会合。 他在吃包子的时候,朝颜就去把他的水囊洗干净装满凉白开,和他的包袱放一起。 朝颜看着正在专心吃包子的方木,忍着不舍的情绪道:“路上小心,我等你回来。” “你也是,记着我说的话,别一个人去山里抓兔子逮山鸡,要是找不到人同去就等我回来。” 朝颜道:“我在家你不用担心。” 方木嗯了声,他一口气吃了三个包子才罢休,剩下的三个用荷叶包起来,要是乔松不吃,他就准备饿了填肚子。 他去漱了口,也到了出发的时辰,方木把包袱挎上,走过来抱了抱朝颜:“别担心,我会想你的。” “嗯,君心如我心。” 方木松开他,吻了吻他的额头,说道:“再回去睡会,我先走了。” 朝颜出门送他。 方木点了灯笼,走了几步,回头冲站在门外的他挥了挥手,而后一头走进夜色里。 第56章 方木到了镇子上,与等在山口的乔松会合。 乔松的牛车也点着一盏灯笼,即将破晓的熹微里,那点淡黄色却很耀眼。 方木走过去,一见到乔松,就把还热乎的包子递给他。 正巧,乔松也准备塞给他。 两人动作一致,对视一眼,也不收回,干脆互换了包子。 方木说道:“尝尝你哥夫的手艺。” 乔松收好包子,笑话他:“看来以后不用我再另外给你准备了。” 这回送他们出门的依旧是乔柏,听见这话也笑了笑。 方木与朝颜成亲多日,被他们笑话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多少也有些习惯:“颜颜非要做,我拦不住。” 他的话里话外都透着炫耀的意思,让乔松听了牙疼。 他们成亲的时候乔柏没去,但也听父母说过,方木的另一半虽是个哥儿却秀外慧中,是个不错的对象,再听方木这么道,便知的确是个知道疼人的。 三人就乔松还没娶亲,又想到李会元,心里就烦闷,那傻子明明胆子小的很,却比谁都固执,一口咬定自己不喜欢他,愣是柴米不进,乔松根本拿他没法子。 乔松一屁股在牛车上坐下,喊他哥:“走了。” 方木把灯笼收起来也坐上去,乔柏坐好后开始赶车。 早上起来的早,牛车虽然颠簸,但依然挡不住方木猛地袭来的困意,他干脆也学着乔松一块躺下,短暂地睡了个回笼觉。 到了县城,乔柏把两人喊醒,又嘱咐了乔松几句,就驾着牛车回去了。 方木和乔松进去报道,按照惯例,先整理自己的东西,然后才整合货物,装车出发。 他们这次是去另外一座府城,中途得经过好几处县城和村落,还得走一大段山路。 方木还记得上次走那段山路时是在冬天,因为人迹罕见,大雪封路,因此还绕了一段,这回是夏季,应该没这么倒霉才对。 不过想再多也无益,众人还是得赶着牛车出发。 ........... 方木在为生活奔波,朝颜也在尽心尽力守着这个家。 他离开后,朝颜关门的时候看见昂昂就趴在门边,懒得赶它出去,就让它睡在房间里,自己也因为身体还疲倦,又躺回去睡觉 虽然方木让他今日在家休息别下地干活,可朝颜本就不是个能闲得住的人。 睡醒一觉,朝颜吃了两个包子填肚,就去把衣服洗了。 他在晒衣服的时候,李会元登门。 那会已是辰时末,按道理来说李会元这个点应该没空,跟着家里人下地或者干其它事去了。 李会元从村里过来,走了老长一段路爬上山口,见到朝颜在荒地上晒着衣服,隔着几步远便喊道:“朝大哥。” 朝颜正在晒最后一件衣服,闻言看过去,李会元就站在几步开外,便问道:“你今日不用去干活?” 李会元解释道:“今日没什么事做,我跟我娘说来找你玩。”他爹和大哥出去做短工了,他就闲在家,把家里的事做完了才来找朝颜。 朝颜把衣服拨开晾晒,完了说道:“那进屋坐会。” 李会元嗯了声。 朝颜提上木桶领着他进屋。 到了屋里,朝颜让他自便,自己去倒水给他。 “木哥今日出门了,我还打算去村里找你说点事。”朝颜把水给他。 李会元接过水杯,先喝了口,说道:“我知道的,昨日乔松来找我了。” 这个朝颜也是清楚的,毕竟他亲眼看着人往村里去:“你们的事算是定下来了?” 李会元摇头又点头。 朝颜没看懂,问道:“怎么了?” 李会元道:“两家父母希望我们定下来,可他又不喜欢我。” 朝颜在他旁边的长凳坐下,问道:“为何这样觉得?” 李会元放下杯子,手指却沾着没有离开:“他很凶,明知道我害怕他,还老是那么大声跟我说话。” “...”在朝颜看来,乔松这人算不上凶,甚至有点憨,不过也可能是李会元胆子太小:“那他可曾说过不跟你定亲?” 这倒是没有,李会元摇摇头。 他就知道,朝颜以过来人的身份开解道:“就我所了解到的,如果乔兄弟真的对你不喜,他早就拒绝了这门亲事,所以我想他可能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对你的喜欢,你要相信自己,如果不喜欢他这样对你,你坦白跟他讲,让他改一改。” 李会元问:“他会改?” 朝颜笑了笑:“不试试怎么知道?如果你真的跟他成亲,你们还有几十年要过,难道要一辈子都忍气吞声?” “对哦。” 朝颜又道:“人与人之间各不相同,就以你来说,你清楚你胆子小,而乔兄弟走南闯北,性子自然要粗犷些,你有什么事不妨直接跟他讲,可不能瞒着。” “我知道了。”李会元诚挚地看着他:“如果我跟你一样厉害就好了。” “你可以的。”朝颜鼓励道:“我有一事想跟你说,木哥不放心我一个人进山抓野兔,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逮到的东西我们平分。” “好呀。”李会元欣然应允。 “那我们现在去?东西我这都有,你不用准备什么。” “好。” 两人说干就干,朝颜拿出背篓,把东西都装好,锁上门,把昂昂放在门口守着家,同李会元一起进山。 ....................... 要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如今方木就是这种情况。 他出发前还在和乔松说起去年大雪封路的事,想着这回夏季总归没这么倒霉,应该一路畅通。 结果赶了几天路,到达那段山路时,碰上山体滑坡。 这个地方连着下了好久的雨,山的里侧岩石松动,和着泥土草木一起滚落在大路上把路给堵住了。 这一条路是去府城的必经之路,从这过去能省许多时间。 其实进入这个地段时大家就有心理准备了,因为路太湿,泥泞一片,显然就是下过大雨的征兆。 如今遇上滚石拦路,等衙门的人来清理肯定不现实。 没办法,只能选择绕路。 好在上次走这条线时大家就绕过一次,宋生和老算盘这两个人精还知道路怎么走。 只是这样绕一下,路程又得多两三天。 可没办法,还是得走下去。 就这样,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赶着牛车拐了个方向,从村子的另一边绕开了。 ........... 到达府城时已经是六天后,加上前面的五天,光是来的路程他们就花了十一天。 进府城的时候正赶上下午,宋生找了客栈先安排几人住下,然后按惯例带着老算盘出去谈生意。 每次走商,这两人都是最忙的。 到了客栈,三人终于能松口气好好歇歇。 这回他们只有五个人,因为卖的是书,不需要那么多人。 三人还是按照往常那样轮流守着,可以让其余两个人先去休息休息恢复精神。 宋生和老算盘谈完生意回来时已经晚了,他们和买家约好明日交货,回到客栈就点了饭菜让众人能吃顿饱饭先。 晚上还是两个人值守。 书籍跟布匹药材相比,虽然听起来没那么贵重,可在他们眼里,那都是一样挣钱的东西,一样得加倍小心。 这回方木跟乔松分开了。 乔松跟另外一个兄弟守夜,他明早得跟着老算盘和宋生去送货。 第二日一早,乔松和另外一个兄弟在房里休息,方木三人则是分配货物,而后一一配送完。 忙了一上午,才将几车书籍送完。 算账的事一向不用方木操心,他就在书肆外面等着,等宋生和老算盘核对好,出来牵着牛车一块回客栈。 这次卖货顺利,不需要多等一天零售。 当天下午宋生就安排启程回平南县。 大家都理解宋生的打算,因为这次给家里报的归家日期是半个月左右,结果因为绕路,比预期整整晚了三四天。 家里人得着急。 这段路他们刚走过,有没有危险大家心里都有数,当即也同意立即启程的打算。 宋生去买了路上要吃的干粮,剩下的几人便在客栈打包东西。 等宋生回来,吃完饭就启程回家。 众人按照原路返回。 ................ 九天后的下午,众人抵达平南县。 这一路赶回来把五人累的够呛,把牛车归置好后,众人也不急着回家了,先在商队里睡一觉,等一觉睡醒,天都黑了。 宋生让商队的小厨房煮了吃食,五人围在一桌简单的吃了一顿。 吃完之后,五人又分别洗过澡,去去身上的风尘与汗味,才又各自休息。 天都黑了,方木只能明日再回村里,他躺在床上,心里想着朝颜,希望没把颜颜给急坏了。 ........... 朝颜确实着急,出发前说好了半个月回来,结果这都两旬了人还没个影。 他心里着急,打算去县城商队里问问情况。 天一早,跟他同样目的的李会元与他会合,两人先去镇上,再搭牛车去县城。 李会元跟家里说的是担心乔松。 他们两个的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目前就等着乔松回来再正式上门提亲。 可这都二十天过去了,人也没回来,乔家也着急。 李会元肯主动过问乔松的情况,正是乔父乔母乐意见到的。 第57章 次日一早,在商队里吃过早饭,方木就和乔松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回去庆远镇。 两人收拾好东西,先去找宋生等人告辞,然后才离开商队。 那会不过刚到辰时,方木正要踏出商队大门,就碰上打扫的仆人。 那仆人从门外进来,正好看见方木,当即就喊道:“方木,有人找你。” 方木眉头一挑,能找到这来的他只想到朝颜,还以为是颜颜来了,忙大步走出去。 结果迈出门槛,就看到台阶下站着个身姿纤细的女子。 那女子背对着大门,只看得见窈窕的背影。 乔松与他一块出来,听到有人找他也以为是朝颜,结果走出来一看,竟是个妇人。 乔松之所以知道是位妇人,是因为女子盘着发,梳着妇人才会盘的发髻。 “这谁?” 方木没有说话,而是大步走过去。 他心中有猜测,只是不敢相信她会出现在这。 “姐。”方木在女子背后一步远站定,出声喊道。 那女子转过身,笑意盈盈,生的是柳眉凤眼,琼鼻樱唇,雪肌玉肤,是个当之不愧的美人。 女子柔柔一笑,如三月春风:“许久不见了小木。” 乔松跟在方木身后竖直了耳朵,但凡方木有一点对不起朝颜的征兆,他就会箭步上去勒死方木。 方木暗暗吐口气,也露出一个欢喜的笑:“何时回来的?” “给你回信后便启程了,只是回来的不巧,刚到家就遇上你出门。”女子正是李瑶。 方木笑问道:“你是派人守在这了?”不然怎么可能他们前脚到县城,后脚李瑶就知道了。 李瑶浅浅一笑:“差不多。”她看向方木身后的乔松:“这位是你朋友?” 方木回过身看了眼乔松,而后又转回来介绍道:“是一起走商的弟兄,姓乔单名一个松字,小松,这是我义姐李瑶。” 听到义姐乔松就清楚她的身份了,他与方木认识多年,两人又走的近,关于方木以前的事也清楚一些,虽然知道李瑶这个人,却还是第一次见,所以才多想了,乔松拱手道:“瑶姐。” 李瑶也福身还了个礼:“平日里小木多亏你们照顾了。” 被美人谢了,让乔松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后脑勺,说道:“姐姐说岔了,是方木照顾我更多。” 李瑶用帕子掩住唇笑了声,见他们都背着包袱,问道:“你们是准备回家去?” “嗯,晚了好几日才回,颜颜该担心了。” 李瑶说道:“可要先回家里坐坐?” 这个家指的是李爷爷的老宅,当年李瑶的相公想卖掉老房子和裁缝铺凑钱做生意,可那是李瑶的娘家,哪怕没人了,她也舍不得,所以就没答应,不过当时李瑶的相公对方木提防的很,担心他住下去这个家就会姓方不姓李,虽然答应了李瑶不卖,但也提出不能让方木住在那。 李瑶很是为难,与方木姐弟多年,自然知道他的情况,而且哪怕李爷爷在世,也是愿意让方木继续住下去的,她原本打算忤逆相公的意思,让方木就在老宅子住着,是方木不想给他们夫妻制造矛盾,主动拒绝了李瑶的好意。 方木那会正感激李家爷孙两,并不想给李瑶添麻烦,对方木来说,李瑶临走前给他的那一两银子,就已经足够他偿还一辈子了。 但是李瑶怎么会在老宅那?按道理也应该是回秦家:“你怎么在老宅住?” “这事回家再跟你说。” 那就是只能两人知道的事了,方木担心她受了委屈,可也挂心朝颜。 看她现在安好无恙,脸色也红润,应当无碍,方木还是打算先回村里,安了朝颜的心先:“明日吧,我把颜颜带来,顺便让你见见。” 李瑶说道:“我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走了,正巧有些事要与你谈,我让人备车,一块回去吧,我也想见见弟夫。” 听到这话,方木一愣,而后惊喜道:“真的?” 李瑶嗯了声。 往常书信来往,方木知道李瑶的相公做生意挣了钱,看李瑶穿着打扮就知道了,跟他们还是一眼就能分得出来,所以家里添了丫鬟小厮也正常:“好,我先与你回去。”他又喊乔松:“你跟我回还是先回?” 乔松是可无可不无,但是人家姐弟久别重逢,自己也不好凑上去打扰他们叙旧,便说道:“我先回吧。” 方木点点头:“那你小心些。” 乔松嗯了声,三人正打算分头走。 然后乔松一个转身,就看见对面巷口站着的两个人。 “方...方...方木...” “怎么了?”方木正打算跟李瑶回去老宅子。 乔松的视线往巷口瞄去,示意他看。 方木看过去,就看见笔直站在屋檐下的朝颜和李会元。 距离不远,两人脸上的表情也看得一清二楚。 朝颜见他看过来,也没迈开腿,方木没多想,在这见到颜颜就够让他震惊了。 当即想也不想就跑过去。 他很欣喜,这一出门就见到义姐和心上人,怕是喜鹊登门了。 方木跑到朝颜面前,笑问道:“你怎来了?” 朝颜也是刚到,一进这条巷子就看见方木与一个貌美的女子站在一块说话,看神情应该是熟识,因为他的木哥脸上的表情是放松且愉悦的。 也就是这一瞬间,才让朝颜意识到,自己对于方木的了解还是太少。 但他不会去怀疑方木,因为他相信他。 朝颜解释道:“我担心你,就想来商队打听下情况。” 方木想也不想便伸出手抱住他,说道:“有一段路被山石堵住了,我们绕路花了点时间,昨天下午才到县城,大家赶路都很累,就想着休息一晚再回家,让你担心了。” 朝颜是真的担心他,晚一天他还能当做有事耽搁了,可这回整整晚了五天。 朝颜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胡乱地在方木身上蹭了蹭,他的木哥说的没错,衣服都还是臭的,若那女子真是木哥在外面的相好,那也太不挑剔了。 “你吓死我了。” “对不起。” 李会元在一旁看着夫夫两你侬我侬,又尴尬又感动。 尴尬的是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感动的是,这两人真的好爱对方。 呜呜呜呜....他眼角余光瞥到乔松在对他招手,不情不愿走了过去。 乔松问他:“人家夫夫两在那搂搂抱抱,你杵在旁边干什么?” 李会元撇嘴:“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亏我还担心你出了事。” 乔松一听,什么阴阳怪气都没了,嘿嘿笑道:“你是来找我的啊?” 李会元一副‘你怎么比我还傻’的表情:“不然呢?我要是来找木子哥,朝大哥不得劈了我。” 那我也会劈了你,乔松心想:“来都来了,我带你在县城逛逛,你想买什么,我都给你买。” 李会元却是摇摇头:“不用了,我们还没定亲,我不能花你的钱。”他自己是没钱的,只有一点零花钱,那是舍不得用的。 一听定亲,乔松又紧张了:“你真的愿意跟我定亲?” 李会元倒没什么羞赧的想法,主要是他知道乔松不喜欢他,然后两人又不得不在一起,比起羞赧,他更多的是矛盾:“伯母跟我娘说了,等你回来就上门提亲。”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那你呢?既然不喜欢我,为何又还答应跟我定亲?” 乔松被他整无语了:“你还在这绕不过去呢?” 李会元说道:“你考虑清楚,伯母以六头小猪和二两银子做聘礼,我爹娘心动的很,你要是真跟我定亲,将来就得跟我在一块,聘礼可就拿不回去了。”到现在李会元都不堪回想当时乔母说出这聘礼数目时他爹娘那眼光发直的场景。 他试图以他们家是一个贪财的形象让乔松想明白了。 成亲是一辈子的事,别到时候结了又后悔,那他可不认。 这趟走商的路程是二十一天,途径许多个县城和村落,哪怕路上没见到几个人,可乔松身边全都是成过亲的,就拿方木来说,他与朝颜是先互相喜欢再成婚,也足够做乔松的老师,经过方木的开解,乔松知道自己对李会元是有不一样心思的,不然那么多哥儿,他怎么就选择跟李会元纠缠不清? 只是他不知道还有这茬:“所以你现在是为了钱才跟我在一块?” “???”他只是想让乔松想清楚而不是真的要往自家身上泼脏水啊:“不是,我爹娘还是希望我能嫁给喜欢我的人。”为了不让爹娘被误解,他还是只能拆自己的台。 “哦。”乔松松口气:“既然你一定要喜欢你才能成亲,那我就喜欢你好了。” “....”这么随便的? 李会元怀疑他是不是走商走傻了。 他狐疑地看了眼乔松,正对上乔松躲闪的眼神,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乔松一定是担心找不到媳妇,才勉为其难和自己在一块。 可不至于吧,六头猪二两银子,多得是姑娘愿意嫁给他啊! 他不知道这是乔母担心乔松错过他得后悔一辈子增加了聘礼的数量。 李会元想不明白,打算回去再请教下朝颜。 然后他看向朝颜,那边还搂在一块呢。 其实是朝颜没忍住情绪,但又怕哭出来丢人,就把头埋在方木肩窝里,方木听到他的抽泣声,也知道他不愿在外人面前露怯,所以才抱着没放。 李瑶也一直看着,见弟弟和弟夫感情这般好,她也放心了,只是这拥抱得抱到什么时候?全部人都还在等呢。 她想了想,主动走过去,问道:“小木,不给我介绍介绍?” 方木这才想起她来。 一时间有些恼恨自己居然有了夫郎忘了姐。 朝颜听到陌生的声音,连忙把鼻涕眼泪在方木衣服上蹭干净了。 第58章 朝颜在方木怀里露出一张眼眶微红的脸。 他与李瑶的视线对上,李瑶依旧温柔笑着。 方木看了眼自己衣服上的污秽物,是颜颜的,咱不嫌弃,搂着朝颜的腰对李瑶道:“姐,他就是我的心上人,朝颜。” “看出来了,你要是当着我的面抱别人,我不会放过你。”李瑶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倒是朝颜一愣,他没想到这位面容姣好的女子竟然就是方木的义姐李瑶,毕竟当时方木向他提起的时候,李瑶还在外地。 但他还是得收起纷乱的心绪,跟着方木的辈分喊人:“姐。” 李瑶抬起手,把自己发上别着的银簪子取下来,走上前,插.进朝颜的发髻里:“初次见面,我也没备什么礼物,这只簪子送你,祝你和小木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这...”银簪子太过贵重,而且他的身份...朝颜不敢收,打算取下来还给李瑶,方木制止他:“收着吧。” 朝颜看了眼方木,这才放下手:“谢谢姐。” 李瑶笑了笑。 方木道:“既然颜颜都来了,那我们先回家里坐坐,晚点再回去。” “好,一块吃顿饭,叫上你的朋友吧。” 方木嗯了声,他松开朝颜,走过去问乔松:“小松,会元,一会一起吃个饭再回去。” 乔松本也打算带着李会元四处逛逛:“那就叨扰了,不过我想跟元元在外面逛逛,一会再去找你。” 方木点点头,报了个地址:“等下你直接到这来找我。” 这地方乔松知道,当即应下,这才带着不太想跟他单独相处的李会元走了。 还是半拖半拉的。 好在这两人是板上钉钉的事,不然方木怎么也不可能让乔松私下带走李会元。 看着他们两人走远了方木才折回去。 “我们也回去了。” 李瑶嗯了声,先走在前面。 朝颜伸出手,方木会意,主动去握住,两人跟在李瑶后面。 老宅子在城南,跟商队是同一个方向,但有些距离,走过去也得一刻钟,也就是隔得近,李瑶才一大早就守在门口。 她也确实托人帮忙看着,花了点钱,让有方木的消息就来通报一声。 昨日那人就来通知了,只是李瑶担心他累,才等到早上来找他。 朝颜有很多话想跟方木说,可李瑶在前面,他也只能忍着,等回家了再慢慢跟方木诉相思。 老宅子确实老了,尽管是青砖房,也藏不住岁月的痕迹。 院墙斑驳,一些砖缝的地方还长着青苔。 方木没有老宅子的钥匙,但是每年重阳节他去祭拜李爷爷的时候,都会来这看看,尽管是在门外,可看一眼也是好的。 进了院子,又还是以前的模样。 方木看着左边的那棵葡萄架,仿佛还能看到当年李爷爷在下面喝茶的场景。 这间房子有太多过去的痕迹,连李瑶见了都不免睹物思人。 “我就不应该听你姐夫的,当初就该把钥匙留给你,不然这棵葡萄也不至于枯死了。”李瑶的语气很是痛心。 方木也心痛,这棵葡萄是李爷爷亲手种的,架子还是方木帮他搭的。 只是那会一个老一个小,葡萄架子搭的歪歪扭扭,可这么多年了,风雨侵袭,竟然还屹立着。 方木问她:“你跟姐夫到底发生了何事?小外甥他们呢?” 李瑶叹口气,这会进了屋门,她也不藏着掖着了,说道:“你姐夫想要纳妾,我苦劝无果,便打算与他和离,自己带着细软回来了。” 这话有落荒而逃的嫌疑。 可方木却是愤怒:“他敢!我去找他算账。” 李瑶是知道他干得出来的,当年被李爷爷捡到的方木,就有一股狼性在,面对弟弟的关心,李瑶窝心的同时也不慌不忙:“你放心,你姐夫我还是拿捏的住,是我自己想回家了借故而已,他现在估计正操心怎么哄我回去。” 当年方木被李爷爷收养时,李瑶与秦尚就已经成亲,但是他听李爷爷提起过,这两人是两情相悦才成的亲,所以听到秦尚要纳妾,方木是震惊的。 因为秦尚的确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大概是看出了方木的疑惑,李瑶又主动解释道:“他交了几个朋友,大概是学坏了,你也知道,男人呀,贱起来的时候连外面的屎都觉得是香的。” “...” “...” 方木和朝颜都不敢说话。 看出了夫夫两的沉默,李瑶又笑了起来:“好啦,不逗你们了,进屋坐吧。” 方木和朝颜这才进屋去。 屋子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连堂屋的桌椅都擦得光亮。 方木在一张圆椅坐下,听见圆椅发出的咯吱声都觉得亲切。 李瑶给他二人倒水,说道:“这家里每一件物什都有你和爷爷生活过的痕迹,我舍不得丢,就都留着了。” “嗯。” 朝颜说道:“木哥以前就住在这?” 李瑶问他:“小木没跟你说?” 朝颜摇摇头:“他不想告诉我。” 李瑶看了眼脸色尴尬的方木,笑道:“那你得谅解他,他也是个男人,都有点毛病,好面子,他以前啊,过的可落魄。” 朝颜问方木:“真的?” 方木这才点头回应。 朝颜说道:“我又不嫌弃你。” 方木摸了摸鼻子,心虚道:“姐说的对,我就是怕丢人。” 朝颜就不想理他了,如果连以前的事都不敢跟他说的话,那将来有什么事是不是还得瞒着?不过教育夫君得等回去了慢慢教,现在先忍着,朝颜对李瑶道:“姐,我想在家里看看,可方便?” 李瑶很懂他的心思:“左边最角落那间房间是小木以前睡的。” “谢谢。”朝颜起身出去了。 方木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转回来,对上李瑶调侃的视线,他咳了声,欲盖弥彰道:“我和颜颜虽然认识的时间短,可他很疼我。” 李瑶想起他上次寄过来的那封信,可谓是把和朝颜的点点滴滴都写上了,要知道找人写信贵,平时抠抠搜搜过日子的人舍得花这冤枉钱就为了告诉她朝颜有多好,李瑶就清楚方木是真的动心了:“你能有个好的归宿,我和爷爷就放心了。” “你和姐夫的事真的没关系?”方木还是不放心。 “大不了就和离。”李瑶淡淡说道:“三个小家伙还留在那边,先让他头疼一段时日,看他还敢不敢动纳妾的心思。” “那你为何说不走了?” 李瑶道:“小木,我与你姐夫成婚十数载,也算知根知底,可到底人心易变,倘若我真的赌错了,与他走到和离的下场,我总得想法子养活自己。” “我可以照顾你。” “我自己的事怎么能拖累你,倒是我有一个打算,我准备把爷爷的裁缝铺重新开起来,我想请你来帮我。” 方木愣了下后说道:“可我不会制衣...” 李瑶解释道:“这点你不用担心,我这些年跟着你姐夫在外面也学了不少,制衣这方面有我,只是我到底是女子,店铺得有男人坐镇。” 方木笑道:“那我不就成草包掌柜了?” 李瑶也笑:“当年爷爷怕你长大了无以谋生,想教你制衣,可你怎么都学不会,爷爷才教了你其它的手艺,小木,裁缝铺可不是只有制衣这一样活。” 方木知道李瑶这是宽慰他,但李瑶也说得对,他跟着李爷爷的那几年,李爷爷除了制衣确实还做其它。 只是李瑶说让自己去帮她:“你若是真打算把裁缝铺开起来,我便是赴汤蹈火也帮你,只是我现在还在商队走商,真要走得跟宋哥商量好。” “好聚好散这道理我也明白,目前裁缝铺重新开张还需要一点时间,倒也不着急,这事我会慢慢处理,你先忙你的。”当年李瑶跟他分开时,曾一度担心方木会寻短见,所以才提出带他一起走,现在方木好不容易交了朋友,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小家,李瑶是欣喜的。 她的弟弟是应该有这样平凡、而又灿烂的一生。 “好。”方木最终应允了。 走商这行确实挣钱,可要跟家人分开,若没有颜颜,方木还真没所谓,把这行干到三十岁也乐意,可现在有了颜颜,他也想陪在颜颜身边。 想起朝颜,方木又是笑了笑,难怪人们都说有了心上人就是有了铠甲又有了软肋。 朝颜于他可不就是这样吗? .......... 朝颜知道他们姐弟两有许多的话要说,他现在虽然和方木结成了夫夫,李瑶也看得起他,可那两人占的是以前的情谊,这会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所以朝颜在方木小时候睡的房间呆着,等方木过来找他。 这间屋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唯一够特别的,大概就是老旧了。 看得出来屋子是最近才重新打扫的,因为没有人味。 也是李瑶够贴心,吩咐人将家具都搬出去晒过,所以房间还有一股子木材被暴晒过后的味道。 朝颜想要在这里找出一点点方木小时候的痕迹,只是很可惜,并没有找到。 时光是比人心还难抓住的东西。 过去了就很难找回来了。 第59章 朝颜没找出什么,便很失落地坐在椅子上发呆。 这间屋子毕竟是方木后面才住进来的,这里找不到一块方木小时候玩过的玩具、一件小时候穿过的衣服。 过了会,他恍惚中听见院子里传来陌生的女声,没等他竖起耳朵听,就又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往这边来。 门被推开,方木出现在门外。 方木见他坐在椅子上,问道:“怎还关门了?” 朝颜原先是背对着门,听见方木的声音,这才转过身来:“你和瑶姐聊完了?” 方木嗯了声:“去买菜的丫鬟回来了,姐说要亲自下厨,让我来找你。” 他就要走进来,朝颜说道:“把门关上。” 方木不解,但还是照做:“怎么了?” 朝颜道:“我想亲你。” 他一向是这个性子,想什么做什么从来不瞒着方木。 方木笑了笑,过来抱住他,朝颜等着他来亲,可等了一会也不见他动,便自己垫脚去够,可方木只是让他亲了下,并不回应。 朝颜重新站好,问他:“你做什么?” 方木问道:“你那会看见我和姐站在一块,是不是误会了?” 朝颜一愣,没想到他还注意到这个,但他摇摇头:“没有误会,只是好奇你在跟谁说话。”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方木看着他,视线追着他的视线,似乎在确认是不是真心话,可他没看出什么,但以他对朝颜的了解,朝颜确实不是会受这委屈的人,便说道:“颜颜,我的心里以前是挣钱,现在是你,虽然男人讲海誓山盟这些话听起来就像在花言巧语哄人,可我会证明给你看,倘若我做了丁点对不起你的事,我随你处置绝无二话。” 朝颜见他主动说起,这才说道:“你给我忠诚我便也回你忠诚,倘若真让我发现你在外面乱来,我不会再跟你过下去。” “好。”方木这才低下头去亲他。 朝颜顺从地张开嘴,让他温柔地舔吻。 两人太久没见了,这次的分别比任何一次都要久,思念根本藏不住。 尽管两人克制着,房间里还是响起了黏腻的水声。 ........... 贴在一起的唇舌分开之后,朝颜气喘吁吁,方木还恋恋不舍地在他唇上流连着。 朝颜被他搂着腰,虽然主动的人是他,可他就是抵挡不住方木亲人的那股气势,真的要命,要不是有方木搂着腰,他真要瘫在地上。 这种黏黏糊糊的亲吻反倒让朝颜更加招架不住。 他喘匀了气,说道:“木哥,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声音从贴合的唇瓣溢出,模糊不清的,方木见他要说话,才把人松开:“什么事?” 朝颜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以前的事过去便过去了,但是将来,我不希望你还有事瞒着我,我是你最亲近的人,这世上除了你自己,只有我能跟你一起分担。” 方木懂他这么说的意思,问道:“生气了?” 朝颜老实道:“有一点。” “好,这是最后一次。”方木给出了承诺。 朝颜问他:“那你可有什么希望我做到的?” 这打一棒给一个甜枣的伎俩是跟谁学的啊?怎这么可心呢,但偏偏他就是喜欢:“你很好。” 朝颜确认他没有说假话的嫌疑才问道:“你跟瑶姐聊了什么?” 方木便把李瑶希望他回来帮忙的事告诉他,本来这事也不打算瞒着。 朝颜一听,喜形于色:“那你答应了?” “答应是答应了,可还得先把商队的那份工给辞了,至于什么时候能走人也得宋哥发话。” 朝颜却是已经开始做打算:“你要是真的在县城帮姐姐干活,那我也来县城找活做,你放心,我不给你添乱,我就想跟你在一块。” 方木笑道:“家里不要了?你种的菜种的果树养的鸡鸭都不要了?” 朝颜还以为他不愿意,只好翻旧账:“你不是说了不管我想做什么都支持我的?” 方木解释道:“一口吃不成胖子,就算我在县城帮姐干活,那也是一步步来,住还是回家住,就是得辛苦一些要两头跑。” 其实他说的有道理,冷静下来后的朝颜也明白了。 只是方木这次走的太久,他太担心一下子乱了方寸,不想再品尝那种滋味而已。 “那我一会问问瑶姐,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方木嗯了声。 朝颜又说道:“我去帮忙做饭。” 方木搂着他不放:“不用,有丫鬟在,你陪着我就好。” 朝颜仰头看着他。 方木眼底还留有一点青黑,显然是睡眠不足,朝颜知道他辛苦,次次跑商回来,这人都得瘦掉一些。 朝颜抬手用指尖碰了碰他的眼圈,自己先心疼起来。 人一旦有了爱就会变得奇怪,朝颜自己以前过的也辛苦,可从来不觉得有什么,自从喜欢上方木,就巴不得一颗心都贴在他身上,什么事都替他疼。 朝颜收了手,改成环抱着方木的肩膀,他把头靠在方木的肩窝上,呼吸间闻到了他身上的胰子香。 商队转手各种货物,拿香胰子给工人沐浴似乎也说得过去。 虽然听起来就很财大气粗。 朝颜正胡思乱想着,一直大手按着他的后脑勺,将他的头转开,稍后方木的脸在眼中放大,那人又偏头吻了过来... ............ 乔松与李会元两人在外面逛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回来。 走的太久,李会元被晒得小脸通红。 但是精神不错,看起来和乔松出去这一趟是开心的。 乔松出钱又出力,回来的时候方木还能感觉到他的意犹未尽。 似乎只要李会元愿意,他就能一直逛下去。 乔松第一次上李家吃饭,还特意买了东西。 买了什么方木不知道,被油纸规规矩矩的包裹着,只等待主人来拆。 方木代替李瑶招呼他们两人,李会元跟两个汉子坐在一块有压迫感,喝了一杯茶就跟方木说要找朝颜。 朝颜还在房间待着,他的唇角被方木不小心咬破了,没好意思出来见人。 李会元走后,方木问乔松:“买什么东西了?” 乔松只以为他是问给李会元买的,就说道:“只买了些小物件,本想给他买只簪子,可带的钱不够。” 他们出门一般都不会带钱,所以身上就只有昨天走商回来后分的八百多文。 干这行就是这样,日子的长短并不能决定挣钱多少,得看货物。 他们这回只卖了书,所以挣的没有前两次多。 不过说起这个,方木才想起自己也没给朝颜买过东西。 哥儿也是可以佩戴耳环的,但依照颜颜的性子,应该也不会喜欢,可除了耳环,也还有手镯、指环和发簪,方木想了想,打算等过阵子再说,先攒够十两,然后就可以用多余的钱给颜颜买这些首饰,而且依方木看来,比起这些东西,朝颜可能更喜欢一把弓箭。 两人又聊了几句,在客堂坐了会,衣袖用襻膊束缚起的李瑶出现在门后,说道:“吃饭了。”她没看到朝颜,又说道:“快喊小颜他们。” 方木嗯了声,对乔松说道:“你把桌子收一收。” 乔松虽然是客人,可他和方木的交情实在太深,生疏不来。 方木去角落的房间喊人,房门关着,他想着两个哥儿在里面,也许在说些私密的话,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敲了敲门:“颜颜,会元,出来吃饭了。” 屋里的朝颜应了声:“来了。” 方木这才去厨房帮忙端菜。 李瑶估计是早就做好了留他吃饭的打算,所以提前让丫鬟去买菜。 但要说这量,明显三个人吃的话多了,方木不清楚是不是李瑶后面又让丫鬟去买的,但是以李瑶的蕙质兰心,估计也猜到留他吃饭不会只有一人所以备多了。 五菜一汤上了桌,有鱼有鸡有鸭有肉,还有一道清炒莴笋。 汤是肉丸白菜汤,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作为主人的李瑶热情招呼道:“都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几人齐口同声:“谢谢姐姐。” 年纪全都比方木小,叫一声姐真不为过。 李瑶笑了笑,又对婢女道:“小荷你也坐下一块吃。” 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看着一桌的汉子哥儿,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夫人,我去厨房吃。” 李瑶把人牵过来按在自己身边坐下:“这些全都是我弟弟,你就当他们是一家人。” 六个人围着圆桌子坐过来,李瑶右手是方木,左手是小荷,方木旁边是朝颜,朝颜旁边是乔松,乔松旁边才是李会元,而李会元挨着小荷。 因着李会元长相最为乖巧,小荷坐在他旁边也没有压力。 这才安心坐下。 一张桌子可以容纳八个人,李瑶撤了两张椅子,所以位置够宽。 李瑶捧碗动筷,几位弟弟才敢开吃。 ......... 李瑶的厨艺比朝颜还要好,而且县城的食材也比西水村多,菜式也尽是西水村难接触到的,哪怕矜持如李会元,都多吃了一碗饭。 一顿饭皆大欢喜。 吃完后,朝颜和李会元帮忙收拾碗筷,小荷负责洗。 至于两个男人,在这种时候是没有表现机会的。 几人坐下来喝了几杯茶,又聊了会,等时间差不多了,由方木开口提出回家。 李瑶想留他和朝颜在这住一晚,朝颜记挂着家里的鸡鸭还有昂昂,可这事不能由他开口拒绝,好在方木知道他的担心,解释道:“家里还养了鸡鸭,要是不回去就该进别人的肚子。” 李瑶没办法,虽然她是在县城长大的,可也知道鸡鸭对于农家人的重要,不得不同意他们回去:“你有空就带小颜来家里住几日。” 方木嗯了声。 乔松和李会元先去了外面,等他们好好告别。 四下没有外人,朝颜才对李瑶道:“姐,木哥跟我说了你打算重新开裁缝铺的事,我这人没什么别的本事,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李瑶谢了他的好意,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方木说道:“等过两日我再来看你。” 李瑶点点头。 方木这才带着朝颜离开。 老宅子这边没有牛车坐,他们还得走到市集那边,搭牛车回去庆远镇。 到了庆远镇,付了车费,四人就得分道扬镳。 乔松家就在庆远镇,虽然他也想送李会元回去西水村,可上次找他时都偷偷摸摸,这会要是让人撞见,难免说闲话。 而且他也得先回家见见家人。 依依不舍告别了李会元,至于方木和朝颜,这两也轮不到他情感外溢,手一挥,人就进了镇子。 方木问朝颜:“可要去镇里买些东西?” 朝颜摇摇头,又问李会元。 李会元就更没有了,他穷得很。 虽然他手上提着东西,可那都是乔松给他买的。 三人这才走山路回去西水村。 攀爬过山野,一路走到山口,热天实在把人晒得够呛。 到了山口,李会元与他二人告别,自己从大路回家。 方木和朝颜进了荒地回自己家去。 早闻到味的昂昂已经冲了过来。 二十多天过去,它长大了不少,原先两个巴掌就能捧起,现在得掐着前肢才行了。 昂昂闻到陌生的味道,对着方木旺旺叫起来。 方木离家前它还小,二十天足够让它的小脑袋忘了另外一个主人的存在。 昂昂叫的凶,两人非但没有恼火,还觉得这样不错。 够凶才能看家护院,而不是一见到人就摇尾乞怜。 朝颜把昂昂抱起来撸顺了毛,然后才交给方木:“你赶紧让它记起你,免得下去回来真上嘴咬。” 方木有些无奈,心想自己在家时也一顿没少喂过它,摸着昂昂的头骂道:“你这小没良心的。” 昂昂被摸得舒服,瘫在方木怀里唔唔叫。 两人抱着昂昂走到家门前。 朝颜开了门,先把钥匙挂好,这才去拿木盆打水:“你一会把衣服换下来我好洗了晒。”太阳这么热,晒一下午就干了。 方木把昂昂放下。 昂昂恢复自由,又没良心的放弃方木围着朝颜转。 方木都给气笑了,说它来争宠的还真一点都没错,忍下把昂昂炖掉的心思,对朝颜道:“我自己来,你歇会。”他自己去拿洗澡盆到水坑那接了水洗了个冷水澡。 然后光天化日之下,穿着条亵裤就跑进屋来了。 也就是洗澡间离屋门口进他才这样肆无忌惮。 朝颜跟他一个被窝的人,面对他这样失礼都习惯了。 把方木带回来的脏衣服用木桶装着,说道:“我去洗衣服。” 方木嗯了声,衣服也不穿了,就上床躺着。 一刻钟后,朝颜洗完衣服晒好,自己也热出一身汗,不得已又去打了水擦脸上和脖子里的汗。 方木听到声音,在里间喊道:“颜颜你过来,一块睡觉。” 朝颜只以为他说的是午睡,知道他不喜欢昂昂在屋里,就把昂昂赶到门外,关上了门,走了过去。 一进里间看到还是只穿着亵裤的方木就明白了,这个睡觉怕是有些什么动作的,便什么话也不说,心跳加速地把床帘拉下来。 方木一直等人过来才把人拉着手腕压倒在床上。 先是亲了亲,揉了揉,忍着情.欲的翻滚说道:“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朝颜衣衫半解,露出一边圆润白皙的肩头,下方的锁骨还有一个清晰的,刚咬上去的牙印,他的眼神迷离,显然也起了反应:“你在讲什么废话,要做就快点做。” 方木主要是想笑夫郎知道他要做什么还主动拉帘子,结果夫郎比他还硬气。 方木不想被夫郎比下去,咬着牙道:“一会你别又说停,我可是憋了半个多月。” 朝颜还不怕死地撩他:“难道我就找别的男人了?” “...”论斗嘴确实是夫郎更上一层楼,这点方木承认,但要说真本事...还不见得谁差劲呢。 ............. 朝颜想回到两个时辰前,哪怕不能阻止方木,也能扇一巴掌给自己,让你嘴硬,平时都应付不来,何况是素了这么久的木哥。 他摊着手脚在床上装死。 跟夫郎这样那样后的方木神清气爽,要不是朝颜三令五申不准自己碰他,方木还能搂着他再腻歪腻歪。 两人胡闹这么久,也到了黄昏,是该准备晚饭了,他单手撑着脑袋,笑着看朝颜:“今晚想吃什么?我去做。” 朝颜被他折腾的要死要活,实在不想说话:“我买了肉,你剁成馅酿鸡蛋吃。” 肉是昨日买的,他担心方木回来没有菜,所以隔一天便去镇上买一些。 朝颜全身上下都裸着,只用被单盖着小腹到大腿的位置,遮住了一片春色。 他的花痣就在左心口,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红印,方木对这个地方别有钟情。 “好,玉辉何时来送豆腐?” 朝颜道:“昨日才送过,今日是不会来了。” 方木本还打算焖豆腐吃,现在也只能作罢:“那你睡会,我去做饭。” 朝颜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背后也有一片痕迹,可谓是全身上下除了脚丫子,没有一处地方是没遭殃的。 .......... 方木起床穿好衣服,把帘子挂起来通通风,好去去房间里浓重的味道。 这才生火先把水烧上,然后才去外面走走。 屋前屋后兜了一圈,地里的红薯已经种下,果树苗多了两棵黄皮果。 至此朝颜圈出来种果树的地就去掉了大半,再种一些就会到水坑那了。 等过两年,这些果树长大后就会挂满果实,届时是吃是卖都有很多选择。 方木又绕到屋后,如他所料,柴火又堆高了些,而且鸡舍里也添加了新成员。 多了一只兔子和一只同样被减去翅膀羽毛的山鸡。 也不知朝颜是什么时候去抓的。 是不是听话有找伴去? 除此之外,方木还发现了泥砖。 泥砖晒得半干,看样子是在定型。 “...”这二十天颜颜是干了多少事啊? 夫郎实在过于能干,对比起他一个人在家时,连菜都种不活,真是让方木自愧不如。 方木有心想问问夫郎,可朝颜已经睡着了,他只能暂时按下,收了晒干的衣服回屋,去剥香葱剁馅。 等他一通忙活弄完,天也差不多黑了,赶紧先叫朝颜起床洗漱。 朝颜原本是假寐,没成想真的睡着了。 人还是被方木吻醒的。 方木见他睁眼,说道:“晚饭快好了,先去洗澡,一会吃饭。” 朝颜唔了声,抬手顺势圈住方木的脖子,又闭上了眼睛。 他睡着的时候或者刚醒时,都会极度依赖方木。 方木干脆把人托起来,亲了亲他的眼皮,说道:“还不饿?” “饿。”但是不想起。 方木便坐着让他抱,也不说话,等他自己醒神。 朝颜磨蹭了会才把人松开。 方木这才说:“我把水提过去,你自己拿衣服。” 他服侍的这样周到,朝颜肯定不能再赖下去,嗯了声。 方木这才起身去拿木桶打水给他洗澡。 朝颜慢吞吞下了床,他其实没睡多久,所以才难以清醒。 去翻出干净的衣裳,整个人跟飘着似的去了洗澡间。 主要是腿软,被方木折腾的太久了。 鸡蛋和肉馅都已经调好,趁着朝颜洗澡的这段时间,方木着手酿鸡蛋。 酿鸡蛋最重要的是蛋皮,这一步很容易失手,稍不注意就糊了,所以温度很重要。 方木手艺虽然没有朝颜好,但也说得过去。 前面几张稍微焦黄了点,后面的就恰到好处,等朝颜洗漱完,锅里用水焖煮着的酿鸡蛋也飘出了香。 洗了个澡,朝颜也醒了神。 方木听到他的脚步声,他正看着锅里的火,头也不回问道:“我在后面看到了泥砖,你用来做什么?” “建猪舍,还不够,还得再弄些。” 方木猜想也是这样,只是他仍然惊讶:“连建房子你也会?” “这个不完全会。”他只是先准备材料而已。 “你还有什么惊喜我是不知道的?”方木笑问他。 朝颜没回答,他走过去,趴在方木背上:“大哥前几日来说这次夏收的稻谷已经准备好,随时能去拿。” 夏收早就结束了,方木之所以没印象,是又赶上走商的时候,所以才把这事忘了,而夏收之后又要种植,一系列事情耽误下来,直到现在方林才说起稻谷的事。 家里多了朝颜后,粮食的消耗也在增加,方木在家的时候都去拿过几次粮,之前的余粮所剩不多,好在这次夏收的粮食够他们两人吃到年底。 方木刚刚煮饭,看到米缸里还剩有三分之一的米,便道:“等家里的吃完了你再去拿。” 朝颜嗯了声。 方木拍了拍他的手:“去坐下,吃饭了。” 朝颜乖乖坐下等吃。 第60章 朝颜要建猪舍,方木自然得帮着他一块做泥砖。 两人吭哧吭哧忙活了三天,才把需要的一百多块泥砖做好。 接下来还得准备房梁用的木材。 原本方木是要先忙这件事的,但他答应过李瑶这两日会去看她,所以纵使再忙,方木都抽空先去了趟县城。 李瑶也很忙,裁缝铺她是早就差人收拾好,只是年代已久,有些地方需要修葺,李瑶还重新设计过里间格局,这都需要时间,导致她回来半个多月了,裁缝铺也还在整理。 而她自己得扩展客源。 她是秦家的二少奶奶,这些年秦家做生意发了财,在县城这群富绅老爷面前可是大大的长了脸,秦家也跻身进去成了一员。 李瑶现在虽然和秦尚有了分歧,但好在她跟着秦尚这些年学了不少东西。 她得在秦尚回来之前,先借秦家的势把自己的路给铺好。 这也就造成了她天天混迹各府各宅的后院,不是参加这位夫人的宴会就是那位小姐的宴会,她的目的就是与那些夫人小姐打好关系,好推销自家的裁缝铺。 另外还有李爷爷在世时的客人,因为他的逝世加上裁缝铺关门也早就流失,她得花时间重新找回来。 所以方木不来找她还好,免得顾忌不上。 李瑶这次回来只带了一个丫鬟和一个车夫,车夫被她安排回秦家去了,丫鬟留着给自己作伴,顺便帮帮忙。 除了服侍自己,小荷也常常跟着她去赴宴。 身边有婢女跟着,俨然成为一种风气,就是有排场。 方木来找她的时候正巧碰上她不在家,见大门锁着,只能先去商队待着,等午时再过来。 正好也跟宋生说说离开的事。 走了一刻钟的路到商队,方木直接进去,问了仆人宋生的下落,又直直去书房。 书房里有说话声,看样子并不是只有宋生。 其他几位领事应该也在。 那就是在商量事情了,方木不敢打扰,便先去厢房等。 好在朝颜没听他的一起过来,不然又是无聊。 方木在厢房等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又过去书房那,这会已经没有声音了。 也不确定宋生在不在,方木敲了敲门,在外面喊:“宋哥,我是方木,你在不在里面?” 好在宋生是在的:“进来。” 方木推门进去,看到其他几位领事。 原来人没走,只是商量完事情了,又各自忙自己的。 都是一个商队的,自然都认识,方木一一打过招呼。 宋生问他:“你怎来了?” 人这么多,方木也不可能开口就说来意,他打算私底下再跟宋生聊,便找借口道:“我来找我姐,她正好有事出门去了,我就过来看看。” 这事宋生倒没听他提起过:“你还有姐姐在县城?” “有的,是秦家的二少奶奶。” 宋生包括几位领事可能不认识秦家的二少奶奶,但一定知道秦家。 这是县城的后起之秀。 县城的富绅总共就那么几家,而秦家主要是做布匹生意,之前商队还从他那拿过货。 宋生还是第一次知道他这关系,调侃道:“我竟不知你原来是深藏不露。” 方木知他们会误会,但也不好解释两者的关系,也就笑笑随他们去了:“你有事先忙,我就不叨扰了。” “成。” 方木只能先回去。 他离开商队,也无处可去,就在县城逛了起来。 县城比起庆远镇,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街道更加宽阔、商铺也更加多,人也多。 所来所往衣着华服的也多。 方木进了一家布行,这两日开始降温,眼看着秋季就要来了,而朝颜还没有夹衣,正好方木带了有钱,就给朝颜买了两身成衣。 那人全身上下他都用手丈量过,自然清楚尺寸,便是人不在这也能分毫不差。 这一下就花了五百多文。 成衣贵,买两身就把他这次走商挣的钱给花的七七八八。 但是能给朝颜置办一点东西,方木又觉得甘愿。 逛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他猜李瑶应该回来了,又去买了点糕点,这才提着东西去老宅子那。 他回去的时候李瑶还是没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方木只能杵在门口等。 他不知李瑶是不是回了秦家,虽然秦家知道他和李瑶的关系,但他就是不想去秦家看那个冷眼,也省得给李瑶添堵。 他又等了差不多两刻钟,李瑶和小荷的身影才出现在巷子里。 是小荷先看到站在门口的他,忙对李瑶道:“夫人,是方少爷。” 她这是把方木的身份叫高了。 李瑶也看到了,忙快步过去:“小木。” 听见声音,方木抬眸看过去,见到来人,站直了身子:“姐。” 李瑶看到他晒出一头汗,心有愧疚:“等很久了?” 方木抹了把脸上的汗,说道:“不是,我怕热。” 小荷不用李瑶吩咐,先去开了门。 李瑶让他赶紧进去。 一进屋,小荷先把院门关上,然后就去泡茶倒水。 李瑶领着他进了客堂,说道:“上次给忙忘了,一会我把家里的钥匙给你,你拿上,日后来了直接进屋,别在外面等。” “没事,晒一下又不会坏。” 李瑶知道他是因为秦尚的缘故不敢收,便说道:“这个家我做主,你姐夫就算有意见也给我憋着,你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方木看着她,几年不见,这位姐姐纵使温婉,也比过往多了丝刚硬,以前的她是不会这样说的。 看来跟着秦尚在外面的这几年,她不仅长了见识,也长了胆子:“我不想你们为了我吵架。” 李瑶明白他的心思,这位弟弟一向善解人意,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也是这样:“吵便吵,我不惯着他,再说了你早晚都得收,日后真要留在裁缝铺帮忙,你也得住回这个家里。” 方木叹口气,还是退了一步:“这事以后再说,你刚去哪了?” 说起这个李瑶也是叹气:“回秦家去了,你姐夫给家里来信,刚刚老夫人又找我过去。”其实秦尚的书信早日天前就送过来了,李瑶回过一次,这是第二回 因为信的事回去。 “她可有为难你?” 李瑶摇摇头:“你是不知道,秦家家规凡是秦家子孙都不得纳妾,这回是你姐夫做错了,我这位婆婆深明大义,找我回去是怕我受了委屈想不开要和离,劝解我呢。” “那就好。”方木松口气:“你回来这么久,他们都没有过问?” 李瑶道:“问过了,我没说,你姐夫一定会往家里寄信,我又何必去开这口,万一说了,又弄得我像个怨妇。” 方木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才笑着说道:“姐,你变了好多。” 以前的李瑶一切以相公为先,也正是因为这样,方木才会主动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现在的李瑶,更明白爱人先爱己。 李瑶笑道:“有些事你换个方面去看去想,一切就豁然开朗。” 对此方木说道:“挺好的。” 李瑶见他拿着布包,问道:“买了什么?” 方木道:“给颜颜买了两身衣裳,他来西水村时就只带了夏衣,这马上就要入秋了,我担心他给凉着了生病。”然后又拿出买的糕点:“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红豆糕。” 李瑶说道:“我这次回来带了几匹好的布料,有空给小颜裁几身。” 方木婉拒道:“这两身就够了。” 李瑶道:“你要推拒也想个好一点的理由,两身衣裳怎么够穿?你不答应我直接去找小颜也一样。” 方木被点破心思,只能无奈答应下来。 两身衣裳的确不够穿,他只是没带这么多钱,不能一次性买够,打算下次再买而已。 方木问她:“裁缝铺弄得怎样了?” 李瑶就把当前的进度给他说了说。 按照这进度下去,不用十日就能重新开业:“可我还没跟宋哥说,先前我去了商队本想找他聊聊,可他在忙,抽不出时间。” “不急,我这边有小荷帮着,再不济还有秦家,你先忙你的,反正掌柜的位置我给你留着,谁也抢不走。” 方木还是第一次享受这种特殊,感觉很新颖:“难怪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我如今算是感受到了。” 李瑶也被他逗笑了:“你啊,打小就会说话。” 小荷端着茶水进来,看到的就是姐弟两相处愉快的场景。 “夫人,方少爷,请喝茶,小心烫。” 方木可受不起这句方少爷:“我也是个农夫,不是什么少爷,只是年长于你,你日后还是唤我木子哥,不然我担心折寿。” 李瑶伸长手拍了下他的胳膊,教训道:“成天到晚就瞎说。”又吩咐小荷:“你按照他说的做。” “是,木子哥。” “这才顺耳。”方木舒心地喝口茶。 李瑶打开方木买的红豆糕,捻了一块给小荷,自己也拿了一块吃。 她年少时最喜欢这个味道,家里人也最宠她,要的时候爷爷、爹娘就会想法子给她弄来。 嫁给秦尚后也没受过委屈。 只是她的夫君心大了,竟然学人家搞起了纳妾,真是欠收拾。 .............. 他难得过来,李瑶便留他吃了午饭再回去,方木也不推拒,等吃过午饭才回西水村。 坐牛车到了庆远镇,想着家里也没菜了,就进镇里买了些肉还有一条鱼。 他到了家,发现家门关着。 好在这三天昂昂已经想起了他是另外一个主人,没对着他吠,而是亲切地围在脚边转。 方木看了看门锁,是从里面关上的,朝颜应该是在午睡,他便走到窗户那边,喊朝颜开门。 他前前后后耽误那么久的时间,朝颜午睡都快起来了他才回来。 朝颜起床给他开了门,方木一进屋就把布包给他,自己去找木盆打水养鱼。 朝颜捏了捏布包,软的,问道:“这是什么?” “给你的夹衣。”方木一边回答一边把鱼放进盛着水的木盆里。 “怎又给我买衣裳了?” 方木把肉给放好了,这才洗手:“怎么,你想生病?” 朝颜看着他:“可是这很贵。” “再贵也得穿。”方木擦干净手,对他道:“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朝颜嗯了声,他是舍不得方木破费,可方木给他买衣裳他还是很开心的。 把布包放在床上,朝颜解了结,见到是两套颜色不同的夹衣。 是他偏爱的月白和青色。 “哇。”他忍不住惊讶。 方木一手挑着帘子至眼角的高度,看他这反应,笑道:“喜欢?” 朝颜狂点头。 欢喜早已溢出表面。 方木放下床帘走进来,说道:“试试?” “好。”他说着便放下新衣,去解身上的衣带。 因为太高兴,都没想着让方木避避。 新衣上了身,不得不说方木的眼光好,挑选的颜色很是适合他。 原本婚服就是选用的月白,只是方木没猜到青色也衬他。 青色显得儒雅,要是让朝颜打扮打扮,说是哪家的公子也能骗过世人。 方木夸道:“好看。” 朝颜道:“你买的正合适。” 方木笑着暗示道:“你的身体除了你自己还有谁比我更了解?” “又耍流氓。”朝颜嗔骂。 方木道:“天凉了就要换上,别舍不得穿。” “才不会。”说是这么说,他现在是舍不得穿的,夏衣还能扛住现在的天气,等到真正凉爽下来再换也不迟。 朝颜给折好收进箱子里,和李瑶送他的那个簪子放一块。 “你身上的钱是不是花光了?”朝颜放好衣服后问他。 方木把钱袋子拿出来:“还剩二百文这样,你拿着做这个月的开支。” 朝颜说道:“你拿着吧,乔兄弟和会元就要定亲了,以你们的关系,他应该会请你吃饭,到时候你给个红包他。” “行。”方木又把钱袋子收了回来,他又问:“请人挖地基建猪舍得多少钱?” 朝颜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们把材料都准备好了,应该花不了多少。” 方木也觉得有道理。 他们是打算做个简单点的,屋顶盖茅草,毕竟瓦片贵,猪舍也不用很大,能放下两三头猪就行,至于墙壁三面通风,采用木材和泥砖结合作为支撑体,这样就可以了。 第61章 朝颜猜的没错,乔松与李会元的事很快就有了新进展。 乔家那边应该是想趁热打铁早点把人定下来,方木从县城回来没两日,乔松便上门报喜。 成亲一事诸多纷杂。 定亲的前面还有一个提亲,他们两的事是按照三书六礼走的,可比方木和朝颜那会复杂许多。 不过他们的情况也有所不同,乔松与李会元都有父母为他们操劳。 不像方木和朝颜就只有对方。 不过都是好事。 方木真心祝福他们。 乔松明日须得先向李会元提亲,他今日之所以出现在方木家,按照他的意思来讲,就是有点紧张。 方木没走这一步,不知有何好紧张的,要说紧张,他也只在新婚夜紧张过一回。 方木知道他最近总往西水村跑,就怕他会来找自己,所以中午都回来吃饭,不然他和朝颜这会还在山上砍建猪舍需要的木材。 两人才刚从山里回来不久,朝颜正在做饭,乔松就自己找上门了。 方木给他倒了杯茶,问他:“明日提亲,那定亲宴何时摆?” “下个月二十。” 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不知这趟行程赶不赶的回来。 乔松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先说道:“如果这趟去的远,我就只能放弃了。” 方木嗯了声。 朝颜听到了,问他:“成亲的日子可定了?” 乔松回道:“元元家里想多留他一年,等明年再说。”这事也是两家父母商量过的,甚至询问过当事人。 李会元自然不想那么早出嫁,若是可以,他都想等十八再说,可是乔家不会答应。 毕竟乔松过了年可就二十了。 二十及冠,在庆远镇这个年纪早是孩子他爹。 站在李会元的角度想,方木却是理解:“会元今年才十六,确实不着急。” 真正着急的人在他对面坐着呢。 可能是天道好轮回,跟别人相看的乔松是能拖就拖,打着要喜欢才成婚的旗号在拖着,可一朝栽在李会元身上,巴不得明日就把那小白兔叼回窝。 乔松是被方木开导的,在他面前还真没要面子死撑着:“成亲的事可以等,就是现在我找他都得偷偷摸摸的。” 朝颜笑道:“定亲后就好了。” “唉。”乔松叹气。 这位傻大个也算体会一把何为情愁了。 朝颜中午做的是炒饭,因为方木想吃,只是早上煮饭那时只备了两人的份,可现在乔松在这,也不能不给他分一碗,朝颜就把自己那份拨了一半给乔松,方木那份还是不动,他端着热乎乎的炒饭走过去,先给乔松:“不知你来,所以饭煮少了,别介意。” 乔松可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他之所以中午来,只是因为其余时候方木不在家而迫不得已,哪还敢占他们的口粮:“不用不用,我一会就回去了。” 方木道:“吃点吧。” 乔松不敢吃,倒不是客气,而是他吃了朝颜就不够,人家还要干重活的,他直接站起身,对方木说道:“我先回去了,等明日再来找你。” 方木问他:“你提你的亲,找我做什么?” 乔松道:“我高兴。” “...”行吧,确实是个很好的理由。 乔松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送,推凳转身迈步离开屋子一气呵成。 方木把两碗炒饭倒在一起,让朝颜把另外一碗端过来。 朝颜去端过来后在他旁边坐下,说道:“挖地基的师傅你可有人选?” 方木给他倒了杯茶水,说道:“宗亲里就有一位师傅,改日我去找他问问价格。” “嗯。” 乔松与李会元的好事将近,他们也要过日子。 建猪舍养猪崽,还有好多事要做。 虽然忙,但两人乐在其中。 看着这个家一点点变好,是他们共同的心愿。 ................... 他们也不知建一间猪舍需要多少木材,但是两人准备了二十多根大小不一的杉木。 杉木和松木作为建筑材料的首选,都有各自的长处,像房梁门窗一般都是选择杉木。 方木与朝颜整整忙活了五天才备齐。 第六日,休息好的方木进村去找建房子的同宗师傅。 而乔松那边向李会元提亲的事也成定局,一时间二人在村里是风头无两。 镇上猪倌的儿子看中了李会元,光是提亲的礼金和八礼就羡煞旁人。 这事直到方木进村都还听到有人在讨论。 也不是方木故意去问的,他是路过时听到村里的妇人在聊顺带听了一耳朵而已。 方木去找了师傅说明来意。 师傅很明白地讲:“价格得看大小,你准备建多大?” “长一丈五,宽九尺。” “材料谁出?” “泥砖和木材都已备好。” “那不贵,一两多点。” 方木又问他:“那你何时有空?” 师傅笑道:“你的泥砖晒干了?木材刨好了?” 方木摇头。 师傅也不怪他这个门外汉:“我先去把木材刨好,不过这是另外的价钱。” “多少?” “自己人,不收贵你,一百文内。”老师傅从房屋的大小就能知道需要用多少材料,因此才敢这么明确的报价。 方木点点头:“好。” “你先回去,晚点我就来。” 方木与他商量好也不多留,只是回家前先去了方林家一趟。 大中午的,方林在家。 随着秋天的到来,气温骤降,比起在燥热的夏天里干活,秋天显得更舒适些。 方木见了方林,直说来意:“哥,我请了族叔帮忙建猪舍,但估计这两日我就得出门,来不及等他开工,你若是有空就上我那帮忙看看。” 方林是一口答应:“好。” 方木这趟走商回来还是第一次进村,关于李瑶回来了的事还没告诉方林,虽然这些事也没跟方林说的必要,但方木还是给他透露了一句:“我可能做完这两个月就不会再去走商,到时候在县城找份活做。” 方林一听,非但没有阻止,还喜出望外:“那敢情好,我原先就不放心你在外面走商,能回来最好。” 他的关心一向不掺杂其它成分,所以方木听见这话也生出了几分感动:“谢谢哥。” 方林见不得他这么客气:“你我亲兄弟,说这些见外话做什么?” “嗯。”方木没再说,再说下去就矫情了:“那我回去了。” “好。” 方木从方林家离开后就直接回去山脚下。 他还没到家门前呢,听到脚步声的昂昂就从家里冲出来迎接他。 这小东西混熟了跟谁都亲,土狗就是这样,忠心又机灵。 房间的门虚掩着,他们早就吃过午饭,这会朝颜正躺在床上休息。 方木推门进去,里面的朝颜就惊觉出声:“木哥?” “是我。”方木关上门往里走。 见是他,朝颜又安心躺了回去。 方木走到床边坐下,准备脱鞋也躺下。 朝颜问他:“问的怎么样?” “大概二两这样。”方木脱了鞋,和衣在他身边躺下。 “那还好。”比起建房子动不动就十多二十两的出账,这二两银子确实不贵。 方木转了个方向面对着他:“按照日子来算,也快到出门时间,我刚刚去过大哥家了,让他到时候有空就过来帮忙。” 他一说出门朝颜就万般不舍,这人还没走呢,他就开始在想了。 伸出手抱住他,凑到他面前:“不想你走。” 方木也环住他的背:“再忍一忍,等我跟宋哥说好,我就不走了。” 朝颜嗯了声。 两人依偎着抱了会,方木松开他:“把你的手给我看看。” 朝颜就把自己因为使柴刀而磨出水泡的右手递给他。 虎口的位置有一个水泡,不过很小,再过几日就会没了。 可他的木哥却如临大敌。 “还疼不疼?” 朝颜说:“你每日都要问一遍。” 方木捏了捏他的手指,说:“小没良心的,我是为了谁?” 朝颜把手抽回来,重新搂着他,还更贴近了些:“不疼,比这大的都长过,等过两日就没了。” 两人挨得近,呼吸都在咫尺间,本就是心意相通,虽说成亲两个月,可到底聚少离多,回回重逢都有小别胜新婚的感觉在,又年纪轻轻,食髓知味,常常一个眼神交换就能天雷勾地火。 这不,看着看着两人就亲一起去了。 方木在不能做什么的时候,就喜欢抱着他黏黏糊糊地亲。 从他亲自己的方式朝颜就能知道他是想要或不想要。 一旦又急又凶地亲自己,那就很可能会发展成有动作的睡觉。 那他当天就别想下床。 但如果是温柔又缱绻的,那说明木哥没这个意思。 方木确实不敢做什么,一会族叔要过来刨木材,要是人家到了他们两还在床上滚这不合适。 颜颜肯定也会生气。 所以方木只能亲亲他解解馋。 .............. 方木第四回 走商的日子如期而至。 是在初二。 因为上次众人在外的时间实在过于长,所以宋生很主动的延长了这次休息的时间。 只是十三天在朝颜眼里还是快了。 不过好消息就是这次走商的地方近,不用半个月就能回来。 乔松也欢喜,他原本以为得放弃这次走商,否则要定亲时准新郎不在,那不成体统。 显然他现在也意识到了挣钱的重要性,否则将来夫郎都养不起。 乔松一般来递消息都是前一日,所以两人也有默契。 第二日就是要暂时分开的日子。 更大的默契在于前一晚是个‘奋力耕耘’的夜晚。 这一晚方木会要的非常狠,就好像得把后半个月的肉吃进嘴里,一旦叼上就舍不得放。 朝颜被他折腾半宿,凌晨还得爬起来给他弄吃的。 虽然方木不愿,可朝颜依旧坚持。 方木就只能让他白日在家休息,尽量别下地干活。 朝颜呵了声:“你就知道说,你怎么不会少弄一回?” 看着扶着腰骂自己的朝颜,方木摸了摸鼻子,尽管不说话,可那意思就是摆明了说我下次还敢。 骂归骂,还是舍不得,朝颜给他做了早饭吃,还是强撑着去送他。 方木在门口亲倚着门框的夫郎:“那我出门了。” 朝颜嗯了声:“我在家等你。” 每回出门他都会说上这句话,就是为了让方木知道,在长岭山脚下的那个有些破旧的房子里,一直有人在等他。 “我会想你的。”方木又亲了亲他的额头,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昂昂不知他要做什么去,还跟在他后面一块走。 朝颜行动不便,只能喊它:“昂昂回来。” 昂昂当即停下脚步,狗脸无措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不知是往前还是往后,急的嗷嗷叫。 方木也赶它:“回去。” 连恐带喝才把昂昂赶回朝颜身边。 方木隔着一段距离,提着灯笼在向朝颜挥手。 朝颜也抬起手挥了挥。 方木这才离开。 朝颜一直看着他进了山口才无声叹口气,好在这总是分离的日子即将结束,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能熬到什么时候,他进了屋,把门关上,躺回去睡个回笼觉。 白日族叔还得过来忙活建猪舍的事,他是休息不了的。 ....... 方木到了老地方与乔松会合,两人坐着牛车由乔柏赶车送到县城。 还是一样的流程。 方木心里还记挂着找宋生说离队的事,但这事显然不适合这时候说,他只能等这次走商回来后再提。 五人赶着牛车载着这次的货物去往新地点。 ........... 因着乔松和方木的关系,李会元往荒地跑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和朝颜的来往更加频繁。 李会元父母清楚朝颜的身份,加上他已经定亲,就放松了对他的看管,平日里要找朝颜也让他去。 偶尔李会元就会去帮朝颜干活,比如帮忙搬砖建猪舍。 荒地的位置绝佳,人来人往都能看个清楚,这一来二去的,村里人就知道他们两走得近。 一开始大家也只以为这两人是因为乔松和方木的关系才玩得好。 李大庆家可不是方木,他住在村里,亲朋好友也全都在那,李会元跟乔松定亲的事、乔松又与方木是同事,被你传我传的就都清楚了。 刚开始时话题还很正常,某一日就忽然变了。 村里人并不清楚朝颜的真实身份。 一盆脏水就这么泼到了李会元和朝颜的身上。 第62章 这闲话还不是朝颜听见的,是有人看不过眼送到他面前。 那会猪舍都建好了,他的木哥也差不多回来,等他知道有关自己和李会元的谣言时,闲话已经在村里传了七八日。 几乎人尽皆知。 村里就是这样,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而且朝颜最近都在忙建猪舍的事,许久没有进过村,这正好给了流言发酵的时间。 朝颜单是听对方转述,就知道这流言已经有好几个版本。 他也是村里长大的,见识过人们的‘闲心’,真嘴碎起来,黑的说成白的那还是简单的。 凭空捏造是信手拈来,仿佛人家偷情时他就在床头底下似的。 但从这些话听来,对方的目标应该是李会元。 就是不知道李家或者李会元本人得罪了什么人,要这样坏他的名声。 若是换成别人,朝颜可以不理会,但脏水都泼到他头上来了,真是没见过他拿刀就不知道他的厉害。 朝颜决定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他和李会元清清白白,就算是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也不是谁都能吐上两口唾沫侮辱他们的:“你从哪听到的?” “曾欢。” 曾欢和这人一样是李会元的小伙伴,之前朝颜跟着李会元去河里摸鱼时见过对方。 朝颜猜测他们应该是故意把话递到他这,目的是想让他出面澄清,不然也不会派年纪最小的过来。 只是这些小子姑娘们还没见过世道的残忍。 这世间最难说清的就是男女关系。 虽然他和李会元只能算男男关系。 朝颜又问他:“曾欢在哪?” “你要做什么?” 朝颜道:“我想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这样才好解决问题。” 对方没多想,当即就把人名说了出来:“他就是个地痞无赖,说的话不会有人信的,只要你跟大家解释解释,这件事情就清楚了。” 他果然没猜错,朝颜听完后,对他道:“多谢你们过来告知我,这事我会去处理,你们先回家去。” 他说完,转身进了屋里,把案板上的菜刀拿起来,别在裤腰带上。 李会元的小伙伴看得目瞪口呆:“你拿刀做什么?” 朝颜取了钥匙出来锁门,听到他的问话,微微一笑:“去跟他讲道理。” “...”拿着刀去讲道理?不要以为他年纪小就好骗。 “我只是来让你解释会元哥不是这种人,你怎么还把刀拿上了?” 朝颜把门锁上,面对他的急躁那是视而不见:“你放心,我真的只是去讲道理。” “...”他真的放心不下,还急得团团转。 朝颜要出门,昂昂也跟在他脚边。 昂昂养了一个多月,体型大了不少,步伐走动间已经有了‘未来村霸’的影子。 朝颜虽然要去找人家讲道理,但他还是得先去李会元家一趟。 他得看看李会元的态度。 朝颜带着昂昂一声不吭进了村,李会元的小伙伴摸不准事态走向,只能先去找其他人会合商量对策,在村口就跟朝颜分开了。 这会还是早上,村中的壮汉几乎都不在家,老妪老翁妇人小孩是随处可见。 老一辈的大都不爱管小辈的事,就算听见了也只会当做没听见。 可这些大人不一样,尽管他们知道事情不是真的,也不妨碍他们胡说一通。 朝颜一路过来,不避不让,带着昂昂有如招摇过市,认识他的又正好听说了一点的,见他去的方向是李会元家,便和旁边的人交头接耳,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起来。 朝颜到了李会元家,见他院门虚掩着,也不知人在不在,就在房子外边喊了几声。 过了会李会元才来开门。 他的鼻尖上还有汗,也不知在做什么。 李会元看见他,疑惑问道:“朝大哥你怎来了?” 朝颜见他态度一如往昔,想来是没受流言的影响,便直接开口问道:“村里在传的事我都知晓了,我来问问你做什么打算?” 李会元一听他是因为这事来的,这才开始紧张:“你都知道了啊。” 朝颜问他:“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何不跟我说?” “别人不清楚,难道我还不了解你的为人吗?他们就是胡乱说说...” “李会元。”朝颜面无表情打断他。 “怎...怎...”李会元怎不下去了,他直接道歉:“对不起朝大哥,这事是我连累你了。” “你既然知道人家是冲着你来的,你还能当做没听见?”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那人就是地痞无赖,我就算是去找他算账,我也打不过他。” “你家里怎么说?” 他家里倒没有说因为这件事就让自己疏远朝颜,反而还担心连累他被方木误会,准备等方木回来再上门跟他说清楚,以及乔松,到时候也会让他知道:“我爹去找过曾史,可他反而把我爹骂了一顿。” 曾史就是传出流言的地痞无赖,问题就出在这,如果这些话是从另外一个老实忠厚的人嘴里出去,那他和李会元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但从曾史嘴里出去,大家就会怀疑可信度,别看现在他们传的凶,大都是半信半疑,只是因为他们实在无聊,想找些话题说。 “你听着李会元,身正不怕影子斜并不是别人可以造谣你的理由,没做就是没做,你的腰板要比谁都直,底气也要比谁都足,我现在就去找曾史,你去不去?” 李会元虽然胆子小,人也不聪明,可他就是知道,倘若他说不去,那他就永远失去了朝颜这个朋友:“我去。”他说着就要出门,可想起曾史的无耻来,视线在院子里搜寻一圈,看到了木盆里用来洗衣服的捣衣杵,冲过去拿起来握在手心掂了掂,然后才出来找朝颜。 朝颜没想到他还带上家伙什,有些意外。 李会元读懂他的眼神,说道:“他造谣我就算了,还骂我爹,这我不能忍。” 朝颜满意点头:“走吧,带我去找他。” 李会元重重一点头,关上门,带着朝颜去找曾史。 曾史也住在这一块,不过他更靠近村北,从李会元家走过去还要好长一段路,两人一狗直直往曾史家走,不出意外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 有好事者甚至跟在他们后面去看热闹。 曾史这人在村里臭名昭著,平日里不仅不学无术,有时还偷鸡摸狗。 只不过他聪明,从不把手伸到村东这边,免得引起公愤被驱逐出村。 曾史这人既然是地痞无赖,那就不是个知上进的人,这都日晒三竿了,他还在家里躺着睡大觉。 李会元负责叫门。 曾史昨夜跟猪朋狗友喝酒喝多了,睡得正糊涂,李会元都快把嗓子喊破了才把人吵醒。 因为喊的久了,昂昂也跟着他一块叫唤。 一时间人声落下狗吠又起。 “谁啊?”曾史发髻凌乱,衣衫半开,一身的酒气,邋里邋遢从屋里出来。 他住的是个破落房子,烂的程度可以跟方木家相比。 只是方木家烂归烂,但整齐。 而曾史好吃懒做,墙头草都人头高了也不见他清一清。 篱笆院门也松松垮垮,看着随时都会塌。 他早已过三十,正因为人品不佳,父母又早逝,便一直单身至今。 眯着眼睛从屋里出来,见到是李会元,还吹了吹口哨,一副流子相:“怎么的李会元,被你那有钱夫家甩了来找哥哥我,是知道哥哥我的好了?” 跟来看热闹的大伙一听这话纷纷咦的一声。 以前只知这人流里流气,竟不知还没点自知之明。 “闭上你的臭嘴。”李会元不会吵架,骂人都骂不对。 朝颜见正主出来,走前一步,到了李会元身边:“你脑子进酒了还是睡傻了?知道癞□□长什么样吗?不知道就赶紧照照镜子去,就你也敢肖想会元。” 众人再听,这骂人的味够呛,够劲。 曾史身高六尺,仅比方木矮一点,但凡上进一点,也不至于人人喊打。 朝颜这话实在够冲,一句就把曾史骂醒了,瞪大眼睛一看,反击道:“这不是方木找的男相好吗?你背着方木在外面勾三搭四对得起方木吗?” “我对不对的起木哥不用你说,但你既然这么操心我和木哥的事,是不是应该道个歉?” “哟,这是来找我算账的。”曾史看见李会元手上拿着的捣衣杵,嗤笑道:“李会元,你爹都不敢动我,你敢?” 李会元还真敢,举起捣衣杵就要捶他,可是人没他高,又是第一次打架,不得要领,轻轻松松就被曾史避过去了。 曾史嘲笑他:“李会元,我听说你那未婚夫人高马大,就你这小身板能满足他吗?” 李会元气的脸都红了,虽然打不到人,可还是举着捣衣杵硬刚:“我让你嘴臭。” “你要是真伤到我,看我不把你家讹个...”底朝天还没说完,一把锃亮的菜刀就从后方驾到他脖子上。 朝颜在他身后,冷声道:“怎样?” 看着近在咫尺的菜刀曾史人都吓傻了。 看热闹的大家一见菜刀都出来了,也吓得倒吸一口气,更有人出声劝道:“方木家的你冷静点,犯不着为了这么个人动气。” 朝颜是趁曾史和李会元争执时摸到他后面的,此时右手持刀架在曾史脖子上,左手则是按着他的肩膀。 就他这力道,全力按下去,曾史动都不能动,左边肩膀感觉要脱臼了一样,他本能是要反抗,可左边的力道如泰山重,右边的菜刀就挨着脖子。 一动就是非死即残的下场。 朝颜道:“我劝你还是乖乖的,毕竟我手一抖,你命就没了。” 曾史哆哆嗦嗦道:“我告诉你我死了你也逃不了。” “放心,只要你不刺激我,你就会活得好好的。” “你想怎么样?” “为何造谣我与会元?” 曾史还不肯说:“你们若是行得正坐得端何必怕我说?” “我们行得正坐得端也不是你造谣的借口。” “难道你们不是举止亲密,我可是看见了,他好几次进出你家。” “你再胡说八道我割了你舌头。” “你敢!” 菜刀往前进了一点,朝颜冷声:“你试试。” 大伙一看事情闹这么大,也不敢再冷眼旁观下去,劝曾史:“刀剑无眼,你赶紧给人家道个歉。” 曾史腿早就软了,因为昨晚喝酒,他的身体还没完全从醉意中清醒过来,可脑子却是清楚的:“我错了,我就是看李会元选了猪倌的儿子心里不高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说晚了,你当初是怎么传的,我就要你怎么解释清楚。” 曾史大喊冤枉:“我就是给喝酒的几个朋友讲了几句,要说传,你看外面这些人,他们也有份。” 虽然这些人中确实有人传过,可他们之前还担心曾史真有个好歹出面劝过,曾史这一句话可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当即就有人骂道:“真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朝颜借机说道:“你若真是要传我的流言最好拿出证据来,否则再让我听见一次,我宰了你。” 众人哪听不出他这是话里有话。 只是罚不责众,朝颜没办法把传谣的一个个逮出来算账,就借着曾史在警告大家而已。 “我不说我不说,再有下一次肯定不是我。”那刀刃就在颈边,曾史甚至能感觉到它的凉意。 朝颜又道:“今日你就给我去解释清楚,还有别想着找我麻烦,我现在能抓住你,下一次肯定也行,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试试。” 他说着转动左手,那力道直接让曾史嚎叫出声。 外人看不见朝颜的动作,还以为他真给人家放血了才让曾史发出这猪叫。 当即是什么看热闹的心思都没了。 心想自己下次要是还掺和到这种事去那就是傻的。 “不敢了我真不敢了。” 朝颜这才把刀拿开,左手一推,曾史直接趔趄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朝颜看着他重重摔在地上,一点心虚的表情都没有,朝颜是故意的,那力道一点都没收。 李会元对于他的大力有深刻的认知,他的这一整套操作让李会元看的目瞪口呆。 朝颜再不看地上那坨史一眼,直接冷着脸离开。 众人纷纷站成一条线让出路来,看着他冷酷无情的背影,心想方木这对象真凶。 第63章 李会元反应过来,一把抄起想要给曾史来上一脚的昂昂,追赶上朝颜的脚步。 昂昂不明所以被抱起,便在李会元怀里挣扎起来。 李会元手里还拿着捣衣杵,万分艰难地抚摸了下昂昂:“乖乖。” 昂昂唔唔两声,安静下来。 它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小狗,奔跑是它的天性,怪不习惯这样被人抱在怀里。 等两人走出一段距离,李会元才把昂昂放下来。 在岔路口,朝颜停下脚步问他:“曾史去向你提过亲?” 李会元摇摇头,解释道:“我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看上我,他是透露过想跟我结亲的意思,不过他总说一些很难听的话,也是去年的事,有一段时日他在外面说什么娶哥儿不好,又不容易生孩子哥儿完全是赔钱货之类的,后面我爹娘担心他发疯真対我做什么事情,就很少让我单独出门了。” “那他可曾为难过你?” 李会元摇摇头。 朝颜看着他,李会元长得白白嫩嫩的,去年十五那就更加青涩...“曾史今年多大?” “应该是三十五六。” 朝颜无语:“原来不仅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是老牛想吃嫩草,亏他有脸说得出。” 李会元耸耸肩,乐观道:“他也没胆対我做什么,毕竟我上有亲爹下有大哥。” “是,现在还有乔兄弟。”朝颜笑他。 说起乔松,李会元也有些头疼:“我爹娘说等他回来就把这事告诉他。” 朝颜道:“你爹娘说得対,虽然乔兄弟信任我们,但你作为他的未婚夫,这话从你嘴里让他知道总比让他在外人嘴里知道的好。” 李会元也就是想要个主心骨,他现在是完全信任朝颜了,毕竟朝大哥真的很厉害,但是无辜害朝颜受累,他还是感到愧疚:“対不起啊朝大哥,这事全都是因为我,等木子哥回来我再上门道歉。” “错的不是你是曾史,不要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肩上挑,经过这回他应该是不敢再挑拨是非,你今天的表现我很满意,做的不错。” 李会元露出一口白牙:“我以后知道怎么做了。”他看着朝颜的眼神透露出一丝崇拜。 他真的在朝颜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用李玉辉的话来说,朝颜应该是他的良师益友。 朝颜点点头,李会元的缺点大概就是胆子太小,其它是很好的,但他胆子小有胆子小的可爱,他天性率真,朝颜就很喜欢跟他相处,而且李会元年纪比他还小,朝颜又没有兄弟姐妹,跟李会元相处久了,就容易把他当成弟弟看待:“你回去吧。” 李会元嗯了声,挥了挥手,与他分开了。 朝颜等他走了一段距离才从另一头离开。 ..................... 不过显然曾史教训没吸取够不打算吃这个哑巴亏,朝颜回去家里不过一个多时辰,就有人来问方木的下落。 是个三十左右的汉子,朝颜没见过,并不认识他:“你是何人?找木哥何事?” 那人便说明来意:“我是村长的大儿子李志远,你今早打了曾远一事他投到曾氏宗亲里,曾氏族老请村长出来主持公道,方木既然是你的夫君,应当由他出面,既然他不在我便改日再来,如果他回来了,请你让他去村里一趟。” 朝颜一听,心想曾远这货居然还有脸告状的同时看李志远的态度好,便也心平气和:“我没打他。” 李志远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是没打,但你拿刀了。” “我拿刀是为了让他听我把话说完。”朝颜神色如常:“这人是个无赖你们应该比我清楚,他造谣污蔑我与会元,我要求他道歉也是理所应当。” 李志远道:“现在是曾氏族老告你持刀恐吓村民。” 朝颜疑惑看着他:“这位族老是上了年纪糊涂了?谁是谁非都分不清楚,还是要助纣为虐,认为曾史造谣毁人清白是対的?” 李志远无话可说,在他看来朝颜做的没错,但就事论事,既然曾氏族老告到了村里,那他爹作为村长,就必须请人走一趟,双方谈一谈:“你也别担心,是非曲直自有评说,我爹不会冤枉好人的。” 朝颜可不怕:“要心虚也是曾史和曾氏族老心虚,等木哥回来我会转告他,就让他两再等等。” 李志远得到他的回复就走了。 朝颜没放在心上,这事不管怎么说都是他有理,真要闹大丢脸的还不知道是谁。 ............ 这一趟走商前前后后只花了十四日方木便回到了县城。 因着昨日回来的晚,加上方木还准备跟宋生说离队的事,就耽误到隔日才回家。 离队的事他私底下跟宋生说了后,宋生表示意外也在情理之中,并且也挽留过。 只是方木拒绝了。 要培养一个默契的队员并不容易,他们五个磨合了五年才有今日的成绩,宋生不舍得他走是正常的。 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做不成同事,他们还是兄弟。 “...倒不是我找借口拖着,这将近年底会比较忙你也清楚,我一下子抽调不出来人手替代你,你能否多留两个月,等年底再走?” 商队里每支队伍的成员都是刚好的,因为做他们这行赚钱稳定,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说想着不做了,你看老算盘,他成家并且有了儿女也照样在商队里混饭吃。 方木与他共事多年,平日里宋生対他们也大方不苛刻,这点要求他还是可以答应的:“好。” 听到他这么说宋生也松口气,道:“你这一走,老算盘他们可得伤心失落了。” 方木笑了笑:“我准备去我姐那帮忙,还在县城,有空会来找你们。” 宋生点点头:“祝你前程似锦。” “多谢宋哥,那我先回去了。” 宋生嗯了声。 方木回去厢房拿上自己的东西,与还在等他的乔松会合。 两人都是一道回庆远镇,乔松总会等他一起。 乔松知道他单独找宋生是有事,可不知他说的是离队的事。 他便随口问了问。 方木想着他早晚也要知晓,就没瞒着,把自己要离队的事告诉了他。 乔松也是一样的反应,虽然觉得意外但也能接受:“你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了,总不能一直留哥夫一个人在家里。” “倒也不全是因为颜颜,是我姐希望我回来帮她。”方木与他亲如兄弟,深知他的品性,才解释了一句。 “那也好,在县城了不会鞭长莫及,还能时常回家看看。” 方木嗯了声。 乔松又问他:“去不去你姐那?” 方木想了想:“去看看吧,你要是有事就不用等我先回去。” “一起,我一会也回西水村。” 两人又绕到李家老宅子去找李瑶,可来的不巧,李瑶并不在家。 方木想着半个多月了,裁缝铺应该已经修整好,又带着乔松绕去了裁缝铺。 果不其然,裁缝铺早已重新开张。 门外的対联换了新的,里面有三三两两客人,看样子是富绅家中的妻儿。 方木见李瑶正招待客人没空,而且店里都是女眷,便対乔松道:“走吧,下次再过来。” 乔松自然没意见,两人又改道回去庆远镇。 到了庆远镇,乔松与他暂时分开:“我晚点再去找元元,身上臭烘烘的,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方木被他这孔雀开屏一样的行为给整无语了:“那我先走了。” 乔松摆摆手,与他一人一头,一个进了山口,一个进了镇门。 要回家了,方木的脚步可谓是疾步如风,想着颜颜就在山的那头,他的心里就充满了期待。 目前的他还不知道家里有个‘惊喜’正等着他。 方木翻过山路到山脚下,没看见升起的炊烟,倒是看见了正在给果树加桩的朝颜。 在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气温骤降,秋天正式到来。 为了不让果树被风雪打趴,方木猜他加桩就是为了防范这个。 他走到山口,还没说话,就被嗅到味的昂昂所发出的一连串旺旺声给打断了要给朝颜的惊喜。 朝颜抬起头看到是他,眼睛也亮了起来:“木哥。” 方木无奈地看了眼対着自己摇尾巴的昂昂,说道:“我回来了。” 朝颜当即甩下手里的活奔向他。 方木张开手抱住他。 朝颜高高兴兴地搂着他,问道:“何时回来的?” “昨晚到的。” 朝颜把他看了看,确认没受伤才放下心:“吃早饭没有?” 方木回来的早,这会也才辰时末:“吃过了。” 朝颜亲密地挨着他,尽显依赖。 方木见他这恨不得挂自己身上的架势,干脆把人拦腰抱起来,回屋去。 朝颜是完全信赖他,本能就抬起双腿圈住他的腰,咬了下他的耳朵问:“你做什么呀?” 方木的大手拍了拍他的屁股,说道:“一大早的你别招我。” 朝颜就不说话了,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看了眼跟在后头不断摇尾巴的昂昂。 嘚瑟道:“木哥只抱我,他才不会抱你。” 方木哭笑不得,亏他以前还想着昂昂是来跟他争宠,结果这人才是占有欲最强的。 第64章 方木一路把人抱回屋,径直放在长凳上,取下挎着的包袱放在桌子上,而后低下头去吻朝颜。 朝颜似乎提前就察觉到他的意图,微微仰着头,乖乖地任他亲吻。 昂昂不知两个大人在玩什么,摇着尾巴在低声叫唤... 方木的舌尖扫过朝颜的唇缝,将那点银丝吞咽入腹。 他双手掺在桌子上将朝颜困着,扫了眼因为叫唤得不到回应而委屈巴巴耷拉着脑袋的昂昂,笑道:“这狗是不是被你养傻了?” 朝颜无缘无故被他指责,怒的拍了下他:“你才傻了。” 方木收回手顺势握住他的,又低下头亲了亲他的手指:“这些日子家里可好?” 他刚干了活,手心全是汗,朝颜觉得脏,想把手缩回来,结果又被方木亲了下,朝颜脸红,声音却委屈:“不好。” 方木当即垂下眼眸看着他的眼睛:“怎么了?”两人在一起那么久,他走商四回,还是第一次听朝颜说‘不好。’ 朝颜恨恨道:“有个人造谣我跟会元不清不楚,还往村里传的人尽皆知。” 方木听完,拧起了眉头:“谁?” “曾史。” 方木知道他,而且印象不好,曾史比他大了十来岁,却是村里出了名的混子,方木怕朝颜吃亏,脸色都沉了下来:“什么时候的事?” “你刚走没几日。”朝颜牵着他的手,期期艾艾说:“木哥你可得给我做主。” “这还用你说。”方木摸了摸他的脸:“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 朝颜摇摇头。 方木道:“你去把衣服洗了,我出去一趟。”他说完,走到灶头那去找东西。 朝颜亲眼见他翻出菜刀,猛地醒悟过来,冲上去拦住他:“你干什么去?” “去给我夫郎讨公道。” 朝颜眉心跳了跳,连忙去拿他的刀:“别别别,我错了,其实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他拿刀是为了增加底气,但木哥就不一定了,保不齐真把人砍了。 “嗯?” 朝颜解释道:“就前日,我知道这事后去找他理论,结果他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 方木不知道内情,但也清楚依照曾史无赖的人品,不会这么轻易认错:“你做了什么?” 朝颜遮遮掩掩道:“也没什么,就吓了吓他。” 可他面对的是自己的枕边人,他这心虚的样子方木哪看不出来:“怎么吓的?” 朝颜知道瞒不住,还是老老实实道:“我拿刀去跟他讲了讲道理。” “...”不得不说,他这夫郎是真的野,方木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朝颜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又无语又无奈还有点生气的样子,忙道:“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他先道歉就把方木的话堵的死死的,把方木气的只能捏了捏他的手指泄愤:“能耐了你,为何不等我回来?” “曾史常年饮酒,身手肯定没有我灵敏,他打不过我。” “你还知道打听清楚。”方木被他噎的是一股气出不来。 朝颜小心翼翼去拿掉他的刀,身子也挨着他:“不生气了好不好?” 他一做错事就会撒娇,方木明知这是他的手段,却总是上当:“下次遇上什么事能等我回来就等我回来,等不了也别冲动,你哪怕拿棍也比拿刀让我放心。” 事情做都做了,方木也没法揪着不放,毕竟朝颜没有做错,只是没考虑到他会担心。 “嗯嗯。”朝颜一口应承:“对了,村长让你回来了去找他。” “做什么?” “曾史那没皮没脸的不服输,被我教训了竟然还投族老,这不就闹到村长那去了。” “...”方木惊叹:“他真有脸?” 朝颜摇摇头。 方木揉了揉他的脸,准备出门去找村长。 走了两步,见朝颜没跟上,问他:“你不去?” “我也去?” “走,看你男人怎么给你撑腰。” 朝颜很心动,但也担心木哥会动手,把菜刀先放回原位,嘴上劝着:“那你千万别动手,再打人我们就理亏了。” 方木嗯了声。 朝颜锁上门,两人一同去村里。 方木牵着他的手,不避不躲,一路到村长家。 村长家可大,光是房间就比一般人家多个三五间,厨房和洗澡间还另算。 院子也宽敞,还搭着棚子晾凉。 村长今年刚五十出头,健硕的很,方木上门的时候他正坐在院子里啪嗒啪嗒抽旱烟。 方木牵着朝颜进了门,直说来意:“村长,颜颜说你找我。” “回来了。”村长眯了眯眼,指着一旁的椅子说:“坐。” 那只有一张矮凳子,方木就让朝颜坐下,自己站着,他看着村长道:“事情我都听颜颜说了,曾氏那边想如何?” 村长也就是个转述人:“你家相公持刀恐吓曾史,那边说要你们花钱了事。” 方木点点头:“他的意思我明白了,那是不是该听听我的意思?” 村长一愣,没想到他反客为主,就问道:“何事?” “曾史污蔑我家相公和会元行苟且之事,事后他也承认是他一时嫉妒乔松才故意为之,他无端毁人清白,害的颜颜和会元这些日子食不下咽日渐消瘦,是不是也应该赔我点钱?”来的路上方木就问朝颜了,曾史一定是有某种目的才会盯上他们两个,朝颜就把原因告诉了他。 但是方木猜测的是,应该是曾史想进他家偷盗,在观察期间发现两人有来往又心生一计而已。 造谣只是掩盖了他最开始的目的。 村长看了眼唇红齿白,明眸善睐的朝颜,听着方木睁眼说瞎话:“他造谣的确是他不对,你家相公也要求他道歉了,但你家相公持刀恐吓他。” 方木问:“那他可道歉了?” 村长摇摇头。 方木又说道:“村长,曾史是什么人你也清楚,今日是我家相公和会元,明日保不齐是哪家的姑娘,您难道还想有下一次?曾氏族老因何原因替他求公道我不清楚,但在我眼里,那就是个倚老卖老,心盲眼瞎的老东西。” “方木。”村长希望他对老人家多积点口德。 方木却不理会,义正严词道:“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会颠倒黑白,明知是曾史的错还来要求我们赔偿?” 村长也无话可说,真要算起来,他和李会元才算是同宗,若不是曾氏族老求到他这,村长也不会出这个头,他顿时有些头疼:“你想怎样?” 方木便说道:“还有一事,村长,按照曾史他自己的话来看,他应该是想去我家偷东西,才撞见颜颜和会元有来往,借机污蔑他二人,我坦白说,这样一个非奸即盗的人留在村里也是祸害,他随意辱人清白有错在先,你若还是顺从曾氏那边的意见一意要求我们赔偿,当真不怕寒了村民的心,寒了李氏宗亲的心?” 村长被他说得眉头直跳,人都差点跳起来指着方木骂他没大没小了。 朝颜全程看着他家木哥怼村长,心脏也在跳,那可是村长啊,木哥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可太狂了。 村长尽管被他无理顶撞,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那你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这事若不能以曾史给颜颜和会元道歉,把事情解释清楚为结果,要么我报官,要么我把村里有个泼皮无赖到处造谣毁人清白的事说到外村去,到时候看谁还敢把闺女嫁到西水村来。” 这句话可是又往村长还没熄灭的火上添了把柴,村长被他气的牙痒痒:“你好样的啊方木,你敢这么威胁我。” 方木却是无所谓的笑笑:“不敢。” 朝颜星星眼看着方木,好嚣张他好爱啊。 村长抬手一指门口,咬牙切齿:“你给我走。” “那就有劳村长了。”方木也不多留,牵起朝颜离开。 等出了村长的大门,朝颜仿佛还能听见村长喘大气的声音,小声问道:“你这么对村长真的没问题?” 方木安慰他:“没事,村长这人其实还可以,再说他的儿子还想子承父业,村长还要得到李氏宗亲的支持,若是不妥善处理这件事,他在村里的影响力会大大降低,再说了他也不敢赌,万一我真把事情捅到外村去,那就是让人看了笑话。” 村长也是要脸的。 “你会这么做吗?” 方木看着他笑道:“可不好说,我又不是什么大善人。” 朝颜不赞同:“你就是好人。” 方木道:“成,做你的好人。” 朝颜这才满意:“那我们还要不要去找曾史?” “不用,等村长消息吧,其实村长也不见得多想替曾氏那边出头,只是他是村长,一碗水得端平了。” 朝颜明白,如果村长不找他们,曾氏那边就会说他偏袒李氏。 毕竟曾氏找的缘由是他持刀恐吓村民。 这件事可大可小,村长没法置之不理。 方木对朝颜说暂时不理会曾史,只是不想让他再掺和进去,他本人还是有别的打算。 毕竟朝颜的气是出了,他可还没。 那人最好老老实实地按照他说的做。 第65章 两人回去的路上不免遇到村民,大家都是村东这边的住户,自然认得方木,本想打个招呼,可看到他身边的朝颜,又想起前日朝颜提刀去找曾史算账,悍夫之名已在村里传遍,于是话到了嘴边都给咽了回去,换成点头示意。 两人的手还亲密地牵在一块,众人一看,便清楚那些流言是一点也没伤到两人感情。 又不免心生羡慕。 若那日的事换做在他们身上,怕是少不得一闹。 朝颜虽然是个男子,却得到了一个爱他敬他的方木。 方木和朝颜还不知悍夫这事,两人一路又从村里回到山脚下。 站在山口,方木在这个方向看着较之四个月前,俨然已经大变样的荒地,心中感慨万分。 菜地的种植范围从一垄菜延伸到了屋前,里面有菜有粮食,绿油油的一片,对面是植株挺立的果树,而往后是原先破破旧旧只被篱笆围着的房屋,但因为多了茅草屋和草棚的搭衬,此时竟显出几分幽静来,再往后的那片荒地错落着柴堆、鸡舍,和新建成的猪舍。 柴堆是高的,鸡舍是满的,养了两个月的小猪崽也从方林家接回到了猪舍里。 方木知道这一切都是朝颜的功劳。 想他以前一个人时,这片地一年的时间里有一半是被杂草霸占着,种两颗菜也种不活,往往没长大就死了。 篱笆烂了也是东补补西补补,若是换了朝颜,他肯定拆了重新做。 再说柴堆,从来都是够用,偶尔还得去方林家借。 哪像现在这样,简直做梦似的。 方木反思一下自己以前对生活是不是太敷衍了?得过且过、若不是有朝颜,他还真不知将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朝颜见他愣着,不明所以:“怎么不走了?” 方木心中暗叹,松开他的手,改成勾着他的肩膀:“颜颜,能遇上你真是我的福气。” 朝颜愣了愣,而后右手搂着他的腰,两人勾肩搭背,他笑道:“也是我的。” 方木就着这个姿势,侧头亲了亲他的鬓边:“回去吧。” 朝颜眼睫微颤,嗯了声。 到了家门口,朝颜掏出钥匙开门,方木在他身后,拿脚逗昂昂。 他去拨昂昂的肚子,昂昂兴高采烈的,张着嘴叼他的裤脚。 方木每回回来都能见到它长大长高,没有亲身参与,就觉得时间过得快:“这一眨眼,我们成亲都三个月了。” 朝颜推开门,带头走进去,听见这话,说道:“有一半的时间是分开的。” 方木也进来,从背后把他拦腰抱住,他也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确实冷落了朝颜:“我跟宋哥说好再干两个月就不做了。” 朝颜一听,猛地回过头:“真的?” “嗯,新人进来得带一带,才要等两个月。”方木是知道宋生的打算的,他也理解。 朝颜道:“再过两个月就差不多年底了。” 方木道:“商队里到了十一月就不会走商,到时候冷不说,有些地方还大雪封路,很容易出事,所以走完十月这一趟,我也可以在家。” “瑶姐可知道?” 方木道:“还没跟她说,早上回来的时候准备告诉她的,看见她在忙我就先回来了,我想你,想的不得了。” 成婚之后他的情话张口就来,仿佛吃饭喝水那样平常,可他的语气真挚,很难让人去怀疑他的心意,朝颜每次也相信,还因为他这样说而心跳加速:“我也想你。”他眼角余光看着屁股坐在地上前肢撑着身躯而蹲着正用一双大眼睛无辜看着他们的昂昂,又笑道:“昂昂也想你。” 方木笑道:“它还记得我就不错了。” 朝颜替昂昂正名:“土狗是最忠心的。” 方木嗯了声,聊起了家常:“猪舍的工钱可结了?” “结了,一两八百多文。” “我这次挣的不多,才六百五十多文。” 朝颜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颊:“不少,很多了。” 方木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嫌弃自己没本事?” 朝颜摇摇头。 方木看着他,朝颜的底子好,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在家养了几个月后更添了红润,哪怕是做活都没有晒黑,方木猜这可能跟哥儿的体质有关,像李会元也是白白嫩嫩的,方木还记得刚把朝颜背回家洗干净脸那会的心情,就像只是救了个人做了件好事,是一点波动都没有,可现在,看着这人粉红的唇瓣,方木就动了邪念。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本来两人也抱着。 只是朝颜侧着头被他亲有些难受,可依旧任其在自己嘴里胡作非为。 实在受不了,呜咽一声,轻轻推了推他。 方木很喜欢跟他唇齿相依,这是跟做那事不一样的感觉。 这人的唇舌很软,吃起来甜甜的,每次他控制不住自己把朝颜弄疼了,朝颜就会发出这样软绵的声音,然后方木的反应会更加强烈。 朝颜显然也是明白这人的恶劣性,在方木离开他的唇的时候,朝颜就退后半步,离开他的怀抱,先说道:“不想做,还要干活。” 次次这人回来都得先去床上胡闹一番,朝颜不是不想,往常也就算了,现在打桩的活还有一半没干,他不能心安理得跟方木先去恩爱。 方木低低笑了声,眸色比先前要深邃一些,显然是动情了,但夫郎不想,他也不能强压着人去床上,论力气他可干不过自家夫郎:“你去洗衣服,外面的活我来。” 他的声音也染了东西,两人分别半个月,肯定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燃,朝颜现在有多利落把人推开,晚上就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朝颜一向抗拒不了他,可他不是个半途而废的性子:“那你做完了再来。” 方木笑的更大声了:“好,这可是你说的。” 他出门去捡先前朝颜没干完的活。 方木带回来的包袱还放在桌子上,朝颜看了一眼,拿手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然后才去打开。 钱袋子也在里面,朝颜单独拿出来,没有去数,而是直接放进箱子里,然后才拿着脏衣服去水坑那清洗。 .................. 方木得了夫郎的承诺,满脑子都是色色的事,手上动作快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给它解决掉,好回去抱着夫郎睡有动作的一觉。 可这个计划最终只能打水漂,因为乔松来了。 就在方木差不多把活干完时,乔松从山脚下走上来,腰板挺直,脸色不佳。 他看到方木,喊了声:“方木。” 方木在捶最后一个桩子,原本满满的干劲在听到乔松声音的时候散了个干净,连带着什么欲望都没了,气得他想打人。 他转过身,看见乔松脸色阴沉,心有所感,问道:“去过会元家了?” 乔松无声点头。 方木便知道他是知道了:“等下,我把这点弄完。”他加快动作,用木锤咚咚咚将桩子打下,完了喊乔松:“进屋说。” 乔松跟在他后面往屋子走。 活被方木接过去做了,朝颜就在收拾房间。 之前忙着建猪舍,后面又准备桩子,就一直没把家里打扫打扫。 两人进来时朝颜正好打扫完。 乔松见到人,先问好:“哥夫。” 朝颜一手笤帚一手簸箕,簸箕里装着些泥巴灰:“诶,坐下聊。” 乔松让他去忙,不必顾着自己。 朝颜便拿着东西出去了。 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 方木洗了手,给乔松倒水喝:“你找我是为了曾史?” “嗯,我听元元说了,这事的确是我们连累了哥夫。” “不怪你们,我分得清谁对谁错。” 乔松也知道方木不是这种是非不分的人,但事情的确因他们而起,他们得给一个态度。 他这回来找方木是为了另外一事:“你打算怎么做?” “你呢?” 两个男人眼神一对,都看出了对方眼底潜藏的愤怒。 “我有一计...”他低声说了起来:“曾史自己是个无赖,那我们就用无赖的方法对付他。” 要不说还得是男人清楚男人,方木也正是这个想法:“我们自己不能动手,免得落人口实。” “那简单,我认识人。” 说干就干,乔松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一拍桌子起身。 方木也站起来,两人又一前一后出去。 正巧碰见朝颜要进屋,看见他们出来,朝颜问道:“你们干嘛去?” 方木道:“我出去一趟,中午不一定回来,你自己先做饭吃。” 朝颜又问:“去哪?”他想跟着一块去。 乔松道:“去我家,我家里有些事。” 朝颜一听只能作罢:“那你早些回来。” 方木嗯了声。 .......... 朝颜看着他们两个的确是走上长岭山才回屋里。 他们两个要做些什么,朝颜心里大概清楚,他们两个早上才在镇里分开,若乔松家真有急事,方木也不会这时候返回去,而且乔松是从村里过来的,两个男人在密谋什么事一目了然。 所以朝颜猜测他们这回出去应该是因为曾史。 不得不说,他在这方面还是很了解方木的。 朝颜进了屋,把喝过水的杯子洗干净放好,他们两人刚走没多久,李会元又来了。 他先是喊朝颜。 等朝颜出去,他才问乔松在不在。 朝颜如实相告:“他回去了,还叫上了木哥,才刚走不久。” 李会元啊了声,有些苦恼地说:“我把那事给他说了,他没说我什么,只是走的时候脸色不好,我担心他对曾史下黑手。” “....”好巧,朝颜也这么觉得,现在李会元也这么说,他就更确定了。 第66章 虽然他这么怀疑,但不可能就这么跟李会元说。 便安慰李会元道:“你别担心,他们两个饭都比我们吃得多,不会乱来的。” 要说李会元除了家里人最相信谁?也就是朝颜了。 他嗯了声,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好。” 李会元挥挥手,又回家去了。 朝颜看了看天色,耽误那么久时间,这会也快到午时,方木离家前说了不用等他,朝颜便不会等,只是做饭做了他的份,免得回来还要饿肚子。 ........ 可方木一直等到下午才回,他这一出去走了足足两个多时辰。 朝颜担心他回来找不到自己,就一直待在家里。 本来他是要去割些茅草回来的,帮助果树过冬的桩打好了,就差茅草。 可家里也确实没什么活做,朝颜就把屋前屋后的草清了一遍。 他也确实很久没有清理过了,因为有人气,杂草的生长不像他刚到这个家时那样,加上还养了鸡鸭就更是,也就山边的草盛一点。 打下来的草放在一旁晒,等晾干了还能引火。 他把周围的杂草清完了方木的身影才出现在山口。 朝颜把镰刀和锄头放进浴室,就听见昂昂的叫唤声。 一听这样式的叫唤,朝颜就知道是方木回来了。 要是陌生人来家里,昂昂是很凶的。 朝颜把锄具放好,走出浴室带上门,而方木也走到了家门前。 “回来了。” 方木嗯了声。 朝颜直接问他:“你和乔兄弟商量什么事去了?” 他这么问,就代表他并不相信乔松的说辞,不过方木也知道,以朝颜的聪明伶俐,能猜到不难:“你说曾史挑谁得罪不好?非要惹上你和会元,还偏偏遇上我和乔松这两个护短的。” 朝颜忍不住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方木挑眉:“难道我说的不对?” 朝颜转身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道:“你俩该不会觉得,我和会元找他算账是算我们两个的理,你们两个得另外算。” 方木跟在他屁股后面:“难道不是?” “你都把村长给怼了。” 方木从善如流改口:“那就算小松的。” 他说完,两个人也进了屋,昂昂落在最后面,也正想进去,木门就被方木关上,昂昂差点把鼻子撞断。 它嗷了声,坐在门口唔唔叫。 屋里传来朝颜的声音:“你关门做什么?” 然后是方木:“你说呢?” 朝颜骂了起来:“都什么时辰了你竟然还...” 昂昂听着屋里两个主人的吵闹,不甘心地扒拉门。 可里面的人一个也没心思理会它。 方木把人压在床上,沉声道:“你要是想晚上我也不反对,你确认你扛得住?” 朝颜愣了愣,而后脸都气红了:“你别以为我不认字就不会数数,你今日的次数会少吗?” 方木笑呵呵地亲他:“不会,所以你乖点,我们来做些快乐的事。” 朝颜气的咬他。 .................... 方木把人得罪完了又得哄,两人赤.身裸.体躺在一块,天气凉了,夜里一床被单盖不住,所以朝颜就把被子翻了出来,这会正盖在两人身上。 朝颜背对着他,任他说什么好话就是不转过身。 方木伏低做小,奈何夫郎铁了心,没法子,只好放狠话:“颜颜,要是哪日我回来不想要你那才出问题了。” 朝颜一听果然装不住了,猛地翻过身,眼睛通红:“你还欺负我。” 方木赶忙把人抱住,又是亲他的眼睛又是亲他的鼻子:“哥哥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朝颜拧他的腰:“我也没说不准你做这事,你怎么老是不分时间地点?你看看现在,外面天都快黑了。” 这回是真把人弄生气了,朝颜下手的力道有点重,方木都感觉到疼了:“好好好,我答应你,以后控制住我自己。”说完了,又小声为自己争辩:“可你也得体谅体谅哥哥,我半个月不见你,又年轻气盛的,见到你哪还能把持得住?” 朝颜才不上当:“你还有理了?” “行行行,我不说了,我去做饭,你歇着。”他亲昵地亲了亲人才下床。 房间里还有情.欲的味道,方木穿好衣服,就去把布帘掀起一起一角通风,赶忙把水烧上,淘米下锅。 做完这些,又赶紧去浇菜收衣服喂鸡鸭,总之一时的欢乐换来的是团团转的生活。 不过他甘之如饴。 朝颜拿被子盖住自己,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分,他的身体又酸又软,可一码归一码,他的木哥在这方面确实能力惊人,每次弄完他都觉得骨子里是酥麻酥麻的。 他只是真的吃不消方木这强盛的欲.望。 爽完了就怕,回回都这样。 朝颜都懒得说自己了,但凡他对方木有一点原则,方木也不敢这么闹他。 对方就是仗着自己喜欢他。 可难道他就不是仗着木哥也爱自己? 哪个夫郎敢拒绝自己夫君的求欢?还不是对方说什么就什么。 但你看看木哥,只要自己露出一点不高兴,他就任劳任怨地哄自己。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啊! 朝颜想了想,这么多活,木哥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到底还是起床穿衣下地。 他忍着不适从里间出来,灶里的木枝正好快掉了,朝颜又给推进去,火势暗了一会便更旺了。 他出了屋门,方木正挑着水浇地。 地里种了青菜、红薯、芋头...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忙完的。 见衣服还没收,朝颜便挪着步子去收衣服。 方木眼角余光看到他,冲这边喊道:“你下地做什么?” 朝颜听他喊这么大声,不由瞪他:“你别说话。”他往山脚下看,好在没有村民经过。 要是让村民知道他们大白天就在床上滚,还闹到这时辰,朝颜简直没脸见人。 被夫郎骂了的方木只能闭上嘴认真干活。 朝颜收了衣服回屋,锅里的粥也快好了,已经散发出香气。 他把衣服放进箱子里,又摸索着去翻出菜脯,准备用来煎蛋。 晚饭就吃菜脯煎蛋送粥。 朝颜把菜脯剁碎装进大碗里,烧锅热油。 等方木浇完地喂完鸡鸭和小猪崽回来,晚饭已经准备好。 房间里点着蜡烛,晕黄的烛光打在朝颜高挑的背影上,给他渡出一层暖色。 朝颜把锅里煎好的蛋盛起来,听见脚步声停在门口,偏过头说道:“快洗手吃饭。” 他的眉宇间还有未曾散去的春色,看着这样一个如玉似的人儿给自己烧饭炒菜,方木不禁喉头滚动,他干涩的应了声:“好。” 朝颜给锅里加了一瓢水进去,把装着菜脯鸡蛋的碟子放在桌子上,站久了,刚从床上下来的腰还承受不住,容易觉得累。 反正方木也回来了,朝颜干脆把洗碗的活交给他,自己先坐下来。 方木盛了两碗热粥过来,坐下后对他说道:“一会我帮你洗澡。” 朝颜累得很,不想跟他再闹:“只是洗澡。” “这回我说到做到。” 有他这句话朝颜才放心,他端起碗吃粥。 ................ 吃完了,方木伺候他沐浴,家里的条件还不足以让他们任性去买浴桶,所以用的还是浴斛。 现在两人的关系可不是刚认识那会,直接脱了衣服面对面就行,就没必要非得去洗澡间,在屋里洗也一样。 朝颜坐在浴斛里,好在浴斛够大,能泡住他的下半身,温水暂时洗去了他的疲乏。 方木细心地给人擦洗,水温一旦下降,他又舀一些出来,再从锅里装一点热水倒进去。 极致温柔地伺候人洗了个澡。 完了才自己去洗。 把东西都收拾完,方木才吹灯上床。 被窝里已经躺暖和了,方木被凉风吹得有些冷的身躯一进被窝就舒服的喟叹一声。 他把朝颜搂过来,凑过去闻了闻他身上的皂荚香,这才心满意足:“睡吧。” 朝颜在他怀里蹭了蹭,也安心闭上眼。 ................... 方木回家没几日,就到了乔松与李会元定亲的日子。 本来定亲的日子不需要请方木,主要是乔李两家亲戚吃个饭,过下礼数就行。 可方木身份不一样,他比起宋生等人,对于乔松有救命之恩,再则还算是他和李会元的‘媒人’。 所以这场定亲宴方木和朝颜有幸被邀请了。 二十这日,他们两人去村里到李会元家吃饭。 与此同时,他们还听说了一件事,曾史被人打了。 村民描绘的有声有色,一边比划还要一边说。 说曾史被人揍成猪头脸,又或者说曾史被人丢进粪坑、要不就是已经被打残了不能人道,更惨的是被打成猪头脸不说还打残了不能人道这也算了,最后他是自己从粪坑爬起来的。 总之有模有样。 显然曾史在村里是积怨已久,大家早就想看他笑话了,所以被人打了非但没有同情,还哄然大笑。 朝颜是早就见识过村民的嘴,能听到这么多个版本也不稀奇。 但是曾史这么凑巧就被打了,让他看了眼身边人。 方木对此没什么表态,表情也正经,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朝颜那会没问出个确切答案,这会也不会再去问。 反正有什么关系呢? 曾史没有按照他们几人的要求道歉,被轮流教训不说,这事也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事情是假的,目标已经达到,他自己要找死就怪不了谁了。 第67章 去李会元家吃过他和乔松定亲宴的第二天,方木跟朝颜就准备去县城找李瑶。 朝颜想着上次见面李瑶送自己一根银簪子,自己却没什么好回报她,就把上次他进山打猎那会、方林摘下来晒干的菜干分了一把,又从地里现摘了一篮子新鲜的青菜,还拿了几个自己家鸡生的鸡蛋一块送给李瑶。 他从李会元家抓来的鸡也是最近才开始下蛋的,加上他用陷阱抓的野鸡又正好是母的,隔一两天便有一个蛋捡。 现在家里可不比两人刚认识那会了,因为朝颜的勤恳,家里添了不少农作物不说,生禽也多了。 这些鸡蛋来之不易,所以朝颜不打算杀鸡,就准备养着它们下蛋。 毕竟总跟李阿婆买也不是个事。 两人把东西用背篓装着上面盖着碎布遮挡,就锁上门出发去镇子上。 昂昂则是被两个主人强硬留下来看家。 两人走山路到达庆远镇,又坐了一辆牛车,一路摇摇晃晃到县城。 方木带着朝颜直接去裁缝铺。 裁缝铺早已经重新开张,上次李瑶都在那,这回也不会在家里,免得空跑一趟,所以方木才做此打算。 两人到了裁缝铺,结果没见到李瑶,只在柜台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方木见到他,脸色一沉,二话不说走上去,双手越过柜台就把人揪着衣领提起来:“秦尚,你当初是怎么答应爷爷的?” 没错,这位在这看店的人正是李瑶的夫君秦尚。 因为夫人一声不吭就回了平南县,稍后一步处理事情的秦尚前几日才回到县城来找夫人寻求原谅。 方木的动作太快,朝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慢半步才上去拉人。 朝颜怕他真在店铺里就対秦尚动手,忙道:“木哥,你冷静些,有事回去再说。” 秦尚理亏,哪怕这位只是李瑶的义弟这会还被不敬的揪着衣领他都不敢吭一声,忙赔笑道:“瑶瑶在里面给客人量尺寸。” 方木当然不能在这里対他做什么,只是见到这个人心血翻涌一时气上头,他把人松开,再不看秦尚一眼。 朝颜一直抱着他的手臂,陪伴在他的身边。 秦尚抬手整理了下衣襟,不仅不敢生方木的气,还因为把夫人得罪狠了而不得不赔笑脸:“你就是朝颜?” 朝颜看着他,点点头:“你就是秦少爷?” 没人対他介绍过,虽然他凭着刚刚方木的行为也猜出了他的身份,可这人做了対不起李瑶的事,他们身为娘家人,自然得给李瑶撑腰,所以这句秦少爷合情合理。 秦尚有些尴尬,勉强维持住笑:“是,我就是瑶瑶的夫君。” 朝颜露出一个礼貌的笑:“有礼。” 秦尚就不说话了,要是换做以前,他连方木都一起骂了。 裁缝铺分外间和里间,外间有展示一些男女款的成衣,里间则是为了方便给客人量尺寸而设置的。 毕竟裁缝铺最主要的是制衣。 里外就隔着一堵墙,想来李瑶是听见了他们的声音,没一会就从里间出来。 她也不理会前来卖乖的秦尚,先跟方木和朝颜打招呼:“你们来了。” 方木嗯了声,朝颜则是叫了声姐。 李瑶过来柜台,把家里的钥匙拿出来给方木:“先回家等我,我这有客人,一会再回去。” 方木没说什么,只是临走前看了眼秦尚,这才带着朝颜离开。 等他一走,秦尚就抱怨道:“他怎么越来越没大没小,我可是他姐夫。” 李瑶不温不怒,就是用平静的眼神看着他:“闭嘴,再吵回你家去。” 秦尚忙收起怨言:“我不说话,你忙。” 李瑶复又进了里间。 而方木和朝颜出了裁缝铺,就往老宅子里走。 走出老远一段距离,回头看不见裁缝铺了朝颜才说:“秦少爷这是回来追瑶姐了?” 方木的心情不是很好,刚刚如果是在老宅子,他就把秦尚揍一顿了,可现在只能憋着这股气:“要不是你拦着我...” 朝颜说道:“裁缝铺才刚重新开张,你就想让它做不下去了?” 方木哑然。 “不过我没想到秦少爷居然是这样的。” 要说起朝颜対秦尚的第一印象,那大概这就是个有钱少爷,秦尚身上并没有其它富贵子弟带着的脂粉气,一袭深衣反添几分不该属于商人的儒雅,但可能年纪上来了,人有些发福,这份儒雅便多了点油气。 按照秦尚如今的面容,是不难想象当年这位秦家二少爷也是个貌美男子的。 方木解释道:“去年重阳节那会见他还没这么胖,不过姐说他认识了几个花天酒地的朋友,大概是今年才长胖的。” 朝颜觉得要是秦尚听到这话,估计得哭死,勉强替他挽尊:“也不是很胖。” 方木看了他一眼:“就他这样还敢纳妾?” 朝颜笑道:“我看没有,真纳妾了也不会回来找瑶姐,他还是在乎瑶姐的。” 方木嗤之以鼻:“最好是这样。” 两人说说走走,沿着街道回到老宅子,方木用钥匙开了锁,家里没人,小荷可能在裁缝铺帮忙,不然也不用给钥匙他。 方木把门关上,把钥匙揣好,去厨房把带来的东西给放好。 家里有丫鬟,厨房打扫的干干净净,方木把鸡蛋放进装蛋的篮子,至于青菜就用篮子装着放在外面,菜干收进碗橱里,等小荷回来了再做打算。 做完这些,方木把背篓放在院子里显眼的地方,然后才领着朝颜进客堂。 他们到底不是这个家的主人,方木哪怕不担心李瑶多想,也得顾忌着秦尚,所以只在客堂待着。 方木坐在客堂里喝茶。 大概喝了一壶,院门被人推开,李瑶和秦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两人一前一后进来。 客堂就対着院门,两人一进来方木就察觉了。 李瑶见到弟弟弟夫心情好,进客堂的时候脸上是带笑的:“你何时回来的?” 方木答:“有好几日了,回来时找过你,看见你在忙我就先回去了。” 李瑶没说什么,只是道:“小颜来得正好,上次我跟小木说要给你准备几身夹衣,可他转眼就出了门,我也没时间去找你,这马上也冬天了,我看还是给你准备冬衣好。” 朝颜忙道:“不用麻烦了,姐。” 李瑶身后的秦尚忙道:“没事,要说布我老秦家多得是。” 方木有些诧异地看了眼秦尚,没想到他这回竟牺牲到这个地步。 要知道以前,李瑶在他身上花的一针一线,秦尚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竟然舍得拿布出来给朝颜裁冬衣。 见朝颜还有话说,李瑶又道:“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快谢谢你姐夫。” 她这句姐夫一出,就透露出了两点。 一是她不会或者说短时间内不会跟秦尚和离,二是在弟弟弟夫面前,她还是愿意维护秦尚的面子。 这可把秦尚高兴坏了,当即又说道:“小木也没有吧,晚点我让人把小木的也一块裁了。” 方木:“...” 李瑶就瞥了秦尚一眼:“那你还不回去找人过来?” 这也太明显的赶人了,秦尚不想走:“瑶瑶...” 李瑶道:“快点去。” “唉。”秦尚叹气,甩袖不甘走人。 那背影都透着哀伤。 等他走出院门,李瑶才问方木:“你那边怎样了?” 方木知道她问的是哪件事:“还得再等两个月。” 李瑶点点头:“到时候你直接过来。” 方木嗯了声,问她:“姐夫何时回来的?” “十六。” 那他们是前后脚到的。 方木又问她:“外甥他们呢?” 李瑶道:“在秦家呢,老夫人想孩子,加上我最近也没空,就把孩子放在秦家让他们照料。” 她和秦尚一共孕育了三个孩子,大的是女儿,后面两个是儿子,方木跟大的那个熟一点,因为他被李爷爷收养后不久,大的就出生了,后面他就时常担任‘舅舅’这个角色,替李爷爷照顾李瑶母女。 这感情是不比方林家那两个差的。 朝颜道:“有人看顾着就好,姐,要是你忙不过来,我也可以帮你。” 李瑶道:“你到时候跟小木一块过来,目前我还忙得过来。” 她这么说朝颜也不能强求,而且家里还要人守着,他就算来县城也不能住在这。 他们这趟过来就是看看李瑶顺便给她递个消息,只是没想到会遇上秦尚,秦尚还承诺给他们制衣。 秦家名下的生意涉及广,除了布庄也还有酒楼之类的,所以秦尚才有底气犯糊涂。 要说裁缝铺也能跟秦家布庄挂上钩,打着秦家的名义行事肯定更加方便,只是李瑶经过秦尚犯糊涂这事想明白了一点,借势可以,却不能让外人以为她真的靠秦家才做起来的。 没过多久,秦尚就带着裁缝过来,给方木两人量身制衣。 这活李瑶也能做,可她手头上正好有几个单子要忙,冬季也即将到来,实在抽不出空,正好秦家绣娘多,既然秦尚要表现,那就让他忙活好了。 裁缝给两人量了尺寸就回去了。 制衣的工程久,估计要等方木下次走商回来才能拿到,他们也不急。 两人也不能久留,在老宅子坐了大概一个时辰,方木就带着朝颜回西水村了。 第68章 毫不意外,方木第五次走商的日子再次到来。 朝颜内心依旧不舍,但想到再有一次他们就能结束这种日子,分离又变得可以忍耐。 按照惯例,方木需要一早去庆远镇与乔松会合,然后再坐车到商队。 想到黏黏糊糊抱着他磨蹭的夫郎,方木就想这还没离开平南县,他就又想念朝颜了。 他拍了拍怀里的包袱,里面有朝颜特意给他翻出来的一件厚衣裳。 即将深秋,若是能住在房子里还好,要是荒山野岭的,夜晚凉,朝颜担心他冻着,所以提前给他准备好了。 虽然方木自己也不会忘记,但有夫郎关怀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到了县城,方木见到了将要顶替他成为商队一员的男人。 年纪跟方木不相上下,却比方木健壮,个子跟乔松差不多高,可人瞧着比乔松还要凶。 等宋生介绍他们才知道这人会武,还是从武馆出来的正经弟子。 因着跟宋生家有些关系,知道他这需要人,所以过来帮忙。 有了他的加入,也能让大家放松一点。 因为这次走商卖的是粮食。 这是商队固有的走货方式,每年年底,部分地方粮食较为紧缺,他们就会趁机卖一批粮食或者布匹和炭之类的挣些钱过年。 要说一年中什么时候最挣钱,也就这两个月。 所以说宋生是讲义气的,没有在方木一开口的时候就答应他的离开。 虽然是各取所需,但宋生到底念了这些年的感情。 有了此人的加入,他们对接下来的行程也能放心些,因为到了年底,盗匪猖狂,他们会为了熬过寸草不生的冬季而铤而走险去抢商队,方木他们之前就遇到过这种情况。 不过那回运气好,遇上了当地的村民,被告知此处有盗匪作乱,他们才得以虎口逃生。 众人收拾好东西就驾车出发了。 ................ 方木离开家后,朝颜去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就把水准备好,带上柴刀去砍柴。 目前家里屯的柴火足够他们烧到年底,但是过年后那段时间还不能进山,所以得多备一些。 朝颜把昂昂留在家看门,自己一个人进了山。 中午,他扛着千辛万苦砍下来的松木回到家。 把松木搬到屋后放好,顺带检查了下鸡舍和猪舍的情况,没发现异常才回屋热包子。 这是早上做给方木时他特意多蒸的。 用火热一热就能吃。 包子热好了他也不急着吃,先是歇息够了才享受午膳。 吃完包子,朝颜又去打水洗漱,下午接着去砍柴。 朝颜在山里劳作一天,傍晚前下了山回到家,回到家也不得闲,还得浇地。 等把菜地都浇完了,荒地走上来一个人。 “小朝。” 朝颜循着声望去,见到意外的人:“张大哥。” 来人正是张猎户:“幸好你在家,是这样的,我们明日准备进山打猎,想问你去不去?” “明日就去?” “对。” 朝颜当然想去,可是这个时辰了,他的猪崽和鸡鸭... 张猎户看见他脸上的为难,以为是方木不肯:“怎么?方木不让你去?” “不是,明日几时出发?” “还是那个时辰。” 朝颜答应下来,这应该是今年最后一次进山打猎,他肯定不能放弃这次机会:“好。” 见他答应下来,张猎户也松口气,吩咐道:“你记得准备一件厚衣服,这时候山里冷。” 朝颜嗯了声。 张猎户吩咐完就回去了。 朝颜也不敢耽搁,赶紧用笼子把猪崽和鸡鸭装起来送到方林家。 他跑了两趟才把牲畜送过去。 好在方林在家。 方林见他这阵仗,就知道他又要出门,事先问清楚了:“你是去哪?还是说又去打猎?” 朝颜跑了两趟有些喘,但也没瞒他:“明日跟着张大哥他们进山打猎,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方林知道自己劝不动他,便说道:“那你可千万小心些。” 朝颜也挺感激他的,毕竟他知道自己哥儿的身份,知道自己跟着那么多个汉子进山也从来没怀疑过什么,更不曾在方木面前乱嚼舌头,所以朝颜是打心眼里敬重他:“好。” 把牲畜托付完,朝颜就回去了。 回到家,他先把晚膳弄了吃了,才趁着夜色把家里的银子藏好,免得被村里的有心人趁他不在家给偷了。 至于方木给他买的新衣裳,朝颜不是很想穿去打猎,可他只有这两身厚些的,不穿去得冷死在山里,就还是准备穿它出门,而且要多准备一件,他都还是拿的方木的凑数。 但是这件衣服压箱底很久了,并没有方木的味道,朝颜觉得有些可惜。 他把打猎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装进背篓里,连柴刀都磨利了些,这才去洗漱休息。 .......... 翌日一早,朝颜起来把早饭弄好吃了,在家里等张猎户他们。 到了辰时,他们果然出现在山口,还是上次那几个人。 还好是熟悉的人,免了要重新认识。 朝颜把背篓背上,门窗锁好,带上昂昂加入到打猎小队,一众人往长岭山出发。 方木还不知道朝颜又去打猎了,他们走了一天抵达一个小镇,在镇里的客栈过了一夜,第二日接着出发。 这次的行程需要二十日这样,因为去的地方比较远,朝颜也知道他这次没这么早回来,连衣服都给他多准备了一套。 毕竟天气再凉爽,也不能六七日不换一身。 这次多了个人,他们更能轻松一些。 新来的伙伴沉默寡言,却是个勤恳能干的,做事积极,与这样的人共事才爽。 新伙伴虽然话不多,但几人还是相处愉快,前面几日走的很顺利,出事那日是在过山时。 一般盗匪都是落草为寇,选择山林作为据点,所以他们通常都会选择绕开这些地段,实在没办法才走。 这次就绕不开,也没成想运气真这么背,几人才进山林不久,就遇上了山匪。 不过要说山匪也不正确,因为对方人数比他们还少一个,只有五个人的小团体。 那五个宵小从四方围过来,宋生就机敏地提前示警让他们做好防备。 方木快速从牛车里抽出木棍做防护。 当朝对于铁的管制很严,一般人要想制刀制剑都得开证明。 所以他们没有武器,对方也没有,全都是拿着木棍。 队伍里宋生的年纪虽然最大,可他会武,再然后就是老算盘,老算盘最厉害的就在他的外号上,一般这时候他都是看守货物留在后方,危险留给弟兄们先面对。 方木握着木棍与人缠斗起来。 对方出招有路,竟然是会拳脚功夫的。 难怪五个人就敢出来打劫。 木棍携着风往方木头上敲来,那劲道之大似乎要方木当场头破血流。 方木也不甘示弱,举起木棍格挡开,再反手一棍杵过去,也被对方避开了。 一时间两人缠斗不分上下。 好在小伙伴功夫了得,迅速解决了对手,过来解围。 因为方木是靠他最近的,所以他第一个就帮方木。 小伙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加入战局,抢过了方木的对手,冷酷吩咐道:“去帮乔松。” 方木二话不说扭头就朝乔松冲去。 很快宋生也解决掉了对手,去帮另外一个兄弟。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这五个盗匪就被大家合力解决了。 小伙伴把盗匪用麻绳一块团团绑起来,满头大汗地问宋生:“生哥,这些人怎么处理?” 宋生也擦了擦因为打斗而出的汗水,道:“送佛送到西,正好要经过县城,就把他们送到当地的衙门。” 那五人一听要见官,忙连连求饶。 宋生不为所动。 要是真把这些人放了那就是纵虎归山,到时候受苦的还是老百姓。 既然都落草为寇了,那就得做好坐牢的觉悟。 反正他们也不是这的居民,不怕这些人报复,等他们从牢里出来,估计都想不起他们的面容了。 几人分外不配合,企图逃跑,被贺延教训了一通才老实下来。 因着有这五人拖慢行程,众人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到当地的县城。 宋生和贺延扭着几人去见官,他们则是留在客栈里等。 这一插曲很快就过去了,有惊无险的几人等明日太阳升起,又再次启程。 ............... 离家的第十二日,队伍终于载着粮食抵达了目的地。 粮食不愁卖,甚至宋生和老算盘出去的时间都比以往的短,轻而易举就把粮食卖了出去。 隔日依旧是送货,送完货的下午,他们就启程回平南县。 九日后,风尘仆仆的几人在日落前进了县城。 老规矩,天都快黑了,宋生没让方木两人连夜赶回家,留他们在商队里休息一夜。 方木和乔松也没意见,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吃了顿荤素齐全的饭,美美地睡上一觉,明日一早,方木和乔松才带着这回的薪酬离开了商队。 只是在回去庆远镇前,方木绕到李瑶那里,从老宅子那拿到了秦尚给他和朝颜做的冬衣。 又有钱又有新衣裳,方木心里高兴,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见夫郎。 也正是他去拿衣裳这事给了乔松启发,心里又有了主意。 ............. 回到庆远镇,两人分道扬镳。 其实不用乔松说,方木也知道他晚点会去西水村找李会元。 毕竟都是有未婚夫的人了,哪还愿意再一个人呢? 第69章 方木挎着一大一小两个包袱走山路回到山脚下那时还不到辰时末。 清秋的早晨雾蒙蒙的,远山轮廓像披了层细纱,连村庄都多了几分静雅之意。 耕地里的稻谷早已采收,光秃秃的一片在那,被田埂划分成一个格子又一个格子。 就仅剩一些还没到采收时候的农作物散落着。 方木回到山口,昂昂就嗅着味来了,二十来日不见,它又长大了些。 再过一两个月,就跟大狗无差了。 它摇着尾巴在方木脚边打转。 方木蹲下身来揉它的狗头,它也乖乖的。 就那么会功夫,荒地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方木心有所感,抬头望去,果然是朝颜。 他站起身,在原地伸开手:“我回来了。” 朝颜脸上是喜悦的笑,想也不想就朝着方木奔过去。 方木抱紧他。 有这么一个人,在你每次回来,都会欣喜地迎接你,仿佛他就在等一个你一样。 这种感觉是难以言喻的。 所以不管任何时候,方木对他的感情都没有消退半分,反而随着时间越久越烈。 方木把脸挨着他的发鬓,闻到他还浓郁的茶枯粉香,知道他昨日才洗过头。 朝颜也闻见他身上沾染到的胰子香,便清楚他又在商队里过夜。 两人无声抱了会才分开。 方木牵着他往家里走。 荒地的样子还如他离家前那样,只是到了水坑那,方木才眼尖瞄到两棵绿色。 他认真一看,似乎认出了植株:“你种了兰花?” 朝颜嗯了声,也看过去,就种在水坑旁,是两株,他前不久从山里移植回来的:“我看它开花漂亮,特意找了两棵没开花的移植回来。” 兰花品种多,单单长岭山就长着好几样,单凭外表方木还不能认出品种,不过兰花高洁,开什么都好看的。 等来年,这里就会有盛开的兰花观赏了。 两个人进了屋,方木把包袱放在擦干净的桌子上,对朝颜道:“冬衣做好了。” 因为是四套冬衣,那个包袱很大,朝颜一眼就认了出来。 当日只量了尺寸,没有看布,朝颜打开来看,是颜色较深的布料。 这种布料不容易弄脏,适合他们这些干活的人,不管是不是秦尚吩咐的,对方也是用了心。 衣裳的样式是一样的,连颜色也相同,就只有尺寸有差。 木哥要比自己高大一些,所以他的衣裳也大。 冬衣还得再过一个月才能穿上,朝颜都给收好放进箱子里。 那个破旧的箱子近来增装了不少东西,冬衣放下去都快把它占满了。 衣服分薄厚放着,一个箱子四个角,摆的整整齐齐。 朝颜把箱子盖上,转过身,正巧方木挑帘子进来。 方木掂了掂手里拿的钱袋子,对朝颜道:“这是这次挣的,一共一两一百三十文。” 前几次都才六百多七百这样,这次直接翻了差不多一半,朝颜惊讶道:“这么多?” 方木道:“这次多了一车货。”他走过来,把钱袋子交给朝颜。 朝颜捧着钱袋子,高高兴兴道:“我也告诉你一件欢喜的事。” 方木挑眉,视线往他的下腹看去:“你有了?” 朝颜眉头跳了跳,羞恼道:“你想什么呢?” 方木理所当然道:“我都这么勤奋了,你有了不是很正常?” “没有。”虽然他也很想有,可哥儿要怀孕的确没这么容易:“我这次跟张大哥他们进山打猎挣了五两银子。” “五两?” 看着方木吃惊的样子,朝颜既得意又惋惜:“秋季的野兽膘肥体壮,能卖上好价钱,而且这次我们在山里多待了好几日,要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今年只有这一趟了。” 方木道:“难怪村里的猎户都这么有钱。”他还住着破房子,人家就开始吃香喝辣了。 朝颜前两日才整理过家里的钱财数目,加上现在的,大概算了下:“我们有十多两银子了。” 原先家里就有八两整银,这还不算他的彩礼,后面方木出去走商挣回来的除了开支,也还有一两多剩,只是那些正好填了建猪舍的窟窿,所以一增一减,加上他这次获得的五两以及方木挣的一两,现在可是有十四两了。 两人原本还说过年前攒够十两,没想到超前完成。 方木立马吹捧道:“这都是你的功劳。” 对方认可自己,朝颜心里高兴,不禁被他逗笑了:“你也不差。” 方木看着他,心里是从所未有的满足。 今年夏天,他因为好心结了一段善缘,多了个夫郎不说,更有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家,连钱袋子都满了,方木去抱朝颜,感叹道:“你真是我的福星。” 他又何尝不是朝颜的呢? 在朝颜最无助的时候伸出手的是他,给了朝颜安稳的也是他,如果当时方木没有让他留下来,朝颜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想不开随着父母而去。 朝颜在他怀里道:“现在我们也算是有钱有地了,哪怕你现在不去走商也饿不死。” 方木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就是想着不让自己出门了,不过这次也确实危险,如果不是有贺延的加入,他们能不能全须全尾回来都难说。 不过这事也没必要再跟朝颜说,总归是平安回来了,说出来还得让他后怕。 “那今年多买点肉,我们做腊肉吃。” 朝颜嗯了声,他也是这么想的,腊肉能够保存很久,以前在常远时,每年他们家也会弄一点,晒好了过年还能送礼,正所谓是一举数得。 他离开方木的怀抱,把整银放在一块,散钱则是留着开支,不过需要记个数,他就自己在旁边数了起来。 方木见他数的认真,不想去打扰他,就自己去把脏衣服洗了晒。 才洗了两件,朝颜就从屋里出来,站在秋阳下:“我来洗,你歇着。” “没事。”方木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颜颜,明日我们去镇上,秋季干燥,去买些川贝梨子回来煲水喝。” “好。”朝颜走到他身边蹲下,看着他洗衣服。 方木自己过了那么多年,并不是不会干活,相反朝颜很久前就知道,这个男人不管干什么都会很认真。 于是看着看着,他又忍不住凑过去,低头亲了下正垂着头洗衣服的方木一口。 方木停下揉搓衣服的双手,弯着眉眼看他。 朝颜脸红红的。 两个人在清早的阳光下吻到了一起。 阳光映衬下的影子紧密挨着,如鸳鸯交颈,密不可分。 .................. 翌日一早,两人就揣好钥匙、拿上钱,背着背篓出发去镇上。 朝颜跟他在一起快半年了,还从没做牛车去镇上过,昨晚方木闹他闹得厉害,今早起来朝颜身子不适,方木就主动提出坐牛车,反正来回才一文钱,他们现在有钱了,可以豪气一把。 到了村口,遇上其他去镇上的村民,对方显然也很讶异。 因为从没见过朝颜坐牛车。 方木就更不用说了,经常不在家,有事更是自己直接走着去,鲜少来村口这坐车。 好在今日去镇上的人少,一辆车没坐满,加上方木两人,包括车夫在内,总共六个人。 五个人就是五文钱,别看少,但在村里来说,一天有五文是很可观的收入了。 不用说两人自然是坐在一块,村民也不会不醒目到这个地步,还让人家夫夫分开坐。 上了车,朝颜就把头靠在方木肩膀上,闭目养神。 方木也不见外,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该搂就搂该抱就抱。 反倒其他人被他俩闹了个大红脸。 只能眼不见为净。 到了镇上,众人分开,只要赶在回家的那个时辰集合就行,车费都是回去再结的,一直这样的惯例,都是一个村的,车夫也不怕他们跑掉。 因为早起赶车,两人都没吃早饭,方木又豪横一把,带着朝颜去吃馄饨。 虽然客是他请的,可账却是朝颜结的。 一碗馄饨五文钱,虽然个个皮薄馅多,一碗也有十多个,但朝颜还是舍不得,东西吃进肚子了他还在后悔,不过不敢在摊主面前讲,两人走远了朝颜才说:“我们下次可以自己试着做。” 方木好奇:“你又会?” 朝颜摇摇头:“但可以学。” 他就是这点好,不会的就学,好似永远都有用不完的劲:“那下次我们自己买肉买面试试。” 方木这样宠着,朝颜就开心。 解决掉早饭,他们又去买肉,还多买了两斤,准备给方林和熊钟氏的。 这次朝颜没有逮到山猪,所以没有猪肉分,猎物除了几只实在太小的兔子剩下的全都卖了换钱,所以这回去打猎,朝颜除了五两现银以及一只小兔子外就没别的了。 方林帮他看顾牲畜还要浇地,劳烦他许久,朝颜过意不去,就打算买点肉谢他。 买了肉又去补充了一点家里其它缺的,放进背篓的东西都快装满了一半。 方木一直都记得朝颜爱吃甜的事,每次只要进镇都会给他带上一串糖葫芦或者糖人。 哪怕朝颜好几次声明别再花这冤枉钱他都不改。 朝颜被他当做小孩对待,想到家里真正的两个小孩子,又狠狠心多买了一串。 最后两人才去买了川贝和梨子搭车回家去。 第70章 回到村里,朝颜掏出钱袋子给了两文钱车费。 众人见竟是他管着钱财,又很讶异。 毕竟按照嫁娶来说,算是朝颜嫁给了方木,虽然大家都知道方木很爱他,可没想到连钱财都被对方管着。 又想起方木因为维护他而骂了曾氏族老的事...好像又不难理解了。 众人心下感叹,朝颜算是找对人了。 两人可不知村民心里在想什么,方木与他商量着反正都从村里过,就先去一趟方林家。 也正好报个平安。 朝颜自是同意。 方木背着背篓、牵着朝颜的手往方林家去。 他们成亲数月,村里人都知道方木娶了个男人,也对他们的亲近见怪不怪,要说村里年轻一辈谁最恩爱?那他们想到的一定是方木两人。 这两人向来坦荡,牵个手而已,从来不避讳着谁,时日一久,连小孩见了他们都知道羞羞。 穿过小径一路到方林家。 到了方林家门前,两人见院门开着,而方云则带着方树在门口玩耍。 朝颜看见他们两个,松开方木的手,喊道:“云云,你爹在不在家?” 正带着弟弟用树枝胡乱作画的方云听到叔叔的声音,立马抬起头,露出欢喜的笑容:“叔叔。” 朝颜走过去,看他们两个画的鸡不像鸡,鸭不像鸭的东西,笑问道:“你这是画的什么?” “大鸟。”方树一边比划一边奶声奶气道。 他说的认真,方木不禁看了眼,好家伙,这连小鸡都算不上。 但显然朝颜比他这位亲叔会哄人多了,笑道:“画的不错。” 方树举着木枝手舞足蹈,显然被夸了很开心。 方木道:“叔叔给你们买了糖葫芦,但得洗了手才能吃。” “好耶。”两小孩一听,立马丢下树枝,跑进屋去洗手了。 方木和朝颜跟在后面进去。 正巧方赵氏端着木盆从厨房出来,看见他们俩先是愣了愣,然后才看着方木道:“回来了。” 在方赵氏身上,大概是显现出了‘日久见人心’,这段时日发生的事、以及有方林和朝颜在做中间人,她对方木的态度已经改变许多。 方木听朝颜说了上次谣言一事她出面维护过朝颜,在面对她时也更加平常心,他嗯了声,问:“大哥呢?” 方赵氏放下木盆,解释道:“他去镇上老爷那做短工了,要傍晚才回。” 马上就到年关了,家家户户都得弄些钱准备过这个大节,方林也不例外。 比起有固定工作的方木,方林的生活显得更精彩一些。 但总的来说,都是为了生活而疲于奔命的人。 方林不在,两人就不准备多待,于是方木解下背篓,说道:“我买了肉,晚上大哥回来煮了吃。” 猪肉是买的时候就让张屠夫切好了的,和熊钟氏一样的重量,方木谁也没偏。 买的也不多,一斤多点,要是方赵氏舍不得一次吃完,这分量还能吃上两三顿。 他拿出来递给方赵氏,方赵氏虽然伸手接了,可脸上有羞赧的意思:“多谢二弟。” “不用。” 他们两人在说话,朝颜一直没参与,他在等两小孩。 方云姐弟洗干净手就来找朝颜了。 朝颜把糖葫芦一分为二,一人一半给了他们。 方云姐弟拿了糖葫芦先是道谢,然后又纷纷走到方赵氏面前,都争着抢着要给她。 朝颜看着,对方赵氏的看法又更加改观了些。 孩子还小,总不至于在他们面前做样子,这分明透露着方林夫妻教导有方,所以孩子小小年纪就记得孝顺父母。 至于上一次改观是他和李会元被曾史陷害的时候,方林因着身份问题不方便替他出面,倒是这位大嫂骂了不少长舌的人,但因着她之前和方木关系不和,反被对方嘲讽她是假好心。 当然这些事朝颜一开始也不清楚,是后面李会元跟他说的。 当时方林和方赵氏应该都清楚事情是假的,不想闹到他面前让他烦心,而且那会方木不在,依照方林的性子,有什么事也是跟方木说,毕竟在他的观念里,妻子(夫郎)遇上事,相公得出面处理。 只是他们不知道朝颜这么勇,竟然拿刀去找曾史。 那□□颜去找曾史的时候方林不在家,方赵氏在地里干活,等她收到消息赶来给朝颜撑腰的时候,闹剧已经收场,她连朝颜的面都没见到。 晚上把这事给方林一说,方林既是敬佩朝颜的勇气,也是彻彻底底对他改观。 他一直把哥儿当做柔弱的一方,没想到朝颜比不少汉子都有担当。 所以后来朝颜说他再次进山打猎,方林都没有开口制止。 要说起来,这位弟夫可比他有本事多了。 朝颜后来听李会元说起这事的时候,心里对于他们两个的感激是有的,他一开始虽然没指望方林两人替他出面,可是真当他听到的时候,他又觉得,这才是一家人。 也是那会,朝颜对于方赵氏的那点芥蒂就差不多消失干净了。 如果方赵氏一直这样保持下去,那她和木哥的关系早晚会变好,方林和方木是亲兄弟,爹早早没了,娘又改嫁,很多时候正是需要两人互相扶持日子才过得好。 方木对于这一幕没什么感想,父母疼爱孩子、孩子孝敬父母在他看来理所应当,都应该是双向付出才对。 熊钟氏没改嫁之前,有什么好的也会惦记着他们两个,只是后来才变了。 方木把背篓重新背好,喊朝颜:“回去了。” 朝颜嗯了声,对方赵氏道:“大嫂我们先走了。” 方赵氏挽留道:“在这吃了饭再回去。” “不用了,我和木哥吃的晚,这会还不饿。” 方赵氏知道他们是推辞,但她与方木的关系又是刚改善不久,也清楚方木不会留在这。 她被方林提点多了,也意识到自己以前的错误,加之朝颜对小孩是真的好,渐渐的她也能看见方木的不容易。 方林时常告诫她不要总端着大嫂的面子,所以现在她才会主动跟方木打招呼说话。 他们说话那会,方木已经走出房外等着。 朝颜跨出门槛,走到他身边:“直接回去?” “去一下大同哥家,让他帮忙把肉带给娘。” 朝颜嗯了声,又与他一同往李大同家走。 李大同家的生活也几乎一成不变,每日都是磨豆子做豆腐卖豆腐。 这会正是他们磨豆子的时候,所以甫一靠近就闻到了浓郁的豆香。 朝颜鲜少来李大同家,他们要豆腐也是李玉辉去送的,他想起上次过来时,李大同家的院墙还长着瓜藤,这会已经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不见了。 不知是枯死了还是怎样。 院门没关,方木径直走过去,敲了敲门,探头进去,就看见棚下正在推磨的李大同夫妇:“大同哥。” 李大同听见声音,抬头往这边看来:“诶,木子啊,快进来。” 方木这才进去,朝颜紧随其后。 李大同看见他们一同出现,笑道:“要说你们感情就是好,去哪小颜都跟着。” 方木回头看了眼朝颜,也笑道:“是我离不开他。” 他一个男人,表现出了对另一半的黏糊,让李大同哈哈大笑,又问道:“背着背篓是要去哪?” 方木道:“刚从镇上回来,我买了点东西给我娘,想托你帮我带去东水村。” 李大同一口答应:“这好办,你放在桌子上,我下午给你带过去。” 方木道谢:“多谢大同哥。”他还是放在老地方。 朝颜说道:“大同哥,今日往我家送两块豆腐。”他准备做肉馅豆腐吃。 “这更好办了。”李大同笑的更开心。 朝颜掏了两文钱出来,当场结了数。 李大同媳妇收了钱,仔细收好:“下午让小辉送过去。” “好,谢谢嫂子。” 从李大同家出来后两人就直接回去山脚下了。 走上山口,闻着味的昂昂早就狂奔而来,不停对着两人摇尾巴。 朝颜弓着背摸了摸它的头才把它安抚下来。 两人出门出的早,昨日换下来的衣服还没洗,方木就去洗衣服,而朝颜则是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好。 都归置好了他才去洗梨子去皮挖核。 川贝炖雪梨讲究的就是一个炖字,家里没有炖盅,但是有大碗,可以以梨做盅,内里放冰糖和川贝加水炖就行。 朝颜把火生好,锅洗干净,拿来木架子放在锅底部,隔水蒸梨。 做完这些,他才出门去找方木。 方木已经把衣服洗好了,正在挂晒。 朝颜站在门口,看着抖衣服的男人,心里想着两人的种种,虽然他的木哥在床事上是凶了点,可床下的事他也照顾的很好。 知道他不舒服,方木会主动洗衣做饭,要是说起来那就是嫁对了。 方木晒完衣服回来,提着木桶,看见在门口站着的朝颜,说道:“这水也越来越凉了,等日后下了雪肯定冻手,到时候得烧水洗衣服。” 朝颜知道他是说给自己听的,道:“有柴烧,你放心。” 方木也早就看到了屋后那一堆的柴,可砍是砍下来了,还没锯也还没劈,于是便道:“正好这几日有空,我们再去砍一点,然后就不进山了,你在家慢慢劈,要是不想弄等我回来也行。” 说到这个,朝颜还没问他:“宋哥可找到人替代你了?” 门口站着凉,方木牵他进屋:“找到了,还会武,可英勇。” 朝颜在长凳上坐下,道:“那挺好,做这行本就危险,有个会武的大家也能更安全。” 方木把木桶放好,走过来与他坐在一块:“走完下个月我就不去了,到时候我打算请宋哥他们吃顿饭。” 朝颜点头同意:“应该的,看得出来他们对你颇为照顾。” 那的确是,不管是老算盘还是年纪要小一些的乔松,在很多事上都对他关照些。 现在回想一下,他是惨,可谁又能说不是幸运的? 尽管他的前半生都在被丢下,可到底他在最难堪的时候遇上了李爷爷,被他收养被他教导,识字、缝衣、做饭,如何去生存。 而方林,尽管心里偏颇方赵氏,对他也是真的疼爱。 方木以前也怨天尤人过,觉得日子太苦,但遇上朝颜后,他的生活就只剩下甜了。 第71章 锅里炖着冰糖雪梨,清新的香气随着水雾散发而出。 方木此刻的内心宁静,他看着旁边的朝颜,抬起手,将朝颜的头往自己肩膀上按。 朝颜正襟危坐,忽然被他按住,是一脸懵。 但他本能地信任方木,放软了身子,而且木哥的肩膀是这样的宽阔。 方木用自己的侧脸靠着朝颜的发顶,两人相依偎着:“颜颜,我才跟你成亲半年,就想到以后老了的日子。” 朝颜语不惊人死不休:“现在就觉得我烦了?” “瞎说。”方木蹭了蹭他的发顶:“等我们老了也像现在这样,坐在一块,看着外面的地全都长着粮食,这样的日子多不错。” 朝颜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地笑:“孩子都还没出生就想着让他给你养老。” “谁稀罕他?”方木说道:“我就想跟你在一块。” “那你以后可得听我的,咱俩每年存一两作为养老钱,不然以后孩子不孝顺,咱俩得乞讨去。” 方木忍不住笑道:“怎么越说越寒碜。” “所以你还是跟我过好现在。” “说得对。” 两人头挨着头,手牵着手,坐在一块说着亲密的话。 冰糖炖雪梨出锅后,两人用碗一人分了一半的汁水喝了,汤汁润肺降火解毒,秋冬来上一碗是很不错的选择。 ................ 不用农忙的日子,两人就会去山上砍柴打草,趁冬季来临前屯够过冬的物资。 昨日也说好要进山砍柴,虽然早上去了镇里,但下午两人闲着,午睡起来后,两人就带上柴刀和背篓进山了。 还是以前的做法,方木先去砍柴,朝颜捡树杈,等方木累了就换他来,这样既比较快也能休息休息。 等到了傍晚,方木就把砍下来的湿木头用龙须草绑住头尾,扛着下山,而朝颜则是背着一背篓的干杉叶和挑一担枯树杈。 这些看着多,其实不重,朝颜自己力气也大,要不是因为身子还不太爽利,他也不会让方木扛那么重的湿木头。 两人回到家,斜阳半挂,金黄余晖洒落,陂泽大地。 方木把湿木头丢地上,又用柴刀砍断龙须草,将湿木头摊开来晒,朝颜则是把枯树杈和之前的放一起。 做完这些,方木又去猪舍和鸡舍看了看。 猪崽和鸡鸭都安好。 家里有昂昂守着,而且大白日人来人往,还没人嚣张到这个地步上来偷东西。 他们回来后不久,正分工合作,浇菜的浇菜,剁馅的剁馅,李玉辉就来送豆腐了。 他提着个小竹篮从山下走上,看见在浇地的方木,问好道:“木子叔。” 李玉辉今日穿了件青绿色的夹衣,加上绑着总角,人又青涩,看起来是有几分书生气,方木从地里抬起腰,看着这位晚辈:“刚下学?” 时辰是有点晚,李玉辉解释道:“下学有一会了,我怕你们不在家,就先去给别人送了。” 方木嗯了声,说道:“正巧我和你朝颜叔刚回来。” 李玉辉的视线往屋里看去:“朝颜叔在里面?” “在屋里,钱已经给过你娘了。” “诶。”李玉辉应了声:“那我先过去了。” 方木点点头。 李玉辉这才往里边走。 李玉辉往家里送过好几次豆腐,昂昂记得他的味道,见他过来不仅不吠,还摇着尾巴欢迎。 它被朝颜养得好,虎头虎脑煞是可爱,李玉辉看着高大,但到底还是个孩童,喜欢小犬。 见到昂昂对他摇头摆尾,恨不得上手摸两把,可自己手里拿着豆腐,而且还是吃的,李玉辉怕它弄脏,不得不赶开它。 朝颜听见声音从屋里出来,正巧看见昂昂围着李玉辉打转,便喊了它一声。 昂昂一听朝颜的声音,立马放弃李玉辉转向朝颜。 李玉辉松口气:“朝颜叔。” 朝颜走过去接他手里的豆腐:“你来得巧,家里的饭就要做好了,留下来吃?” 那哪敢?李玉辉摇头,当即拒绝道:“谢谢朝颜叔,只是我还要送豆腐,就不麻烦你们了。” “不碍事,一顿饭而已,留下来尝尝我的手艺。”朝颜热情挽留他。 李玉辉还是拒绝:“下次吧。” 他这么说朝颜也没法子:“好吧,你等下,我把篮子换了给你。” 李玉辉嗯了声,乖乖在门外等。 昂昂在一旁蹲着,李玉辉看见了,这才有空上手摸。 昂昂比起村里其它的犬要更干净些,偶尔它把自己滚的一身泥巴,朝颜还会给它洗洗,不然就不让它进屋。 久而久之的,昂昂也被□□的爱干净了。 它的毛发是黄色,是最常见的土狗种类,但因着长得好,旁人见了也喜欢。 果然狗也是要看脸的。 朝颜把篮子里的豆腐拿出来用碟子装着,又把上面的豆腐水用干抹布随意擦了擦,不至于滴的到处都是,这才出去。 一出去就看到一人一狗在欢快地玩耍。 朝颜笑道:“昂昂很喜欢跟你玩。” 李玉辉站起来,也笑:“它很乖。” “太乖不行,看家的,还是要凶点。” “那是,它一次见我的时候吠的很大声。” 那次还是被朝颜喝止昂昂才没上来扑他,朝颜笑了笑,把篮子给他:“多谢你走这一趟。” “应该的,那我回去了。” 朝颜嗯了声,在门口看着他离开。 昂昂似乎知道他要走,也去送他。 到了方木那,李玉辉也喊了声:“木子叔我回去了。” 方木应了声,吩咐道:“自己小心些。” 李玉辉挥挥手,走下山口,去了大路。 昂昂跟到山口就不跟了,站在荒地边边的田埂上看着李玉辉的背影。 太阳打在它的身上,每一根毛发似乎都在发着光。 让它英勇起来。 ............... 方木浇完地就提着木桶回屋,昂昂看够了也自己回去。 它跟在方木后面,圆圆的屁股一扭一扭的,更是可爱。 进了屋,朝颜正在煮肉馅豆腐,方木把桶放回原位,向朝颜走去。 昂昂看了两人一眼,前膝一弯,屁股一蹲,头一歪,就在门口趴着了。 方木闻了闻菜的香味,对朝颜道:“我们今日忘记买被褥了。” 朝颜侧头看了他一眼,不解道:“家里不是有一床?” “一床不够,等天气冷一些,西水村也会下雪,不过也不打紧,现在距离冬天还有一段时日,等我下次回来在县城买。”当时两人成亲的时候一切从简,除了酒席,基本很多该准备的都没准备。 比如喜被、当时只买了床,这事却是忽略了。 如果天太冷,那的确是不够:“那你记得。” 方木嗯了声,又道:“姐夫给你裁了两身冬衣估计不够,等过几日我去县城再让姐给你做一身,好过年的时候穿。” 朝颜不想他去麻烦李瑶:“买这么多做什么,两身够了。” “要是没钱两身也能凑合,可现在家里有钱,而且还是我们的第一个新年,给你买多一身也不算浪费。” 朝颜用锅铲把豆腐翻了翻,听见这话,无奈答应:“你疼我我还能拉着你?” 方木搭他的肩背:“这就对了。” 朝颜也知道他说得有理,要节俭也得看地方。 家里若是真的穷,两身衣服的确能抗一个冬季。 可问题是方木心疼他,所以三身冬衣就不为过,毕竟也要换洗,总不能一个冬天都这样穿着。 ............... 两块分量不小的豆腐加上肉馅煮了一盘菜出来,这个量够两人吃一餐,所以朝颜就没有另外煮菜,用肉馅豆腐吃了一顿香喷喷的饭。 吃饱了饭洗干净碗筷,方木就缠着他一块洗澡。 奈何家里只有一个浴斛,要塞两个人实在勉强,方木的计划落空。 朝颜心中暗喜,他可太清楚方木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到底逃脱不了,洗完澡回来的方木就穿着条亵裤,连衣服都省了脱,把朝颜按在床上欺负。 这会地方够大够宽,可让方木报了他幸灾乐祸的仇。 朝颜的脚背绷紧,手紧紧抓着方木光裸的肩膀,一会之后是急促的喘气。 夜里四下安静,除了蜡烛的哔啵声,一切的暧昧声响都被放大,让人听着面红耳赤。 方木亲他揉他,把他欺负的眼尾通红,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朝颜受不了,咬着他的肩膀呢喃:“轻点...” 情动的声音又娇又软,听的方木更是激动,但怕夫郎一把把自己掀下床,他还是克制着动作... “唔...”朝颜被他顶到,忍不住喘出声,咬紧了唇。 方木低下头去亲他:“放松...” “怎么可能...”朝颜想说,根本就放松不了。 方木便去亲他的眼睛、鼻子,嘴巴,使出一切手段让他快乐。 ................ 一通胡闹完,朝颜有气无力,任着方木用温暖的湿毛巾给自己擦身子。 他看着方木,嗓音嘶哑:“你累了?” 昏暗烛火下的人眼波流转,让方木哭笑不得,这人要多了不行,要少了不行,是要他怎样? 方木垂下眼眸看他:“你能受得住?” 是不太行,昨晚才要过,今夜本应该休息的,但做都做了,想着木哥只要了一次...这不像他的风格,所以朝颜才有此一问。 但既然是方木自己偃旗息鼓,朝颜也还想有命见明日的太阳,故很识相地闭上了嘴。 方木见他不说话了,也知道他累,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完残局,吹灯上床搂着夫郎睡觉。 第72章 临近秋末,进山砍柴的人也多了,村东的居民大都经山口这边过,看见方木家那大变样的荒地,又在感叹朝颜的能干。 要说朝颜是真的神奇,经他的双手这荒地一会一个样。 差不多半年前这一片还是杂草丛生的地,村民连踏足都不想,可还没半年,这里有果树、粮食、鸡舍猪舍,现在是还看不出什么,可等丰收的时候,那是一筐又一筐。 他们就说朝颜这人能种地、能挣钱,也不知道方木去哪找的宝贝,被他捡了这福星。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朝颜跟张猎户他们进山打猎卖钱的事没瞒住,毕竟除了他还有好几位呢,但凡有一位往村里说一说,村民就能知道他们这次挣了不少钱。 而且就算人家不懂门道,也清楚狐鹿是宝,当日他们六人扛了那么多野兽从山里出来可是被不少人看见过的,要说瞒人家也不傻。 有人就疑惑了,朝颜有这本事娶个媳妇不好?怎么非要跟方木扯一块去。 村民不懂,议论纷纷之际,懂得人却闭口不言。 比如方林家,再比如曾远一家。 要说后不后悔,曾远是有苦难言,他因着一己私心便听了自家媳妇的话不认朝颜,今日就得为这目光短浅付出代价,当日两人成亲时朝颜还上门递过梯子,可他呢,觉得这两人是拖累,硬是把梯子给推了。 婚礼当日不仅没出席,连过问都未曾,往后有几次他在村里遇上朝颜,朝颜都对他视若无睹。 倘若那时他就顺着朝颜的意思把这段亲缘重拾起来,也不会是如今这想悔不能悔的模样。 也就是旁人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这段关系,不然不知得怎么嘲笑他珍珠当鱼目。 曾远有几次也和儿子一同经过方木家门前,看见那片变得生机勃勃的地,清楚即使是悔不当初也是自作自受,他们与朝颜再无和好的可能。 他的这些想法朝颜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去在意,他现在有木哥陪着,日子美满,过往的事过去便是过去了,他才不会回头看。 至于曾远要怎么想就随他自个去。 反正日后九泉之下没脸见他娘亲的不会是朝颜自己。 方木与朝颜连着两日上山砍柴,偶尔也会遇到其他村民,顺路的话就一起,不顺路就打个招呼,日子也平静。 第三日两人准备去打草,正巧遇上李会元和李叶氏,这母子两也是去打草,四人目的一致,便一同前去。 能遇上朝颜李会元是可开心,因为他太喜欢这位有脾气的哥哥。 甚至把对方木的敬佩都转移到了朝颜身上。 所以一路上,方木走在最前头,朝颜跟在他身后,而在朝颜后边的李会元就叽叽喳喳,比山里的小鸟还能说。 他亲娘李叶氏都扛不住:“元元,你渴不渴?” 李会元啊了声:“我不渴。” 李叶氏无奈道:“你说了这么多话要不要喝点水?” 方木和朝颜忍不住笑出声。 李会元这才意识到自己话太多了:“好嘛,我不说了。” 四人排成一条线从山间小路去打草的地方,路过山林低洼处,凉风习习,吹得树都摇头晃脑的。 方木迎着风,想到话一样多的乔松,心想以后这两人在一起肯定热闹。 到了打草的地方,这是山体的一个斜坡,植被几乎都是草丛和矮松。 草丛里还混一些山稔,只是季节过了,就算有一两颗果实,那也是晒得干巴巴还没掉落的。 四人各挑一个角开始低头割草,一时间,斜坡里只有风声。 割草不难,可比砍柴容易,方木和朝颜没带草绳来,都是就地取材用龙须草做绳,绑好扛着就能回去。 一上午的时间两人就割了八.九把出来,李会元母子更快,主要是方木不经常做这活,手速没这两人快,便落了下风。 他们来的时候带了竹竿,就是用来挑草的。 一人一把挑着下山,剩下的放好等下午再过来。 四人回到山口又两两分开,李会元和朝颜约好出发的时间,他才开心回去。 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朝颜。 把草扛到屋后,方木问:“你解来晒还是我来?” 只要他在家,活都是分着做,朝颜也习惯了这种分配,说道:“我去做饭吧。” 方木自是同意。 他将龙须草割断,把草沿着山边一路摆开,四把草将后半段差不多盖完了。 弄完后,方木直起腰歇口气,拍了拍全是草叶的手,准备回屋之前他又去看了眼猪舍,山猪崽养了这么久早就老实了,也知道快到开饭时间,就在猪槽那拱来拱去找吃的。 方木见它钻的可怜,便去抱了一小把红薯藤扔进猪舍让它吃,打算先把中午这顿应付过去。 颜颜爱干净,哪怕是猪舍都坚持热天一日一扫、凉天两日一扫,猪舍后面有个粪坑,是专门流猪屎猪尿出去的,朝颜洗猪舍的水也会流到那,到时候经过腐熟可以直接做肥,一举数得。 朝颜当日种红薯种的多,就是打算将红薯藤作为饲料喂猪喂鸡鸭,红薯前阵子已经采收大部分,现在地里就剩一些,等过几日再开挖会更甜一些。 因此红薯和芋头在饭桌上出现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中午吃的就是白粥送红薯圈。 红薯圈用油煎熟是很香的,方木从小就喜欢吃。 回到屋里,他去洗干净手,接过朝颜削红薯皮的活。 朝颜则是空出手先将削去皮的红薯切薄圈,顺便说道:“你这次回来还没去瑶姐那。” 方木是坐在矮凳上弓着腰削皮的,听见这话问他:“怎么了?” 朝颜解释道:“也不知道忙不忙,你好去帮一帮。” 方木把手里的红薯转了个方向接着削皮,说道:“有姐夫在,暂时不用我操心。” 说起秦尚,朝颜问他:“姐夫这是还没把瑶姐哄好?” 方木老神在在:“这才多久。” 前前后后有一个月了,不过也是,既然都生出了想纳妾的想法,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治治他,一次歇了他的心思,免得以为李瑶好说话,不用多久又故态复萌,只是...“我就担心一直这么僵持着秦家对瑶姐有意见。” 方木削干净最后一点皮,把红薯放进盛着水的木盆里,说道:“姐她心里有数,再说姐夫如果真的想跟姐重归于好,就更应该处理好秦家和瑶姐的矛盾。” 朝颜手起刀落,手中的红薯就成了一圈圈:“你有空还是去看看,要说起来她现在也只剩下你这个娘家人了。” 方木抬起头看他:“你也是。” 朝颜真心实意说了句:“我是只有你。” 方木笑了笑,道:“听你的,等过两日我就去看看。” 他没说其它,更没告诉朝颜其实李瑶完全不用他担心,当日回来时方木就问了她可有要帮忙的地方,也关心了一下她和秦尚的感情状况。 李瑶说了一切都好,就等他走完最后一次商好过来裁缝铺。 至于秦尚,李瑶就说随缘。 她现在一心都在裁缝铺上,儿女私情只会影响她挣钱她就不愿意去想了。 如今她有裁缝铺忙,能自己挣到钱日子过的充实,在秦尚面前更能立得住,所以就让方木别担心。 也正是因为这样,方木才敢这么跟朝颜说。 不过既然夫郎担心,那他去看看也无妨。 等过了两日,家里的柴火都准备够了,方木才走路到镇上坐牛车去县城,而朝颜则是留在家劈柴。 到了县城方木就直直往裁缝铺去,不出意外,有李瑶在的地方秦尚也在。 今日店铺里没客人,秦尚在守柜台,而李瑶和小荷则在整理成衣。 把原先挂着的换下来换一个颜色或款式,好吸引客人进来。 他进门的时候三人都在忙,没注意到他的到来,还是他先开口的:“姐。” 这一声姐就把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方木本不想理会秦尚,他和秦尚不对付许久,但看在李瑶的面子上,还是喊了声姐夫。 秦尚也没多热络,点点头算回应。 李瑶要干活,衣袖就用襻膊束起来,见到方木,她的脸上露出了笑:“今日怎有时间过来?”她说着放下了手里的活,过来方木这。 方木坦白道:“颜颜怕你忙,叫我过来看看。”这就是为什么他没跟朝颜详细说的原因,朝颜既然是真的担心李瑶,那么方木就会把这件事转告给李瑶听,让李瑶对朝颜有一个更好的印象。 李瑶看了看秦尚又看了看小荷,说道:“店里有你姐夫和小荷在,让小颜不用担心。” 方木嗯了声,他解下背篓,放在两人中间,说道:“这是颜颜让我给你带的。” 里面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是一些青菜、红薯芋头和鸡蛋,秦家家大业大完全看不上,可在方木眼里这些都是朝颜一手一脚种出来的,是无价之宝,所以他珍重待之。 这东西用不着李瑶收好,小荷主动走过来。 李瑶温柔问道:“怎不把小颜也带过来,正好一家人吃顿饭,来都来了,中午吃了饭再回去。” 方木见她确实不忙,就不打算久留,说道:“不了,颜颜一个人在家,我想回去陪他吃饭,对了姐,你有空再帮颜颜做一身冬衣,下次走商回来我再给你钱。” 李瑶不介意他这么说,毕竟弟弟感情好,家庭才会和睦,而且她是女人,也清楚一个贴心夫君有多重要:“说什么钱不钱的。” 方木知道她不会收,便道:“我现在可是你的客人,哪有对客人也不收钱的?” 李瑶无奈摇头:“成,依你。” 反正朝颜的尺寸她手头上也有,再做一身冬衣也不麻烦。 第73章 方木今日出门的时间有些晚,天气冷了人容易赖被窝,况且夫郎在怀,他早上没忍住磨蹭了一会才起床。 如果要回去跟朝颜一起吃饭,他就不能在县城久留,只在裁缝铺待了半个时辰方木就辞别李瑶夫妇坐牛车回庆远镇了。 秋风肃肃,方木坐在牛车上忍受着冷风刮过。 好不容易晃回庆远镇,方木给了车费就一头扎进镇里,他还要去买猪脚,朝颜昨夜念叨了一句想吃,方木就默默记着。 从张屠夫那买了猪脚,还让他给剁开,方木便一把扔进背篓里,又扛着走山路回西水村。 等到西水村的时候,一早上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方木一脚踏进荒地昂昂就循着味跑来。 养狗的好处除了看家,大概就是看着它对自己摇头摆尾的样子欢喜。 方木撸了把它的狗头,脚步不停往家里走。 朝颜知道他中午会回来吃饭,这也是两人说好了的,免得方木回来他先吃饱或者没准备他的份。 今日的午膳是拌面,朝颜熬了肉酱,他也算着时辰,方木进屋那会他刚把煮好的面起锅。 方木的身影只是从窗户外走过,朝颜就注意到了,等方木进了屋,他便说道:“回来了。” 方木嗯了声,解下背篓,把用蕉叶包着的猪脚拿出来放进装菜的篮子。 裹得严严实实的,朝颜没看出是什么,问道:“这是什么?” “猪脚。”方木道:“你不是想吃。” 朝颜愣了下,虽然他知道木哥疼他,可当自己随口说一句的话都被对方记在心里且付出行动时,他才清楚爱一个人就是这么简单,别看他说了什么,得看他做了什么。 一时间朝颜心里似有千言万语,可最终都变成了一句:“谢谢。” 方木低头亲了他一口,笑道:“这么客气做什么?” 朝颜感受着他唇瓣的温度,说道:“我心里高兴。” “我就是让你高兴的,你想焖还是炖?” “焖吧,放点花生一起。” 家里的花生还是上次朝颜卖山猪肉时跟村民换的没吃完的,方木嗯了声,道:“先吃饭。” 朝颜点点头,把拌好的面分成两碗,各自端着上桌。 两人面对面坐着,朝颜问他:“瑶姐还好吧?” 方木吸溜了口沾满酱料的面,嚼吧嚼吧咽下才说道:“挺好,店里有姐夫和小荷在,她忙得过来。” “那就好。” 方木又挑了一筷子面,送进口前说:“下午我跟你一起劈柴。” “好。” 再过几日他就又要出门,朝颜自然想跟他多相处,这一别又得半个月不能相见,那肯定是能多待一会就一会。 家里的规矩是朝颜做饭方木洗碗,洗完之后方木又去洗漱,而朝颜已经先一步做完并且在床上躺着。 他的外衣就放在床尾,方木掀开被子躺进去,怀里就滚进一个只穿着里衣和亵裤又暖和的人。 夏日那会两人就喜欢搂在一块,何况是现在天气冷的时候。 晚秋的中午也是阴凉的,午睡都得盖被子不然容易着凉。 两人你挤我我挤你的时候,方木的脚碰到朝颜的,不禁想好在颜颜底子好,手脚暖和,不然他都担心朝颜冬日难挨。 两人抱着也不做什么,仿佛只要互相依靠着就好。 也没聊天,朝颜在他怀里靠着靠着就睡着了。 方木把被子往上提了点盖住朝颜的肩膀,这才闭上眼小憩。 .............. 一觉睡醒,两人就穿好衣裳下地干活。 家里没有锯子,柴火全靠劈。 方木用柴刀砍断,朝颜就用斧头劈开,这都是力气活,但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竟也不觉得累。 不过手心依旧是麻的。 .............. 乔松上门来通知时已是下旬,那会方木和朝颜两人已经把一堆柴劈了一半出来,哪怕下旬就朝颜一个人忙,到下月初他也能全部收拾出来。 这次乔松许是家里有事耽搁了,原本一直都是早上来通知的人拖到下午才来。 这时辰方木和朝颜就在屋后劈柴。 乔松是听到声音直接走过去的。 方木见他过来,就停下手里的活,把柴刀放在一边领着人进屋喝杯热水。 乔松问了朝颜的好,这才随着方木进屋。 方木洗干净手,把中午刚冲进陶瓷壶里的温水倒了一碗出来端给乔松。 农家人一般都不会让锅里不停生着火来烧水,这耗柴,没这个条件不说时间上也不允许。 人几乎都要忙着温饱,为了这个目标奔波着,哪还想着要喝口热茶,有口温水喝都算不错了。 所以用碗喝水也不是什么失礼的事。 方木把水端给乔松,顺便问他:“这次又是去哪?” 乔松接过来先喝了口,说:“你都是最后一次了还着什么急。” 方木在他对面坐下,也喝了口温水后悠悠说道:“老实说,干了五年忽然不做还真有点舍不得。” “那就接着做下去。”乔松顺势说道。 “离开是早晚的事。” 这倒是在理,就方木现在这情况,估计再拖也拖不了多久。 “我跟你说,这次的地点可跟你有缘。”乔松神秘兮兮的。 “怎么?” “这次是走常远。”乔松拍着桌子道:“哥夫不是常远的吗?你还可以带他回去看看。” 方木没想到这么凑巧,最后一次走商竟然是常远,但他想到半年前见到的那人间地狱:“我问问他。” “我问过了,当日常远遭灾的村落全都迁走了,哥夫要是想回故地看看,还得打听一下。” 常远是县城,上半年水灾那会,它隶属的好几个村落都遭了水灾被淹了,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有的像朝颜这样投奔了亲戚,也有的落草为寇,更有的既没有亲戚投奔,也没有落草为寇的勇气,便跟着衙门迁到了别的地方重建家园。 “这事再说。”方木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他并不想让朝颜回常远。 乔松把话递到,心里记挂着另外一个人,便不久坐:“成,明日老地方等你,我去找元元了,你忙。” 他说完就起身走了,留下还在沉思的方木。 方木在屋里坐了会,然后用自己喝过的碗倒了碗温水走出去,拿给朝颜喝。 在劈柴的朝颜认得他的脚步声,听到他过来,问道:“乔兄弟走了?” 方木道:“去找会元了,你喝点水。” 朝颜放下斧头,直起身子接过温水喝。 方木等他喝完了才说:“颜颜,这次走商是去常远。” 朝颜的眼睫一顿,他抬起头看着方木。 方木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你可想回去?” 朝颜没说话,回望着他的目光,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 朝颜是怎么想的呢?要说不想回是不可能,那毕竟是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家,可回去又能怎样?常远还是常远,却不是他心里的常远。 爹娘已经没了,他甚至不能安葬他们的遗体,熟悉的人死的死走的走,他就是去找也再回不到当初。 见面可能会欣喜,但是欣喜之后呢,是伤感是落空。 道理朝颜全都明白,他的思绪陷入拉扯之中。 这让他的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对于家乡的思念甚至弥漫过了方木要离家的事。 方木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没错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伤痛,心也开始疼了起来。 但他在等朝颜的回答。 过了许久,朝颜才开口:“不回了,家里这么多事,我走不开。” 方木悬着的心猛地坠地,就好像被人极致拉扯过,刚刚的那些不安全随着他这句话消散无踪。 他倒不是怕朝颜跑,而是怕他睹物思人,尤其是满目疮痍后的常远,他担心朝颜回去不过是再痛一次。 他知道朝颜现在还没放下,那是家乡,怎么可能说丢就丢。 可方木没法子,如果朝颜说要回,那他也会打点好一切带着朝颜回,不管怎样,方木都要让他明白一切有自己陪着他。 他只好转移朝颜的注意力:“常远离西水村近,月初我就能回来。” 朝颜嗯了声,明白方木的好心,他也不愿再想下去,把碗递给方木:“干活吧。” 即使不愿想心情也没从乍然听到的消息中恢复过来,方木清楚要是以往他不会是这个反应,不过方木也没说什么,他知道朝颜在难过,可他除了陪着没什么别的法子。 乔松不知道他具体经历了什么,能淡然地说出回去看看的话,而方木这么问,只是因为他去常远走商的事瞒不了,到底是要告诉朝颜,那不如让朝颜自己做选择。 也许是现在的朝颜也没做好回去的准备又或者说他知道回去没有用。 选择了压抑住。 朝颜不想说话,方木也沉默了,把碗放在一旁,重新捡起柴刀继续劈柴。 希望梆梆梆的声音,能把朝颜拉回这人间天地。 朝颜的低情绪持续了好久,直到夜晚吃饭时才恢复过来。 也是他先对方木说的:“木哥,你日后能否陪我回去?” 烛火摇晃中方木并没有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目光坚定。 朝颜一下子就释然了,常远的家是没了,可现在他有和方木的家:“我知道回去也没用,但心里记挂着就想看一眼,现在也没有勇气,等过几年,过几年就好了。” 方木抬手去握他的手:“别怕,有我在。” 朝颜点了头,目光垂下,遮掩住了即将掉落的泪珠子。 方木握紧了他的手,以无言的声音陪伴着他。 ........... 这次走商近,但是扛不住天越来越冷,朝颜就还是给他准备了一件厚衣裳遮挡风霜,免得在路上生病了。 天气冷,方木不想他起来送自己,就把人按在被窝里亲了好一会才放过他:“别送了,一会着凉,你在家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朝颜握住他一根手指,嗯了声。 方木又亲了亲他的额头,这才起身去背上包袱点上灯笼出门。 屋外秋风阵阵,灯笼被吹得一摇一晃,方木把门带上,又把跟着自己的昂昂赶回家去守着颜颜,这才进了山路。 第74章 方木走之后朝颜辗转反侧到底难眠,黑暗里他望着虚空一点发着呆,在方木面前他嘴上说着等几年可心里却是挂念,好就好在爹娘的衣冠冢已经立好,总不至于让他对故乡的思念无处着落。 他无声叹口气,不想让自己沉溺在这种悲伤的情绪中,就用整床被子裹住自己,尤其是方木盖着的那边就在鼻子底下,闻着方木的味道强迫自己清空脑袋,抓紧时间再睡一会。 方木踩着灯笼光走到连接着庆远镇的山口,在老地方看到乔家的牛车。 乔松睡眼惺忪,只看到他一人过来,问了句:“哥夫不回?” 方木把灯笼吹灭,向乔柏问了声好,然后才回答乔松:“家里走不开。” 乔松没多想,他只知道朝颜是来这投奔亲戚的,对于内情并不清楚,也不是故意在揭朝颜伤疤,正所谓不知者无罪,方木也不会怪他。 乔松若有所思后说:“也是,你平时离家都得你大哥帮忙看着,更别说现在家里种了这么多粮食养了这么多牲畜。” 方木嗯了声,坐上牛车:“走吧。” 乔松也坐好,乔柏才开始赶车。 临近冬季,天亮的越来越晚,以往这个时辰都差不多见到阳光了,现在还是黑漆漆一片。 乔柏赶牛车的速度就不由慢了下来。 在牛的左右有两个灯笼照着路,牛车纵使慢却很稳。 三人沉寂,宽阔的路上只有车轱辘转过和风吹树枝的哗啦声。 走出了一段路,乔柏才开口:“我听小松说你走完这一趟就不做了。” “嗯,准备在县城做工,很感激你这些年的帮助,多谢了。” 不论晴天或者下雨,热暑亦或寒冬,乔家都没缺席过送他们去县城,虽然一个月只有一趟,可几年下来那也是不少的次数。 方木蹭车蹭了多年,一直记着乔家的帮助,往后也少有机会再能坐到乔家的牛车,这句谢谢怎么也得说。 即使乔家也是因为他救过乔松才对他另眼相看,可在方木这里,他对于乔松的恩乔松也早就还完了,只是乔家人心正,没有看低他。 乔柏笑道:“这么客气做什么,不走商了就更有时间可以来家里坐坐。” 方木也笑:“一定。” 乔柏又道:“等明年小松和李家公子成婚,我娘估计也不会再让他去。” 乔松见话题延伸到自己身上,忙道:“这可不行,走商是我挣钱的活计。” 乔柏道:“你还怕饿着你?” “那不是怕饿着我,以后我就是有夫郎的人,总不能还靠家里,所以在我没有找到新活计之前,你们谁也别劝我。” 乔柏知道他的脾气,决定了的事几乎劝不动,就像当初他执意去走商,他娘连哭带骂都没用,现在要是再说下去估计会吵起来,乔柏便不说了。 方木是过来人,心里自然清楚乔柏在想什么,当初他也想着把这行干到老直到商队不要他,可有了朝颜之后许多想法就变了,他再不是自己一个人,做什么事也得为对方考虑一下。 就像朝颜,明明不舍得他这么辛苦,还要忍受分离,为了生存也从没真的闹过脾气让他别干了。 要不是这次李瑶回来误打误撞,方木最早都得明年才能抽身。 ............ 牛车渐渐驶入县城,乔柏把两人送到商队门口,又嘱咐了乔松几句才回去。 方木进了商队第一件事是去厨房,他得赶在出发前把肚子填饱。 昨夜朝颜心情不好,方木就没让他起来准备早饭,而自打朝颜会给他准备之后,乔松也没再带,所以今早他是饿着肚子出门的。 如果厨房没吃的,他还得去外面买。 好在厨房有馒头,方木抓了两个热乎的大馒头,一边吃一边去厢房。 吃完馒头收拾好东西也到了出发的时辰。 这次一共六车货,有粮食和木炭,甚至还有一车棉布,全都是值钱的东西,宋生为了避免发生事端而人手不够,还从别的队伍调了两个过来陪车。 八个人把今年最后一批货物装车,然后赶着牛车出发去常远。 ........... 常远距离平南县并不远,两城还同属一个府衙,当日常远水患,平南县衙也派人去支援过,这些事也是商队里的仆人闲聊起来方木听到才知道的,毕竟衙门和商队都在一个县城,那么大动作一直待在县城的人不会不知道。 只是他们赶着牛车脚程变慢,常远到平南县就那么点路程,朝颜三四天就能走完,他们得多花一两天的时间。 好在这一程顺利,五天后,队伍平安抵达常远。 当日水患对常远的危害最小,只它名下几个村庄被淹了,现在村庄也在衙门的带领下迁地重建,他们一路走过来,确实看到好几座新村子,之所以知道是难民村,是因为上次过来走这条路时那些村子还不存在。 全都是这大半年建起来的。 方木不知道朝颜原先的村子叫什么,要说姓朝也无处寻起,毕竟常远姓朝的又不止这一户,很难找到原先的村子。 加之方木清楚朝颜内心不好过,所以一直都没提起常远,就是担心朝颜放不下,于是直到早上出发前,方木都没问朝颜。 既然朝颜说几年后再回来看,那就再等一等,活下来的人总要过日子,换了谁都一样,过不去的全都交给时间,早晚都会过去。 暴风雨过去大半年,常远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百姓脸上有了笑容。 常远城内人来人往,欢声笑语,摊贩与买家扯着价,都想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六辆牛车一前一后进了常远最大的一家客栈。 宋生把众人安顿好,就带着老算盘去谈生意了。 其他人则是留下来休息。 临时调过来的两个兄弟负责看守货物,厢房里只有他们这支队伍的兄弟。 其实要说起来,乔松与谭兄弟比起来,谭兄弟跟方木共事的时间更久。 乔松是晚方木一年多,被当时退队的前辈推荐进来的,方木和谭兄弟才是一同从旧商队转到新商队的伙伴。 只是谭兄弟是别的镇子的,两人的交集比较少,关系也就没有像乔松那样密切。 但是比起刚刚加入的贺延,谭兄弟又确实更亲近。 众人赶了五天的路筋疲力尽,都在大床铺上躺着。 方木旁边是乔松,乔松一沾床就睡了,另一边是谭兄弟,至于贺延在乔松那边。 谭兄弟托着脑袋对方木道:“想想五年的时间过的挺快,我刚认识你那会你还是个半大小子。” 他要比方木年长四岁,方木刚走商那年才十六,他已经及冠。 “时间最容易过去。”方木闭着眼睛说道。 谭兄弟道:“原本我还以为你至少要做到三十五岁,没想到你比我先离开。” “我也没想到。”方木笑笑。 谭兄弟也笑道:“就像我们都以为你不会成亲一样。”他说完又笑了两声:“这么多年兄弟,等回去了一起吃顿饭,祝愿你前程似锦。” “行,可别到时候尽想着回家不给我面子就成。”方木笑他。 “那不可能。” 方木又对贺延说道:“贺兄弟,到时候你也一起。” 沉默寡言的贺延就一个字:“嗯。” 虽然与他认识的时间短,但相处的时间不少,方木知道他这人就是这样,不是在甩他面子,相反贺延会答应才是他没料想到的,他以为贺延会拒绝,毕竟他们不熟,不过都一起走过商了,好歹患难与共过,就当多个朋友,方木欢迎他的到来。 ........... 宋生和老算盘回来时已经过了饭点,众人不知他们几时回来便先叫东西吃过,毕竟不可能饿着肚子等。 宋生又让店小二再煮了两碗面,又和老算盘接着谈未了之事。 他们是坐在厢房里谈的,那会方木和乔松已经换了值守的两个兄弟在外面守着,所以不知道里间发生的事。 不过这次谈判顺利并没有太大的波折,宋生和老算盘填饱肚子后又出去了一趟,过了一个时辰才回来,一回来就让他们分配货物准备送货。 等忙完已经是傍晚,这会再出城回平南县不安全,宋生便带着他们多住了一晚,等天一亮才离开。 回去的时间要比来的时候快,因为空车,牛经过休息也更有力气,四天后,八个人回到平南县。 回到平南县时已经是冬季,也到了商队放假的时间。 因为再过半个月就会下雪,短途还好,天气都差不多,远一点就不行了,这边可能艳阳高照,那边或许大雪纷飞。 总之等另外一支商队回来,今年的走商就算顺利结束。 方木也迎来了他这五年走商的终点。 回到平南县时才酉时中,按照夏天那会,这会还霞光万丈,可到了冬季便天都黑了。 寒风呼啸穿堂而过,方木和乔松几人再次在商队留宿。 吃过热饭洗过热水澡,众人才在厢房睡下。 翌日天亮,方木没有急着回去,他在等午时,好准备请弟兄们吃饭。 第75章 在等宋生和老算盘入账的时候,方木先把自个留在商队的收拾好。 除了蓑衣不方便用布包起来,包括枕头还有其它一些东西,方木全都用布裹着,等吃完饭提着就能走。 他要请客,乔松和谭兄弟就不能先走。 一块在厢房等着。 贺延是县城的人,早上就回家去了,要一会再过来。 方木把东西收拾好,与他二人又等了半个时辰,宋生和老算盘才把这次的账目搞清楚并登记在册。 也将将到午时,正巧贺延来了,几人又往酒楼去。 这次的饭可以算得上是方木的散伙饭。 众人相处几年,心中不舍自是不必说,席间老算盘多喝了几杯,就差搂着方木哭了。 方木被他的真性情搞得既无奈又好笑。 不过他们都知道方木将来就在县城,想见面也不难,宋生也说了,如果他想来,商队的大门会为他而开。 方木倒满酒,起身敬他们,谢过他们这几年的照顾。 众人欢饮此杯。 酒过三巡,这顿散伙饭也到了尾声,宋生见几人都有点上头,便撵他们回去休息。 方木喝的不多,脑袋倒还清醒,老算盘他们是清楚他的酒量,知道他一会还要回西水村,没敢灌他,到最后反而是他们喝得多,方木就像个陪衬。 他起身去结账,眼不花手不乱地给了钱,这一顿饭花了这次走商的一小半报酬出去,差不多是家里两个月的开支。 要请客做东就不能计较这么多,方木无所谓笑笑,把钱袋子重新装好。 然后才折回去,帮忙扶着乔松回商队。 回到商队,方木先把乔松带到厢房休息,细心把人安置好,免得睡姿不对一会落枕,他待会还要先去一趟李瑶那,就先让乔松睡会醒醒酒,下午再一块回去。 出门之前,方木先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味,好在只是一点点,不太重。 省得李瑶担心。 他出了商队的大门就往裁缝铺去,他现在也学聪明了,为了不白跑,还是直接去裁缝铺好。 花了一刻多钟走到裁缝铺,正巧碰上李瑶送客人出门,方木就在原地站了会,等李瑶与客人说完了才上前。 “姐。” 李瑶欣喜看向他:“回来了。”她今日穿着石榴红色的绮罗衫裙,鬟髻蛾眉,抬眸浅笑是颇有滋味。 方木走上前去:“嗯。” 李瑶鼻子灵,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喝酒了?” 方木又嗯了声,道:“跟弟兄们吃散伙饭喝了点。” 李瑶道:“切不可贪杯,自己要注意身体。” “好。” 李瑶又道:“进去说。” 方木点了下头,跟在提起裙摆走在前头的李瑶后面进了裁缝铺。 进了裁缝铺却没看见秦尚,方木也没问,毕竟秦尚是位东家,没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候在这里。 李瑶先吩咐小荷给方木端张凳子过来,自己进了柜台那:“这是最后一趟了?” 方木又点头。 李瑶又问:“你准备何时过来?” 方木道:“下午回家问问颜颜,家里没事的话明日就过来。” “倒不急这一时半会,你刚从外面回来,先在家好好休息两日,过后再说。” “也可。” 小荷搬来一张圆凳子:“木子哥请坐。” 方木接过来:“多谢。” 小荷腼腆笑了笑,又去忙了。 李瑶道:“正好我们谈谈你的工钱。” 方木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说道:“以后再说,裁缝铺才开起来,你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 弟弟的话让李瑶倍感贴心:“你可以不要但我不能不给,前面三个月我给你开一两的工钱,后面再增五百文。” 方木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他的心里更惦记的是李爷爷和李瑶对他好:“一两够了。” “听我的,你要是再说下去,我就直接给小颜了。” 工钱上交给夫郎也没什么不对,方木大手一摆:“那你给他吧。”反正最后也是到颜颜手里。 李瑶掩着唇笑:“那我就每个月交给小颜了。” 方木嗯了声。 李瑶又问:“你和小颜商量一下,搬回老宅去住?” 方木道:“这事我和颜颜说过,家里种了粮食养了牲畜,暂时没办法搬到县城,我还是先住在家里。” “可你每日都得提前过来,这马上就入冬了也不方便。” 那倒是,等平南县一下雪,路就不好走:“那就隔几日回去一次。” “好。”李瑶想到了什么:“你在商队里可有东西?要不要搬到老宅去?” “好,我一会就拿过去。” 李瑶拿出钥匙给他:“你的房间我让小荷收拾好了,也重新置办了被褥,你到时候带几身换洗衣服过来就行。” 她这样细心,倒让方木有些愧疚:“麻烦姐了。” “说这些话做什么,小颜的冬衣也做好了,就放在你房间,一会你带回去。” 方木嗯了声:“那我先回去拿东西。” 李瑶点点头。 方木揣好钥匙出门回去商队,这一来一回让他身上的酒味被风吹得七七八八,等他回到商队,乔松还在睡,方木便把他喊醒。 乔松睡得沉,睁开眼时迷迷糊糊,见到方木,傻呆呆道:“不喝了,我醉了。” 方木哭笑不得,感情还沉浸在散伙饭里,拍了拍他的手臂,说道:“起来,回庆远镇了。” “哦。”乔松慢吞吞爬起来。 方木知道他彻底清醒要一会时间,就坐在床沿边等,也不催促他,过了会,乔松醒过了神,从床头扒拉出自己的包袱挎身上,问方木:“我睡了多久?” “三刻钟这样。” 那还没半个时辰,乔松打了个呵欠,掀被子下床穿鞋。 完了又把被子叠好,厢房的生活用品有仆人会收拾,仆人也会定期清洗晾晒,这些活不用他们做。 方木把自己的东西拿上,他拿不完,乔松就去帮忙:“直接回去?” “先把东西送到我姐那,然后再回。” 乔松没有意见,跟着他去老宅子。 两人步行了一刻钟,穿街过巷,来到了老宅子。 方木掏出钥匙开了门,直直往角落的房间去。 房间也上了锁,锁头都还是新的,方木用钥匙试了试,开了锁,房间里有一股熏香的味道,应该是小荷特意熏过的。 方木把除了脏衣服和蓑衣,剩下的东西都放在桌子上,也没收拾,就先放着,然后就带着乔松走了。 又折回裁缝铺去还钥匙给李瑶。 方木送完钥匙就要走:“我先回去,过两日再过来。” 李瑶嗯了声:“路上小心。” 方木挥挥手,与乔松坐牛车一块回庆远镇。 到了庆远镇,两人在镇门口分开,方木拿着包袱和蓑衣直接从山口回西水村。 翻过长岭山,走完这段连绵起伏的山路,终于到达日思夜想的家。 方木进了荒地,见到红薯与芋头已经全部采收完,芋头的茎叶被留在了垄上,到时候晒干了焚烧后做肥,等开春了可以种其它东西。 而红薯藤则是晒干了切断做饲料喂牲畜。 方木一进荒地昂昂就闻着味了,像个流星一样冲了过来,他摸了摸扒拉自己大腿的昂昂,抬头看向家门紧闭的小屋,看样子朝颜不在家。 这还是这么多次走商,第一次回来没见到朝颜的。 好在他带了钥匙不至于没门进,开了锁进屋,方木把包袱先放下,然后去把蓑衣挂好,这才把身上剩下的钱放好。 他趁这会摸了摸整齐的床铺,从叠起来的被子里摸到残存的温度,明白朝颜应该是刚离开不久。 也不知去了哪? 方木站在门口望了望,是村里亦或者进山了? 他叹口气,回来没有第一时间见到夫郎,他有些失落。 方木只好先去洗衣服,至于朝颜的东西就先放着,等他自己回来拆。 把衣服洗好差不多花了一刻钟,朝颜还是没回来,方木又去屋后看了看。 他走后这十来天,朝颜已经把木柴全部劈好分一堆一堆叠着,圈里的猪崽和鸡鸭不仅安好,还健壮了不少。 尤其是朝颜养得两只兔子,最开始他们进山去抓的那一只和李会元家的那只配过种,生了小兔,一人一半分了,所以这会包括母兔和后来朝颜进山打猎分的那一只,总共有五只兔子。 方木视线梭巡一圈,冬日里,鸡鸭下蛋少,也不知是不是朝颜捡过,目前圈里没有蛋。 方木拍了拍沾上灰尘的手,决定回屋等,在屋后这站着吹山风挺冷的。 进了屋,他打来水洗了洗手脸,又喝了碗温水解渴,这才脱下衣服上床休息。 ............. 朝颜是去村里了,他有事找村长,本来早上就该把事解决了的,可是早上那会村长不在家,他去镇上办事了,朝颜才拖到这个时辰。 昂昂被他留在家里守着,昨晚这只犬立了大功,朝颜想着明日要给它买点肉奖励奖励它。 结果昂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回来就对着他嗷呜个不停。 经历过昨晚,朝颜这会草木皆兵,还以为家里又遭了贼,赶忙跑回家去。 见到被打开的门锁,心里是一个咯噔,推开门就往里冲,可家里没乱,不像遭贼的样子。 正胡思乱想着,方木的声音从里间传来:“颜颜?” 朝颜一听是他的声音,欣喜过望:“木哥。” 方木刚刚要睡着,就被他大力推门的声音吵醒,问道:“你去哪了?” 朝颜把门关上,迈步往里走,路过窗户时,特意看了眼外面,这个角度正好看见晒衣服的竹竿,刚刚是他心急,都没注意到多了几身衣服的竹竿。 他挑帘子进来,看到方木躺在床上,眼睛有些红,应该是被吵醒的缘故:“吵到你了?” “刚要睡着,怎么了?我看你很急。”方木坐起来。 朝颜这才说道:“昨夜有人来偷东西,好在昂昂发现的及时,把那人吓走了。” 方木眉头一跳:“你没事吧?” “我没事。”朝颜在床边坐下,继续说道:“那人是要偷猪崽,也怪我,看天冷就把昂昂放进屋里,不然就不会让他跑了。” 方木因为有小偷这事紧绷的心并没有因为朝颜安然无事而落下:“没见到人?” “没有,但我去找过村长,向他提了这件事。” 也确实是,有问题找村长再合适不过,方木把人牵过来,好好地看了看他:“好在你没事。” 朝颜道:“他很熟悉地形,应该是村里的人。” “你放心,这事我来办。”方木接着道:“是我考虑不周,现在家里可不是半年前,要什么有什么,而且牲畜就养在屋后,也没上锁,被人惦记正常。” “快过年了,偷鸡摸狗的人多。”朝颜也是村里长大的,知道这种情况在年底的时候会经常发生。 偷鸡偷鸭还好,就怕入室抢劫。 方木道:“刚刚我还和姐商量着,等下雪了就不往返家里,在县城住几日再回来,现在这种情况我哪能放心。” 朝颜道:“也没这么严重,有昂昂在,那些人不敢进家里,倒是姐说的对,等入冬下雪,路不好走,你每日往返确实危险。” 方木捏了捏他的手:“这时候还为我着想,就不能担心担心你自己?” 朝颜弯了眉眼,看着他:“你要我怎么做?” 方木教导道:“对我撒撒娇,说留下来陪你。” 朝颜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他抽出手,搂着方木的脖子,软绵绵道:“木哥,我好想你。” 方木圈住他的腰抱着,凑过去蹭了蹭他的鼻尖:“我也想你。” 朝颜看着他的眼睛道:“这回不走了吧?” “不走了。” 成亲半年,总算结束了聚少离多的日子,朝颜心里高兴,主动探过去亲了亲他的唇:“姐那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不用担心我。” 方木捏了把他的腰。好笑道:“你想我变坏?不担心你就不会在乎你了。” “那是不想的。”朝颜吻住他,含着他的唇咬了咬,说道:“你只能在乎我。” 方木被他咬出火,就着抱他的姿势把人拖上床压住。 看他要动真格的样子,朝颜忙道:“鞋没脱。” 方木转过身把他穿着的布鞋脱了,布鞋落地东倒西歪,方木也没管,继续压着人吻。 吻的深了,朝颜闻到他身上很淡的酒的味道,等两人唇舌分开,喘着气问:“你喝酒了?” “中午跟他们吃散伙饭时喝了点。”方木嗓音低沉:“这时候你还管这些?” “我得确认你醉没醉,你清醒时都没个轻重。” 方木咬了口因两人纠缠而衣衫半解,裸.露出来的圆润肩头:“小没良心的,我没伺候好你?爽完就不认人了?” 朝颜发出一声鼻音,含糊道:“别咬了。” 方木从善如流松开他,亲着他的唇暧昧说道:“那换你咬我。” 再不是白纸一张的朝颜听明白他的荤话,一张脸更红了,连带着脖子胸膛都红成一片,方木看着简直挪不开眼。 “你真是...”方木恨声,头疼朝颜总是勾人而不自知,也骂自己总是上头,拿被子盖住两人,将春光遮挡地一点不泄。 ........... 朝颜最后被他弄晕过去了,方木本打算胡闹完还抓紧时间去一趟村里解决一下盗窃的事,结果看朝颜睡得沉,他也不想起床,就把这事抛到脑后,等明日再说。 没抓到人这事比较难办,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不急这一时。 朝颜被他弄累了,睡觉时发出轻微的鼾声,方木却不嫌弃,亲亲密密搂着人,时不时还要亲上一口,就好像他怀里的朝颜是块糖才让他这般爱不释手,让他亲了又想再亲。 刚刚他也仔细丈量过朝颜的身体,这十来□□颜没有胖但也没瘦,·让方木不禁有些愧疚,他还是想把夫郎养胖一点的。 可偏偏他因为走商的缘故经常不在家,家里的事全堆在朝颜身上,让他吃了苦,这么多事堆在一块,别说胖,没瘦就不错了。 马上就过入冬了,到时候地里的活少,正好趁这段时间给颜颜补一补。 方木搂着朝颜,胡思乱想之际,也这么睡了过去。 ............... 等两人睡醒天都黑了,不得不点着蜡烛做饭烧水沐浴。 对此朝颜是无语的,回回都这样,而且两人总是屡教不改。 他说方木,方木答应之后下次还敢。 他说自己,好嘛,对方木是没有一点原则的人不配说话。 睡得太晚,不好做饭炒菜,方木就煲红薯粥吃。 等水热了又去打水给朝颜洗漱,等朝颜洗好,粥也好了,两人又解决掉迟来的晚饭。 吃饱了方木收拾好碗筷,喂了一样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昂昂,这才自己拿上衣服去洗漱。 洗完回来朝颜还没睡,下午两人睡得久,这会还不困,但是身体不爽利,朝颜躺着也不舒服。 他正给自己揉着后腰,揉着揉着,一双大手就挤走了他的手。 朝颜回过头,看见垂着眸的方木。 方木见他转过头来,说道:“躺好,我给你揉。” 朝颜便翻了个身趴好。 两人都还不困,就一边聊天一边做事,方木问他:“你去找村长,村长怎么说?” 朝颜下巴贴着枕头,说道:“村长也没法子,我没抓到人就没有证据。” 方木道:“你把昨夜的始末跟我说说。” 朝颜便细说道:“我那会还没休息,刚吹完灯不久昂昂就开始叫唤,应该是戌时中,入夜之后昂昂从没有这样叫唤过,我便知道出事了,再加上听到猪叫声,就赶紧点灯出去,那人应该没想到我还没睡,并且这么快就发现他,看苗头不对就跑了,我放昂昂出去都没追上他。” 猪舍距离屋子不过二十丈,来偷东西的人都有一个惯性,一定会注意房间的动静,一旦房间亮起烛光,那盗贼肯定就会跑,屋子小,灯一亮就会被发现,那人要是撒手跑了,等朝颜这边冲出去,确实不太可能追得上。 “猪舍后面是山,我想当时他应该没回村,而是进了山,你贸然冲出去太危险了,颜颜。” “那他动我的猪就是不行。”朝颜也知道昨晚那种情况不应该贸贸然冲出去,万一是团伙作案,他也可能遇到危险,但是...:“我拿刀了,要是他敢动手,我也跟他拼了。” 也就是因为拿刀耽误了时间,才没让昂昂把人追上。 方木的心情复杂:“你让我怎么办啊,颜颜。” 朝颜哼哼道:“他们不就是欺负我你不在家吗?如果这次我忍了,下次他们还会来。” 他本就不是事事退缩忍让的性子,从他敢拿刀去找曾史算账就知道,这人是有问题就解决问题的。 方木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这次是猪崽,下次就可能是鸡鸭,再忍下去进门抢都有可能:“以后晚上我都在家,不用怕了。” 朝颜被他看穿了心思,默了默,久久才嗯了声。 其实他昨晚就是人仗狗势,仗着有昂昂在才敢拿刀出去:“这次多亏了昂昂,明日我要给它买肉吃。” 方木还能怎么办?只有答应的份。 朝颜又道:“好在当时养了昂昂。” “是。”方木揉着他的腰,点点头:“多亏你的英明神武。” 朝颜翻过身来,看着他:“木哥,我暂时不去县城了,这片地是我好不容易打理好的,我不能再让它们荒废下去,哪怕日后就种菜或者种果树都好,我都要把这里种满。”他原本是打算等方木在县城做工,他自己也去找一份,可经历过这事朝颜知道自己放不下这一亩三分地,这是他的心血,他必须要看好了。 看着他充满干劲的眼眸,方木内心一动,低下身吻了吻他的额头:“好,我听你的。” 他还想给朝颜再揉揉,朝颜却拨开他的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道:“好多了,你躺下,我们再说说话。” 方木依言躺下。 他刚躺好,朝颜就滚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肩背。 朝颜道:“你知道怎么找人?” “村里的混混就这么几个,我去问问曾史,总有办法找出来。” “曾史能告诉你?” 方木道:“我有法子。” “别又是把人打一顿。” 方木被他戳穿,无奈亲了亲他的脸:“方法好用就行。” 朝颜忍着笑:“他这回没做错事,可不兴打。” “我不打。”方木只能保证。 朝颜这才放下心来,万一木哥真的又去把曾史打一顿,那理亏的就是他们。 ------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等方木工作稳定,朝颜把家建设好,这篇文就差不多完结了,生娃会在后面,这是我的惯例,哈哈哈哈。 第76章 翌日两人先去镇上买菜,回来后方木就进村去找曾史。 可到了曾史家,方木喊了几声也没听到回应,反倒是邻居被吵到,出来告诉方木曾史去他猪朋狗友家喝酒,昨晚没回来。 村民好心指点,方木便谢过他,由于也不知道去哪找曾史,方木只能先回去。 回到家,朝颜正在处理先前买回来的肉,见方木这么快回来,好奇问道:“曾史不在家?” 方木摇了摇头:“不在,昨晚就没回来。” 朝颜了然:“怕是又去喝酒了。” “嗯,下午再去看看。” 朝颜把切好的肉装进盆里放好,问方木:“你明日是不是就去县城了?” “如果家里没什么事做我就明日去。” 朝颜又去洗刀和粘板,一边和方木聊着:“你去吧,姐那缺人,你还是早点过去的好。” “好,我跟姐说好了,前面三个月一两工钱,后面再加五百文,到时候她把工钱结给你。” 哗啦啦水声中,朝颜笑道:“给我做什么?你自己挣的钱你不自己拿着。” 方木道:“家里的开支你才清楚。” 朝颜把洗好的菜刀和粘板挂好,用干巾抹干手上的水珠,道:“也成,先前家里每个月的开支就二百文这样,今后你在家可能会多一些。” “也多不到哪去,你该花就花,别省着。”他去裁缝铺做工,午饭肯定是在老宅子吃,早上和晚上都能随便应付。 朝颜过来搂他的脖子,说道:“等明年春天到了,我再和张大哥他们进一趟山,也能贴补家里。” 方木同样把人搂住,两人亲亲密密的:“打猎到底危险,如果可以还是别去的好。” “那就看看情况,没什么事的话就去。”主要是不可控的事太多,朝颜没忘记自己是个哥儿,他是能怀孕的体质,如果哪日真的有了他又不知道,还跑去做这么危险的事,那真的是要命。 “好。”家里有十多两银子,只要不是建房子这样大的开支,这笔钱够他们生活两三年,而且他以后每个月都有工钱,所以暂时是不需要这么拼命的。 但是方木也得考虑到朝颜日后怀孕了,如果有了孩子他们两个的压力就会大很多,而且朝颜怀孕就够辛苦了,方木总不能到时候还让朝颜洗衣做饭服侍自己,得再挣点钱,存着以后请人伺候朝颜做月子。 至于熊钟氏方木是不打算麻烦她了,这位娘就互不打扰的好。 ............. 下午,方木又进了一趟村,总算把刚回家不久的曾史堵在了屋里。 曾史看到他,就想起那天的痛。 虽然他也没有证据证明那天打他的人就是方木找的,可那人警告过他,说他得罪了人才遭了今日的痛。 曾史冥思苦想,想来想去,那段时日他得罪了的就只有朝颜和李会元,朝颜当日就找他算过账,都敢直接拿刀架他脖子上,应该不会再使这种校劣诶罨嵩透徽獾ㄗ恿恕?br/> 所以他翻来覆去的想,这人要么是方木,要么是乔松。 可他没有证据,就算去投村长都没用。 所以曾史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要说找朝颜报复?开玩笑,那是真的敢拿刀的人,他哪还敢得罪。 因此这会见到方木,曾史要多怂有多怂,一点混子的里子都没有。 方木见到人,直接就问:“前天夜里去我家偷猪的人你知不知道是谁?” 曾史忙道:“不是我。” 方木啧了声:“知道不是你,问你可曾听到风声。” 曾史道:“坦白讲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就算我知道我也不能跟你说。” “没想到啊,你还讲道义。” “这也不是道义不道义的问题,我今日敢卖人家,明日人家就敢卖我。” 方木挑眉:“曾史,要说村里谁家丢了鸡鸭第一个怀疑的不是你?你现在跟我扯这些好玩?” “真不是。”曾史有苦难言:“我最多帮你转告,让他们别再打你家的主意。” 方木也知道从他嘴里撬不出什么,只能退而求其次:“他是该庆幸自己跑得快,不然按照当朝律法,那天晚上要是被颜颜抓到,就算断他一只手脚颜颜也是无罪的。” 曾史一听,仿佛当日被刀架脖子的感觉又重新出现,汗毛倒竖地保证道:“我一定警告他们。” “最好是这样。”方木冷笑着横了他一眼。 “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下一次。”要不是他对天发毒誓也没人信,他真想来一个。 方木没说话,得到他的回复就走了。 等他走远,曾史才松口气,心里那个悔啊,恨自己去招惹这对夫夫,弄得他一时间都搞不清楚到底谁才是个混混。 方木回到荒地,对正在切红薯藤晒的朝颜道:“我找过曾史了,他不肯说那人是谁。” 之前朝颜没空处理,现在才有时间把晒的半干的红薯藤切成小段接着晒,晒干了的红薯藤方便保存,可以保管一个冬季,不至于让牲畜断了粮。 听见方木这话,他抬起头问道:“他知道那人是谁?” “看他反应应该是知道,不过他也说了会转告那些人,让他们不许再来家里偷东西。” “有用吗?” 方木道:“那就别被我抓到,不然我打到他老实。” 朝颜想了想,说道:“不过曾史既然敢这么说那应该是有用的,起码短时间内不会来家里,这样你也能放心在县城做事了。” 对于此事方木还是那个意思:“这事等下雪之后看看情况再说,现在还是每日往返。” 朝颜点点头,他巴不得每日见到木哥,对方这么说正合他心意,哪还会矫情再假惺惺的,他继续干自己的活,他把切成段的红薯藤垫在底下,又把没切的放在上面,接着切了起来。 方木则是去帮忙把装好的铺开来晒。 晒谷场只有村里有,不过家里位置宽可以晾晒,反正都是喂牲畜的,沾点灰尘也没事。 ............. 第二日一早,方木就裹上厚衣裳,顶着越来越冷的风走路去庆远镇,再坐车到县城。 好不容易走路热了,可坐在牛车上一吹又开始冷,方木不敢脱,这样容易着凉,就还是裹在身上,等到了裁缝铺再脱掉。 他去的早,到县城那会才辰时中,可去到裁缝铺,裁缝铺也开了门。 做生意都赶早,要是哪家敢日晒三竿再开门,要么不缺钱,要么就不是挣钱的。 时辰还早,裁缝铺没有客人,小荷在打扫卫生,李瑶则是用鸡毛掸子弹衣服上沾到的灰尘。 “姐。”方木进门便喊了声。 李瑶转过身来:“这么早?”又看他两手空空:“没带衣服过来?” 方木道:“这段时日我还是先住在家里,等到时候下雪看看情况再说...”然后他把家里遭贼的事告诉了李瑶。 李瑶听完,担忧道:“小颜可安好?” “他没事,我就是担心所以才决定每日往返。” 李瑶点头表示理解:“这人要是抓到就该送去见官。” “嗯,我今日就过来上工,有哪些要做的你就教我。” 李瑶放下鸡毛掸子,走过来,双手握着他的手臂,认真看了看,笑道:“是要仔细教教你怎么做一个掌柜。” 方木被她这样调侃,也不好意思:“我粗人一个,当不得什么掌柜。” “瞎说,爷爷可告诉我,你聪明伶俐,小时候教你认字算数教一遍就会。” 方木道:“那是爷爷教得好。” 李瑶保证道:“你放心,我也是爷爷教出来的,保证不比他老人家差,你就跟着我好好学。” ............. 尽管李瑶说的胜券在握,可对于怎么做一个掌柜,方木的确是个门外汉。 做裁缝铺的掌柜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最基本的就是得会缝衣制衣还有认识布料。 制衣是没办法了,方木确实学不会。 但是怎么缝衣,托李爷爷的福,方木的针线功夫不比绣娘差。 至于识布李爷爷也教过,何况后面他又走商,卖过不少布料,至于一匹布是什么材质他看一眼就知道。 但是最重要的,是李瑶说的,得知道美与丑。 一个人的身材气质搭配什么样式的衣服好看自己得清楚,这样才能成功游说客人完成交易。 衣裳上的图案,是花朵亦或是祥云鸟兽,什么布配什么样的绣法,自己也得清楚。 而方木最需要培养的就是这方面的知识。 李瑶在这行摸索多年,早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她这位秦家二少奶奶也不是白当的。 所以一整日,方木都在学习怎么配色。 等到该回家的时辰,他是头昏脑涨从裁缝铺出来,坐在牛车上脑子都是空的,等回到家就啥都忘了。 感觉学了又像没学。 他出门前告诉过朝颜会几时回来,所以他到家那会,朝颜刚把饭做好。 现在天冷黑的快,烧蜡烛又费钱,自然是早点吃完早点休息。 方木一脸疲色进门,把朝颜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方木有气无力道:“姐她教了我一日怎么配色,我现在脑袋都是疼的。” 想当初他走商也没见得这么累,看来他都习惯动手的日子多余动脑了。 这可把朝颜心疼的,上来给他揉太阳穴放松:“很难学?” “还好,就是刚接触,我自己也不懂,难免会混乱。” 朝颜亲了亲他,鼓励道:“慢慢来,姐又不是让你立马就学会。” 方木搂着他,唉声叹气道:“就是没想到我都二十多了,还逃避不了学习的命运。” 朝颜笑道:“老人言活到老学到老,你还这么年轻,多学点才好。” 方木亲了口他,说:“一会洗个澡就好了,先吃饭吧,待会冷了。” 朝颜嗯了声,松开给他按摩的手,去洗碗。 方木把手洗干净,两人坐在一块吃晚饭。 第77章 时间总是过得又快又急,这个月底西水村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冬季翻过长长的秋日终于到来。 那会方木已经在裁缝铺学习了差不多十日,总算把配色摸到了一点门道。 他这进度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但李瑶很满意,方木算不上天赋绝佳,可不笨,常常一点就通,只是他刚接触不久肯定前期会稍慢一些。 方木每日往返县城和西水村,天越来越冷,雪也跟着下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并不大,下的时间也不久,是白日下的,不过一个时辰便停了,等到方木下午坐牛车回村时,早上下的雪就已化的七七八八,唯有远山能看见一点白色。 方木坐在牛车上,寒风吹得实在受不了,就把双手兜进袖子里藏着保暖,好在身上的蓑衣遮挡了风,没让身子跟着冷。 摇摇晃晃到庆远镇,方木给了车费,就从山口回山脚下。 到家那会差不多是酉时中,天都快黑了,而山脚下的房屋上方飘着一缕细烟,那是有个人在等他。 秋去冬来,这个人从酷暑到寒冬,不曾在他心里挪过一寸。 方木大步走回家,屋里的朝颜正在煎蛋,听到方木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口,抬头笑道:“回来了。” 他把秦尚给他做的冬衣穿上了,虽然布料颜色深沉,可他白皙的脸蛋被火烘的红红的,不仅没减一分清秀,还显得好看。 方木看了他一会,才应道:“今日县城下雪了。”他进了屋,脱去身上遮挡风雪的斗笠和蓑衣,又一一挂好。 朝颜的目光随着他而动:“村里倒没下多久,就是不知今晚还下不下。”他多看了两眼方木的背影,才想起往锅里倒入一盆温水,好在及时,锅里的鸡蛋没有糊,他准备煮鸡蛋汤来着,完了把盖上盖子,锅铲放在一边。 他默默想了想,男色真的误人。 两人成亲都半年了,他还看不够方木。 方木走过来抱了下他才去打热水洗手脸,说道:“外面太冷了,鸡鸭还是送到大哥那边养会好一点。” 因着鸡舍是用竹杆搭的,虽说朝颜用茅草围了起来,可到底不如泥房子暖和,而且晚间更冷,免得鸡鸭冻死,还是得麻烦方林。 朝颜也是有这个打算的,就算方木不提他也会说:“好,我明日就送过去。” 方木嗯了声,见菜就要好了,便去把碗筷拿出来洗。 鸡蛋汤煮好,朝颜用盆盛起来就算开饭。 热腾腾的鸡蛋汤拌饭吃,下饭又热乎,吃完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哪怕鸡蛋汤见不到一丝肉,两人还是吃的很开心。 吃完了,方木去洗碗,又赶时间让朝颜去洗漱,虽说天冷,可冬日里洗个澡会更舒服。 等两人洗完也算是结束一天的劳累,方木便去吹了灯躺在床上抱着朝颜聊天说话。 “你把猪崽和鸡鸭寄养在大哥那边,也能跟我去县城住几天。” 朝颜挨在他怀里,呼吸间全是皂角香,他心满意足:“也好,这雪也不知何时再下,万一你赶不回来我还得挂念你。” 方木见他答应,又道:“那明日我晚一点再过去,先跟你把家里的事办妥。” 朝颜道:“不用,我这还不知要忙到何时,你先去,别耽误时间,等弄好了我会收拾东西自己坐车去。” 方木把人往怀里紧了紧,又伸出手去确认被子盖没盖好,生怕朝颜着凉了,这才道:“成,你说了算,不早了,睡吧。” 所幸两人身子骨好,大冬天人也是暖和的,而且方木舍得花钱,床底下垫了一床褥子,身上盖的也是新的,两个人搂着睡使得被窝里暖和的很,跟火炉似的。 因为暖和,两人也睡得好,隔日一觉醒来精神饱满。 朝颜先醒,他要去做早饭,虽然方木说过很多次他去镇上吃,可有钱也不是这么造的,早起晚起也不过是睡一柱香的功夫,早起还能省点钱,那自然是自己做的好。 他穿上厚厚的冬衣,把鞋袜穿好,先去生火烧水,方木心疼他整日劳作,水坑里的水又是从山里引来的山泉水,不是地下井水,冬日里冰凉入骨,方木便要求他一定要烧热了才能用,免得把手冻伤或者生冻疮,朝颜也知道那种滋味不好受,反正家里的柴火足够扛过这漫长的冬日,他也就不省着。 等把水烧温热了,朝颜才去瓮里翻出番薯芋头,洗干净了放进锅里蒸。 即使是用温水,等朝颜的十指暴露在空气中,指头没过一会就是红的。 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了方木,方木习惯性摸了摸旁边的位置,被窝是暖和的,可人却起了。 他便也坐起来,拿过床尾的衣服穿上,起床洗漱。 他起来那会朝颜已经洗漱好,正在煲粥,除了自己吃,剩下的就拌红薯藤喂鸡鸭。 冬天到了,外面的青草难寻,鸡鸭也跟着吃起了粮食,如果不宰,这就是不可避免的事。 像红薯、糠,剩饭剩菜什么的,都能煮一锅喂牲畜。 方木在后面看着他坐在灶台前低着头往炉灶里塞木柴。 这个场景很常见,朝颜勤快,纵使方木在家都好,一般做饭都是他负责,所以方木时常能看见他面对灶台的背影。 说起来两人成亲已有半年,方木仍记得朝颜刚进家门时的事。 那会朝颜就不是个会偷懒的性子。 即使嫁给了他也依旧如此。 朝颜早就听到声了,可半晌不见下一步,便回过头看着站在身后不动的方木,说道:“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洗漱。” 方木嗯了声,笑着走过来弯腰把人抱住亲一口,然后才去洗漱。 朝颜用袖子把沾上的液体抹掉,笑着转过去接着掌火。 方木洗漱完,吸着气跑过来烤火,嘴上嘀咕着:“冻死了。” 朝颜看见他蹲过来,把自己热乎乎的手往他脸上贴。 方木顺势在他手上蹭了蹭,问道:“不冷?”他从外面进来,脸被寒风吹凉了。 朝颜摇摇头,仍旧替他暖着。 方木眼眸动了动,吻了下他的手腕,没说话。 等把方木的脸捂暖,朝颜自己的手也不热了,恰好蒸的红薯芋子熟了,随着水雾散发出香味,便让他先吃早饭。 然后自己去舀了两碗粥水用来送红薯芋子。 红薯皮和芋皮都留着,一会跟红薯藤一起拌匀喂牲畜。 方木吃完早饭就得出发去县城。 外面没下雪,但方木还是把斗笠和蓑衣披上,出门前又吩咐朝颜:“一会你来记得戴上风帽,去县城那条路风大,别冻着了。” 朝颜点点头:“路上小心。” 方木低头吻了下他的额心,说道:“我在县城等你。” 朝颜嗯了声,送他出门。 等方木走了,朝颜就去把鸡鸭和猪崽挑到方林家,讲明因为天冷,需要借用他们家的猪圈,顺道他要去县城住一两天,请他帮忙喂喂牲畜还有昂昂。 方林答应了,但是朝颜送来的粮食他没收。 朝颜也不强求,又把牲畜的口粮给提了回去。 回到家把两人的衣服收拾好,朝颜又安抚了下焦躁不安的昂昂,好不容易把它劝住,这才敢锁门离开。 他也按照方木交代的,翻出了方木用了多年的旧风帽,一会拿来遮挡寒风。 好在他事先就给昂昂做了个小房子,这么冷的天昂昂也不至于睡在外面,有方林答应喂养,昂昂饿不着。 朝颜到了庆远镇,就坐上一辆牛车,朝着县城出发。 方木到了县城,裁缝铺已经开门,李瑶和秦尚都在。 这些日子方木日日都在,自然会经常碰见他。 秦尚对于他来当掌柜这事估计有想法但是反抗无用,所以知道他在这学习但就这事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至于为什么方木知道他有想法,是从对方的表情看出来的。 也许在他的心里,方木始终都是外人。 方木也不搭理他,尽管两人看不对眼,但是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听李瑶的。 李瑶见他过来,先让他喝口热茶去去寒。 方木应了声,把蓑衣和斗笠放好,就自己去弄茶水喝。 等他缓过劲出来,李瑶才传授他新的知识。 朝颜是晚方木半个时辰到的县城。 他下了车给了车费也直直往裁缝铺去。 冬日天冷,街道上摆摊和来往的人都少了许多,比他上一次过来要冷清一点。 朝颜挎着个包袱出现在裁缝铺门口,可把小荷惊着了:“小朝大哥。” 朝颜取下戴着的风帽,对她笑了笑:“小荷姑娘。” 方木听见他的声音,立马对李瑶道:“颜颜来了,我去看看。” 李瑶见他与夫郎成亲半年还这样恩爱,不由无奈笑了起来,只好放下手上的东西随着他出去。 秦尚在柜台里百无聊赖站着,见到朝颜进门,打了声招呼,声音刚落下,方木就急匆匆从里间出来。 虽然他确实不喜欢方木,可对方爱夫郎这点他挺欣赏的。 这会方木的眼里就只有朝颜,过来就摸他的手,果然很冰:“怎么不多穿一件?” 他穿的还是早上那会那么多。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近,朝颜不是很好意思,加之李瑶又从屋里出来,朝颜只好一边羞涩一边打招呼:“姐。” 李瑶点点头,笑问道:“刚听见你声小木就待不住了。” 她一说朝颜就更加羞了,见方木细心给自己揉搓双手暖和自己,轻声道:“还好,不是很冷。” “你先坐会,我去给你倒杯茶。”他说完就转身往里间去。 朝颜既享受他的贴心,又羞恼于被外人看了去。 李瑶倒觉得没什么,秦尚没犯糊涂之前对她比这更甚,因此她横了秦尚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又不知因为什么被夫人威胁了的秦尚是一头雾水。 李瑶横了秦尚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见朝颜挎着个包袱,不知他带了什么东西,以为他是来办事的,问道:“家里发生何事了?可需要我帮忙?” 朝颜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手里的包袱,反应过来后便笑着回复道:“没事,只是木哥看下雪了,怕两头跑不安全,就说在家里住几日,这几日得麻烦姐了。” 李瑶听完惊喜说道:“都是一家人怎么会麻烦?早就应该搬过来,床铺我都安置好了,你们住进来就行。” 朝颜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心中的那点不安才消失不见。 他和李瑶还不熟,双方都还不是很了解对方,而他们唯一的联系就是方木。 朝颜在方木的嘴里知道这位姐姐人很好,短暂的相处也确实如此,可现在方木是拖家带口住到她家,肯定要主人欢喜才好。 第78章 方木去里间倒了一杯热茶出来,一手端给朝颜,一手把他身上背着的包袱和风帽拿了过来。 朝颜接过来小口饮了,茶水进肚,身体也跟着暖和起来。 方木问道:“你先回去还是在这等我?” 朝颜也很想看看他做事的样子,可裁缝铺就这么大,光是自己人就站了五个,这不太好,便说道:“我先回去。” 方木嗯了声,又问他:“还记不记得路?” 朝颜知道他走不开,没敢说让他送,便点点头。 方木便对李瑶道:“姐,家里的钥匙。” 李瑶让秦尚把钥匙从柜台里的抽屉中拿出来,自己接过转交给方木。 方木把钥匙给他,又细心给人把风帽重新戴上,才说:“等中午我就回去。” 朝颜被他妥善照顾,内心柔和,拿过包袱,跟李瑶他们道别后就独自回去老宅子。 方木捏着他喝过的茶杯,一直看着他走远才回去接着学习。 期间来过一位客人,买了一件袄子,选的是鲜润的桃红色,按照大小来看是给家中小儿的。 直到中午,方木心里记挂朝颜,便跟着小荷一块回去,留下秦尚夫妇看店。 若是以往,秦尚不在这的时候,是他和李瑶在这,小荷回去准备午饭。 可等方木和小荷到了老宅子,厨房已经升起了烟火,空气中传来饭菜的香气。 小荷惊讶:“小朝大哥这么快就把饭做好了。” 方木却是一点都不觉得稀奇,依朝颜的性子,肯定不会啥事不做干吃饭的。 他便跟小荷说:“你准备一份送去给姐夫,然后喊我姐回来吃饭。” 小荷嗯了声。 两人进了厨房,四方桌上摆了好几道菜,荤素搭配,菜都是小荷早上去买的,买好了放家里中午回来就可以做。 朝颜也是有什么就煮什么。 他身上围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见两人回来,说道:“你们回来了,我还担心做早了。” 方木道:“刚好。” 小荷则是去找食盒,她翻找出来,又用温水清洗干净,用干布擦拭掉水珠,然后才去拿小碟子和碗装菜装饭。 朝颜把最后一道炒白菜呈上桌,见小荷在打包,问道:“给谁准备的?” 小荷道:“给老爷的。” 方木在洗碗,闻言应道:“姐夫得看着店,一会我去换他。” 朝颜听罢,又往碟子里夹了一筷子肉,对小荷道:“我去送,你歇着。” 小荷哪敢啊,忙护住食盒,快速盖上盖子:“不用不用,我去去就回。”说完就莲步轻移,飘似的跑了。 “...”朝颜问方木:“她跑这么快做什么?” 方木拿着碗筷过来,放在桌子上,用沾着热水的手捏了捏他的脸,说道:“孤男寡女你也放心。” 朝颜这才反应过来。 他家木哥是成亲了,可小荷没有,就算有,非亲非故也不能单独待在一块。 说错话的人讨好地笑道:“是你我才放心。” 方木没拆穿他,天气冷,担心李瑶走得慢菜一会冷了,方木就把肉菜放进锅里借着余火温着。 也扯了朝颜过来,两人坐在灶台前一块取暖。 过了差不多半刻钟,才听到李瑶她们推门进院的声音。 李瑶在前小荷在后,直直往厨房来,两人听到声又站了起来,方木去把锅里温着的菜端起来上桌。 “姐。”朝颜问好。 李瑶微笑着说道:“怎还动手做饭了?这事有小荷,再不济还有小木,不用你忙。” 朝颜道:“你们都在忙就我闲着,我可过意不去。” 李瑶嗅了嗅,说道:“好香。” 方木又去盛饭,闻言说道:“颜颜的手艺可比我好多了。” 李瑶笑道:“那我得多吃点。” 她这样说是肯定了朝颜的付出,也让朝颜在这待着没那么局促。 她知道朝颜不习惯。 朝颜的手艺跟酒楼的大厨没法比,可也确实比许多人精湛。 同样一道菜,在他手里出来的那就是不一样的味道。 李瑶也是第一次吃他做的菜,很是满意。 吃过饭她就先回裁缝铺了,自己做生意是没什么午休不午休的说法,连方木一会都要过去。 朝颜被他带了半年,养成要午睡的习惯,一到时辰就开始犯困。 两人回到方木小时候住的房间,这里也确实如李瑶所说,置办了新的床褥,而且气味干爽,应该还每日通风过。 但是天冷,方木就把窗关了,门也带上。 “你小睡一会,下午若是觉得无聊就来店里找我,若是不想来就在外面逛逛,别走太远,记得回家的路。” 朝颜笑道:“你还担心我丢了。” “担心啊,我好不容易才找着喜欢的人,午睡就不陪你了,你睡醒自己过来。” 朝颜嗯了声。 方木见他乖乖的,想到他在李瑶面前的局促,说道:“正好姐也住在家里,你多跟她相处相处就知道她的好了。” 他的木哥一向细心,会被他发现朝颜也不觉得奇怪:“你去忙吧。” “嗯。”方木舍不得他,把他抱着亲了亲,然后才准备出门:“你睡吧。” 朝颜点点头。 方木这才离开。 房门掩上,等脚步声彻底听不见,朝颜却睡不着了,他四处看了看房间,发现房间除了上次见过的桌床柜外,还多了一个小箱子。 至于朝颜为何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上次他进来,想找一点关于方木以前的痕迹,将这间屋子认真打量过所以记得。 这个箱子应该是后面李瑶放进来的。 但这个房间又是李瑶分给了方木,他有预感,这个东西可能跟木哥有关。 但到底如何他也不确定,万一要是猜错了乱动人家东西很失礼,便多看了两眼,打算等晚上他们回来后再问问。 这样想着,朝颜放下打开的心思,去把衣服放进柜子里放好,然后才脱下外衣和鞋袜,上床休息。 新床很软,可没有木哥在身边,他多少不习惯,睡眠很浅,感觉没睡多久就又醒了。 醒了之后他也没去裁缝铺,更没出去逛,而是把客堂、厨房和院子打扫了一遍。 看得出来小荷做事勤快细致,朝颜给里里外外清扫一遍,也没扫出什么东西。 他顺便还把房顶悬挂着的蜘蛛网给清除了。 他不赶时间,事情做得慢,等忙完了看看时辰,差不多是申时末,就又去烧水做饭。 天还未完全黑,李瑶和小荷方木三人就踏着暮色而归。 至于秦尚,他现在还没获得住在老房子的允许,被李瑶赶回秦家带孩子去了。 他们到家那会,朝颜做好了晚饭,他还煲了鸡汤,晚上喝汤人更暖和。 他这样勤快,小荷很有怨言:“小朝大哥都把我的活抢完了。” 李瑶笑道:“淘气,有小颜替你分担,你该笑才是。” 小荷嬉笑着,冲朝颜福礼道:“多谢小朝大哥。” “可别,我受不起,不过都是分内之事。” 几人这才坐下来吃饭。 李瑶和方木作为姐弟,一个有婢女伺候,一个有夫郎伺候,入口的汤都是恰到好处的温度。 吃完饭,小荷收拾好碗筷,就去打水给李瑶沐浴。 秦家二少奶奶可不是喊着好玩,人家的行头就是不一样。 沐浴用的是浴桶,还有一系列的护肤用品,这可把朝颜看得目瞪口呆。 但朝颜没有嫉妒的意思,他就是第一次见富贵人家有些好奇。 李瑶沐浴是在她房里,至于他们两个家里有洗澡间,就去洗澡间速战速决早点洗完回屋睡觉。 朝颜先洗完,还记着小荷没洗,就把锅里的火留着,等她忙完不用再重新起火。 他进了屋,看到小箱子才想起这事,想去问问李瑶吧,人家又没空,只能作罢。 而木哥还在洗澡...朝颜只好先上.床。 方木洗完后见厨房还有光亮,就顺便把锅里的柴火拱进去,然后才进房间。 他身上还带着水气,头发末端也沾湿了些,外衣就披在身上,一进门就把门给反锁,而后哆嗦着往床铺跑。 洗澡间和房间正好两对面,有一点距离,晚上的风又凉,他这样子走过来难免会冷。 朝颜暖了被窝,等他过来,就用干巾帮他擦头发。 他身上是热的,方木坏坏地对着人上下其手,朝颜忍着他的骚.扰瞪了眼他,方木死性不改,摸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把事给忘了,忙起身去翻自己的外衣。 外衣被他挂在衣架上,它里面是有一个口袋的,有时忘记带荷包就会把东西放在里面。 方木翻了会,找出一个瓷瓶子。 朝颜坐在床上探着头看他,见他兴冲冲的,问道:“这是什么?” “面脂,特意给你买的。”方木坐回床上,把瓶盖打开,一股混合着药香和花香的味道散发而出。 这东西朝颜当然听说过,他也给他娘买过,但是很贵,他娘舍不得用,总是被他念叨才舍得抹一点,他看着粉红色的面脂,道:“怎么买这个了?” “山脚下风大,老是吹你也受得了?”方木自己也会买来用,就是因为风太大吹的脸受不了,干裂的滋味不好受,所以他会抹,但这个款式却是特意给朝颜买的。 朝颜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这是嫌弃我粗糙了?” “再瞎说打你屁股。”方木把盖子盖上,瓶子交给他:“每日记得用。” 朝颜自己又再次打开,抠了点抹手背上揉开,那股香味更重,而面脂质地细腻,易于吸收,他很喜欢:“谢谢。” “这味道不错,要是好用下次接着买这个。”方木嗅了嗅。 朝颜把盖子盖上,面脂放进床头角落,叫他赶紧进被窝:“一会冻着。” 方木这才察觉出冷,赶紧上床躺下。 一到床上两人便严丝合缝搂在一起,面脂的香气在两人中散开。 闻着闻着,方木就不老实了,他去蹭朝颜。 朝颜察觉到他的意图,无奈道:“这面脂怕是不干净。” 方木去亲他,说道:“怪它做什么,我都两日没碰你了。” “还不是你闹太凶。”朝颜被他吻的没了脾气,去推他脑袋,又怕人听见,小声说道:“在姐家里,你发什么疯。” 方木半边身子压着他,说道:“姐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你还当她什么都不懂?” “你真是...”没脸没皮朝颜都不稀罕说他,可他在这方面比方木要守得住底线,是寸步不让:“到底是在姐家,别太过分。” 朝颜也看着他,似乎在考虑他能不能做到。 毕竟方木在床上反悔的时候不是没有。 方木读明白了他的眼神,好笑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讲信用?” 朝颜说道:“你的说话算话是针对性的。” 方木无奈亲了口他:“好,我不来,睡吧。” 朝颜摸了摸他的脸:“等回家再说。” 虽然得了夫郎的承诺,可方木并不好过,但确实是他唐突,只能忍了,他下床吹了灯,屋子顿时陷入一片黑暗,过了会,清冷的月光才透过窗户穿进。 半边明亮半边暗。 第79章 由于不用赶时辰坐牛车,方木今早得以多睡一会。 有了方木在,哪怕是新被窝,朝颜也睡得很踏实,可刚到时辰,朝颜还是醒了。 他听的鸡鸣声。 他本打算起来做早饭,可方木比他清楚一点,知道小荷会打理,说道:“你要是去帮忙,小荷怕又得说你抢她的活。” 朝颜也反应过来,小荷不是介意他抢活,而是不想和他共处一室。 “那我再睡会?”朝颜不是很确定。 方木以实际行动告诉他就这样没错,身子牢牢锁着他。 朝颜便顺着他又躺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到时辰起来,方木去厨房打了热水给两人洗漱。 朝颜先洗完,他的眼角余光瞥见小箱子,才想起来这事:“木哥,那个箱子我能否打开看看?” 方木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小箱子破旧,还掉漆,充满了岁月的味道。 可方木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熟。 “你问这做什么?”他很好奇,这个箱子并不显眼,也不知朝颜是怎么注意到的。 箱子放在衣柜上,外表普普通通,还没上锁,就算看到也吸引不了人的兴趣,可朝颜却想打开。 朝颜如实道:“上次进来没看到它,我想应该是姐放过来的。” 方木真觉得这箱子越看越眼熟,忽然灵光一闪,一段记忆涌现,他忙快步走过去取下,一把揭开盖子。 一股陈年旧味散发而出。 朝颜见他一把就给打开了,也走过来,发现箱子里装着一叠发黄的字帖,角落的位置还放着两个残肢的木偶,以及上面那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 “...”难怪眼熟,这箱子是他以前装旧物的,没想到还真是他的东西。 朝颜把箱子拿过来,捧到桌子上放下,小心翼翼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摊在桌子上。 手帕应该是练手之作,上面的鸳鸯不像鸳鸯,比较像鸭子。 两个木偶一个缺腿一个缺手,是一对难兄难弟。 虽然残缺,但是光滑,应该很受主人喜欢,时常被把玩。 至于发黄的字帖,尽管朝颜不识字,可看着那笔迹从生疏到成熟,整整厚厚一叠,就知道学习的人是花了心思的。 他看向方木:“是你的。” 方木走过来,站在身后挨着他,垂眸看着这些东西,眼神透着怀念:“嗯。” “都是爷爷给你买的?” “嗯,他说别的小孩都有,他的孙儿也不能缺,也不看看我几岁了,还给我买这些玩具。” 他的话语虽是吐槽,可里面的情感却浓厚的朝颜一听就懂,这人明明很喜欢。 方木伸出手拿起一个木偶人,这是一出戏的两个人物,李爷爷知道他很喜欢,就找人雕了这两位的木偶送给他。 方森走的太早,所以方木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有没有为自己扎过草蜢,那是他第一次收到礼物,因此他很珍惜,白日带着,晚上也拿着不放,所以这两个木偶人被他盘的光亮。 后来年纪长大了,两个木偶人被收了起来,加上李爷爷最后那段时间病重,这些充满了回忆的物件便被他丢在了脑后,后来离开李家时还找过,只是没找到,他本以为丢了,没想到竟是被李瑶收起来了。 朝颜把那几方练手的手帕拿了起来,看了看,又问:“你绣的?” 方木忙一把抢过来:“不好看。” 朝颜不禁笑道:“我都看完了。” 方木把下巴靠在他肩膀上,无赖道:“那就忘了。” 朝颜忍不住亲了下他的脸颊,说:“好看的,我都不会。” “我学不会,爷爷也老是笑我,针法不错,偏偏绣工一塌糊涂。” 朝颜安慰道:“那还是厉害,你看我都不会。” “这有什么好比的?”方木无奈。 朝颜又看向那叠纸:“爷爷是真的疼你,学字那么贵,他都让你学了。” “他把我当亲孙子对待,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李爷爷的好,所以方木才心甘情愿给他披麻戴孝。 并不仅仅是那一碗面的恩情,而是李爷爷后来六年,两千多个日夜,每个为方木精打细算的瞬间。 朝颜修长的指尖拂过发黄的纸面,说道:“你这样好,倒让我自惭形秽了。” “你想学我教你便是,别说这些丧气话。”方木从不觉得自己认识几个字就比朝颜高一等,在他心里,他觉得颜颜才是最厉害的。 “我想的,可我都这岁数了...”当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怕是没几个人不想识上几个字,就算腹无笔墨,也够人家显摆一把。 朝颜不想显摆,他是真的想识字,他家里穷上不了学堂,等自己挣钱那会年纪也大了,生活更重要,哪还容得下这梦想? “任何时候只要想学就不晚,别担心,我来教你。” “嗯,等你有空吧。” 两人正你侬我侬情到深处想亲一个时,李瑶闯了进来,看见夫夫两门不关就搂搂抱抱,调侃道:“就算我不是外人,也不是这么不见外的。” 朝颜赶忙推开方木。 方木无奈地笑了笑,问李瑶:“姐,这些东西你是何时收的?” 李瑶看到了桌子上的小箱子,想起了爷爷的嘱托,回道:“是爷爷让我收的,他说他没什么东西留给你,只有这点回忆望你别嫌弃。” 方木一听,内心动容,脑海中不由想起李爷爷的音容笑貌。 那个慈祥和蔼的老人走的太早了,都没来得及等他长大孝顺他。 方木笑了起来,说道:“我很喜欢。”没有比这些再好的东西了。 李瑶也笑了,免得方木伤感,便岔开话题:“早饭做好了,过来吃吧。” 朝颜应了声:“好。” 李瑶把空间留给夫夫两人,朝颜又把东西一一收好,珍重藏之。 方木用衣袖拂掉木偶人身上的灰尘,将其放在了字帖的上面。 朝颜把箱盖盖上。 方木抱住他,说:“好遗憾你没能见他一面。” 朝颜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爷爷在天有灵,他看得见。” 方木嗯了声,在朝颜脖颈间蹭了蹭,把人松开,说:“去吃饭吧。” 朝颜把手搭在小箱子上,说:“等回家就把它带回去。” 方木自是同意。 .................... 吃了饭方木三人就去裁缝铺了,朝颜闲的无聊,就在县城四处逛逛。 冬日里的县城和夏日里的不一样,恰巧今日还下雪,整个街道和房顶都被薄薄的一层白雪覆盖。 夏日里艳阳高照的白墙绿瓦瞬间成了冰雪的王国。 朝颜四处走了走,熟悉了附近的街道,手上买了几样东西,有给李瑶准备的礼物,也还有小荷的一份,更是投桃报李,还有木哥的。 晚上等众人吃完饭,朝颜就把今日买的小礼品送给李瑶和小荷。 主仆二人喜不自禁。 朝颜感喟李爷爷和李瑶对方木的帮助,对李爷爷唯一的后人更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对李瑶的事也更加上心了些。 他在县城住了三日,这三日也凭着自己的勤快,让李瑶对他的印象更加贴切。 只是朝颜记挂着家里,而且方木每晚越来越磨人,他担心哪日方木真扛不住了,所以第三日晚上就提出了辞别,第四日傍晚,和方木一起回西水村。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朝颜就是把冷落许久的昂昂好好抚摸了一把,安慰安慰它弱小的心灵。 两位主人回家,把昂昂乐得团团转,玩得兴起的时候还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更像个大傻子了。 当晚洗漱完,方木就把夫郎抱上床,好好算一下这几日的账。 他实在是憋的久了,在嘴边也吃不到才最难受的,有时候也在想早知道这么辛苦,当时就不应该叫颜颜一块去县城,不然每日回来还能有肉吃。 但就算再想一次吃到饱,也得考虑夫郎的身体,最后方木要了三回,也算是把朝颜折腾惨了。 朝颜是想反悔都不行,话是自己说出去的,只能痛并快乐一块承受。 ..................... 日子往后一翻,就临近了年关,眨眼方木就在裁缝铺做了一个月,他渐渐熟悉后,上手越来越快,等过了年他就可以自己看店,到时候李瑶就能出去谈生意。 毕竟总等客人找上门是不太现实的。 还有一件事就是她和秦尚闹了这么久,秦尚也算醒悟及时,没把夫人给作没了,李瑶答应他等过年跟他回秦家。 这代表两人正式和好。 过年是大节,不仅是西水村,连山脚下的小房子都很重视。 朝颜算了算家里过年要准备什么东西。 昨天夜里他和方木商量过了,花生和瓜子自己买回来炒,想要什么味的自己做,还有糕点。 米糕的话是和方林家一起合做的。 一人出米一人出馅,到时候平分。 所以朝颜得去一趟镇上,把需要的东西准备齐全。 等方木出门的时候,朝颜背上背篓跟他一块去。 两人走山路到镇上,分别之际方木吩咐他:“回去的时候坐牛车,昨夜下了雪山路湿滑,免得摔着。” 方木自己走习惯了,一时没想起来这事。 导致刚刚朝颜跟他走山路,有好几次差点摔倒,把方木吓得够呛。 朝颜也不敢拿这事开玩笑,说道:“我知道的,你去吧。” 方木嗯了声,与他分别后坐上了去县城的牛车。 等他一走,朝颜就随着人流进了镇。 他去买花生瓜子和香料、以及做米糕需要的馅料。 第80章 傍晚方木从庆远镇回到家,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勾人食欲的香味。 他的视线往桌子上垒着的两个整整齐齐的竹筛里看过去,发现分别是装着满筛子炒好的花生和瓜子。 香味不单是从这发出来的。 朝颜跟他说过要炒五香瓜子和蒜香花生。 可这股香味勾人,方木仔细辨认了下,才想起是鱼和辣子的味道。 而朝颜正在做饭,那应该就是锅里飘出来的。 方木把抖干净雪花的蓑衣挂好,问朝颜:“买了鱼?” 朝颜过来帮他的忙,挂斗笠:“嗯,早上我看卖的鱼新鲜,又碰巧有卖辣子,就买了一条回来,跟白菜一锅炖了,天气冷,吃点辣的热乎。” 方木的手在蓑衣上拂过,最后来到朝颜的后脑上,问道:“回来时可有听我的话坐牛车?” 朝颜反问道:“你的话我敢不听?” “嗯。”方木眼眸含笑看着他,朝颜在家里待了一下午,炉灶里又生着火,他被烘的脸红,眼睛又亮,让方木想亲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凑过去吻他的唇。 他刚从外面回来,脸是冰的,唇也不例外。 这个吻本是点到为止,他怕冻着朝颜,偏偏朝颜不愿,还没等他撤回去,朝颜又亲了过来。 方木便遂他的愿,与他唇舌嬉戏,按着他的后脑,越吻越深。 ............. 分开之时,朝颜跟吃糖一样,对着方木的唇舔了两下。 方木笑道:“又想吃糖葫芦了?” 使了坏的朝颜眉眼弯弯:“糖葫芦哪有你甜。” 他本就不是含蓄的性子,加之两人成亲又大半年了,什么该做不该做的都在床上试了个遍,虽然他少有主动,一般都是方木招惹他。 但真要说起情话来,方木也能被他拿捏住。 就是哄人的时候自己也避免不了脸红。 都半年了还依旧如此。 方木的手顺着他的肩背下滑到他的腰部,掐了把他的细腰,说道:“晚上你可别后悔。” 朝颜就不敢再说了,他唯一怕的就是床上的方木,那是真不像个人。 “去洗手吃饭。”朝颜打算做个缩头乌龟撩完就跑。 这反应完全在方木的预料之中,他才不怕朝颜不认账,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家都在这,他能躲到哪去? 方木用木盆兑了温水洗手,完了把水倒掉,又重新舀了一些洗碗。 白菜炖鱼并不难做,鲜鱼下油锅煎至两面金黄之后再倒水先煮,待差不多好了再下白菜,将起锅时倒入红艳艳被切成段的辣子增味,白菜炖鱼便做好了。 朝颜买的鱼并不大,才将两斤,但这分量够两人饱餐一顿。 两口子年轻力壮,吃的也多,最后的汤都拿来拌饭了。 味道之鲜美连昂昂都把自己的狗盆舔得一干二净。 吃完饭,又坐了会消消食,两人才一前一后去洗漱。 此时天也完全黑了,苍穹星火点点,照的一地清冷,冬夜里山脚下一片寂静,唯有寒风凛冽。 披着外衣的方木把门窗关好,吹了灯,上床搂着夫郎睡觉。 朝颜见他吹了灯,还以为能逃过今晚的‘惩罚’,没成想即使黑灯瞎火也不妨碍这人对他上下其手... 朝颜抓住摸进衣服内的手,说道:“只能来一次。” 方木感觉到他说话的气息拂在脸上,找好角度凑过去亲他,把他吻的意乱情迷了再问:“颜颜,你想不想要小孩?” 朝颜却是道:“想不想要都只能一次。” 被看穿计谋的方木干脆耍无赖:“你这样我很难办啊。” 朝颜知道他只是想多睡两次自己,孩子什么的完全是他的借口,两人成亲半年,方木只有在他拒绝来多几次时才会把孩子拿出来说事,其余时候提都不提,朝颜便知道他心口如一,那时候说孩子随缘,他就真的是这么想的。 “你再磨蹭下去天都亮了。”朝颜懒得跟他掰扯,抬起手顺着他的脖颈摸下去,摸到他的衣带,自己开始解。 “...”有时候方木真的很怀疑这人是真的怕还是假的怕,要多了不行,可又很会勾引他。 真的是难办。 方木干脆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一手托着他的后脑,低下头再吻住他,身体力行地要给他最快乐的欢愉... .............. 翌日,朝颜带着炒好了的馅料进村去方林家。 西水村的米糕有很多种类型,一种是单纯加红糖的长条糕,一种是用模具印出来的圆糕,里面可以放芝麻花生等。 这次他们打算两样都做。 西水村的米糕朝颜不会做,但他想让方木尝尝常远的味道,就做了一些常远的糕点。 米糕既可以自己吃也能送礼,所以就做的多了一点,朝颜一整日都泡在方林家的厨房,等做好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他也一下子忘记要回去做饭,还是方木找上门来。 年底了方林没去做工,就在家里帮忙,今夜的晚饭就是他煮的,本打算让朝颜带一份回去给方木,哪料到今日他比较早回来。 方木手上还提着东西,进了厨房,把篮子放在桌子上,掀开上面的布才知道是青黄青黄的橘子。 再过几日就是除夕了,裁缝铺也放了假,主要是放他的假,加之最近雪下的密集,李瑶见他两头跑担心他出事,就提前让他回家过年,顺便帮朝颜处理家里的事。 毕竟过年也是很忙的。 秦家买了橘子过年,李瑶就给方木分了一些,知道他有一个大哥,还给方林也准备了几个。 橘子珍贵,不是想吃就有,别看篮子里只有三五个,那也是花大价钱得来的。 进了厨房,朝颜和方赵氏还在用大锅蒸最后一笼米糕,而一旁的篮子和箩筐里,则用干净的纱布垫着,摆放了不少。 朝颜见到他才想起来自己忙忘了时辰,又透过窗看了眼外面,见天还没黑,问道:“今日这么早?” 方木解释道:“裁缝铺放假了所以早点回,还没弄完?” 朝颜指了指锅里:“最后一锅了。” 方林还等着锅炒菜,但既然方木都回来了,那也就不着急了。 他去泡了茶,叫弟弟过来喝茶,顺便聊聊过年的事:“今年我打算自己杀猪,你要多少猪肉?” 方木把想了想,按照以往,他一个人七八斤就顶天了,完全够吃一个新年,今年多了颜颜,还要送礼:“二十斤应该够了。” 方林道:“成,后日杀猪,你早点过来帮忙。” 方木点点头。 锅里烧着火,整个厨房都是暖和的,两兄弟在桌子这坐着喝茶,各自的爱人围着炉灶在等最后一锅米糕出炉。 至于两小孩,则是眼巴巴看着米糕,想吃但不敢拿。 尽管百态,却其乐融融。 方木时不时看一眼朝颜,见他偶尔捶一下自己的腰,想到昨晚他被自己折腾,又站了一整日,便喊道:“颜颜你过来。” 朝颜的目光从炉灶挪开放到他身上,听他的话走了过去:“怎么了?” 方木拉着他在旁边坐下,把自己的茶杯给他:“坐下来歇会。” 嘴上说着话,右手却滑下,顺着他的腰线揉捏起来。 朝颜警告地看了眼他,意思很明显,让方木悠着点。 大哥还在对面坐着呢。 方木却不理会,他们这一面靠墙,谁也看不见身下的事,再说了,给夫郎揉揉腰怎么了? 方林确实不知道弟弟的动作,当着朝颜的面又说道:“今年除夕在这做饭吃吧,家里添了人该热闹些。” 除夕夜一起吃饭是很常见的事,倘若父母健在却分了家的,其余人就得去父母屋里吃这个团圆饭,但方木更想和朝颜两人过:“明年吧,今年我想和颜颜过。” 方林本就是提一提,没想要方木一定答应,毕竟往年都是方木自己一个人,如今有人陪着他也满足了。 他又说起了给熊钟氏送礼的事,方木就说:“到时候我送过去好了。” 方林不爱去东水村,非必要他也不会登门去见熊钟氏,方木知道让他去更为难,就自己应承下来。 两兄弟闲聊着,最后一笼米糕也出了锅,方赵氏端起来放在架子上放凉,方林则是去炒菜。 米糕熟了还不能动,没完全定型,一碰就散,得等它冷却了才能分装。 等把晚饭吃饭,米糕也就放凉了。 在第一锅出炉时,朝颜就特意拿另外一个箩筐装自己的那份,所以现在分完就能走,不需要很长时间。 吃完饭天就黑了,朝颜提着灯笼,方木端着箩筐,两人身后跟着昂昂,一道往山脚下走。 夜里风更冷,刮在脸上似刀,道路两旁还有堆积的雪,只剩中间一条被人踏足留下来的小道。 两人快步回到山脚下,朝颜点了灯,方木把箩筐放在一边,先用竹筛盖着以防灰尘掉落,然后去生火烧水。 他出门时没往家里点火,怕人不在火掉出来把家给烧了。 所以进屋那会家里比外面好不到哪去,一样冻。 火亮了起来,朝颜就凑过来,坐在他旁边烤火。 火光倒映着两个挨在一起的身影。 朝颜把手伸到灶口前,用火温暖着快要冻僵的手,他问方木:“我还以为你会答应大哥跟他们一起吃饭。” 方木折断树枝,避开朝颜的手塞进锅里,说道:“跟大嫂坐一块过年我不习惯。” 朝颜歪着头看他:“你还怨大嫂?” 方木摇摇头:“不怨,她如今好了很多。” 不怨,但也没接受。 只是自己过自己的,最好不打扰。 朝颜懂,他把头靠在方木肩膀上,不说话。 昂昂在后面趴着,狗脑袋搭在地上,睁着大眼看两个主人,没搞明白怎么又靠一起去了。 方木搂着他,说道:“今年跟大哥分了二十斤猪肉,你记个数,等明年我们杀猪再还给他。” 朝颜嗯了声,他第一次打猎抓回来的山猪崽还没完全长大,等明年再养一年,年底就能宰杀了。 第81章 到了杀猪这日,方木早早换好了衣服去方林家帮忙。 杀猪也是个手艺活,一般都是请屠夫,分点猪肉或者给钱了事,但是主人家也得帮忙。 方森身下的子孙也就方林兄弟长大成人,孙辈的方树还小,帮不上忙,所以方林才叫方木过来搭把手。 朝颜原本也打算过来,只是杀猪太臭,方木就没让他凑这个热闹。 朝颜才不管臭不臭,他就是想跟着方木一块出去,只是家里有活要做,他就只能放下这个坚持。 方林家的猪养了一年多,膘肥体壮,三人把它从猪圈赶到方林家都花了点功夫,还成功把身上弄得又脏又臭,拉回方林家后,给猪简单冲了个澡,屠夫就手起刀落,杀猪放血,流出来的猪血用木盆装着,一会可以做菜吃。 猪断气后是烫水去毛,这个过程花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弄好,之后的开膛破肚就得屠夫来了,他才行,这猪宰杀干净后差不多有一百五六,除了自家吃的还有方木要的二十斤,剩下的方林全都卖了。 过年杀猪要是准备卖,就得提前放出风声,所以方林家守着不少跟他定了猪肉的人。 待屠夫将猪肉分开,村民便一哄而上,吵吵闹闹着要哪块。 方木只是想这么多猪肉卖出去,方林今年能过个好年。 方木一直在方林家忙到下午,才有空把给熊钟氏准备的过年礼送过去。 他还得回家一趟拿点东西,然后再从家里直接出发。 方林就把自己的那一份准备好交给他。 方木就先提着二十多斤猪肉回家。 回到家,跟朝颜打了声招呼,也带上自己的那份出门去了。 他和方林一样,都各准备了两斤猪肉、另外方木给了只鸭,方林给了只鸡,搭上一点前日朝颜和方赵氏做的糕点,这份过年礼别看少,但也不薄了。 方木两手提着东西大摇大摆从西水村来东水村,认识他的便问上一句,方木都好声好气回了。 他上次跟熊钟氏意见不和那回说过不进熊家的门,就打算到了熊家在门口喊她两声,结果正好碰见从外面回来的熊应天。 熊应天身上穿了件靛蓝色的袄子,有一块还湿着,可他丝毫不在意,脸上挂着笑,显然在外面玩的很开心。 正好碰见他,方木赶在他进家门前喊住他:“小天。” 熊应天听见他的声音,欣喜望过来:“二哥。” 脚下一个转向,往他这边走来了。 方木也走了两步与他会合,问道:“去哪玩了?” 熊应天道:“跟朋友玩了几场雪仗。” 他到底还小,过了年才十五,虽说是可以定亲的年纪,可在方木眼里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爱玩是天性,他把手上提着的东西交给熊应天,说道:“这是我和大哥送给娘的过年礼。” 熊应天接了过来,问道:“都到家门口了,进去坐坐呗。” “不了,我还有事得先回去,你跟娘说一声。” “好吧。” 方木又说道:“有空过来玩,走了。” “路上小心。”熊应天不自觉跟着他的背影走了两步。 等方木走远了他才转身往家里去。 熊钟氏就在家,他爹熊大英也在,因着后日就是除夕,这段时日不用做工,他爹得以赋闲在家。 熊应天也知道他爹和两位哥哥不和,所以方木说不进来他也没强求。 讲句实在话,如果换成是他,他也不会待见自己的后爹。 熊大英见熊应天提了这么多东西进来,放下口中的旱烟,问:“谁送的?” “二哥。”面对熊大英,熊应天的气势稍弱。 熊大英听见是方木,正想说两句,在厨房里听见方木称号的熊钟氏赶忙走了出来,扶着门框问:“你二哥来了?” 她心里还有母慈子孝的梦,上次方木和朝颜的婚礼请了她,让她心里有这个念想,只是她到底被方木警告过,也不想真的失去这个儿子,所以没再做出格的事。 熊应天先把鸡鸭放在院子里,提着猪肉和其它东西进去厨房:“回去了。” 熊钟氏脸上的雀跃又暗淡下去。 熊应天看见他娘这样子,只能无奈叹气。 只是长辈的事轮不到他这个晚辈插嘴,他身为儿子也没有置喙亲娘的资格,便只能咽着。 .............. 方木从东水村回来后直接回家。 今日天气好,有太阳,也没下雪,比前日和昨日都要暖和一些,他就希望除夕那日也别下雪,最好是跟今日的天气一样。 可从外面走回来,他的耳朵还是避免不了冻得通红,他出门时没把帽子戴上,就得受这罪。 到了家门口,方木先跺了跺脚下的灰尘才进屋。 朝颜见他回来,问道:“见到娘了?” 他正坐在四方桌那里剥葱头,这是用来剁馅的。 方木从方林家分的二十斤猪肉分了两斤给熊钟氏也还有十八斤,除了要剁馅的,绝大部分朝颜都打算用来焖。 明日他们就得把除夕夜要的菜准备好。 焖肉、炸豆腐、以及肉丸之类的,这些都要提前准备。 方木身上臭,昂昂都不跟他玩,以往他回来还会围在脚边转,这次它只是抬起头嗅了嗅,就又趴了回去。 嫌弃的很。 他也知道这情况,所以没往朝颜身边凑,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换衣服。 这身是他特意穿来帮忙杀猪的,比冬衣要薄一点,他就在里面多穿了两件夏衣,好在他身强力健,抗住了冻。 他在里间一边换衣服一边回道:“没有,正好碰见小天,让他带回去了。” 朝颜问他:“过年可要叫娘过来吃饭?” “不用,她嫁到了熊家,有小天孝敬她,我们送礼就成了。”天气冷,方木抓紧时间把衣服换好,免得冻着。 换完了又把臭衣服拿出去用桶装了水泡着,去去味再洗。 今日这身衣服怕得多洗几道了。 做完这些,方木便坐下来帮忙剥葱。 大碗里已经有小半碗,只是剁馅用的多,平时煮菜也用得到,就还得再剥一点。 雪白的葱头带着香落进碗里,两人无声剥了一会,朝颜瞧着差不多了,就说:“我去剁馅,你做饭吧。” 方木自然听他的分配。 今夜的菜是瘦肉猪肝汤,这是方林额外给的,分量多,又是肉菜,方木就打算煮一道汤就够了。 于是两人各忙各的,这边淘米下锅,那边先把要做饭的猪肉洗好切片然后才切猪肉剁馅。 ............... 日子就这么翻到了今年的最后一天。 也许是方木的祈祷被老天爷听见了,今日确实是个好天气。 冬日暖阳高挂,总算消了一点冰雪带来的冷。 这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将来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以及未来的每一年,以往都是方木自己忙,不得不说,有了夫郎跟自己一个人过年感觉确实不一样。 不管做什么事都有人在旁边搭把手。 尤其这个人是枕边人,不仅能说说笑笑,还能搂搂抱抱。 西水村有在除夕当日敬拜天地、祭拜祖先的习俗,所以将到午时那会,西水村便陆陆续续响起了鞭炮声。 荒地也不能免俗。 一早两夫夫就起来烧水杀鸡,十分忙碌。 朝颜不懂这的规矩,所幸提前一夜问过,知道今日要做什么,就也早早起来帮忙,两人有条不紊,没乱了祭拜的时辰。 敬拜天地之后,他们就带着小三牲和瓜果进祠堂祭拜祖先。 方氏祠堂香火昌盛、烛烟萦绕,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先来祭拜。 方木带着他新过门的夫郎给列祖列宗上了香、磕了头、烧了纸钱、放了鞭炮才带着东西回去。 至此流程算是走完了,就剩家里的一亩三分地。 回到家他们就开始准备年夜饭,两人忙活一个时辰,一大桌子菜才做好出锅。 今日就是除夕,方木还特意买了酒,他要与颜颜共度良辰。 过年是一年中最大的节日,这一天的饭桌上也是最丰盛的。 平日里舍不得吃的今日不仅有还管够。 舍得花钱的,就不仅仅有常见的猪鸭鱼鸡,还得有些海味或者山珍做添头。 只是西水村不靠海,海味是难有了,山珍倒还有可能。 今日方木家的餐桌上就有一道菌菇汤。 菜上了桌,方木去拿出自己特意买的酒,换到酒壶里,坐下来,拿出酒杯,不由分说就开始倒酒:“这酒是小松上次带来的那款青梅酒,你喝过,我见你喜欢又买了一坛,今日过年,陪我喝点。” 朝颜还在回忆自己什么时候表现出喜欢过这款酒,想来想去也就是他们认识后木哥第一回 走商,他喝酒壮胆抱木哥那次。 想到那次的事,他脸上就不禁露出浅浅的笑。 方木把酒杯端到他面前,瞥见他在笑,问道:“傻笑什么?” “没,就想起那次我喝酒壮胆抱你的事。” 他这样坦诚,也让方木发笑:“今晚你放心喝,不用你主动,我自己来。” 朝颜无奈了:“大过年的,你能不能正经点?” 方木笑了笑,没再说了。 桌子上除了他们两个的碗筷,还有三个空碗,那是给逝去的人准备的,目的是让祖先们也吃上一口热乎的年夜饭,这是习俗,家家户户都一样。 方木也给‘他们’准备了酒。 做完这些,方木才放下酒壶,端起酒杯。 方木看着朝颜道:“新年快乐,颜颜。” 朝颜也端起酒杯:“新年快乐,木哥。” 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像今日这好日子一样动听。 第82章 新年除了去旧迎新,还有走亲访友。 尤其今年方木刚娶夫郎,更重视这一点。 新年这几日,方木虽然亲朋好友不多,但他还是带着朝颜去给几位好友恭贺新年。 往年他都是自己来,今年带了新婚夫夫,乔父乔母和李瑶都给了红包朝颜。 至于方林家年前就送了礼,不用特意过去,只有两个小孩是在除夕夜给了压岁钱。 熊钟氏那边就更不用说,送过礼之后方木就再没想起过。 倒是熊应天过来给两位哥哥(哥夫)嫂嫂拜过年。 他还小,朝颜便回了一个红包给他。 年初四的时候,得闲的李会元过来找朝颜玩。 说是玩,也就是进村里跟小伙伴聊聊天。 朝颜虽然已为人夫,可面对李会元时总还有些少年心性,他一整个新年都不厌烦地跟在方木身边,还没去找李会元玩过,便答应跟他去村里走走。 他要去村里方木自然不会拦着,他也希望朝颜多出去走走,别像他一样就知道窝在家里。 朝颜一出门,小屋子就更显寂静,好在方木自己是个冷清的性子,习惯这种无聊。 他也不想去村里,不然就跟着朝颜一块出门了。 ................... 朝颜一直玩到下午才回来,他进屋那会,闲着没事做的方木正在剥花生。 装花生的筛子就放在四方桌上,一边是没剥的花生,一边是花生壳,至于剥好的混在其中,等剥好了再挑拣。 他们去年没有种,这花生还是跟方林要的。 因着开春后就要下种,所以得提前把种子准备好。 “木哥,我回来了。”朝颜人还没进门声先到。 方木手上动作不停,一边抬起头看着门口。 朝颜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方木问他:“去哪玩了?” 他今日穿的是后面方木让李瑶给他缝制的冬衣,是豆青的款式,青色伶俐清爽,最适合朝颜这个年纪。 他的身形高挑,厚重的冬衣穿在他身上都能不减其形,反而这颜色更衬得他朝气蓬勃,朝颜自个在外面玩了大半天才回来,年纪轻火气足,也不觉得冷。 脸都还是红的。 他与方木成亲大半年,要是换了别家,哪有夫君在家忙活,夫郎出去玩的道理,要让别人知道肯定又会羡慕。 朝颜自己是没察觉到什么,方木一向疼他,人又温柔体贴,两人成亲这么久,除了床上的事没意见统一过,还未有过分歧。 方木年纪稍长,又是个经历过风雨的人,对比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更多了一份包容,而朝颜心性正直,在与方木相处中更是有商有量,什么事也愿意替他着想,这让知道他们的人都清楚这是一对恩爱夫夫。 朝颜在他对面坐下来倒水喝,看了眼筛子里的花生,回道:“没去哪,在村口看老翁们下棋玩。” 方木好笑道:“看人家下棋看了大半日?” “也不是,先和会元的小伙伴聊了会天才去看的。” 李会元的小伙伴都跟他一个年纪,朝颜虽然只比他年长两岁,可由于家庭原因,朝颜心性要比李会元成熟,他喜欢跟李会元玩,不代表他也爱跟其他人玩。 毕竟带一个弟弟跟带很多个弟弟是不一样的。 方木虽然不怎么喜欢进村里,可过年是大家最闲的时候,汉子们大都是聚在一块喝酒聊天。 朝颜又不好这口,自然跟这些人玩不到一块去。 那还真不如去看老翁们下棋。 方木说道:“等过两日镇上商铺开了门,你也可以去镇上逛逛。” “你也去。” “行。”只要是朝颜想,方木怎么也会答应的。 过年一日是吃两顿,因为大鱼大肉还不用做活,肚子不觉得饿,家家户户就选择早点吃完聚聚然后休息。 这会还不到做饭的时辰,朝颜便跟着他一块剥花生:“今年是让我赶上趟了,到时候把地全翻了种花生豆子,除了吃的剩下的全都榨油。”去年他认识方木那会已经过了春耕,所以浪费了上半季的耕种,这次时机正好,将来就不用再去买油吃。 “成,后日就可以下地干活,到时候我跟你一起。” 朝颜嗯了声。 ............... 年初六挹肥,到了今日就可以开始下田备耕。 家里的荒地如果要种满花生和豆子,两人就得早点翻地。 毕竟是靠四只手,怎么也得要一点时间。 多亏去年的雪下得好,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被雪封了一个冬天的地湿润,两人翻起来也不费劲。 忙活了一日,这么冷的天还出了一身汗。 第二日初七早上,夫夫两去镇上买一些新鲜食材回来吃。 一连吃了那么多日的炖肉,两人也腻,便买了一条鱼回去煮汤喝。 下午又接着翻地。 就这么一直到元宵节,元宵节这日镇上白日有舞龙、夜晚有灯会,朝颜第一次在西水村过年,方木就不嫌麻烦带他去看了,可谓是尽兴。 这也是假期的最后一天,元宵节一过,方木就得去上工。 这会刚过完年,天还冷着,只是雪没再下,方木便没带斗笠和蓑衣出门,步行到镇上,坐牛车去县城。 开门红包前几日来的时候就收了,李瑶并没有因为他的晚到而不给。 裁缝铺其实早就开了门,只是李瑶让他在家多休息几日,吩咐他十六才上工。 本来按照两人的交情,方木不应该这么见外,但是家里得赶在惊蛰前把地翻好,所以这几日他是两边跑,就算提前去上工,也没有日日报道,而是有空才去,然后下午早点回来帮忙。 地翻完了就得准备下种。 立春,风和日暖、万物生长,芽包和花骨朵悄悄绽放在枝头,一不小心就开出多花来,这时候家家户户也开始忙着播种。 村民们褪下了厚重的冬衣,换上方便的夹衣,开始下地干活。 那几日田头地里全是扎堆的人,育秧耙地,忙的不可开交。 到了二月中下旬,荒地终于种上了花生和豆子。 这块地朝颜不想浪费,所以他全给种了。 上半年可以种的菜也多,朝颜把这个季节该种的菜先给安排了,剩下的全都种了这两样,连果地那边的空隙也不放过。 远离树冠和树根的地方,朝颜给种了花生,虽然量不多,但是能长一些是一些。 他忙前忙后大半个月,新年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又没了。 方木要上工,能帮着做的事不多。 尤其是他还要家里县城两边赶,时间就更少了。 不过知道朝颜忙,他早上会早一点起来,自己做早饭,顺便把衣服洗了,就为了让朝颜多睡一会。 因着朝颜这半个月忙着地里劳累,方木都没怎么闹他。 方木不仅没有抱怨,还很心疼他这么辛苦。 与此同时,李会元和乔松成亲的日子定了下来,是八月,在中秋节后。 现在距离成亲的日子还早,可乔松已经在为两人往后的生活忙碌。 他还是跟着宋生跑商,挣的钱三分之一上交公中,剩下的存着,只是找方木喝酒的时候少了,以往每月都会喝一次,现在变成两个月一次。 方木本也不喜欢喝酒,这样一来他还轻松些,知道乔松是为了将来两人能过好一些改了喝酒的毛病,方木还为他高兴。 这半年来不仅方木与朝颜情比金坚,这对未婚夫夫的感情也突飞猛进。 李会元有朝颜的指点,在乔松面前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乔松羡慕方木和朝颜的感情,也有样学样,励志做位好夫君。 就因为他肯改,所以李会元才对他上了心。 这两人也误打误撞的,都朝着对方奔去,不仅乔松一个人在前头跑,李会元也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他也在为成亲做准备,做一切可以挣到钱的事。 春日里跟朝颜进山捡菌子卖,只是同样想法的也多,有好几次都是空手而归,就算运气好遇上了,也只有一点点,卖不到几个钱。 可就算只有几文李会元都高兴。 他不是方木和乔松,没有他们走商的本事,也不是朝颜会打猎,他很普通,挣不到大钱,唯一可以拿出手的就是他勤快。 他勤勤恳恳不嫌辛苦,也有目标,他希望在成亲前攒够一百文。 朝颜知道他的目标后,非但没有嘲笑他,还竭尽全力帮助他。 就像去找菌子,李会元提出来,他就会陪着他进山。 也会带着他去套一些小动物卖。 运气好的时候可以套到野鸡兔子,运气不好可能就是几只掉到坑里的蚂蚁。 不过李会元都没有抱怨和丧气过,没有收获的时候他就去捡柴打草,有收获他就欢欢喜喜背到镇上去卖。 然后卖出去的钱跟朝颜平分。 因着他的缘故,从二月底到四月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朝颜自己也挣了一点钱。 不多,甚至不够家里一个月的开支,但是围着田头地里的他本就没有来钱的路子。 因为春季并不进山打猎,春天是万物生长的日子,这个季节动物□□繁衍,村里的猎户就算进山,也不会大规模猎杀,甚至有规矩,母的不杀、怀孕的不杀、小的不杀。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不会叫上人分自己手里的一杯羹。 所以朝颜少了挣钱的机会。 但马上就夏季了,到时候野兽可能下山对农作物造成影响,猎户会进行一次打猎,朝颜可以跟着去。 这段时日他白日就在家里种地、砍柴打草,或者和李会元挣点小钱。 晚上就和方木在床上‘打架’,也是很忙。 经过朝颜细心的栽培,地里的农作物冒了头,并且长势粗壮,没白费他的辛苦。 荒地是隔几日一个样,一开始只是浅浅的一片绿,过几日绿色多一点也深一点,再过几日就成了绿色的汪洋。 春风一吹,便浪似的起起伏伏。 .................. 转眼就到了夏季,朝颜日期夜盼地终于等来了夏猎。 张民过来通知他,明日要进长岭山打猎。 他们需要赶在夏收前除掉一些。 朝颜就等着呢,当晚方木回来他就把这事说了。 平心而论,方木不想他冒这险,可也知道朝颜成日就关在家里围着灶头和地里打转,自己甚是对不住他,朝颜也就对这事感兴趣,怎么也不能剥夺了,只能违心答应。 同意是同意了,可也叮嘱好他,一定不能冒险。 能去打猎,朝颜的心都飞了,不过他看见方木眉宇间隐含的担忧时,就做出了保证:“你放心,我不会冲动行事,你好好看着家,我过几日就回来。” 听到他的话,方木是哭笑不得,没想到有朝一日,也有他独守空闺的时候。 第83章 朝颜这次夏猎要去五六日,两人出门的时辰还不一样,朝颜是在辰时,方木比他早,所以没法亲眼看着他进山。 但他起床的时候朝颜也跟着起来了。 方木始终放心不过,絮絮叨叨地念他,朝颜哭笑不得,情急之下拿嘴唇去堵他。 方木猝然间被他吻住,一时呆愣。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朝颜就已经先撤离了,他抱住方木,说:“记得好好吃饭。” 夏季的到来代表着日长夜短,此时天光已破晓,初阳沿着窗户门框透进,两人站在半明半暗的房间里,用一个吻、一个拥抱、一句话来宣告内心的不舍。 方木看着他清秀的眉眼,这一年来朝颜没怎么变,他的面容较之初见那会也仅仅是多了点肉,要说变了的,就是那双清亮的眼眸里有藏不住的情意,方木看了他半晌,终是败下阵来:“民哥要找你进山打猎也不会提前两天,匆匆忙忙的,什么都没给你准备。” 朝颜一听这话,眼神一亮,心想这是有戏啊,忙顺着杆子爬:“等这次回来我跟他说,下次让他提前几天。” “嗯。” 朝颜抱着他,対上他一直紧盯着自己不放的眼眸,那股子离别之情才后知后觉弥漫上来:“木哥,你亲我一下。” 方木依言亲了下他的额头。 朝颜却是指着自己的唇。 方木紧紧看着他,似乎在确认什么,让朝颜等的摇晃他示意快点,方木才低下头轻轻吻他。 一吻过后,朝颜本抱着他的姿势变成了攀着他的肩背,顺带还把头靠在方木肩膀上喘气。 方木把着他,免得他腿软滑下去。 朝颜恢复气息了才松开方木:“你出门吧,时辰不早了。” 确实应该出门,再磨蹭下去都辰时了。 方木松开他,最后叮嘱一句:“照顾好自己。” 朝颜点点头。 方木这才出门。 他走后不到小半个时辰,张民等人就带着家伙来找朝颜了。 荒地里响起了熟悉的犬吠声。 朝颜也把自己的东西背上,锁好门,让昂昂守着家,跟着张民他们进山。 春季刚过,植被旺盛,今年这路比去年第一次进山时还难走。 朝颜跟在前头带路的张民身后,时不时用柴刀砍一下拦路的树杈。 他们的队伍是一个猎户带着一个帮手,所以朝颜后面是另外一个猎户,以此类推。 ................... 傍晚方木从庆远镇走山路回到家,看着冷清的屋子,白日里尚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这会却压抑不住生出一点孤寂来。 他拿钥匙开了门,没有朝颜在的屋里是静悄悄的。 想他以前回来,不管什么时候,朝颜都会在家,这対比实在强烈,他心里的落差很大。 昂昂也同样不习惯,毕竟朝颜才是喂养它最多的人,它也最亲朝颜。 这会只见方木不见另外一个主人,可怜兮兮地嗷了几声,似乎在问朝颜去哪了? 方木弯下身摸了把它的狗头,视线往长岭山的方向望去,可被一扇墙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 即使看得清他也见不到朝颜。 那里有数不清的树木遮挡着。 今晚上,方木自己做饭、喂鸡鸭、沐浴睡觉,一下子就体会到了他走商时,朝颜自己在家的心情。 怕是跟他现在一样,辗转难眠。 ..................... 头两日尚且能忍住,他做工时还能如常,可到了第四日,他走神的时候就多了。 那会他已经开始接手裁缝铺的管事,进货算账交到了他手上,朝颜进山几日把他心神拉走了一部分,常常算盘打着打着就不动了。 李瑶今日就撞见他发了两次呆,虽然很短暂,可她了解方木,还是看出来了。 以为他是遇上了什么事,关心道:“怎么了?你今日心不在焉的。” 方木摇摇头,没说话。 李瑶又问他:“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不是,你别多想,家里没事。” 见这又不是那又不是,李瑶想到了朝颜:“是小颜?” “真不是。”朝颜进山打猎的事方木没给他们说,见李瑶确实是担心,方木就把这几日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悟所得告诉了李瑶:“颜颜有事出门去了,这几日我自己一个人在家,我一直以为是颜颜黏我,可这几日让我明白,是我没了他不行。” 李瑶好笑道:“你一大早魂不守舍就是想这事?” 这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対,工作是工作,不能仗着李瑶是他姐就为所欲为:“対不起,我不应该把情绪带到工作上来。” 李瑶道:“确实不应该,但谁叫我是你姐。”她又道:“小木,夫妻之间相处有道才能长长久久,我知晓你対小颜的心思,他也知道,但就算他知道你也可以表达给他听,等他回来,你就告诉他你想他,我想他也会很高兴。” 其实他与朝颜一向不吝啬说情话。 两人都是男子,比起女子的含蓄,朝颜也更活泼些,没有一般夫妻那样矜持。 但李瑶说得対,就像之前走商时,每次他回来,颜颜都会说想他一样,这次该他说了。 “我知道了,谢谢姐。”方木收敛了心神,认真做事。 李瑶看着他,脸上是欣慰的表情。 虽然她与方木不是亲姐弟,但胜似姐弟,爷爷重病在床那段时日,方木服侍床前的日子要比她多,平日里爷爷擦身如厕也全都是方木在伺候,是半点没让她沾手,爷爷去世前吩咐过她,一定要照顾好方木。 他们是亲爷孙,李瑶哪能不懂爷爷的心思,只是那会她在秦家人微言轻,没办法给方木更多的帮助,只有给了他一两银子傍身,让他好好活着。 也好在方木如今是苦尽甘来,身边有了朝颜。 ....................... 朝颜是第六日下午才从长岭山出来,这次他们收获不错,小鹿羚羊都抓了有,还意外逮了一头成年山猪。 要说山猪可比小鹿羚羊这些危险多了,対庄稼的危害也大,万一发生野猪下山的事,还会伤及村民性命。 所以这次的陷阱装到了一头山猪,大家就没想着放过,众人合力把它制服了。 这头山猪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影响不大,不过大家还是想着卖钱,就不打算留着吃,所以还是由张民他们处理掉。 实在卖不出去没办法,众人才选择平分。 下山的当时他们就抬着猎物进村了,朝颜是过家门而不入。 反倒是昂昂听见他的脚步声,跟着他一块进了村。 ..................... 傍晚方木下工回家,还在山坡上就看见小破屋方向升起来的炊烟,人是一愣,紧接着狂喜,急急往山下奔。 他顺着长坡跑下,一路跑进荒地,还没到家就先喊了:“颜颜。” 屋里正准备做饭的朝颜听见他的声音,也放下手里的锅,快步走了出去。 方木跑到家门前,见到他在门口站着,脚步更快,冲着他飞奔过来一把将他抱住。 朝颜被他抱得紧紧的,简直要喘不过气:“你怎么了?” 方木激动不已地亲了亲他的耳朵,说:“我想你了。” 朝颜笑道:“我也想你,你怎么回事啊,以前你出门半个月,回来都没这么激动。” “不一样,以前回家就能看见你,现在却不是。” 朝颜想到他的木哥居然还有这么不稳重的一面,就被可爱的忍不住笑。 他还是第一次见方木也会跑向他来拥抱他。 “进屋吧,我正准备做饭。” 方木又抱了会才把他松开,牵着人进屋:“几时回来的?” 朝颜道:“大概是下午申时。” 炉灶里生起了火,煲水的锅火光明亮,而煮饭的锅在灶头上,朝颜刚刚应该是正打米淘洗。 饭不急这一时吃,先把人好好看看。 方木按着他坐在长凳上,自己在他面前蹲下,与他目光相触。 方木看了看他的脸,夏日山上蚊虫多,哪怕带了防虫粉,朝颜脸上也被叮了几个红红的包。 其它倒是没什么,只是脸色有些憔悴,在山里风餐露宿的,吃不好睡不好,憔悴也正常。 方木又牵着他的手看了看,果不其然,看到好几道口子。 很细,有旧伤也有新伤。 最严重的是巴掌处的那一道,应该是刚划的,外翻的肉都还新鲜。 朝颜自上次建茅草屋时受过伤此后就没伤过,平日里连切到手都少有,现在割了这么大一道口子,把方木心疼的不行。 “别处可还有?” 朝颜摇摇头,说道:“这是围剿山猪时不小心被荆棘划的。” 方木不信,又拉过他另外一只手看了看,见确实是没有才放心,就起身去拿药,好在伤药家里一直备了有。 他走回来在另一头坐下,牵过朝颜的手放在桌面上,借着微弱的光撒下一层帮助伤口愈合的药粉。 伤药撒在伤口上带来一阵刺痛,朝颜抽了口气,被方木听到了:“很疼?” 朝颜实话实说:“就那一下。” 方木道:“这几日别沾水,饭我会做,衣服我会洗,你先把伤养好。” 朝颜道:“这点小伤...” 他还没说完就被方木打断了:“在我这就不是小伤。” 朝颜一愣,呆呆看着一本正经的方木,半晌后反应过来,笑道:“那你可别嫌辛苦。” 方木嗯了声:“我去做饭。” 他先把伤药放回去,然后才接过朝颜之前没做完的活,淘米下锅煮饭。 朝颜在山里待了这么多日,吃喝都很随便,因为怕食物的香气会引来野兽,他们还不敢做饭,这几日都是啃得馒头大饼送野菜汤。 也就是现在夏季,野菜多,还能喝上一口热汤。 朝颜先前翻篮子时发现方木买了有肉放着,他本打算红烧的,肉拿出来了还没切,方木就回来了。 方木也注意到了那块肉,转过身来问他:“想吃什么?” “红烧吧,我馋了。” 方木照办。 简单的菜色方木都会做,毕竟他一个人生活那么多年,加之两人又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久,即使他的厨艺比不上朝颜,但在朝颜的指点下也进步不少。 方木心疼他在山里苦了这么多日,席间一直给他夹菜。 差不多一斤的肉,大半都是进了朝颜的肚子。 一不小心就把朝颜吃撑了。 见方木在洗碗,自己去翻出过年那时买的山楂片泡水喝。 山楂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没有加糖的山楂水只有它本身的酸甜味,朝颜喝了一碗,甚是解腻。 方木想着他伤了手,把碗筷和灶头清理干净,见他坐了那么久,也该消食了,就去打水让他沐浴。 朝颜去拿衣服,去洗澡间的时候方木跟着进来。 朝颜问他:“你做什么?” 方木看了眼他的手:“不能沾水。” “...”朝颜这会很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想要了?” 方木真是败给他了:“你不累?” “累。” 方木把他手里的衣服拿过来放在凳子上,说道:“那还不抓紧洗完休息。” “...”怎么搞的像是他在猴急? 为了表明自己的淡定,朝颜解了衣服踏进浴盆背対着方木坐下。 他光滑的脊背在烛光的映照下披了一层暖光,方木看着这段自己在上面留下不少痕迹又会消失无踪的美背,眼眸暗了暗。 可他确实不想动朝颜,就想让他洗个热水澡去去乏好休息。 端来凳子坐下,用水瓢舀了水,沿着他的肩背淋下... 水光潋滟,这段颜色就更好看了。 方木的喉结滚了滚,手上依旧正人君子。 朝颜也纳闷,要是以往,木哥哪会真的只是给他洗澡。 这人怎么了? 他偷偷地回过头看了眼方木,対上他的眼神,立马又转了过来,木哥还是那个木哥,没被掉包。 第84章 朝颜手上的伤口其实并不严重,只是因着新伤的关系看着可怖,加之方木那会跟他久别未见,心里头稀罕他,把事态说的严重。 那道口子敷上药养几天便结痂了。 他这次进山虽然受了点‘小伤’,但得到的更多。 阔别半年的猎捕让几人大赚了一笔。 这次可是有五两银子,之所以有这么多,是因为那头成年山猪的缘故。 张民来送钱那会方木不在家,傍晚等他回来知道这事,便有些感叹。 打猎是危险,可挣的也的确多,这样一来他就更理解朝颜要去打猎的想法。 一次就挣够他几个月的工钱,就算一年两次,那也不愁吃喝。 朝颜晚上跟他睡觉那会,还算了笔账。 家里本来就有十四两整银,后来方木每个月还有工钱,朝颜花钱又省,这大半年下来存了就有二十多两,再加上他这次打猎的五两,就有二十七八两的银子。 这还不算钱庄的二十两,有了这笔钱,哪怕朝颜现在就有了身子,他们也不怕饿着娃。 确实可以考虑要孩子了。 屋里黑灯瞎火的,朝颜趴在方木的胸口上,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我们成亲也快一年了,现在还没个动静,是不是真得找大夫看看?”虽说哥儿怀孕不易,可他家木哥要的勤,刚成亲那会还可以说是两人聚少离多的原因,可这半年两人几乎每天都在一起,方木也鲜少克制过,却什么反应都没有,让朝颜害怕自己一语成谶。 他一开始在一笔一笔算着账,结果不知怎么就聊到孩子身上去了,让方木一头雾水,险些没跟上他的思路:“看什么?” “万一真是我身体不好,不能生...”他爹娘在世时没想过让他外嫁,所以也从没让大夫检查过他的身体,后面因缘际会跟方木成了亲,也没去在意过,现在想要孩子了,他自个才来着急。 方木抚了抚他的背,安慰道:“你要说去找大夫开点药调理身体我不反对,但不至于为了这事着急,我还想跟你过多两年的自在生活,有了孩子就得围着他转了。”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朝颜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的手就放在方木的胸口上,只要方木说谎,他就能察觉到。 方木道:“担心什么?哥儿虽说可以生子,可毕竟比女子艰难,你真要是怀了我才怕。” 手下的心跳平稳,较之先前并没有变化,朝颜一时察觉不出,但他相信方木对他的情意:“那就随缘吧,该来的时候他就来了。” 方木把他抱过来,两人共枕着一个枕头,说道:“睡吧。” “嗯。”朝颜紧紧依偎着他,哪怕两人成亲都一年了,他还是喜欢这样的睡姿。 方木搂着他,虽然说了睡,眼睛也闭着,心里却还想着事。 他刚刚说的是心里话,至于孩子在成亲前方木就表明过态度,拥有了是他的荣幸,没有他也不怨。 但颜颜似乎不这么认为...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事还真就是像颜颜说的那样,只能随缘。 不过现在家里不缺钱,要生也是可以的。 方木就把这事按在心底,暂时不去想。 .................. 春风绿了芭蕉很快又红了樱桃,转眼便到了金秋时节。 中秋佳节过后,八月十九就是乔松与李会元成亲的日子。 方木和朝颜两人既是朋友也是娘家人,可乔松那边先来请,方木就应了乔松的约,带着朝颜去镇上赴宴。 他们成亲那会,乔松包了宴席用到的猪肉,鉴于那会乔松就说过不许他这样还礼,方木就换成份子钱给他。 他随的多,是一两银子,但真要说起来,乔松那会给的更多。 可以两人的交情,也不应该再计较这些,只是方木是成了亲的人,知道成亲后要花钱的地方多,他也没什么好回报乔松的,兄弟多年,一两银子也不过分。 份子钱没交到乔松手上,方木就是仗着这点不怕他拒绝才大胆给的。 两人在乔家吃了酒席,趁着天色还早就赶紧回家去。 今日要赴宴,方木都没有去县城上工。 回到家,朝颜就感觉胃不是很舒服,想要吐的感觉。 方木问他:“是不是吃错东西了?” 朝颜揉着肚子回想了下今日的吃食:“跟你吃的都是一样的。” 这倒是,他今日请假一直在家,所以早饭是家里吃的,午饭也是,傍晚这顿是吃的宴席,他都没事,那就不应该是吃错东西。 方木过来摸了摸他的肚子,手不小心划过他的腹部,摸到一点弧度,又问:“吃撑了?” 朝颜也想不明白,但他今日吃的确实有点多:“应该吧。” 方木就说:“我记得你买了山楂片,我去看看还有没有,给你泡水喝。” 朝颜点点头。 方木就去放零嘴的小箱子里翻,结果山楂片早吃完了,朝颜没补,但是有一小包梅干。 他也给拿了出来,把箱子盖上,走过来对朝颜道:“只有梅干了。” 一听到是梅干,朝颜便下意识咽口水,他一手搭在肚子上,一手去拿梅干。 梅干是前不久才上市的,还是今年的新梅子,这款梅干是酸咸口味,朝颜前几日就开始胃口不好,总想吃酸的,前日才让方木买回来。 梅干去掉了核,他捻了一块放进嘴里,酸味刚进肚子,就感觉好一些了。 方木见状便把一包梅干给他:“你歇会,要还是难受就跟我说,我去找大夫过来。” 朝颜点点头,问他:“你要不要?” 方木还没吃过,想着刚刚在宴席上确实吃了很多肉,就拿了一块放进嘴里,一到嘴就酸到面目扭曲。 “这么酸?” 朝颜看他脸都扭成了一团,笑道:“还好啊。” 明明很酸,酸到方木想要吐了,可到底是钱买的,还不便宜,他舍不得,只能含了一口水进嘴里。 过了会感觉好点了才说:“你这几日的口味有些重。” 朝颜想了想,好像确实是,以往他爱吃甜,可上次两人去县城,方木要给他买糖他都没答应。 因为那会一点吃糖的欲望都没有。 “不会身子出问题了吧?”朝颜有些担心。 方木道:“你能吃能喝有什么问题?你这症状倒像是酸儿...等等,颜颜,你该不会是害喜了?” 朝颜一愣,一瞬间仿佛听不懂害喜这个词。 方木又瞥了眼他的腹部。 衣衫宽大,看是看不出问题,但他还记得刚刚手摸过的感觉,好像确实是比以往大了点。 震惊过后,朝颜反应过来,一骨碌站起来,六神无主:“怎么办?我不会真的有了?木哥...” 方木看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忙抓住他的手安慰道:“别怕别怕,我在。” 朝颜心里很慌,他是怕真的有了又怕是假的,很矛盾。 方木说道:“时辰还早,我去请大夫过来给你把把脉,你在家等我。” 朝颜拉住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他这状态方木也确实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在家,就去拿了钥匙,重新锁上门,牵着他的手去村里。 西水村是有一位大夫的,他家世代都在西水村行医,因着传承有限,医术算不上多高明,但一般的小病找他们家也能解决。 到了大夫家,方木说明来意,就见四十多岁的大夫诡异地看了他们一眼。 但是大夫没有拒诊,而是把人请进院子里,让朝颜坐下给他把脉。 院子里晒着草药,香气浓郁,沁人心脾,方木此时的心思却都在朝颜身上:“怎么样?” 大夫面色有异,又担心自己误诊,便让朝颜换了只手,再一把,还是那个脉象:“确实是有了,刚两个月。” 听到大夫确认,方木松了口气。 朝颜收起手,又不由自主地寻求方木的依靠。 方木的手被他拉着,还顺势把人搂住,他问大夫:“颜颜这两日开始害喜,可有什么法子抑制?” 大夫摇摇头:“这都是正常的,再过多一段时日就好了。”他还是好奇,忍不住问道:“村里都说你找了个男人过日子,怎变成哥儿了?” 方木这才想起自己隐瞒的事,如今朝颜怀孕是瞒不住了,便解释道:“当时只是考虑颜颜一个人在家会遇上什么麻烦才隐瞒下来。” 他这么一说大夫就懂了,嘱咐道:“你家夫郎刚有了身子,前面三个月要特别注意,万不可行房,另外每个月都来这让我号号脉,需要留意胎儿的生长...”他又说了一些孕夫忌食的。 方木和朝颜都记着,方木道:“多谢。” 大夫道:“不客气。”又嘱咐朝颜:“怀了身子后要多加注意,心情也容易起变化,你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一定要告诉方木,别自己憋着,还有重活就别干了,前面三个月和后三个月得特别注意。” “我知道了,多谢你。”朝颜对他点点头。 “嗯,回去吧。” 方木付了诊金,带着朝颜离开。 朝颜真有了身子,他一时之间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几个月前两人还就着这事在商谈,没想到缘分这么快就来了。 朝颜的心情也很复杂,他也是初为人父,现在肚子里有个小生命,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自处:“木哥,我要怎么办?” 方木扶着他,听见这话看了他一眼,先前这人对孩子还殷勤期待,现在真的有了,又茫然四顾。 不过这才是正常的,口头说说跟真有了是两回事。 虽然两人一直都在做准备,但真当有了,还是很迷茫。 但他是汉子,颜颜心性再坚定,他也才十九岁,自己年长他这么多,又是孩儿他爹,必须得担起责任:“别担心,有我在,你好好养身子,我会照顾好你们。” “嗯。”方木就是他的主心骨,鉴于他说到做到的优良品行,朝颜对他是无条件相信。 听到他这么说,心也安了。 .............. 他们两个牵着手从大夫家离开,不可避免被村民遇上,有好事的就去打听,话说的刁钻,大夫听不下去,就把朝颜怀孕的事说了出去。 然后这事就在村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开了。 大家都一个想法,朝颜不是男人吗?怎么会怀孕。 但听到这事的方林夫妇却是开心,隔日就带着鸡蛋上门看望朝颜。 只是这会的两人还不知道事情已经泄露出去。 两人回到家,天也将将要黑,方木先把蜡烛点上,让朝颜去床上歇息,他生火烧水。 这怀了小孩一下子就让朝颜娇贵起来,他依言去床上躺着,可越躺越不是回事,就还是下床穿鞋走出来陪方木坐着。 方木见他不在床上躺着,疑惑道:“怎么了?” 朝颜看着他道:“我想了想就算是怀孕也不用这么小心,我也不习惯,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 方木也觉得他自在才最好:“颜颜,现在你有了身子,地里的活暂且放一放,我托大哥帮忙弄一弄,先过了这段时日再说,还有一事,家里也没有老人,我又要去县城上工,不放心你自己在家,要不你搬到县城去,我也方便照顾你。” 朝颜道:“会不会太麻烦姐了?” 方木想了想,说道:“那我明日先问一问姐,她要是没意见的话就这么决定了。” 朝颜点点头。 他有了身子这事算是猝不及防,完全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好在方木自他几个月前提起时就暗暗做了准备,倒不至于慌了阵脚。 只是要怎么对待孕夫他也不清楚,而且方木知道,如果太过娇气对待朝颜,颜颜自个也不乐意。 所以这事要么得去问问大夫,要么就是请教请教李瑶。 第二日他去县城上工,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朝颜,一定小心自个,他会早些回来,得到朝颜的再三保证才敢出门。 到了镇上坐上牛车去县城,进了裁缝铺先把手头上的事做完,然后才向李瑶透露朝颜怀孕的事。 李瑶一听,喜出望外:“真的?” “嗯,昨日找大夫看了,刚刚两个月。” “好啊,你们成亲也有一年多了,是该准备要孩子,小颜呢?你怎么放心他自己在家。” 方木道:“姐,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想跟你打个商量。” 李瑶一口就道:“这事不用商量,搬过来就是,你要是不开口跟我说,我也会把小颜接过来。” “姐,谢谢你。”方木说的真情实意,他还没开口李瑶就知道是什么事,这个姐姐是真的设身处地在为他们着想。 “今日店里不忙,你下午先回去,小颜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方木点点头。 还没到下午,吃完午饭李瑶就赶他回去了。 方木没辙,加之也挂念朝颜,便向她道了谢,坐牛车回去镇上。 他回来那会方林夫妇刚从他家离开不久,带来的东西还放在桌子上没去收拾。 朝颜本来想收拾的,可肚子一阵翻滚,闹心想吐,就一直坐到方木回来。 方木进门就看见他伏在桌子上,吓了一跳:“颜颜?”声音都岔了。 朝颜从臂弯里抬起头:“你回来了。” 方木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哪不舒服?” “想吐,难受。” 听到是这个方木才放下心来,上午李瑶跟他说过了,每个人怀孕害喜的程度都不一样,她怀三个小孩时也经常恶心想吐,有的人则是没什么反应,生活照旧。 朝颜这是头胎,又是哥儿,可能会比姑娘辛苦一些。 方木弯腰把他抱起来:“去床上歇着。” 妥帖把朝颜安置好,方木又去找梅干,让朝颜含着,会好受些。 方木说道:“晚点我把东西收拾好,你怀孕这几个月就先住在县城,等你生了再回来。” 朝颜嗯了声,说道:“大哥和大嫂刚刚来过,拿了些鸡蛋。”他嘴里含着梅干,说话有些飘忽,但不影响听。 方木抚了下他的鬓角:“一会我再走一趟,中午吃了什么?” “吃了碗面,没胃口。” 方木又道:“我杀鸡炖汤给你做鸡汁面吃,可能会好点。” 朝颜嗯了声。 方木拉过被子盖住他的腹部:“睡一会吧。” 朝颜点点头,闭上眼休息。 等他睡着,方木才赶紧抽时间去一趟方林家。 方林听到他是打算带着朝颜搬去县城住一段时间,并没有异议,并且答应他会帮他照顾好地里。 方林跟方赵氏成亲后有了孩子,虽然熊钟氏是改嫁了,可方赵氏还有娘家尚且能帮衬,可朝颜不一样,他举目无亲,只有方木一个,如果没有人照顾他,确实难办。 好在方木运气不错,有李家爷孙这对贵人。 晚些时候,方木把猪和鸡鸭送去方林家拜托他先饲养着,方林都同意了。 方木没有把鸡鸭挑完,留了两只鸡一只鸭,他准备带去县城,到时候宰了给朝颜补身子。 第二日,方木就把家门锁上,带上朝颜和昂昂,特意雇了村里的牛车让送到县城去。 朝颜现在有了身子,方木不放心他跟人家挤,万一出事就不好了。 到了县城,李瑶早已吩咐小荷把家里收拾好,就等着朝颜搬进来。 她是三个孩子的娘,懂得要比这对夫夫多,对朝颜颇为照顾。 就这样两人在老宅子住了下来。 朝颜也不是闲着什么事都不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他都帮着干。 煮饭扫地,也从不麻烦小荷。 最多就是需要小荷去买菜。 毕竟县城不比家里,家里是出了门就能掐一把新鲜蔬菜。 方林对于方木始终有愧疚之心,他们搬到县城去后,方林夫妇把荒地也打理的很好,偶尔隔个几天,方林还会送些自己家鸡生的蛋和青菜过去,目的就是想让朝颜养好身子。 考虑到朝颜生了之后要做月子,方木就给了笔钱方林,托他帮忙养些鸡,等到时候给朝颜做月子用,方林也同意了。 朝颜现在才两个月,十月怀胎,等他生下孩子,鸡正好可以出栏。 方木隔个五六日也会回家一趟,家里那破房子久不住人就会回到以前的状态,到时候潮湿、长苔藓、生杂草,想想他就崩溃。 回去住一晚,增点人气,可以减少这种情况。 日子就这么过着,朝颜怀孕第五个月的时候已经显怀,肚子隆起一个弧度,哪怕不看花痣也知道他是哥儿。 到了第五个月胎儿就稳定了,可以不必那么小心。 朝颜在生活上也就越发从容,他已经习惯怀孕这件事。 害喜过去后,又被方木和李瑶精心养着,他脸上的肉眼见着长了起来。 身上有肉的他看起来就不显得单薄。 可朝颜最近有些烦恼。 自打他怀孕之后,两人就没同过房,一开始朝颜还以为可以暂时解脱下,毕竟他木哥在这方面真的很强悍,可久而久之,也不知怀孕的缘故还是他想木哥了,最近夜里总觉得难熬。 身子不太畅快。 他这两晚睡得也不是很好,方木一直关心他,睡得不好自然看得出来,还贴心问过。 可朝颜自己不好意思说。 木哥都能忍住,没道理他忍不住。 可忍着忍着,这种情况非但没有减轻,还越发严重起来。 有时候连午睡都控制不住做起了梦。 朝颜又羞又怒,他完全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都快把自己气哭了。 怀孕之后他的情绪确实波动很大。 也就导致于他当晚歇息时精神不济,又把方木吓了一跳。 两人躺在床上,烛火还没吹,方木一个劲在哄他,问他怎么了。 不哄还好,一哄就更委屈,一见柔情似水的方木,朝颜终于忍不住倾诉出来:“我难受。” 方木见他终于肯说,松了口气,又耐心问道:“你难受你憋着做什么?大夫都说了,让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你还记不记得?” 朝颜鼻音发颤,他嗯了声,抓着被子,手指纠缠:“我不好意思。” 怀孕五个月时已经将近年关,他们后日就得回去西水村准备过年。 方木笑他:“孩子都有了,还不好意思?” 朝颜看着他,有了孩子后他的木哥就更稳重了,但他的眉宇却始终温和,看着这样的方木,朝颜的话脱口而出:“我想要了。” “嗯?”方木没听明白。 应该是太久没有那啥了,朝颜脸红心跳,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扭扭捏捏道:“最近总是难受,很想要你。” 方木这才明白,看了眼他的肚子:“那我轻点。” “欸。”这么简单就同意了? 方木摸了摸他的脸,说道:“我问过大夫了,他说你这时候欲望会比较强烈,可以适当行房,我久不见你说,还以为大夫骗我,一会儿我会轻点,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赶紧跟我说。” 朝颜没想到他竟然早就做了打算,更是羞于见人。 他把脸埋进被子里,不肯看方木。 方木笑了笑,俯身下来亲他。 两人太久没亲近,才一个吻就差点让两人缴械投降。 朝颜的里衣被方木解开,露出鼓起一个弧度的腹部,方木的手轻轻搭在上面小心护着。 朝颜靠在他怀里,火热的温度在两人之间传递。 被子裹着两人,方木轻轻柔柔弄他,他这次比任何时候都要克制,等朝颜释放出来,方木才把人转过来,亲了亲他汗津津的脸:“好点了吗?” 朝颜懒懒地嗯了声。 他现在总算觉得身心畅快。 方木看他眯着眼想要睡,便道:“睡吧,我去打水给你擦擦身子。” 朝颜这时候才清醒一点:“你...” 方木知道他要说什么,又亲了亲他:“没事,你先睡。” 朝颜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坏,在把木哥当工具使,心里过意不去,说道:“我用手...” 方木打断他:“不用,我忍得住,你快睡,很晚了。” 朝颜见他坚持,也的确是困意席卷,才刚应了声,人就闭上眼睡去。 方木叹口气,夫郎怀孕,折磨的也不知道是谁。 ...................... 两人的孩子是足月出生的,在春末夏初。 朝颜一发动方木就赶紧去请接生婆。 好在小家伙有良心,没怎么折腾他的阿父,朝颜头胎生产顺利,一个时辰就平安诞下孩子。 听到婴儿啼哭的时候方木才放下一颗心。 产婆抱来孩子,方木只是看了眼就推给李瑶自己去看朝颜。 朝颜气力用尽已经先睡了。 方木看着他安详的睡颜才真正平静下来。 孩子生下来,忙碌的生活才算正式开始。 汉子与哥儿结合,生的基本都是哥儿和汉子。 他们两个的头胎就是哥儿,这年头哥儿与汉子无异,也没说非要是男孩才甘愿,一大家子很是高兴。 回到西水村也缺人照顾,他们一直等朝颜做完月子才搬回去。 好在小家伙听话,坐月子期间睡饱了吃吃饱了睡,并没有折腾两位父亲。 有了方蛋蛋后,哦,方蛋蛋是小名,小家伙在他阿父肚子里就长得好,生下来有六斤多,后面养了一个月更是白白胖胖。 方木希望他平安健康长大,就取了蛋蛋这个小名,大名还没定,等再想想。 搬回西水村后,有了小家伙的加入,这个房间添置了许多东西,以往够两人居住的小房子就不够宽敞了。 好在孩子还小,暂时能同床睡,方木就和朝颜商量,等再存一点钱,等蛋蛋一岁多了再推倒扩建。 蛋蛋的出生让这个家更加圆满了。 春去秋来,一年后,蛋蛋学会了走路。 荒地是他的乐园,他在这里奔跑、和昂昂追逐玩耍,虽然昂昂基本不理会他,却也从没让他受过伤害。 等到蛋蛋一岁半的时候,方木再次带着夫郎儿子住到了县城,长岭山脚下那间小破屋,终于要被推倒重建。 将来那里会有一个崭新的、宽敞的房子等着他们一家三口住进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到这就算写完了,很谢谢大家这段时日来的支持,也很高兴你们陪我走到今日。 虽然这句话很普通,但我还是想说你们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另外这本书我最想表达的是他们两个通过自己的努力拥有自己的幸福小家,所以没怎么安排打脸啊或者极品亲戚的情节,整体也比较偏平淡,好在你们喜欢这个故事。 下本我会接着写种田文《我要退休》,等我查点资料存点稿,差不多十月二十左右开文,大家蹲一个吧,我们下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