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吻晚风》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x)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热吻晚风》作者:万顷 文案 1.众所周知年家大小姐年稚,娇纵金贵,横行霸道,前半生小二十年里从没受过委屈。 直到,大四毕业那年,她被个绝情的狗男人甩了。 年氏滑铁卢,屈辱至极! 2再次见到对方,是在三年后的订婚派对上。 彼时北城季年两大家族联姻,年稚即将跟个陌生男人喜结连理。 虽说包办婚姻不可取,可见到那个狠心把自己踹了的狗男人,年稚才是真的气不打一处来。 她倨傲地走到他面前,出言嘲讽,“本姑娘不想在订婚宴上看见你,毕竟我马上就要有合法老公了,比你高比你帅,还死心塌地地爱我。” 终于算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没等她开心几分钟,下一刻,管家就拉着年稚,笑眯眯地指着前男友说,“小姐,这位就是季家独子,您的未婚夫季初少爷” ? ? ? 你再说一遍他是谁?? 『重度社死是一种什么体验?』 年稚答:谢邀,感觉挺好的,就是我现在已经连夜买了去火星移民的票了。 后来,年稚看着这个混身发着光的男人踏破泥泞,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时,红着脸小声嘟囔了句:祸水。 他一如晚风温柔包容。 *1.男女主双c双处,彼此唯一 2有少量剧情,但剧情都是他们爱情的催化剂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年稚,季初 ┃ 配角:爱情催化剂们 ┃ 其它:久别重逢 一句话简介:和前男友先婚后爱了。 立意:要永葆勇敢与热忱。 第1章 青柠气泡 北城这些煊赫世家的圈子里,最近传出了一件大事。 代表old money一派的季家和代表新贵一派的年家宣布联姻,并达成了未来十年的商业合作。 长远来看,只要这项计划顺利推进,年家和季家就能一起携手,把家族事业再扩大至少三倍的体量,百利而无一害。 横山别墅,年家老宅里。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年稚瞬间从梦里惊醒。她脸色煞白,原本红润的嘴唇血色尽失,上面已经被她咬出牙印,细密的血珠一点点外渗,看起来凄惨异常。 床头的熏香不断散发着安神的味道,舒缓了她惊悸悲痛的情绪,年稚长舒一口气,还好只是梦。 墙上的挂钟指向下午六点,年稚向来睡眠浅,认床失眠光敏感一堆毛病,今天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刚躺上床就睡着了。 离订婚晚会正式开始还有三个小时,年稚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靠在床头怔怔地出神。 三年多过去了,这是她第一次梦到那个人,在她即将和陌生男人订婚的日子里,曾经薄情寡义的前男友,悄然入梦。年稚永远都忘不了,当年对方站在月光下眉眼冷漠的样子,那些往事就像一根扎在指缝里的刺,伤口虽然不致命,但架不住它钻心地疼。 “大小姐,您醒了吗?” 是林管家,年稚连忙翻身下床,一边理头发一边使劲拍脸,把那股从噩梦里惊醒的颓废感清理掉,才高声回复,“醒啦醒啦,林管家请进。” 少女披着头发倚靠在窗边,傍晚的落霞轻柔地披在身上,给她渡上一层温柔绚丽的柔光。她不施粉黛仍美艳绝伦的脸半明半暗,像艺术家手中最完美的雕像。 林管家推门而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饶是她这些年跟着年先生见惯了各色美人,也忍不住再次为年稚的脸惊叹一番。 “大小姐,年先生那边有吩咐,说季先生和季太太七点半就会到会场,让您提前赶过去。” “叔叔阿姨怎么会来这么早?”年稚有些不解,反正只是个形式上的订婚宴,婚庆公司的人会把大大小小的事都安排妥当?。 基本上只需要她和季家公子两个工具人露个脸而已,季家没道理这么积极。 林管家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回复,“据先生说,是两家父母希望您和季家公子可以提前培养培养感情。” …… 商业联姻而已,长辈们仪式感还挺足。 年稚一面在心里吐槽,一面跟着林管家往化妆室走。 她的化妆师Lucas早就等在这里,见年稚出现,连忙扯开了个面膜给她敷上。 “都说了这两天要好好保养你的脸,怎么就不听呢!你看那大黑眼圈,都快耷拉到地上了。” 作为一个从头发丝精致到脚指甲的人,Lucas对年稚经常暴殄天物的行径非常愤慨。 吐槽归吐槽,Lucas的业务能力还是非常强的。年稚好几个出圈的红毯造型,都是出自他手。 再加上两人合作已久,Lucas最懂该如何放大年稚精致绮丽的美。 化好妆之后就是礼服的搭配。 根据整体氛围,Lucas选了套墨绿色V领露背礼裙。年稚皮肤本来就白,缎面的绿裙穿在身上,更是衬得她如同一尊瓷玉娃娃。 玲珑有致的曲线下腰肢纤细,盈盈不足一握。绸缎般丝滑黑亮的秀发散落在肩膀,头发的曲线如同水波纹,在裸背上跃动。 仅仅是站在那里,都能在旁边人的心头勾起涟漪。 他站在原地欣慰地看着年稚,“我家女明星,果然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年稚的快乐总是很简单,包括但不限于美食美酒以及闪闪发光的一切物品。当然,最能让她心花怒放的,莫过于镜子里自己那惊人的美貌。 于是,妆造完成之后,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的那一刻,年稚就把下午的噩梦和晦气的男人抛诸脑后了。 她踩着华伦家最新款的一字带高跟鞋,哼着歌姿态优雅地上了等在家门口的礼车。 不过年稚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在迷宫一样的酒店里,迷!路!了! 年稚此时非常后悔由于嫌弃壮硕如牛的保镖们看起来土气,就拒绝了他们要跟进来的要求。 本来以为国宴酒店嘛,小时候又不是没有来过。 谁能想到这里面的装潢每个地方都一模一样,毫无区别。 言外之意,迷路这件事实在不能怪她。 “女士,请问需要帮助吗?” 正当年稚扶着墙黯然神伤自己悲惨的命运时,一道温润清脆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终于有人出现了! 年稚眼泪汪汪地转头,刚瞥见那人的眼睛,动作瞬间僵在原地。 “怎么是你????” 沈初被年稚突然提高的声线惊得挑眉。他勾起唇角笑了个很好看的弧度,整个人端方矜贵,像是一杯浓烈迷人的朗姆酒。 他彬彬有礼地朝年稚伸出手,“好久不见。” 年稚非常不想承认自己看到这狗男人的那一刻,再次被他的美貌蛊惑了。 不过,美色归美色,以年稚多年的演戏经验来看,在订婚宴会上遇到前男友,保准没有什么好事。 都说优秀的前任,要悄无声息消失在对方的世界里,结果时隔这么久,前男友还跑出来给她添堵,年稚就忍不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噔噔噔上前三步,盯着对方的眼睛开始输出。 “你少跟我套近乎,不管你今天出现在这里什么目的,我不关心也没兴趣。但是有一点,我跟我那年少有为的老公,可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两情相悦,而且他还比你高比你帅比你活好,爱我爱得死心塌地,跟你这种人比起来,真是云泥之别。所以,我不愿意在我的订婚宴上看到你,你也最好现在立刻马上消失在我的面前。” 一套下来,连气口都不需要换,可见这些年她心里积攒的怨气有多深。 沈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的笑,低头跟年稚靠近了些,“那这么说,你很钟意你未来的老公了?” 年稚看着这张突然放大的脸,没来由感到一丝压迫。 这人的重点怎么抓得这么精准? 年稚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虚,梗着脖子眼神躲闪地回答,“那当然,我可钟意死他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年稚感觉自己这话说完,沈初的眼睛里那种玩味的意思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种奇怪的笑意。 但她对沈初的微表情并不感兴趣,说完最后一句就提着自己的小包,气势逼人地从沈初身边越过去。 颇有着誓不回头的意思。 不管沈初怎么想,三年前他提出分手的那一刻,两个人就已经是陌路人了。如今她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她和他不需要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交集。 年稚在心里给自己并不美好的初恋爱情偷偷抹了把泪,她以后再也不要吃任何爱情的苦了。 “年小姐,你要去哪?” 他叫住我了? 叫住我干嘛? 难道是后悔了想挽留我吗? 清朗温和的声音再次在年稚身后响起,年稚瞬间在心里脑补了一场前男友痴心挽回的狗血大戏。 她没回头,“今天是我的订婚宴,我去我的婚宴现场找老公亲亲,有问题吗?” 年稚站定在原地,整个人看起来优雅多情,她暗下决心一定要给沈初留下个最潇洒的背影,让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这个前女友。 然而,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坎坷,让你暂时背离自己的初心。 比如下一秒从沈初嘴里说出口的话。 “那边可是酒店的出口方向。” …… 路痴害人害己。 空气再次诡异地安静下来,年稚的背影僵硬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酒店里莫名其妙出现的人让我觉得很不安全,我需要去门口叫上我的保镖们一起走。” 扔下这句话,年稚一边为自己的机智点赞,一边急匆匆地离开原地,转眼就消失在了转角处。 * 路痴害人害己。 年稚再次在心里重复这句话。 休息室门外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一刻都没有停歇过。门里,她年稚,本次宴会理论上的绝对女主角,现在却只能耷拉着脑袋站在这里挨训。 “年年,爸爸一直都觉得你是个乖孩子,不会让爸爸过多费心的。可是今天你犯了这么大的错误,爸爸真的对你很失望。” 年稚不敢抬头看年宏的表情,他向来喜怒无常,说话的语气越平静,越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对不起,父亲。” 年宏从沙发上站起来,拍着年稚的肩膀,“你让季家夫妇等了二十多分钟,严重有损我们年氏的颜面,你说,爸爸该怎么罚你?” 年宏的手粗粝且冰冷,接触在皮肤上的触感就像一条黏膩的毒蛇,在黑暗中朝年稚“嘶嘶”地吐着信子,年稚瑟缩着,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年宏倒是很满意自己女儿的这副反应,他看着年稚美艳动人的样子,眼神暗了一瞬,“你不要以为嫁到季家就能有别的心思了,小稚永远都是爸爸的女儿,知道吗?” 年稚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逃跑的冲动,点点头。 正当年宏上前想要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 年宏压着怒意不悦地问,“我不是已经吩咐过不准打扰吗?” “先生,刚才季家公子托人来问,现在能不能见上小姐一面?” 门那边的声音听不真切,但季家公子这几个字确精准地落到了年稚的耳朵里。 她瞬间觉得,不管这个便宜老公是美是丑,他都是自己此生最大的恩人。 一听跟季家人有关,年宏瞬间顾不得不悦,笑得憨态可掬地跑去开门。 虽说季家和年家在北城都赫赫有名,但季家毕竟根基深厚,名望和人脉都是年家比不上的。 这也是为什么年宏对这次的商业联姻这么热切的原因。 门一打开,年宏跟林管家在外面嘀嘀咕咕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留下林管家带年稚去见她的未婚夫,传说中的季家独子——季初。 年宏一走,瞬间周围的空气都变得轻松不少。年稚又恢复了娇纵的模样,昂着脖子走在林管家身侧,骄傲得像只白天鹅。 一路走来,遇到了许多衣着显贵的人微笑着向年稚祝贺,年稚也一一含笑回礼,得体优雅,让人挑不出错。 林管家在一侧暗暗点头,悄悄给年宏发了则消息。 上到三楼,拐角处站着个修长的影子。纵然只有一个背影,不难看出对方通身的气度不凡。 年稚仔细观察身边林管家的反应,想来那个男人就是她未来的老公,那个叫做季初的男人了。 “季先生,给您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家小姐,年稚女士。” 男人听见林管家的声音,笑着转身。对方是很优越的长相,眉峰分明,一双眼睛亮得如同暗夜星辰。身后的一束光晕正好给他周身渡上了一层银白。 “你好。” 按理说年稚应该感到高兴,毕竟即将和一位极品帅哥共度一生,本身是件值得庆幸的大好事。 但此刻的年稚,分明站在原地一副瞳孔地震的表情,宛如一个僵直生锈的木偶。 !!! “你你你……” 她顶着生锈卡壳的大脑,指着季初许久都没说出话来。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面前这个叫季初的男人,她的未来老公,竟然长得跟自己那个狼心狗肺的前男友一模一样? 不对,声音一样表情一样,这就是同一个人吧,是吧是吧。 季初被年稚脸上的表情逗得发笑,正欲上前跟她打个招呼,结果就看见这个瘦小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着林管家就闪进了旁边一间屋子。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向来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年家大小姐年稚,在刚刚却可耻地逃了。 反正今天丢脸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年稚干脆破罐子破摔,看着林管家率先开口,“林管家,刚才……那个真的是季家公子,季初?” 林管家虽然不明白自家小姐的用意,却依旧摆出惯例的职业假笑,“是的小姐。” “有没有可能是什么人冒充的?” “小姐您说笑了。” “那,这个季初就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之类的?” “小姐,季家只有季公子一位独子,这件事在议亲的时候您就已经知道了。”林管家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年稚的问题离谱就出现裂痕,“小姐,您是对季公子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大问题!看更多好文关注vx工种号:小 绵 推 文 年稚面上一派风平浪静,心里却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了。刚才在走廊上的偶遇场面像走马灯一般闪过她的脑海。 “我老公爱我爱得死心塌地。” “比你高比你帅还比你活好。” “我可钟意死他了!” 年稚终于明白,她说这话时在沈初嗷不,是季初眼里那种奇怪的笑意是什么意思了。 分明就是对她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人的无情嘲讽。 好家伙,现在换个星球生活还来得及吗? 年稚默默掏出手机,打开和发小宋宁的对话框。 ——年年年年稚:宁崽,你觉得以我的演技,是演晕倒比较有说服力还是演失忆更可信? 半晌,一道消息弹了进来。 ——木丁:???? 第2章 青柠气泡 “那个,好久不见。” 面前的男人笑容高深莫测,看得年稚一阵心虚,她害怕对方拿刚才的事嘲讽挖苦,决定先发制人,跟季初寒暄,努力活跃屋里的气氛。 五分钟前,林管家趁她不备,把季初放了进来,美其名曰让他俩敞开心扉增进感情,走之前还贴心地帮忙把门带上。于是,年稚就被迫和季初陷入到这种四目相对的尴尬境地里。 她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退,尽可能跟面前的人保持距离。 季家底蕴深厚,家风更是清正端直。 可年稚这形象,先是嚣张跋扈的前女友,后是虚荣扯谎的未婚妻,短短几分钟,年稚已经在心里把自己婚后爹不疼娘不爱还得不到老公的心的凄惨未来设想明白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可真是…… 太高兴了。 只要能让他们家的每一个人成功厌恶她,那她的退婚计划实施起来,不就如鱼得水,畅通无了。 为了不暴露自己内心的兴奋,年稚刻意苦着脸看季初,内心无比期望对方最好现在就甩袖子走人。 “刚刚挨训了?” 昏暗的灯光下,季初那双桃花眼里像是盛满了细碎的银河。这人的眼睛,好像一直都是这么亮,从来没变过。 年稚愣愣地点头。 “没事,我已经帮你跟季伯伯解释清楚了,他不会再生气了。” 猛然被身边人的声音拉回现实,再次想到刚刚她站在季初面前大言不惭放出的一系列狠话。 年稚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且尴尬,“谢……谢谢了。” 她心里的小人一直在向天祈祷,希望季初能瞬间失忆,忘记走廊上发生的一切。 然而,天不遂人愿。 “对了,”季初刻意停顿下来,勾着年稚揪起的心脏,“刚刚不是说要找老公亲亲的吗?现在未婚夫站在你面前,怎么变成木头人了?” “啪嗒。” 年大小姐的脸面当场碎了一地,她脖子以上的皮肤冒着热气,就连冷白细腻的锁骨,都染上一层浅粉。 电光火石之间,她急中生智,装作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呵呵呵,那个我突然想起来还要去后厨确认一下菜品,先走了,一会儿仪式上再见。” 然后迅速转身逃出了门。 留下季初一个人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发笑,“小骗子,不是说钟意我吗?”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宋宁窝在卡座上,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订婚请柬在你手里那么久,你都没想起来看一眼新郎是个什么样子?” 年稚坐在他对面,脸红得像个浸透了开水的龙虾,“反正是商业联姻,我的意见本来就不重要。万一巨丑无比,我控制不住自己要逃婚怎么办?还不如不看,平添烦恼。” 还有一层原因年稚没说,在她看来,这场商业联姻根本维持不下去,走不到领证这一流程,基本上就黄的差不多了。 “往好了想,最起码你现在知道自己未来要共度一生的人,是个大帅哥。” 年稚闷着头灌了一大杯酒,“我呸!跟那个冷心肠的狗男人比起来,还不如让我嫁个丑八怪呢,最起码不是颗捂不热的硬石头。” 宋宁跟年稚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也是年稚现在的圈子里唯一一个知道她三年前那段情史的人,清清楚楚地明白当初那个叫做“沈初”的男人给年稚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眼看好朋友再次陷入了情绪低谷,她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好举起自己的酒杯,跟年稚碰了一下,以示宽慰。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年稚此刻已经有些醉了,她把手举在眼前,仔细盯着十根葱白的手指,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我啊,没什么打算。反正现在只是订婚,还不需要两个人住在一起,我就继续在我的公主窝里快活啦。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眼看年稚要把手指戳到眼睛里,宋宁眼疾手快地翻下沙发,抓住她不安分的手腕放在桌子上,“只只,你醉了,别再喝了。” 宋宁一只手拉着年稚,另一只手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徘徊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按下了发送按钮。 ——“清河酒吧,尽快。” 此时,酒吧的氛围已经被舞台DJ们推上高潮,五光十色的灯光和危险梦幻的液体交融在一起,散发出一种迷离的光晕,勾引着每一个脆弱而孤独的灵魂在这里寻求失控的欢乐。 震耳欲聋的音乐放大了肉^体下潜藏的欲^望,有的人干脆撕破了披在外面的礼义廉耻,彻底沦为酒精的奴隶。 “美女们好,看两位也喝得差不多了,要不要哥哥带你们去下一个地方体验一下人生乐趣呀?” 来搭讪的男人看起来二十岁左右,浑身上下虽然都堆砌着名牌,但配上他那张纵欲过度的脸,看起来总有些不伦不类。 那句话怎么说,穿上龙袍都不像太子。 宋宁没好气地回答,“不用了,一会儿有人来接我们。” “没事,来的人如果也是漂亮妹妹,那我们就一起玩玩嘛!” 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猥琐地笑出声。 “你聋了吗?我朋友说不用了,人畜有别,我们不愿意跟你一起走,懂吗?” 年稚本来心情就不好,出来喝酒解闷,又冒出来个丑八怪一直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惹人心烦。 况且毕竟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她听得出男人嘴巴里不干不净的调侃,气冲冲地跟对方理论。 说是理论,却把男人气得够呛。身后坐着的都是他的朋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被一个小姑娘骂得狗血淋头。 “嘿,你个臭婊^子给脸不要脸了啊!” 话音没落,男人的手已经举了起来。在他眼里,所有不听话的女人都是欠打,一顿拳打脚踢,没有不温顺的。 今天,面前这两个小辣椒一样的美人也是一样。 眼看年稚有危险,宋宁立马上前,正要跟男人动手。 下一秒,从旁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地攥住男人的手腕。 “朋友,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选择现在就跟两位女士道歉。” 瘦高的男人没想到会有人敢管他的闲事,不悦回头,看清季初的脸之后嗤笑一声,“爷还以为哪条道上的大哥呢,你又是哪里来的小白脸?知道我是谁吗?” 最后一声质问被他突然拔高,周围坐着的十几名壮汉纷纷站起身子,朝年稚他们一行人围了上来。 大概是酒壮怂人胆,平时无比惜命的年稚看到这样的场景非但不慌,反而跟宋宁一起躲在季初身后,往外探头探脑。 她瞪着对方斥道,“你们什么意思?现在可是法治社会,真以为自己无法无天了?” 被年稚天真的话逗笑,瘦高男人一边咧着嘴甩着手里的弹簧^刀一边朝他们三人走来,“在这里,爷就是暗夜之王,就是王法,懂吗?” 他从季初抽出自己的手腕,使劲戳对方的肩膀,“还有你,不想挨打的话,最好现在就闪一边去!” 这种小白脸他见得多了,平时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实际上体格弱得风一吹就倒。现在这么多兄弟撑着场子,就不信他还敢逞英雄。 可下一秒,对面这个小白脸的反应却让他吃不准了。 季初低头看了眼戳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不慌不忙地转头询问宋宁,“请问,接下来如果我还手的话,算正当防卫吗?” 宋宁瞬间get到了他的意思,肯定地点了点头,“他先动的手,算的算的。” 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看清动作,瘦高男人就已经被季初反剪着双手,跪在年稚和宋宁面前了。 他的那些壮汉兄弟们刚想上前,就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用统一的姿势钳制在原地。 酒吧老板那边也注意到了这里的骚乱,带了几名安保急匆匆向这边赶。 “我再重复一遍,你最好现在就给这两位女士道歉。” 季初用了巧劲握在男人的关节处,每多使一寸劲,男人的脸色就更惨白一分。 最后他实在受不了那股钻心的疼,不情不愿地给年稚扔下了句“对不起。” 年稚笑得纯真可爱,“你说什么呀,我没听清。” 感受到自己身后陡然加重的力道,男人抽着气大声喊出来,“对不起对不起,两位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最后一个字说出口的同时,竟然有泪花闪在男人的眼睛里。 年稚最讨厌看见这种软骨头的男人哭哭啼啼,别过脸不愿再看。 “这位大哥,我歉也道了错也认了,您是不是可以松手了?” 他谄媚地看向季初,脸上丝毫看不出刚才无法无天的样子。 季初闻言见年稚冲他点点头,便放开手下的男人,松了松领带活动手腕。 此时,酒吧老板刚好赶到,赔着笑脸上来打圆场,“各位各位,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您看都是来玩个开心的,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 年稚一听他这种拉偏架的语气,当即就炸毛了,“你什么意思?这些人刚刚来骚扰我们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伤了和气呢?” 酒吧老板暗中瞪了年稚一眼,继续对着季初说好话,同时还不忘给瘦高男人使眼色,示意他趁乱回二楼避一避。 季初温和地笑了笑,略过酒吧老板转向宋宁,“宋警官,这么晚了,介意加个班吗?” 宋宁扶着年稚在旁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当然不介意!老板,你们酒吧现在涉嫌纵容寻衅滋事,涉黑涉恶,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吧。” 老板没想到自家弟弟今天踢到了铁板,脸色白了白,“这位警官,有话好好说,我跟你们省厅的宋厅长,还是有些交情的。” 面前这个小丫头片子一看就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搬出宋厅长的大名,不怕她不屈服。 没想到宋宁根本不吃他那一套,板着脸上前就要把他和弟弟往外面推。 季初此刻已经从位置上抱起了年稚,给宋宁递了个歉意的眼神,“宋警官,我的律师会帮我全权处理这次的冲突,给宋警官添麻烦了。” 又交代保镖们帮宋宁把人都带去派出所,这才抱着年稚离开了原地。 出了酒吧大门。 年稚晚上喝了不少酒,刚才还能勉强维持理智,现在平静下来,酒精逐渐侵蚀着她的大脑,意识模糊起来。 一上车,她就在靠窗的位置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地睡去。 “走吧。” 前排的司机得到自家老板的指示,打火发动,平稳地向年家别墅行驶。 一路无话,车子快走到别墅山脚时,又发生了意外。 年稚幽幽转醒,借着窗外的光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指,情绪忽然激动起来。 “停车,我要下车。” 眼看她把安全带都扯开了,季初连忙示意司机停下。 “年稚,年稚,”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柔缓和,“发生了什么,跟我讲,我帮你,好不好?” 年稚转头望向季初,像是雏鸟见到鸟妈妈一般,卸下了所有的不安,“小初,我刚才梦到你要跟我分手……然后醒来就发现,戒指也不见了呜呜呜。” “小初”,曾经他们在一起的那三年里,年稚尤其爱围着他这样叫。 季初给年稚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很快恢复如常。 他轻轻拍了拍年稚的背,“都是梦而已,醒了就忘了,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可是,可是戒指是真的…真的不见了,这不是梦…”年稚泪眼婆娑地抬头看季初,像是头猝不及防撞进他怀里的小鹿。 他知道年稚口中的戒指是什么,那是当年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月,他用便利店兼职的工资给年稚买的礼物。 后来两个人分手,年稚当着他的面,一脸决绝地把戒指扔出窗外,再没回过头。 季初叹了口气,从西服右侧口袋里掏出那枚早就应该消失了的戒指,放在年稚的手心里,“没有丢,你看它不是还在这里的吗?”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年稚像个三岁的孩子,一脸满足地乖乖坐好,不再抽泣。 车子继续缓缓行驶在山路上,晚风从窗缝处溜了进来,在两人的发梢间来回徘徊。 一旁的年稚已经安静地睡着了,微微上翘的嘴角,显示她此刻正沉浸在甜美的梦乡里。 路灯把季初的影子投射在车窗上,光影变幻,明暗交织。看起来就像他自己在与自己对视,表情深邃,看不清神色。 作者有话说: 楚楚(季初小名):今天及时赶到酒吧,救了老婆(叉腰)。 第3章 青柠气泡 第二天一大早。 林管家正准备喊自家小姐起床,那扇价格昂贵的门就自己开了。 年稚双目无神地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头发也是乱蓬蓬的。 林管家忙关切询问,“小姐,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林管家,你实话告诉我,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 年稚此刻无比后悔自己昨天不要命似的给自己灌酒,这下可好,本来想借酒浇愁,结果现在是愁上加愁。 她虽然不能系统地回忆起昨晚从酒吧出来之后发生的事,但有些碎片却清晰地印在她脑子里,包括在车里闹脾气,以及抱着季初哭唧唧地找戒指的羞耻画面。 年稚惆怅懊恼地揉了揉脑袋,发誓自己这一个月之内都不会再碰一滴酒了。 林管家了然,“小姐,是季家的司机送您回来的。” 嗯?她大喜过望,“季初不在?” 林管家以为年稚是在计较自己的未婚夫没有亲自送她回家,连忙解释,“司机说,季先生昨晚有急事需要处理,把您带出酒吧之后才离开的。” 见林管家这么肯定,年稚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加上林管家,这已经是她问的第三个人了,年家的佣人再怎么着,毕竟不会联合外人一起来骗她。 年稚伸出手,仔细端详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那颗钻石切割工艺精湛,成色更是一等一。 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真是因为这两天的事魔怔了,怎么会做这么真实又离谱的梦。 不过,是梦就好,是梦就好。 见年稚平静下来,林管家保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适时提醒,“小姐,该下去吃饭了,先生在下面等您。” “知道啦,我马上下去。” 话还没说完,年稚踩着拖鞋风风火火地回房间,洗漱换衣服。 不到十分钟,再出现在楼梯口,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光鲜亮丽大小姐的形象。 从妆容到发型,无一不是精致得体。 她笑呵呵地跟楼下的佣人们打招呼,向年宏问了声好,这才坐上林管家摆好的凳子上,跟年宏一起吃早餐。 “小稚,今天有工作安排吗?” 有外人在,年宏向来把自己慈父的人设贯彻得很好。 年稚抬头想了想,“今天我还在休假,暂时没什么工作。” 年宏点点头,从桌子上拿起一片面包,抹上黄油酱递给年稚,“那就好,今天下午搬家公司会来一趟,你负责接待他们,具体事宜林管家会帮你。” 年稚被年宏慈爱的眼神盯得发毛,这种被毒蛇锁定的感觉,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极了。 她喝下一大口牛奶,状似不经意地提问,“父亲,我们家有什么需要搬出去的吗?” “你都跟季初订婚了,没道理不搬过去跟他一起住。房子季家人已经帮你们俩选好了,就在天华阆苑。那边地理位置好,周围的绿化也完善,是个适合居住的好地方。” “咳咳咳……” 年稚被牛奶呛了个猝不及防,剧烈地咳嗽起来。 “父亲,这件事您询问过季初的意见吗?他同意跟我一起住?”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年稚呛红着脸,含着泪花询问年宏。 “那是自然,当初那房子的装修都是他一手负责的。” 年稚咬着筷子暗自记仇,看来整件事都是他们瞒着她蓄谋已久的,然而在这期间,并没有一个人来问过她的意见。就算是豪门工具人,也该有基本的人权吧。 吃过饭,年稚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 她摸出手机给宋宁发消息吐槽。 ——年年年年稚:宁崽,在忙什么呢? ——木丁:跟着师父处理了一起大案子,具体细节暂时保密。 ——年年年年稚:好啦,知道你宋大警官专业。 ——年年年年稚:我给你讲个巨可怕的事。我爸要逼我去跟季初同居!!! ——木丁:什么东西?你们俩不是还没领证呢吗?他们做决定的时候都不问问你的意见吗? ——年年年年稚:没办法,我早就说了,在这场商业联姻里,我这个人根本不重要。 宋宁是警察世家,骨子里的正义感让她对年稚的遭遇十分不平。 站在走廊上打了个哈欠,她撑着脑袋回复: ——木丁:要不,你跑吧!找个不得不跑又不会被你家里诟病的理由。 ——年年年年稚:有道理! * “叮——” 正抱着手机发呆,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法跑路的时候,一则视频电话弹了进来。 年稚拿起一看,是自己的经纪人梁河。 “喂,小稚,我让助理给你邮箱里发了几个剧本和综艺策划案,都是被团队否了的项目,你查收一下,确定没问题我们就给对方答复了。” “都是什么类型的呀?” 梁河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似乎是在调电脑上的资料,“一个是唱跳节目的飞行嘉宾邀约,一个厨艺节目,还有一个要去海岛上封闭拍摄的年代剧。” 身为年稚的亲经纪人,他非常清楚自家艺人的实际情况,因此pass的节目都是忍着泪筛掉的,一点没从利益的角度考虑。 谁知道,对面的年稚听到“封闭拍摄”这四个字的时候,眼睛刷地一下亮了起来。 “封闭拍摄?!具体是个什么模式?” 梁河刚开完会,脑子一片混沌,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年稚声音里包含的兴奋和热切。 他耷着眼皮,随意回答,“好像是因为这部剧的导演对演员要求比较高,也不喜欢路透,所以要求剧组工作人员必须在拍摄期间签署保密协议,还要在海岛上同吃同住。演员除了助理,连经纪人都不能带。” “也就是说,要出国了?” “是的,节目组统一办签证,而且需要离家两个多月。” “梁哥,我最近对这种项目非常感兴趣,我们要不要尝试一下。”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年稚坚定的态度一点没给梁河留下否决的权利。 梁河的表情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坏,“你再说一遍,你对什么感兴趣?” 情绪激动到最后三个字都破了音。 实在不是他对年稚的能力不信任,而是对她太过知根知底。 上次在年稚拍着胸脯打包票的情况下,把她送去了个慢生活综艺。 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年稚跟着嘉宾一起插插秧,放放羊,表现得中规中矩。 直到午饭环节,负责在厨房帮厨的年稚,抱着一桶冷水试图给滚烫的油锅降温。 要不是当时的随行导演眼疾手快,在危急关头把水桶扑到地上,整个屋子的人,都会被年稚的奇思妙想,当场送回远在西天的快乐老家。 后来节目播出,年稚还因为这个意外彻底出圈,只不过是被节目组其他几名嘉宾的粉丝一起骂出圈的。 直到现在,某个二创网站上还有年稚抱着水桶的表情包,配文:死^神の使者来了! 年稚记起那次意外,不好意思地缩缩脖子,“梁哥你放心,这次我一定远离厨房,远离所有明火,没有导演的允许,绝不轻易行动。” “你上次也是这么给我保证的!” “梁哥,我这辈子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去做我热爱的事了,你难道忍心让我和命中挚爱擦肩而过吗?” 年稚红着眼睛掉了几滴鳄鱼的眼泪,水汪汪地凝视着梁河。 她看起来纤弱柔软,像一朵在狂风骤雨打压下,仍然坚持反抗的不屈的菟丝花。 梁·狂风骤雨·老妈子·河无奈扶额,“好吧好吧,接接接,这份工作咱们接了。不过我们先说好,你上岛以后,不能单独行动,不能自作主张,有问题一定提前给我打电话,否则以后你再也别想接任何需要单独行动的项目了。” “耶!我就知道你是大好人。我现在就去公司找你签合同。” 挂了电话,年稚激动地在床上跳了起来,真是瞌睡了立马就有人来送枕头。正愁不知道该怎么离开,正当的跑路理由这不就出现了。 年稚欢天喜地地给自己的律师打电话,通知对方需要办的业务,然后哼着小曲跟律师一起赶到鼎盛娱乐公司。 梁河早就在一楼大厅等着了,见到年稚立马迎上来吐槽她,“平时接戏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过。” 年稚不服气地反驳,“你可以质疑我的演技,但是不能质疑我的敬业精神。我哪一次接戏,不都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 “怎么的,最近新学了几个成语?” 被看透的年稚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吐了吐舌头,“我上一部剧本里的台词,怎么样,是不是跟我很搭?” 梁河早就习惯了她的不着调,跟在后面附和,“搭搭搭。” “咦,小知了,你今天不是休假么,怎么来公司了?” 电梯走到四楼,进来了个不速之客——新晋顶流温晏。 他跟年稚是同年出道,两人在一部小成本古偶剧里演男女主,在剧播出的当年被评为最受欢迎的荧幕cp,直到现在超话里都还有不少活跃着的cp粉。 可见受众之广。 然而,现实里两个人反而水火不容,一见面必定互相呛两句,整日以看对方吃瘪为乐。 梁河怕年稚一出声,两个人再吵起来,连忙回答,“小稚今天有工作安排,来公司处理一下。” 温晏托着下巴环视一圈,“嗯——小知了今天心情不好,怎么穿着去年款的裙子就出门了?” 年稚本来不想理他,但是狗东西千不该万不该诋毁她心爱的小裙子,“老燕子,本小姐本来心情非常好,你要是能消失在我眼前,我心情会更好。” 温晏俊眉一挑,“小爷在亚洲最帅百张面孔排名里位列前三,你竟然说我老?” 年稚上前一步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实是老,眼角都快长鱼尾纹了。” 话一说完,立马拉着律师和梁河,从电梯里闪了出去。 留下温晏一个人在原地,深吸一口气,“你个不识货的女人。” 对于成功让温晏吃瘪这件事,年稚只觉得通体舒畅,好事一桩接着一桩,今天一定是她的幸运日。 到了会议室,律师仔细核对过合同上的内容,确定无误之后,年稚自动忽略掉对面梁河老母亲般的表情,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哎呀,梁妈,我是去拍戏,又不是去参加敢死队,你不要这个表情。” “其实处于经济效益考虑,你接这个戏是最好的选择。导演以前的戏收视率都贼高,喜欢捧新人,制作团队还都是国际大牌。” 年稚点头,“对嘛对嘛。” 结果梁河话锋一转,“可是你这么娇弱的小公主,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去荒岛上我可怎么放心得下。万一磕了碰了,你的粉丝怎么办,我怎么办?” 年稚嘴角忍不住抽搐,这怨妇一般的画风是怎么回事? “梁妈,你放心,我保证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决不让你和粉丝担心。” 终于安抚好经纪人,走出公司大楼,看看时间才不到十二点。 现在赶回家打包搬家的行李,刚好能来得及。 给司机打电话报完自己的位置,年稚百无聊赖地站在路边等车。 在她身后的大楼里,一名身着P家当季小礼服的女人正眸色晦暗地盯着年稚出神。 她的妆容清新素雅,乌黑亮丽的秀发垂在脑后,站在那里就像一幅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1]的花鸟画。 女人嘴角勾起笑容,“琳达,那个人是谁,我们公司的吗?”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楚楚没有出场,就让他在作话里给大家表演个在线科普吧。 八岁的季小初:由于油的沸点比水高,因此往滚烫的油锅里倒水之后,水会瞬间沸腾气化成水蒸气升入空中。此时,水蒸气表层会附着一层小油滴,油滴与空气充分融合,遇见明火后开始燃烧。 也就会形成类似爆炸云团一般的巨大火焰。 季小初:这个知识我八岁的时候就懂了。 作者:可是你未来的老婆不懂。 季小初:没事,我以后不会给她进厨房的机会的。 注:[1]出自李白《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中的诗句。 ———————— 第4章 青柠气泡 被唤作琳达的金发女人上前,帮她拢了拢披在身后的黑色长发,“她呀,楼上梁河带着的一个小演员,古偶甜剧出名的。之前参加个慢综艺还闹过笑话。” 琳达在手机上按了几下,找到年稚那段著名的“死神の使者”视频,拿给杜文欣看。 杜文欣转了转手里的咖啡,楼下的年稚正弯腰跟辆豪车里的人搭话,她盯着对方,嘴角的笑容更甚,“那这个小演员,家世怎么样?” 琳达不清楚杜文欣为什么这样问,如实答道,“她没有明说过自己的家庭,不过看她每天的穿衣打扮,家境应该是属于那种小富小贵的类型,肯定比不上你们杜家家大业大了。” “这样啊,”杜文欣抿口咖啡,浓郁的香味在口腔慢慢舒缓,她的心情好极了,“琳达,帮我去打听打听年稚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如果是剧,就帮我接过来;如果是综艺邀约,我也要加进去。” 这是公然告诉别人她有针对年稚的意思。尽管作为职业经纪人,琳达并不赞同杜文欣一回国,就做这种招惹是非的事,但碍于杜家的面子,还是遵照杜文欣的意思,把事情交待下去。 年稚并不知道在暗地里,自己已经被人视为眼中钉了,她正忙着摆出自己最甜美的笑容,跟对面的这个人扯皮,“季先生,好巧啊。” 季初今天换了辆银灰色的讴歌RLX,车型流畅,外表涂层在阳光下显出一种奢华高级的金属光泽。 十分对颜控年稚的胃口,爱屋及乌,她连带着也给季初递了个笑脸。 车里的季初把视线从手机里的财报上移开,抬眼看了看年稚,“不巧,我是专程来接你的。” ??? 似乎看出了年稚脑袋里的疑惑,季初很耐心地补了一句,“爸爸和妈妈让我接你去家里吃饭。” 家族聚餐?! 年稚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上次订婚宴迟到了二十多分钟大概已经让她在季家夫妇的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了。现在,只要她在这次家族聚餐里再添一把火,成功赢得季家所有人的厌弃。 搞不好这门婚事就能顺利地黄了。 计划通! 不过现在年稚手头上有更紧要的事需要处理。 “那个,叔叔阿姨通知的午饭时间是几点钟?” “北京时间下午一点半,怎么了?” “我下午约了搬家公司,去天华阆苑。我现在需要回家收拾行李。” 年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季初抬手看了眼表,已经十一点半过五分了,“一定要自己回去整理吗?” 年稚向来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私人物品,以前在耶鲁读大学的时候,开学放假时的行李都是自己整理的。 为此,她曾经跟专业的收纳师上了一年的课。 可在正事面前,自己的这些小习惯的确不太好开口。年稚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其实也并不是找不到别的解决的方法,只要跟搬家公司重新约时间就可以。但一想到要跟笑面虎的年宏打电话说明情况,年稚就忍不住心里发毛。 她抬头看了看季初,发现对方专注地盯着手机,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似乎在处理什么公务,根本无暇顾及她。 思及再三,年稚最后还是为难着掏出电话,不情不愿地点开了年宏的号码。 就在这时,季初突然抬头叫住年稚,“上车吧,我帮你重新约了时间。” “啊?什么?” 垂头丧气的年稚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季初的意思。 季初从手机上抬起头,神情淡淡,潋滟的桃花眼微微闪光,仔细地凝视年稚,“我刚才给年伯伯发信息说明清楚情况,拜托他跟搬家公司重新约了时间。上车吧,先带你去吃饭。” 没想到季初会出手帮自己,年稚呆呆地拉开车门,像个鹌鹑似地坐了上去。 季初的余光瞥见年稚僵硬的身躯,以为她是因为聚餐紧张,便出言安慰,“今天的事是我处理得不好,应该提前告知你的。不过你别担心,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也都很喜欢你。” 这人还真是善于给人错觉,年稚在心里吐槽。大家都是逢场作戏而已,他又是帮自己搞定搬家公司、又是在见家长之前这么认真地解释,反而让她有种自己是在被重视着的误会。 祸水。 年稚看着窗外,小声嘀咕。 一路无话,车子平稳地驶向北区的季家老宅。 宅子建在北区的一片园林中间,是现在的建筑学泰斗梁壬生老先生当年亲自操刀设计的。 进了第一道大门,年稚感到身边人坐得跟自己靠近了些,立马向后面挪出老远,狐疑地抬头看他,“你,你干嘛?” 季初好像早就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桃花眼弯成了似笑非笑的弧度,“上次订婚宴爸妈以为我们两个感情很好,现在可能需要你配合我一下,做做样子。” 哦?年稚坏笑地看着他,抓到了对方的把柄,“我们两个什么时侯感情好了?想不到季先生家教那么严,也学会撒谎骗人了。” 季初并不慌张,好整以暇地听着年稚讲完话,无所谓地解释,“当时好像是为了掩饰某个人因为迷路,迟到了二十多分钟的事来着。” ??? 也就是说迟到那事被他这么掩盖过去了? 我谢谢你啊! 年稚心里五味杂陈,得意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可她又不能明明白白地表达不满,只能随便找了个挑刺的理由,“就算要互相配合,这离叔叔阿姨能看见的地方还远着呢,你靠我那么近干嘛,耍流氓吗?” 最后一个字“吗”的音还没发出来,车子一个急转弯,年稚没扶稳,直接就撞到了季初怀里。 一股清新的木质香水味扑面而来,混合着季初这个人独特的气息,就像初夏雨后的山涧,清澈温柔。 年稚在他怀里怔了一瞬,还没来得及想起什么,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突然靠我那么近干什么?我该说你是在耍流氓吗?” 她咽了咽口水,摸着鼻子重新坐好,抬头就对上了那双灿若星河的眼睛,“我那明明是不可抗力。” 说话的还是那个年稚,却已经不见了刚才的气势。 季初见状也不好再逗,扶上年稚的肩膀给她转了个方向,伸出一只手指向车窗外,“你看那边。” 一只褐色的小猫在林子间跳了过去,似乎刚刚车子就是为了躲避这只猫,才突然转弯的。 “你是在给我炫耀你家有猫吗?” 季初忍着笑意回答,“你再仔细看,林子里最高的树杈上都有伪装成鸟窝的热成像监控。也就是说,从进了大门开始,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是能被爸妈看到的。” 年稚陡然深吸一口气,震惊地回看季初。 都是有钱人,为什么你家这么多高科技?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抖了抖,“那...那我们刚刚岂不是露馅了?” “所以,为了后面不败露,你要好好配合我,好吗?” 年稚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车子又往前行驶了一段路,进了第三道大门,宅子的轮廓逐渐在年稚面前彻底显现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老宅前方的大庭院,据说庭院的地砖都是由汉白玉切割而成的。 几名园丁正在庭院间的景观植物之间穿梭,正中央放置着一座精致的琉璃喷泉,阳关穿透水雾的同时,给喷泉染上了五光十色的梦幻色彩。 而在庭院的正北方,一幢厚重古朴的小楼坐落在那里,给整个院子带上了点端庄雅致的味道。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年稚,都不免惊叹了一番。 她一直以为年家已经够奢靡的了,今天来到季初从小长大的地方,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庄重奢华。 怪不得年宏那种心高气傲的人都忍不住上赶着往季家身上贴。 待这辆讴歌停稳,年稚还没反应过来,季初就已经在她位置这边的车门旁站好了。 她深呼吸调整好状态,握着季初伸出来的手,巧笑嫣然地下了车。 一旁的佣人在见到年稚的时候,不约而同发出轻声赞叹。 本来以为自家少爷已经是人中龙凤了,没想到这位未来的少奶奶站在少爷身边竟然不输风采。 真是金童玉女的一对。 有这样想法的还有季初的爷爷奶奶。 上次的订婚宴两位老人身在国外,由于签证出了问题没能及时赶回来。 现在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孙媳妇,怎么看怎么喜欢。 季初的母亲沈曼女士笑着迎了出来,她出身军人世家,自己本身也曾经是东南军区某部的高级军官。 现在已经从一线退下,在家做做研究,写写材料,干着相对清闲的文职。 她往那里一站,就是英姿飒爽,神采奕奕,丝毫看不出已经是个五十多岁的人了。 “小稚,坐了那么久的车难受吗?” 沈曼像是没看到季初一样,直接略过他,上前给年稚一个大大的拥抱,拉着手关切询问年稚的近况。 年稚从小就没有母亲,人生的前二十几年也没有受到过成年女性的关爱,猛然遇到沈曼女士这样的慈母形象,整个人都有些不适应。 虽然僵硬,她还是谨记年宏的教诲,保持着良好的风范,落落大方地回答,“谢谢阿姨关心,季初的司机把车开得很稳,我没什么难受的感觉。” 奇怪,明明只是第二次见面,阿姨是怎么知道我有晕车的毛病的? 年稚跟着季初一起向内厅走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还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正厅餐桌上的山珍海味瞬间吸引走她全部的注意力。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疑惑,桌子上的帝王蟹、神户牛肉可是在给她连连挥手呢,要对美食有最基本的尊重。 年稚在心里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其实吧,美不美食无所谓,主要是想尝尝季家厨子的手艺。 正想着,季老先生笑呵呵地上前,往年稚手里塞了一个小盒子,“丫头,打开看看。” 季老先生穿着身月白色的中山装,整个人看起来出尘飘逸,颇有些上个世纪文人风骨的味道。 年稚看向季初,得到他的肯定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手里那个精美的盒子。 里面是一个光泽莹润清透的祖母绿手镯,仅仅看玻璃般的透明度,就知道它必定价值不菲。 巧的是,年稚早晨吃饭的时候看了眼新闻,里面说国外某个拍卖行卖出了副八千万天价的翡翠手镯。 不会……就是我手里这个吧?! 这想法一出,年稚的手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了。 季老先生看出了年稚的想法,和蔼地给她解释,“这个镯子是季初她奶奶那边传下来的,是我们送给孙媳妇的礼物。” 年稚松了口气,虽然传家宝听起来也是价值连城,但只要不是八千万就行。 季老先生继续补充,“拍卖行前两天卖出去的那个跟这个镯子算是双生子,可惜那个成色不好,是这个镯子用剩的废料打出来的。” 成色不好?八千万的镯子,成色不好? 那她手里这不就值北城二环内的一套别墅了? 年稚那口气还没松出去,就又提了起来。 她默默地向季初投了个求助的眼神,央求他把手镯收回去,这么贵重的礼物她实在消受不起。 季初收到年稚的眼神,了然地笑了笑,上前一步,接过年稚手里的礼盒。 下一秒,年稚眼睁睁地看着季初缓缓拿出那副二环别墅,自然而然地戴在了她的手上。 ????? 这人怕不是想讹我? 作者有话说: 只只:都是有钱人,你家为什么这么豪华? 楚楚:没关系,等你嫁过来,这些都是你的。 第5章 青柠气泡 季初神情慵懒地揉了揉年稚的脑袋,眼里尽是宠溺,“既然是奶奶送的礼物,你就戴上吧。不然一会儿奶奶要生气了。” 小东西演技还挺好,年稚在心里暗暗吐槽,顺便瞪了季初一眼。 沈曼女士和季老先生把两个人的互动看在眼里,默默相视一笑。 到了一点二十,一直在书房忙碌的季伯礼也露了面。 人还没下楼,年稚先听到了他爽朗的笑声。 “年稚你好呀,上次订婚宴叔叔临时有事,慌里慌张地离开了,也没给你正式打个招呼,今天算是补上了。” 年稚连忙迎上去甜兮兮地给季伯礼问了声好,又替年宏把问候一齐补上。 行事周全,让人挑不出一丝错误。 当然,季家人对年稚相当满意,也没人会故意找茬挑刺。 一家人说说笑笑地坐上饭桌。 沈曼女士率先用公筷给年稚挑了份菜,“小稚,你太瘦了,要多吃一点。阿姨专门找人问了你的口味,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你就当是自己家,不要拘谨。” 季伯礼不赞成地插了一句,“怎么能说是当成自己家呢,既然已经订婚了,这里就是年稚的家了。” 年稚看着他们夫妻两个真诚的笑容,心底涌起一阵涩意。她借着眨眼睛的动作,把泪光憋了回去。 本来以为季家厨子跟自己心有灵犀,没想到是季初妈妈为了这次聚餐,专门问了自己的口味。 年稚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类似于家的温暖了。 她甜甜地笑着给沈曼和季伯礼道了谢,然后埋头吃饭。 被这些人真心实意地对待,在这张餐桌上,她忽然就不想做任何破坏氛围以及惹季家人不高兴的事了。 季老夫人以为年稚害羞,便拿季初小时候的事打趣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好像昨天季初还是那个闹着要穿裙子的小萝卜头,今天就已经成家立业了。” 说完她狡黠地冲着沈曼女士笑了笑,示意对方接过话茬。 沈曼给老夫人回了个感激的眼神,继续说,“是了是了,那会儿季初八岁还是九岁来着,看见他堂姐的裙子好看,就非要闹着也穿一条。后来还因为这个事离家出走过呢。” 这个话题成功勾起了年稚的兴趣,她兴味盎然地撑着头听着,中间还时不时附和沈曼女士笑几声。 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妈,”季初面上虽然依旧是那副淡定温和的样子,但耳廓处却悄悄爬上了一抹粉红,“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不要提了。” 年稚喝了口柠檬水,跟着接茬,“你八岁那年发生的事,离现在也就不到二十年,怎么就久了?” 话音刚落,她立马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幸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季初的囧事上面,没人注意到她的这句话包含了什么意思。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整顿饭就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氛围下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年稚回忆着刚才饭桌上的欢声笑语,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季家家风清正,家庭成员之前也都互敬互爱,相互尊重。 跟年家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正心烦意乱的时候,年稚的手腕处传来了丝丝凉意,如同一阵清风卷入大脑,让她获得了暂时的清明。 是那副翡翠手镯。 真是个好东西,年稚低头看了看它,嘴角挂着舒心的笑意。 可惜它注定不会属于自己了。 她拿出礼盒,取下手镯将它珍之重之地放回原处。然后把礼盒递给季初,“爷爷奶奶的礼物,你记得收好,找时间还回去。” 季初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没睁眼淡淡地回她,“我们季家送出去的礼物,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再怎么说也是爷爷奶奶的心意,你收下就是了。” “可是...” 不等年稚反驳,季初话锋一转换了话题,“你小时候见过我?” 没想到他突然会说这么一句,年稚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怎么可能?我小时候一直在南方沿海长大,十年前才来的北城,哪里会见过你。” 这话说出去半晌没有答复,车里一时陷入了无声的沉默。 年稚用余光瞥了季初一眼,见他还是刚刚的姿势,脸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分辨不出他对自己的回答到底信了几分。 这人还真是善变。 在家人面前温顺地像只牧羊犬,跟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又像只倨傲的雄狮。 以前她以为季初脸上最好看的地方是那双桃花眼,今天仔细一看,其他的五官也都各有千秋,无论哪个单独拎出来,都是十分优越的配置。 只是平时被眼睛抢过了所有风头。 年稚正看得出神,对面的季初突然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的视线在狭窄的空间里再次相对。 或许是当时当刻的气氛太过暧昧,大脑一片空白的年稚只能清楚地听到自己胸腔中愈演愈烈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季初欺身靠近,薄唇轻启,清朗的声音里也带了几分真实的笑意,“可是,我小时候好像见过你。” * 直到站在市刑警队的门口,年稚都还在思索刚才季初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看出了什么端倪? “只只!” 看到宋宁过来,年稚把乱七八糟的事搁在一边,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答案,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啦。” 年稚把手里的礼物递给宋宁,“我今天不是在搬家么,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几盒品牌送的面膜,分你几盒。” 宋宁身上还穿着制式西裤,脸上也挂着硕大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神色恹恹的样子。 年稚担忧地问,“你这两天不是休假么,怎么昨晚又熬了一宿?” “就是昨晚酒吧里的那群人。” 宋宁收下面膜,挽着年稚往外走。 年稚对昨晚的酒吧冲突还有几分印象,她点点头,“可是那些人顶多算是寻衅滋事,哪里用得着你们刑警队来处理的?” 宋宁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告诉年稚,“按照流程,昨晚那群人被批评教育了一顿之后,就放出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一个小时以后他们被痛打了一顿扔在我们刑警队门口,连带着的还有他们那个酒吧涉毒贩毒的证据。” 年稚惊讶,“谁干的?北城蝙蝠侠吗?” 宋宁看她这么不开窍,弹了她脑瓜一下,“什么北城蝙蝠侠,能有这个能力打了人还不让队里发现的,必须得有钱有势对不对?北城虽然达官显贵众多,但是跟你有直接关系的,办事风格这么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的,还能是谁?” “季初?” 宋宁撇了她一眼,那意思——你终于反应过来了。 年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经过宋宁这么一解释,这事的确像是季初能干出来的。 但是,他图什么呢? 年稚的脑袋瓜再次因为季初这个人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一会儿就走到了餐厅门口。 年稚看了眼菜单,拉住了宋宁要点菜的手,“你加班那么辛苦,就吃这个?” 宋宁点点头,“警队加班常有的事,能吃口热的食物就已经很不错了,我不挑的。” 年稚不赞同地拉着她往外走,“走,我带你去家私厨店吃好的。” “可是,队里的人还拜托我给他们带饭来着。” 年稚凑过去看了眼其他人给宋宁发的菜单,油焖虾米饭、西红柿炒蛋盖饭、鸭血粉丝汤、番茄牛腩盖饭…… 她没说话,摸出手机把菜单发给了私厨老板。 宋宁看到她的动作,“你疯了?私厨的价格要比快餐店贵十几上百倍,我同事们的工资可经不起这么造。” 年稚大手一挥,豪迈地说,“没事,我请客。花不花钱不重要,主要是不忍心人民警察们吃不好。” 反正也不是花她的钱,毕竟季初的副卡在她这里,不用白不用。 趁着这两天剧组签证还没办下来,她要好好过一过挥霍无度的生活。到时候季初甚至是季家人,一定会对她这个虚荣又铺张的女人彻底失望,然后顺势提出退婚。 计划通! 私厨的老板一听说年稚要来,立马给她留了个清静的包厢。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宋宁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年稚沏了杯茶,推了过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年稚握着宋宁的手,“就是想问问你,在海岛生活,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点吗?” 宋宁了然地点点头,“新戏跟这个有关吗?” 年稚虽然平时看起来不着调,想一出是一出而且娇纵跋扈,但有关她职业的事,她永远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对待,丝毫不马虎。 这也是宋宁尤其欣赏她的点。 年稚掏出手机找到那个小岛的图片给宋宁看,“我要去这个岛上封闭拍戏,大概要待两个多月。所以今天一方面是找你问问题,另一方面给你告个别。” 宋宁随意划了几眼,“!!!年小只!!!” 年稚心虚,“你别激动别激动。” “你好好的大小姐女明星不当,跑去荒岛当野人?脑子里进水了吗?” “我这不是为了逃避跟季初同居嘛,还是你教我的,让我跑路来着。” 宋宁这才想起来自己早上困到混沌的时候,说了什么胡话,“这就是你想出来的跑路理由?” 年稚点点头。 这个时候菜已经上来了,清蒸鲈鱼,虾仁小馄饨,还有作为饭后甜点的杏仁撞奶。 都是适合熬夜加班的人吃的食物。 宋宁明白年稚这是在不动声色地照顾自己,叹了口气,“你从小娇养长大,让我怎么放心你去那种地方吃苦?” 年稚不服气地回,“你不也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嘛,现在也在基层吃苦,宋伯伯都没有不同意。” 宋宁吃了一口小馄饨,白胡椒的香味和虾仁的鲜美一起向胃里袭来,让她整个人都觉得舒服了许多。 “那不一样,我那是为了理想。” 年稚握住宋宁的手,可怜兮兮地看她,“你能吃的苦,我也可以的,宁崽,你不支持我,就没人支持我了。” “好吧,吃人嘴短,”宋宁给年稚夹了一筷子鲈鱼,“等我回去整理一下,把注意事项发给你。你记得,别的都是次要的,你的安全一定要放在第一位,受委屈了一定打电话说,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 吃饱喝足之后,小厨房也把宋宁同事们点的菜都打包好了。 年稚潇洒地从包里拿出副卡,递给服务员,“拿去刷!” 她跟宋宁一人提了几份饭,有说有笑地往外走。 “只只,你爸爸不是为了逼你联姻,把卡给你冻结了吗?” 年稚神秘一笑,“这你不用担心,自有冤大头替我买单。” 由于太过得意忘形,年稚根本没注意到对面走过来了两个人影。 等宋宁开口提醒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年稚就那么直直地撞到对方怀里,引得那人旁边的助理眉头一挑,以为又是什么人想出来的投怀送抱新套路。 “嘶——” 用空出的那只手捂着自己撞疼了的鼻子,年稚还没来得及站好,就听见头顶传来了个男人清脆的声音。 “你说的那个冤大头,是我吗?” 作者有话说: 只只(沧桑望天):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要以这么尴尬的场景作为开头? 第6章 青柠气泡 宋宁站在警队门口,谢过替她提饭的季初助理。转身麻利地找门口大爷借了个保温箱,抱着那一堆美食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群饿狼一样的同事早就等得眼睛发绿,没等宋宁招呼,闻着香味就凑了过来。 “咦,小宁子,今天的饭怎么包装都变精致了?” 一个细心的警花姐姐第一个发现了异常。 宋宁清了清嗓子,“今天的饭是有人专门去私厨店找人给大家做的,说是要犒劳犒劳人民警察们。” 这话一出,人群里立马爆发出一阵欢呼,本来以为连轴转加班,能吃上泡面就已经够不错的了。 结果现在有人请吃大餐,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不过也有人疑惑,“什么人?” 宋宁眼睛转了转,“昨天那个寻衅滋事案子的受害人,小姑娘听说那几个人转到我们这里了,非觉得给大家添了麻烦,好说歹说一定要请我们吃好吃的,拦都拦不住。” 同事们经常跟些鱼龙混杂的人打交道,见多了受害人的惨状,都非常嫉恶如仇,特别是对这种欺负小姑娘的混蛋,恨不得上去啐他们两口。 现在吃人嘴短,更加在心里坚定认为要好好办这个案子,绝对让那几个五毒俱全的人渣把牢底坐穿。 “师父,你的饭。” 给大家一一分好之后,宋宁端着大队长江彬的那一份,给他送到办公室。 江彬还在处理手头的文件,低头道了声谢,示意她把饭放到桌子上就可以。 宋宁今天心情好,离开之前补了一句,“今天的饭可不一样,是我朋友专门请大家吃的大餐。就是那个年稚,你见过的,我毕业典礼的时候,她还来过。” 闻言,江彬终于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似乎提起了几分兴趣。 他接过饭盒看了一眼,对宋宁道谢。 待宋宁笑着出了门,江彬从座位上起身,把办公室的门反锁好,又把所有的窗帘都检查了一遍,才打开饭盒。 番茄牛腩的香味扑面而来。 他的眼神亮了亮,小心翼翼地找到饭盒的夹层。 里面是一卷微缩胶片。 * 年稚听到熟悉声音的那一刻,整个人都麻了。 她缓缓抬头撞进一双带笑的眼睛里。 人的心理素质果然是可以培养的。 经过这几天的锤炼,年稚从一开始只能头脑发懵、梗在原地,到现在已经能若无其事地狡辩两句。 不能不感谢命运安排的各种巧妙邂逅。 “不是,绝对不是!”年稚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给季初保证。 下一秒,季初手机里就弹出了则消费短信: ——【华国xx银行】尊敬的客户,您尾号8899的信用卡账户于20:16消费15698.00元。 年稚也瞥见了那则短信,尴尬地笑了笑,“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释。” 季初从年稚手里接过饭盒袋子,递给助理,示意他帮宋宁送回警队。 “不急,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慢慢说。” 年稚看着季初那神秘莫测的笑容,总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头待宰的羔羊,如果回答不能让季狮子满意的话,一定逃脱不了沦为盘中餐的命运。 “你也知道女人在外面难免好面子,”年稚学着酒局饭桌上的中年人对自己老婆的那一套说辞,“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给自己撑撑场面。” “随口一说?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那当然,你在我心里的形象一直都高大伟岸,怎么会是冤大头呢?”前一天还在跟宋宁吐槽季初是冷心冷肺狗男人的年稚面不红心不跳地如是说。 与此同时,餐厅老板急匆匆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文件夹和两瓶水。 “季先生,真是不好意思,麻烦您亲自跑一趟了。” 季初接过老板手里的东西,笑得彬彬有礼,“没关系,我这一趟来得很值。” 听出季初是在说自己,年稚心虚地后退两步,不敢看季初的眼睛。 老板走后,她连忙转移话题,“咦?这家店的老板很神秘的,我这个常客都没怎么见过他。怎么他对你就这么热情好客了?” 季初拧开其中一瓶水,递给年稚,“很喜欢这家店的口味吗?” 年稚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想了想说,“三年前,我从藤校毕业,回国之后偶然发现的这家店,厨师手艺不错,我就经常来了。” 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以季家财大气粗的行事风格来说,“你不会要告诉我,这家店是你开的吧?” “不是。” 季初喝了口水,打开文件夹递给年稚看,“不过我和店里的老板有合作,每个月给他提供新式菜谱。毕竟算是合作伙伴,我们相互之间客气些是应该的。你喜欢的话,下次找时间带你去参加他家的上新日。” 作为豪门千金,年稚身上必不可少地有些公主病的毛病。 尤其是对饮食的要求,她的龟毛程度曾经一度让年家给她在寄宿学校单独开了个小厨房,又配上了名厨。 但是在藤校读书的那四年里,年稚刻意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家世,也就不方便带着厨师一起上大学。 因为这个,大一一整年里,本来珠光宝气的年家小公主再回国的时候,肉眼可见的消瘦了许多。 急得林管家团团转。 直到第二年,年稚在学校门口的24h便利店遇到了同样隐瞒家世,化名成“沈初”勤工俭学的季初。 他们的相识,就始于季初做的一份子姜鸡。 后来,年稚从喜欢这个人做的菜,变成喜欢上了做菜的人,再到把他变成自己的男朋友。 整个过程顺理成章,美好到她以为自己真的遇到了传说中的真命天子。 怪不得她当时刚一回国,就对这家店情有独钟了。她可真行,反复地在同一个人的坑里栽倒,一点儿记性都不长。 嘴也是,心也是。 “原来是这样。” 年稚低头感叹了一句。 季初以为自己没听清她的上半句,侧耳听着,“嗯?你说什么?” 年稚把文件夹合好,还给季初,“我说,总吃一个人做的菜迟早会腻,以后不会再来了。” 以季初的脑子,没道理听不出自己的言外之意。年稚以为他会生气发火,或者至少表现出些不悦的情绪。 这样就不会显得只有她一个人还在为那三年时光耿耿于怀。 可季初没有。 “没事,你不喜欢就不来了,下次带你去尝尝别的小厨房,”他还是那样温和又得体地微笑着,还不忘绅士地给年稚拉开车门,“走吧,送你回家。” 活像个提前设定好程序的假人。 年稚的心底生出了一把无名火,她烦躁地摆摆手,后退几步和季初拉开距离,“不用了,我叫了司机来接。现在不早了,季先生你也早点回家吧,晚上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听说前两天这条街上就有个负心汉被砍了。” 年家的司机向来训练有素办事高效,收到年稚的消息后,五分钟不到就赶了过来。 年稚愤愤地坐上自家宾利,全程没再给季初一个眼神。 只是在两辆车交错的间隙,从倒车镜看了看季初斜靠在车门上的身影。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事情。 或许是因为站在路灯正下方的缘故,他欣长的身形刚好隐匿在那一小片黑暗之中,周围的灯光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将他包围,唯独照不到他脚下的土地。 年稚心里闷闷的,总觉得他的背影看起来... 有些孤独。 这个想法一出,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荒谬。 开玩笑,季家家大业大,季初作为家里独子,身边必然是众星捧月,日常不说有多奢华,声色犬马肯定少不了。 况且还是北城多少待字闺中的千金们心中的白马王子,光是每天投怀送抱的,都不知凡几。 他这样子的人,怎么会孤独。 年稚甩了甩头,扔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靠着窗闭上眼睛休息。与其说在这里管别人的事,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 十分钟前,梁河给她发了则消息,说是她的护照办理流程被上面的人扣下了,应该是有什么人在背后干涉。 年稚不用脑袋想,都知道那人是谁——她亲爱的父亲,年宏。 一路无事。 宾利开进年家大门的时候,年稚同步睁开眼睛。 她懵懵地坐在车里缓神,余光瞥见林管家在门口焦急踱步的身影。 “林管家,怎么啦?” 看着林管家神色凝重的脸,年稚的心也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没等对方开口,她对现状已经有了判断,“是父亲对吗?” “小姐,你一会儿进去以后积极地认个错,不要跟年先生对着来,知道吗?” 年稚拍了拍林管家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深吸一口气走进别墅里。 大厅里没有开灯,只有走廊尽头的客厅茶几前放了一根火光微弱的蜡烛。跳动的火焰在浓重的黑暗里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明明是盛夏时节,越往里走,年稚越觉得一股瘆人的凉意渐渐顺着脊椎爬上她的脖颈。 心理作用心理作用,她这样安慰自己。 “回来了。” 年宏背对着年稚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是,父亲。” 别墅里的仆人似乎都被年宏遣了出去,偌大的空间只有围在烛火旁的父女二人。空气中的气压越来越低,年稚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自己的呼吸。 “双手拿上那根蜡烛,跟我上来。” 年宏不轻不重地扔下一句话就转身去了楼上书房,年稚生怕动作慢了惹他发怒,连忙捧着蜡烛跟了上去。 书房里依旧是被泼墨般化不开的黑暗包围着,年稚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这根蜡烛,仿佛它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跪下!” 坐在黑幕中的年宏,突然加重了声音,不容置疑的语气里隐隐带着怒气。 年稚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说,动作娴熟地跪了下来。 彼时,从蜡烛顶端滴落下一颗蜡油,碰到年稚的手的一瞬间,细密钻心而灼热的痛直冲大脑。 她没想到融化的蜡烛能有这么高的温度,轻轻抽了口气,但还是强忍着没把蜡烛扔掉。 因为她明白,如果扔掉蜡烛,只会有更折磨精神的惩罚在后面等着她。 年宏久久没有出声,显然是在欣赏着面前的这桩好戏,越是这样,年稚越不想让他如愿。 第二滴蜡油滴了下来,年稚脸色白了白,咬着嘴唇没有吭声。 过了很久很久,面前的蜡烛烧完了大半,两行生理性泪水顺着年稚的脸颊蜿蜒着往下落。 年宏上前,借着蜡烛的光看到了自己的女儿现在的样子。 年稚的脸色苍白,眼睛由于泪水的浸透变得氤氲而湿润,几缕碎发贴在她白皙的脸上,带出了一丝凌乱的美。 真是完美的作品。 年宏在心里这样称赞道。 作品就应该乖乖摆在家里,而不是误以为可以主宰自己命运。 “谁允许你私自办签证的?” 年稚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解释道,“是工作——”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心里的那些小伎俩吗?小稚,你不要忘了你现在优渥的生活是谁一手赐给你的,更不要忘了你这副年家小公主的皮囊之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年稚低下头闭上眼睛,“父亲,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忘的。” “不要再有下次了,否则的话,等着你的就不是蜡烛,而是后山的那间小木屋了。” 听到年宏的话,年稚目光一紧,大脑中不受控制地闪现出童年里关于“小木屋”的记忆。那些记忆充斥着浓重的黑暗和阴冷潮湿的触感。 正当她即将陷入到无尽的恐惧之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先生,小季先生来访。” 年宏不耐烦地扯了扯衣领,“告诉他我已经休息了,今日不见客。” 林管家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是,小季先生说他不是来拜访您的。” “那他来干什么?” “他说,他来接未婚妻回家。” 作者有话说: 不能不感谢命运安排的各种巧妙邂逅。 (哒咩 不能不感谢亲妈安排的各种巧妙按头。 (nice 微笑脸.jpg 第7章 青柠气泡 直到被季初抱出年家别墅大门,年稚的认知都还是懵的。 鼻息呼吸间清新的木质香逐渐驱散了那些阴暗的回忆,她小心翼翼地揪着季初的衣襟,生怕他的到来只是自己做的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季初也看出了怀里人的不对劲,他放轻动作,慢慢地把年稚放在车后座,给她系上安全带,打开前座和后座之间的隔音板。 “想去哪?如果不愿意去天华阆苑的话,我送你去酒店住,或者去老宅,妈妈和奶奶都会很开心你去陪她们。” 年稚摇了摇头,“回天华吧,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季初点点头,放下隔音板示意司机去天华阆苑。 车子一路平稳地驶进了市中心的一个高档小区,在单元门前缓缓停稳。 季初看了眼手机上的室外温度,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年稚的身上,这才抱着她下了车。 在他们没注意到的角落里,一个隐藏在草丛里相机把全过程详细地拍了下来。 “鞋柜里有备用拖鞋,卫生间里的储物柜都有备用的洗漱用品。你的手看样子属于轻度烫伤,我已经叫了家庭医生,他大概十分钟之后就能赶过来。” 季初把年稚放在沙发上,去冰箱拿了几包冰袋过来给年稚冰敷。 “今晚的所有事,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年稚湿润的睫毛分成几簇,上下扇动着。她凝视着季初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询问。 季初正在给年稚仔细地检查伤口,见她这么问,给她回了个安心的眼神,“嗯。” 家庭医生匆匆赶来,一看就是被季初从床上薅起来的。他认真地给年稚上了药,之后又交待了几句烫伤的注意事项,便合上药箱匆匆离开了。 等年稚安顿好一切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发着呆,突然发现一楼客厅的灯还在亮。 北城气候干燥,夏季的夜晚更是凉爽。 年稚没想其他,光着脚跑出卧室。 客厅里,季初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和高层们举行视频会议。他的英语很流利,尤其是一口纯正的英音,像极了古老庄园里品着葡萄酒的优雅贵族。 这一点,年稚在藤校读书的时候就知道。 那个时候她总是缠着季初给她读睡前故事,从《哈姆雷特》到《悲剧的诞生》,从莎士比亚到尼采,从戏剧到美学与哲学。 季初还总打趣她把自己当成人形播音机。 现在猛然再听到他讲英语,年稚总有种物是人非的萧瑟感。 她站在那里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季初开完了整场会议。 和当年那个青涩的“沈初”不同,现在的季初穿着裁剪合体、版型笔挺的西装,端坐在沙发上,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成功人士的沉稳和冷静。 “你怎么出来了?”季初合上电脑后一抬头就看到了光着脚站在楼梯上的年稚。 他皱了皱眉,上前把人抱回卧室,“天冷,地上凉,别再光脚走了。” 年稚躺在床上揪着被子一角,“你没走吗?” 他刚才絮絮叨叨地交待了那么多,分明是要走的意思。 季初原本是想把年稚安顿好,就回公司处理业务。但家庭医生走之前特意交代,说烧伤病人有很大程度伤口感染,晚上大概率会出现发热的症状。 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待在房间里看着年稚。 “剩下的工作不需要我回公司处理,索性就留下来了。” 年稚点点头,“既然这样,介意陪我说会儿话吗?我睡不着。” 季初给年稚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嗯。” “叔叔阿姨感情真好,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季初回忆着奶奶小时候给他讲的故事,“妈妈当时还只是个连指挥官,爸爸家里主营军工项目,两个人在一次新品研发项目上认识的。” “军工项目?那怎么到现在就没有听说过了,是不是败在了你的手上。” 见年稚还能开玩笑,季初松了口气,“没错,我就是我们家最不中用的一个,用不了多久,就要败光全部家产了。你嫁给我,咱们俩就是一对儿败家子了。” 他说得情真意切,逗得年稚也会心一笑。 两个人聊了很多有意思的事,临结束的时候,季初正要起身离开,年稚忽然拉着他的手,“我晚上不是在无理取闹,我只是想到了...想到了三年前的事,很难过。” 这话倒不像是平常的年稚会说出来的,季初瞳色暗了暗,伸手摸了摸年稚的额头。 果然发烧了。 等他去医疗箱拿出温度计和退烧药,再赶回来就见到了个泪眼婆娑的年稚。 小姑娘缩在被窝里哭成了泪人,肩膀还不停地耸动抽泣。 看起来可怜极了。 “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是长不大。” 季初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生病后的年稚倒是非常乖巧,让含温度计就含温度计,让吃药就吃药,俨然一个任由季初摆弄的洋娃娃一般。 折腾了大半宿,终于在月亮挂在正当头的时候,年稚的体温总算降了下来。 “小初。”年稚从被窝里伸出手,拉住了正要离开的季初。 “嗯,你说。” 季初回头看她,见她还是闭着眼睛,大概是正在做什么梦。 “你今晚为什么会来找我?” 此时,季初注意到窗外的一道月光浅浅地照了进来,落在年稚的床边。 一室的静谧安详。 许久,季初温润的声音在室内响起,语气轻柔,像极了梦中呓语。 “因为,想见你。” *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上午,年稚醒来时口舌发干,嗓子里就像堵了一团带着刺的破布。 她迷茫地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陈设跟她那间装修浮夸的公主房毫无相似之处。 !!! 这是哪? 年稚猛地坐起来,昨夜的记忆逐渐回笼。 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她和季初所谓的婚房,不得不说季初这个人的品味还不错,整间卧室的装修简约里还包含了许多设计与巧思,不难看出是主人花了心思在的。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旁边还摆了个分药盒,里面装着医生昨晚开的五颜六色的药丸。 年稚苦着脸,为难地看着那些小胶囊,思考如何才能把这些药倒掉而不被发现。 正想着,手指正中央忽然传来阵灼痛,疼得年稚倒吸凉气,紧皱眉头。 这下药丸大概是倒不了了。 犹豫再三,在怕疼和怕苦之间,年稚最终还是向小药丸做出了妥协。 她把药倒在手里,全部喂进嘴巴,然后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整套动作颇有些壮士断腕的意思。 喝完药,她四处找了找,在枕头下面掏出手机,上面显示已经下午一点了。 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年稚回忆着昨晚的情况,她拉着季初聊天,后来不知道说到什么话题,她就因为伤口发炎出现了发热的症状。 那时候脑子昏昏沉沉的,恍惚间,好像一直有个影子在身边忙碌。 可是她再怎么努力地回忆,那人在脑海里始终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算了,不想了,大概是季初请来的护工或者阿姨,总不会是季初那个冷漠无情的男人。 年稚压下心头的那股雀跃,准备下床洗漱。 “叮咚——” 刚从洗手间出来,门铃就响了。 年稚以为是忘了带钥匙的季初,踩着拖鞋小跑下楼开门。 “只只姐,真的是你!” 刚一开门,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对方就扑上来给年稚一个大大的熊抱。 好吧,这样的行事风格,绝对是她的小助理程欢了。 程欢在门口换上拖鞋,提着大包小包就进了客厅。 “今早那个男人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骗子,没想到你真的住在这里。” 年稚早在程欢进来以后就闻到饭香味了,她摘下手上用来防水的手套,在餐桌旁坐好。 “那后来你是怎么相信他的?” “他让你跟我说话了,你不记得了吗?” 年稚这才想起来,早上她睡觉那会儿,季初确实一直在她身边问东问西,还说了什么“助理”之类的话。 但是那个时候她头脑不清醒,还以为是在做梦。 年稚干咳一声,接过程欢递来的米饭,“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程欢把菜给年稚摆好,然后凑过来一脸八卦地问,“只只姐,你真的订婚了?” 年稚本来也没打算隐瞒,点点头。 “那你未婚夫家很有钱吧,这房子我查了,基本上要八千万才能买下来呢。” 又是八千万,她这辈子是跟八千万有什么缘分吗? “商业联姻而已。” 年稚不想说太多跟季初有关的话题,随口敷衍。 除了经纪人梁河,年稚的真实家世就连她最贴身的助理都不知道。 圈里人都以为她只是小富小贵的家庭。 结果程欢这丫头好像误会了什么,拉着她的手眼含同情,“只只姐,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绝不给你添麻烦了。” 年稚嘴角抽了抽,这小丫头到底在心里脑补了什么豪门恩怨的剧情。 等她奋力从程欢手里把手抽了出来,埋头扒了几口饭,就听到程欢又在感叹,“唉,原来你跟未婚夫是没有感情的啊,那我的好东西岂不是白买了。” “什么东西?” 程欢从一堆东西里扒拉出了一盒东西,举到年稚面前。 “轻薄透气款的避^孕^套。” 作者有话说: 只只:byt现在为什么还有轻薄透气款的了? 程欢小朋友家懂什么,肯定是季初那个狗男人教唆的。 远在公司开会的楚楚:??? 第8章 青柠气泡 “咳咳咳……” 年稚惊得深吸一口气,然后被米饭呛了个猝不及防。 “只只姐只只姐,你怎么了。” 程欢吓得连忙把袋子里的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年稚,跑过去拍着她的背帮忙顺气。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年稚红着脸拿眼睛飞她,“小丫头片子从哪里学来的这种东西?!” “我看科普公众号上都是这样说的,谈恋爱要做好安全措施。” …… 可以了,孩子学得已经很透彻了。 见程欢又要拉着她科普避^孕^套的种类,年稚连忙令找话题,“你怎么想起来查这边的房价了?” 程欢果然是小孩子心性,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过去,“你休假那两天,公司新签了个海归明星,她家就在这个小区。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就顺便把这一片的房价查了。” “海归?” “据说她以前是童星出道的,后来去了藤校读艺术,还拿了硕士学位,一个月前才回国的。公司打算给她立学霸人设来着。” 年稚挑挑眉,“藤校?她叫什么呀?” 真是巧了,跟她还是校友呢。 程欢抬头思索了一下,“姓杜,叫杜文欣。” 这个名字……年稚仔细想了想,结果毫无印象。 应该是她毕业之后到藤校读研的学生。 本就是题外话,这一篇很快就掀过了。吃饱喝足之后,年稚的大脑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程欢手脚麻利地把餐桌收拾干净,去季初便签里提到的柜子旁边,找到年稚的药,分装好监督她吃完,这才放心地离开。 空荡荡的房间又只剩下年稚一个人在,她无所事事地四处逛了逛,最后还是决定给季初发短信求助。 ——年年年年稚:那个,你家客厅电视架上的笔记本电脑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本来以为季初那种日理万机的霸总应该没什么时间收发消息,没想到他很快就回复了。 ——季初:当然,这栋房子装修之初,里面的生活用品都准备了两份,本来就是你的东西,直接用就好。 年稚看着屏幕上的几行字,心头缓缓爬上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所有东西都准备了两份的意思,是在说他一开始就把这个未来的妻子当作家里的女主人,而不是联姻的对象或者什么年家的附庸吗? 这个人真是擅长在细节的地方给她的心来个致命一击。 可他却从来没意识到过。 年稚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客套地给季初道了声谢。 ——年年年年稚:谢谢。 ——季初:不客气,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带,或者给阿姨打电话,让她来做。 他这个问题问得自然而然,年稚也丝毫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沉吟了一会儿报了几个菜名,就退出了对话框。 昨晚年宏的脾气来得莫名其妙,导致年稚原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今天上午又因为发烧一直意识模糊,直到现在才有时间打开梁河给她发来的那个剧本压缩包。 署名:溢彩流光.zip 她虽然平时想一出是一出,但是对待正式的工作从来不会马虎半点。 毕竟要拿工资的,总不好挣亏心钱。 铺好在卧室里找到的纸笔,年稚深吸一口气打开压缩包,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时钟上的指针迈着长腿向前跑,一下午的时光转瞬即逝。 等年稚揉着发胀的眼睛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的时候,窗外的路灯已经亮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季初选的这套房子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每一处地方的采光都很好,几乎没让年稚发现过采光死角。 年稚抱着电脑躺在地板上发呆,等她心里的事情完成之后,一定要好好挣钱,争取有一天能把这个房子从季初手里买下来。 这里真的是每一点都很合她的心意。 正发着呆,门口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 季初今天穿了套藏蓝色条纹西装,这套衣服年稚曾经在某家高定的夏季款新品发布会上见过。它版型硬朗,尤其是下摆锋利的弧度更是放大了他身上那种矜贵疏离的气质。 连带着,他手上提的印着小马宝莉的粉色保温桶,都隐隐透露出一股非凡的贵气。 想到这里,年稚再次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又一次被敌人的美色迷惑了眼睛。她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冷漠地别过头,专注地凝视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 世家豪门最讲究礼仪,年稚小时候第一次被年宏关到小木屋罚跪,就是因为她没有给来年家拜访的叔叔伯伯打招呼。 二十年前刚刚崛起的新贵年家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家底渊源深厚的季家。 年稚就是要一步一步把自己塑造成这样骄纵无礼的形象,一步一步让季家对她、对年家彻底失望。 结果季初就像没看见她冷漠失礼的反应一般,径直走向餐桌,把一直提着的保温桶打开。刹那间,浓郁的鲜香在室内炸开,勾起年稚舌底的口水。 随后,他转身去橱柜取了两个碗,边盛汤,边挂着招牌式的温和笑容给年稚解释,“下班以后我回了趟北园,奶奶说发过烧的病人不适合吃太多油腻的,应该喝点儿汤补一补。你点的那些菜下次带你去吃,这是上好的乌鸡山菌汤,要不要来尝一尝?” 虽然是问句,可他眼里的笑意确实在笃定年稚一定会答应。 年稚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早在季初打开保温桶的那一刻,年稚的心就已经飞到厨房那端。可是自己毕竟刚刚还在冷漠地无视对方,现在巴巴地跑过去蹭吃蹭喝,以后大小姐的面子还往哪里放? 她掩藏起内心的欢欣雀跃,面露难色地迟疑了一会儿,随后假装勉强的样子点了点头。 季初也端了个碗坐在对面,看着年稚开心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好喝吗?” 年稚眯着眼睛肯定地点了点头。 ...... 大约是美食带来的默契,餐桌上的两个人都在安静地喝汤,带出一种静谧而温馨的氛围。 这似乎是重逢以来,他们两个第一次好好地坐在一张餐桌上,共同品尝一种食物。 年稚放轻手里的动作,莫名不想打破眼前的气氛。 盛着鸡汤的保温桶很快就见了底,当然大半都进到了年稚的肚子里。 她看着季初面前的那一小碗没喝完的汤,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我来洗碗吧。” 说完,就抢着要收拾桌子。 “你的手可不是用来洗碗的,还是我来吧。” 季初长臂一捞,就把两个瓷碗举到了年稚碰不到的高度,占足了身高优势。 年稚不信邪,跟了上去,强行把季初赶走。 “把碗放到洗碗机里而已,我就算十根指头都烧伤了,也能做到。” 话音还没落,两个瓷碗就“哗啦”一声从年稚手里滑落,摔碎在地上。 空气安静了三秒钟,年稚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的碎片,“那个...我说这是个意外你信吗?” “还不错,至少现在我们俩不用争论谁来洗碗了。” 虽然是宽慰的话,但是对方的语气明显带着几分揶揄。 年稚的脸上涌出一股热气,她尴尬地笑了笑,“你放心,等我发了工资一定赔你。” 季初见她作势就要蹲下清理碎片,连忙上前一步把人拉了过来,“这些本来也算是你的东西,两个碗而已,打了就打了。” “哦。” 年稚再次像个鹌鹑似的,乖巧地被季初拉回客厅。 他坐在沙发上,随意地往旁边一瞥,挑眉问道,“怎么突然对太平洋海岛感兴趣了?” 年稚这才想起来自己下午学习完以后就直接跑到厨房吃饭了,茶几上的东西还没有收。 她连忙扑过去把散落一地的笔记整理好,摆放整齐。 “我下个季度的工作,接了个在岛上封闭拍摄的剧。” 这话说得颇没底气,毕竟就连从小跟着她一起疯的宋宁,都曾经不支持她的这个安排。虽然明白无论是梁河还是宋宁,出发点都是为了她好,但是年稚还是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挺有新意的工作安排,到时候记得注意安全。” 年稚有些意外季初的反应,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份鼓励,可是这份鼓励现在也失去了应有的价值。 “其实,”她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我现在看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不出意外的话,这项工作八成已经黄了。” 昨晚年宏发了那么大的火,肯定会找人断了她的这个念想。 季初侧过身子看着她,“昨晚的事跟这个有关?” 年稚猛地抬头,她的确没想到只是一句简单的抱怨而已,他居然能猜到这一层。 看到她这个反应,季初心中五分的猜测已经确定了十分。他从茶几上拿了颗糖递给年稚,“真想去?” 年稚点点头,一开始她可能只是想借这份工作逃离年宏的控制。 但是经历了昨晚的事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必须提前了,年宏这两年的野心越来越膨胀,他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令年稚都觉得面目全非的陌生人。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年稚的思绪,她回过神,就看见季初对她小声说了句抱歉。 电话那头大约说的是什么坏消息,只见季初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冰冷,到最后似乎都结上了一层寒霜。 即使这样,他的语气依旧十分平静,“嗯,知道了。” “年稚,公司临时有事,我需要赶过去一趟。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上好门锁,注意安全。” 说完,就匆匆出门。 年稚望着季初离开的方向出神,往常这个时候她不是在剧组拍戏,就是跟着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在外面玩。 再不济也会拉着家里的佣人聊天。 总之不会像今天这样,独自守着个大房子,和灯下的影子茫然对视。 她讨厌一个人待着,这会让她想到小时候那个枯坐在客厅到深夜的、执着又无助的影子。 手指伤口处又传来细密的灼痛,年稚皱了皱眉,眼角涌出了一抹泪花。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爬到沙发边缘,打算去够茶几上的遥控器。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大家可以猜猜看鸡汤是谁做的(坏笑) 感谢在2021-07-27 00:10:05~2021-07-29 20:3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青柠气泡 “你好,我是你家这边新搬来的邻居,请问有人在家吗?” 门外的人大概也反应过来这么晚跑来敲门有些不合适,所以在门铃响两声之后立马说明来意。 听声音是个柔弱的姑娘,年稚没有多想就开了门。 “我去参加了一个慈善晚宴,刚回家家里就停电了。真的很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您,但是我实在太着急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方穿着一身黑色缎面V领长裙,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 她慢慢地抬起头,素净的一张小脸泫然欲泣,就连年稚一个女孩子,都看得有些心疼了。 没想到,那个柔柔弱弱的女生在看清年稚的下一秒,立马变了脸色,她的声音尖细刺耳,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来的?” 扑面而来的火药味让年稚皱了皱眉。 长这么大,除了年宏之外,她还没见过敢这么大声冲她嚷嚷的人。 年稚保持着最后一丝好脾气,压着火气问,“请问这位小姐,你还需要帮助吗?” 杜文欣看着她这副女主人的样子,只觉得肺管子都要被戳炸了,她也不顾自己娇柔的形象,上前一步,“我问你,你到底为什么在这里?” 真是莫名其妙,好好的漂亮姑娘,结果是个精神病。年稚在心里念叨了句晦气,就想退回去把门关上。 结果杜文欣身手还挺快,直接侧着身子就顺势挤了进来。 杜文欣自从打听到季初家就在这里之后,还没回国就斥巨资买了天华的房子,为的就是跟他来一场美好的邂逅。 尤其是今天这个桥段,是她精心设计过很多次的成果。 没想到开门的是个女人,还是个她和季初的老熟人。 杜文欣认定了年稚这种穿过季衣服的十八线小明星,绝对没能力搭上季初,八成又是哪个资方的人送过来讨好他的。 这么一想,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她刚回国,再加上杜家算不上北城实力中心带,因此并不知道季初已经订婚了的消息。 杜文欣趾高气昂地瞥年稚,“你这种东西我见得多了,为了点儿资源就出卖自己。但是今天我告诉你,季初可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你跟你背后的人还是趁早死了这颗心吧。” 原来不是精神病,是季初在外面招来的花蝴蝶。 而且,还真的被这位蝴蝶误打误撞说对了。 年稚在心里嘲讽地笑了笑,年宏费尽心机把自己送到季家的家谱上,可不就是为了季家的资源。 本质上她这个年家人,和那些被无良经纪人带去拉皮条的小明星,也没什么不同。 她不想跟这人多纠缠,“这位小姐,如果没有别的事,请你离开,你现在是私闯民宅。” 杜文欣嘴角挂起抹轻蔑的冷笑,“你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三年前被他甩了还不够,现在直接上赶着倒贴了?可惜,山鸡就是山鸡,永远都变不成金凤凰。” 她话还没说完,年稚就冷眼上前,扬起手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下打得结结实实,房间里传出了清脆的回声。 杜文欣没想到年稚有这个胆子上来动手,懵在原地愣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 她尖叫着冲了上来,每一招都直冲年稚包着纱布的手指。 年稚嫌她烦,一个过肩摔就把人控制在了地上。 手指又传来了钻心的痛,她低头扫了一眼,好几根都从纱布里渗出了红血丝。 她疲惫地盯着狼狈的杜文欣,终于在尘封的记忆里想起了这个人。 当初她和季初相识那年,年稚读艺术本科,季初则修的是商科硕士学位。 他们两个的同学圈子本来就不相同,杜文欣就是季初的硕士同学之一。 要说为什么年稚独独记得她一个,那是因为三年前季初的毕业派对上,年稚同样打过杜文欣这么一巴掌。 那个时候,窗外的月亮似乎也和今晚一样圆。 “年年,我们到此为止吧。” 月光透过窗棱洒下一地清透,季初当时还叫做“沈初”,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靠勤工俭学和奖学金才能凑够学费的清贫子弟。 他站在明暗分界处,垂着眼睛看不清具体表情。 26岁的季初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细碎的刘海下藏着一双水波潋滟的桃花眼。 这么魅惑众生的长相,年稚本来看得格外心生欢喜,但那张薄唇吐出来的话却冷血刺耳,让她在盛夏六月天里如坠冰窟。 她被激得怒气上涌,红着眼睛把自己精心做的庆祝蛋糕扔在季初身上。 对方踉跄了一下随后又站得笔直,像一棵不屈的白杨。 倒显得年稚像个强抢民男的恶霸了。 一旁某个年稚叫不出名字的黑长直还不忘拱一把火,走过来挡在沈初身前,“年稚,你不要太过分了。就算沈初家境清贫,可他也是有尊严的,你凭什么侮辱他的人格?” 对方一身白裙长发飘飘,配上她那张清丽倔强的脸蛋,说这话的时候极具渲染力。 在场的不少同学都选择站到她那边,指责年稚大小姐脾气,嚣张跋扈。 晚风顺着窗缝无声地钻进室内,擦过年稚的裙角又悄悄溜走。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是可怜。在毕业派对这天,不仅无缘无故被男朋友甩了不说,还一度成为众矢之的,让一群不知所谓的路人站在面前指指点点。 好,既然那些人骂她跋扈…… “啪!” 清脆响亮的一巴掌。 其他几个看戏的人被年稚甩在黑长直脸上的这一巴掌吓懵了,默默闭上了嘴巴。 “我教训我男朋友,你算哪根葱?”她转身斜了其他人一眼,“还有人要打抱不平的吗?尽管站出来,医药费我年稚全包。” 一片噤声中,对面的黑长直红着眼眶尖叫起来,像个在气门芯处装了哨子的漏气皮球。 ...... 当年的那个黑长直,就是现在的杜文欣。 年稚捏着杜文欣的脸,逼她跟自己对视,眼神凶狠,“我就说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原来是你呀,三年前被我打了还不够,今天又来上赶着挨打吗?” 杜文欣表情愤恨,“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给我家里人打电话!年稚,你这辈子都完了。” 她紧咬牙根,气得表情都变得扭曲。 年稚也不拦着,站起身静静地看着杜文欣表演。 杜文欣拨通电话,哭得稀里哗啦,“哥,你来一趟天华,地址我发给你,我被人打了...呜呜呜。” 宋宁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她入眼就看到一地狼藉,还有咬牙切齿地坐在地上的陌生女人。 而年稚,正在一旁咬唇发呆,嘴角被咬出血了都没意识到。 “只只,只只,别咬了。” 宋宁立马冲上前把年稚抱住,“发生了什么,怎么我就晚到了一会儿就这样了?” 季初只说让她下班的时候顺道来一趟天华照顾独自在家的年稚,没说家里还有另一个女人啊。 这事跟季初跑不了关系。 “他什么意思?不是说这里是你们的婚房吗,他还金屋藏了个娇?” “宁崽,没什么事,就是我刚刚用你教我的方法,打了个疯女人而已。” 宋宁点点头,她已经在心里认定季初是个渣男了,二话不说拉着年稚就要往外走,“别在这里住了,真是晦气。” 杜文欣以为她们两个是心虚想跑,脱了高跟鞋,小跑着拦了上来,“打了我就想走?没有那么容易。年稚,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不要惹你得罪不起的人。” 宋宁都要被这不知好歹的女人气笑了,“大姐,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儿。” 这时,走廊里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宋宁听得出那是警察制式皮鞋的声音,好奇地往外探了探头。 结果就看到了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那人也注意到了探头的宋宁,眼神登时亮了几分,笑得格外不正经,“宋警官,这么巧啊。” 作者有话说: 有奖竞猜,大家说说看杜文欣为了这个“偶遇”,都做了哪些小心机的努力呢? 第10章 青柠气泡 宋宁没好气地白那人一眼,“杜文庚,你不好好待在单位,来这里干什么?” 杜文庚迈着长腿悠哉游哉地晃过来,“宋警官不要对同僚这么凶,大家都是战友关系。” 他站在门口往里扫了一眼,低头拿了根烟放在嘴边,“怎么回事?你被谁打了?” 这话是对着杜文欣说的,虽然他向来不喜欢这个心机深沉的妹妹,但毕竟是杜家人,在外面被打了,影响的也是杜家人的颜面。 宋宁皱眉,“你跟那个女人认识?” 杜文庚看了眼年稚苍白的脸色,把拿在手里的打火机放了回去,“宋警官可别误会,那个是我的亲妹子,宋警官才是我唯一的真爱。” “原来这位先生就是她叫来的救兵啊,”年稚拉着宋宁后退几步跟他保持距离,“问她为什么被打之前,你最好还是问问你妹为什么私闯民宅吧。令妹私闯民宅,还意图对我动手,这种行为,我去起诉她都是轻的。你想怎么处理,公了还是私了?” 杜文庚慵懒抬眸,“既然这样,我来替小妹给年小姐和宋警官道声歉,她眼皮浅,您二位家世好,大人有大量多包涵一下。” 宋宁没想到杜文庚能猜出来年稚的身份,她把年稚护在身后,上前一步,“杜二,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豪门最讲脸面,如果这件事被杜文庚捅到季家和年家那里去,年稚未必有好果子吃。 “宋警官那么好,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敢威胁你?” 这兄妹两个一个比一个难缠。 年稚捏捏宋宁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杜先生,您既然是杜小姐的兄长,就有义务教会她谦恭有礼这四个字怎么写。”年稚抬头对上杜文庚的眼神,“打人的是我年稚,跟宋宁没有关系。当然,季家和年家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欢迎你去告状。” 她转过头看向站在屋里楚楚可怜的杜文欣,“但是今天,杜文欣该负的责任,我一定要追究到底。” 说完,年稚就掏出手机,有条不紊地给律师打了电话,简单地交待了一下晚上事情的经过。 杜文庚没料到这位看起来娇娇软软的年家大小姐能这么强硬,他拦下年稚要报警的动作,“年小姐这又是何必。” “你妹妹私闯民宅,还对我进行人身攻击。你不仅威胁我,还对我朋友屡次出言不逊,你问我何必?” 这个态度看起来是不打算服软了。 杜文庚摆出认输的手势,“年小姐,我代表我妹妹和年家在这里郑重地给您、和宋警官道歉,希望能获得您二位的原谅。今晚的事,到此为止好吗?” 宋宁不屑,“怎么,你家妹子现在还没成年吗?道歉都需要别人来替?” 杜文庚招招手,把杜文欣喊到门口。 杜文欣以为自家二哥已经让那两个丫头片子知道厉害了,像个斗胜的大公鸡挺着腰往外走。 结果到了门口,看到三个人的表情才发现事情好像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二哥?” 她试探着叫了声杜文庚,有些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结果就看见二哥冷漠地看着她,“欣欣,给这两位女士道歉。” 凭什么? 这是杜文欣脑子里传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明明她才是被打的那个,是受委屈的那个,二哥为什么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外人? “我不!二哥,她们打我,打的可也是杜家的脸,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骑到我们家人的头上了吗?” 杜文庚见到她这副无理取闹的样子,瞬间头大。 对面两双看好戏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兄妹两个,杜文庚感到有些烦躁,他压低声音附在杜文欣耳边说,“你大可以不道歉,但是如果大哥知道了你在外面做的那些小动作,你猜他会怎么对你?” 想到记忆里那双冷漠的眼睛,杜文欣缩了缩脖子。她太了解自己这个二哥了,他只是看起来多情浪荡,实际上心里比谁都绝情。 他是真的会把自己的底透给大哥。 小辫子被抓在他人手里,杜文欣只能妥协,她别着脸走到年稚面前,“对不起。” 年稚没理会她,越过杜文欣对着杜二笑了笑,“杜先生,麻烦以后管好令妹,也拜托您不要把不该说的事讲出去。” 说完没再管独家兄妹两个是什么反应,拉着宋宁就离开了天华阆苑。 去酒店的路上,宋宁心有余悸地扯扯年稚的袖子,“只只,你刚才是真的不怕杜二把这事告诉季家的长辈吗?” 年稚正靠在窗户旁闭目养神,“我巴不得他快点把这个事捅出去。” “为什么?” “你说——” 年稚睁开眼睛,笑得一脸狡黠,跟刚才在别墅悲伤到脱力的样子比起来,完全判若两人。 “如果季家人知道了他家未过门的儿媳是我这样一个小肚鸡肠、跋扈无礼的女人,还会继续这场婚约吗?” “所以你刚刚是故意激怒那个女人的?只只!你这演技也太好了吧,把我都骗过去了。想想也是,你可是年稚,哪里会为情所困那么久。” 宋宁一脸敬佩地看着自家好友,在她脸上完全看不到刚刚那种落寞的样子。 其实不全是演的。 但是这句话年稚只在心里念了一遍,没有说出口。 算了,不管真真假假,这场荒诞的婚约总归是快解除了。 * 年稚翻车了。 她以为杜文欣当晚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当晚就会拉着杜二跑到季家告状。 结果直到第二天早晨,无论是季初还是季家,都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等待的过程总是令人煎熬,幸好酒店的配套设施齐全,年稚窝在房间里,一早上补完了《溢彩流光》导演之前的所有作品。 临到午饭时间,她才突然想起来,昨晚走得太急,家庭医生给她开的药膏,忘在了天华那栋房子里。 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心情不好,本来就不想出门。但是现在手伤隐隐作痛,不出去买药,只怕会继续恶化。 命苦呀! 年稚哀叹着从床上爬起来,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打算出门去趟医院。 没想到门外站着个不速之客。 跟昨晚的精英贵公子的形象不同,此刻的季初看着有些沧桑。 他皮肤白,眼下的黑眼圈就被衬得尤为醒目,下巴上也稀疏地长出了淡青色的胡茬。 “年稚。”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年稚心头微微颤动,她忍着那股不忍,冷声道,“季先生不在温柔乡待着,来这里干什么?” “什么温柔乡?” 要不是昨晚刚真真切切地跟杜文欣打过一架,看着季初无辜的表情,年稚都要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季先生真的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刚从公司赶过来还没来得及回一趟家的季初,确实没听懂年稚话里的讥讽是什么意思。他昨夜加了一夜的班,还没来得及回家就接到了阿姨打来的电话,说少夫人不在房子里。 他担心是年宏的人趁他不在,把人强行带走的,立马让手下查了年稚的行踪。 好不容易把人找到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对面的人就开始跟他闹脾气了。 听年稚主动说起昨晚,季初疑惑,“昨晚你怎么没在家休息,反而想起来酒店了?是家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年稚冲季初晃晃手机里收到的短信,“行了,奶奶叫我们回北园一趟,季先生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楚楚:老婆这是怎么啦? 感谢在2021-07-29 23:56:39~2021-07-30 23:3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羿 2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青柠气泡 跟上次回老宅的画风不同,今天的年稚理也直了气也壮了,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要不是环境不允许,她怎么也要高歌几句,以示庆祝。 顺带着,连坐在自己旁边的季初都变得顺眼了起来。 她不是没看出季初脸上肉眼可见的疲惫,再加上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那套,大概率是在公司加了一夜的班。 当时刚看到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年稚差点儿就控制不住脱口而出的关心了。 但是,她无理取闹的人设不能崩。 毕竟就她这几年接到的各种家庭伦理剧本来看,丈夫在外面辛劳工作,一回到家还要面对尖酸刻薄争风吃醋的老婆,这种戏码简直就是分手离婚的利器。 这波,稳了。 年稚小心地往旁边瞄了一眼,季初大概是真的累了,平时就连坐车都会时刻不停地关注财报资讯的他,破天荒闭着眼睛睡着了。 这人真是假正经,睡个觉都要把腰板挺得那么直,也不嫌累得慌。 年稚犹豫了几下,最后还是小心往季初那边挪了挪,轻轻地把他靠在窗户上的头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算了,反正再过一会儿他就要没有老婆了,她就大发慈悲,最后关心他一次好了。 就当,就当报答昨天季初请自己喝汤的情谊。 草木的清香从颈间悠悠飘了上来,带着季初这个人独有的印记。 年稚不敢低头看,僵直地坐在位置上,目不斜视望着前方发呆。 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季初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悄悄地挂上了抹轻微的笑意。 老宅里今天的佣人不多,只有几名园丁在花坛旁边忙碌。 季老夫人不知道在哪里找了个藤椅,躺在洋楼门口悠闲地晒着太阳。一见到孙子孙媳妇的车出现在二门口,立马笑呵呵地站起来迎接。 年稚也第一时间看到了奶奶的身影,她正要伸根手指去戳季初,没想到刚一低头就看到他同步睁开了眼睛。 经历了刚刚的休整,季初眼里的倦意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他的眼睛好像又亮了几分,像极了前两天在旅游杂志里见到的被誉为“夜宝石”的湖泊。 他笑着坐正,抬手把年稚肩膀上的褶皱抚平,“谢谢季夫人借给我的枕头,我很感激。” 他的手指很冰冷,碰在皮肤上的触感就像一块美玉。 年稚呼吸滞了一瞬,手指忍不住攥成拳头,无措地放在身边。 “不...不客气,奶奶还在等着我们呢,快下车吧。” 话音没落,她就一溜烟儿跑下车,连最基本的礼数都没管。 季老夫人倒不在意那些虚的,她能看出来这两个人的感情明显比上次更好了,心里就跟捧着□□一样甜。 “奶奶,您今天的裙子是新款吗?太显气质了吧。” “小稚也觉得好看呀,”季老夫人眼角弯弯,原地转了个圈,然后捧着年稚的手,“这个家里只有小稚和曼曼能欣赏我的新裙子了,其他三个男人都是睁眼瞎,穿个麻袋在身上他们都发现不了。” 不愧是奶奶,一下子把季家的三位大佬都骂了一遍,年稚在心里暗暗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说话间季初也跟了上来,“奶奶,爸在家吗?” 季老夫人点点头,“在呢,楼上书房里坐了一上午了。别着急,先去你房间洗个澡换身衣服,省得他看到了又要教育你。” 季初了然,“那年稚就先交给您了。” “就你话多,还担心我欺负你老婆不成?” 说着,季老夫人嗔怪地拍了季初一巴掌,把他推开到一旁。 “别理他,来小稚,奶奶带你出去逛街。” 这个事情的走向让年稚拿不准了,不是叫他们回老宅兴师问罪的吗? 可是奶奶这个和蔼可亲恨不得拿自己当亲孙女的态度,跟“兴师问罪”几个字八竿子打不着一点儿关系。 她试探着开口,“奶奶,您今天没有收到什么风言风语吗?” 季老夫人以为年稚是说外界对他们两家的联姻并不看好,她宽慰地摸了摸年稚的头,“小姑娘不要想那么多,别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在我们长辈的心里,你就是我们家季初最合适的季夫人。” 这话听到年稚耳朵里却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阿这,杜文欣到底是怎么告状的?添油加醋都不会吗? 看来她这两天的行为还没有踩到季家人的极限,年稚再次心生一计,有了另外的打算。 “奶奶,我明白了。” “好啦,走吧,奶奶带你去买新衣服。” 被奶奶拉着坐上车之前,年稚给自己的助理程欢发了个消息。 ——年年年年稚:欢欢,你之前不是说有个在S家门店当经理的姐妹,她在哪个门店? ——程子程子大程子:新河路,年年姐,怎么啦? ——年年年年稚:我有个秘密任务要交给你。 ...... 放下手机,年稚对季老夫人撒娇,“奶奶,我听说新河路S家门店最近上了不少新品,正好我缺件晚礼服,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季老夫人系好安全带回头,“好,小稚也喜欢S家的衣服吗?我还以为你们年轻女孩子都会喜欢那些小众品牌。” “小时候妈妈给我讲过S家创始人的故事,她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女性,从那以后我就很喜欢了。” 这是年稚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的妈妈,大约是奶奶给她的感觉太过亲切,总让她觉得如果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孩子的外婆应该也是这个模样。 只是,这样的假设她在现实里永远都看不到罢了。 季家早在联姻项目提出之后就对年家做过背调,知道那位年夫人早在年稚四五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人世。 都是女性,季老夫人更能共情从小就失去母亲的年稚的感受。 她把年稚揽过来,拍着她的肩膀小声安慰,“好孩子,你妈妈把你教育得这么好,说明她也是个很了不起的女性。” “嗯,谢谢奶奶。” 一时间,祖孙两个人抱在一起,都没有再说话。 车内的温情在两人心间缓缓流淌,带着一股温馨的暖意。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季家老宅里,季初正坐在书房跟季伯礼两个人面面相觑。 “回来了。” 季伯礼率先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嗯。” 季初点头。 “公司这两天交上来的第二季度财报我看了,你做得很不错,未来把季家这个担子交给你,我很放心。” “谢谢爸。” 季伯礼从书柜上面拿了个项目书递给季初,“你爷爷前两天在太平洋那边买了个岛,是他老朋友转给他的。我想在上面开发个游乐园项目。具体企划已经做好安排了,只是过两天可能需要你亲自去一趟。” 季初接过计划书,随意翻了翻,整个项目的制定、落地、营销都做得很完善。 他疑惑,“父亲您不是一直都很向往海岛吗?” 季伯礼得意地看了儿子一眼,“你妈工作特殊,不能出国,我得留在家里多陪陪她。” 季初:...... 季初罕见地在脸上出现了无语的表情,但毕竟是自家亲爸,他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 年稚心惊胆战地看着脸越来越黑的季老夫人,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根蜡。 试衣间外面店员的谈论还在继续,“那位被打的怎么没报警啊?” 店员乙:“哪里敢报?对方可是季家的准儿媳,属于一只脚已经迈进顶级豪门的人物,那位小千金怎么惹得起。” 店员丁:“唉,那她只能自认倒霉了。要说这位季家的少夫人,还真不是省油的灯,还没进门就把季家独子身边的莺莺燕燕清理干净了。这要进门以后,季家还不是被她一个人把持在手里。” 众人一同附和,“就是就是。” 眼看奶奶的拳头越捏越紧,年稚的头越来越低,搅着手指小声认错,“奶奶,对不起。” 季老夫人的声音隐隐含着怒气,“不用再说了,先回家。” 她从试衣间走出来,给店员嘱咐了一下收货地址,就提着小包径直向店外走。 年稚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她心里不停地浮出淡淡的落寞,季家人无论是奶奶还是沈曼阿姨,这两位年长的女性带给她的关爱,都是这些年来年稚未曾感受过的。 平时她比谁都希望这场婚约早日结束,但真的到了这一步,她亲手把这些亲人向外推,心里的滋味却跟打翻了调味盒一样,哪哪都不是滋味。 就当是她年稚没有这个福分,季家这么好的人家,早晚会迎来它真正的女主人。 作者有话说: 楚楚:只有你有老婆陪吗?我也想在国内陪老婆。 弱小,可怜,老婆还不想要我 。。。 第12章 青柠气泡 一下车,回到老宅里,年稚瞬间感受到一楼大厅里的氛围冰冷异常。 沈曼女士正黑着脸坐在沙发上,见到季老夫人和年稚回来,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妈,小稚,你们回来啦。” “曼曼,你不是去参加朋友的婚宴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沈曼女士一提到这个,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她拉着季老夫人在沙发上坐下,“新娘那边有个伴娘嘴里不干不净,旁敲侧击地给我透露有个叫年稚的纠缠季初,昨天晚上还把她小姐妹打了一顿。我看着那些人的小把戏心烦,还是回来好。” 说完话,她才注意到一边的年稚还站在原地,“小稚,你怎么还站在那,快过来坐。” 嗯?沈曼阿姨竟然没有生她的气?这难道是什么新的惩罚人的招数吗? 不管怎么样,先认错总是不出岔子的。 年稚再次低着头,“奶奶,阿姨,对不起。” 两位长辈异口同声,“你道什么歉?不用给季初那小子打掩护。” 啊?什么? 打人的不是她吗,跟季初有什么关系? 年稚被自己心里的灵魂三连问懵了,事情的走向好像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沈曼女士见年稚一脸难为情,叹口气上前拉着年稚的手,“小稚,你放心,阿姨和奶奶一定给你做主,决不让你受一点儿委屈。” “阿姨,不是......” 季老夫人以为年稚还想替季初辩解,“好了,小稚,你不要再解释了。这件事是季初犯的错,责任就应该他本人来担,我们季家可绝不惯着这些歪风邪气。” 年稚默默把心里给自己点的蜡烛往旁边挪了挪,给季初也点上了一根。 眼看奶奶和沈曼阿姨的样子明显是误会了什么,但是她也没办法解释,只能祈祷季初一会儿能有个好运吧。 “刘妈,季初呢?” 沈曼女士注意到从书房端着茶壶下来蓄水的刘妈,想起季伯礼好像说过今天找季初有事要谈。 果然,刘妈指了指书房,“回太太,少爷和先生正在书房谈事情。” “叫他下来,就说我和妈有事情要问他。” 刘妈深深地明白,虽然季家看起来是季老先生和季先生当家作主,现在轮到了季少爷的手里,但家庭地位真正地排下来,季老夫人和夫人才是靠前的那位。 因此丝毫不敢耽搁,把水壶往旁边一放,就这返回去叫人了。 刚好季伯礼父子两个人重要的事情也谈完了,他俩一听楼下在叫人,理所当然以为开饭了。两个人一前一后下楼,还没站定,就听见季老夫人语气冷淡地喊了声,“跪下!” 季老夫人别看现在是个慈祥的奶奶,年轻的时候也是威名在外的一方大佬,直到晚年才渐渐变得祥和起来。 无论是季伯礼还是季初,小时候都没少挨过季老夫人的批评,因此听到她这么中气十足的一声,父子俩均是膝盖一软。 沈曼女士瞪了来凑热闹的老公一眼,补了句,“季初,说你呢。” 季初没说什么,脱掉外套搭在一旁的沙发上,走到季老夫人和沈曼的面前,跪了下去。 年稚一看这个阵势,连忙跑过去跪在季初旁边,期间还给他递了个抱歉的眼神。 “奶奶,阿姨,你们听我说,这件事真的和季初没有关系。” 这句话是诚心实意地说出来的,毕竟季初这些天的表现,作为一个商业联姻的丈夫来说完全合格,她并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况且年稚最初的目的只是退婚,如果因为一己之私连累了其他人,那和行事不择手段的年宏就没区别了。 “小稚,现在长辈们都在这里,你把昨晚的事详细给我们讲出来,奶奶给你做主。” 年稚不敢隐瞒,连忙从季初昨夜去公司开始,把详细过程娓娓道来,“季初今天早上来找我的时候,一看就是在公司加了一夜的班。整件事的起因都是因为我善妒还爱吃醋,行事也跋扈不懂礼数。” 她顿了顿,最后还是忍着不舍,把那句早就准备好的台词说出口,“我这种粗鄙的人配不上季家,奶奶,叔叔阿姨,对不起。” 对不起辜负了你们的一腔善意,也对不起你们最初对我和季初的感情施予的厚望。 沈曼跟季老夫人对视一眼,上前把年稚扶起来,“傻孩子,不就是打了个居心叵测的人,你这才哪到哪呀。” 啊? 年稚茫然地抬头看着眼前三位长辈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知道沈曼女士话里的含义究竟是什么意思。 最后还是季伯礼笑呵呵地给她解释,“你沈曼阿姨年轻的时候可比你狠多了,我俩的订婚宴上,有个公子哥嘲讽她一个女人在外面打打杀杀不像样子,她当着一众贵夫人的面,把那个人揍得鼻青脸肿。” “还有你奶奶,”季伯礼说这段之前先观察了一番季老夫人的脸色,“她当年怀着孕,举着擀面杖杀到你爷爷聚餐的包厢里,把那些要给你爷爷介绍小情人的东西,打得顶着一脑袋包满地跑。” 啪! 是年稚的下巴掉在地上的声音。 ...... 她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这点儿跟杜文欣扯头花的行为,只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季老夫人接着道,“你说的那些礼数一类的规矩,我们家里也讲,但没有你想的那么僵化不讲人情。况且季家家风清正端直,季家子弟也绝对不允许在外面搞些不三不四的行为。” 最后一句是对着季初说的,季老夫人板着脸继续,“季初,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奶奶,这件事真的跟他没有关系。” 沈曼女士拉住年稚,“好啦,小稚,跟他有没有关系他自己最清楚,季初,你说呢?” 季初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跪得笔直,眉眼间不难看出对长辈的尊敬,“知道。” “不该轻易让不相干的外人打听到我的私人地址,尤其那栋房子还是婚房;不该把受伤生病的年稚一个人留在家里;”最后一句他看着年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最不应该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没有站在年稚这边,给了对方想象的空间,让流言四处乱飞。” 季老夫人脸上的表情得以缓和,她冷哼一声,“知道就好,一天之内把那些谣言的来源查清楚,该断的东西就断干净,你向来是个乖孩子,不要学习外面那些纨绔子弟,搞什么红旗彩旗,明白吗?” “奶奶放心,我明白了。” 一场风波最终以年稚意想不到的方式划上了句号。 趁着长辈们聚在一起讨论中午吃什么,年稚小心地靠近季初,扯了扯他的衣袖,“对不起。” 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怨气,低眸浅笑,“你早上生气,也是因为昨晚的事?” 年稚点点头。 季初眼里的笑容更明显了,他笑起来总给人一种空谷幽兰簇然绽放的感觉,晃得年稚心里的小鹿直接迈开腿到处乱撞。 “是我该说对不起才对,能有那种人上门冲你挑衅,是我没尽到应该的责任。”他揉了揉年稚的头发,“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其实从昨晚到现在,年稚没有感觉到一丁点儿委屈,但季初轻柔的宽慰传到耳朵里的那一刻,她突然感到一股酸涩感油然而生。 她试图清清嗓子去掉喉头那股堵塞的感觉,猝不及防的,几大颗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砸在地面上晕开一层淡淡的水渍。 “怎么哭了?” 年稚不好意思说自己心里难受,伸着受伤的手指头带着颤音,“我,手疼......” “今早没换药吗?” “嗯。” 季初大致看了看年稚的手指,不少伤口渗出的血迹已经干在纱布上面。他的手没有经过消毒,不敢轻易去碰。 “是昨晚的事导致伤口撕裂的吗?” 年稚没有出声,她不愿意让季初看见自己满脸泪痕的样子,把头深深地埋下去,回答的声音微乎其微。 但季初就是捕捉到了那一句“嗯”。 他上前一步,让年稚靠在自己怀里,轻柔地拂过她的发梢,“对不起,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流言的事我也会查清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季家的佣人办事效率果然高超,五分钟不到就把季初吩咐的药膏买了回来。 季初拉着年稚在偏厅坐下,先用酒精给自己的手里里外外消了毒,这才小心翼翼地拿着棉签蘸了药膏,涂在年稚受伤的手指上。 药膏冰冰凉凉的,一上手就有效地缓解了那股持续的灼痛。 年稚难得有这种机会近距离观察季初,跟三年前那个便利店男孩相比,他彻底褪去了身上的稚气,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高雅的气质和从容不迫的沉稳态度。 昔日细碎的刘海被妥帖地梳到头顶,金丝框的眼镜恰到好处地中和了桃花眼带来的轻佻感,显得他矜贵清冷。 这人还真是像他身上的味道,虽然不浓烈,却余韵悠长。 刘妈在这个时候走进偏厅,“少爷,少夫人。” 年稚连忙把自己的视线移开,装作四处看风景的样子。 季初回头,“怎么了?” “少夫人和老夫人上午买的衣服送过来了,老夫人已经把她的拿走了,剩下的让我告诉您二位,回天华小区的时候,记得一并带回去。” 对了,衣服的钱还是奶奶掏的来着。 年稚瞬间从沙发上弹起来,跑到正厅去给奶奶还钱。 留下季初一个人拿着面前站在原地,无奈地笑了笑。 刘妈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把衣服转交给刚刚从门外回来的季初助理,便默默离开了。 季老夫人当然不可能要年稚的钱,“你看你这孩子,跟奶奶还这么见外。昨晚的事你受委屈了,就当奶奶替季初给你的补偿。” 两个人推拉了半天,最后以季老夫人拍板决定告终。 年稚正要把卡收回自己的包包里,寻思着下次选个同等价值的礼物还回来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等等,刚刚季初是不是说要查清楚流言的源头来着。 可是,S家门店里的流言背后操纵人,是她年稚啊! 年稚瞬间顾不得礼物的事,飞奔回偏厅,却只来得及听见助理给季初汇报的最后三个字。 “......少夫人。” 完蛋,直接被当场抓获。 “你听我解释!” 对上季初看透一切的眼神之后,年稚突然没了狡辩的心思,她沉默着低下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我干的。” “年稚,你跟我上楼一趟。” “哦。” 年稚不敢有异议,大气都不敢出地跟在季初身后,进了一间卡通装修风格的房子。 但是这会儿的年稚没心思吐槽这房子的装饰,她就像个案板上的鱼,忐忑万分,就等季屠夫把悬在她头顶的那一刀直劈下来。 “说说吧,为什么那么做。” 那一瞬间,她脑海里分明闪过了很多种解释,每一种都有非常高的可信度。 可在开口的前一秒,她回想到了昨晚杜文欣那个讥讽的眼神。 其实昨晚打出去的那一巴掌,并不在计划之中,她那个时候是真的被激怒了。 杜文欣简简单单两句话,揭开了她心里最鲜血淋漓的一块疤。 年稚叹口气,最后还是决定和盘托出,“因为我想退婚。” “为什么?可以给我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吗?” 季初还是挂着他招牌式的温柔笑容,根本看不出任何真实情绪。 能有多么不在意,才能在这种问题上依旧保持风度呢? 他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一个趁手的联姻工具?单纯好哄的宠物?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年稚紧闭着眼睛,发泄一般冷声质问,“理由?敢问季先生您当初分手的时候,给过我理由吗?” 作者有话说: 最后只只搬起来的这块石头,砸中了楚楚的脚。 楚楚(半个小时之前):老婆因为别人吃醋了,开心! 还是他(半个小时之后):老婆怎么就不要我了?她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第13章 青柠气泡 “需要注意的大致就是这些了,我到时候不能在你身边随时看着,你跟欢欢两个人互相照应,保护好自己最重要,知道吗?” 梁河像个即将送爱女远游的老母亲一样坐在旁边絮絮叨叨,可年稚过了许久都没有回应。 抬头一看,她果然又在发呆。 “年稚!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啊?什么?” 年稚被梁河这声尖锐的呼喊拉回神智,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节目组的事。 《溢彩流光》剧组不愧是国际制作,财大气粗得不得了,制片人直接拨出经费,包机送演员们去拍摄现场试戏,如果没能通过,还会再包机给人送回来。 可惜的是导演要求过于严苛,要奉行军事化管理的同时,连经纪人都不能带。 为此,他从早上出门就开始唠叨,一直到机场的休息室里还没把自己的长篇大论讲完。 程欢心思比较活络,借着买水的借口躲了出去。 只留下年稚在座位上忍受梁河的爱心嘱托。 “知道啦,梁妈,你好好在公司待着就行,等我给你拿视后回来。” 这话一听就是在揶揄敷衍,梁河倒吸一口气,炸毛的话在嘴边溜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他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自从这次休假归来,年稚的情绪明显不太高涨,八成是在为情所困。 “你现在这个状态,真不知道放你出国是对是错。” 年稚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安抚地拍了拍梁河的手背,“对了,剧组当初不是已经拒了我的简历吗?怎么后来又把我名字加上去了?” 不仅加了上去,还是女主角候选人,酬劳一下从女三提到女一,翻了三倍还不止。 要说这背后没点儿隐情,年稚是万万不信的。 梁河飞她一眼,“你少来,难道不是你拜托家里人帮你搞定的?我可听说剧组今年这么豪横,就是因为有一位神秘大佬参与了赞助,唯一的条件就是把你加进去。” 梁河如果见过那晚年宏脸上狰狞的表情,就不会有这个猜测了。 神秘的大佬,投资,唯一的要求...... 年稚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季初坐在沙发上淡淡地问她的那个问题之后。 他说,“嗯,知道了。” 可季初实在没有理由继续帮她才对,毕竟那天在北园,两个人绝对算得上不欢而散。 她的那个问题问出口之后,就已经把所有的后路都堵死了。 那一刻,季初大约没有预料到她会在那个时候提起三前期的旧账,一向得体精致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有些东西就像封印,一旦撕开,里面所有的痛苦和不甘都会被放出来。 年稚还记得自己直视季初的眼睛一字一句抛下的那些话,她说: ——“是,我今天一直在撇清你跟杜文欣的关系,因为我如果足够理智的话,应该会明白无论是利益角度还是什么,你不可能跟杜文欣有瓜葛。可是,季先生,季大少爷,您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当年说完分手之后,对我就可以狠心删掉所有的联系方式,从此消失。而杜文欣这个所谓的同学,还没回国就知道了您的家庭住址呢?” ——“我还没毕业的时候就知道父亲一直在给我找联姻对象,可是当年,我竟然想过要为你放弃一切去反抗他。结果你现在住在八千万的房子里,告诉我当初我那些纠结和勇敢,都是假的。甚至,甚至重逢之后,我喝醉了叫你一声‘小初’,你都要哄着我忘了。” ——“季先生,跟我这个让你厌恶的前女友在一起扮演恩爱眷侣,你肯定也很厌恶吧。” 最后,年稚褪下自己手腕上一直戴着的翡翠镯,放到门口的书桌上,“我们都放过彼此,退婚吧。” 她仰起头把眼泪憋回心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季家。 幸好没过几天,剧组就发来了正式试戏的通知,不然年稚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去什么地方。 记忆回笼,年稚恍惚了一下。 “可能是本小姐的某位粉丝吧。” 她不想提到季初的名字,随口对梁河扯皮道。 “你可拉倒吧,你要是能有这么大佬的粉丝,我亲自买一挂四百响的鞭炮,到咱们公司总裁办公室门口去放。” 哟,年稚挑眉,她转过身拍了拍梁河的肩膀,“梁妈,你一直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我希望你记得今天说过的话。” 梁河只当年稚又开始满嘴跑火车,并不在意她的话,“那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程欢抱着水回来的时候,广播上的登机通知也正好同时响起。 梁河脸上的表情又开始担忧起来,“欢欢,你照顾好年稚,她向来不靠谱,有什么问题你们一定记得先给我打电话啊。” “知道啦梁妈。” 程欢提着包,跟在年稚身后走出休息室,“梁大哥你放心,只只姐怎么出的国,我就怎么把她带回来,放心嗷。” 登机口外不远处就是那架私人飞机,年稚没有坐摆渡车,而是选择跟程欢一起徒步走过去。 她想晒晒太阳让自己清醒一下。 机舱里早就有一男一女坐在那里等着了,男的叫朱澄,女的叫越子筝,这两人都是二线演员,属于作品比人红的类型。 年稚倒是很喜欢跟这类人打交道,能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她热情地和两人问好,吩咐程欢把自己带来的礼物送给二人。 成年人的社交礼仪总是很简单,不到五分钟三个人就熟悉起来,互加了微信好友。 越子筝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六七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虽然年稚在圈子里只是个十八线的小演员,身上的衣服也不是什么顶奢大牌,但对方给她的感觉就自带豪门里的优雅气质。 因此她对这个低调谦逊又乖巧的妹妹格外有好感,拉着年稚讲了很多趣事,“听说我们这次要去的岛还挺神秘的,导演和制片去年就联系岛主了,但是人家说这是私人财产,坚决不对外开放。不知道为什么,这才一年不到,岛主又改变想法,亲自派人去找剧组谈的合作。” 年稚猜测,大约是岛主想在岛上开发什么度假村或者旅游景点吧,这种热门剧集一加入,免费的大流量曝光率,稳赚不赔。 但她没把想法说出来。 这时候又有两个人从机舱口走了进来,同样一男一女,还都是年稚的熟人——杜文欣和温晏。 温晏会加入这个项目,年稚并不意外。毕竟他这几天红得发紫,自带超高流量,听梁河透露,他已经是内定的男主角了。 可杜文欣又是怎么回事? 年稚别过脸不想看到她那张惹人厌烦的脸,但某些人就是上赶着自讨没趣。 杜文欣一上飞机就注意到年稚的身影,她没好气地瞪了年稚一眼,用刚好五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骂了句“真不要脸。” 越子筝皱眉,正想替年稚打抱不平。 年稚按住她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想息事宁人的态度了,越子筝想。年稚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有些太乖巧温顺,在这拜高踩低的娱乐圈估计没少受欺负。 下一秒,“乖巧温顺”的年稚从座位上站起来,端起茶几上的香槟走到杜文欣面前,照着她的头发就泼了上去,“怎么,前两次还没让你长教训吗?嘴巴再这么不干不净,我不介意打你第三巴掌。” 刚刚还在心疼漂亮妹妹的越子筝:...... “啊——年稚,你个贱|人!” 杜文欣连连倒退,慌忙从助理手里接过手帕纸,两个人七手八脚地清理她脸上的香槟,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可杜文欣气归气,她现在确实不敢再跟年稚起争执。那晚她被打之后,就被二哥带回家禁足了十多天,就连一向宠着她的父亲知道了以后,都是面容严肃地警告她不许再去季家少爷面前耍小心思,尤其不能跟年稚正面对上。 她不明白,年稚只是一个小明星而已,要背景没背景,要资源没资源,凭什么父亲和二哥都向着她。 一定是因为她那张脸,勾引得所有男人都为了她团团转。 杜文欣紧咬牙根,恨不得把年稚嚼碎了喝血吃肉。 温晏看够了好戏,慢悠悠地上前调解,“好啦,都是一个公司的同僚,彼此之间不要闹这么僵嘛。文欣姐,你给小知了道个歉,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好不好?” 杜文欣??? 你说清楚,谁给谁道歉来着? 年稚听着温晏明显拉偏架的话,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她摆出大度的样子,“算了,我毕竟心地善良,心胸宽广,你也不用道什么歉,这个事就翻篇吧。” 杜文欣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她指着年稚,“明明是你拿香槟泼我,凭什么我给你道歉?年稚,你今天不来把香槟给我擦干净,女主角的角色你想都不要想了。” 温晏惊讶,“什么?文欣姐,香槟不是你自己不小心洒在身上的吗?这里这么多人,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 他不愧是现在最火的流量演员,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好像事实本就如此。 杜文欣的小助理站出来,“你撒谎,明明就是那个小糊星泼在我们欣欣姐身上的,就她那种货色,给欣欣姐提鞋都不配,还想让我们道歉,做梦!。” “哇,”程欢在年稚身后小声感叹,“一句话同时得罪屋里的四个人,这小助理也真是个人才。” 年稚这回是彻底绷不住笑了,她垂下头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程欢这个小机灵鬼立马上前,指着低头耸肩的年稚,眼睛一闭一睁,泪花就酝酿出来了,“你们仗着自己热度高,就欺负人,红口白牙一张嘴,就给我家只只姐泼脏水。她那么坚强的人,都委屈得哭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年稚:??? 作者有话说: 男二终于再次出场了,温崽大概是史上最没存在感的男二,实不相瞒,今天写的时候,我差点儿把他名字都忘了(泪目) ? 分卷 · 蜜桃甘橙 · 分卷 ? 第14章 蜜桃甘橙 自觉同为小糊星的越子筝和朱澄也一起附和道,“就是,你们也太欺人太甚了,年小姐已经够大度了,你们不要再咄咄逼人了。” 杜文欣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世间险恶,她抬头对上那么多双指责的眼睛,屈辱瞬间充满胸腔。 “年稚,你给我等着!” 跺着脚撂下这么句狠话,杜文欣就拉着助理跑下了飞机。她不屑于跟这群乌合之众再呼吸同一片空气了。 “小知了,”温晏欣慰地拍拍年稚的肩膀,“最近演技见长呀。” “就是,只只姐,你那个泫然欲泣的动作时机把握得太好了。” ...... 我说我只是在憋笑你们信吗? * 由于大家已经知道了这一趟是越洋航线,飞机刚开始滑行,就纷纷掏出提前准备好的颈枕和小毯子,睡了起来。 毕竟下飞机之后还要连轴转着试戏,保存精力最重要。 小助理们大多年轻,精力十分充足。 程欢拉着其他四个人在后排小声地斗地主,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年稚本来也想睡觉,但她一闭上眼睛就是那天和季初吵架的画面。她好不容易用了三年的时间把那块带血的伤疤从心口剔除。 季初只用了一个月不到,就再次变成了她的梦魇。 不行,她年稚是谁,当年的海城小霸王,从小到大都没怕过谁,绝对不能当这种为情所困的小可怜。 工作,工作使人快乐。 她喝了一大口水强迫自己静下心,抱着《流光》的女主剧本研究起来。 故事的背景是在上个世纪90年代的沿海小城,女主角易采和男主角沈流光是自小长大的青梅竹马,两个人的父亲是同一条船上的近海渔民。 由着这个原因,易沈两家的女人们经常互相照顾,两个孩子也是轮流交给两家长辈带。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易采和沈流光两个人一起长大,心里的少年悸动也逐渐开花结果。 大学毕业,易采凭借过硬的专业素质,成为知名军工造船厂的首位女性工程师。而沈流光军校毕业之后,主动请缨到家乡的岛礁上做守岛员。 两位共和国优秀的年轻人将自己的青春与热情奉献在祖国建设的第一线,把他们自我的命运和国家的梦想紧密地结合在一起,谱写了一篇最辉煌的青春赞歌。 最初收到剧本的时候,年稚一直都是按照剧里的女三号来准备的。 这个角色是女主易采的大学同学,和易采并称机械工程系的“绝代双姝”,但她毕业之后选择了和易采相反的道路,孤身前往国外的企业谋求发展。 剧本到最后并没有交代女三的结局和心路历程,只是在三十年后,她和易采在祖国的巡洋舰剪彩仪式上再次相遇。 彼时曾是同窗的两个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读懂了胜过千言万语的重逢问候。 不过,年稚倒是觉得她给女三写了那么长的人物小传,也不是白做功课。作为易采最终抉择的对照组,女三在某种程度上更能加深年稚对易采的理解。 读完整个故事,她反而开始羡慕沈流光和易采两个虚拟人物的爱情。 他们不仅是从小共同扶持着长大的朋友,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爱人,最可靠的战友。 每次一方遇到困难和低谷,另一方总能适时出现,用鼓励和陪伴帮助对方渡过难关。 年稚想,易采这个人或许会是她从业三年来最喜欢的角色,这次试镜,她一定要为了易采全力以赴。 抬手看了眼表,离落地还有十个小时。 她想了想,拿出随身带着的笔记本开始做人物小传。 “小知了。” 温晏斜靠在座位上,朝年稚眨了眨眼睛。 原本有些幼稚的动作被他做出来,瞬间染上了丝轻佻的味道。再配上他那张男女通吃的脸,确确实实是个勾人心魄的妖精。 “叫你爸爸干嘛?” 见年稚并不上钩,温晏也不觉得自己讨了个没趣,“我刚才观察天象,发觉你今日必有喜事临门。” “说人话。” “我觉得咱俩能二搭。” 是了,梁河曾经说过,除开温晏现在正如日中天,他的外形条件本身就优越,饰演沈流光这种坚毅的角色再适合不过。 不出意外的话,男主非他莫属。 抛开她对温晏这个人的偏见,他的业务能力的确没得说,不然也不会在爆火那天被粉丝扒皮,底裤都快扒出来了,还没发现一丁点儿黑料。 除了...... 他一个月换一次的女朋友。 得益于强大的公关团队以及爆火之后,温晏接连交出的几部过硬作品,这个黑点很快在粉丝眼里变成了无关紧要的小缺点,再变成“关注作品,远离私人生活”的口号。 只能说演员的实力底牌是多么的重要。 二搭就二搭,能跟这样的人搭戏,年稚不觉得自己心里会有什么不满。 “对了,燕子,刚刚的事谢谢你站出来帮我。” 温晏意外道,“小知了,你今天没发烧吧,怎么还学会说谢谢了。” 某些人就不该给他好脸色,有点儿阳光就开始普照大地了。 年稚别过脸不再理他,把剧本盖在脸上,小憩起来。 在他们这些人飞在天上的同一时间,微博的热搜排行榜上,两则标题一前一后悄悄往上爬。 #昔日胭脂CP或将二搭,再续荧幕情缘# #豪门童星杜文欣 恋情# 在第一个热搜里,最高赞的那条微博发布了一张匿名论坛的截图,上面是一位叫做“温年”的楼主写下的一段话: 【大家还记得三年前那个绝世甜剧里的“胭脂”CP吗?当初lz从戏里嗑公主和昆吾大人的cp,到后面嗑到戏外真人,可谓是真情实感地追了整整半年。只可惜后来“胭脂”CP营业期结束之后就鲜少同框了。】 【1L:排楼上,当年作为显微镜女孩,犄角旮旯里都要捡几颗糖吃。】 【2L:大家都嗑真人的吗?我倒是觉得戏里的公主和杀手CP带感很多,杀手昆吾作为被漂亮大姐姐治愈的弃子,重新出鞘变成公主最锋利的剑刃。不行了,我要再去重温一遍那个剧。】 【3L:说起来,当初演昆吾的演员不就是最近很火的温晏吗?那个女主叫什么来着?】 【4L:楼上这就是娱乐圈现实吗?同样新人出道演同一部剧,有的人就能一步登天,有的人连名字都没人记得了。】 ...... 起初,大家以为这个微博只是一篇怀旧贴,于是也纷纷开始讨论那些年真情实感嗑过的be了的CP。 知道半个小时之前,博主重新编辑了那条微博,文案只有简单的五个感叹号。 里面加了另外一张图片。 分明还是刚刚的那个帖子,直到盖到52层楼的时候,提起这个话题的楼主再次出现,给众人扔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楼主:刚刚去交了项目书,回来继续说。事实证明,只要我活得够久,我的CP就不会be!!!就在刚刚,我交上去的那则项目书,是最近某名导要上的新剧,剧里的男女主候选人之一,就有“胭脂”CP的名字!!】 【54L:说起来,我有个同学是机场的地勤,他今天告诉我,还真的看到lz说的这两个人上了同一架飞机。那还是架私人飞机,这里面的故事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55L:据我所知,圈子里最近都在传的私人飞机剧组只有那个剧组,如果楼上没看错的话,那就一定是那部剧了。具体多的我不能说,只能告诉大家,你们放心,要是真能二搭,在那个环境待上几个月,你们的CP官宣绝对稳了。】 一瞬间,那位博主的评论区下面都是多年前的CP粉们原地诈尸,欢呼雀跃奔走相告。 纷纷感慨亲友之间的气氛犹如过年。 这个词条也顺利爬上热搜前十,“年稚”这个早已被大众遗忘了的名字,再次出现在了公众眼里。 但它也只能止步前十。 因为另一个爆炸性的词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路上升,瞬间飙升到热搜第一名。 那是一张狗仔po出的照片,虽然环境昏暗,但不难看出里面的男主人公是最近财经新闻里经常出现的面孔——季氏科技的现任总裁、传说中的季家独子季初。 路灯的照耀下,他正亲昵地抱着一名肤白腿长的女人从车上下来,低头看向对方的眼神里尽是宠溺。 有知情的网友在下面指出,“看这小区的单元门,是北城市中心的那个天华阆苑吧。我家有亲戚在那边售楼部工作,一套最基本的房子算下来,四千万是最起码的。” 能住得起四千万靠上的房子,还长了张不熟娱乐圈男明星的脸,基本上实锤了季初的身份。 现在的问题是,照片里的女主角是谁。 季家虽然显贵,活在众多吃瓜群众的传说里,但这么多年向来行事低调,尤其是季初从来没有官宣过任何女朋友。 在一众猜测的评论里,一个小号显得愈发孤零零,“朋友们,我有个惊天大发现。” “我查了查最近在天华附近有过行程的女明星,只找到了一个符合的。” “当年童星出道的那位,现在是耶鲁学霸——杜文欣。”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15章 蜜桃甘橙 这个名字一出,热搜上瞬间出现了#童星杜文欣 季初恋情#的词条。 那个小号见有人关注,直接把分析搬到了自己的微博。 【这个发现太让人震惊了,容我去喝口水冷静一下,回来慢慢说。一般来说,狗仔们能蹲守的人,通常都是有点儿料的人。毕竟狗仔他们也是要吃饭的,不可能主动去蹲季初这种枯燥的财经大佬。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张照片本身是狗仔为了蹲某位明星,拍ta的同时凑巧把季初拍了下来。】 【接着,再根据照片里的影子和夜空,不难看出那天夜里云层很厚,基本上看不到星星和月亮。我去查了查天文网的观测记录,空气质量最差的那天就是这个月的18号。然后,再结合站姐们放出来的路透图,有且只有杜文欣一个人,18号晚上下班之后的定位,一直到天华阆苑才消失。】 【那天,杜文欣女士刚刚参加完慈善晚宴,穿的是一条黑色礼服。大家再看季初怀里的女人,虽然她被季初用外套包得严严实实,但是不难看出裙子的一角是黑色。】 【最后放个雷神之锤,三年前藤校那一届的硕士毕业生名册里,季初的名字就跟在杜文欣的后面。】 【综上所述,如果一个巧合是巧合,那这么多巧合,大家觉得是真是假呢?】 下面的评论区瞬间火热了起来。 “膜拜大佬!” “惊现福尔摩斯瓜友。” 其中热评第一给这次的瓜再次添了新料:【既然这样,我也来爆个保真的料,前两天登上热搜的那个晟宏生物科技,他们的总裁也姓杜。跟杜文欣有直系亲属关系,一个户口本上的那种。】 好家伙,吃瓜群众们瞬间脑补了一场豪门热恋的戏码。 “救命啊,这难道就是总裁文照进现实吗?聪明美丽的公主和英俊多金的王子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我们,只能为她们的爱情流泪。” 恋情词条很快空降热搜第一,后面还跟了个深红色的“爆”字。 大批人涌进杜文欣的微博,发现她本人的画风确实像个豪门公主,每天除了各种乐器的打卡日常,就是世界各地旅游的游记。 除此之外,这位杜家小公主还特别善良,经常给山区儿童捐款,简直符合普罗大众对“人美心善”的所有幻想。 有胆大的粉丝试探着在她的微博下问了句“姐姐,热搜瓜保真吗?” 得到了杜文欣回复的的三颗爱心。 并没有人觉得她这个态度是模棱两可,毕竟对方作为豪门小公主,内敛害羞也是应该的。 自动把这三颗爱心当成承认恋情的吃瓜人,纷纷在杜文欣的评论区送上祝福。 造成的后果就是,大周末微博的程序员们顶着满脑袋黑线,强行被喊到办公室里加班,纷纷对这场恋情里的男女主角送上了亲切的国语问候。 北城市中心,季氏办公大楼的17层,季初正坐在办公室专心地审核文件。 苏助理本来正沉默地站在旁边,等候老板的指示。一阵穿堂风吹过,他家总裁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向来善于想老板所想,急老板所急的苏助理,急忙轻轻带上办公室的门,赶去楼下药店买药。 五分钟不到,他带着药坐上电梯的时候,正巧赶上公关部陈总监也在电梯里,两个人熟络地打声招呼,随意攀谈起来。 “这已经是小季总在办公室打地铺的第五天了吧,再这么下去,他身体怎么吃得消?” 苏助理无奈,“我跟小娜也想劝,但是小季总哪里听得进去。” 陈总监是个快四十岁的中年人,对待年轻人总有种不由自主的关切之心,“这可怎么办?先生太太也都不在小季总身边,他这个年岁了,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都没有。” 陈总监是一个月前被季初亲自挖过来的人,他来季氏的时间短,自然不知道自家老板已经订婚了的事实。 解铃还须系铃人呐。 苏助理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不过年小姐的事毕竟是老板的家事,他的职业素养不允许他随便置评。 两人一时无话。 苏助理送完药,陈总监前后脚就跟了进去,他面露难色地汇报,“小季总,微博今天的热搜第一,跟我们有点关系。” 季初头都没抬,“你全权处理就行。” “这次的热搜性质不太一样,”陈总监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他把手里的平板递给季初,“您还是自己看吧。” 季初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扫了一眼,热搜第一后面那个深红的“爆”字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童星杜文欣 季初恋情# 点进去随意翻了翻,发现里面不少带节奏的小号,根据狗仔随意发布的一张他和年稚的照片,就开始造谣他和别的女人有关系。 没记错的话,这个热搜的女主角就是上次闯进他家跟年稚打了一架的女人。 原本这人不由分说就去动他的未婚妻,本身就是对季家尊严的挑衅。 现在她搞这些毛手毛脚的小动作,到底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整个杜家意图破坏年稚两家的同盟关系呢? 看来杜家人野心不小,只是让他们损失几个项目,还不够。 好在年稚现在应该还在几万米的高空上,看不到这种莫须有的东西。 “你们公关部就是这么办事的?” 季初的声音低沉了几度,办公室瞬间充满了寒意。陈总监只觉得自己在总裁的注视下芒刺在背,他忍住腿软的冲动,小声,“那些营销号说得有条有理,下面人以为这是真的,就没在意。等苗头不对了,才拿过来给我检查。” 其实陈总监这话说得轻了,那位小姑娘第一个月上班,员工手册上的内容还没记牢,甚至在第一时间发现词条之后不仅没有上报,还开小号跟着吃瓜嗑cp。 给那个热搜贡献了不少帖子。 “你的意思是,我雇你们公关部来上班,就是让他们在公司看故事的吗?” 陈总监连连否认,“不不不,是我没管好底下的人,小季总您罚我吧。” 季初冷笑一声,拿出手机发了几则短信。 再次抬头,他脸上那种不快已经散了大半,陈总监还没松口气,就听见季初淡淡的声音传来,“给那个员工开三倍的赔偿薪,她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 北城临江别墅。 杜文欣裹着浴巾躺在沙发上,神情慵懒得意。 蜂拥而至的媒体和小合作方们打爆了经纪人琳达的第六张电话卡,别墅内的空气终于安静下来。 “文欣,恭喜,这一步棋走下来,《溢彩流光》的女主角非你莫属了。” 几名佣人端着美甲工具躬身走到杜文欣身侧,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等她选色。 “那些臭鱼烂虾也配跟我比,我父亲给剧组的赞助都能抵得上他们所有人一整年的工资了。再加上这次的热搜,我就不信导演能拒绝一个自带资本和热度的女主角。” 她选了几瓶鲜红的颜色交给佣人,随后把脚伸在小女佣的膝盖上,闭上眼享受着对方给自己的美甲服务。 说到这里,琳达想起件事,“文欣,我听说季家也给剧组出资了,他们不会也给导演组塞人了吧。” “怎么可能!季家人向来不屑于娱乐圈的这些小打小闹,肯定是年稚那个贱人,用了不知道什么手段,哄着季初给她投的资。” 提到年稚这个名字,杜文欣就气得牙根直痒,刚才在飞机上,那些人狼狈为奸的嘴脸她一个都不会忘,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琳达,把电话给我,我要跟常导聊。” 她们不是想演戏吗?不是想争取《溢彩流光》里的角色吗? 她今天就要让那些粗俗的平民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的圈子是她们无论如何都招惹不起的。 这么一想,杜文欣恍惚已经感受到了大仇得报的快感,她的脸上挂着明艳的笑意,兴致勃勃地拨通了《溢彩流光》剧组总导演的电话。 “喂,常叔叔,是我,文欣。” “我听说您的新项目那个女主角选拔,有个叫年稚的小明星也进了候选人名单,对吗?” 对面的人显然对年稚这个名字颇有印象,他肯定地回答,“是有这回事,怎么啦?” 杜文欣犹犹豫豫地开口,“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我最近听说了些风言风语,圈子里有人传这个年稚特别爱走歪门邪道,经常流连于各大制片人组的饭局上,就是为了......为了用那种方式换资源。文欣知道背地里说别人这种话不合适,但是文欣实在不忍心看到常叔叔您蒙在鼓里。” 常导演这个人出身于老牌艺术世家,跟当今建筑学大拿梁壬生老先生是表兄弟关系。这样子的人最是清高,尤其看不惯娱乐圈里那些外门邪道的腌臜把戏。 她父亲跟常导演是大学同学,因为这一层关系,常导姑且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长辈。 所以,杜文欣自认为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在常导演那里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但是这么一大串讲出来以后,电话那头却沉默了许久,久到杜文欣都已经开始回忆自己刚刚是不是有哪句话的情绪不到位了,常导演才意味深长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文欣呐。” “嗯,常叔叔您说。” “有些话你既然知道说出来不合适,那就不要说。你父亲好歹也算为人正直,怎么就教出来你这种信口雌黄的女儿?你难道就不知羞耻吗?” 作者有话说: 楚楚:看来杜家人野心不小,那就天凉杜破吧。 杜总: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第16章 蜜桃甘橙 [VIP] 就在吃瓜群众们在线给季初和杜文欣这对儿郎才女貌的恋人们花式送祝福的时候, 季氏企业的官方蓝V账号一声不吭po上了一张法院传票。 直接把刚刚那几个转发点赞数据最高的账号,以诽谤的名义告上了法庭。 这张法院传票的配文只有一个简单的“呵”字。 却一言胜过万语,让前来围观的网友们自动脑补到了季氏的员工们, 对谣言三分不屑四分轻蔑五分漫不经心的样子[1]。 “好家伙, 别人家都是发律师函, 季氏这动作好迅速,直接把传票都贴出来了。” “所以一开始季氏没回应这件事, 是去准备材料告那些人了。哇,这种干脆利落的做事风格, 我喜欢。” “看到了吗,各位姐妹们, 季初还没有女朋友,大家还是有希望成为季家少奶奶的!” “季氏官方这个语气,很微妙啊。他是仅仅对那些造谣的人,还是把那个言语模糊故意误导大家的女明星也包括进去了呢?” 很快,#呵#这个词条取代最初的恋情瓜,窜上了热搜第一位。 针对杜文欣的质疑也越来越多, 不少人再次涌进她那看似岁月静好的微博里, 诘问她为什么要在热搜爆了的时候,给大家回复那么模棱两可的话。 更有情绪激动的网友直接开骂, 说这位就是个妄图蹭热度的白莲花,所谓的豪门身份八成都是造假得来的。 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不一会儿杜文欣的所有底细都被扒得一清二楚,从小时候童星出道在哪些剧里演过角色, 到她小学初高中在哪所学校。 可杜文欣本人就像根本看不到这场全民狂欢一般, 从反转到现在, 一个字都没说。 她确实没看到季氏的回应, 因为那个时候她正在给常导演打电话。 听到对方那一席毫不留情的指责,她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仿佛被人生生抽了一巴掌,“常叔叔,您在说什么?” “我说的什么你自己清楚,杜文欣,你好自为之吧。” 不等杜文欣辩解,常导演那边就干净利索地挂断了电话。 “怎么会?” 杜文欣的手还保持着扶手机的姿势,她喃喃自语,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连常导都突然站在了年稚那边。 刚刚常导的怒气不像是开玩笑,她得赶紧想一个办法给对方道歉,不然不要说搞年稚,就连她现在仅有的女主角候选资格,都可能被取消掉。 “文欣——” 杜文欣这边还在焦头烂额,那边琳达看着微博也开始尖声惊呼。 “琳达,这件事的热度高不是我们意料之中的事吗,你在惊讶什么?” 可琳达脸上的表情根本不像是愉快,反而带了些惊恐。 杜文欣心里突然涌现了个不好的预感,她接过琳达递过来的手机瞥了一眼,直接脱力瘫在沙发上。 怎么会...... 季家行事向来低调,这种老牌豪门为了家族颜面,从来不会公然回应任何互联网事件。就是因为这一点,她才敢放心地炒自己和季初的CP。 再加上杜家跟季家是多年的合作关系,季家哪怕是看在她父亲和大哥的面子上,最多就是跟父亲打个招呼,根本不至于做这种撕破脸的事。 为什么?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什么? 明明半个小时之前她才是稳操胜券的那个人,怎么那些人都跑去向着年稚? 她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琳达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年岁较长,她比杜文欣更快地理智下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我立马以你的口吻编一条微博,中英双语,就说你刚回国,不太懂中文,更不懂中文互联网。以为网友的那个问题是在跟你表白,所以你才回复了三颗爱心。” 客观来说,琳达的这则公关文稿并不高明,但胜在有效。 不仅能把己方也置在谣言受害者的位置,还能表明杜文欣平易近人、亲近粉丝的形象。到时候再配合几个大粉在超话做一波宣传,这次的风波基本上就算平息了。 可杜文欣那个时候已经失去了理智,她报复性地想拉年稚下水,一把夺走琳达正在编文案的手机。 五分钟后,还留在杜文欣微博页面的网友刷新到了她的最新回应。 【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之前的恋情瓜只是一个乌龙,照片上的女主角并不是我,而是被某资方送到季初房间的n姓女星。 之所以同一时间段出现在天华,是因为那里有我的一处私人房产。我本无意参与这场闹剧,但是无奈,由于最新工作安排和n成了竞争对手,对方用这张照片倒打一耙,炒作我和季先生的恋情,到底是什么居心,我也不便猜测。 只希望纷争可以到此结束,我们来一场公平竞争。】 配图则是《溢彩流光》剧组的工作人员和她的聊天记录,对方正在给她发来女主角的试镜邀请。 杜文欣这则澄清该详细的地方统统模棱两可,给关心这件事的人留下了无穷的想象空间。 好好的一则恋情瓜,瞬间迎来第三次反转。 这下网友们已经不敢再像前两次一样轻易站队了,他们发挥了福尔摩斯显微镜的精神,往深处挖了挖到底这位n姓女明星是何方神圣。 “《溢彩流光》这个名字听起来好耳熟啊,我一定在哪个地方见过。” “楼上别想了,我来告诉你。某顶流前两天爆出来的大饼,就是这个名字。”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刚刚还看了个帖子,说那个顶流马上要和以前的同事二搭了。糟糕,我好像解码了,没想到两个瓜能联系起来,那位顶流传出来的二搭对象,姓氏的首字母就是n。” “啊啊啊,我也解码了,刚去搜了隔壁的那个热搜,整个观感就很奇怪。明明dwx这边是说试镜通知,那边为什么就有瓜言之凿凿地说他们二搭稳了,n那边绝对有猫腻。” “只有我还不知道n是谁吗?” “没事,我号多我来说,那个演了三年戏还查无此人的废物演员——年稚。” “捕风捉影的事,大家不好只根据一面之词进行论断吧。” “理中客别洗了,你家主子心怕不是比那谁那边的的核废水还脏吧。” 舆论再次陷入一边倒的情况。 于是,一名酸鸡跳脚、阴险狠毒还为了资源卖身的十八线垃圾小明星的形象,在大家的脑海里逐渐丰满起来。 微博观光团们涌进年稚的微博,极尽所能地对这个“恶毒”的女人进行人身攻击。 在太平洋的另一边,年稚一行人刚下飞机。 程欢还没来得及拍一张海岛上方的天空照,梁河的紧急电话就冲了进来。 “欢欢!你听我说,现在立刻去守在年稚身边,一定不要让她有任何打开微博的机会,知道吗?” 程欢还不明所以,“梁妈,我们才刚下飞机,你这是怎么啦?” “我给你发链接,你自己看吧。” 梁河的转发贴同步弹了进来,程欢只是上下一滑,就被那些言论气得怒发冲冠。 “气死我了!这个杜文欣什么意思,她在内涵谁呢?季先生明明是只只姐的未婚夫,互换过戒指的那种,怎么在她嘴里那么脏啊。” 梁河刚想点头,突然听到了什么消息,“嗯?你说什么?什么未婚夫?” 惊觉自己说错话的程欢立马挂断电话,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赶紧小跑跟上年稚。 “只只姐,你把东西给我吧。” 程欢试图接过年稚手里的手机和剧本。 年稚回头瞅着程欢手上的大包小包,“我可不是资本家,没有压榨员工的癖好,这么点儿小东西,我又不是拿不动了。” 程欢默默落泪,她家只只姐人这么好,那些人怎么能那么诋毁她。 “一会儿到了住的地方,只只姐你有什么安排吗?” “你想出去玩啦?” 年稚自觉已经看透了小朋友的心思,“没事,一会儿我去找燕子对剧本,你尽管玩去吧,给你放半天假。” 程欢的B计划再次因为年稚的贴心而失败。 眼看年稚就要拿出手机打开微博了,程欢原地一声惊吼,“年稚!” ??? 这丫头今天怎么神神叨叨的? 年稚不解,伸手摸了摸程欢的额头,“也没发烧啊。” 喊出那么一声着实是程欢没想到的,可是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梗住刚刚的气势,回忆了一下平时自家老爸训员工的样子。 清清嗓子,继续说,“你看看你,虽然唯一的竞争对手是个菜鸡,但是你也不能肆意妄为,骄傲自满啊。你看看别人,在最好的年华里都在奋斗,用汗水给人生做勋章,可你呢,竟然想要刷微博摸鱼。年轻人,人生不能这样荒废了呀。” 程欢本来都已经做好挨一顿训的准备了,没想到年稚沉吟了一会儿,竟然真的把手机放回包里。 “你说的有道理,青春是用来奋斗的。” ...... 这下轮到程欢觉得年稚有问题了。 她哪里知道,年稚刚刚打开微博,也是为了找到《溢彩流光》的编剧,跟对方深入了解一下创作背景。 但年稚自知自己自制力差得可以,除了演戏,别的事在她手里永远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所以,“大战”在即,还是远离手机比较好。 与此同时,衡山别墅里,林管家也刷到了这些消息。 她皱着眉看完了那些人跑到年稚微博下发的污言秽语,脸色阴沉。 “先生。”林管家把发言不当的微博账号都整理了下来,上到二楼,敲响了书房的门。 “小姐那边遇到了一些问题。” 作者有话说: 楚楚正在赶来给年年出气的路上。 [1]:原句出自网络热梗,霸道总裁的笑容描写——三分凉薄,四分讥笑,五分漫不经心,原始出处已不可考。感谢在2021-08-02 18:26:25~2021-08-02 22:4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蜜桃甘橙 [VIP] 年稚知道剧组背后多了个神秘投资商, 但是万万没想到剧组能做到这么壕的地步。 本以为专机接送就已经非常大手笔了,到了岛中央才发现,整个剧组的住宿点竟然是一座城堡。 城堡诶! 季家那么财大气粗的老牌豪门, 家里的老宅都不是一座城堡。 年稚的玛丽苏之魂, 在看到那座装修精致古朴的城堡之后, 立马觉醒了。 她低头在包包里翻手机,想把这么辉煌壮丽的建筑拍给宋宁炫耀。 “咦, 我明明放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 程欢心虚, 假装没有听见年稚的自言自语。 “小欢欢,你刚刚看到我把手机放在哪个地方了吗?” 逃离失败, 程欢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她不善于说谎话,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漏馅。 见她这个样子,年稚恍然大悟,“哦——我说怎么找不到手机呢,是不是你把它藏起来了?” 程欢连连摆手求饶, “只只姐, 我那是一片苦心,天知道我有多想让你试镜通过, 那样我就能……能在这个城堡里免费住两个月了。” 她自认为这番话行云流水,天衣无缝,就连理由都非常合理。 然而年稚黑亮的眼睛分明写满了“你有事瞒我”几个字。 “欢欢,我们下飞机这么久了, 梁妈还没打电话过来, 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她凑近凝视着程欢的眼睛, “难道说, 你们两个有事瞒着我?” 正当程欢抓耳挠腮想不到应该怎么圆过去的时候,迎面从城堡大门后面走出来了两名工作人员。 看清楚年稚那张楚楚动人的脸以后,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明显变得丰富多彩。 他们逐渐走远,小声议论着。 “哎哎哎,那个就是微博上那小明星吧,明明挺好看一人,怎么会干那种脏事?”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不可貌相。再说了,人家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就算拿去卖,都能卖个好价钱,还不如便宜了那些资本大佬。这女的,精着呢。” “啧,腿还挺长,也不知道在床|上带不带劲。” “……” 剩下的话在风里散落一地,传回年稚和程欢的耳朵里时,已经不成句子。但是依稀还能辨认出,不是什么好的形容。 程欢气得炸着毛就要跑上去找那两个猥琐东西打架,她是跆拳道黑带,不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都对不起她这些年在训练馆摔的跤。 然而最后还是被一脸平静的年稚拽住了。 “欢欢,他们说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程欢不敢抬头看年稚的眼睛,幅度轻微地点点头。 “手机拿来吧,我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欢后退一步,紧紧地把装着手机的包护在身后,“只只姐,你别看好不好,求你了。” 年稚维持着脸上淡淡的笑容,“欢欢,你不要反应这么激动,你看我现在像是不开心吗?” 非但没有不开心,反而隐隐带着一丝激动。 毕竟不管那些人怎么说,反正都在承认她好看。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年稚的美貌是公认的。 没想到这话并没有安慰到程欢,小姑娘红着眼眶,泪水簌簌地往下落,“呜呜呜,只只姐,是我没有用,明明被网暴的是你,我还给你拖后腿,让你来安慰我。” 程欢狠狠地抹了把眼泪,暗下决心,“只只姐,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帮你处理好!” 不等年稚再说什么,她就抱着东西跑开了。 留下年稚一个人楞在原地,“这丫头……” 直到年稚把房间打扫干净,程欢都没有再回来过。 窗外的天空已经开始擦黑,这座小岛环境复杂,程欢一个女生在外面,难免会有危险。 她拿着房间里准备好的应急手电筒,决定出门找找自己的小助理。 看着外面越来越暗的夜幕,她深吸一口气,“年稚,你可以的!” 城堡内的装潢比外面更加奢华,全封闭式的走廊两侧,挂满了无数艺术品珍藏。得益于在耶鲁时选修的美术赏析课程,年稚勉强分析出了几幅画作的价值。 大约是为了给入住人提供安静舒适的环境,城堡里二楼以上的所有地板都铺着纯手工针织地毯。 踩上去柔软舒适,连带着她身心都开始愉悦起来。 “诶,你说这瓜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我觉得八成都是真的,你知不知道,那个年稚的身份特别神秘,据说好多人一起扒,都扒不到她出道之前的任何信息。” “她不会是哪个鸡窝里长大的吧,非法出生。所以直到出道,公司才给安排了身份?” “啧,没准!要是什么干净家世里长大的人,哪里能这么阴险恶毒。” 一阵细碎的议论渐行渐近,年稚隐在拐角处,听得清晰真切。 她当初选择进娱乐圈,本来就不是为了大红大紫,只是想给自己的人生增加一些明确的目标和任务。 大概是因为只有这样,才显得自己像个活人。 所以她拒绝了年宏的帮助,也从来没有在意过名气和资源。 网络上的事情虚虚实实,今天这些人会对你爱得深沉,明天就有可能拿着利剑恶语相向。 直到五分钟之前,年稚都没有为“被网暴”这件事产生过一丝难受的情绪。 可现在不同了。 她站在角落里,听着那些来自陌生人最真实的恶意,他们用猜测揭开了她最不堪回首的记忆。 年氏大小姐又怎么样,她这个人从灵魂到皮囊,没有一处不是肮脏的。 突然,走廊上的灯齐刷刷灭了。 黑暗像是呼啸而过的狂风,瞬间占领了这里的每一处空间。 年稚想打开手电筒,已经来不及了。 心脏突然像是被一只干枯的爪子紧紧攥着,全身得血液仿佛瞬间开始倒流。 她靠着墙壁勉强找了个地方缓缓坐下,四肢不受控制地颤抖,额头上冒着大颗大颗的虚汗,晕湿了额角的发梢。 手电从虚脱的手里往下落,砸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些细微的声响。 原本站在那里吃瓜的两个人,循着声音往这边摸过来。 “谁呀?谁在那里?” 年稚的大脑尚存最后一丝理智,一定不能让那些人看到她现在狼狈的样子。 但她此刻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更不用说逃离这个地方。 对方还在继续向这边走。 一步 两步 三步 …… 眼看他们手机发出的微光已经先一步照到了年稚面前,年稚无力地闭上眼睛,陷入了现实和虚幻交织的痛苦中。 忽然,年稚一直靠着的墙壁被人向内打开,里面的人带着一缕草木清香,温柔地抱着她进了房间。 那些清新的味道像是雨后初阳,轻柔地飘进年稚的脑海里,将肆虐的恐惧死死挡在外面。 季初强忍下心头的复杂情绪,抱紧怀里还在发抖的人。 他语调柔软温和,带着深深的怜惜和自责。 “对不起,我来晚了。” * 年稚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被困在一个生锈的牢笼里,四周一片漆黑,暗处似乎有几头张着血腥大口的巨兽正虎视眈眈地望着她。 她惧怕那些恶心腐|烂的东西,抱着膝盖努力缩成一团,试图给自己留些安全感。 渐渐的,那些铁笼和黑暗都不见了,画面碎成无数的光点,重组成了一幅夏日雨后的景色。 那是她在耶鲁读书时,假期里和季初一起租的小屋。 这间小屋的出现,平复了年稚心里翻江倒海的恐慌。 客观来说,和季初谈恋爱的三年里,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那时候,她总有种自己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的错觉。好像生活本来就应该是这样舒缓,美好,充满阳光。 从正门进去,客厅里的游戏机还连着两个手柄,硕大的显示屏仍旧停留在“game over”的页面。 小桌板上摆着几盒小蛋糕,这是当年年稚最爱的牌子。 可本应该坐在这里打游戏的两个人已经不见踪影。 视角顺着湿漉漉的水汽转向室内。 蓬松柔软的大床上散落着几件配色相似的卡通睡衣,不难看出是情侣之间的款式。 季初和她的呢喃低语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构成最动人的乐章。 她把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全部交给了对方,任由他带着自己在云端和海底漫游。 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 她比空气更湿润。 有几颗不听话的汗珠顺着季初的脸庞滑落下来,打在年稚的手臂上,冰冰凉凉。草木香像一层薄纱,将她整个包裹住。 理智逐渐回笼,身体和心头都被浓郁的幸福感充满着。 年稚私心想要更靠近他一些,伸出手臂紧紧地环在季初背后。 两个人的心脏在此刻紧密相贴。 羞得窗外偷窥的鸟儿都背过身去,和旁边的朋友叽叽喳喳。 年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见这天。 三年过去了,那些画面至今都被年稚妥帖安放在心里一角,哪怕后来分了手,她都不愿把那些回忆遗忘。 那是她从小到大最叛逆的一件事,也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活人。 至少在那一刻,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火热和冲刺都在说着同一句话。 ——他爱她。 作者有话说: 只只:爱情就是这样,美好,神秘,惹人心动。 楚楚:我懂了,老婆说她爱我。 只只:???? 感谢在2021-08-02 22:44:49~2021-08-03 11:1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公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九思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蜜桃甘橙 [VIP] 杜文欣喜滋滋带着自己高价买来的珠宝, 刚下停车场,就看到自家父亲和二哥铁青着脸站在一旁。 登时心头一跳。 “父亲,大哥, 你们怎么来了?” 杜大嫌恶地看她一眼, 转头对杜总说, “父亲,还是您来说吧。” 杜总铁青着脸, 一双苍老的眼睛鹰似得瞪向杜文欣,“你在外面到底都干了什么好事!” 杜文欣心虚地后退两步, “父亲,您在说什么, 我怎么听不懂啊?” 她想起昨天的事,对自己的临场应变能力颇为洋洋自得,“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您面前瞎说了,你别信那些人的话,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杜大看到这个愚蠢又不自知的妹妹就厌恶,他冷着声音质问, “你还说什么都没做?你本事可大的很, 先是炒作你和季氏少爷的恋情,又是对人家未婚妻倒打一耙, 你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哥,什么未婚妻,谁是他的未婚妻?” 杜大冷哼一声,“搞别人之前连对方的底细都不清楚, 我们杜家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 “你说年稚?不!怎么可能, 她那种穷酸女人, 怎么会是季初的未婚妻, 你们在骗我,你们一定在骗我!” 啪! 挨了一巴掌之后,杜文欣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终于停了下来。 杜总被她这副疯魔的样子气到大脑充血,“你闭嘴!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去招惹季家,更不要再对年稚下手,你怎么就不听呢。” 杜文欣捂着脸,眼睛里已经蓄满了委屈的泪痕,“父亲,您才是我的亲人,为什么一定要帮着年稚那个贱人?” 杜大怒极反笑,“为什么?就因为你,我们杜家今天的市值蒸发了三亿,懂吗,蠢货?” 杜总知道杜文欣这是铁了心不知悔改,他无奈叹气,“文欣,你自以为在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没人发现,可是今天一早,警察都已经找上门了。我是万万没想到,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出国上个大学,竟然还染上了吸|毒的毛病。” “她可不只是吸毒,还会往外贩,本事通天了。” 听见杜大这声嘲讽,杜文欣才反应过来,好像从刚刚开始,一直有两个黑衣男人站在父亲和大哥的身后。 她还以为那是家里新请的保镖。 居然是警察? 警察怎么会知道她的那些事?她明明已经做到天衣无缝了…… 完了,一切全完了。 杜文欣全身脱力,手里的珠宝袋子重重地摔到地上。 * 吃瓜吃了整整两天,本来都以为这事已经尘埃落定,不会有再次反转的机会了。 不曾想杜文欣发文回应的第二天,一切舆论再次调转了风向。 一大早,一颗重磅炸弹在微博炸响。 顶流温晏把杜文欣昨天澄清的那段话转发到自己的主页,并评论道,“假的,别信。” 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温晏选择实名站出来,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于是,不少他的演技粉们都选择闭麦,不再参与到这场跟风黑年稚的狂欢中。 紧接着,主营船舶工业的龙头老大年氏企业发了微博,晒出了年稚和自家董事长年宏的合照和户口本,并配文: 亲生女儿,如假包换。 吃瓜群众还没从年稚这突如其来的豪门身份缓过劲来,年稚签约的鼎盛娱乐公司老总程睿,在他的私人账号上po出《溢彩流光》剧组送来的最初版合约,合约上显示年稚一开始就是女主角“易采”的人选,杜文欣不过只是替补之一。 接连两个雷神之锤,让这第三波反转比前两次的捕风捉影更真实可信。 “所以,这波其实是豪门小公主隐姓埋名在娱乐圈体验生活,结果被不知情的恶人拿去泼脏水,栽赃陷害的故事吗?” 杜文欣的部分死忠粉捂着耳朵不肯听事实如何,一个劲继续反驳,“就算她家里有钱,谁知道她有没有往季初床上爬过。卖|身换资源这种关键问题,怎么没见有人回应呢?” “就是就是,家里有钱了不起,就能随便欺负人,随便炒作了吗?” “我们家欣欣遇上这种烂裤|裆的同事,真的太惨了。” 这些反智言论让不少吃瓜群众眉头一皱,纷纷下场回复。 “好家伙,就硬洗。人家年稚出道三年安安静静拍戏,一次热搜都没炒过。怎么到你们欣粉嘴里,就变成为了资源不择手段的人了?” “就是就是。人家原本就是女主人选,你们家欣欣撑死是个替补,还说人家陷害你们,真是笑死。” “赞同!而且欣粉什么意思?都是女性,上来就荡|妇羞辱,给自己积点口德吧。” 两个小时后,季氏企业针对这两天的事进行了二次发声。 他们官博上po出了一张订婚典礼现场的照片,上面季初和年稚正在交换戒指,两个人相视一笑,眉眼均是笑意盈盈。 还有一张,就是那天被狗仔发出去的偷拍图的正面。明显能看出窝在季初怀里的人,是年稚的眉眼。 这次季氏企业的配文更有意思,只有四个字:求锤得锤。 “天呐,别的不说,我第一次发现,年稚真的好漂亮啊。绿裙子真的太配她了!” “不不不,我们家年年明明穿什么都好看。” “人家这才叫真正的官宣恋情吧,这氛围,这眼神,这两个人要是没有两年以上的感情基础,我倒立洗头!” “之前造谣年稚穷酸爬床的人呢赶紧出来道歉吧。” 五分钟之后,这条评论被季氏转发:道歉不需要,等着收法院文书就行。 年氏企业则是贴上自家企业发出去的律师函,直接在季氏这条微博下面评论了个“?”。 吃瓜群众被这两个官博的互动逗得不行。 “我盲猜年氏是想说‘你在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这两家官博皮下有点儿好嗑是怎么回事!” 这样一套组合连环锤下来,杜文欣之前发博阴阳怪气的那些所有事都不攻自破。 甚至有人反应过来之后,纷纷猜测之前的“恋情”瓜是不是也是她自导自演。 “真是笑死我了,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有人拿别人未婚妻的照片,说是自己的恋情曝光图的。这位姐做坏事也拜托带脑子好不好。” “可别这么说,你以为人家没带脑子吗?她聪明着呢,不聪明怎么会在微博上引导网友网暴正主。也就是人家年稚有气度,懒得理这种空穴来风的事情。” “对啊,我才发现年稚就是个宝藏女孩,长得美,演技好,性格也是温柔低调挂的。我现在就要去粉她,等她爆火我就是老粉了!” “姐妹你去晚了,我们连超话和后援会都已经建好了,哈哈哈哈哈。” 鼎盛娱乐的办公室里,程欢和梁河两个人守在电脑前。 看着年稚从绝地翻盘,到口碑好转,最后一小时之内涨粉1000多万。 随便点开她的一条微博,下面原本的那些恶评不是对方主动删评道歉,就是被新来的热情粉丝们压到最低。 只剩下了满屏的“年年宝贝”。 “啊啊啊啊啊太好了!!” 年稚的粉丝突破1500万大关之际,两个人终于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原地跳了起来。 尤其是梁河,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虽然年稚平时经常给他闯祸,但娇生惯养长大的她,一点儿都没有那些富二代们颐指气使的毛病。 在他跟上一位雇主打官司打到焦头烂额的时候,是年稚主动为他付了违约金,还带着他一起签到了鼎盛娱乐。 所以,虽然平时的相处中他总是担心年稚给他闯祸,抱怨年稚不正经,可心里一直都把她当做亲妹妹来看待。 梁河还没兴奋够五分钟,又想起了自家妹子早就被猪拱了的事实。 “程欢!你给我老实说,季初那个人人品怎么样,配得上我们年年吗?” “安啦,梁妈,我明白你现在有种精心种的大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但是,你相信我,季先生他不是普通的那啥,他是个金那啥。” 梁河并没有被安慰到,“那个叫季初的,据说家大业大,年年到时候嫁过去了受欺负怎么办?娘家人也没办法给她撑腰。” 程欢想起昨天下午去跟季初商议的那个场景,对方对年稚的在乎看起来不像作假。 “你放心,以我这么多年嗑cp的经验来看,只只姐大概是欺负人的那个。” “对了,欢欢,你是怎么搞定老板跟咱们一起撒谎的?他竟然还真的同意了?” 程欢缩缩脖子,“先这样,再那样,这不是很简单的吗?” 越说越没底气。 梁河恍然大悟,“嗷~你也姓程,他也姓程,难道他跟你是同乡?” 啊?? “对对对。” 程欢连忙点头,“但是老板为人低调,不想让我把这事泄露出去,所以还需要梁妈你帮我保密了。” “我懂我懂,大人物嘛,都注重隐私。” 正说着话,昨天落井下石跟年稚解约的几个代言商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梁河清清嗓子,摆出自己最刻薄的嘴脸接了电话,“喂,您哪位呀?嗷——就是那个觉得我家年稚跟您品牌定位不符的xx美妆是吧。没有,我可没开玩笑,您定位高端,我家小明星配不上……” * 微博上的腥风血雨并没有蔓延到年稚这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盖在眼睛上,她同步醒了过来。 剧组给她分配的这个房间位置很好,坐北朝南的走势,让整个室内都塞满了干燥温暖的光。 她伸长了脖子沐浴在暖阳下,仰躺在床上,纤腰向上抬起,撑出一个弧度,修长的脖颈像只落难的白羽天鹅。 能在见到阳光的感觉真好。 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似有若无的味道,让年稚再次想起了她梦中的场景。 说起来,昨晚在走廊晕过去之前,她好像见到了季初。 她忙掀开被子下床,找遍了客厅、卫生间和小厨房,都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原来又是梦吗? 年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失落,她紧抿着嘴唇,拨给小助理程欢。 既然不是他,那昨晚带她回来的,应该就是程欢了吧。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程欢那边听起来很吵,隐隐约约还有梁河的声音。 “喂,只只姐,怎么啦?” “欢欢,是我听错了吗?你那边怎么还有梁河的声音?” 程欢点点头,“对呀,我现在在公司,跟梁妈在一起。” 公司!? 我就睡了一觉,你怎么就又从太平洋小岛飞回北城了? 年稚揉揉眉心,“你什么时候回去的?” “昨天下午呀,季先生没跟你说吗?” 年稚敏锐地捕捉到了程欢的称呼,“什么季先生?” “就是只只姐你的未婚夫呀,他昨天下午让我先回国去找梁妈公关,剩下的问题他来跟你沟通。” 年稚怀疑自己的语言系统出了问题,不然程欢的话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你在岛上,他怎么找到你的?而且,欢欢你走了,我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程欢不解,“季先生也在岛上呀,他没来找你吗?对了!季先生还说,你助理的事不用担心……” “他/我做你的助理。” 电话里和电话外的两个声音重合在一起,扑面而来的清香让年稚确认,门口的那个人不是她的梦境。 真是奇怪,明明那天是她信誓旦旦地说要解除婚约,要跟季初再无瓜葛。 可再次见到他,她的内心再次被狂风暴雨呼啸而过。 充满了无法忽略的心动。 “你……”年稚张张口,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就这么沉默着,相互凝视。 她莫名想哭,自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委屈和心酸就不断地冲击着她的内心。 站在她对面的男人眼睛里落满了星辰,他笑得如同盛夏的初阳。 季初总给人这种矛盾的感觉,年稚想,总是温柔而热烈,清雅而锋利。 他上前接住了她落下的第一颗泪,带着笑意柔声细语, “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梁妈:你也姓程,他也姓程,你们一定是老乡吧。 欢欢:他悟了,但是又没完全悟。 第19章 蜜桃甘橙 [VIP] “年老师, 年老师,您看这个妆发效果怎么样?” 年稚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袖衬衣, 两根黑亮的麻花辫垂在耳侧。为了更加符合那个年代的特色, 化妆师只是简单给年稚做了护肤, 基本上没怎么上彩妆。 整个造型看下来,颇有种知识分子的书卷气。 “很不错, 谢谢。” 年稚对着镜子里的化妆师明艳一笑,那种女主角“易采”的感觉顿时又生动了几分。 得益于杜文欣闹的那一场, 年稚这波直接躺赢,连试镜的流程都不用过, 直接定了女主角。 今天,就是她和温晏两个人正式拍定妆照的日子。 由于整部剧的时间跨度很大,制片人们集中讨论了一番,最终决定用易采和沈流光两个人大学刚毕业那年的照片,做《溢彩流光》的主打宣传剧照。 所以今天年稚的整体造型都比较偏学生一点,气质也带着青涩的味道。 门外一阵小声喧闹, 某位不速之客晃了进来。 “小知了。” 熟悉的语气, 熟悉的嘴欠。 年稚没好气地转头看他,温晏并没有穿定好的那套学生装, 而是穿着沈流光入伍后的第一套军装。 制服本就版型优美,再加上硬挺的材料和凸显腰身的皮带。平时懒散轻佻的温晏,此刻看起来竟然有种挺拔庄重的气质。 年稚想到些东西,眼神空了一瞬, 随即立马调整过来, 商务又不失友好地上前跟温晏寒暄。 在她没看到的角落, 季·小助理·端茶倒水·初, 正捧着年稚的保温杯,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热情攀谈的两个人。 早在温晏进到化妆室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个花孔雀一样的男人。本以为这种类型的并不符合年稚的审美,可下一秒年稚在对方面前柔情似水的眼神,立马推翻了他自信的判断。 季初看温晏的眼神多了几分打量,这人的瞳色兴许天生就比较淡,看向别人的时候总带着些宝石的剔透感。 穿着剧组定制的军装,显得身材也很不错。 怪不得那些小姑娘们喜欢他。 季初别开眼神,从保姆包里拿出年稚的手机,状似不经意地上前,“年稚,你电话响了。” 年稚不疑有他,接过来扫了眼来电显示,发现是远在国内的宋宁打开的。 她对温晏用口型说了声“抱歉”,捂着话筒走出化妆室接通了电话。 “宁崽,工作日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宋宁,看着自己手机上一分钟之前收到的短信,无比无语凝噎。 她也想问问那个发信息的人,到底她给年稚打电话有什么事。 但是没办法,现在已经赶鸭子上架了,只能强行编。 “害,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这个……你还记不记得……嗯前段时间在酒吧骚扰我们的那群人。他们今天判了,没个三五年估计出不来。” 年稚忍不住嘲笑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还需要你宋大警官来亲自给我报喜呀。” 宋宁尴尬地摸摸鼻子,“我这叫分享快乐,你要是不想一起快乐,那我挂了。” “唉别别别,宁崽的这个消息,让我内心涌现出巨大的喜悦,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更清新了。” 看来年稚的心情很不错,宋宁放缓了声调,“只只,前几天的事,你还好吗?” 年稚无所谓地说,“没事啦,事情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嘛。” “我那几天有个案子,一直在连轴转。等闲下来的时候,才知道你出了那么大的事。” 听出宋宁语气里的自责,年稚笑着道,“你没听我粉丝说吗?我现在是被千娇万宠的小公主,一堆大佬站我这边。” “说到这个,你爸不是一向看不上娱乐圈这点儿小打小闹,他这次怎么会替你出头啊?” 年稚眼里的温度降了下来,她无所谓地说,“他那是怕我名声不好,被季家退货。” …… 但凡做摄影师这一行,没有人不喜欢拍俊男靓女。尤其是往那一站就CP感爆棚的俊男靓女。 因此,在看到年稚和温晏这对儿男女主的时候,摄影师脸上的笑容几乎快咧到耳朵根了。 他跟导演组一商议,迅速推翻了之前的策划,把两个人剧照重点从单人照换成双人照。 “好,两位再靠得近一点儿。” “可以可以,换个姿势再来一套。温老师的手可以搂在年老师的腰上,亲昵感亲昵感。” “好的完美!保持住保持住。” 温晏的小助理是个二十不到的年轻男孩,他性格本身就比较软萌,鼓足了勇气想跟年稚的助理加个微信沟通工作。 可年老师新换的助理,脸色看起来比锅底还黑,好像是个高冷凶悍的男人。温小助理被对方的眼神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攒足的勇气,瞬间泄个干净。 中途休息,化妆师们赶紧上前,给两人补妆改造型。 年稚在进行妆造的时候,有个习惯,特别喜欢放空大脑,想些天马行空的事。 温晏被她呆萌的样子逗得直笑,淡色的眼睛波光粼粼。 “年稚!” 出于好奇,他喊了一句。 年稚听见有人叫自己,疑惑转头,却发现是那个总是跟她对着干的温晏。 “没事别叫你爸爸。” 年爸爸轻蔑地白了温晏一眼,别过头继续发呆。 他们不知道的是,刚刚对视的那一瞬间,被善于发现美的摄影师迅速抓拍下来。 看到成品的那一刻,摄影师高兴地手舞足蹈,提着相机就飞奔出去找导演和制片人。 “常导,要我说,那这张照片预热,新剧的热度一定有保障。” 常导半信半疑地打开照片,画面里年稚和温晏两个人身边围着一大堆人,他们就像两个精致的洋娃娃供化妆师造型师们摆弄。 突然,年娃娃和温娃娃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同时转头对视在一起。他们的眼睛里,藏着隐晦而复杂的情绪打碎后化成的晶莹。不说一字,却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摄影师还贴心地在照片旁边配上了文案:我们曾在高朋满座中说尽隐晦爱意[1]。 饶是常导这样向来严肃,不知嗑CP为何物的人,都瞬间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情绪张力。 他把照片发给制片人王瑞,“你觉得这张图怎么样?” 聪明人之间的沟通点到为止就可以,王瑞瞬间意会到常导的意思,“你是说,炒CP?” 常导发了个肯定的表情,“这两个孩子确实合适,不是吗?” 王瑞也赞同,“而且他们之前有cp粉的基础,二搭拍摄本身就自带热度。只是……” 常导明白王瑞的担忧,“放心,他们俩那边我去谈。” * 终于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年稚换上自己的私服,坐在保姆车上咸鱼瘫。 季初给她递了杯温水,“很累吗?” 年稚挥挥手,“还好,只是不太习惯这种走到哪里都被瞩目的感觉。” 岛上虽然都是工作人员,但群众们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对那几天的吃瓜大战印象尤其深刻。 搞得年稚无论在哪,都能发现针对她的指指点点和小声议论。 况且,关注度太高,对于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反而没有什么好处。 年稚喝完水,突然来了兴致,她托着下巴,“怎么样季先生,小助理一日体验,你的感受怎么样?” 在季初提出要做她助理的时候,年稚就觉得他一定是在开玩笑。毕竟季初这么心高气傲的人,根本不可能能习惯每天在众人面前给她鞍前马后、端茶提包。 所以,她才放心地跟季初打赌,如果季初能度过前三天的试用期,那这两个月的助理工作,年稚就放心地交给季初;否则,季初就回去继续当总裁,让程欢回来。 没想到季初反而眉眼带笑地看着她,“感觉,很不错,这也算另一种人生体验了吧。” 嘴硬。 年稚在心里吐槽,“那麻烦季助理,帮我定好明天的行程表,还有准备未来的一日三餐。这些小事,应该难不倒你吧。” 季初在年稚旁边找位置坐下,“当然。” 他转身看到窗外的霞光,大片大片的云层层叠叠,一道金色的阳光从间隙中洒下来,像一柄金色利剑。 “要去海边走走吗?” 他用那双桃花眼专注认真地凝视着年稚,眉尾微扬,像极了小说话本里的神仙。 年稚被他的眼睛吸引,点点头,“好。” 傍晚的海风有它独特的大海的味道。 轻柔的风从脸上和指尖划过的时候,把多日来积攒的烦恼一起带向远方。 这么多天,年稚第一次感到发自内心的轻松和惬意。 “温晏这个人,你对他了解多少?” 年稚随口答道,“花花公子,没个正行,还妄图当我爸爸。” 季初挑眉,“你不喜欢他吗?” 年稚不假思索道,“谈不上不喜欢,跟这种人做朋友,还挺轻松的。” 朋友啊…… 季初脸上晕开个不明显的笑容,“可你上午看到他的时候,都看呆了。” 这是在指责她好色了? 年稚不服气地辩解,“我那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 “我在想……” 在想如果你穿上制服,会是什么样子。 但是这话年稚没说出来,她调转话锋,“前几天那件事,谢谢你了。” 和北城的气候不同,海岛上温差非常大,太阳还没彻底落山,空气里就已经带了几分寒意。 季初低头看到了年稚莹润的脖子,她的皮肤细腻且白,脖颈修长挺拔,像只优雅的白天鹅。 他从随身的小袋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围巾,上前两步走到年稚面前,给她围上。 “不用客气,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我帮你是理所应当。” 妻子。 这个词还真是遥远。 他的意思是说,他只是在尽一个未婚夫应尽的职责吧。 年稚躲开他帮自己整理围巾的手,“季先生,你放心,等我拍完这部戏,一定会说服父亲解除我们的婚约。现在我们的关系公开了,那么我也会更加注意自己的形象,不给季家和你抹黑的。” 季初神色一凛,“你就这么想解除婚约?” “对,毕竟没有哪个人愿意跟前男友朝夕相处一辈子吧。” 这话说得不留余地,像一把锋利的双刃刀,在两个人的心口都划下了伤疤。 季初握着的手松了又紧,闭上眼睛敛下了复杂的情绪,“回去吧,风太大了。” 两个人一路无话,沉默着走回宿舍。 作者有话说: 只只:我想看楚楚穿制服的样子。 亲妈作者:安排。 注:[1]来自歌曲《真相是真》中的“我们曾在高朋满座中,将隐晦爱意说到最尽兴”。 感谢在2021-08-03 18:05:24~2021-08-04 17:0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蜜桃甘橙 [VIP] 回到室内, 暖调的灯光舒缓了年稚紧绷的情绪。她有些后悔,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在季初面前失控了。这并不应该,明明她从小到大, 向来是隐藏真实情绪的一把好手。 刚走到房间门口, 季初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说是一些私人业务。 季家怎么会跟这座神秘小岛有私人业务,大概只是他不想面对自己的借口吧。 年稚有些烦躁, 她在行李箱里找了个浴球,准备泡个澡放松一下。 热水还没开始放, 门铃就响了。 是常导。 他老人家估计意识到大晚上敲女演员的门影响不好,特意带了两个五大三粗的保镖。 这下瓜田李下是不至于了, 反倒挺像黑|社|会上门。 “年稚呀,现在忙吗?” 常导是参加过年稚订婚典礼的,因此早就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再加上季家人一直对这丫头赞誉有加,连带着他也先入为主,对年稚怀着极好的印象。 “没什么事,您进来说。” 常导略有为难地解释, “我就不进去了, 大晚上来女演员房里串门,不太好。就两句话, 我站门外说也一样。” 果然。 年稚憋笑,“是跟明天的安排有关吗?” 常导点点头,“差不多,是这样的, 剧组想让你跟温晏在拍摄和播出期间, 用炒cp的方式营业。你看你这边意见怎么样?” 年稚知道常导的意思, 她跟温晏本来就有cp粉基础, 两个人现在又都自带热度。 况且既然拿了人家的工资,最起码的敬业精神还是要有的。 年稚没怎么想就同意了,“我这边没问题,温晏那边您问过了吗?” 常导瞬间大喜过望,他没想到年稚会答应得这么干脆利落。 “温晏那边我已经问过了,他说只要你同意,他就同意。” 老狐狸。 年稚在心里吐槽,这是把恶人都交给她来做了,横竖温晏不得罪人。 她暗中又给这只讨人厌的燕子记了一笔。 常导继续说,“只是,季先生那边会不会有问题?” 婚约都要解除了,还会有什么问题。况且季初巴不得赶紧跟自己撇清关系吧,哪里会在意她跟谁炒没炒cp。 年稚肯定地回答,“他那边不会有问题的,常导您就按照策划来就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常导的眼睛褶子都快笑平了,他哼着小曲喜滋滋地给王瑞报喜,“放心做,热度怎么高怎么来!” 送走了常导,年稚终于松口气,卸下了脸上官方的甜美笑容。 她继续拖着身子回浴室放水,看着那枚红酒浴球在热水里逐渐融化,竟然有些解压。 一切准备就绪,试试水温也没问题之后,年稚迈进浴缸里躺下来,把所有的烦恼都抛在了脑后。 蒸腾的雾气和红酒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化作让人昏昏欲睡的氛围。 她记起最近在网上看到的冥想课程,心血来潮想尝试一下。 年稚闭上眼睛,彻底放松身体上的每一块肌肉,想象着自己正漂浮在温度舒缓的海面上。 那里风景秀丽,景色宜人。 * 季初点开团队交上来的几则策划案,眉头紧锁,一双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 策划总监是季家的老人,他明白自家这位新上任的少东家,虽然平时看着温柔近人,其实在商场上比季老先生和季总都要杀伐果断。 他犹豫半天,最后上前试探询问,“小季总,这些案子都不合要求吗?” 季初沉默半晌,抽出最底下的那份,“这个做得还不错,再细化一下,最终版记得交给我签字确认。” 策划总监瞬间感到无比柳暗花明,他难掩脸上的笑容,“好的小季总,我们立刻执行。” “对了,”季初叫住出门欲走的策划总监,“员工食堂还开着吗?我想借用一下厨房。” “开着开着,我带您去。” …… 季初没让员工们送,他提着厨房大师傅送的保温桶,散着步子跨越大半个岛走了回去。 这样能让他消化掉心里的坏情绪。 回到宿舍,浴室的灯正开着,隔着玻璃门不难看出里面烟雾缭绕。 知道年稚正在洗澡,季初没有打扰。 他擦干净餐桌,把保温桶里的菜和米饭放上去摆好,食物的香味瞬间充满了整间屋子。 季初抱着胳膊打量一番,在吊灯的暖光下,这间小屋竟然有点儿家的味道。 他想起八岁那年,小小的他因为父母不让他穿裙子而生气,一怒之下悄悄爬上了仓库的货车。 年幼的他不明白外面的陌生究竟有多危机四伏,哪怕是看起来忠心耿耿的员工,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也会露出隐藏的獠牙。 货车司机把车开到郊外,正准备装货的时候,看到车厢里还坐着个粉嫩的小孩。 他认得这是雇主家唯一的儿子,从出生就含着金疙瘩,众星捧月,锦衣玉食。 司机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北方汉子,寻常靠力气吃饭,不懂那些高深的大道理。 但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孩子,是他平步青云,一夜暴富的最好机会。 他半哄骗半威胁地把季初带回了自己家,把他关到厕所里,并告诉他,“如果你不听话,我现在就去杀了你爸妈。” 那时候季初虽然年纪小,但早就明白了死亡是什么意思。对父母的担忧和对司机的恐惧,让他惊惧交加,再加上一整天水米未进。 入夜之后,蜷缩在角落里的他就开始发高烧。 就在小季初以为自己要死在那的时候,一个小姑娘推开了厕所的门。 在她身后还有个举着手电筒的大人,小姑娘逆光向他走来,神圣得如同最美好的天使。 后来,一大一小两个人把季初带回自己家。也是在这样暖烘烘的灯光下,他吃到了离家出走以来的第一顿饱饭。 听那个女人说,饭桌上唯一的一道菜是国外流行的中餐,叫做子姜鸡。 季初长大以后回去找过她们,可他派去的人只查到,那对儿母女是司机家的租客,季初回到家的第二年两个人就葬身火海,死于非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季初看了眼时间,从他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二十分钟。 年稚还没有出来。 他突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就算年稚把淋浴头开到最小,最起码也会有轻微的流水声传出来。 可是从刚才到现在,浴室都太安静了。 季初走进些,叫了几声年稚的名字。 没有任何回应。 她出事了。 这个认知像一颗惊雷,在季初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连忙推开浴室的门,入眼就看到年稚闭着眼睛靠在浴缸上,正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滑。 “年年!” 季初的心一下被高高吊起,周遭雾气弥漫,他在一片潮湿闷热的空气里,只能听到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连忙扯下旁边挂着的浴巾,伸进水里捞起年稚的腰。 她真的很瘦,纤细的腰肢轻松就能被他两只大手握住。 把人抱在怀里之后,季初才有了一丝真实感,年稚的脸颊因为热水泡得太久而微微涨红,紧闭的双眼上方那些浓密的睫毛都挂着水珠。 整个人单薄得像一张白纸。 季初颤抖着把年稚抱出浴室,匆忙用浴巾给她擦干身上的水,然后把人平躺着放在床上。 一系列动作下来,季初竟然感到有些窒息。 这才反应过来,自看到年稚在浴缸里躺着的那一刻,他就由于太过紧张忘了呼吸。 跟组医生接到季初电话之后立马赶了过来,人命关天的大事,他一分都不敢耽搁。 常导听说这个消息后也匆忙跑来,他头发凌乱,脚上还踩着两只不一样的拖鞋,一看就是刚从床上下来。 老人家年这么大了,还跟着忙前忙后,季初不禁有些抱歉,“常叔叔,让您担心了。” “医生怎么说?我一个多小时之前来的时候,小年稚还是好好的呀,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医生说她是缺氧加低血糖,已经打了点滴,明天醒过来就没事了。” 常导一颗吊着的心算是放下了,年稚不仅是他现阶段的摇钱树,更是老季家千挑万选的儿媳,要是在他这里出了事情,他这张老脸也彻底没地方放了。 一群人兵荒马乱地忙了一个多小时,餐桌上的菜早就放凉了。 季初苦笑着在餐桌旁坐下,端着碗随便扒了几口饭,这些菜尤其是油闷大虾,凉掉以后真是挺难吃的。 他想起第一天来岛上的那个夜里,年稚被黑暗恐惧症折磨,陷入到梦魇里。他抱着她躺在床上,瘦小的她像一只孤独悲伤的小兽,使劲往自己怀里钻。 她在梦里叫了很多人的名字,“宋宁”、“妈妈”...... 唯独没有他。 季初第一次怀疑,他用尽方法把年稚绑在自己身边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她从小就说自己热爱大海,尤其向往自由。 季初把房间里的窗户关好,坐在年稚的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她。 他的女孩已经长大了,三年前脸上还带着小奶膘的人,三年后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精致得像橱窗里最美的洋娃娃。 季初伸出手,描画着年稚的眉眼,修长如玉的手指一路向下,停在她柔软殷红的唇上。 半晌,他像是疑问又像是喃喃自语, “年年,长大了啊。” 她不再是年幼时给他讲故事、安慰他别怕的小萝卜头;也不再是三年前,带着满眼星星爱着他和他做的菜的小女孩了。 她想要自由,那他就给她自由。 作者有话说: 楚楚:老婆在我身边不自由,都开始以死相逼了,那我就给她自由吧。 还是他(一天后):自由?什么自由?哪个没脑子的说过这种话? 第21章 蜜桃甘橙 [VIP] 年稚昏沉地醒来, 一眼就看到自己挂着点滴的手背。昨晚的事发生的时候,她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只是处于一个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 她本人原本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结果现在两个月不到, 她就已经卧病在床三次了。 水逆也不是这么个逆法。 特别是昨晚…… 季初把她从浴缸里捞出来那会儿, 她可是真真切切的□□。想到那个场景,年稚不禁羞耻得脚趾蜷缩。 她无奈望天, 用被子捂着脸不停地哀叹。前面还在信誓旦旦地说要跟人家解除婚约,下一秒就泡澡泡到缺氧, 让人到浴缸里去捞她。 这种剧情很难不让人认为,她是在主动勾引季初。 流水的场面, 铁打的尴尬。 如果有可能,年稚真想变成一只鸵鸟,把头深埋在沙堆里,逃避现实。 她打开手机,常导的信息立马弹了进来,大意就是说年稚这两天辛苦了, 再加上昨晚的意外, 他决定给年稚放两天假,让她好好休息。 这也算……因祸得福了吧。 年稚自嘲地想, 毕竟常导组里的带薪假期,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海岛上的居民过着相对原始而自给自足的生活,没有工业尾气,也没有温室污染, 像个美好梦幻的桃花源。 窗外, 大片大片的云朵柔软地挂在清透的蓝色画布上, 晨风将几缕花香送进室内。对年稚来说, 这是一天里很不错的开头。 “醒了?” 年稚循着声音看过去,斜靠在门框上的那人眼角带笑,即使只穿着件最简单的白t,都盖不住他矜贵的气质。 这样的人,就像生长在雪山之巅的雪莲,纯粹清澈。 年稚红着脸,不自然地点点头。 “你的点滴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她嘴里的味道发苦,或许是低血糖之后的后遗症。 “榴莲酥。” 季初诧异,“你昨天不是还说,作为女明星,尤其是营业期间,要严格控糖,保持身材的吗?” 年稚眼珠转了几圈,想出个好理由,“那不一样,我现在是病人,病人要吃高热量的食物,才能好得快。” “好,榴莲酥。”季初检查完吊瓶的流速,转身带上门走了出去。 “唉——” 年稚对着天花板叹气,心里思绪万千。 这人真是,他难道就不知道生气吗? 永远这么好脾气,永远有求必应。 纵然知道他只是在扮演一个好丈夫的角色,可在这样温柔包容的陷阱里,年稚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误入蛛网的小飞蛾,被蛛丝紧紧地缠绕住四肢,无处可逃。 她好像真的越陷越深了。 吃过早饭,太阳才刚刚爬上树梢。年稚盘算着今天一天的行程,忍不住吐槽自己就是个劳碌命,带薪假期都没得休息。 “那个,季初,常导这几天给我放了假,再加上剧组没什么安排,所以我暂时不需要助理跟着了。” “这是要解雇我的意思吗?” 季初放好最后一个盘子,拉开餐桌旁的凳子和年稚坐在一起。 冷不丁对上季初的那双眼睛,年稚条件反射般开始心虚,“不是,说好赌约三天为期的,我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她挪开视线,看着橱柜上精巧的花纹,“只是,我有些私人行程。” * 年稚的私人行程是她要加入这个剧组的主要原因,早在上岛的第一个下午,她就在导演组那里借了份地图,把整座岛的构造摸了个透彻。 这座岛是典型的海洋火山岛屿,气候湿润,土壤肥沃,最适合密林生长。 而荒野海岛上的密林,最适合进行一些秘密会谈。 年稚摘下头上硕大的太阳帽,笑着跟面前人打招呼,“朱先生,让您在这里跟我见面,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办法,北城基本上遍布着年宏无处不在的眼线,再加上他给年稚的手机上安装了□□和追踪器。要想避开年宏,只能选择来这种太平洋小岛上。 可笑她一个豪门千金,竟然活得像个犯人。 没有一丁点儿隐私。 幸好朱澄的对外职业也是演员,才给年稚找到了一丝可乘之机。 尽管如此,他们两个也必须小心谨慎,毕竟年宏势力辐射范围极大,谁也不知道这里会不会也有他的眼线一起跟来。 朱澄摆摆手,“比这再恶劣的环境我都待过,年小姐您客气了。东西您都带了吗?” 年稚从帽檐下方取出一枚微缩芯片,交给朱澄,“年家近几年的财报和账本都在里面,还有我母亲当年收集的证据。只是,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他的上家到底是谁......” 朱澄拿出设备简单确认了芯片里的内容,再抬起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激动和喜悦,“年小姐,您这些年提供的所有情报对我们的工作非常有帮助,我代替我的队友们再次向你表达真挚的谢意。” “老朱,你不用跟我玩这些虚的了,你就说你们队长又给我传达了什么任务吧。” 朱澄尴尬地干咳一声,“年小姐,不用我说你应该也知道,这些证据都只能说明年宏背地里有黑产,涉及经济犯罪,这些都不是我们能参与进去的案子。但三个月前的一则情报显示,年宏的那个秘密账户突然进账一笔巨款,这说明他的上家已经下了单。我们队长的意思,是希望你能找到他到底要给上家卖什么信息。” 年稚托着下巴沉思,嘴里小声念叨这几个关键词,“上家,秘密账户......” 朱澄以为她有些为难,“当然了,队长说您尽力就行,我们还有Plan B做双保险。” “你们队长这么聪明,到底是什么人啊?” 年稚突然凑近朱澄,好奇问道。 “年小姐,我们的工作性质你是知道的,线人之间向来是单线联系。队里除了我没人知道你的身份,同样的,请你也不要再打听其他人的信息了。” “没意思。” 年稚转身离开,背对着朱澄挥挥手,“情报的事放心交给我,我等着你们胜利的那天。” 树林里潮湿阴冷,蚊虫肆虐。 仅仅待了五分钟不到,年稚的脸上就被蚊子啃了个大包。 幸好现在是她的休假时间,不然这一个包就能被导演罚掉她五百块钱。 漫无目的地走了好长一会儿,身边逐渐传来了孩子的欢声笑语。 年稚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那天跟季初一起散步的海边。 小时候,母亲曾经给她讲过一个传说,据说相爱的两个人如果能在沙滩上捡到两个一模一样的贝壳,再一起丢到海里。那他们就可以得到海神的祝福,幸福顺遂地相伴到老。 在耶鲁那三年,年稚不止一次地拉着季初到海边捡贝壳,可每次都兴致勃勃地去,载着失望归。 最后一次,好不容易捡到了两块相似的贝壳,其中一个还不知怎么就碎了。那天年稚坐在沙滩上红着眼睛哭了好久,导致有的路人还以为季初是个家暴男,当场报了警。 大概命运那个时候就已经把她和季初未来的答案剧透出来,可是她却不自量力,自以为独特,竟然还想跟命运斗上一斗。 年稚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开心起来。 忽然,一个小男孩晃晃悠悠地摔倒在她面前,黑亮清透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年稚连忙蹲下把孩子扶起来,小朋友长得白白嫩嫩,圆溜溜的眼睛愣愣地看着年稚。 竟然把眼泪直接憋了回去。 年稚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小孩,傻乎乎的样子怎么那么像小时候的季初。 “漂亮姐姐,你是仙女吗?” 年稚温柔地给小孩拍掉身上的沙子,“为什么这么说呀?” 小朋友的奶音软糯可爱,“因为妈妈说,仙女姐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他说着说着,从兜兜里掏出了一枚小贝壳,放在年稚手里,“不管你是不是仙女姐姐,你帮了我,这个是我给你的谢礼。” 人小鬼大。 年稚嘴角挂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意,捏了捏小朋友肉嘟嘟的脸。 “好啦,我要去找妈妈了,漂亮姐姐我们下次一起玩。” 年稚弯腰给他挥挥手,目送着小朋友迈着小短腿越跑越远。 阳光顺着海风洒在肩头,晒得人身上每个毛孔都变得干燥清爽。 她伸伸懒腰,看着身边走过一对对恩爱眷侣,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比正午的太阳更灿烂的笑意。 真好啊。 年稚垂眸,压下眼里心底那丝不明显的落寞,浓密的睫毛是掩饰情绪的最佳道具, “年稚。” 这个声音年稚听过无数次,可他每次叫自己名字的时候,都能在她心头再次划起涟漪。 “嗯。” 她回头,在身后,梦里的那人正缓缓向她走来。 看清季初手里拿的东西那一瞬间,年稚抑制不住地泪如雨下。 那是一枚精致小巧的白色贝壳。 无论花纹还是颜色,都和她手里紧紧捏着的那枚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作者有话说: 开始走剧情了,不过宝子们放心,这本质上是一篇甜文,一切剧情都是为只只和楚楚的爱情服务的。 注:不记得朱澄是谁的宝贝指路第十三、十四章,一个在里面打酱油的角色。 感谢在2021-08-04 22:02:38~2021-08-05 17:4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顾九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公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蜜桃甘橙 [VIP] 季初掏出口袋里的手帕纸, 轻柔地给年稚擦干净脸上的眼泪,“怎么哭了?” “风......风太大,迷着我的眼睛了......不是因为别的。” 没有拆穿年稚, 季初上前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给她挡风, “嗯,风确实大。” 年稚把那枚贝壳死死攥在手里, 不想让季初看到。 命运真是很爱和她开这样的玩笑,想要的时候费尽心血都得不到, 不能要的时候却唾手可得。 哭了一会儿,年稚的情绪逐渐缓和, 她带着鼻音问,“你不是说有事要忙,怎么来海边了?” “堂姐一家今天来这边玩,点名要我做导游。第一次回老宅的时候你应该听说过她,”季初停顿了一下,语焉不详地说, “就是穿裙子那个。” 噗—— 年稚不敢笑得太放肆, 坏着心思揶揄他,“你不也是前两天才来这座岛吗?都能给人当导游了呀。” 季初挑眉, “作为季家未来的少夫人,你不会不知道这座岛也是我们家的财产吧。” ...... 年稚看着季初那张得意的万恶资|本|家嘴脸,再次惊叹于季家的财大气粗。 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有钱人, 为什么你们家这么优秀。 “她家的两个小鬼头吵着闹着要见你, 所以, 你愿不愿意和堂姐他们一起吃个午餐?” 年稚有些疑惑, 按理说她在订婚那天已经在季初的带领下,把季家的所有亲朋好友都认了个遍,但是这位神秘的堂姐,她却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我们订婚那天,堂姐没有来吗?” 季初给她耐心解释,“堂姐跟二叔他们关系很不好,除了我们家,她挺讨厌其他季家人的,一般都会避免跟他们同框。” 嚯。 跟她一样,都是属哪吒的。 年稚瞬间对这位堂姐生出无限好感。 “去吃饭当然可以了,只是你可以给我讲一下堂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季初拍拍年稚的肩膀,“走吧,边走边说。” 那天年稚才知道,原来季初的堂姐就是大名鼎鼎的商业片片导演季央,对于演员们来说,季央这个名字无异于教科书一般的存在。 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拍她的电影,哪怕是只有五分钟台词的配角。 原因无他,主要是季央对电影有着超乎常人的直觉和灵性,她总能帮助演员们找到最好的入戏状态,更能发掘出演员在电影镜头下的独特美感。 即使是年稚这种在娱乐圈混吃等死的咸鱼,都曾经生过想一睹季央真容的念头。 当然,年稚能记得这个名字,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电影才华,而是...... “这么说,你的堂姐夫就是帝晟明家这一代的掌门人,明子充?!” 第一次发现年稚对别的男人感兴趣,季初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危机感,“你对他很感兴趣?” “当然啦,明子充诶,我在耶鲁读书的时候,电影赏析课的老师最喜欢拿他当素材。可惜他在事业最巅峰的时候息影了,还挺遗憾的。” 季初的语气变得干涩,“遗憾什么?遗憾他误会我跟堂姐是情侣,然后在堂姐面前装可怜卖惨给我泼脏水吗?” 这话怎么听起来好大一股子怨气。 年稚震惊,“你跟他还有这么一段呢?” “毕竟我涉世未深,在这样道行高的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你一会儿见到他的时候小心些,别被他卖了还不知情。” 这么可怕? 可是这话听起来怎么有股绿茶味。 年稚被自己的这个猜想吓得一激灵,她晃晃脑袋,把不切实际的想法甩了出去。季初怎么可能懂那一套东西,一定是她误会了。 两个人正有说有笑地往民宿区走,年宏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终于来了。 年稚深吸口气,调整好状态,在即将挂断的最后一秒,按下了接听键。 “爸爸。” 年宏的声音不怒自威,“玩了这么久,该回来了。” 年稚试图辩解,“我不是在玩,这是我的工作,签过受法律保护的合同的工作。” 年宏似乎觉得这话听起来非常好笑,他嘲讽道,“你的意思是,我年家给你付不起这点儿违约金了?” 年稚剩下的话被全部憋回肚子里,她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恭敬地回复,“我知道了,父亲。” “这样才对,你还是爸爸的好女儿。你回来之后,抓紧跟季初培养感情。我们做长辈的,也好把你们俩的婚期提上日程。” 季初看见刚才还兴致勃勃的年稚,此刻像个霜打的茄子般无精打采。 他接过年稚的手机,“年伯伯。” 年宏没想到季初也在海岛,颇有些意外,“小季呀,你怎么跟小稚在一起呀?” “是这样的年伯伯,我父母说最近公司没什么事情,让我带年年出来旅游。刚好她在这边有工作,我们就决定来岛上边玩边工作,两个月以后再回去。年伯伯,您看这样的安排可行吗?”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可季初言语里的坚定丝毫不像是在询问年宏的意见。 只是在通知他。 年宏在商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自然能听出季初话里话外对年宏干预年稚私人生活的不满。他讪笑两声,“你们小年轻自己安排就行,我就不多操心了。” 年稚接回手机,挂断电话。 “刚才,谢谢你帮我说服他。” 季初伸手在年稚脑门上弹了一下,力道很小,像是在逗小朋友玩一样,“以后不要再对我这么客气了,我们好歹也算认识几年的朋友,于公于私,我帮你都是理所应当。” 年稚捂着刘海下的额头,白眼飞他。 幼稚。 可惜的是,到最后跟堂姐的那顿饭也没吃到,他们一家突然收到季初二叔病危的消息。 无论季央跟自己父亲的关系再不好,终究是血浓于水的关系。 所以她决定带着孩子们回去见对方最后一面。 年稚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整个人都闷闷的。 她扯扯季初的衣角,试探着问,“季初,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个人把自己的父亲亲手送上刑场,你会觉得她冷血吗?” 季初知道他是在为季央的事感慨,“如果一个人的罪行严重到死刑这个地|步的话,那他的心里八成也不会还有亲情这个概念。况且,对于任何触犯法律的人来说,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是亲人们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正确的事。” 他把年稚耳边的碎发别在脑后,继续说,“大义灭亲,是正义,是勇敢,唯独不是冷血。” 是正义,是勇敢,唯独不是冷血。 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年稚抬头凝视季初的眼睛。 在那双令人沉醉的桃花眼里,她看到的尽是专注和认真。 “好啦,别想这么多了。没蹭到堂姐的饭,我带你去吃鸡公煲怎么样?” 年稚疑惑,“这岛上也有中餐?” “季氏的员工食堂有。” 年稚给他点赞,不愧是你,财大气粗的季氏。 他们又在外面逛了几圈,等员工们的饭点过了之后才进门。 毕竟谁也不想在午餐放松时间,和大老板共进午餐。 季氏的食堂曾经在国内还上过热搜,营养均衡,菜系齐全,最重要的是价格实惠。据说掌勺师傅们都是季初亲自在全国各地寻觅的大厨。 按照他本人的话来说,做好一切后勤保障,员工才能更专注地为企业创造价值。 经典资|本|家式发言。 年稚第一次见到厨师颠勺,甚感稀奇,把手肘放在桌子上,撑着脑袋看得聚精会神。 季初看着好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眼疾手快地按下快门键,然后迅速把手机收好,装作无事发生。 大厨手艺娴熟,二十分钟不到就把冒着热气的鸡堡端上来。 砂锅的余温还在,浓稠鲜香的汤汁在里面咕噜咕噜地冒着泡,焦糖色的鸡肉Q弹爽口,和汤底一起在口腔里完美融合。 年稚的眼睛顿时亮了两倍,她幸福地翘起嘴角,挑了个大鸡腿放进碗里细嚼慢咽地吃起来。 跟她一起吃饭,总是特别有食欲。能真切地感受到食物带来的幸福与满足感。 咽下第一口鸡肉的时候,季初在心里这样想。 刚认识的时候,年稚跟他说她格外挑食。 那时候季初还真切地为自己的厨艺担忧过。 可是渐渐相处过程中,他发现年稚只不过是对食材的精细度要求比较高,对味道的敏锐度也比寻常人要强。 作为一个千金大小姐,有这些细碎的要求倒也正常。 可是她的家人似乎觉得这是一件麻烦事,并且从小就给她灌输这个观念。 季初想起他走失的那段时间,一直都是小女孩和她的妈妈两个人在照顾他。 有一次,他站在厨房好奇地看那位妈妈做饭。 对方笑得温婉,帮他把鼻头上的灰轻轻擦干净。 “怎么啦,想学做饭吗?” 小季初狠狠地点了点头,探着身子看向菜板,“想。” “那阿姨告诉你,学做菜的第一个原则,也是最重要的原则:要对将会吃到这份食物的人,心怀爱意。”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解答了为什么当初只只会一下就爱上楚楚做的菜的原因。 有小可爱看出来了吗? 第23章 蜜桃甘橙 [VIP] 两个人都是豪门出身的子弟, 哪怕在最喜欢的食物面前,也会不自觉地保持慢条斯理的优雅。 吃完“午饭”,太阳已经向西边落下一大截了。 季初拧开一瓶矿泉水, 递到年稚手上, “晚上民宿那边有篝火晚会, 有没有兴趣一起看看?” 这两天没工作,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玩, 而且篝火晚会,从小被教育要克己守礼的她, 几乎没有机会参加这种活动。 年稚不假思索,“好呀。” 顺着落日的方向, 两个人身后蔓延出一长串紧挨在一起的脚印。痕迹蜿蜿蜒蜒,延伸向余晖与海面相连的尽头。 此时,天已经逐渐暗下来,季初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给年稚照着前方的路。 年稚看着那道光,眼神泛起波动, 但她没说什么, 只是安静地向前走。 越靠近民宿区,欢声笑语就越清晰。 有小孩兴致勃勃地拉着妈妈展示自己精心做的沙雕, 还有三五个年轻人一组,围着网打沙滩排球,也有一两个家庭围坐在沙滩上吃自助烤肉。 在沙滩与民宿接壤的楼梯口,两个抱着吉他的小男生唱着舒缓的情歌, 引得围观群众接连掌声喝彩。 跟总是死气沉沉的年家相比, 年稚最喜欢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地方。 她的脸上不知不觉漾开笑容, 两个酒窝衬得她格外甜美, 如同春日的新鲜花蕾。 吉他小哥们似乎是想出了新玩法,抱着吉他跟围观群众互动,“有人想上来尝试一下吗?唱得好有礼物送哦。” 年稚突然来了兴致,她拍拍季初的肩膀,“快来,我给你表演个不一样的。” 站到楼梯下,年稚见周围人均是面露犹豫,她兴奋地举起手,“我来试一下可以嘛?” 见第一个参与的是位漂亮姑娘,吉他小哥们都红着脸,“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年稚提着裙子走上台,说是舞台,其实只是一阶比旁边的地势高了一些的台阶而已。 她试了几下音,发现吉他的音准不错,不需要她再调试。等季初走进之后,她清清嗓子,开始唱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首歌。 站在舞台上的她,瞬间变得鲜活。像一个万众瞩目的发光体。 “你问风,为什么托着候鸟飞翔,却又吹得让他慌张 你问他,为什么亲吻她的伤疤,却又不能带她回家 你问我,为什么还是不肯放下,明知听不到回答 如果光,已忘了要将前方照亮,你会握着我的手吗 如果路,会通往不知名的地方,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 跟平时讲话时张扬活力的语调不同,在唱歌时,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有一种将故事娓娓道来的味道。 就像是一泓清泉,在每个听众心里流淌。 夜色逐渐降临,围在一起的人自发地拿出手机,点亮屏幕充做灯牌。他们顺着年稚的旋律摇晃,在温柔的歌声里回忆自己的那些遗憾、青春和故事。 “一生太短,一瞬好长,我们哭着醒来,又笑着遗忘” 有人记起那些无疾而终的初恋,有的人想起当年没有把握住的机会,还有的,只是在回忆那个永远都不可能得人。 最后一句,年稚看向站在人群里的季初,嘴里唱着的像是歌词,又像是她想对他说、却没有勇气说出口的话。 “幸好啊,你的手曾落在我肩膀” 一曲终了,不少人还没从这种平静的伤感中走出来。不知是谁带起第一声掌声,刹那间这个角落里掌声四起,都在为年稚的歌声叫好。 之前的那两个吉他小哥挠头上前,“姐姐,您是专业歌手吧。” 年稚坏心思地眨眨眼,“你们猜啦。” 其实算不上专业,只是在耶鲁连修了三年声乐而已。 “这个礼物……” 从吉他角落里退出来之后,年稚和季初两个人对着面前的礼物,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那两个吉他小哥理由充足,“本来想给姐姐送张我们的专辑,但是跟你一比,我们太班门弄斧了。不如把我们今天新买的狗窝送给你们吧,这是我俩房子里目前最贵的东西了。” 末了,又补充一句,“除了吉他!” 可是,她和季初都没有狗,要这个大狗窝有什么用? 季初笑意吟吟,“拿上吧,说不定未来会有用的。” 年稚想想也是,毕竟是别人的心意,不好随便糟蹋。 于是两个人抱着狗窝,参加了整场篝火晚会。 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围在一起,尽管人种不同,语言不通,但快乐是不需要语言传递的。一群人唱唱跳跳到深夜,最后散场的时候都还纷纷意犹未尽。 这也是年稚第一次看到季初脸上有如此生动的表情。之前无论是作为跟她谈恋爱的“沈初”,还是季家独子季初,他总是带着一层面具,矜贵疏离,让人难以接近。 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把所有的情绪都挂在脸上,开心得像个孩子。 年稚晚上喝了点儿小酒,两个脸颊红得像伊甸园的苹果。晚风迎面吹过来,驱散了烦闷和燥热。 随着风一起送来的,不仅有清爽,还有一只小狗微弱的呼唤。 “季初,你有没有听到?” 话刚问出来,年稚就后悔了。她小时候也曾在路上救过一只小狗,本以为从此多了一位家庭成员,兴冲冲地把他带回家。结果连人带狗,一起被年宏扔到后山的小木屋里。 她还记得年宏在摔死那条小狗之前说的每一个字,“你作为年家大小姐,在路上随便捡这么一只脏狗,不嫌丢人吗?只有名贵的犬种,才配得上你我的身份,像这种畜生,根本就没有活在世上的价值。” 他的动作非常凶狠,小狗躺在地上,呜咽着抽搐几下,就不再动了。几分钟之后,从它的眼睛和耳朵里,流出红色的鲜血。 那三天,年稚水米未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和一只死去的小狗关在一起。 她一开始还有力气尖叫哭闹,到最后只能虚弱地躺在地上,躺在狗子的尸体旁边。闻着腐|臭味叫妈妈。 小年稚在那三天里做了无数噩梦,她梦见妈妈死前绝望的双眼,也梦到小狗流着血泪站在她面前控诉她。 后来,被放出来的年稚,变成一个听话乖巧的傀儡,成了年宏最得意的作品和笼络季家的权利财富的工具。 从那以后,她没办法在任何黑暗的地方待哪怕一秒钟。就连晚上睡觉,室内都必须有月光或者灯光。 所以她不爱跟人一起睡觉,也经常在无尽的噩梦里惊醒,不得安枕。 这些事,除了她、年宏和林管家,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等年稚回过神,季初已经用外套把小狗包着,抱到她面前。她认得季初的那件外套,国外手工高奢品牌的定制款,有价无市。 而现在,在季初眼里,这件能比得上四五线城市一套房的外套,没有一只流浪狗的生命重要。 年稚颤抖着声音问,“你,不嫌它脏吗?” 季初不赞同,“小东西这么可怜了,我还嫌弃它,那我还是不是人呐。” “那我可以把它带回去养吗?” “好呀,我相信你会是个好主人的。最主要的是,你刚刚赢来的豪华狗窝,有用武之地了。” 年稚再次涌起想哭的冲动,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家庭都看不起流浪狗,也并不是所有豪门都需要名贵的纯种狗撑面子。 在跨越几乎二十年的时空后,有个地位和身份都比年宏尊贵的男人告诉她,你小时候帮助流浪狗的行为,是正确的。 可惜,当年的小年稚,听不到这种话。 刚才一口气干掉的那杯洋酒缓缓上头,年稚感觉自己开始头重脚轻起来。 伸手逗了逗窝在季初怀里睡觉的狗子,她快走几步到季初面前,然后转身背对前方,凝望着季初的眼睛。 “小初。” “嗯?” “你真好看!” 季初笑得格外宠溺,“年年,你醉了。” 年稚抬起头撒娇,“我醉了,那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她的嘴巴微微嘟起,粉红色的脸和雪白的脖子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大概是由于神智不清的缘故,年稚的眼睛黑亮清透,还盖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汽。 显得娇弱可爱。 季初无奈地笑,“好,背你回家。” 他接过年稚肩膀上挎着的小包,挂在自己脖子上,一只手托着身后的年稚,另一只手放在胸前抱着睡得香甜的狗子。 这种姿势给他一种拖家带口的诡异既视感。 幸好刚才他们顺路把狗窝放在食堂门口,不然季初只能把它顶到头上带走。 两人一狗就这么慢慢地在路上走着,路灯把他们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年年。” 年稚显然还在梦里,不请不楚地应了一声,“嗯。” “没事,就是再叫一叫你,”他顿了顿,又说,“我们给狗子起个名字吧。” “嗯——叫元旦,小名旦旦怎么样。” 年稚迷迷糊糊地掰着手指头给他解释,你叫“季初”,一季之初,我叫“年稚”,年关将至,那合在一起,就是元旦啦。 “嗯,就叫元旦。” 作者有话说: 两个人腻歪的小日常ing 这一章解答了只只黑暗恐惧症的由来,写的时候给我心疼的(泪目)。 注:只只唱的那首歌来自毛不易的《无问》,有兴趣的宝贝可以去听一下,还蛮符合只只现阶段的心路历程的。 第24章 蜜桃甘橙 [VIP] 海岛上夜里湿冷, 等回到屋内,季初和年稚身上均是挂着一层露气,带着点冰冰凉凉的触感。 季初听着身前身后两个匀称的呼吸声, 勾起唇角无奈地摇头, 年稚睡得正香, 像个八爪鱼一样紧紧地扒在他身上。 狗窝还在食堂门口放着,小元旦没做检查, 也没有打疫苗,还不能把它放进屋里一起睡。 季初在沙发的一角找到个舒服的地方, 用外套做成简易的狗窝,“小元旦, 晚安。” 解决了小的,背上还有个大的需要照顾。 他把年稚放到卧室的床上,柔声唤她,“年年,起来卸完妆再睡。” 这个时候年稚千金大小姐的骄纵样子显现出来了,她精准地裹着旁边的被子滚到床内侧, 不给季初再骚扰她的机会。 “我不, 我要睡觉。” 季初听得想笑,“听话, 起来卸妆了。” “你虐待我,你竟然虐待我,虽然我只是个被家族推出来被迫跟你联姻的小可怜,但我也是有人权的, 你怎么可以连觉都不让我睡。” 这是把“无理取闹”的技能也点亮了。 “好好好, 你睡觉。” 季初返回卫生间, 对着梳妆台上的一堆瓶瓶罐罐研究了好半天。这个“舒缓修复”是用来治烧伤的吧, 可是年稚的手指不是早就好了吗?这个“温和滋养”的应该是护肤的,那这个“清透补水”是干嘛的? 无所不能的季大总裁,罕见地遭遇了人生第一次滑铁卢。 ...... 五分钟后,远在国内某私立医院的季央,收到了堂弟的一条微信: ——姐,这上面哪个是用来卸妆的? 在场外援助季央的帮助下,季初做好功课,拿着卸妆湿巾和矿泉水,回到年稚的床前。 年稚的皮肤很细嫩,即使擦掉脸上的那层粉底,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毛孔和瑕疵。她有健身的习惯,胳膊和小腿上匀称的肌肉线条勾勒出独特的艺术美。 季初嗓子突然变得干涩,大脑里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天夜里把年稚从浴缸抱出来的画面。 当时心系她的安危,并没有精力注意到别的事情,现在回忆起来,整个画面都打上层朦胧旖旎的色彩。 他转身去厨房,倒了一大杯凉水一饮而尽。再次返回卧室,年稚并不在床上,而是穿着短袖短裤站在门口,洁白的大腿纤细修长。 “小初。” 跟平时不同,年稚此刻的声音尾调上翘,像个小爪子在耳边勾过,刹那间季初脑子里只有一个词“温香软玉”。 “年年,”他艰难开口,“你怎么下来了。” “嘘——” 明眸皓齿的女人神秘一笑,凑上来吻住他的嘴巴。从亲吻到交融,他们像两条互不相干的河流,在某个岔路口相汇在一起,浪花翻涌,奔腾不息。 她的湿润像沙漠里的旅人在濒死之际听到的驼铃,滋养着他心底的每一寸。细腻匀称的腿缠在他的腰间,勾起一簇簇跳动的火苗,连带着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燥热而氤氲。 季初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季家家训严谨,他从小就克己复礼,绝不会轻易做任何出格的事。就算是青春期,做这样的梦都屈指可数。 怎么会在今天梦到这种事情,而且对象还是年稚。 城堡的室内没有暖气,早晨空气里还夹着不少凉意。然而这温度并没有驱散季初心头的燥热,他坐在床上沉默许久,最后拧着眉把床单揉在一起,塞进洗衣机里。 等待的间隙手机给他弹进一条推送,跟年稚有关,或许是前几天他一直在关注网上的那场吃瓜大战,所以大数据默认他是受众。 【今日首发,小采将和易采@年年年年稚、沈流光@温晏两位老师一起踏上新的旅程。】 配图《溢彩》剧组发出来的第一张剧照,照片里周围的化妆师和助理们都被虚化,只有年稚和温晏两个男女主是突出的主体。他们在人群里深情凝望,虽然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剧目官方微博的评论下都是CP粉们的尖叫现场: “啊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只要我活得够久,我的cp就不存在be这个选项。” “来人啊,把我杀了给他们两个助助兴。” “一人血书求花絮,多来点多来点。” ...... 他并不是什么老古董,这些评论区的话大部分都能看出是什么意思。季初紧攥着手机,由于太用力,导致他的指节微微泛红。 窗外有几只麻雀落在树梢上,叽叽喳喳地谈论来时路上的见闻。季初把床单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晾好,想到无数种和年稚解除婚约后,她笑意盈盈地站在别的男人身边的可能性。 他突然,不想放手了。 * 酒精能带来的只有透支痛苦的快乐,只有喝下去的那一瞬间是开心的,随之而来就是恶心以及宿醉后带来的剧烈头痛。 年稚撑着身子坐起来,头疼得快要炸开。她拍拍自己的脸试图清醒,意外发现脸上竟然没有彩妆留下的痕迹。 怎么回事? 难道昨晚她在那种情况下还能记得坚持起来卸妆? 可能这就是女明星的自我修养吧,年稚迷迷糊糊地想。今天的她还在休假,刚好可以带着捡来的狗子去医院做检查打疫苗。就是不知道这座旅游业为主的小岛上有没有专业的宠物医院。 她找到手机看眼时间,发现才五点钟不到,怪不得窗外的天都还是黑的。这个点大部分人都还没起床,季初八成也不例外。 年稚忍住了敲季初房门的心思,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发现昨天捡到的狗子正窝在沙发旁睡得正香。看品种小家伙应该是只金毛,小脑袋边上两只大耳朵柔软可爱,就是脑门有点儿光秃秃的,说不定长大以后是只秃狗。 她决定以后要告诉朋友们不要在狗子面前提到秃这个字,免得孩子听了伤心。 “小宝贝,你知道你第一个狗窝有多贵吗?以后不给你季叔叔养老送终,说不过去吧。” “你们汪星之间是不是也有方言啊,比如边牧的叫声跟德牧的叫声就完全不一样。” “哦哦,你是猎犬,跟那些牧羊犬不在一个频道对吧,我给忘了。” 季初晾好床单出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年稚蹲在元旦旁边,嘴里碎碎念着一些元旦听不懂的话。虽然听不懂,元旦还是会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专注地跟年稚对视,时不时“嗷呜”几声,作为对她的回应。 他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突然有种一家三口温馨日常的错觉。看来年稚是真的喜欢狗,可是不管是现在还是三年前,他都没有从她口中听到这件事。 除了这些,他更不知道年稚喜欢唱歌,会弹吉他,还会在喝醉之后抱着身边人的胳膊软软地撒娇。他自以为对年稚了解透彻,却没想过年稚表现出来的只是她想让他看到的样子。 那她真正的内心,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 直到这群刚从北城飞过来的风尘仆仆的宠物医生们站在面前,年稚再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季家的财大气粗。她早上的担忧确实正确,岛上并没有专业的宠物医院。 但季家有钱。 季初起床之后打了几个电话,季氏下属的宠物公司立马派出了一个医疗团队,坐着季伯礼的私人飞机,赶到岛上给元旦做检查。 年稚对这种让别人旅途奔波的行为非常过意不去,抱着打完疫苗的狗子连连给医生们道谢。 等人被接到食堂用餐的时候,季初在一边对着目送医生们的年稚淡淡道,“他们巴不得来这一趟,差旅全包,海岛一日游,还有三倍出诊费。” 年稚拿白眼飞他,“好啦好啦,知道你家有钱。” 季初笑着接过年稚手里提着的袋子,里面是各种打虫药和营养素,还有医生们送给年稚的宠物用品。 “对了,狗子还没有名字,你有想法吗?” 这是忘了? 轻轻rua一把狗头,季初把年稚昨晚的话重复一遍,“他叫元旦,小名旦旦。” “元旦……旦旦,还挺好听的,想不到你给小朋友起名也很在行呀。” 不过,年稚有些疑惑,这名字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好像有谁给她解释过具体含义。 由于从北城飞到海岛上是跨洋航线,最快也需要十几个小时。医生们落地就已经是傍晚了,现在前前后后忙碌了两个小时,走出门天已经彻底黑了。 年稚带着元旦小心地向季初那边靠了靠,“我们接下来回去吗?” 季初举着手电筒给年稚照亮,“先去食堂门口把狗窝拿上,今晚就能给旦旦住新房子了。” 元旦好像能听懂两人的对话,窝在年稚怀里兴奋地“嗷呜嗷呜”。 梁河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过来的。 年稚猜到他是为什么事而来,隔着屏幕都感受到浓浓的杀气。她心虚地接通电话,一上来就滑跪道歉。 “梁妈我错了。” “你错了!?你没错,有错的是我!我现在是不是每天要常备速效救心丸了,都说了有事第一时间跟我商量跟我商量,你倒好,一声不吭给我来个大的。” 大概是真的被年稚气到了,梁河的一串咆哮,就连站在旁边的季初都听得一清二楚。也不怪他大惊小怪,任谁一觉醒来看到自家的已婚艺人跟别的男人组cp上热搜,最重要的是他这个经纪人还不知情,都得气得七窍生烟。 “梁妈,我真的错了,你听我给你解释。” 季初接过元旦,示意她好好发挥。一人一狗站在一旁看年稚在线表演。 “你说!我今天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来。你知不知道,微博下面全是骂你又当又立的,这还都是温柔的呢。” 年稚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上午的剧照她看到过,但是导演组和制片人们既然要炒cp,就必然不会只放这一张照片。后面一定有些看起来实锤的猛料。 想不到他们还挺沉得住气,硬是憋到晚上才放。估计是想在大众视野里把剧组管理层们摘干净。 “现在我和温晏两家粉丝是不是骂得挺激烈的?” 梁河嗤笑,“何止,还有你那未婚夫季初的粉丝们呢。” “粉丝骂得越狠,我和温晏捆绑的热度就越高,这部剧的传播率和知名度就越高。等到发酵的差不多了,我跟他再一起贴个澄清辟谣声明,不承认那些捕风捉影的事,又是一波热度。” 梁河不是不明白她说的道理,相反,他就是太明白,才不愿意让年稚冒这个险,“你这都是理论上的想法,你看看娱乐圈里,炒cp没被骂的女艺人有几个?就算以后官宣恋情了,也会被揪着黑历史不放。” 年稚安慰他,“没事啦,我这不是有正牌未婚夫呢,他不会嫌弃我有黑历史的。” 关键时刻,季初果然是拿来挡枪的最好借口。梁河听她这么说,情绪稍微平复些,“那你也要跟我商量一下。” “那天常导都找到我宿舍门口了,我再扭扭捏捏,难免惹他不痛快。再说了,之前热搜那会儿,也是常导答应跟我们一起撒谎,我才顺利度过危机的,做人要知恩图报嘛。” 好不容易把梁河哄好,挂了电话。年稚抱歉地看着季初,“对不起呀,让你等了这么久。” “你答应跟温晏炒cp,是为了感谢常导?”还是那只是敷衍经纪人的借口。 年稚有些意外他会这么问,“当然啦,他之所以越过你来找我,就是知道我肯定会答应,还会帮他搞定你。那我也不能不识趣对不对。” 季初低头揉着元旦的狗头,轻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季初走进几步,环绕的草木香和男性荷尔蒙瞬间将年稚包围,惹得她心跳抑制不住加快。 月华清冷的光荡漾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层阴影和薄纱。他那张刀削斧凿的脸此刻变得愈发迷人,如同海妖塞壬,说着蛊惑人心的话。 “我笑是因为,想看看你会怎么搞定我。” 作者有话说: 楚楚:我倒要看看,老婆怎么搞定我 只只:送你瓶年记老陈醋,大口喝 感谢在2021-08-06 02:23:23~2021-08-06 14:1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司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蜜桃甘橙 [VIP] 季初向来是个体恤下属的好老板, 在医生们还没落地之前,就已经让人给他们安排好食宿和第二天游玩的大小事务。 尤其是当天的晚餐,中餐自助和西餐自助一应俱全, 光是站在灯火通明、窗明几净的食堂里往橱窗里看, 都能让人胃口大开。 有机灵的年轻医生, 看到领队刚坐下,立马上前细细地询问到他的喜好, 跑去帮着拿餐。跟在领队医生身后的是个年轻学生,看起来二十岁出头, 一直拿着本子跟问问题。 路过的人忍不住调侃,“黄老, 您今年真是收了个好学生啊。” 黄老头虽然发花白,但胜在精神奕奕,一点儿都不像六十岁高龄的老人,他笑起来非常慈祥,眯着的眼角藏不住他对关门弟子的得意和喜爱,“哈哈哈这孩子就这样, 勤学好问, 每天都有稀奇古怪的问题。” 看似在责怪,其实语气里尽是炫耀。 年轻学生名叫岑阳, 是黄医生今年刚收的硕士生。原本以为这小孩看着稚气未脱,不太好带,没想到他一来就给研究室赢了两项大奖,现在还正在进行宠物医疗基因组方面的研究, 前途不可限量。 岑阳整理完自己的笔记, 恭敬对黄医生说, “老师, 听说岛上有剧组在这里拍戏,我想去看看可以吗?” 半大的孩子玩心重,黄医生也可以理解。他挥挥手,“去吧去吧,明天别耽误起床时间就行,晚上记得再看几篇文献啊。” “知道啦,老师。” 他跑出食堂,路上遇见一对儿抱着狗子和狗窝的情侣。 “你好,打扰一下,”岑阳随意擦掉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地问,“是这样的,《溢彩流光》这个剧组里有一位叫朱澄的先生,两位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那个看起来很漂亮的女生促狭地笑,“你是他的粉丝吗?” 岑阳挠挠头,耳廓上挂着一抹粉红,“算是吧,我们俩是好朋友来着,我想给他个惊喜,就没问他。” 站在女生旁边抱着狗的男人侧身上前,挡住岑阳探究的视线,“进城堡,三楼左手边第二个房间。” 岑阳大喜过望,连忙鞠躬给两人道谢,然后飞奔离开。爬上三楼,朱澄早就站在那里等候多时了,见有几个工作人员探头往这边看,他儒雅地冲那几人打招呼,“亲戚家的弟弟来看我,拜托大家帮我保密,不要告诉常导和王制片啦。” 众人被他逗笑,纷纷表示不会不会。 等路过的人消失在转角,朱澄四处确认周边的环境安全,这才快速把人拉进房间,“你怎么突然来了。” 岑阳往沙发上大马金刀地一坐,全然没有在黄老头面前乖巧安静的模样,“队长让我来的,应该是有任务吧。说起来,我刚才在外面看到队长和他未婚妻了,嫂子长得确实漂亮,跟天仙一样。我还跟他们问路来着,队长小气鬼,看都不给人看,把他未婚妻挡得严严实实的,恋爱中的男人啊——” 朱澄听到同僚提起年稚,不由得身体紧绷,他至今都不知道,按照保密条例隐瞒年稚就是线人A这件事,到底正确与否。他和队长共事八年,从没见过他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个份上......尤其是在她身上栽过两次。 “你疯啦,这里人多眼杂,你还敢上去打招呼?你不怕暴露吗?” 岑阳不在乎地挥手,“我只是个去问路的游客而已,跟他们的唯一交集就是三个小时之前治过他俩的狗,别人不会起疑心的。” 朱澄冷笑,“你就等着队长回去罚你吧。不说这个了,黄老头那边的信息,你都摸清楚了吗?” 岑阳的指尖转着一根碳水笔,笑得自信张扬,“当然,他跟咱们的一号目标,关系可密切着呢。” * 另一边,年稚看着那问路少年逐渐走远,不赞同地说,“你就这么告诉他别人的地址了,万一是私生怎么办?” “不会。” 季初抱着元旦散着步子向前走,年稚跟在后面谴责他,“你怎么知道不会?万一明天我们剧组闹出私生的新闻,我就把你这个小助理开除了。” “说起来。”季初突然在原地停下,年稚只顾着讲话,忘了看路,径直向他的后背撞了上去。 “嘶——” 年稚捂着脑门小声吸气,这人的背怎么那么硬,明明平时也没见他健过身。 元旦像是被这一幕逗到了,嗷嗷地开始狗叫。声音和音调听起来欢乐至极。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后面。” 季初脸上荡漾起笑容,一脸无辜地道歉,假装看不到年稚怨念的眼神,“我是想说,年老板,你还没给小助理发过工资呢。” 作为一个合格的财迷,年稚机警得意识到他这是在给自己挖坑跳,“要不是你在这添乱,我早就跟欢欢一起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了,你还跟我要工资?” “不发工资也行——” 他刻意拉长尾音,“只是你得把元旦拿来抵债。” ???? 元旦还是个奶娃娃,资|本家你没有心。 “当然,我不会把元旦全部要走,就按照惯例,分我一半就行。” 这话按住了即将炸毛的年稚,她警惕地看着季初,“怎么分?” “嗯,我每天给季氏创造的价值是3.5亿美金的市值,折合人民币大概24亿人民币,去掉有几率蒸发掉的那些,就按18亿人民币来算。除以24小时,平均下来一小时7500万人民币,我给你当了3天的助理,每天工作时间按照8个小时计算。” “那么......你要给我付18亿人民币的工资了。” 看着年稚那个[你不如把我卖了的眼神],他安抚道,“别急,听我说完。因为我们之间是我主动提出的雇佣关系,所以工资可以按一折来算,1.8亿元人民币。在你付清工资之前,元旦要一直叫我爸爸,你觉得怎么样?” “成交!你不能反悔。” 年稚被季初嘴里的一长串数字砸得脑壳疼,听完季初的条件之后,在“还钱”和“卖狗”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全然忘了他们根本就没有签合同,她并没有支付义务。 可怜的小元旦,年纪轻轻,就背上了巨额债务,从此狗生艰难。 季初眼里闪过计划得逞的光芒,心情顿时大好。他把元旦举过头顶,“回家啦,旦旦,爸爸带你回去吃好吃的。” * 就这么咸鱼瘫了几天,年稚当剧组蛀虫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刚好这个时候小演员们的戏份差不多已经杀青,易采和沈流光两个人的青年时代就此来临。 进组第一幕,是一场内景戏。 年稚刚来场地,一眼就被实景上方挂着的那枚灯牌吸引。灯牌是八九十年代舞厅的风格,五颜六色的霓虹光交相辉映,颇有种复古感。 这场戏讲的是易采和女三号第一次来到舞厅的经历,在这里她们遇到了一位在角落里喝闷酒的船舶专家,因为帮助对方付了酒钱,就此结缘。 在大学期间跟对方学习了不少船舶工业知识。 拿到女三这个角色的人也算是年稚的老熟人了——越子筝。 越子筝赶到的时候年稚正坐在角落里背台词,见她来,抬起头甜美地打了声招呼。 “年稚。” 越子筝拿着剧本走到年稚面前,“一个人背剧本效率太低了,我们去实景棚那边走一圈戏,顺便对一对台词吧。” 年稚想了想,这的确是个好主意,给坐在她旁边等着的季初交待两句,就拿着剧本跟越子筝一起走到舞厅里。 离开机时间还早,这里只有三两个道具师在排灯光和检查道具,气氛安静,很适合走戏。 第一遍年稚不想托大,决定边看台词边过戏,记好每个节点的情绪处理和转换。 按照剧本,第一幕需要年稚先开口。她找了找易采作为名小镇女孩,第一次来到大城市的灯红酒绿场所里应该有的心态。 [这里让我很不舒服,只想到一个词,纸醉金迷。] [城里的大学生们都会在这里玩,就我们俩没来过,以后聊天的时候被知道了,我们就是笑话了。] [可是......] [哎呀,别可是了,来都来了,进去吧。] 年稚被越子筝拉出画,转场,第一幕完。 其实从这幕剧情里就能看出易采和女三两个人的性格差异,最后这种性格也决定了两个人最终走向截然相反的两条路。 年稚和越子筝两个人都不是喜欢搞事的人,稍微磨合两遍,就迅速进入状态里。到最后一遍,两个人都放下台词本,决定采用易采和女三的情绪走最后一场戏。 “这里......” 第一句台词还没开口,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许多人的声音撞在一起,好像还有人急速朝这边飞奔过来。 年稚只来得及听到男男女女们喊出的“小心”两个字,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扑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金属撞击在地面上的巨大铮鸣和无数玻璃的碎裂声。 好像有什么硕大的东西落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灰尘遍布的环境里,她看不清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瞬间,尖叫声、呼救声此起彼伏,让人根本听不真切。 这是怎么了? 年稚缓过神,才发现身上趴着的是本应该坐在角落的季初。他的一只手护在她的脑后,给她撞在地板上的那一下分去了大部分后坐力,另一只手垂落在她的右侧,离最近的玻璃只有几厘米。 “快叫人,灯板掉了,灯板掉了。” 她这才意识到,从上面掉下来的,原来是她刚进门时看到的那块灯板,对戏时放在她和越子筝头顶正上方的灯板。 如果刚刚不是季初扑过来把她往外推了几厘米,现在她可能已经死于非命了。突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冲入鼻腔,年稚慌忙检查她和季初的身体,发现季初搭在她右侧的那只胳膊上面有一道十厘米长的口子。 “季初,季初,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年稚第一次痛恨自己如此无能,她努力绷住自己想要决堤的泪腺,红着眼睛试图从季初身下爬出来,把季初抱在怀里。 “年年。” 一直沉默的他终于有了反应。 年稚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怎么样了,哪里难受吗?” 季初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苍白,他勾起毫无血色的薄唇对年稚笑了笑,“年年,别哭。” 只是简单的四个字,就好像用尽他全部的力气。 年稚感觉到扶着季初后脑的手心一片濡湿,她颤抖着把手抽出来,入目是一片鲜艳刺目的红。如果没看错的话,灯板上方落下的那根钢管,是直冲他们俩这个方向来的。可她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被砸到的感觉,唯一的解释就是钢管被季初挡在了身后。 血污组成红色的幕布,混合着泪水一起遮在年稚的眼睛上,她看不清周围的样子,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剩下刺耳尖锐的轰鸣在耳边炸响。跑动的人群和抬着担架的医护在她眼里像是一键开启了慢放镜头,她曾经的爱人,她的救赎,此刻正像个破布娃娃般躺在她怀里,生死不知。 直到把季初送进手术室,年稚一直绷紧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她后退几步,摔在医院冰冷的靠椅上,后背被硌得生疼。感觉自己像一条濒死的鱼,胸口涨得发闷,呼吸困难。干涩喉咙泛起一阵恶心,眼睛里流不出任何泪水,只有心底架起的一只烧红的铁锅,把她的心翻来覆去地炙烤。 每当脑子里出现那个想法,她就立刻转移注意力把它压下去。可那句话就像房间里的大象,越不想去想,越是印象深刻。 如果,季初出事了怎么办? 他昏迷之前那个苍白的笑容,和母亲离世之前不舍的眼睛逐渐重合。一想到这个可能,心脏就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撞得人生疼。 她用尽一切办法把季初从自己身边赶走,把季家从年家的泥潭里推开,就是希望这些正直善良的人能干干净净地平安幸福活一辈子。 可现在,季初还是出事了。 她如果一开始不接这部戏,或者说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不和杜文欣起冲突,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季初也不会满身是血地躺在她怀里,被推进急救室。 这一切的源头,都在她。 作者有话说: 只只总觉得她不配被爱,可并不是这样。 哪怕你泥足深陷,哪怕你生来就在万丈深渊里挣扎,只要你活得正直热忱、永不屈服于命运,就一定会有人来爱你。 就像爱生命那样爱你。 晚安,宝贝们。 第26章 蜜桃甘橙 [VIP] 剧组所有人接到消息以后, 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急切地往医院赶。每个人脸上都是不可思议和恐慌,一时间大厅上空被人心惶惶的氛围严密地笼罩着。 常导事发时并不在现场, 听完助理导演转述的事故现场, 一口气没提上来也晕了过去。被下面的人七手八脚地送进医院。 岛上并没有专业的医疗设备, 所有的医护都是季家名下私人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当初决定接受这个岛的时候, 跟着第一批季氏员工一起上的岛。 因此众人在手术室看到自家少东家的瞬间,皆是被吓出一身冷汗。 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了, 明天季氏的股价必定暴跌,还会在金融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年稚在急救室外面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她扶着身后的墙壁缓慢站起来。 现在季初受伤的消息还没有多少人知道,必须去找能在剧组有话语权的人把所有人召集起来,签署保密协议。与此同时,还要控制岛上的信号源,防止有人为了钱给狗仔和营销号爆料。 在心里迅速确定了行动方案,年稚转身迅速往医院大厅赶。剧组最大的一把手常导现在昏迷住院, 能控制住局面的只剩下常导的老搭档、剧组的总制片王瑞。 她一边跑, 一边拉着所有能见到的人询问王瑞的下落。终于在医院门口堵到正从保姆车上往下走的王瑞。 “王总,”年稚扶着大门喘气, “我有事要拜托您。” 王瑞看到年稚的时候面露惊讶,“年小姐,你不应该?” “应该在医院躺着对吧。” 年稚上前把示意王瑞跟她一起上保姆车里谈,外面人多眼杂, 难免再次走漏风声。 “受伤的不是我, 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那个助理。” 王瑞松口气, 年稚现在势头正盛, 可以说是整个剧组的摇钱树,再加上常导告诉他的那些事,要是年稚不慎在剧组受伤,估计把他的全部身家买了都赔不起。 “但是,”年稚真诚地看着王瑞补充说,“那个助理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季家独子、我的未婚夫季初。” 嗬—— 那一瞬间王瑞终于知道,为什么常老头听到消息的时候会一口气没抽上来撅了过去。如果可以,他现在也想就此昏过去,逃避眼前的现实。 年稚看到他的脸色瞬间涨红,还以为王瑞心脏不好,连忙上前想给他顺气。 被王瑞拦了下来。 “你们......这是小夫妻之间的情趣?” 王瑞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口,试图冷静下来。 年稚看他的状态还可以,继续讲,“王总您是生意人,其中的利害就不用我再多说了。现在最紧要的是把消息控制住,虽然我和季初都没有对外公布过他的身份,但是网上关于他的照片有很多,其中高清大图也不是没有。”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季初的超话,随意选了几个粉丝的图给王瑞看,“这种情况下,难免组里有人已经认出他了。所以,我会拜托季氏那边的律师现在起草一份保密协议发过来。还需要王总组织大家,把协议签好,避免给季家和我们剧组造成麻烦。” 一席话说得逻辑清晰,把厉害关系也挑明了。从出事到现在不过短短五分钟,她就能把所有的事这么快地安排好,还真是不简单。 王瑞连连答应,他突然觉得季家选了个这样的女人当接班人的妻子,也不是没有道理。 “对了,王总,”年稚下车之前又折返回来,“可以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吗?我的没电了。”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她的手机被年宏安装了监听监控的软件,她每天都跟谁通了电话,电话里讲了什么内容,年宏足不出户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季初受伤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这也是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直不用手机的原因。 * 沈曼女士正陪着季伯礼在季氏名下的瑞康医疗中心视察,这个医疗中心是季初正式掌权之后主持兴建的。 北城时间现在已经临近傍晚,结束最后一项项目检测,他们就可以结束今天的行程了。 “老公,一会儿吃什么呀?” 季伯礼拍拍沈曼挽在他胳膊上的手,“曼曼饿了?” 沈曼看出他眼里带着取笑的意思,傲娇地把头扭到一边,“是是是,我饿了,还敢笑我,有本事今天你别吃呀。” 正说着话,她的手机铃声响了,沈曼一边准备接电话,一边给季伯礼下命令,“我挂完电话之前你要是想不出让我满意的餐厅,那我们晚上就不吃了。” 季伯礼无奈一笑,掏出手机蹲在旁边筛选助理给他推荐的季家餐厅。还没找到中意的,沈曼就挂了电话,面色凝重地走了过来。 他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沈曼赶在他前面,“这下真的吃不成了,儿子出事了。你快给律师打电话,通知他起草保密协议,还有,告诉海岛负责人把通讯信号切断五个小时。我去通知中心的脑科医疗专家。我们今晚一起飞过去,年稚那丫头一个人在那里孤立无援的,吓都要吓死了。” 季伯礼脸上的笑容也一并消失,又恢复了商场上叱诧风云的季先生的气势。 夜色浓重,飞机上的人俱是眉头紧锁,季伯礼和沈曼两个人的手十指相扣,用无言的方式互相给对方加油打气。 大家都不知道海平面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更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怎么样的答案。 除了是一代豪门世家的掌门人掌门夫人,他们在此刻也是一对儿普通的父母,心系独子安危。 飞行员一早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原本十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硬是被他生生压缩到十小时。 算上时差,此时海岛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 季初的手术还在继续,年稚解决完所有的事之后,就像个幽魂木偶一般坐在外面等。她双目无神,怔怔地看着“手术中”字样的灯牌出神。 她的手里紧紧地握着季初的手机,屏幕已经摔得粉碎,但依旧能看出他的屏保,是那天在食堂,年稚撑着下巴偷看大师傅做菜的照片。 这张照片像是某种讯号,一下点醒了她被混沌和悲伤蒙蔽的大脑。 他从来没有表明过自己的真实想法,可他会在每天早上的床头放一杯温水,会在天冷的时候提前准备围巾,会因为她怕黑就选择采光极佳的婚房,会带她去吃他爱的食物,会在无数个她脆弱的时刻宛如神兵天降。 还会......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把一切伤害挡在身后。 他的爱意包含在所有的细节里。 重逢以来,他从没说过他爱她,但他的每个动作,都是拼凑成真心的碎片。 可笑她愚钝至极,一直以为季初早就心不在此。 年稚啊年稚,别人说你是个美丽废物,真是一点儿不假。 “别人都说你是个扫把星,我看真是一点儿不假。” 一道尖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年稚缓缓回头,发现是个她不认得的男人。 她此刻心力交瘁,根本分不出别的精力来应付这些不知道那里蹿出来的精神病患者。年稚侧过身子,不再看他。 谁知对方不依不饶,凑到面前指着她鼻子继续挖苦,“年稚是吧,小时候把自己亲妈克死了,现在又来克未婚夫,你也不嫌自己晦气。” 他是谁?他怎么知道季初身份的? 年稚终于抬起眼皮,冷冷地看着他。来人是个大约十八九岁的少年,长得倒是唇红齿白,就是一脸钻营的刻薄像,破坏了那层美感。 “你说的那些东西谁告诉你的?” 年乐被年稚凶狠的眼神吓得一激灵,不自觉后退几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瞬间觉得丢人,不对啊,他身份高贵,为什么要怕这个扫把星。 “你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倒是你,害死你那个婊|子妈还不够,又害得季初那个蠢货受这么重的伤,季家人会放过你?你这个婊|子就等着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吧。” 从小跟年稚一起长大的那波人都知道,她妈妈是最不能提及的禁词。现在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精神病一口一口“婊|子”,侮辱她还不够,还要连带着妈妈和季初一起骂。 年稚看着那根几乎要戳到自己脑门上的手指,怒气疯狂向上翻涌。 但现在非常时期,她必须为了季初忍下来,“你到底是谁?我好像根本不认识你吧。” 短短几个字,年稚说得格外憋屈。 年乐见她是个软柿子,倍感好玩,“我就不告诉你,怎么样,有本事来打我啊?哦,你不敢是吧,怕被季家嫌弃是吧。没关系,我敢!” 说完,他挥起手掌,作势就要上前往年稚脸上打。年稚又不是真的木头,看出不对劲,立马往旁边躲。 对方扑了个空,用的力气又大,惯性带着他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这场面实在好笑,要不是年稚现在心情不好,她怎么都要好好取笑对方一番。 恼羞成怒的年乐像只吉娃娃一样尖叫,“你敢打我,我妈都没打过我。那边的几个是死人吗?还不快过来帮忙!”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从拐角走出几个黑衣保镖。 他们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年稚拎起来,一边一个困住她的胳膊。 “啧,打不过就叫人,弟弟你今年几岁了?” 年乐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反手甩了年稚一巴掌。这一下他用了全部的力道,年稚莹白的脸上迅速浮现出手掌形状的血印。 “年稚,你就是个扫把星,跟你婊|子妈一样下贱的扫把星。你不是躲吗,你现在再给我躲一个看看?还想进季家的门,你做梦吧!” “她怎么就不能进季家的门了?” 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打断了年乐的输出,他不敢相信地往旁边看,发现来人确实是季伯礼和沈曼夫妇。 跟季伯礼儒雅的出场方式不同,沈曼出身军旅,脾气暴躁。看到自家儿媳被几个大男人欺负,当即怒气冲冲上前,揪着年乐的衣领左右开弓给了他两巴掌。 “你又是哪家的小崽子,我家儿媳你也敢动?” 跟着年乐的几个保镖看见这种情况,伸手要去拉沈曼,立马被季家的黑衣大汉们制服在地。 年乐辩解,“都是这个女人害得季初受伤,我在现场都看见了,我这是在帮季初出气。” 沈曼拧眉瞪他,“你算哪根葱,也配对我们季家的事指指点点?” 她抬脚往年乐的膝窝踹了一脚,尖锐的疼痛让对方迅速跪倒地上。 沈曼居高临下地说,“你刚才打了我的宝贝儿媳,按理说我应该把你这只脏手剁了。但是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不能不讲法。所以,现在跪下给她磕头道歉,喊‘姑奶奶我错了’。否则的话,你今天别想保住你那只爪子。”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嗑!” 年乐畏惧这位威名在外的季夫人,咬着牙屈辱地给年稚嗑了三个头。 年稚明白沈曼女士是在给她出气,心里酸涩异常,像是雏鸟突然看到了主心骨般的长辈。她红着眼睛扑到沈曼怀里。 “阿姨,他身份不明,而且知道季初受伤了的消息,现在还不能让他走。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她的声音凄惶无助,痛苦得像是要把所有的悲伤都宣泄出来。 沈曼拢了拢年稚额前的碎发,眼底含泪,像个母亲一样温柔地拍着年稚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站在一旁的季伯礼看到这样的场景,默默暗自垂泪。他的儿子从小到大都那么优秀,从来没有惹出过任何岔子。 他向来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是现在,第一次在心里向天上的神佛们乞求,乞求他的儿子能平安地从手术里出来。 ...... 随着提示灯“叮——”声响起,急救室的大门终于再次推开。一群医护推着病床上的季初,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主治医师看到季伯礼和沈曼,连忙快步走到他们旁边汇报情况。 “少东家现在生命体征平稳,只是颅骨骨折伴随少量颅内出血,等他清醒过来,就算正式度过危险期了。” 年稚听出医生话里的含义,颤抖着问,“医生,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清醒不过来了吗?”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解锁了新人物,大家猜猜这个吉娃娃是谁。 感谢在2021-08-06 20:59:48~2021-08-07 16:1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司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公 2个;小慧同学喜欢可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蜜桃甘橙 [VIP] 凌晨三点, 北城刑警队。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LED灯管洒下来的冷光照得人心发慌。宋宁端起桌上的保温杯,猛灌了一大口水。脑细胞得到滋养, 连带着心跳都平复许多, 她抱着笔记本, 继续筛查面前的监控录像。 周围方格里的同事们也在干同一件事。 他们在逐帧排查瑞鑫医疗中心的内部监控,为的就是找出藏在里面买卖人体器官的内鬼。 瑞康医疗中心是季氏投资控股的一家科研兼医疗单位, 主要以生命科学的各项技术和研究突破为主,吸引了不少国内外知名专家加入进来。 树大必招风。 前几个月, 他们接到匿名举报,说瑞康医疗中心内部有大量器官买卖的生意正在进行。经过一系列的走访调查, 刑警队发现举报情况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属实。 今天,他们就在找这些隐藏在暗涌之下的第一个出头鸟。 * 官宣还不到一个月,《溢彩流光》节目组就在微博上公布了这次事故。 【由于道具故障问题,导致剧组内一名演员、一名助理身受重伤。剧组幕后投资商季氏科技主动出资,将两人送进季氏名下的医疗中心接受脑科专家组的专业治疗,目前均无生命危险, 现正在医院接受观察。】 原本在官博下每日互撕的温晏唯粉、年稚唯粉和两家的cp粉, 也在此刻停战,纷纷祈祷受伤的人早日康复。 “希望伤者早日康复, 为剧组祈福。” 这样的字眼整齐地排列在官博下方。 经过这次事故,《溢彩流光》项目也被无限期暂停,连带着剧组所有人,都从海岛上撤离, 回到北城。 “小稚, 你已经在医院守着三天了, 听阿姨的话, 回家休息休息吧。” 沈曼提着保姆送来的营养餐,递给坐在病床前的年稚。 年稚摇摇头,“没事,阿姨,我不累。等季初醒过来了,我再走也不迟。” 听她这个语气,大约还是在自责。沈曼在心里叹口气,拍拍年稚的肩膀,“已经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季初把你救下来,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折磨自己的。” 年稚听着沈曼女士轻柔的安慰,胸腔里像是被塞了一坨湿纸巾,窒息沉闷。 她转身抱着沈曼的腰,晶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阿姨,您真的很像我的妈妈。” 听到这话,沈曼的动作僵硬一瞬,她怜爱地抚摸着年稚耳侧的碎发,“傻孩子,你本来就该叫我妈妈了呀。” 沈曼走后,年稚一个人握着季初的手指发呆。 她想起那天主治医生的话,对方当时面露难色,“现在只是有这种可能,而且少东家身体素质很好,出现这种情况的几率更是大大减少。但是,依旧需要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那天夜里,她坐在季初病床前,月光斜照进小屋里,把季初的皮肤映衬出莹润的光泽。 她还记得他昏倒之前的最后一个眼神,浓郁的悲伤里带着自责和庆幸,唯独没有后悔。 他不会后悔救了她。 就像她愿意就这样等他一辈子,哪怕他一辈子都醒不过来,哪怕他们就此一无所有。 外面的天忽然变了,临近初秋,风里带了些寒意,淅淅沥沥的小雨从云层一跃而下,砸在屋顶树梢上,激起一个个小涟漪。 年稚起身,把病房临街一侧的窗户关严,又给季初掖了掖被角。 她忽然记起很早之前,季初问她的那个问题。 ——你小时候是不是见过我? 当时,她怕年家的秘密败露,隐瞒着不肯说出来。但季初既然能那么问,说不定他早就想起童年的那些往事了。 那时候,妈妈还在她身边,母女两个相互扶持着过日子,虽然清贫,但欢声笑语总是没有停歇过。 妈妈很喜欢给她讲一个北欧传说, ——有个叫珍妮的小女孩,她爱上了精灵女王座下最勇猛的骑士。两个人都是美好的人,不久就心意相通,彼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好景不长,精灵女王知道这件事后,大为震怒。她不满意珍妮带走了她座下最优秀的骑士,气得浑身发抖,施法把骑士抓走并变成了怪物。 ——于是,珍妮带上买来的宝剑,赶到森林最深处。有路过的鸟儿告诉珍妮,精灵女王会在午夜十二点路过森林。珍妮需要在这个时候,把骑士从精灵女主的马车里拽下来。 ——但是,鸟儿补充说道,骑士会在珍妮的怀里变成毒蛇,变成带刺的狼牙棒,甚至变成血盆大口的妖怪。无论变成什么,珍妮都不能放手。否则她就只能和骑士天各一方,永不相见。 ——珍妮把鸟儿说的话一一照做,她看着自己的爱人变成各种可怖的模样,但她心里连一丝放手的念头都没有起过。哪怕她害怕毒蛇,害怕妖怪,可她更爱她的爱人。 故事的结尾,和所有的童话故事一样,珍妮和骑士一起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1]。 小小的年稚从此就在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她期待有一天能遇见自己的骑士,也希望自己能像珍妮一样勇敢。 命运总是喜欢跟她开各种玩笑。 年稚直到母亲去世那年才知道,当初年宏之所以能找到她们母女两个的下落,就是被当年来接季初回家的司机走漏了风声。 后悔当初把季初从阴暗的厕所里带出来吗? 年稚不知道。 可她知道,如果当时她没有迈出那一步,没有推开面前的那扇门,她现在一定会后悔莫及。 * 沈曼疲惫地回到家,她莫名觉得卧室的空气过于烦闷。打开窗户,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雨。 雨声嘀嗒作响,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不知道这场雨过后,温度会降成什么样子。 她站在窗前看了会儿雨,转身走到保险柜旁。大概谁都想不到,放在季伯礼卧室里的、价值300万的保险柜,里面只放着一张略微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里,两个穿着军装扎着马尾辫的姑娘,正笑得比旁边的牡丹花还灿烂。 作者有话说: 楚楚:今天的我,又是在床上的一天。 注:[1]这个童话故事出自《巴别塔之犬》里提到的一首名叫《坦林》的苏格兰古诗。 是个后续剧情的伏笔 感谢在2021-08-07 16:13:02~2021-08-07 17:4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羿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蜜桃甘橙 [VIP] 每次和女伴过夜, 温晏总是最早醒来的那个。东方的天幕刚显出一点儿青白色的光,窗外的珍珠湾镶嵌在香樟树林里,带着些莫奈画里的味道。 他找到手机, 给助理发了地址, 嘱咐对方来给他送套新衣服。昨晚的女伴跟他意外地契合, 两个人你来我往,搞到凌晨才清理干净睡去。 就这么断了还真有些可惜。 但是没办法, 他向来不会跟同一个女人上两次床。温家二公子、当红演技派顶流,无论哪一个头衔, 都代表他身边总有趋之若鹜的漂亮女人与之作伴。 安缦酒店的装修风格属于娴静温和那一挂,全实木的家具和室内昏暗的采光都非常对他的胃口。 所以无论在全球的哪个地方, 他一定会带女伴来安缦。 他在橱柜里找到瓶Hangar One,有些意外,这好像是自己昨晚鬼使神差从酒吧带回来的酒。 出于好奇,温晏倒出来一杯小酌几口,这酒的口感明显区别于普通伏特加,浓郁清新的果香在他的口腔里砰然炸开。 温晏的表情瞬间呆在原地, 回北城这些天, 他已经尽力不去想那个人,他纵情声色, 每晚都流连于不同女人的床·上。 这本来就算他温二公子的日常,是他无拘无束人生里的乐趣所在。 而不是在脑子里一直挂念着一个得不到的人,挥之不去。 低头苦笑着嘲笑自己,喝醉了以后还挺诚实, 别的记不住, 她最爱的酒倒是惦记得一清二楚。 还专程把这酒从酒吧里带出来。 温晏把酒杯里剩下的一饮而尽, 压住脑子里那点儿不该有的想法。 她是个已经是个有夫之妇了, 三年前你们就不可能,三年以后更不可能。 “温哥。” 助理提着衣服袋子试探性地敲门。 温晏慵懒地迈着步子过去开门,“今天的日程是什么?” 助理打开保温杯,倒出一杯咖啡递给温晏,“白天只有两个广告和一个杂志。要重点注意的是,明天晚上有个电影首映礼,是《公主》那部戏的导演大屏幕首秀。按照行业规则来算,导演算是温哥你的领路人,于情于理你都该去参加一下。” 《公主》是三年前他出道的时候拍的那部剧,这么说她也会去? 脑子还没来得及思考,温晏的嘴就已经快人一步,脱口而出,“当然要去。” 助理收着他的肯定,立马给导演回复,得到对方的连连称谢。 ...... 温晏满头黑线,平时怎么没见这小子效率这么高,他是不是就等着自己这句同意呢。 但是临阵反悔、出尔反尔不是他温二公子的风格。 不就是个电影的首映礼么,去就是了。 * 季初并不觉得自己现在处在昏迷状态里。 他正身处在一个巨大的白色空间里,面前是一块悬浮在空中的屏幕。季初很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他记得昏倒之前,他和年稚正在摄影棚里等戏。 当时还很早,许多工作人员都没有到场,年稚被跟她对戏的搭档邀请过去走戏。直到悬在她们两个头顶上方的灯牌缓缓松动,隐隐有了掉下去的趋势。 那瞬间他来不及想任何事情,只记得不能让年稚受伤,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一步冲上去把年稚护在怀里。 年稚呢? 季初揉着胀痛的后脑勺,四处检查周围的环境,这里充斥着无边无际的白,除了他之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么说的话,年稚现在很大概率是安全的。 他继续向前探索,发现那块屏幕的触感非常柔软,像是一朵轻飘飘的云。 季初疑惑,刚把手掌贴在上面,眼前的画面立刻转换到别的场景。 短暂的眩晕过后,周围的景象逐渐清晰。季初觉得它们有些似曾相识,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向前走了两步,看到个软软糯糯的小女孩正蹲在地上哭。 女孩一头黑发光泽顺滑,上面还绑着个大红色的蝴蝶结,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 季初一眼就认出她是七八岁的年稚,那时候的她,应当已经被接到年家了,怎么会蹲在这里哭。 他皱着眉头,试图摸摸小年稚的头安慰她。却发现自己现在似乎是种灵体,接触不到这里的任何实物。 也就是说,只能做旁观者了,季初懊恼地想。 小年稚哭得撕心裂肺,这时从旁边走过来一个小男孩。他板着脸把手里的小狗递给小年稚,别过头红着脸颊说,“别哭了,狗狗活着,它刚才只是睡过去了。” “真……真的吗?” 年稚顶着两只肿胀的眼睛,怯懦地问。 “当然是真的,我可从来不会骗人,不信你摸摸它的脑袋。” “真的耶!” 年稚把手伸到怀里蹭着狗子的头,小东西大概是感到舒服了,在年稚手下面嘤嘤地撒娇,看起来可爱极了。 季初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吧,你真是大惊小怪……” “怪”字还没出口,他就感觉有香香软软的人突然靠上来,在他肉嘟嘟的脸颊上“吧唧”一口,只留下一阵奶香味,跑远了。 小季初瞬间胀红脸,伸手揉了揉被年稚亲过的地方,笑得像个傻子一样,跟刚才小大人模样完全不同。 季初站在原地拿白眼飞他,虽然知道这是小时候的自己,但还是莫名不爽。这小子也太没出息了,一个亲亲就开心成这个样子。 但是,季初神色一凛,他的记忆里为什么从来没有过这段? 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画面再度转换。这次的场景是一栋装修典雅的别墅。 季初认得这里,横山别墅,年家老宅,也是年稚从小长大的地方。按理说他应该对这里感到亲切,但直觉总有一种危机感在心头徘徊。 就像是忘了关掉厨房里炖着的鸡汤的那种心悸。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径直向老宅大厅走去。画面里,年轻二十岁的季伯礼正在和年宏品茶,两个人借着切磋茶道的功夫相互谈合作。你来我往之间,暗藏着刀光剑影。 小季初这次也在,他正蹲在旁边和林管家一起玩。他们手里拿着的应该是年稚的芭比娃娃。小男孩对这种东西并不感兴趣,趁着林管家去续水的时机,偷偷从大厅溜了出去。 季初连忙跟上,他是无神论者,并不相信世界上有奇幻的神秘力量。现在的处境用科学来解释,大概就是这些画面是他脑海深处的记忆,只不过由于某些刺激被他遗忘。 这次事故阴差阳错地又让他回忆起来。 小季初在后山玩得开心,他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当做这是一把顺手的宝剑。季骑士一句开疆辟土,最终来到了后山深处的小木屋前。 这里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明明是非常矮小的一间屋子,却给人异常阴森可怖的感觉。 小季初本想转身离开,但那扇门就像有诡异的魔力,吸引着他去打开上面的大锁,一点一点推开木屋的门。 妈妈说,男子汉不能随便害怕! 小季初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而后鼓足勇气,握紧自己的宝剑,推开了面前神秘的大门。 树林的枝丫高耸入云,遮天蔽日,连带着木屋前的这块空地,采光也十分不好。即使是在白天正午,阳光也只能照进木屋入口处三步远。 季初急于知道屋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越靠近这里,他的心跳速度越快,在胸腔里震耳欲聋地蹦着,让人生出无限烦躁。 但当时不到十一岁的小季初只是个孩子,他天然惧怕黑暗,尤其怕里面藏着什么吃人的怪物。 他犹豫再三,颤抖着双腿慢慢靠近屋内。静谧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嘤咛,就像刚出生的小猫崽发出的第一声呼喊。 如同石子投入到声浪的大海里,根本看不见一丝波澜涟漪,但季初偏偏听见了。 他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探寻屋内的布置。光束扫过的地方聚着密密麻麻的灰尘颗粒,一看就知道,很久都没有打扫过。 手电筒的光束转向里屋,小季初突然钉在原地,浑身发抖,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季初连忙上前,发现眼前躺着一个虚弱单薄的小女孩,脸上嘴唇上看不到丝毫血色。在她旁边正蜷缩着一只小狗的尸体,地上流出滩血污,几只苍蝇“嗡嗡嗡”地在小女孩和狗尸周围聚拢环绕。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只狗正是上一个场景里,小季初送给小年稚的那只。 饶是季初这么个见惯大场面的成年人,看到这种场景都忍不住心头直跳。更别说还是个孩子的小季初。 小季初踉跄着上前,推了推毫无生机的年稚。年幼的他不懂得怎么分别晕倒脱水和去世,以为小年稚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抱着年稚嚎啕大哭,哭声迅速把出来找人的林管家吸引过来。她害怕季初把这件事说出去,便提出当年那个货车司机来威胁他。 小季初永远都忘不了司机满脸横肉,说着要“杀掉你父母”的狠戾模样。可一边是救命恩人兼最好的玩伴,一边是他很爱很爱的父母。 陷入两难境地的小季初回家当晚就发起了高烧,再次醒来的时候,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已经帮他处理了那段记忆。 所以,直到现在,季初才想起这些事。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在一起三年,年稚从没提过自己爱狗的事。更知道了年稚的黑暗恐惧症到底从何而来。 本来他以为,年稚当初能被年家找回去,是幸运,是命运最好的安排。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当初如果不是他,向来接他回家的司机提到了年稚母女,她们两个就不会被年宏找到。 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怪不得当初她手指被烫伤的时候,死活都不愿意告诉他原因,直说是在厨房不小心烫到的。对那样的伤都一脸云淡风轻,她的童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季初不敢去想。 他的年稚,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命运? 季初红着双眼,胸腔里满是心疼和愤怒。他悲戚地上前几步,挽着手试图把躺在地上的年稚抱起来,哪怕是给她拍拍脸上的土,哪怕坐在她身边陪她,安慰她不要怕。 可他做不到,他只是记忆里的一个旁观者。 巨大的悲伤铺天盖地地袭来,啃食着季初的理智。他恨不得现在就用手头的的证据把年宏抓起来。 即使找不到他的上家,定不了他的间谍罪,光是线人A提供的这些材料,都足够他上十次刑场。 但他不能。 他在爱着年稚之前,首先是个国安警察。 是工作在隐秘战线上的战士。 他必须用他们的方式让年宏这种人渣彻底下地狱,再也不能高高在上、呼风唤雨。 好在,那一天已经快要来了。 作者有话说: 成年楚楚:不就是个亲亲么,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幼年初崽:可是你订婚到现在,连手都没牵过吧。 成年楚楚:...... 注:国安警察属于国家安全部门,类似于大家在电影里看到的007,但是没有那么夸张。本文关于国安警察的形象和潜伏内容,有少量艺术加工啦。 致敬隐蔽战线上的战士。 感谢在2021-08-07 17:49:07~2021-08-08 03:5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慧同学喜欢可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蜜桃甘橙 [VIP] 初秋的温度变化比金融危机时的股市还要动荡, 中午秋老虎还在散发着余威,路上的行人和动物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到了晚上,竟然有浸到骨头里的寒风肆虐而过, 刮得树梢猎猎作响。 年稚本来握着季初的手趴在旁边睡觉, 被顺着窗缝溜进来的风刺得一激灵, 打着寒颤醒了。 外面刚好有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扑腾着翅膀一闪而过,大概是察觉到接下来可能会下雨, 飞去寻找躲雨的地方了。 年稚起身走到窗边,已经凌晨四点钟了, 风怒吼着从窗前越过,夹着几片落叶奔向远处。 元旦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从睡梦里朦胧地醒过来,喉咙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叫声,似乎是在害怕。 年稚关好窗户,上前把元旦抱在怀里,“旦旦乖,不要吵到……爸爸睡觉好不好?” 她本来想继续让元旦叫季初叔叔, 却在话说出口的一瞬间, 想到了那天夜里跟季初签订的“不平等条约”。 叫爸爸就叫爸爸吧,反正她也不吃亏。 下午的时候宋宁提着她爸珍藏的野山参来了一趟, 她是年稚在北城唯一能信任的人。 “我去你家喂狗的时候,旦旦一直在地上转来转去,看着特别焦虑。饭也不吃,水也不喝, 只有听到你俩的名字才有反应。我估计它是想你们了, 就把它带过来了。” 年稚给宋宁的体贴道谢, “你那么忙, 我还要麻烦你。” 宋宁不赞同道,“我们是朋友嘛,朋友之间不讲这个,”说着,她把手里的山参盒子递给年稚,“拿着,这可是我爸从小擦到大的宝贝疙瘩,我小时候连看一眼都不行。” 年稚惊讶,“那你把东西拿来了,宋伯伯舍得?” “当然不舍得了,我就说我把他最得意的学生睡了,拿这东西给对方当补偿,他立马就给我了。” ?????? 年稚嘴角抽动,宋宁从小跟自己爹斗智斗勇,本来以为毕业了两个人都会成熟一些。没想到现在战况都直接升级了。 她突然觉得手里的礼盒有点儿烫手。 宋宁凑上来盯着她,“只只,这可是我废大力气拿到的,你要是敢给我爸送回去,我明天就把它炖汤喂元旦。” 年稚连连摆手,“没有,绝对没有,我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你想多了。” “对了,临走之前有个事跟你说一下,”宋宁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把年稚拉到窗边,“我们队里最近抓到了个逃犯。这小子想减刑,把他十七八年前到现在,所有的破事都抖落出来了。” 她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面露难色地想了半天,“只只,你还记得阿姨当年是怎么去世的吗?” “刹车失灵,坠崖。” 果然。 宋宁继续问,“那你信吗?” 年稚冷笑一声,眼睛里冒着无尽的恨意,“我怎么可能会信,我妈她当时小腿骨折的伤还没好,根本不能开车。” “只只,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听了,无论如何都不要冲动,好吗?” 拢起鬓角的碎发,年稚笑了笑,“你什么时候见我冲动过?” “那小子说,十几年前他在沿海接到过一单,把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伪装成坠崖自杀。付款方是个匿名账户,但是他后来回去查看现场的时候,发现另一个女人也在那里。” 年稚皱眉,“你怀疑这个女人就是雇主吗?” 宋宁点点头,“我们大学的时候有一门课叫犯罪心理,说一些犯罪者会二次重返案发现场,获得满足感。不管她是否无辜,最起码她跟这件事逃不了干系。” 漫长的沉默之后,年稚深吸一口气,“你这么犹豫,那个女人是我认识的人吧。” “她后来经常在军事频道露脸,家里似乎有权有势,而且,姓沈。” …… 胸前抱着的小东西呼吸逐渐平稳,年稚把元旦放回狗窝,给它盖好小被子。 窗外的风还在肆虐。 她忽然感受到一种神奇的吸引力,像根似有若无的引线,拉着她回头。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一阵温和却不失侵略性的草木香,蔓延着将年稚包围起来。年稚最初以为这是季初常用的香水牌子,可她找了很多家香,都没有这种味道。 直到她在网上刷微博的时候,看到了这样一种说法:当你的心不自觉被某个人吸引的人,你就会闻到他身上独一无二的香味。 年稚转身,本应该躺在床上的季初正站在她身后。即使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再次站起来,这个人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疲态。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没有往常那么贵不可攀,多了一丝脆弱的美感。 她抬起头和他对视,细细麻麻的疼痛占据了整个心脏。这可是季初啊,煊赫豪门季氏嫡系这一代的独子,生来就躺在镶金戴玉的汤匙上的人。 如果不是遇见她,他的人生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脆弱时刻。 “你这么看着我,难道我现在很丑吗?” 季初说着,疑惑地转身向卫生间走去,他想找面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 “小初。” 元旦不知怎么又醒了,窝在床里提溜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此刻,风已经停了,四周万籁俱静,年稚的声音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她听见自己的尾音上扬,带着明显的媚态。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在胸腔里累累作响,又像是有小鹿在心头跳着芭蕾。 对面的身躯停下动作,转过头问,“怎……” 年稚踮起脚尖,扶着季初的肩膀吻了上去,把他剩下的两个字吞入喉头。他的嘴巴像是香软的果冻,让年稚想到她小时候最爱吃的那个牌子。 唇齿相贴的瞬间,薄荷的清香同时袭入脑海。年稚轻轻睁开紧闭的双眼,对上季初月光下璀璨的眼睛。 心像是被抛在空中,失重,下坠,悸动。 他不说一字,她便已经全部沦陷。 “怎么这么傻。” 连接吻都不会。 季初俯下身子抱紧年稚,强势地加深了这个吻。年稚的眼角迅速漾开红晕,腰肢在他的主导下逐渐瘫软,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季初温暖的怀抱里。 他灵活地在她口腔里四处探索,所到之处,纷纷开出一朵艳丽的玫瑰花蕾。 作者有话说: 成年的楚楚:昨天那个在我面前得意的小东西去哪了?快出来看! 感谢在2021-08-08 03:57:08~2021-08-08 23:1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蜜桃甘橙 [VIP] 宋宁再一次按错了楼层。 电梯到达指定位置后, 门外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楼道,她在原地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住了。 烦闷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她再次仔细确认了一遍现住所的楼层。凌晨, 小区楼道空无一人, 仅有的三两个人影都是面带倦容,恨不得快速闪现回家休息。 因此, 看到自家门口站着的那人时,宋宁格外诧异了一番。 今晚的夜空上并没有月亮——即使有, 在这个狗都在睡觉的时间点里,也早就隐匿不见了。 走廊内能见度很低, 她举着手电筒才勉强看出那是个男性身躯,指尖一点明暗闪烁的红色火光,在黑暗里格外突出。 “聊聊?” 那人看她走近,出声问道。 他的声音有一种粗粝的磨砂感,带着成熟男性特有的魅力,仅仅是听起来就很性感。 当然, 在床`上低吼的时候更性感。 宋宁不合时宜地想。 她转动眼珠, 笑得像只眉开眼笑的狐狸,“聊什么呀, 江大队长?” “你就这么称呼我?” 江彬把指尖的烟掐灭,从黑暗的遮蔽中走到宋宁面前,脸上的表情倒是一如往常。 “嗯?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呢,师父?老师?江学长?还是像那天晚上那样, 叫你好哥哥呢。” 她的声音甜腻得不像样子, 丝毫没有白天在警队时的干练模样。像个深夜现形的妖精, 吸食·精气, 勾人魂魄。 江彬的眼神暗了下去,“那天的事是我不对,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会为你、为那件事负责。” 宋宁蹙眉,“江大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跟我上过床的人多了去了,如果每个人都吵着要来为我负责,那我现在的男朋友,组个足球队都绰绰有余。您呢,把心思放在案子上就好,别的,我都不需要。” 江彬怒极反笑,“我今天才知道,一手带出来的学生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本事不大,怎么能睡到你呢,江队长。” 她云淡风轻地提及那晚的事,语气随意的就像是在说晚上看了什么电视剧。 江彬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宋宁,“好,好的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最后,他一字一句地说,“看到你这么优秀,我这个做师父的,很,是,欣,慰。” 好不容易送走江彬,宋宁疲惫地打开房门。 袋子里装着她落在那间房子里的各种零碎物品,看得出被精心整理过才装进去的。 把茶几上的凉白开一饮而尽,大脑得到了暂时的清明。她从里面拿出一个皮粉色的钥匙扣,苦笑着把它扔到垃圾桶里。秋风萧瑟,卷走了天上大片大片的云层,因此今晚的天空黑得格外纯粹。像是泼了浓墨的宣纸,看不到一丝亮光。 她站在窗前愣了好久,最后随便扯了条毯子,就这么躺在沙发上将就着沉沉睡去。 宋宁自诩清醒理智,这是她从小到大的优点。无论什么事,她总能趋利避害,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决定。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 作为一个“热爱科研”的好学生,岑阳总是研究室第一个来打卡上班的人。 “早呀,黄老师。” 他刚进门,就看到黄老头站在办公室前方,愁容满面地握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事。 “阳阳,你来一下,”黄老头一看到岑阳,立马大喜过望,连连招手让他过去,“你先别开始做实验,帮老师去楼上送个文件。” “老师,您说。” “五楼的001病房,刚刚给前台传消息要宠物营养剂。我这边走不开,你帮我上去一趟。” 岑阳好奇,“老师,什么病人能这么尊贵,还要劳烦您去送东西?” 黄老头装作不满的样子,“除了我们上头那位少夫人的助理,还能有谁?把他们年家的歪风邪气都带过来了。” 去橱柜里拿上几剂营养膏,岑阳脱下白大褂,正准备出门。黄老头叫住了他,“等下,你到时候多注意下那个助理,他和少夫人两个每天在病房里待着,不清不楚的,万一那个男的别有用心呢。” “老师,你怎么关心起这种事情来了?” 岑阳一脸茫然,好像真的不懂为什么自己的老师会突然脱下严肃的外壳,关心这种莫须有的事情。 黄老头顿住一瞬,立即反应过来,“我是看着小季长大的,他的家事,我这个做长辈的该注意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点点头,岑阳恍然大悟地出了门。 初秋的空气凉飕飕的,滑过皮肤的瞬间。就能带起一片寒毛倒立。岑阳拢了拢自己的衣领,跟病房门口的黑衣人搭话,“您好,我找001号房病人,请问可以进去吗?” 岑阳热情活泼,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保镖见来人是个不认识的青年,立马给季初通过内线电话上报,“老板,这个人是否需要驱逐?” “不用,这是我叫来的人,让他进来。” 外面的人刚关上门,岑阳立即收起笑容,严肃道,“队长,黄老头的助手被警察抓了。” “详细情况?” “据说是有人匿名举报瑞康内部有人贩卖器官,警察那边盯了一个多月,黄老头的人找不到机会下手,最后选择铤而走险,结果就被抓了。” 江彬的人办事效率还真是高,季初在心里嘀咕这位曾经的老同学。 既然是匿名举报,就说明这个人肯定跟这系列的事情存在关系,要么是黄团队里还心存良知的正义路人,要么就是黄背后的人想弃车保帅。 季初继续问,“他们是不是打草惊蛇了?”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眼看我们的人已经到收尾阶段了,结果刑警队的人出来一通打岔。现在黄老头已经惊了,证据和资料早就被他销毁了。对了,他刚刚让我上来的时候,专门嘱托我留意一下你的身份,八成是感觉到不对劲了。” 那就对了。 现在背后的人想把黄他们的整个团队扔出去当替罪羊,黄必须要立个大功,才能保住自己在幕后人面前的地位。如果只是团队里出了内鬼,他不会这么轻易就露出马脚。 只能说明这位老奸巨猾的黄先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只是,这个背后之人,到底是不是年宏呢? 季初有些拿不准,北城权贵众多,季家又一直处在风口浪尖,想趁他病要季家命的人,不止年宏一个。 看岑阳还是义愤填膺的样子,季初出言安慰,“我们这次也不算一无所获,江彬那边不是抓到了个助手的吗?” 只要有突破口,就不怕这些牛鬼蛇神不现原形。 岑阳闷闷地点头,“对了队长,您未婚妻呢?” 年稚一大早就牵着元旦出去遛狗了,美其名曰给小朋友培养自律的生活习惯。 思及此处,季初突然来了兴趣,憋着坏笑逗他,“出去溜儿子了。” “队长你不厚道啊,连儿子都有了,怎么还不跟人家领证呢?我可跟你说了,嫂子那么漂亮,追求者里比你优秀的也不是没有。” 正絮叨着,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季哥哥呢,季哥哥在哪里?” 跟在这个声音后面的是季初保镖急切的劝慰,“温小姐,温小姐,您真的不能进去。”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季哥哥,你再不让开,我就叫非礼了!” 季初不悦皱眉,“阿恒,你不用拦了,请温小姐进来吧。” 保镖刚把门打开,一名穿着D家最新款小黑裙的少女就跑了进来。她笑得甜美可爱,明眸皓齿,声如莺啼,“季哥哥,你果然在这里!” 季初无奈,“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你刚刚在外面闹成那样,像什么样子?” 温玥满不在意地回答,“没事啦,阿恒他们会处理的,从小到大,阿恒都很可靠的啦。” 她像只黑色的小鸟飞向季初的床边,“你在吃什么呀,我可以也尝一下吗?” 话没说完,她就凑上去,从季初手里抢走那块他咬了半口的蛋糕,吃得一脸满足。 “你真是,小孩子心性。” 岑阳敏锐地注意到门口站着的身影,不自然地咳嗽几声,提醒季初正主已经回来了。 年稚抱着元旦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刚才那一幕,印象中季初有些洁癖,从不碰别人吃过的食物。可能别人吃他吃过的,他就不在意了吧。 年稚无所谓地想,她给元旦倒好狗粮和纯净水,又开心地撸了一把狗头。 “喂!你就是季哥哥的未婚妻吗?” 年稚没有理会她,继续跟元旦在角落里玩。 温玥嘴巴立刻就瘪起来,她委屈巴巴地看着季初,“季哥哥,我应该怎么称呼这位未婚妻小姐呀?” 岑阳看得挺乐,心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叫队长哥哥,那叫人家老婆不应该叫嫂子吗? 多余问那一嘴是想给谁添堵呢? 但他作为旁观者,不好评判什么,只能继续当个会呼吸的背景板。 季初笑得温柔似水,正要开口回答。 年稚打断了两个人的互动,看着季初的眼睛回答,“称呼我年小姐就可以。” 听出她话里跟他撇清关系的意思,季初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握着手机一言不发地出门,留下剩余的三个人站在原地。 年稚倒是无所谓,她拍拍元旦的狗头示意它乖乖吃饭,随后优雅地站起身,走过来和温玥握手,“你好,年稚。请问怎么称呼?” 温玥从另一边奔跑过来,活泼翩翩,她两只手一起握住年稚,“我叫温玥,你就是年家的那个年稚呀,我很早之前就听说过你们家,在沿海那种小地方能发展起来很不容易的,你们家好厉害哦。” 每一句都是在暗中给年稚上眼药,踩她家世不纯正,说她们这种新贵豪门没底蕴。 温玥背后的温家实力雄厚,跟季家更是世代交好,都是家底渊源深厚的老牌贵族。 在温玥眼里,年稚只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破落户,不知道走了几辈子的好运,能跟季初那样的人订婚。 明明跟季初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周围所有长辈都默认的季家儿媳,是她温玥才对。 “对了,”温玥探身去看正在吃饭的元旦,“你怎么还养狗了呀?那种东西脏死了,一身狗臭味,你平时抱着它的时候都闻不到吗?还是说习惯了呀?” 年稚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她明艳的脸上勾起一抹笑容,“这狗是你季哥哥捡的,名字是他起的,至于臭不臭,你去问问他怎么样?” “嗷对,”年稚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狗子平时都叫你季哥哥爸爸,那是不是应该叫你小姨?做小姨的第一次上门,哪有不给孩子带见面礼的?还是说,温小姐的家人没有教过你人情世故和礼义廉耻?” 她不屑地摇了摇头,这种低级恶心人的手段,她十二岁以后就再也没有用过了。和她们年家交好的那些豪门里,哪一个公子千金小时候没被她气哭过? 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年·童年小霸王·尖酸刻薄·稚不再理会涨红着脸噙满泪水的温玥,转身拿起笔记本电脑处理邮件。 一旁看着的岑阳人都傻了,他本来以为年稚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平时笑着也是眉眼弯弯,根本没有什么攻击力。没想到是朵深藏不露的霸王花,怪不得队长能放心让她们俩单独相处,原来是知道嫂子能一打十啊。 温玥站在原地气得跺脚,哭着跑出去找人给她做主了。 屋里的闲人只剩下岑阳一个,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队长也没告诉他到底能不能走。思考半天,他跑到元旦身边,蹲在地上看它吃饭。 一人一狗就那么大眼瞪小眼地互动起来。 年稚这边,她刚回完第三封邮件,梁河的电话就闪进来了。 “喂,梁妈,怎么啦?” 梁河略带歉意,“年稚,今晚有个电影的首映礼晚宴,是当年《公主》那部剧导演的大荧幕首秀,你要去吗?” 年稚明白梁河为什么冒着被她暗杀的风险,也要打电话来询问这个日程。按照圈子里的规矩,那部剧的导演是她的引路人。现在她大小也是个二线小花,不去给恩人站个台,就会显得她忘恩负义。 娱乐圈最怕别人觉得你忘恩负义,这种名声传出来,以后基本上就没什么跟名导和知名前辈合作的机会了。 但是年稚并不在乎这个,那件事做完之后,她能不能活着还是个问题,更别说什么以后的演员职业生涯了。 她刚想拒绝,却在开口的前一秒注意到晚宴的封面嘉宾名单,在最上面的地方写着醒目的两个大字:沈曼。 “我去。” 作者有话说: 打完电话冷静下来的楚楚,回到病房:我老婆呢?我那么大一个老婆呢? 岑阳:跟别的男人参加晚宴去了(吃瓜看戏.jpg) PS:没想到吧,写到这里,本文的副cp才第一次出场。江彬可以荣获史上最没存在感的男三了(这句话我是不是说过)。 感谢在2021-08-08 23:18:59~2021-08-09 15:3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39684018、亭塘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9684018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蜜桃甘橙 [VIP] 电影的首映礼定在晚上八点钟。 年稚先叫司机送自己回公司了一趟, 找到正在睡美容觉的Lucas,把人从香甜的梦乡里拽了起来。 “你还知道想起我这么个化妆师吼,去海岛拍戏不带我就算了, 你看看那个剧照, 给你化成什么样子了?好好一个大美女, 原本应该是101分,被那个低水平的化妆师一折腾, 变成59分啦。知道为什么是59分吗?因为不及格!” “好了,Lucas, 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让任何除你以外的人在我脸上上颜色, 水彩画都不行,所有的统统交给你。” Lucas一边给年稚做保湿,一边傲娇地回答,“这还差不多,算你认错态度良好,原谅你了。” 结合晚上电影和晚宴的主题, 他给年稚安排了一个红色系的大气妆容, “毕竟是去给人站台的,不贵气一点怎么能凸显出你的独一无二。” 年稚忍不住笑了笑, 大概是Lucas有慈母滤镜,以至于在他眼里,天底下没有比年稚更漂亮的女人。 “Lucas,你跟你对象现在怎么样了?” 对方白她一眼, “有问题就直接问我, 搞这些铺垫干嘛, 说吧, 找本情感专家想解答哪些困惑呀?” 年稚抬头思考半天,最后略带忧伤地问,“我有个朋友......” 还没继续,就看见Lucas那种[没关系,我都懂]的眼神,年稚把他往外推,“哎呀,你别戳穿我嘛。就是,我的一个朋友,她家里条件不好,可以用泥潭来形容。她男朋友呢,又是家庭和睦、才貌俱佳,家产万贯的类型。” “如果是你,你会选择离开,让他去遇见更好的人吗?” Lucas听到她这个失智问题,瞬间翻个白眼,“你能问这种问题,一看就是个没谈过恋爱的纯情少女。你朋友的伴侣那么优秀,还能跟她在一起,本身就说明她身上有足够弥补家庭缺陷的闪光点在。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朋友一无是处,贪吃懒作还脾气差 ......” 贪吃懒作脾气差的年稚本稚:...... 你是在解答我的问题还是在骂我? Lucas没听到年稚的心声,自顾自说道,“爱本身就是不讲道理。你朋友觉得,离开伴侣是为了对方好,可是她想没想过对方需要哪种好呢?如果对方就是觉得跟你在一起是最幸福最快乐的,你离开了反而是一种巨大的伤害。” 那你到底想没想过对方需要哪种好呢? 直到坐上去首映现场的车,年稚还在想这个问题。 “只只姐,这题我会。” 程欢热情地举手,把年稚吓得回过神,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不小心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她好奇,“那你来说说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程欢挠挠头,“我说不太清楚,给你举个例子,就像小时候我妈总拉着我喂青菜吃,我每次都表现得特别抗拒。然后呢,她不厌其烦地给我讲青菜的好处、不吃青菜会掉头发巴拉巴拉。但是妈妈不知道,我的味觉跟别人不太一样,青菜在我的嘴巴里总是有一股浓浓的苦味。” 说完例子,程欢开始升华,“很多事情就像这个青菜吧,它本身在普世价值下看来确实很好,但是有的人适合,有的人不适合,最关键的还是看接受这份‘好’的人本人的意愿吧。” 说完,她试探着转头看年稚的反应,不知道她对自己的这个解释满意与否。 没想到年稚一扫刚才的落寞,变得喜笑颜开,上来就伸出手捏她的脸,“我平时怎么没看出来,我们家欢欢还是这么优秀的哲学家呢。今晚给你加鸡腿!” 梁河在前座幽幽地说,“麻烦下次区别对待的时候,考虑一下大龄单身男青年的感受,谢谢配合。” 年稚和程欢两个人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梁妈,你不说话,还真忘了前面有个人在呢。” “不唠叨的梁妈,我还真有点儿不习惯了。” 一车人就这么有说有笑地到影院现场。 正门的入口处围了一大群粉丝,纷纷举着不同的应援手幅翘首以盼。 车子还没走进,年稚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这次轮到程欢和梁河两个人合起伙来嘲笑她了。 “哈哈哈哈哈哈‘死神使者’,你这些粉丝怎么把这都扒出来了。” “哈哈哈哈我们都多久没见过这张图了。” 年稚冷眼看着他俩,阴恻恻道,“你们再笑,我现在就去给你们闹出来一个‘女明星当街和助理、经纪人互殴’的社会新闻来。” 笑声戛然而止。 最后年稚也没出现在影院的正门前,她嫌过于丢人,拉着其他两个人挡着脑袋从员工通道溜了进去。 时间还早。 三个人在抓娃娃机旁边一顿输出,最后以一百个币零收获的战绩,结束了他们人生的娃娃机初体验。 “喜欢这个?” 一道悠闲慵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年稚回头,发现是温晏,他戴着一顶撞色鸭舌帽,碎发三三两两地被压在帽檐下面。一只手插在兜里,笑得魅惑轻佻。 这小子今天还打扮得挺帅,怕是在现场看上哪个的漂亮妹妹了。 “怎么,你要来给爸爸抓一个?” 温晏把袖子挽到手腕上方,从年稚的手包里拿走最后的两个币,“小菜一碟。” 一分钟后,程欢和梁河像两个幼儿园小朋友,趴在娃娃机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温晏夹子上的那只布娃娃。 现在娃娃离出口只剩下十厘米不到,就连年稚都没了看戏的心思,一起为那只娃娃提心吊胆起来。 三厘米。 两厘米。 一厘米。 ...... 随着一声清脆的落地声,第一个娃娃终于被他们抓到手里了。 “耶!” 程欢和梁河两个人兴奋地击掌,小小的骚动引来不少观众回头。 “诶,那是不是温晏和年稚呀。” “好像还真是!” “啊啊啊啊要不要上去要签名?” 年稚几个人对视一眼,暗叫一声不好。 温晏第一个反应过来,拉着年稚的手腕就往反方向逃。后面的粉丝发现人跑了,也连忙跟上来追。两拨人饶了几个来回,最后在一个空荡荡的放映厅成功拉开了距离。 “我......我不行了。” 年稚扶着腰,大口大口喘气。她自从毕业以后,就再也没有过这么大的运动量,体力已经被透支光了。再加上为了出席今晚的活动,她穿的还是高跟鞋,能跑这么远。 简直就是人间奇迹。 温晏注意到她站姿不对,往下一瞥,看到她被高跟鞋磨得发红的脚踝。 “你脚受伤了,我不该没注意到你穿着高跟鞋,对不起。”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创可贴,拉着年稚在旁边的座位坐下。 年稚不在意道,“没事,小伤而已,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啦。” 温晏蹲在年稚旁边,语气里带着自责,“疼吗?” “额,还好。” 他向着年稚受伤的脚伸出手,却看见对方反射性往后缩,握着创可贴的手紧了紧,“我帮你把鞋脱下来,你自己贴,好吗?” 这样的接触在年稚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她点点头,闭着眼睛默默咬牙忍着即将到来的疼痛。 温晏的动作很轻,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带子,生怕碰到年稚的伤口。她的脚小巧秀气,脚趾莹白圆润,指甲上涂着大红色的甲油,生出一股子媚意。 他的动作停顿一瞬,随即别开眼睛不去看她的脚,“好了,你在破皮的地方把创可贴贴上,至少能缓解一下。” 年稚接过创可贴,弯腰处理伤口。她今天穿着一条酒红色的丝绒吊带裙,外面搭着一件黑色西装风格的风衣。为了方便,刚刚坐下的时候风衣就被她脱下,放在一旁。 裁剪贴合的裙身衬得她的腰肢非常纤细,弯下去的时候,两个浅浅的腰窝在裙子下若隐若现。 她就像深谷里绽放的玫瑰,散发着魅惑人心的幽香,生动魅惑。 温晏自嘲地摇头,他不能再和年稚继续待在同一个密闭空间了,心底那点儿不该有的念头正在啃食他的理智,让他想要发疯。 几乎是急迫地开口,“你先休息,我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话音没落,他就逃一般地快步走出门。 留年稚一个人坐在那里疑惑,“他这是怎么啦?难道我看起来像是要吃人吗?” 大概十分钟之后,温晏提着个袋子折返回来,“我让助理送来双平底鞋,你先穿这个去现场,等你上台的时候再换鞋。” 年稚惊讶地看他,“你什么时候对你爸爸这么贴心了?” 温晏:…… 电影的首映礼其实没什么意思,就是一群主创们站在台上讲述这部电影的创作经历和人物体验。基本上没有年稚和温晏这两个被请来撑场面的人什么事。 只是在最后的观影体验里,重点让他俩上台发了一段感想,当然内容都是主办方们提前准备好的台词,照着有感情地背诵就可以了。 重头戏都在接下来的晚宴环节。 主办方们选择这家影院的原因就在于,它的顶楼就是间宴会厅。来访嘉宾只需要移步上楼就可以,完全不需要来回转移场地。 据说这部电影的背后投资商面子很大,所以来参加晚宴的也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不乏影视圈里成名已久的大佬编剧和导演。 对于新人演员来说,这是积攒人脉的好时机。 年稚不想跟陌生人搭话,一个人站在角落喝酒。她惊喜地发现,主办方准备的威士忌竟然不是大众宴会款,而是她的最爱Hangar One。这下年稚对这部电影的好感度又增加了几分。 正当她独自乐得清闲的时候,在斜对角的地方看到了群煞风景的人渣。 几个男人把一个看不清脸的小姑娘围在桌子前方,端着好几瓶香槟和威士忌给她灌酒。为首的那个男人年稚认识,叫林奇,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代,仗着家里有点儿钱,违法乱纪的事情没少干,一肚子男盗女娼。 眼看小姑娘已经招架不住,醉醺醺地摆手拒绝,林奇的手试探着往她的腰上靠,脸上尽是奸计得逞的兴奋笑容。 从路过侍者的托盘上拿过一整瓶红酒,年稚径直走上去,“她都已经说她不愿意喝了,你们听不见吗?” 她和那名姑娘对视的一瞬间,两人眼里都有几分意外。 年稚有点儿疑惑,温玥不是温家小千金么,怎么被这群垃圾盯上了?她身边怎么连个保镖都没有? 宴会上的人大多都是影视圈娱乐圈的人,再加上温玥一直在国外长大,近几个月才回国,因此基本上没人认识她就是温家那个千娇万宠的独女。 这些人对这样的场面早就司空见惯,有些没背景的小演员运气不好,遇到些垃圾经纪人,总是容易被当作酒桌上的资源人情,送到有需求的大佬床·上。 所以哪怕温玥眼睛里都快急出泪花了,都没人会站出来帮她。 除了年稚。 温玥也没想到这个上午还在骂她的女人,竟然是危难时刻唯一一个伸出援手的人。顾不得心里那点儿恩怨,她趁着几个人愣神的空隙,从人群里钻出来,躲到年稚身后。 林奇一愣,认出年稚就是前两天那个上了热搜的女明星,也是传说中季家未过门的少夫人。他向来欺软怕硬,像年稚这样的大美人他不是没有觊觎过,但是对方背景硬,嫁了个好老公背景更硬。只能忍痛放弃,继续寻找别的猎物。 “年小姐,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我跟这位小妹妹本来就两情相悦,她的拒绝不过是一点儿闺房情趣罢了,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他的跟班接着挖苦,“说不定,是她那个未婚夫不行,所以至今不知道这乐趣的滋味。” 这些人就像阴沟里的蛆虫,只能仰望季初身上太阳般的光芒,他们妒嫉痛恨,所以见到有能在话头上占便宜的机会,绝不错过。 年稚冷笑,“林奇,说谎话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你也不看看你那样子,跟她两情相悦,你可真是异想天开,配吗?” 几个小跟班见大哥的脸色阴沉下来,纷纷自动上前把年稚和温玥围住。他们并不认识年稚,以为她只是来参加宴会的小明星而已。 “年小姐,麻烦您把我的小女朋友还给我,咱们就别找麻烦了吧。” 其实年稚心底也在打鼓,对方人多势众,就算她身后有年家和季家撑腰,那都是后话,如果这群男人现在要对她和温玥做些什么事,她未必能拦得住。 她犹豫着要不要按下手腕上的警报器叫门外的保镖进来,但是那样她今晚的计划就彻底毁了。 正在两难的境地不知道该怎么选择的时候,一道轻蔑的声音从人群外传进来。 “林奇,我怎么不知道我妹妹跟你这只瘌蛤·蟆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 作者有话说: 楚楚:这一章我没出场,蹲在角落画圈圈 作者:你老婆不光跟别人一起参加晚宴,还一起跟别人日剧跑(恶魔低语) ? 分卷 · 酒渍酸梅 · 分卷 ? 第32章 酒渍酸梅 [VIP] 听到这个声音, 林奇瞬间变了脸色,他赔着讨好的笑容小跑两步,走到温晏面前, “二少, 您什么时候新认了干妹妹吗?既然这样, 那这妞我就还给您了,今晚是我有眼无珠, 冒犯了二少。” 说完,他给那些跟班们使眼色, 给温晏让出条路,想急忙带着小弟们离开。 温晏看都不看他, 上前把年稚和温玥挡在身后,“你刚刚哪只爪子碰她了?” 林奇正欲转身的动作僵硬地顿住,以为温晏是占有欲作祟,连忙解释,“二少的女人我哪里敢动,一点儿没碰, 真的。” “信口开河, 我打烂你这张脏嘴!” 话音刚落,斜里立马冲出来个人, 照着林奇的嘴就是一巴掌。对方力道太大,以至于林奇瞬间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 他的那些跟班都听说过温晏的鼎鼎大名,站在原地装死, 一点儿都没有刚刚在年稚面前, 为老大冲锋陷阵的样子。 打人的是温宅的老管家, 本来找到这里就是为了抓到处乱跑的温玥回去, 没曾想他们在家千娇万宠的三小姐,竟然被这群垃圾围着灌酒。 气得她登时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上来就给为首的林奇一个嘴巴子。 “二少,虽然我不小心动了你的女人,但是罪不至此吧。” 林奇敢怒不敢言,只能捂着嘴侧坐在地上装惨。 温玥气不过这人胡诌,她缓了一会儿,意识已经有些清醒。从年稚身后跑出去,照着林奇的子孙根就是一脚,“什么干妹妹不干妹妹的,你看清楚,本小姐是温家正经的三小姐。还敢说你跟我两情相悦,是你小女朋友?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温。” 话没讲完,她就被二哥拉着了衣领子,“玥玥,注意形象。” 温玥这才注意到,尽管这里的位置非常隐蔽,但骚动已经引起在场不少人的注意。他们碍于温晏和温管家这两张活名片,不敢明目张胆地看戏。可时不时偷偷甩来的眼神,还是暴露内心最真实的吃瓜欲。 林奇倒是没看见旁人看戏的眼神,他瞳孔地震地看着温玥,脑子里有一道惊雷平地炸响。 她刚才说她是温家三小姐温玥。林奇听说过这位,据说温家三姊妹里,三小姐最受宠也最神秘,是温家上下的掌中宝。 他的双腿开始打颤,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惊悸异常。 怎么会? 不过只是像往常一样,搞了个小姑娘,为什么会踢到温家这块铁板上? 看着渐渐向这边走来的宴会厅负责人和晚宴的主办方,林奇无力地瘫在地上。 他知道,从今夜起,他和林家永远不再有立根在北城的机会了。 处理掉这些败类,年稚开心地吃了枚小蛋糕以示庆祝,“燕子,刚才真的谢谢你了,不然我还真不一定能带着你妹全身而退。” 温晏跟年稚站在同侧,虚着眼睛看那些觥筹交错的影子,带着不知真假的戏谑,“小知了,你帮了我们温家,反过来给我道谢,你是不是这两天休假,把脑子休傻了?” 他忽然凑近,看着年稚秀气精致的鼻尖,笑得佻薄轻浮。 "你......你干嘛?" 年稚警惕地看着他,试图后退几步,却被桌子拦住去路。 温晏在年稚耳边打了个响指,她今晚戴着两枚成色通透的红宝石耳坠,几缕发丝随意地点缀其间。他忽然很想说点儿什么,“没什么,就是觉得,小知了你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在年稚准备抬手打人之前后撤一步,正色道,“我要去国外拍戏了,估计得要个一年半载才能回来。” 这个消息来得过于突然,年稚不明白他在事业上升期做这个决定是什么意思。 “你搞什么?现在走了,一年以后谁还记得你是谁,娱乐圈漂亮的脸蛋一茬又一茬,没人会一直等你。” 温晏看着她不赞同的样子,心情比刚才好了些,他语速轻快地回答,“没事,反正少爷家里不差钱,乐意最重要。” 他的外套被随意地拎在手上,一边转身,一边朝年稚挥挥手,“走了,有缘再见。” 这人...... 活得真是肆意妄为,一点儿拘束都没有。 晚宴的致辞人季伯礼,是幕后投资人花大力气请来的,因此,早在筹备之初,就专门在宴会厅旁边布置了两个僻静舒适的房间,当作季伯礼和沈曼夫妇的休息室。 由于沈曼的身份特殊,一般不适合在这种公开场合公然露面,只能待在休息室等季伯礼致辞结束。 所以,当她看到入口处的季伯礼被左拥又护的保镖请出场,年稚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放下酒杯,优雅地像一只天鹅,经过之处引起不少人侧目。 休息室的门口站着几名季家的保镖,他们认得年稚,见她过来,纷纷恭敬问好,“少夫人好。” 她的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亲切而温柔地开口,“我来参加晚宴,才发现叔叔阿姨也在,所以过来打个招呼。” 为首的保镖给她解释道,“先生负责今晚的致辞,已经被主办方的人请去前面了。太太身份特殊,不方面露面,所以还在这边休息。少夫人您是先去前台还是直接进去?” 年稚体贴道,“刚好,我去和阿姨聊会儿天,也省得她一个人闷。叔叔那边可能有正事要谈,我就不过去打扰了。” 保镖觉得言之有理,拿出磁卡给年稚开了门。 屋里的布置简洁大气,看起来主办方为了这次晚宴做了不少功课,连季伯礼夫妇的喜好都摸得一清二楚。 沈曼坐在小茶几前,捧着一本书安静地看着,年稚走进了些,发现那是英文原版的《基督山伯爵》。 “阿姨,我没打扰您吧?” 沈曼从书里移开视线,对年稚温柔地笑了笑,“你来啦。” 对于年稚的来访,沈曼并不感到惊讶,反而好像一直在这里等着对方。 从包包里掏出这些年收集的证据,年稚把母亲的照片一张张摆在小茶几上,“阿姨,您是聪明人,应该猜得出今天我来找您,到底为了什么事。” 沈曼拿起最上方那张照片,那是年稚的母亲和四岁的小年稚的合影。照片里的女人气质温婉沉静,双眼炯炯有神,满怀着对生活的希望。 她怀念地摩挲着那张照片,眼里尽是思念和欣赏,“你妈妈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女人,她温柔强大,聪明果敢,只可惜......” 年稚出声嘲讽,“只可惜,认识了你这么个朋友?” 沈曼看着年稚的眼睛,好像在透过她和很久之前的某个人隔空对话,“你跟你母亲很像,就连晕车挑食的毛病,都一模一样。我们当年做同学的时候,每次野外拉练,她从车上下来以后就爱扯着我的袖子撒娇。那时候我口袋里总是常备着晕车药,生怕她马虎大意,忘了吃药,在车上晕过去。” “虽然在小事情上娇气,但是她的成绩总是我们班里最卓越的那个。野外生存、反侦察、隐秘潜伏......每一门课她都是A+。” “说来奇怪,整个班里六名女生,我们俩的关系最好,就像彼此之间有磁场在互相吸引。当时我们还开玩笑,我希望我的孩子像她一样温柔包容且强大,她呢,希望她的孩子像我一样勇敢好胜。” 年稚听着沈曼讲述她从未接触过的、母亲的少女时代,总觉得她曾经也是那么的鲜活生动。可是自从成了她的母亲之后,她的形象就变得单薄,她成了一道奔忙在工作、厨房、卧室三点一线的影子。 不知不觉间,两行热泪顺着年稚的脸颊缓缓流淌下来,她多恨自己不能早一点儿长大,早一点儿站在母亲面前,帮她遮风挡雨。 沈曼掏出纸巾,帮年稚擦掉脸上的眼泪,“那些年的真相太沉痛了,这些过去所承载的不仅仅是伤痛的回忆,还有令人发指的罪恶,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再也没有关上的机会了。小稚,你妈妈希望你健康快乐地长大,不要被过去负累。” 年稚躲开沈曼的手,目光坚定,“阿姨,如果我不知道真相,不能把背后凶手绳之以法,未来会有更多像我、像我母亲一样的悲剧。” “我所求的,不是解开过去,是留下一个清明的未来。” ...... 走出休息室的大门,年稚低头径直赶到卫生间。巨大的镜子把她红肿的眼睛照得清清楚楚,真像顶着两颗咸鸭蛋,还好明天没有需要出镜的工作。 年稚在心里嘲笑自己。 她掬起一把冷水狠狠地泼在脸上,再抬起头,已经是下定了决心的模样。 手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年稚打开看了眼来电显示,脸上慢慢浮现出抹微笑。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刚刚睡醒,原本动听温和的声音,此刻有着说不出的沙哑性感,“玩得开心吗?” 对着镜子重新补了个口红,年稚逗他,“当然开心,不出来参加一次活动我还不知道,原来娱乐圈又帅又嫩的男孩子这么多。” 季初的声音变得危险,“如果你身边现在刚好有个男人的话,我现在就去把你抓回来。” 年稚满不在乎,“那我可要趁你来之前好好和弟弟们亲密接触,争取玩个够本。” 对方语气陡转,放软了声调,“年年,上午的事我错了,不该逗你。” 季初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背后蕴含的深刻哲理,该认怂的时候立马认了怂。 年稚在电话这边笑逐颜开,却故意把声音冷淡下来,“所以季大少爷打这则电话,是为了什么呢?” “我想给你解释清楚一件事,我和温玥只是儿时一起玩过两三个月的朋友,她跟我没有别的关系。” 年稚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这事等我回去不能解释吗?” “我本来想让你吃醋,但是又舍不得你难过,等你回来最少还需要两个小时,我不希望这两个小时里你一直带着这种心情,再多一分一秒都不想。” 此时年稚已经走出宴会厅,外面是一片空中花园。月色如流水,均匀地洒在姹紫嫣红的花瓣上,给娇嫩美丽的花朵铺上了一层清辉。 晚间清凉的风化作丝丝凉意,悄悄在年稚的发间飞舞,她耳边一直响着季初如同月光般柔和清透的声音。 像是微风拂过心间郁郁葱葱的草地。 “小初,今晚的月色真的很美,如果你能跟我一起看就好了。” 季初轻笑出声,“所以,你要不要回头看看。” 耳边和身后两道声音逐渐重合,最后汇于一点。 年稚转身,她心里刚刚思念着的人,此刻正站在她面前,披着一身无暇月光,像是九天之上下凡的神明。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小初,宴会好无聊,你带我逃吧。” 作者有话说: 解开了一些伏笔,今天来晚啦,等下二更 感谢在2021-08-09 23:43:13~2021-08-10 22:4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司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慧同学喜欢可乐 4瓶;兴欣扛把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酒渍酸梅 [VIP] “好。” 隔着一道玻璃墙壁, 里面的人谈笑风生,杯酒相和,而外面的他们, 站在花丛里静静地望着对方, 眼里倒映出彼此的样子, 像极了岁月静好的模样。 季初注意到年稚脚踝处的创可贴,他接过年稚手里的东西, 把她拦腰抱了起来,“想去哪?” 坏心眼地把玩着他胸前的衬衫扣子, 年稚转着黑亮的眼珠,“不想去医院了, 我们偷偷回家吧。” 她窝在季初的怀里,鼻息间尽是他身上好闻的香气,“我们先去医院偷偷把元旦带出来,再去找个便利店买啤酒、果汁和桌游牌。最后一起回家做饭,怎么样?” 季初看着她晃悠悠的两条细白的小腿,倍感可爱, “想吃什么?” “不行, 以前都是你给我做饭,这次我来做。” 年稚有些微醺, 她每次喝酒之后就会暴露本性,热衷于耍小孩子脾气。 不过,到最后她偷溜进医院的计划也没实现,毕竟是季家名下的产业, 别的不说, 安保一定是一等一。 但季初有钞能力。 守在病房外的保镖们, 接到少爷电话的第一时间, 就把元旦和狗窝一起包好,开车送到指定的位置。 顺利跟元旦汇合以后,年稚和季初没再让司机送,他们晃晃悠悠在外面逛了很久,像平常的小情侣一样压马路,数路灯,分享同一个冰激凌。 磨磨蹭蹭地回到家里,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元旦窝在被子里打了个狗哈欠,懒懒地抬起眼皮,发现只是换了个房子,便放心地继续睡。 季初把年稚轻放在沙发上,蹲下身子,慢慢帮年稚脱下那双“罪魁祸首”高跟鞋,“你助理跟经纪人是怎么照顾你的?” 说到这个,年稚的大脑瞬间闪过一道片段,她“蹭”地坐直身子,“完了,我把他们俩忘到宴会现场了。” 她急急忙忙摸出电话,打给梁河,“梁妈,你在哪呢?” “还能在哪?能在哪?我一个看不住,你人就不见了。欢欢说你被人抱走了我还不信,等我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出去追,撒丫子跑都没追上啊。” 年稚听着梁河的吐槽,想笑又必须忍住。她绷着嘴穿上季初递过来的棉拖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正常且诚恳,“对不起,梁妈,我错了。” 然而,梁河是谁,他是一点儿蛛丝马迹就能看破实质的男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在那坏笑呢?我告诉你,没有一顿烧烤这事没完了。” “好好好,请你和欢欢吃,吃两顿。” 话音没落,手机就被季初从她耳侧拿走,直接了当地挂断电话。他两只手撑在年稚两侧的沙发上,直勾勾地看着她,“你都没请我吃过烧烤。” 年稚无奈地推他肩膀,“你怎么跟个小朋友一样,这种醋都吃。烤肉什么时候都有,年老师做的饭可不常有。” 季初的眼睛亮了几分,星星点点的,像是细碎的光洒在里面,“好呀,那我就提前谢谢年老师了。” 年稚其实很少做饭,她拿手的也只有一道菜——冬瓜盅。 她拦住要上手帮忙的季初,把他按在椅子上,“你不要来,我自己就可以。如果你上手了,怎么还能算是我请你吃的?” 仪式感很足的年老师,从袋子里掏出她精心选的半块冬瓜,削皮清洗干净。然后,找出一口比冬瓜直径略大一些的圆形汤锅,把削好皮的冬瓜去心,整个放进去。 元旦这个时候也醒了,甩着尾巴站在年稚脚边,好奇的大眼睛观察妈妈的动作。见她要低头拿地上的菜,立马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叼着塑料袋子递到年稚面前。 年稚惊喜地笑了,“旦旦真乖,小小年纪就知道给妈妈干活啦。那你以后也要好好照顾爸爸,听到了吗?” 季初听出她话里的隐藏含义,神色复杂了一瞬,很快隐没不见,再看过去依旧是嘴角带笑的温柔模样。 年稚继续整理食材,她把清洗干净的海米、香菇还有几片生姜一起放进冬瓜里,加入清水,等他们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开始冒泡,立马转小火慢炖。 不一会儿,清香味就飘满整个小厨房,元旦急切地蹭着年稚的小腿,试图跳上灶台,尝一尝冒出香味的美食。 季初对年稚做出的成果颇感意外,他没想到她不仅真的能把东西做出来,还能做得这么好。挑挑眉,连连称赞,“年老师深藏不露。” “还好啦,我只会这一道而已。” 起身看了眼汤锅,季初揉着年稚的肩膀,“没关系,其他的以后我教你。” 年稚眼睛里带着躲闪避开了季初的视线,她没回答这话,另外找了个话题开头,“等汤的时候,我们去玩游戏好不好,输了的话,就要回答对方一个问题。” “好。” 他向来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请求,无论是真心也好,假意也好;无论是他希望也好,失望也好。 游戏的规则很简单,两个人互相在心里想一件事,然后分别提问问题来确定这件事的范围,先猜出来的人胜利。 季初低头沉思一会儿,首先提问,“是一件首饰吗?” 年稚惊讶地看着他,点点头。她接着问季初,“是具体的东西还是艺术作品?” “具体的东西,”季初继续问,“是宝石还是金属材质?” 年稚明白自己已经输定了,认命回答,“金属。” “是我送你的第一枚戒指吗?” 年稚点头,“你是不是提前偷窥了我脑子里的想法啊?” 季初忽然笑了,“我心里刚刚想着的,也是它。” 年稚兴奋地握住季初的手,“那我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说完,她落寞地垂下脑袋,“只可惜,它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没有。” “啊,什么?” 年稚抬头问的时候,季初已经起身去了里屋,他找到一直放在枕头下面的盒子,拿到年稚面前,“我说,没有找不到,打开看看。” 她惊讶地看着季初,缓缓打开那个精美的首饰盒,里面躺着一枚两千美元的廉价戒指,和一只八千万人民币的天价手镯。 它们就这样安静地躺在一起,和谐而美好。 年稚鼻子一酸,努力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季初见她眼角红红的,伸手在那里轻轻抚摸,“它们一直在等你,不要抛下它们了,好不好?” 年稚依旧没正面回答,她从盒子里拿出戒指和手镯,给自己戴上,笑着问季初,“好看吗?” “好看,它们喜欢你,所以你戴着最好看。" 冬瓜内的食材在高温的烹饪下逐渐溢出鲜味,几种味道在沸水里转了几个来回,彼此融合在一起,闻起来就能让人口齿留香。 汤快煮好了。 年稚葱白细嫩的手指在季初的手心里打圈,“第一轮游戏我输了,你想问什么问题?” 掌心里酥酥麻麻的,像是一只小动物在上面跑来跑去,季初握着她那根捣乱的指头,笑容徐徐绽放,“可以留着吗?等以后想到要问什么问题的时候再问。” 年稚从小打到就是个美人,见过不少人对她绽放的笑意,有谄媚的,有爱意的,有不求回报的。可她就是私心认为,季初的笑容是她见过最心动的景色。 她一只手撑在耳侧,另一只手被季初握在掌心,他温热的体温顺着肌肤相贴的地方传过来,哄得自己有些昏昏欲睡。 回来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很多相互依偎的眷侣,那些人看着和她与季初一样,彼此相爱。 可不一样的是,那些人有很多很多的明天,他们可以相守,可以一起慢慢变老。而她和季初,只有此刻,只剩今晚。 她还有很多关于未来的畅想要和季初一起完成,她们还没有一起去看过星星,还没有把那天捡到的贝壳扔进海里,更没有好好地坐下来,一起聊一聊各自的童年。 命运把他们的拼图打碎,聚拢,然后再次打碎。 像个淘气又恶趣味的孩子。 有一滴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在她的手掌一侧,年稚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忍不住哭了。自从遇到季初,她总是在哭哭啼啼。 太不酷了。 年稚侧身不想让季初看见自己脸上的泪光,站起来往厨房走,解释道,“我去看看汤,应该快好了。” 在很久很久之前,从她们在耶鲁校园里相遇的那天开始,就是季初在给她做饭。 她曾经听常导说过,说她在浴室晕倒那天,房间的餐桌上摆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一看就是有人精心准备过的。 那是季初曾经被她忽略掉的心意。 所以,她想在走之前完成自己最后一个愿望,给季初做一顿饭的愿望。 打开锅盖的瞬间,扑鼻的香味顺着缭绕烟雾向上飘浮,一锅浓郁的冬瓜盅就做好了。小时候生病,她最喜欢喝妈妈做的这碗汤。妈妈总会抱着她,一边用汤匙喂,一边用悠扬的语调慢慢地念,“冬瓜汤,香又香,三天不喝心里慌。” 在年稚的记忆里,这道菜是所有美好与温暖记忆的承载。她想在走之前,把这些美好留给季初。 “汤做好了,”季初看着她端着锅走过来的样子,“你是不是也要走了?” “小初,你每次都这么聪明。” 季初接过年稚手里的勺子,他的表情平淡,看不到一丝裂缝,只是攥得发红的手指,暴露他汹涌而悲伤的内心。 “那你,还会回来吗?” 年稚扯出一个牵强的微笑,眼圈红得像只兔子,“你以后别通宵了,挣钱再重要,都没有身体重要,毕竟不是每个老伴老了之后,都会给老公推轮椅的。元旦晚上喜欢找你睡,但是你不能总是心软让他上床,该凶的时候也要凶,给孩子立规矩。” 她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擦擦茶几,洗洗筷子,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以后如果有别的人,成了你的季太太。” 年稚仰着头把哽咽的声音咽下去,“就把元旦送到宋宁那里,前女友的狗子,会给别人添堵的。” 季初坐在原地,握着汤匙喝汤,雾气腾腾,给他的眼镜上盖了层白汽,“不会。” “不会有别人,”他一把拉住路过自己身边的年稚,把她扯到自己的腿上,“我和元旦等你回来。” 他这双桃花眼可真好看,仿佛晴空万里下的碧波水面,潋滟粼粼,倒映着她的影子。可现在,眼睛里蕴藏着呼啸而过的、浓烈隐忍的悲伤,像是平静海面下的狂风骤雨。 年稚终于绷不住,抱着季初的脖子大哭起来,“你等我又有什么用,小初,我们没可能啊。当初为了救你,毁了我平静的生活,后来你母亲又害死了我妈妈,你让我怎么忽略一切,和你继续下去?” 每说一个字,年稚的心就更痛一分,她千不愿万不愿和季初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但是没有办法,季初是普通人,是能光明正大生活在阳光下的普通人。 他不应该被卷进年家这一系列罪恶里。 “好,那就不继续。”他托着年稚的脸,轻轻吻着她脸上晶莹的眼泪,然后把人按在怀里安抚,“那就不继续了。” 最后一个拥抱,他第一次用了力道,像是要使劲把年稚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不分离,再无别离。 作者有话说: 莫慌,一切都是小情侣秀恩爱的臭把戏罢了。那句话怎么说,“分离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昨天信誓旦旦说要二更,结果果不其然鸽了。 那就在线给大家表演一个鸽子叫吧: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鞠躬】 感谢在2021-08-10 22:43:49~2021-08-11 20:5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9061068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酒渍酸梅 [VIP] 这是年乐被软禁在这里的第七天。 自从那天在医院把他控制住之后, 季家人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等待的时间越长,他心里就越煎熬。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条砧板上的鱼,不知道接下来的哪一秒, 就要立即死在季家人的屠`刀下。 一开始年乐还试图麻痹看守着他的安保, 寻找机会逃出去。然而季家人办事想来周到, 这地方的防守严密得宛如铁桶,连只小麻雀都飞不出去。再加上别墅三面环山, 剩下的一面朝着大海,就算他跑出去了, 也会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路上。 今晚是个月圆之夜,略微发红的月亮半隐匿在云层间, 睥睨冷漠地望着大地上匆匆来往的行人。 别墅外的安保是三班轮换制,二十四小时都有人不间断地守在外面。年乐自知逃跑无望,抱膝坐在窗前,浑身浸泡在窗外投进来的光晕里。 父亲派他到岛上监视年稚,是对他能力莫大的信任,是他唯一一个能重进年家门的机会。可这一切都被年稚那个贱人和季家人搞砸了, 他们该死, 统统都该死。 年乐愤怒地瞪大眼睛,几乎要咬碎那一口细牙。这些人今天把他当做蝼蚁在地上踩, 等他坐上年家家主位置的那天,一定会让他们统统付出代价。 忽然,本该悄无声息的别墅平白传来一声轻响,年乐警惕地回头看, 发现那扇无时无刻不在紧锁的门,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开了。 他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连忙使劲揉了两把, 再探头,却发现那个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只能看得清轮廓的身影。 年乐说到底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接连不断的异常顿时令他慌神,惊惧交加地看着那个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你你你…别过来,我可是年家最尊贵的小少爷,年宏的儿子!” 听到他这话,对方的脚步定住,咯咯的笑声如同银铃,“想进年家的门之前,先洗洗脑子,再练一练胆子吧,弟弟。” 从黑暗的隐匿中走出来一个女人,艳丽绝美的脸上带着上位者的倨傲,和他那天在医院见到的脆弱女人判若两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来人会是年稚。 一想到自己所遭受的屈辱,以及刚刚在这个女人面前丢脸的样子,年乐的大脑瞬间被愤怒侵占。 他用尽全力朝年稚猛冲过去,这个女人太过可恨,他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挫一挫她那股令人生厌的傲气。 然而,年乐自以为灵活敏捷的动作,在年稚眼里就像小孩子过家家,她微微侧身,轻松躲开。顺便借着巧劲捏紧年乐的手腕,往他身后一带,立马把人控制在原地。 “啧,季家人没给你饭吃吗?浑身柔软无力,跟个面团似的。” 腕骨的疼痛不断刺激着他跳动的神经,年乐整个人都快气疯了,他大声咒骂年稚,用尽他此生所知道的最恶毒的语言。 “哈哈,”年稚在他身后嘲讽,“怎么,我爸爸不是你的爸爸吗?下次骂别人之前,先过过脑子。” 年乐正在极限输出的嘴登时停住了,他缓了一会儿,理智渐渐回笼。他明白年稚这个女人不要脸,普通的方式根本不能让她羞愧。 思及此处,他换了个话题,“年稚,你个叛徒!不仅敢对本少爷动手,还帮季家隐瞒季初受伤的事实,你觉得父亲知道你做的好事之后,还会让你这么得意吗?” 明明他才是男孩,才是最应该被父亲捧在手心里的明珠。这一切,都被年稚这个不知道哪来的野丫头,系数夺走。她在年家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他却被迫跟着疯子母亲,每天被她打骂。 他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我和季家的事,就不劳烦弟弟你操心了。” 可背后的年稚似乎并不害怕,他被年稚扯着脖子转过头,看到了她手机上“正在通话”的字样。再往上看,通话对象是…… “父亲。” 年乐顿时没了刚刚那种嚣张的气焰,乖巧地像只兔子,低眉顺眼地给年宏问好。 年宏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的声线毫无起伏,仅仅是听着,都让人浑身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他在电话这头,转着小拇指上戴的扳指,“乐乐,你好好听你姐姐的话,不要任性。爸爸在家里等你们两个回来。” 年乐正想趁机告状,电话就被年稚毫不留情地掐掉了。 “你!你敢挂爸爸的电话?” 年稚无所谓道,“反正到时候就说是你挂的,反正你对我早就心怀不满,想抢走我的电话报复,结果不小心摁到挂机键上,合情合理。” “你你你……” 年乐被气得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表达他对这个无耻女人的厌恶。 “讨厌吗?再讨厌,这辈子我都是你的大姐,是永远压在你头上的一块巨石。你这辈子,都超越不了我。” 年乐被强烈的情绪持续刺激,再加上年稚最后一句话杀伤性过大,气得他一口气卡在胸腔里,身子一僵,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上。 闭上眼睛之前,脸上还挂着未消融的扭曲的愤怒。 唉,真麻烦。 年稚看着地上的年乐直叹气,她厌恶地踢了年乐几脚,发现他确实不是在装晕。 她认命地去门口喊自己的司机,拜托他把年乐扛到车上。这名王姓司机是名退伍军人,从小就跟着年稚,性格稳重,也从来不参加年家的党派之争,整个年家他只对年稚和颜悦色些。把年乐放好以后,他意味深长地打量年稚了好久。 “小姐,您抛尸的话,不先把尸体处理一下吗?” 年稚正坐在后座喝水,还没咽下去,一口清水直接全部呛到嗓子里,“咳咳咳……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家小姐可是遵纪守法的好青年,不会做刑法禁止的事的。” “嗯,我明白。” ???? 你明白什么了你明白?你的语气根本不像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好吗! 年稚在心里无力扶额,但面上还是要保持高深莫测的样子,淡淡地回他,“嗯,明白就好,开车吧。” * 作为广大网友吃瓜聊天的聚集地,微博又双叒叕因为承载过重,崩掉了服务器。 这次是因为,季氏联合年稚发表了一份婚约解除声明。 声明上说,由于年稚和季初习性不合,导致情感破裂,难以为继,只能走上分手这条路。希望两位都能在未来的日子里找到幸福,重新开始。 最让吃瓜群众震惊的事,是声明下方的财产分割情况。仅仅只是不到四个月的婚约,季氏就出让25%的股份交给年稚,同时把名下的瑞康医疗中心,交给年稚经营管理。 不少人纷纷直呼魔幻,这就是豪门里的恩怨情仇吗?结婚了给钱,离婚了给钱,婚还没结只是分个手,也要给钱。 黑卡这种东西,大约是上流豪门家族接的流通货币。 是他们这些凡人不配了。 来晚的人被微薄的土豆服务器挡在外面,于是他们转移阵地,摸到外网去找蛛丝马迹。甚至有人早就顺藤摸瓜,把年稚和季初的感情线梳理了一遍。他惊奇地发现,两个人在三年前竟然都是耶鲁校友,同时还在两人的ins上找到许多蛛丝马迹,各种暗示两个人是恋人关系。 可那些消息说到底只是吃瓜路人的猜测,不久就沉底,没了下文。 谁都没想到,仅仅十分钟后,一则重磅消息再次被狗仔爆出来: ——【豪门阔少深夜在家昏迷,送入抢救室至今未醒】。 点进去,配图是一张醒目的照片,上面是季初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虚弱的样子。就连一向雷厉风行的沈曼,看起来也憔悴万分,坐在旁边暗自垂泪。 这两件事前后发生的时机太微妙,让人忍不住联想其中到底有什么秘辛。 豪门斗争,八卦狗血,这种向来都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吃瓜戏码。 和微博上热火朝天的讨论氛围不同,此时此刻,横山别墅里正沉浸在一片紧张中。 年宏和年稚年乐姐弟正面对面坐在书房里,他聚精会神地盯着桌子上的一个卫星电话,眼睛里流露着显而易见的狂热。 秒针躲在表盘里迈着大步子向前走,终于,整点的钟声敲响,同一时间,卫星电话也响了起来。 年宏拿起电话,听对面的人给自己汇报情况。就算是向来高深莫测、喜怒从不形于色的他,也在听到那则消息的时候,微微勾起唇角。 季初无缘无故重伤昏迷不醒的事情曝光之后,季氏的市值和股价断崖式下跌。再加上年季两家选择在这个节点解除盟约,不少人都判断年家之所以这么迅速地和季家撇清干系,就是因为对方气数已尽。 季家这下,大概是再难翻身,重振雄光了。 这下,无数人争相抛售股票,而年宏这个操盘手,就稳坐钓鱼台,等着手下人来汇报战果。 截止到今天封盘时间,他们一共吞并了季氏23%的股份,再加上年稚手里25%的股份赔偿。这顿操作下来,年家一跃成为季氏最大的股东。 季伯礼要想应对年家的出手,就必须狠心把股份从儿子手里收回来。可季初现在昏迷不醒,早就是无行为能力自然人,当然没有转移股份的权限。 他们早在放松警惕相信年稚的那一刻,就彻底丧失还手之力了。 年宏欣慰地拍拍年稚的肩膀,“小稚,你不愧是我最骄傲的孩子。你能做到这里,我很欣慰。” 他的胡须微微上扬,脸上是隐藏不住的窃喜。徐徐图谋十余年,终于在今天,让他把季家这只百年巨兽,成功地收入囊中。 在年稚身后,被忽略的年乐正满脸愤恨地看着年稚,心里缓缓形成了一条毒计。 作者有话说: 年·全家的智商盆地·乐:我想出了一条毒计(×),我给我姐和姐夫助攻(√) 深夜惊喜掉落 第35章 酒渍酸梅 [VIP] 工作日的早晨, 岑阳刚走进医疗中心,就看到不少同事聚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讨论件大新闻。医疗中心的工作枯燥乏味, 许多科研人见面最多面无表情地点个头, 摆多余表情的力气都没有。 很久没看到有这种一群人聚集在一起聊天的盛况了。 岑阳好奇, 支着耳朵听了一嘴。 大概说的是宠物所的黄教授下班路上遇到拦路的劫匪,保护公文包的时候被对方捅了一刀, 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他眉头紧锁,黄博士的死只怕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八成是幕后黑手灭的口。 “天哪,老人家一辈子辛苦操劳, 眼看马上就到退休年龄了,最后平白遇着个飞来横祸,连善终都不能。” 有人抱着咖啡杯不解地问,“那他当时为什么不呼救啊?” “据说他那天在所里加班,凌晨才出门回家。那个时候路上能有什么人?估计连流浪狗都没有。” “啊——那我们这种经常加班的人,岂不是很危险?” 有眼尖的同事见到岑阳路过, 连忙眼神示意周围人噤声, 等他走进电梯,才重新开口, “黄教授在的时候最喜欢岑阳,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他可能要好一阵伤心呢。” “要不我们这些经常加班的人在一起建个群,相互约着一起回家, 有伴还是比单独走夜路, 安全很多的。” 其余人纷纷赞同这个提议, 拿出手机扫群聊二维码, “对对对,这样也是个办法。” ...... 在更衣室穿好白大褂,岑阳有些烦躁,跟了这么久的目标忽然被灭口,队长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昏迷不醒,他现在就像个扎进迷雾里的无头苍蝇,一通乱撞,找不到正确方向。 他翻出之前队里做出来的关系图,重新分析起来:年宏,年氏企业的董事长,公众眼里成功的企业家;他的独女也就是年稚,被嫁入季家,和队长成了未婚夫妻;年稚的生母,又是A市军校的学员,跟季伯礼的夫人沈曼是同期。 年家和季家的这些巧合,究竟是命运安排的缘分,还是有幕后黑手在暗中故意为之呢? 岑阳决定晚上去找朱澄接头,跟他一起商讨下一步究竟应该怎么走。 “岑阳,你怎么在这?” 他立刻推出伪装页面,装作在刷新闻的样子。 同事见岑阳一大早就躲在更衣室看新闻,还以为他在刷黄博士的讣告,忙宽慰几句,接着切入正题,“但是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去见我们的新老板,去晚了工作都保不住。” 解释清楚状况,他急切地拉着岑阳往外赶。 “什么新老板?” “你不知道吗?瑞康被季氏分割到年氏名下了,年家大小姐作为我们中心所有项目的总体负责人,今天初次上任。她好像还是个演员来着,叫什么...” 岑阳提醒他,“年稚。” “对对对,你想啊,才订婚四个月,就能拿到季家25%的股份还有季少爷一手创立的医疗中心,这个女人的手段肯定不简单。我们去晚了,万一被她穿小鞋,怎么办。” ...... 年稚新官上任第一天,把各个所的领导和项目负责人们召集到一起,开了个没什么意义的碰头会,讲些“好好努力”、“稳住心态”之类的车轱辘话,就让大家都回去了。 除了岑阳。 果然要被穿小鞋了,同事离开之前给岑阳留了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年稚示意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把会议室的门关好,走到岑阳面前,“你这副表情,是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跟少爷订婚,真的是为了他家的财产?” 拿杯子接了杯热咖啡递给岑阳,年稚意外道,“你还挺有意思,别人都觉得我深藏不露,心机叵测。你说,我到底是不是为了钱?” 咖啡豆浓郁的香气飘浮在两人之间,岑阳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你跟少爷,三年前在耶鲁读书的时候,就是情侣了吧。” “嗯?在网上扒出那些事情的人是你?” 岑阳喝了口咖啡,摇头,“不是我,我只是恰巧看到了。季少爷他当年去耶鲁读书的选择是无奈之举,他那个时候状态很差,有非常严重的厌食症。但是,从学校回来之后,少爷就康复了。” 他继续补充道,“我认为这里面你的功劳占了大头。不瞒你说,当初你和少爷订婚的时候,我还纳闷他怎么可能会把当年那个女朋友给忘了。现在看来,他才不是忘了,他是一直记得比谁都清楚。姐姐,北城任何一对儿豪门夫妻都有可能是为了利益,但你们两个不会,绝对不会。” 岑阳到底年纪还小,除了本职工作的保密条例遵守得严格之外,心里根本藏不住事。他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弯弯绕绕,既然彼此相爱,那好好在一起不好吗? 年稚突然笑了,脸上挂着像是见到路上有个可爱孩子的那种笑容,“岑阳,我今天见了你才知道,年轻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无惧无畏。怪不得大家都想长生不老。” 什么意思? 岑阳疑惑地看着年稚。 “你也说了,他既然一直都记得,那当初为什么和我分手,是觉得我的真心玩弄起来很有趣吗?他还真是可笑,真的觉得三年以后重新见到,玩些简单的手段就能让我重新爱上他了?我确实不是为了利益,而是为了好好报复这个负心人。” 岑阳急得站起来想解释清楚,但他不能把事情说得太明白,只能苍白地告诉年稚,“姐姐,不是这样的,少爷他是有苦衷的。” “好了。” 年稚的声音沉下来,语气威严且不容置疑,“不要在工作时间讨论私生活,尤其是干涉你的上司的私生活。我叫你留下,是因为听他们说你以前是黄博士的得意弟子,那他的研究资料,你那里都有备份吗?” 黄博士?她要黄博士的东西干嘛? 岑阳警惕起来,直直地对上年稚的眼睛,“老师的资料一直都看得很紧,就算是他的助手都拿不到,更不用说我只是个不相干的学生。” 年稚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一丝失望的神色,好像并没有很期待能从他这里拿到东西。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记住,做好本质工作,才是你目前最重要的事。” 岑阳表现得格外乖巧恭敬,“明白。” 好不容易把这个小朋友送走,年稚疲惫地揉揉眉心,拿出电话给年宏汇报进度。她知道电话汇报只是走过场,在这间办公室里,她所有的一言一行,都被年宏看得一清二楚。 这种被人暗中窥伺监视的感觉,就像是夜幕之中隐匿着一头血盆大口的猛兽,随时都要冲出来用尖牙利爪把她撕碎。 年稚长出一口浊气,给自己也倒了杯咖啡。 她小时候最爱读诗,尤其喜欢高尔基的那首《海燕》。 “海燕说,乌云遮不住太阳。[1]” 是啊,黎明的曙光,马上就要来了。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年稚走过去瞥了一眼,是宋宁,“喂,宋大警官,工作日给我打电话,这不是敬业如你的一贯风格啊。” “呜呜呜,只只,我失恋了,你要不要来我家喝酒?” 年稚在电话这头忍不住睁大眼睛,宋宁性格张扬,长相上佳,家世又好。这些buff加成让她从小就备受小男生的喜欢,从来都只有宋宁万花丛中过,辣手摧花伤害别人的份,她失恋这种话,还是第一次从她嘴里说出来。 声音带着试探,“你确定你现在的意识是清醒的,不是喝醉以后在说胡话?” 宋宁幽幽开口,“年小只,如果你十分钟之内没赶到我家楼下,我保证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好的,还能威胁人,看来的确是清醒的。 年稚连连答应,“好的好的,小的一定在十分钟之内赶到,决不让宋大人多等。” 王哥知道年稚要去跟朋友喝酒,特地在车上给她备了解酒药和酸奶。 中国好司机,非他莫属。 宋宁家住在顶楼,连带着天台上的一小块地方也是她的。当初装修的时候,年稚就和她一起,把那里搭了个花架子,种上几种观赏性好的花种,旁边还有专门请人设计的北欧风格的桌椅和秋千。 是夜里邀请朋友聚会的好地方。 但是现在是大白天,所以宋宁只能一个人窝在沙发上,边看苦情剧边喝闷酒。越看越哭,越哭越看,两只眼睛已经进化成只纯种的兔子眼。 年稚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这副又好笑又凄惨的样子。 想笑又不能笑,憋得嗓子都变了音,“宁崽,怎么回事,今天不是工作日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见好朋友来了,宋宁把酒瓶子甩到旁边,搂着年稚的脖颈,细软的嗓子呜哝抽噎,“呜呜呜……只只,我现在就跟被放在烈火上烤一样,又疼又煎熬。” 年稚轻柔地帮宋宁顺气,“没事没事,慢慢说,我今天一天都陪着你。” 怀里的人坐直身子,眼泪汪汪地开口,“只只,你还记得我爸当年的那个得意门生吗?” 宋宁和年稚能玩到一起,就是因为她们都有一颗称霸周围方圆几里的心。当时,他们这群小屁孩在同一所贵族初中上学,年稚坐拥北派天下,宋宁手握南派江山。 两个大佬一朝相遇,还没来得及一决雌雄,就被当时高中部的学生会主席逮个正着。原本打算仗剑走天涯的两个人,还没出校门,剑就被那位学长崴了。 年稚无所谓,武的不行,她来文的也可以,论斗嘴,她也从来没输给谁。但是宋宁咽不下这口气,从那以后奋力拼搏,考入高中部,加入学生会,废除了那位学长在任时,制定的一系列章程守则。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如果故事发展到这里,恩怨情仇就已经了了,宋宁自然不会继续找学长的麻烦。 可是,两年之后,宋宁高三。宋老爹担心女儿成绩跟不上,高价聘请自己的学霸研究生,来给宋宁做家教。 冤家路窄,家教老师和崴了她剑的学长,是同一个人。那段时间对于宋宁来说,简直就是暗无天日,她每天四点钟就被学长的夺命call叫起来背书,周六周天连半个小时的游戏时间都没有。 在她快被数理化折磨得大彻大悟之前,高考终于结束了。解放了的宋宁宛如孙猴子摘了紧箍咒,一心一意想各种办法报复学长。 “记得是记得,你当年不是还追过他,想让他当你男朋友么?” 宋宁摇摇头,“我那明明是在给他下套,好让我爸把他开了。只只,你还记得我那天跟你说,跟我师父睡了吗?” “记得啊,就是你们队里那朵高岭之花江彬警官嘛。” “当初的那个学长以及后来的家教,都叫江彬。” ????!!! 他们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年稚瞪大眼睛看着宋宁,对方生无可恋地点头,证实了这个可怕的猜测。 “那你俩这孽缘,还挺……纠葛的。” 她脑子里闪过一道电,突然意识到宋宁讲这些的意思,“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但是,你们家不是给你找好未婚夫了吗?” 宋宁给自己猛灌一瓶啤酒,抽抽搭搭地说,“自从我被上一个案子的嫌疑人伺机报复未遂之后,江彬就让我去住他家,方便随时保护我,毕竟我也算是半个证人。本来发现自己喜欢上他的时候,我都已经做好准备离开了。” 想到那晚的荒唐,本来快要止住的眼泪,再次哗哗地往下淌,“可就是没想到,搬家宴上我喝了点儿酒,就没控制住自己。他前两天还找我,说要负责,他能不能不要那么好呜呜呜……” 年稚明白宋宁的无奈,她虽然从小爱跟宋伯伯对着干,但是大事上从来都拎得清楚。她明白该怎么做选择,才能让整个家族获益。本质上,她们俩属于同一种人,清醒理智,却不得不在情感和欲望中挣扎。 宋宁拉着年稚的衣袖,“只只,我爸今天给我打电话,说跟未婚夫的婚期已经定了,那个男人我连见都没见过。然后,他今天早上,请了假没来。同事说,他相亲去了,对方是他父亲战友的女儿,能成的概率很大。” “我都不知道我现在在难受什么……明明他来的那天,是我亲口把他赶走的,是我活该。我这辈子只做这一次梦,明天,梦就醒了。” 年稚葱白的手指捏着旁边的啤酒,单手打开易拉罐,跟宋宁干了一杯,“好,一起做梦。” 宋宁伸手扒拉她,“你走开,你情感生活美满幸福的,做什么梦,晦气晦气,呸呸呸。” “别呸了,前两天没看热搜吗?我跟季初掰了。” 啊!? 宋宁的眼眶更红了,她捧着年稚的脸,心疼地看着她,“不能啊,你们俩怎么能掰呢?你都不知道,每次季初看捏的那个眼神,都快要溺死人了。你们那么好,为什么啊?” “傻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黄了就是黄了嘛。来,喝酒!” “你说得对,没那么多为什么,认命就好了,喝酒。” 作者有话说: 楚楚:这一章的我,依旧在演“床戏”,微笑.jpg 宝贝们看《自`杀小队2》了嘛,鲨鱼王太可爱了,太适合当晋江男主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注:[1]出自高尔基的散文诗《海燕》里的一句:它深信,乌云遮不住太阳——是的,遮不住的。 明天见 ———————————— 感谢在2021-08-12 01:44:23~2021-08-12 21:2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亭塘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酒渍酸梅 [VIP] 有人在窗外哼歌。 唱歌的人嗓音温柔, 用着江南水乡小调的语气,歌词在她嘴里细细呢喃,化作的音符滴滴答答落在年稚的耳朵上。 微弱, 却足以将年稚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 风把雨丝揉碎了洒在地上, 卷起阵凉意潜入室内。在大片大片的雾蒙蒙里,隐约站着一个人。 是妈妈。 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年稚扶着沙发站起来,从旁边找条厚毛毯给宋宁裹上, 踩着地毯打开天台的门,走到花池边, 和妈妈站在一起。 妈妈撑着伞,给年稚,还有面前的花挡着滚落的风雨。 清晨的空气清新湿润,年稚舒服地伸着拦腰,内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好久不见。” 她像个老朋友一样熟稔问好,仿佛两个人只是经历了一场暂时的分别。 妈妈没有回头, 她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向日葵, 脸上逐渐泛起甜美的微笑,“最近还好吗?” 尽管知道妈妈看不见, 年稚还是忍不住狠狠点头,她细数这些年来拿过的荣誉、取得的成就,慢慢讲给妈妈听。 “年年这么棒,但是年年为什么不开心?” 年稚一愣, 哪怕是在梦里, 她在母亲面前总是保持着笑容, 她告诉妈妈她现在锦衣玉食, 有钱有事业。可这些妈妈都没有问,她只说,“你为什么不开心?” 她鼻头微酸,眼眶不受控制地发胀,“妈妈,你认为我现在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吗?” 妈妈面前的那朵向日葵,在它的兄弟姐妹中开得最绚烂,金黄的花盘沉甸甸地挂在枝头,时不时有辛勤的蜜蜂在上面跳舞。 向日葵的花语,沉默的爱。 就像年稚只能把爱意沉默在嘴里,不能放在心尖,更不能宣之于口。 妈妈拍了拍年稚的头,“年年放心,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干什么就放手去干,妈妈永远支持你。我的年年,是世界上最值得爱的宝贝。”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几声清鸣的鸟啼划破碧空,一阵风吹起年稚的发丝,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再睁开,妈妈和伞都消失了,只剩下那朵娇艳的向日葵,和年稚安静对望。 ...... 自从接手瑞康,年稚每天都早出晚归,审核各个研究所和项目组送报上来的研究进展和商业价值。 刚上任时,不少人等着看年稚的笑话,在他们看来,年稚不过只是一个跋扈无脑的富家千金,浑身上下除了那张脸看不出任何优点。唱唱歌跳跳舞她可能在行,但是管理那么大的机构,对于她来说,估计比登天还难。 这些人没想到,年稚不仅带着整个医疗中心顺利度过了高层换血的阵痛期,还在半个月内,将它的商业价值提升了五个百分点。狠狠地打了那些等着笑掉大牙的人脸。 “百年难遇的商业奇才。” “被放错位置的蒙尘珍珠。” 前两天财经报给年稚做了份专访,特意放在周一的头版头条,大概是为了讨好她这个“商界新秀”,主编昧着良心选了这么个夸张吸睛的标题。 年稚觉得可笑,这些人可真是看人下菜,她还记得三年前刚从藤校毕业,这家报纸同样给她做过一篇专访。把她塑造成不顾家族责任,一心追梦艺术的无脑豪门千金,大书特书了年稚作为年家唯一的继承人,玩物丧志,胸无点墨,违背叛逆的系列罪状。 这才仅仅过去了三年而已。 可惜,她这个“商业奇才”注定要让这些人失望了,表面上医疗中心是年稚一个人在运作,其实她只是年宏的傀儡。她的身后有一整个职业经理人组成的团队,这么大阵仗,哪里会让外界看到一点儿笑话。 钞能力,有时候比硬实力要好用很多。 梁河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年稚正在给年宏的助理提交资料。她摆摆手让人出去,揉着疲惫的眉心接电话,“梁妈,能再听到你的声音,可真好。” “怎么,想我们了也不说打个电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的决定走商业精英路线,不要我和欢欢了。” “怎么会呢,你和欢欢永远是我的避风港。” 梁河跟她贫了一会儿,步入正题,“常导前几天康复出院了,他们家要在明晚办个宴会,给他清清晦气,特地给你发了邀请函,要去吗?” 特地这两个字,听起来就很微妙。 年稚这还是第一次尝到被当作大佬的滋味,估计常导自己都没想到,为什么短短半个月,这天地就颠倒了个来回呢? “去呀,当然会去。” 她人生里能尽情炫耀的机会并不多见,这种好事经历一次少一次,怎么能错过? 梁河却不太赞同年稚的这个决定,他支支吾吾半天,试图委婉地劝阻,“你每天工作那么忙,要不就别去了吧,这种无用社交,只会压榨你的价值。”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是去当大佬的,怎么能叫无用社交呢?我不光要去,还要带着你和欢欢一起去。” “但是......” 年稚发现电话对面的不对劲,“梁妈,你不想让我去?为什么?” “年年,年祖宗,你也不想想,你们年家趁着季家人危难的时候摆了他们一道,你又在最困难的时候和季初解除婚约。你现在就是个女版陈世美。” 既然话已经说开,那就不用再遮遮掩掩,梁河语重心长地给年稚讲道理,“常导的表兄和季家交好,他本人也是季家那一派的。明晚的宴会说白了就是个鸿门宴,你去了就是活靶子,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的确非常有道理。 就在梁河解释这些弯弯绕绕的时候,年宏给她发来则消息,点名告诉年稚明晚的宴会让年稚代他去参加,务比要把恭贺常导康复的礼物带到。 还真是讽刺。 梁河这个跟自己毫无血缘的人,都能看出晚宴的玄机,担心她羊入虎口,而年宏——她的亲生父亲却要亲手把女儿推出去挡枪。 年稚深呼吸平复心情,“梁妈,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他们最多也就是暗戳戳恶心人,年家现在如日中天,没人敢把我怎么样。” “可是......” “好啦,别可是了,我给你的账户上转了一笔钱,你和欢欢下午去选身好看的衣服,我带你们去耀武扬威。” * 晚宴时间定在下午七点,据说时间和地点都是常家人请专业的风水大师算出来的。 为的就是图个没病没灾的好兆头。 年稚到的不算早也不算晚,宴会厅里人不是很多,但大都是季家一派的显贵望族。还真像梁河说的那样,这是摆好了鸿门宴等着她往里面跳。 但是无所谓。 这些人想看她害怕服软的样子,她偏偏不会让人如愿,年稚是谁,那可是从小学开始就称霸邻里的年霸王。 她提着裙摆,摆出自己最婊里婊气的表情步入会场。 为了贴合宴会主题,年稚今天穿了身金丝镂空掐腰长裙,配上Lucas结合年稚的脸独家设计的雍容妆效。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一片奢靡的珠光宝气中,都毫不逊色。 有人看到年稚入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她怎么敢来啊?我要是她,连出门见人的勇气都没有好吗。” “谁说不是呢,年家无非就是小城市出来的底层垃圾,要不是季家宅心仁厚跟他们联姻,谁知道年家姓甚名谁啊。” “你们以后都得小心了,不管男的女的,碰到这种一股子穷酸味的最好躲着走。要是靠得近了,谁知道会不会成下一个季家。” “你看她还有脸笑,浑身上下的装扮,都是从季家偷的吧,还真够臭不要脸的。” 说是窃窃私语,可那些人的声音刚好够年稚听到,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刻意。 程欢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她小心翼翼地瞄年稚的表情,生怕她因为那些人难过,“只只姐,你别理她们。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随随便便评论别人的家庭,低级下流。” 程欢从小在国外长大,再加上家教严格,词汇库里根本没几个贬义的中文词。她努力搜索大脑,勉强找到几个能拿来形容那些嘴碎人的词。小朋友尽力维护的样子逗得年稚会心一笑,她捏着程欢的苹果肌,“我知道啦,欢欢放心,我对那些人的包容度很高的,知道为什么吗?” 程欢疑惑。 “因为,父爱如山。” 噗—— 三个人被年稚冷不丁的笑话逗得开怀,又不能笑得太明目张胆,只能神秘兮兮地对视,彼此把笑意装进眼睛里。 这种晚宴向来无聊,通俗的流程就是,到场——送礼——嘉宾致开幕辞——喝酒聊天积累人脉——致祝福词——喝酒——结束。 宴会的主角常导坐在主位上,被一堆人围着问候祝福。年稚看着他们塑料社交的场面,忍不住头疼。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站在虚情假意的人面前露着虚情假意的笑容,说着连鬼都不信的话。 然而,这是他们这些人的默认社交守则,年稚想了想年宏交待的任务,叹口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从程欢手里接过礼盒,咬咬牙一鼓作气走上前,“常导。” 周围人一看来人是年稚,纷纷给她让出一条通道。看不惯年家阴损做派的人有很多,但就是没一个人敢公然针对年稚。 毕竟年家现在扩张的速度势如破竹,谁也说不好他们家未来会不会成为北城顶头的那一家。 常导笑呵呵地接过年稚的礼物,“年小姐能来已经是给我最大的面子了,还专门带了礼物,常某实在是荣幸之至,愧不敢当啊。” “常导这是什么话,我父亲说他从小就爱看您拍的电视剧,一只说要来找您要签名呢,但是家里事情太多,总也找不到空闲。我来之前他还特意交待我呢,您以后要是有什么项目,他第一个无条件投资。” “年先生太抬举我了哈哈哈哈哈。” 有会来事的助理已经拿来了纸笔,送到常导手里。 “来来来,年小姐。我现在就给您签名,也算是给年先生尽一点儿小心意。” 围观的人都纷纷笑着夸奖常导和年宏是莫逆之交,甚至有人直接把他俩类比钟子期和俞伯牙的。 高山流水,伯乐知音,称赞今晚是一场佳话。 夸是这么夸,内心到底什么想法,年稚就不得而知了。 握着签名照往回走,她正纳闷这场鸿门宴名不副实,下一秒,从旁边飞速跑来个小男生,对方手里端着整盘番茄意大利面,刚巧路过年稚身边的时候没站稳,整份面全部泼在年稚的裙子上。 这条价值三百万的手工编织高定礼服,算是废了。 她本来觉得小孩子不懂事,只要对方能诚恳地给她道歉,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没想到她这个苦主还没说什么,男孩恶人先告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变故突生,安静的会场里,年稚一下变成人群里的焦点。她和男孩撞在一起的地方属于监控死角,也没什么人注意到这里。对方先发制人,年稚现在说什么,都未必有人会信。 怪不得,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程欢和梁河连忙跑过来询问年稚有没有受伤,看到她裙子上的污渍时,都微微皱起眉头。这衣服是年稚的私人收藏款,也是她最喜欢的礼服之一,现在就这么废了,真的太可惜了。 人群渐渐聚拢过来,小男生哭嚎的声音更大了。 不少人对着年稚指指点点,骂她蛇蝎心肠,公然跟个小孩子过不去,什么小人得志、得意忘形、仗势欺人,一股脑往年稚身上砸。 程欢气不过,跟这些人理论,“你们怎么这样啊,不分谁对谁错,上来就先入为主,幼儿园孩子都知道明辨是非呢。” “年稚这个人本来就狠毒阴险啊,她对一个小孩子出手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还是你想说,她不是我们想的那种人?” “你跟她废什么话,这种时候还能跟年稚站在一起,肯定也不是个好东西,对她朋友干的那些事早就心知肚明了。” “好了欢欢,不要跟她们吵。” 年稚隐约看明白了,现在这些骂她的人不全是在为季家打抱不平,更多的就是单纯想踩她两脚,以解心头之气。当一个人不知不觉站得高了,四周就会出现无数双手,要唾弃她,辱骂她,把她重新拉下去,踩在脚底。 正儿八经季家一派的人,反而没几个围在她身边,都是站在远处看戏而已。 “我这条裙子300多万,你们既然这么善良,那不如替这孩子帮我赔了吧。念在你们爱幼心切,给你们打个折,250万。谁要来做这个天下第一大好人呀?” 周围瞬间安静了,站在最前面跳得最欢的几个人脸色难看,憋着气不说话。 解决了这几个虾兵蟹将,正菜也快该上来了。 果不其然,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拨开人群,嗷地一嗓子抱着正坐在地上哭的小男孩,“畅畅,畅畅你怎么啦畅畅,是不是别人欺负你了?” 男孩只是哭,并没有回答女人的问题。 “是不是你这个女人,是不是你欺负我儿子?” 她像一头发狂的母狮子,龇牙咧嘴地朝年稚扑过来,幸好程欢和梁河两个人眼疾手快,把女人死死拽住。 小孩的嚎哭,大人的咒骂,年稚被这母女俩吵得头疼,正打算叫保镖进来处理的时候,一个人从身后拉了她一把,上前一步把年稚挡在身后。 “三婶婶,您这是在干嘛?” “央央,你要给婶婶做主啊央央,年家那个女人大庭广众下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婶婶找她理论,还被打了。” 年稚认识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女人,她是季初那个传说中的堂姐,季央。 她怎么会站出来帮自己? 季央没理会女人的狡辩,转身给年稚手里塞了一个纸袋子,“里面是一套裙子,年小姐现在去卫生间换上吧。听季初说这是你最喜欢的牌子,本来想留给你当见面礼的,没想到会是在这么匆忙的条件下给你。” “堂姐?”年稚愣愣地看着季央,对方的眉宇飒气非凡,整张脸看起来又是妖媚艳丽的长相,男性的英气和女性的柔媚竟然能在一个人的脸上系数体现。 看出年稚的疑惑,季央凑近在她耳边低语,“是那小子让我来的,放心,我现在和季家已经决裂了,代表不了他们的态度,不会引起别人怀疑的。这里交给我。” 怎么会? 年稚震惊地被季央推走,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季初会知道她的计划,难道是沈曼阿姨泄露了什么吗? 程欢的小声惊呼打断了年稚的思绪,“只只姐,你看那边,是季先生。” 年稚急切地向程欢指的地方望过去,明明那里站着许多衣着光鲜的人,其中不乏娱乐圈里所谓的顶级神颜。但人群里的季初就是如此醒目,如此鲜活又如此清晰地撞进年稚的眼睛里。 他比分别那天更瘦了,米白色的西装尤其衬他的肤色,像个端方温润的小王子一样,站得修长挺拔。 似乎感受到年稚的目光,季初侧头看过来。两个人猝不及防地对视一瞬,又默契地漠然转头,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季央所处的纷争中央,没有人注意到刚才那个一闪而逝的插曲。 除了全程跟在年稚身边的梁河和程欢。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艳。 在今晚之前,他们一直都觉得当初《溢彩》剧组的摄影师,给年稚和温晏拍的那张照片是年度最佳。它极具电影感,短短一个镜头,就刻画出画面里两个人彼此间的暗自涌动的情谊。 直到今天,他们在刚刚看到了年稚和季初对望的眼神。 两个人在人群中克制、隐秘又小心翼翼地望着彼此,把浓烈的爱意和澎湃的思念化作短短一瞬,全都含在那个想触碰又收回手的眼神里[1]。 才明白真情流露和人造糖精的区别。他们真的在高朋满座中,压抑着内心最真实的冲动,把心底暗流涌动的爱意尽说眼底[2]。 作者有话说: 温晏:我懂了,我只是你们狗情侣秀恩爱的一个工具而已。【罢了罢了.jpg】 注:[1]化用了出自塞林格的小说《破碎故事之心》中的一句话:爱是想触碰却又收回手。 [2]化用了出自歌曲《真相是真》中的歌词:我们曾在高朋满座中,将隐晦爱意说到最尽兴。用在这里主要还是为了和前文炒cp的剧情形成对比。(我真的是个伏笔狂魔【捂脸】) 宝贝们,明天见啦 ——————- 感谢在2021-08-12 21:26:16~2021-08-13 23:5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9728435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亭塘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酒渍酸梅 [VIP] “听说了吗, 刚刚在大厅,年家那个当众被人倒了一身的番茄酱,那凄惨的样子看得我笑死了。” “真的啊?这么精彩的戏码我竟然没看见, 好难过哦。” “诶诶诶, 说起来还真可笑, 今晚明眼人一看就是季家的局,她年稚怎么敢来的啊?对自己也太自信了吧。” “没办法, 谁想人家妈争气,给她生了一张天生妖艳的脸。这福气我们想都想不来啊。” 年稚无奈, 她没想到在洗手间换个衣服都能听到这些糟心的人叽叽喳喳。本来刚刚在大厅就被惹了一肚子火,现在这几个不长眼的刚好要往她枪口上撞, 她怎么能不让人如愿呢? “啧,她那张脸,说不定是在那个地方花重金整的呢?毕竟人家年家现在多的是钱。” 拉好背上的拉链,年稚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穿好战袍的女战士,正准备霸气地推开卫生间隔板的门。 门外的议论声突然戛然而止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一道甜丝丝的女声响了起来, “就凭你们也配在这里对年稚指指点点的?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人家季家的人还没说什么, 你们在这里上赶着当精神主人,装什么蒜呐?” 年稚在隔间内, 意外地挑眉,这个半路冲出来帮她说话的人竟然是温玥。 难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外面的争执还在继续,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的几个人自知家里比不上温家财力雄厚,不敢对温玥多招惹, 连连道歉, 卡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霸气侧漏的温三小姐把人赶走之后, 对着年稚所在的方向喊, “出来吧。” 隔间的小门应声打开,年稚站在里面笑了笑,“我现在可是过街老鼠,温小姐这么帮我,不怕被当成同党?” 温玥把脸转过去,小声嘀咕,“我可不是在帮你,我是嫌那些人脏了本小姐的耳朵。” 她把手伸向年稚,对方没懂她的意思,疑惑探头。 “你怎么这么笨呐,”温玥跺着脚走过来,“你挽着我出去,有我在外面的人就不敢继续招你了。” 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一个月之前不是还对着自己阴阳怪气来着? 难道是被外星人抓走换了个克隆体吗? 似乎看出了年稚的想法,温玥不情不愿地给她解释,“我这是为了还你上次帮我的人情,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绝对不是因为看你可怜或者是觉得你没那么讨厌之类的原因,你可别误会。” 年稚这次是真的笑了,她眼角弯弯,亲昵地挽着温玥伸过来的胳膊,“那就拜托温三小姐了。” 回到正厅,年稚发现刚才跟她起冲突的那对母女,还有站在人群最前面带节奏的人都不见了。地板也早就被收拾干净,看不出一丝屋子的痕迹。 季央不愧是季央,处理事务的能力果然是一等一。 她朝人群里又搜索一圈,并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免有些失望。 他大概是走了吧。 温玥发现年稚的情绪变得低落,顾左右而言他地找话题,“那个,我晚上没吃饱,你要是想报答我刚刚在卫生间帮你把那些人赶走,不如出去了请我吃饭。我也很想知道你们这些人平时在外面都是吃什么的。” 年稚疑惑,“你从小到大没有在外面吃过饭吗?” 说到这个,温玥可爱的小脸苦巴巴地看着年稚,“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家里管得严,从来不让我在外面买东西。好不容易长大了,又要时刻提防外面的食物是不是被下了毒,慢慢的我就不喜欢在外面吃了。” 顶级豪门大多如此,富丽堂皇的奢华背后,总是要交出一些人性中本来就有的东西作为代价。 那季初,也是这样子长大的吗? 怪不得他身为季家公子,却有一手那么好的厨艺。 明白了这一点,年稚的心仿佛有千万根针不间断地往上扎,伤口密密麻麻,疼得她有些窒息。 有了温玥这个护身符在,一路上尽管还有些恶意满满的眼神,但是的确没有人再敢上来挑衅了。年稚不由得松口气,今晚鸿门宴这一关,算是过了。 “好啦,想没想好要请本小姐吃什么?” “就这么跟我走,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温玥秀眉微蹙,叉着腰问年稚,“你敢?” “走吧,”年稚给司机报了位置,招手示意温玥上车,“既然你这么信任我,那我一定要带你去吃最好的。” 五分钟后,坐在刑警队旁边的私厨小包间里,温玥一脸哀怨地看着年稚,“这就是你说的最好吃的地方?就这个小厨房?” 年稚神秘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所谓大隐隐于市,对于我们这些有经验的人来说,这种小店才是最好吃的,那种装修精致的地方,大多数是为了骗你们这种人傻钱多的豪门千金少爷。” 人傻钱多的温玥本玥:...... “说说吧,你为什么会突然跟季哥哥解除婚约?” 菜还没上齐,温玥借着这个机会问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她补充道,“你可别说什么是为了钱财利益,先不说以你们俩的感情就不可能,单单说等你嫁进季家,能拿到的就比现在多得多。你又不傻,为什么要用风险这么大的法子求财?” 年稚没回答,她只是看着温玥忍不住笑出声,脸上的酒窝格外灿烂。 “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对对对,我只是笑,温三小姐也没有看起来这么傻嘛。” 温玥得意地抬头,“那是,也不看看我是在什么家庭长大的,我只是不需要管那些别的事,不代表我就看不懂好嘛。” “可是,有很多人就是看不懂。” 拿着桌子上的桃花酥咬了一口,温玥微微歪头,“也就是说,你是真的另有苦衷?” 年稚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你眼光不错,他们家桃花酥确实好吃。” 这话说得隐秘,温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再多问。 两个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点心,温玥又凑过来搭话,“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相信你和季哥哥有感情吗?” 想知道,但是问了显得我很幼稚,所以在等你说。 这话年稚没说出来,她高深莫测地看着温玥,一副觉得对方小孩子心性的表情。 激将法果然管用,温玥装作捋起袖管子的样子,喝了一大口茶,“你越不想听,我就越要让你知道。” “那天我去医院看季哥哥,你走了以后,他拉着我说,他这辈子唯一的妻子只会是你,再没有别的任何可能。我知道他这话是在警告我,但是当时装作没听出来,就缠着他给我讲你俩的故事。” “也是在听完他的那些故事之后,我才发现我说喜欢他,只是一种浅薄的情绪,如果把我摆在你当时的那个位置,我一定做不到。” 年稚明白温玥在说什么。 那是她和当年的季初相识第二年。 季初长得玉树临风,为人风度翩翩,即使在异国他乡,也是不少女生的梦中情人,有些大胆的直接给他衣服兜里塞酒店门牌号码。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依然保持着单身,本身就是一件不合常理的事。 直到他们在一起之前,季初被迫坦白,他之所以一直拒绝年稚,是因为他患有很严重的厌食症。作为一个手艺高超的厨师,他能让无数人吃上满意的美食,自己却已经一年多没有完整地吃过任何食物了。 命运的捉弄,有时候就是这么荒谬可笑。 “没关系呀,是病就会有痊愈的那一天,我陪你一起等那一天。” 年稚站在季初对面,笑得轻松惬意,好像季初只是得了微不足道的感冒。 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不过三年,其中两年里,年稚都是在陪着季初战胜厌食症中度过的。 她带着他去看医生,把每一样食物的来由编成可爱的童话故事,在他耳边不厌其烦地讲。又自学了漫画,给季初画各种可爱清新的卡通菜肴。 最严重的时候,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抱着季初坐了一整夜,还不忘柔声安慰,“没事,没事,这次你已经进步很多了,大不了我们下次再来。” 后来,在两个人的共同努力下,季初的厌食症慢慢痊愈,到最后不见踪影。就连他的主治医生都说,如果没有年稚的悉心陪伴,季初的康复速度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她曾经陪着他,把他一步一步从黑暗里拉出来,走在阳光下。 温玥至今还记得那天季初站在窗边,朝阳的光辉洒在他身上,像是镀上一层圣光。 他看向窗外,像是穿过曼曼时光的长河,重新见到那时的光影。他说,“年稚是我唯一的爱人,以前没别人,以后也只会是她。” 可是,你们后来为什么分手了呢? 这话温玥当时很想问,但她没有那个胆子。 现在面对年稚,她又找不到理由应该怎么开口。 她只知道,对于这样两个人来说,他们现在的状态,无异于相互折磨。她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奇怪? 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呢?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我在微博放了七夕特辑,是只只大学时期追季初的故事,作为送给大家的七夕礼物。七夕快乐,啾咪~ 微博指路:万顷还没日万,欢迎来找我玩。 ———————————— 第38章 酒渍酸梅 [VIP] 收到朱澄接头请求的时候, 年稚还在瑞康整理项目资料和财报。大概是近一个月,年稚忠心耿耿好女儿的形象塑造得很成功,年宏竟然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国内, 带着年乐飞到a国签项目去了。 这恰好给年稚留下了可乘之机。 年宏不在, 他手下那些人没了主位的人坐镇, 不敢公然对年稚怎么样。 年稚拿出笔在电子地图上划了一番,最终选定在她公司的地下车库跟朱澄接头。一方面她近期要去公司谈解约的事, 明面上可以帮她打掩护,另一方面朱澄的隐藏职业恰好也是演员, 出现在娱乐公司楼下更是合情合理。 墙上的挂钟指向下午四点半,这个时候赶去公司, 解决完合同的事,恰好能顺便到车库和朱澄见面。 年稚带上一直贴身隐藏的U盘,捞起椅背上的大衣走出办公室。 尽管由于最近的高层变动,瑞康一直处于风口浪尖,但它的医疗水准和科技水平在北城第一的霸主位置还是无人能撼动。 一路走过来,年稚在诊室和病房里见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无一不是北城的达官显贵们。人都惜命, 尤其是这些大富大贵的人,幸福的生活还没享受彻底, 谁也不想在正值当年的时候突然被病痛击倒或者撒手人寰。 由此可见季初当年的商业头脑,别的不说,他投资这个医疗中心和科研园,绝对是高瞻远瞩的决定。 程欢和梁河一早就收到了年稚要解约的决定, 两个人知道她下午要来, 在大厅眼巴巴地等了两个多小时。 “只只姐, 你真的就这么走了吗?” 年稚慈爱地摸了摸程欢的头发, “欢欢,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以后会遇到比我更好的老板的。” 年稚公司的老板知道年家不差钱,本身也没有想要强留年稚的意思,双方律师简单过了目录条款,确认无误,便爽快地签了解约书。 梁河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临近离别的时候红着眼眶站在年稚面前,“年稚,虽然这些年你一直不红,三天两头整很多幺蛾子,但是你永远都是我带过的最好的女明星。以后要是不想当企业家,想回来了,记得给我打电话,我还给你当经纪人。” 程欢跟在后面眼泪汪汪地附和,“对对对,只只姐,我也还给你当助理。” 年稚本来没想把离别的场面搞得这么悲壮,毕竟大家都在北城,彼此想念的时候聚一聚还是可以的。但是梁大傻和程二傻两个人把气氛烘托到地方了,她也跟着两个人情不自禁地落下几滴眼泪。 三个人泪眼婆娑地抱头痛哭,引得不少路过他们办公室门口的人侧目。 “诶,那仨人哭啥呢?” “不知道,听说好像是梁河得绝症了,下辈子继续给年稚当经纪人什么的......” * 年稚临走之前提了一嘴地下车库,梁河以为她是自己开车来的,要下去取车,“咱们公司地下一层的电梯坏了,你要下去的话,记得走楼梯间的消防通道,从那里下去。你不是怕黑么,我和欢欢送送你吧。” 不想让无辜的人卷进这些事里,年稚拒绝了两个人的好意,一个人提着手电筒推开楼梯间的门,直接往下莽。 只要她跑得够快,恐惧就追不上来。 进入秋季以来,白昼时间越来越短,尤其是北城,不到下午六点,天就已经全部黑透了。 楼梯间空无一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年稚感觉周遭静得出奇,只能听到她擂鼓般砰砰直响的心跳。手电筒微弱的灯光被浓郁的黑暗挤压成一小团,聚拢在年稚的脚下。 走到一半,年稚就后悔了。她想返回去重新走消防通道上楼,但是此刻身后依然是看不到头的黑暗。 身前身后状况一样,年稚把自己推到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她屏住呼吸,扶着旁边的扶手慢慢走下楼梯,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没事,只剩下十米了,慢慢来,年稚你可以的。 快到负一层大门口的时候,年稚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她由于怕黑,根本不敢大声呼吸,那从刚刚到现在,一直跟在她耳边的呼吸声,是从哪里来的? 年稚瞬间头皮发麻,彻骨的寒意从后背沿着脊椎往上爬,她忍住想要把腿逃跑的冲动,假装镇定自若地继续向前走,同时在心里不断祈祷朱澄能跟她有心灵感应,在地下一层的出口处等着她。 身后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年稚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带着手电筒的灯光跟着晃动。 “被你发现了,”一直跟在年稚身后的影子发出声音,“年小姐,好久不见呀。” 是林奇,被温家赶出北城的林奇,他怎么会在这里? 年稚转身靠在墙边,把手电筒举在胸前,“林奇,你跟着我干嘛?” 林奇舔舔嘴角,笑得邪气,“年小姐,您上次在宴会上仗义出头的时候,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林家不是已经离开北城了吗?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不对,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行踪的?” 年稚警惕地看着他,作为年家明面上唯一的合理继承人,年稚的行踪对外都是保密状态,能够知道的只有年家自己人。 司机王哥跟了她十几年,从小到大的情谊,绝对不可能背叛她,除非...... 年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是年乐告诉你的对吗?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年小姐不愧是财经报上评价的商业奇才,一下就猜中了其中关窍。”林奇上前两步,伸手打算摸年稚的脸,“你那个好弟弟拜托我,好好让你明白作为一个女人,不该在外面抛头露面,更不该试图爬到男人的头上。” 年稚咬着牙躲开林奇的动作,“你今天敢动我,不怕年家报复你吗?” “无所谓啊,”林奇摊手,“反正我们林家已经完了,年家再报复,还能到什么地步呢?不如让我先尝尝年小姐这位绝世美人的味道。” 年稚明白对方现在已经失了理智,不能激怒他,只能舒缓着对方的情绪跟他讲道理,“林奇,林奇,你听我说,年乐给了你多少钱,我能给你双倍,而且你想清楚,我才是年家真正意义上的继承人,年乐虽然是我弟弟,可父亲到现在都没承认他的身份。我和他该选谁,你心里应该有衡量吧?” 林奇似乎觉得年稚的话有些道理,他停下继续往前走的动作。趁着他分神的这个瞬间,年稚找准机会提起膝盖向林奇两腿之间踹了一脚,一把推开他往停车场大厅跑去。 她的手电筒早就在刚刚争执的时候滚落在地上,现在面前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明白自己用不了多久就会因为黑暗恐惧症发作倒下去,只能拼命向前跑。 只有向前,才能有一线生机。 她还没有把年宏彻底扳倒,还没有把最终情报送出去,还没有亲口站在季初面前给他说一句对不起,一定不能在这里出意外。 眼前越来越花,胸口也因为剧烈运动变得缺氧灼烧,年稚的手终于快要触到消防门上的时候,一道身影冲上前一把将她拽走。 年稚的惊叫还没喊出口,扑面而来清新的木质香味瞬间让她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她安心地躲在对方的怀里,两个人此起彼伏的有力心跳,像是黑夜里的安魂曲,抚平她胸腔里的愤懑和惊惧。 季初的手覆在年稚的眼睛上,凑在她耳畔低声开口,声音轻柔,触在耳廓处酥酥麻麻,“怕的话就闭上眼,我带你出去。” 他的手掌带着他本人灼热的体温,驱散了年稚身上因为害怕而沾染上的凉意。似乎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靠近这个人,就能让她感到无尽的安心。好像疲惫的倦鸟忽然有了港湾河归宿。 她把紧绷的神经放松,努力贴紧身后人的胸膛,被他推着牵引着走出楼梯间,临出门之前还听到了男人的闷哼声。 似乎是林奇的声音。 但是此刻她管不了别人,白炽灯的明亮灯光重新铺在年稚眼前的时候,她连忙转身握紧季初的手腕。 年稚心里有一大堆问题要问,他是不是知道什么?有关她和沈曼的计划他又知道多少?他会怪她吗?他为什么在这里? 到说出口的时候,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简单的问候,“你,还好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如同初见时一样,盛满了揉碎后洒进去的灯光,不同的是,现在这双漂亮的眼睛里,遍布着她的身影。年稚感觉自己仿佛正在饮一泓甘甜的美酒,忍不住想要在美酒的飘香中沉醉,在美酒带来的虚幻里沉溺。 季初拉着年稚空着的那只手一路向上,贴在自己的脸上,感受着她的柔软和温度。他向来运筹帷幄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被抛弃的狗狗般脆弱的表情,“我很想你,见不到你的每一天,我都很不好。” 作者有话说: 后来,梁河不断收到同事们送来的慰问礼物,看着礼物上写着“早日战胜病魔”的卡片,他:你们礼貌吗? ———————— 感谢在2021-08-14 23:17:37~2021-08-15 20: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亭塘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酒渍酸梅 [VIP] “所以, 你就是朱澄嘴里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队长?” 年稚惊讶地张大嘴巴,要是早知道她的未婚夫就是国安的, 还是一位主要负责人, 哪里还需要每次都费那么大劲, 千辛万苦地寻找接头地点和方式。 她跟季初两个人互相保密了那么久,要不是今天刚好遇到了, 可能到最后都不会知道彼此的身份,真是阴差阳错。 朱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当时也是看了热搜才知道,年小姐就是我们队长的那个神秘未婚妻来着, 吓得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给你下任务了。” 年稚朝他挥手,不赞同道,“我跟你们队长有关系,不代表我就不能继续胜任线人的角色了,你可不能搞区别对待。” “年小姐真是女中豪杰,深明大义, 实在让我佩服。” “客气啦客气啦。”年稚热情地拍拍朱澄的肩膀, 一副好战友的样子。 “啪嗒——” 一直放在季初身边的玻璃杯不知为何掉在地上,摔成无数瓣锋利的碎片。 年稚和朱澄两个人都是一惊, 回头看他。季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楞了会儿,附身准备用手直接清理。 “哎呀哎呀,别碰!” 年稚连忙把人拦下来, “你傻了?这碎片这么尖锐, 扎到手怎么办?” 她拉着季初往旁边躲, 另一边的朱澄反应过来, 赶忙拿着扫把把碎片扫干净,又用纸壳子和塑料袋包了好多层,写上“玻璃碎片危险”字样之后,才扔出去。 季初假装不经意低头,扫了一样他和年稚牵在一起的手,嘴角勾起抹淡淡地笑容。 年稚并没察觉到,她还沉浸在得知季初真实身份的震惊中,“朱澄不是说因为保密原则,所以不能泄露我的身份吗?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线人a的?” 季初解释,“他没告诉我你的身份,但是他汇报了你提交给他的秘密计划。” “而这个计划,能做到的,只有年家季家纽带关键的你。” 甚至季氏股价跳楼般的跌幅里,也有季初自己的手笔。年宏以为自己把一切都掌握在手里,殊不知,算尽千机的人,最容易成为别人眼里的螳螂。 尤其是他这种自负自大的人,更不懂防着在后的黄雀。 年稚恍然大悟,怪不得季初当时会出现在宴会上,还那么及时地拜托季央出来给她解围。 他总是这样,默不作声地替她打点好一切,像是细微无声的春雨,撑在她背后,成为她最安心的后盾。 捏捏季初的手心,以示感谢,年稚继续问,“那今天,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公司楼下?” “今天要跟你见面的人本该是朱澄,但是临出门的时候,他和岑阳接到了优先级更高的任务。再通知你已经来不及了,我是临时被充上来的。” 说到这里,他剑眉微蹙,眼角带着抹怒意。 “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会是什么后果?” 想到几个小时前,在楼梯间的惊魂三分钟,年稚仍然有些心有余悸。她也不敢想,在那种情况下,毫无还手之力的自己,究竟该怎么逃生。 她明白季初这是在为自己的安危着想,知道自己理亏,绷着嘴不敢说话,任凭季初批评。 “我不是对你,”季初的声音软下来,轻声细语地给她解释,“你以后,一定不能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就算要做,个人安全必须放在第一位,好吗?” 年稚重重点头。 季初指尖上饶了几根年稚的发丝,“今天你在这个安全屋里待着,等明天再回年家。如果年宏怀疑起来,刚好可以拿林奇这个人挡枪。” 同一时间,岑阳那边负责审讯的同志也传来了喜讯。林奇这个人欺软怕硬,还没给他详细描述监狱里的现实生活,他就吓得把所有知道的全部倒出来了。 生怕一个不配合,就被扔进大牢关上几年。 “队长,那小子招了。” 岑阳拿着林奇的口供回到安全屋,脸上的表情比年稚这个受害者还愤懑。 “年乐那孙子不知道在哪里弄到嫂子的行程表,远程发给林奇之后,又假借年宏的名字调走了年家的保镖,为的就是让林奇带走嫂子。” 剩下的话他试探着季初的脸色,支支吾吾不敢再说下去。 “带走我,然后呢?” 年稚坐在季初对面,握着他的手安抚情绪,“没事,我现在平平安安地坐在这里,他们并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你别生气了。” 打小就聪明有眼色的岑阳,看出当下氛围不对,连忙把口供记录本给季初双手奉上,拉着朱澄跑到安全屋的另一头去了。 季初铁青着脸,冷眼瞥了口供记录一眼,周身的温度瞬间跌至零度以下。 “小初,”年稚伸手去捏季初的耳垂,“我错了,今晚的事是我太冒险了。” 见季初仍然没有丝毫反应,她从椅子上起身,蹲在季初面前扮鬼脸,“楚楚,小楚楚,你看一下我嘛。” 大概是因为听见了被他视作黑历史小的名,季初冰封的脸终于有了松动的痕迹。年稚见他抬起眼皮睨了自己一眼,连忙摆出讨好的笑容。 刚想继续说点儿什么哄季初,还没开口,就被他一把带进怀里。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毫无防备,牙齿生生嗑在季初如玉雕刻般的锁骨上,在那里印下一小排秀气的牙印。 和季初指尖冰凉的温度不同,他的怀抱柔软而火热。这人好像感觉不到锁骨处的疼痛一样,将年稚死死箍在怀里,声音颤抖,“差一点儿,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年稚轻轻叹气,伸出手臂绕过季初的腰间环抱着他,“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发觉季初宽厚的胸膛扔在轻微颤抖,年稚捏着他的耳垂把玩,“傻瓜,我在这,没事的。” 她看着季初性感红润的嘴唇,眼里泛起一抹兴味,低头朝着那颗鲜嫩诱人的樱桃吻了下去。 不同于上次在医院的小心翼翼,这次年稚把自己全部打开在季初面前,像一朵含着露珠的盛放的玫瑰,娇艳欲滴,热烈似火。 这人,胸膛那么硬,嘴巴怎么这么软? 晚风轻轻带过树梢,月光在湖面上倒出波光粼粼的倒影,芦苇荡里还有几只蛐蛐在彻夜歌唱,为即将到来的深秋留下一曲曲欢唱。 有树影被月亮斜着洒进屋内,坐在屋子正中央的两个人紧紧相拥,两颗心在彼此的肩头轻轻碰撞,带起一室温柔涟漪。 * 到了后半夜,年稚终于在季初的解答下明白了事情的整个经过。原来那晚她和季初在两人的婚房分别之后,当晚,季初就回到档案室,在江彬的协助下调出了当年年稚母亲意外死亡的案件卷宗。 作为年宏间谍案的行动队队长,季初有权利在一切兄弟单位查看一切相关资料。他和江彬两个人加班加点熬了一夜,终于找到当年沈曼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她不仅不是凶手,反而是当年年宏的最终刺杀目标。 “所以,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你走之前说的那些话,都只是为了掐断我们两个之间的最后一丝联系。你在斩断你的最后一条后路。” 季初抚摸着年稚后颈处的皮肤,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当天凌晨,我去找到母亲,并向她坦白了我的真正职业,告诉他扳倒年宏,把他送进监狱本来就是我的职责和使命。她无奈,只得告诉我你们的计划。” “你不生气吗?”年稚转头看着季初的眼睛,“我拿你的家业和你一手创立的瑞康做鱼饵,万一失败了,瑞康就彻底毁在年宏手里了。” 季初故意板着脸,“当然生气,但不是因为这件事。我气自己没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让你信任我,以至于你选择自己默默和年宏对抗了那么久。朱澄说线人A六年前就跟他碰头接触了,那个时候你还在上大学,本来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他的话没再继续说下去,星光点点的眸子里装满了自责和懊悔。 年稚转了个方向,跨坐在季初的大腿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与他们分离那天的姿势一模一样,“没关系的,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也是我一定要完成的目标。为了妈妈,为了沈曼阿姨,也为了无数个被他伤害过的人。” 季初深情地凝视着眼前的小美人,她明明看起来那么瘦弱,光洁莹白的肌肤,柔软细嫩的四肢,本应该是被放在蜜`罐里千娇万宠的大小姐,却被迫承担了那么沉重的责任和命运。 她从小在无尽的煎熬和黑暗中长大,却出落得亭亭玉立,像风雪中的青竹,通达坚毅,凌云挺拔。 这是他的爱人,是有着坚韧不屈的灵魂和滚烫温柔的心灵的爱人。 他在年稚的额头轻轻落下一个怜惜而温柔的吻,“幸好,幸好我们选择的路,目的地是一样的。” 以后的事,你再也不需要一个人承担了。 作者有话说: “啪——” 岑阳打死了目前为止第十一只嗡嗡作响的蚊子。 他转身跟朱澄面面相觑,“今晚,这芦苇长得挺茂密吼。” 所以蚊子多。 朱澄连连点头,“不就是几个蚊子嘛,能撑住能撑住。” ———————— 感谢在2021-08-15 20:59:59~2021-08-16 20:5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238010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磕学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酒渍酸梅 [VIP] “年宏, 男,容城人,出生于1987年2月23日, 20岁继承了家族的船舶企业。25岁吞并当地的另一家造船巨头, 同时向周边业务进军。35岁那年, 年氏企业突然异军突起,成为国内实业巨头。同时, 年家转移阵地,进入北城发展。剩下的资料, 由队长继续给大家补充。” 宋宁收起自己的U盘,将激光笔递给江彬, 迅速挪开视线,回到会议桌上。 江彬神色自若,调出年稚、年宏和季初三人的的照片,“在今年五月份,为了更进一步扩张年氏企业的版图,年宏决定和本市的老牌企业季氏进行联姻, 同时两家达成长期战略合作协议, 表面上看,这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商业活动。但是, 就在今年一月份,我们收到了一份匿名U盘。” 大屏幕上同步放映出U盘里的内容,那是年宏在地下工厂进行人口贩卖和非法器官买卖的诸多证据。 除了年宏亲笔签名的文件,还有录音、录像、照片等诸多影音资料。这种丧心病狂的违法犯罪活动, 场面无比残忍血腥, 让见多识广的专案组刑警们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从那天起, 陆续有类似的视频、文件和录音资料传到我手里, 直到今年六月份,我收到了最后一份有关年宏额的资料。那份微缩胶片显示,年宏正在和境外的神秘买家进行一场交易,交易内容或许直接与我们的国家机密有关。” 坐在主位上的刘局长接过江彬的发言,补充道,“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之后,我们紧急联系了国安局的同志们。对方表示关于年宏的涉密案件属于一级机密,暂时不便与外界透露。所以,我们抓捕年宏的行动,也就一再暂缓。” 有的专案组成员表示不解,“刘局,既然这样,今天我们开这个行动会议,是为什么呀?” 刘局笑得像只老狐狸一般,“年轻人不要太心急,你们江队这不是还没说到重点吗?” 说完,他冲江彬点头示意,表示可以拆开那封机密档案。 “接下来,你们所有人在这个会议室里听到、看到的东西都属于高度机密,不允许拍照、录音、做笔记,除了这些在座的专案组成员,不允许向任何人外泄。下面,所有人关机,把手机上交。” 宋宁从一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手机框和信号屏蔽仪,把所有人的手机都收缴到一起,同时打开大功率屏蔽仪,确保没有信号能从会议室传递出去。 “就在刚刚,国安局的同志们给我们发来一份资料,里面有关于8.29抢劫杀人案受害者的详细信息。经过整理我们发现,这并不是一起简单的谋财案,而且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灭口案,幕后主使,就是年宏。” 江彬调出黄教授和他助理的照片,针对两人的关系继续解释,“由此深挖,我们发现,当初给市刑警队打电话举报瑞康器官贩卖的人,和灭口黄博士的人,是同一波。被推出来顶罪的小喽啰,也都或多或少,和年宏存在关系。” 又有人举手提问,“队长,瑞康明明是季家的企业,黄博士也是季家的员工,为什么会和年宏扯上关系?” “这个问题,就是我们今晚会议的主要内容。有情报显示,年宏贩卖的机密资料,就存在瑞康医疗中心。而黄博士,就是年宏安插在瑞康的一颗重要棋子。当然,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出现了什么意外,导致年宏对棋子动手,决定弃车保帅。” 江彬示意宋宁把资料分发下去,针对资料上的内容进行补充,“明日下午两点整,年宏降落在兴北机场。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死死咬住他,三班轮换,密切注意他的行踪。等国安的同志发信号,一组负责协助国安同志警戒外围,我会带二组的人去捣毁年宏的地下工厂。” 有人不乐意,“队长,等于说我们只是个边缘角色,又是监控又是放风的,大头全给国安局的了吗?” 坐在他旁边的胖警察打趣道,“人家国安跟你又不一个系统,说不定审完就送回来了,你猴急啥?” 一直隐匿在投影仪阴影下的刘局表示赞同,“庞让同志说得对,国安公安是一家嘛,不要分什么你呀我的,人家国安同志也只负责本职工作,不会把你们的案子一起办了的。但是国安同志工作性质特殊,让人家优先也是正确的嘛。” 刘局长不愧是掌控人心的老手,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又无形中拉进了专案组成员的距离,让人再难生出不满。 江彬暗中给刘局竖起大拇指,一边语气严肃道,“任务都明确了嘛?” 专案组的成员们齐声高呼,声如洪钟,“明确!” 年宏这人实在是五毒俱全,社会败类。器官买卖,贩卖人口,倒卖国家机密,每一项都够他在监狱里把牢底坐穿。大家都摩拳擦掌,忍不住现在就把年狗贼送进拘留所,接受法律的审判。 江彬满意地点头,“很好,下面对表,现在是东八区时间,凌晨3:45分。所有人散会之后立即回办公室休息,明天下午两点,行动正式开始。” “是!” 作者有话说: 今天来晚了,滑跪道歉【QAQ】 ———————— 感谢在2021-08-16 20:59:05~2021-08-17 23:5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老公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792876 15瓶;39684018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酒渍酸梅 [VIP] 仲秋时节, 昼短夜长,离日出还有三个小时。 岑阳和朱澄整理完黄博士遇害案的资料,就抓紧时间补觉去了。 原来, 那天晚上黄博士之所以走得那么晚, 就是因为他秘密上到顶楼, 找到当时本应“昏迷在床”的季初求助。 季初当时也很意外,按理说年稚这个计划是在真相上造假, 真真假假,天衣无缝, 就连年宏那种老辣的人都没看出来。 黄博士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因为岑阳。” 黄博士看起来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狰狞的皱纹爬满了他的额头和眼角, 鬓边也生出许多根白发。 “岑阳那个孩子看起来太正气了,他那么聪明,当初不可能看不出来我是在利用他试探你。但是他还是给我汇报试探结果了。那一刻我就明白,原来他是你的人。” 还不算蠢得彻底。 季初挑眉看他,“那你现在来找我,是觉得我能救你一命?” “不, 你太天真了。”黄博士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 他哆嗦着继续说,“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人, 是魔鬼。你不要以为自己身后有季家,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年宏的身后,不仅仅是一个家族那么简单的。” 他枯树枝一般的手从怀里拿出一枚芯片,交到季初手里, “这是年宏一直想要的实验数据, 他控制瑞康中心的本意也是为了这份数据。我虽然只是个搞科研的, 但是拼死也能跟他来个鱼死网破。” 说完这句话, 黄博士就离开病房,扶着楼梯慢慢走出研究中心,走向一条永远都没有归途的路。 如果可以选择,他会后悔年轻时一步踏错,成为年宏的傀儡吗? 鲜血逐渐从体内流失的时候,他有没有羡慕过,像岑阳那些热血纯粹的、一心投入在科研上的年轻人呢? 可惜逝者已矣,这一切都随着黄博士永远闭眼之后,变成了无解的答案。 年稚和季初搬了两把藤椅,并排坐在安全屋二楼的阳台上,数着时间等待天亮。 月亮带着周边莹润的光共同隐匿在云层中央,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挂在天上。安全屋周围林深露重,风拂叶动,带起阵沙沙的响声。 有枯叶被外力拉扯,像一只了无生机的残蝶飘落而下。 两个人都注意到了那片叶子,默契地没有说话。天一亮,他们就要再次面对分别,况且现在和年宏的大战在即,谁都不知道在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和时间博弈,偷出来这两三片细碎的时光,静静地坐在一起观月听风。 年稚从藤椅上起身,侧躺在季初的腿上,仰望着对方。 “小初,你小时候有什么梦想吗?” 季初的手指在年稚的脸上缓缓移动,从额头到眉脚,细细描画着这张国色姝容的脸,“我那个时候特别喜欢看各种动作电影,当时特别羡慕那些轻轻松松拯救世界、站在聚光灯下迎接鲜花喝彩的男主角。” “很傻吧。” 他勾唇浅笑,声音温柔地像是天上四面飘浮的云。 年稚伸手去握他的手指,眼里兴味盎然,“那现在呢?” “长大以后才发现,‘英雄’两个字背后不是鲜花,也没有掌声。是无数的人站在隐秘的角落里坚守信仰、洒下热血换来的。” 年稚的动作一顿,“这话,妈妈小时候也说过。” “那个时候我特别爱在电视上看《飞天小女警》,做梦都想踮起脚飞起来,飞到城市的各个地方主持正义,惩罚罪恶。” 她陷入回忆的样子幸福极了,眉眼都挂着被记忆里的人温暖着的灿烂的笑容,“妈妈知道我的想法,没有当这是小孩子的异想天开,反而非常认真地拉着我促膝长谈。她说,惩罚罪恶的英雄们往往不是轰轰烈烈的大人物,可以是你,也可以是我,是每一个在强权面前,还能不忘坚守着心里那道光的人。” 年稚攥紧季初的手腕,“小初,你说妈妈如果知道我现在做的事,她会为我骄傲吗?她会不会觉得,小时候给我讲的那些道理,没有白说?” 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季初放低声音,“会的。一个小女孩,在年宏那种恶魔的阴影下蛰伏十多年,默不作声地收集他的犯罪证据,马上,还会亲手把他送进监狱。年年,阿姨永远都会为你骄傲,我也永远以你为荣。” “小初,她当年是被年宏亲手杀掉的,”年稚搂着季初的腰,埋着脸落泪,“你说,被自己的枕边人一点一点剥夺生命,她当时得有多疼,绝望啊。” “马上我们就可以给她一个交待了,到那个时候,我们一起选个清朗的天气去看她,好不好?” 年稚像个受伤的小动物似的,带着鼻音在季初怀里点头,“嗯嗯,你和我,一起去看她。” * 年乐跟在年宏身后下了飞机,周围站着一整排的保镖都在向他恭敬行礼。 这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父亲现在已经主动带他到国外谈生意了,这足以说明他有传位给自己的意愿。 他年乐离成为年家掌舵人的那天,不远了。 “乐乐,笑得这么开心,有什么喜事吗?” 年宏慈爱地抚摸着年乐的脑袋,在外人眼里看起来这就是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年乐受宠若惊,讨好地看向年宏,“父......父亲,我只是跟您一起出门,太激动了。” 他试探着挽过年宏的手腕,像只温顺的猫咪跟在年宏身侧。 这种其乐融融,在年乐看清机场门口人影的瞬间消失殆尽。 他诧异地瞪大眼睛,仔细确认那人,的确是本应该被林奇清理掉的年稚。 林奇这个废物,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愤懑和怒意顷刻间填满年乐的大脑,由于太过用力,后槽牙都被他咬出丝丝腥甜。 “父亲,欢迎回家,”年稚巧笑倩兮地迎上来,跟年宏热情地拥抱,“只是,弟弟为什么看起来兴致不高呢?” “是吗?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年宏转头看向年乐,“乐乐,你姐姐说你心情不好,有这回事?” “哪有?”年乐硬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强迫自己上前,跟年乐拥抱。 两人的肩膀相撞的瞬间,他听见年稚那个恶毒的女人如同鬼魅低语,“乐乐,你的招姐姐接住了,接下来,轮到你了。” 年乐像是触电一般迅速弹开,警惕地看着年稚。 年宏注意到姐弟两个之间的异常,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上前一边一个拉起两人的手,“好啦,咱们一家人很久没有一起聚聚了,咱们一起回家。” 年宏的司机是有着三十多年驾龄的古董级司机,开车的技术向来顶尖,平稳舒缓,从来没出过错。 这让年稚内心忍不住窃喜,她昨夜一晚上都没睡,现在正好可以在车上补眠。等睡醒了年宏差不多也该得知她昨夜彻夜未归的消息了。 到时候,还有一场恶战要打。 一路无话,宾利平稳地停在横山别墅门口。 年稚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调整好状态跟在年宏身后下车。 还没进正门,就听到他在给自己训话,“小稚,这些天你在瑞康的表现很好,颇有我当年的风范了。” 年稚颔首,“都是父亲教导得好,我只不过是在拙劣地模仿而已。” 年宏得意地轻拍年稚的肩膀,“好,不愧是我年宏的女儿,能力卓群,进退有度。” “不过,”快走到客厅的时候,年宏画锋一转,“听说你昨天夜里没回家,去哪里了?现在外面很危险的,尤其是像你这种女孩子,更容易出问题。” 这话说得夹枪带棒,年稚忍不住皱眉,“父亲,您说得对,现在外面确实蛮危险的。昨天下午我去公司处理解约的事,回来的路上,遇到个不长眼的袭击我。” “什么?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 年乐缩在年宏身后不敢出声,反正年稚手里没有证据,只要他死不承认,没人能把他怎么办。 想通这一点,他心里宽慰不少,又有勇气正大光明地跟年稚对视了。 “是前两天得罪了温家的那个林氏,他们家的独子林奇。如果我没记错都话,父亲,您把弟弟从外面接回来之前,林奇跟弟弟一直都是好兄弟吧。” 年稚讲的并不是空穴来风,在年乐得知自己真实身份之前,为了在北城上层圈子里生存下去,他千方百计搭上林奇这条线,认对方当大哥,帮着林奇做了不少违法乱纪的事。 这个消息还是季初帮忙调查出来的。 一想到临走之前,像个老母亲一样给她千叮咛万嘱咐的人,年稚心底陡然涌起一股暖流,她并不是孤独地在跟年家这个狰狞巨兽战斗,她的身后,还有那样一个霁月清风的人,那是她最坚实的后盾和倚靠。 “哦?” 年宏对现在的走向开始感兴趣了,“乐乐,你姐姐说你跟他关系好,是真的吗?” 年乐急切地给自己辩解,“父亲,没有的事,您不要听她胡说!” “弟弟,”年稚提高声音,“有与没有,都不是你我说了算,是证据说了算,父亲您说对吗?” 年宏黑着脸点头。 得到对方的首肯,年稚开始放心大胆地放锤,“这里面的照片,是当初乐乐和林奇两人形影不离的证据。” 她把信封放好,又从拿出一只录音笔,“这里面,是林奇昨晚的招供。父亲,您不是问我昨晚去哪了吗?我当然是去解决林奇这么个隐患去了。我是您一手教出来的女儿,没有证据的事,我绝对不会打草惊蛇,空穴来风的。” 年乐脸色惨白地看着年稚,她站在窗明几净的客厅中央,笑得像神话中能一招索命的美杜莎。 他僵硬地抬头去看年宏的脸色,被他怒气腾腾的眼神吓得跌坐在地,之前的得意和神气早就不见踪影。 年宏气得胸口起伏,他正欲开口,林管家急切地赶来打断三人的对峙,“先生,小姐,季家那边传来消息,季老先生病危了。” 作者有话说: 年乐:我在这担惊受怕,你在那想你老公?离谱! —————————————————— 感谢在2021-08-17 23:57:14~2021-08-18 23:5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亭塘 2个;3906106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磕学家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酒渍酸梅 [VIP] 年稚和年宏两个人俱是一惊。 谁都没有料到季老先生会在这个关口出事。 年家和季家的博弈正处于白热化阶段, 原本年宏还在担心季初的身体日渐好起来之后,季家祖孙三人会联手对付他。 现在,如果消息属实的话, 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顾不上处理年乐, 他按捺着脸上欣喜若狂的表情, 一边整理领带和西服扣子,一边接过林管家准备的礼品, 叫上年稚一起向医院赶去。 确认两个人真的坐上车离开别墅,年乐一直吊着的气终于松了下来。 他可真是个福星, 每次遇到危机都能化险为夷。这次也一样,眼看他要被年稚反将一军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了, 季家那个老不死的偏偏选择在这时候出事。 真是天助福人也。 更何况,父亲根本不可能可能真的为了年稚那个贱`人怪罪他唯一的儿子。等父亲出去这么一趟,消完气,他再凑上去撒撒娇,这件事就能顺理成章地翻篇了。 再怎么样,他跟父亲都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骨肉血亲, 哪里是年稚那个赔钱货能比得上的。 年乐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昂首阔步地准备出门找朋友吃喝玩乐。 一道身影径直挡在他面前。 “林管家,谁允许你挡在本少爷面前的?” “少爷, ”林管家收起平时惯用的职业笑容,冷眼看着年乐,“您要去哪?” “林管家,你说到底只是一个下人而已, 本少爷要去哪里, 跟你有关系吗?” 林管家跟了年宏几十年, 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就是没见过年乐这么蠢而不自知的。 她在心里叹息,母亲的资质确实能对孩子的品行和心智产生巨大的影响。 “少爷,您应该不知道,我们年家在北城怎么说也算是高门大户,家规森严。您犯了错不但不知悔改,还态度恶劣,胡搅蛮缠。” 她挥挥手,身后的几名保镖上前,架着年乐的两只胳膊,把他卡在正中间。 “先生临走之前拜托我管教你,”林管家从助手手里接过戒尺,“那我们现在就从家规学起吧。” 年乐感觉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这些肮脏的下人哪里来的资格动他? 他看着林管家那张绷得让人畏惧的脸,怒上眉梢,破口大骂,“你不过就是个低贱的下人,还想爬到本少爷头上,做……” “啪——” 年乐话没说完,被林管家拿着戒尺抽了个大嘴巴子。他原本白嫩的脸顷刻间出现了抹红印,不到半分钟,就肿成一条血痕。 生理性眼泪瞬间涌出眼眶,挂在他那张泫然欲泣的脸上,看起来凄惨可怜。 “你敢打我?你怎么敢的!” 他哪里知道,林管家这是在替年稚报这些天的仇。 林管家明白年宏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对方从来都只把孩子当成获得利益的工具。因此,忠于年宏的她,也只能看着年稚被迫接受家族联姻,再被年宏推在公众面前,替年家挡枪,成为一个人人喊打的牺牲品。 这些都是事关年家和年先生宏图大业的决定,林管家不能也不会去干涉。 但年稚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也是年宏的正统血脉。 年乐呢,他不过只是外面的野女人跟年宏一夜风流之后的私生子。仗着自己有个男人的身份,整日在年家趾高气昂,胡作非为。 就凭他,也敢妄图爬到年稚头上? 真是痴人说梦。 林管家漠然地瞥了年乐一眼,神情鄙夷,仿佛在看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她冷笑着下达命令,“把少爷带去刑堂,先生嘱咐过,什么时候他学会了温良恭谨四个字怎么写,什么时候再把他放出来。” 几个身形彪悍的保镖听到“刑堂”两个字,均是浑身一震,他们扫了眼面前这个瘦弱的少年,为他接下来的命运表示同情。 * 虽然知道季初不可能用手机联系她,但年稚还是忍不住心急如焚地盯着屏幕,期待能从里面收到什么消息。 无论是她和沈曼的谋划,还是季初他们制定的抓捕计划里,从来都没有季爷爷住院病危这一环节。 如果这则消息属实,那季家恐怕要迎来真正的动荡了。 年稚此刻无比自责,她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没有在沈曼面前,提出那个拿季家当诱饵的方案,那么今天的季家,会不会仍然是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 她一开始就在努力把季初和季家从这一滩浑水中推开。 可到最后,造化弄人,想得到的没能得到,不想面对的,生生摆在她的面前。 “小稚。” 年宏威严冷漠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年稚恭敬颔首,“父亲,怎么了?” “你就别去医院了,你现在回瑞康,把生命科学研究所的那个‘α’项目的数据整理好,带回来给我。” 年稚心中登时警铃大作,尽管她是学艺术出身,对理工科,尤其是生物科技的研究了解不深,但她依稀记得,‘α’项目研究的主要内容,就是亚洲人对Ⅰ型‘α’病毒的易感与耐受程度。 年宏在这个紧要关头要求她整理数据,难道他控制瑞康的真正目的,就是这个? “是,父亲,我会尽快带着数据回别墅。” “不去横山别墅,”年宏看着窗外翱翔的飞鸟,若有所指地说,“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 王哥收到消息,把车开出了战斗机的架势,一路带着年稚风驰电掣,硬是把原本半个小时的路程压缩了一半。 刚赶到瑞康,年稚就发现医疗中心里的气氛有些怪异。 尽管做科研的大多需要安静的环境,但平时这个点,走廊上总会有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站着喝咖啡聊数据,或者是交流试验心得。 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整个建筑物像是没有活人,静得连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不对劲。 她走进最近的植物研究所,拉开实验室的大门。 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本该穿梭在试管架和操作台之间的研究员们,此时都不知去了哪里,了无影踪。 奇怪的是,操作台上还有用剩的试剂瓶,全都敞着口,没有盖盖子,其中还有一些刺激性液体。 能进瑞康的研究员,业务能力必定万里挑一,绝对不会犯这种本科生都不会犯的低级错误。 年稚拿出手机看了眼,果然信号全无。 这座大楼应该已经被人控制了,为了防止有漏网之鱼联系外界,那些人还率先开了屏蔽器,阻止楼里的人传播求救信号。 也就是说,这里现在是一座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孤岛。 是年宏的人吗? 年稚靠着墙,思索自己来时,一路上看到的景象。 不管策划这件事的人到底是谁,他们跟年宏一定脱不了干系。 否则她不可能一路全无阻碍就进到大楼内部。 光天化日之下,年宏敢这样干,就说明他早就有恃无恐。要么是他自知已经被联合部门盯上,逃脱无门;要么,他确认自己在今天能一击命中,顺利带着目标机密逃出生天。 以眼下这个局面来看,年稚推断必定是后者。 换而言之,年宏终于要撕掉精英企业家的皮,露出里面间^谍兼凶徒的真面目了。 年稚莫名想哭,振奋和激动的情绪如同海浪一般剧烈拍打着她的内心,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她隐忍了十几年,真相马上就可以大白于天下。 年稚抹了把眼睛,把眼尾的湿意揉干净,换上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孔,镇定地向楼上走去。 原本她以为年宏的目标是‘α’项目的全部资料,现在看来,他的野心大到要吞下整个瑞康。 忍不住在心里冷笑,就凭年宏这种人,还想把这些带到国外? 真是白日做梦! 她一边向上走,一边在心里计划接下来要如何行动。 由于太过出神,忘了观察周围环境,经过一个楼梯拐角的时候,从里面陡然伸出只手,把她拽了进去。 “唔——” 年稚刚想剧烈挣扎,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别怕,是我。” 季初慢慢送开捂在年稚嘴巴上的手,示意她安静,不要打草惊蛇。 “小初?你怎么在这里?” “我们小队之间有特殊的联系方式,这里被控制的第一时间,岑阳的消息就发到总部了。” “爷爷怎么样了?” 季初揽着年稚的肩膀安慰,“放心,爷爷只是诱饵,诱使年宏和幕后买家出手的诱饵,他老人家身子骨硬朗着呢。” 听他这么说,年稚提着的心顿时放松下来。刚还没缓下来,又想起年宏的真实意图,急切地给季初转述,“我知道年宏控制瑞康的目的是什么了,他……” “他要拿下整个瑞康的机密研究资料,带到a国去。” 年稚瞪大眼睛,乌黑浓密的睫毛在眼皮上一眨一眨,看着有些可爱,“你怎么知道?” 季初笑着刮她的鼻子,“你忘了我是做什么工作的了?放心,外面现在都是我们的人,楼里的那些,一个都跑不掉。” 他把年稚拉进了些,整个圈在怀里,“年年,一会儿朱澄带着人进来的时候,你跟着他们一起回去。江彬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你作为最重要的证人,必须保护好自己,坚持到开庭的那一天。” “那你呢?” 季初越过年稚的视线,“你知道的,这是机密,我现在还不能说。” 年稚踮起脚揽着季初的脖子,跟他拥抱在一起,“我不会走的,你还在最危险的地方站着,我不可能躲在你后面,做个只会担惊受怕的吉祥物。年家老宅里还有东西,只有我知道它们在哪里,我得回去。” 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姿势,无论是拥抱,亲吻,还是在床上和他交融在一起的时候。她总爱翘起一只脚,揽着季初的脖子,像只扑在他怀里的幼鸟。 后来,幼鸟渐渐羽翼丰满,长成了一只翱翔的雄鹰。 季初很骄傲。 他拍着年稚的背,把他的女孩往怀里带了带,两个人的体温隔着衣料碰撞在一起。至少这一刻,他们彼此拥有着暂时的安定。 “小初。” “嗯?” “注意安全,我们明天见。” “你也是,注意安全,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是小情侣抽空秀恩爱的一天,撒花撒花~ 明天见啦。 —————————— 感谢在2021-08-18 23:53:37~2021-08-19 23:2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馥 2个;39061068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酒渍酸梅 [VIP] 朱澄带队效率很高。 他和岑阳两个人里应外合,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成功将医疗中心攻下。 同一时间,年稚带着假的数据盘, 给年宏发送了任务完成的信号。 这场酝酿了十几年的决战, 正式打响。 “年年。” 年稚穿上防弹衣, 在季初的帮助下戴好追踪器,正欲转身离开, 被他忽然叫住。 她背对太阳站着,肩上担起两缕清光, 回头,笑得如同一簇娇艳的玫瑰, “怎么啦?” 季初也跟着笑了,“明天有雨,你出门的话,记得带伞。” “知道啦,季妈妈。” 在他的目送中,年稚坐上来时的车, 缓缓向横山别墅进发。 为了缓解内心的紧张, 她不停地搓着手腕上的翡翠手镯。 这一刻的画面,和十多年前, 她和母亲被司机接到年家的场景,穿过时空的阻碍,重合在一起。 那时,她还不明白平静的生活为什么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只知道, 妈妈必须要带着她, 离开那个温馨的小房子。除此之外, 她和小区门口的大黄狗, 应该也不能再见了。 双重离别让年稚幼小的心灵,染上了浓烈的哀愁。她紧紧地攥着妈妈的手,生怕一个抓不住,妈妈也和房子、大黄狗们一样,永远地离开她。 现在,她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个懦弱无知的孩子了,她会拿起武器和审判之剑,给母亲和她,讨回一个真正的公道。 再次回到横山别墅,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了。几片废纸随着秋风摇曳到年稚脚下,原本洁白的纸面,印着许许多多层叠的脚印。 显得无比悲凉。 明明只过去了一个小时,却恍惚得如同隔了沧海桑田。 年稚没时间站在原地感伤,她凭借着小时候的记忆飞奔上楼,推开一直被年宏锁着的阁楼门。 由于年久失修,脚下的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厚重的灰尘层层覆盖在一切看得到的地方,空气里还泛着股霉味。跟整个横山别墅奢华精致的装修风格格格不入。 年稚颤抖着伸出手指,轻轻地点在木床和桌板上,母亲当年就是在这个小阁楼里,度过了人生最后一段时光的。 参加电影晚宴那晚,在沈曼的讲述里,一段残酷的真相徐徐展开。 当年,沈曼和年稚的母亲牧婧两人一起实习,在海岛上认识了当时还是个小水手的年宏。 少年人的友谊总是纯粹而热烈,三个人恰好同龄,又能聊到一起,渐渐地就变成了至交好友。每逢周末或休假,沈曼和牧婧最爱去的地方就是海港,要么是去送年宏出海,要么等他归航。 在沈曼和牧婧实习期的最后一个月,年宏忽然来辞行。他向两个人坦白了自己年家继承人的身份,并塞给两人一张饭店的包厢号牌。 那个时代,离别之际都流行吃一顿散伙饭。 以为未来再也见不到他的沈曼,拉着牧婧去给教官告了假。两个人精心打扮了一番,欢天喜地地去赴宴。 如果一切发展到这里,就根本不会有接下来的故事,但命运总爱造化弄人。第二天,沈曼在旅行社醒来,发现本应该躺在她身边的牧婧不见了踪影。 她连鞋都顾不得穿,四处寻找,最后在海边找到了一言不发的牧婧。 当时,牧婧什么都没说,只是拉着她一起在海边坐到了傍晚,最后日薄西山,两人才相伴回到连队。 再后来,回到学校的沈曼,在三个月后,收到了牧婧退学的噩耗。她当时想不通牧婧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大好前程摆在面前,明明她是那一届最优秀的女学员,是所有教员和老师重点培养的对象。 可牧婧就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句话也不肯说,她把来劝说她的人全都拒之门外,带着所有的行李,像个佝偻老人一般慢慢迈出学校的大门。 从此不见踪影。 直到十二年后,八岁的季初爬上货车的后备箱离家出走,在小镇里被牧婧和年稚母女搭救。沈曼才再次收到牧婧的消息。 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牧婧的变化竟然那么大,她变得柔和温婉,身上披这一层母性的光辉。 沈曼问过她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牧婧仍然一言不发,只是指着在庭院里和季初玩乐的年稚说,“看见没,那个是我女儿,跟你那时候一模一样。” 两个人想起大学时的约定,嘻嘻哈哈地相视一笑。 那个时候她们谁也没想过,这会是她们仅有的最后一次谈笑。 沈曼再次见到牧婧,是在一次秘密任务中。那个时候她休假在家,曾经的高中同学上门向她求助,说城郊的工厂在进行非法的器官买卖。当时的沈曼年轻气盛,仗着自己艺高胆大,一个人单枪匹马就摸进工厂刺探情报。 结果不小心误触警报,被倾巢而出的人追杀。就在她被逼到工厂死角退无可退的时候,牧婧悄悄出现,把她锁在后门外,代替她站了出去。 沈曼永远都记得牧婧对她讲的最后一句话,那时牧婧的双手都被锁链拷着,被押走之前,牧婧回头用口型说,“曼曼,有机会的话,帮我照顾好我女儿。” 她是存了必死之心的。 后来,牧婧的死讯出现在一则交通事故的报道里,年宏顺理成章地以鳏夫的身份放弃事故赔偿鉴定。 沈曼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了不对劲的。城外的工厂所有人那一栏的名字,是当年海岛上的村长;本该在小镇好好生活的牧婧,一跃成了年氏的夫人;再加上年宏当年离开不久,牧婧就退了学。 一切的线索像是一团乱麻,可源头都指向了同一个名字——年宏。 沈曼用了十年的时间彻底调查年宏,直到回到当年的小岛,才发现一切事情的真相。 原来当年,年宏接近她们两个,从一开始就是别有用心。那顿散伙饭上菜之前,他嘱托当地的小混混提前在饭菜里下了药,为的就是对沈曼这个军旅世家出身的人下手,趁她意识模糊之际,给她注射毒品,好让她成为自己的傀儡。 他没想到的是,牧婧的身体素质一向比沈曼好,刚被送进旅馆,她就醒了,恰巧隔着门板听见小混混们正在密谋的话。药力之下,她连正常行走都做不到,更别说带着沈曼逃出生天。 那个时候,还是个学生的牧婧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和沈曼互换衣服,代替她被带走。 沈曼如果真的落入年宏的控制,不管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都有可能给沈家,给沈曼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可牧婧觉得自己就不同了,她是个孤儿,了无牵挂,年宏不可能用她威胁到任何人。 两个人的命运,就在那一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换。 后面的故事,年稚根本就不敢继续听,她和沈曼两个人抱在一起,慰藉彼此受伤的灵魂。 年稚无数次都在想,有年宏这样的亲生父亲,她可真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可她也有牧婧这样温柔强大的母亲,她又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儿。 母亲的一生短暂而热烈,像一颗熊熊燃烧的太阳,照亮了太多人,有同学,朋友,还有年稚这个女儿。 她更像是火种,洒下无数的星星点点,最后这些汇聚成燎原之火,剑指年宏这个混身流着肮脏腐臭血液的恶魔。 回忆和现实交错在一起,年稚在一片灰尘中摸索着,终于在床底下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只破布娃娃,上面布满了细密的针脚,都是牧婧一针一线缝补上去的。这娃娃是年稚小时候最爱的娃娃,每一次损坏,都会被牧婧的妙手修补好。 可后来,随着年龄逐渐增长,年稚有了别的乐趣,娃娃被她丢到角落里,渐渐变得破旧,落满了灰尘。 记忆里依稀听到过母亲的喃喃自语,她把娃娃捡回去,洗干净,把破碎的地方一一缝好,语气里夹杂着落寞和不解,“这么可爱的娃娃,小年儿为什么不喜欢了呢?” 年稚抱着娃娃脱力地坐在地上,压抑的哭声在狭窄的阁楼里细碎地四处飘散。 像是一只急切地寻找母亲舔舐的受伤小兽。 她强忍着巨浪般铺天盖地而来的伤痛,慢慢扯开娃娃的肚子,里面放着一枚储存卡。那是牧婧当初带着年稚逃出年家之前,收集到的一系列罪证。 年宏大概永远都想不到,他自以为把牧婧和年稚牢牢地控制在手掌心里。可母女两个天然的心灵感应,让她们在近二十年里,不约而同地接力做着同一件事。 年宏,你做好接受制裁的准备了吗? 作者有话说: 牧婧这个角色其实是这个故事里,我第一个构思好的人设。 她的一生虽然短暂,但是她每个时间段都在用力地、不愧本心地活着。 她靠着自己的本领,从孤儿院走出来,考进著名的学府。又凭借着聪慧的大脑和过硬的身体素质以及学习能力,成为所有人期待的明日之星。可她从不倨傲,总是温柔而谦卑地对待身边的人。 她比书里的大部分男性角色都要勇敢坚毅,为了不成为埋在学校的隐患,她忍着人生覆灭的痛苦,独自退学,又因为看透年宏的本质,选择潜伏在他身边,只为了即将可能到来的微弱的光明。 其实书里的处理非常戏剧化,所以年稚和沈曼,才能有机会知道她的付出。不然,以牧婧的温柔人设,她不可能让朋友知道真相,她会带着所有的秘密,怀着对明日胜利的渴望,毫不畏惧地走向死亡。 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位母亲,所以年稚才会长成现在这么勇敢善良细腻的样子。 我很爱她,希望大家也会喜欢她。 她叫牧婧,梦想是成为一名穿着橄榄绿军装的女军人。 ———————————— 感谢在2021-08-19 23:27:13~2021-08-20 23:1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亭塘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酒渍酸梅 [VIP] 在江彬和季初那边传来消息之前, 一切都还是未定数。 担心年宏随时会派人回来,杀个回马枪,年稚不敢在别墅里多逗留, 她眷恋地看着阁楼里的每一处景象, 努力把它们印在脑子里, 最后,把储存卡藏好, 猫着腰下楼,准备离开别墅。 “小姐, 您果然在这里。” 年稚刚关上阁楼生锈的小门,脚还没落地, 林管家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还是迟了一步。 她懊恼地闭上眼睛,叹口气,转身看向林管家,“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林管家脸上的职业笑容此刻变得有些阴冷,她像个毫无情绪的机器人,“小姐, 您真的以为, 先生看不出您的那些小伎俩吗?” 年稚的心里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林管家话音刚落, 她的心脏就开始砰砰直跳,像是震耳欲聋的擂鼓声。 “什么意思?” 此时,楼下的保镖们接到林管家的授意,飞速跑上楼控制住年稚, 收缴了她身上的防弹衣、手机和追踪器。 “小姐, 你跟季家公子鹣鲽情深, 从一开始你肯配合先生搞垮季家, 他就已经有所怀疑了。所以,先生需要找个机会试探你的底细。” “那个机会就是今天,是吗?”年稚冷笑,“他还真是谨慎。” 怪不得年宏已经派人把瑞康全部控制住了,还多此一举,派她去取数据。原本年稚以为是因为“α”项目的数据相比其他,更重要些。现在看来,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存了要试探自己的心思了。 不对! 如果瑞康从一开始就是诱饵的话,那去抓捕年宏的季初和去捣毁地下窝点的江彬…… 年稚开始挣扎,她愤怒地看向林管家——这个一手把她带大的女人,“林管家,年宏在哪,他到底有什么阴谋?” “小姐,您不要关心其他不重要的人了。我向先生保证过,您只是被外面的人迷惑了心智,只要那些人全死了,您就还是先生的好女儿,是我最尊敬的小姐。” “谁要当你们的年大小姐,我有名字,我不是你们的谁。我知道了,年宏接头的地址是假的对不对?是给国安和警察们留的陷阱对不对?” 年稚的脸色逐渐涨红,太阳穴处绷着青紫色的血管,她的冷静和理智早在林管家说出“只要他们全都死了”几个字后消失殆尽。她用尽全力想从保镖手里挣脱出来,像个落入猫爪下的小仓鼠,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林管家上前几步,怜惜地抚摸着年稚的眉眼,“小姐,小时候您最怕黑,等先生带您回到我们真正的家,您就再也不用害怕了。那些不好的回忆,永远留在过去,好吗?只要您听话,就能少受很多罪了。” 从另一个保镖手里接过安定针,锋利的针头闪耀着冰冷的光芒,像是季初的催命符。 年稚的心被剧烈的大火炙烤着,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眼前的局势,一定不能被注射这针安定,更不能让年宏带她去国外。 “林管家,你这次回来,不只是为了抓我的吧。年宏不会派自己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来做这件小事,他肯定给你交待了别的任务。至于是什么,这幢别墅里唯一能让他感兴趣的,是不是就是我母亲当年留下的东西?” 林管家毫无防备的被年稚说中心事,眼睛里的神色错愕了一秒,仅仅是这一秒,就足够让年稚肯定自己的判断。 她继续不慌不忙地跟林管家周旋,“你们想找那些东西,恰巧我知道它在哪。要是这针安定打下来了,那你这个任务,就真的完不成了。” “小姐,你就这么笃定,没有你,我找不到它们?” “林管家,如果你和年宏真的能找到的话,在别墅里住着的前几年里,你们早就拿到了不是吗?” 林管家耸肩,对年稚说的话不置可否,他们家小姐的确很聪明,在众多豪门千金和公子里,一直都属于佼佼者。 她示意保镖放开年稚,言语恭敬,“小姐,现在,可以带我们去找了吗?” 年稚把脸别开不愿看她,冷哼一声,“走吧。” “只是,”年稚没走几步,就停在原地,“阁楼里空间小,我不想跟那些臭男人挤在一起,让他们在下面等着。” 林管家眯着眼睛思考年稚会在这里耍花招的可能性,现在阁楼上下都是他们的人,年稚的体力虽然比大部分女人要好,但她终究只是个女人,要想在这样的包围圈里跑出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她对一旁的保镖下令,“你们留在下面,做好警戒工作。” 再次回到这间满是灰尘的小屋,年稚的心又一次被周边的景象刺痛,她握着一旁的桌角,葱白的手指由于太过用力,变得充血红紫。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年稚在林管家的注视下,在灰扑扑的柜子顶左翻右找。 “小姐,您就算故意拖延时间,也不会有任何转机。季家公子也好,江警官也好,他们都完了。” 听见对方这么笃定的态度,年稚握紧拳头,尖利的指甲刺破手心,沁出几颗鲜红的血珠。 她转身直勾勾地盯着林管家的眼睛,睫毛上翘,看起来美丽动人,“我当然不是在拖延时间,我是在……” 林管家还没反应过来年稚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颈间突然传来刺痛。随着冰冷的液体缓缓注入体内,她的意识忽然清明,那是留在保镖手里的安定注射剂。 原来,她是在等救兵,可救兵到底是谁? 林管家努力想转头看清那人到底是谁,但她混身的力气已经被注射器抽干了,只能像只虫子一样,软趴趴地倒在地上。 司机王哥的身形从林管家身后显露出来,他不好意思地揉着后脑勺,“小姐,对不起,我来晚了。” “王哥,快!” 年稚顾不得地上的林管家,匆忙上前把藏在衣服内侧的储存卡交给王哥,“去宋伯伯家,一定要把这东西亲手交到宋伯伯手里,还有务必把我接下来的话转答给宋伯伯。” “年宏的交易地点是假的,季初、江彬还有宋宁他们都有危险。” 王哥知道兹事体大,不敢耽搁,“放心吧小姐,一切都交给我了。” “你……怎么做到的?” 王哥带着东西离开之后,阁楼里只剩下年稚和林管家两个人 由于不知道年稚留着林管家还有没有用处,王哥一开始就没有下死手,所以林管家现在只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她躺在地上,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从小跟着年宏,他教会我最重要的道理就是:做事要拉双保险。我下车之前就已经通知了王哥,半小时之内如果我没有出别墅,那一定是有人折返回来了。是你,林管家,你忽略了王哥这种小人物,觉得他不过只是个司机,不足为惧。” 林管家脸上的表情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五彩纷呈,她沉默许久,突然讥讽地笑了,“小姐,就算你现在找人去搬救兵,也已经来不及了,季家少爷早就落在我们手里了,你算尽一切,终究没算到这一步。” 年稚狠戾地捏着林管家的手腕,那里有一处穴位,按下去会放大人的痛觉,这还是当初季初教给她的办法,“你把季初关到哪里了?快说!” “小姐,你最不该把你唯一的帮手支走,哈哈哈哈哈哈哈,现在就算我告诉你季家公子在哪里,你都没有办法救他出来。你只能束手无策,等着他一个人慢慢地流失生命,最后死在那个地方。到最后,你还是输了。” “死”这个字眼像是一柄尖利的长矛,刺激着年稚本就脆弱的神经,她后退两步,扶着背后的桌角,脑子里混杂着密密麻麻的信息。 不行,必须冷静下来,季初还在等她,她不能慌。 年稚努力从林管家的一系列话里找到线索,对方既然肯定自己拿关押季初的地点没有办法,就说明那里一定有着能暴露自己最大弱点的地方。 她的弱点,弱点。 对了! 后山的小屋,林管家当年亲手把年稚从小屋里抱出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年稚的黑暗恐惧症从哪个地方来。以林管家狠毒的性格来看,她是真的有可能做出把季初关在那里的举动。 年稚蹲下身子,捏着林管家的下巴强迫她和自己对视,“他在后山对不对?” “小姐,你别白费心机了,你不可能猜到那个地方到底在哪里的。” “不,我已经知道了。” 刚才她说出地点的时候,林管家的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惊讶,尽管很快就被掩盖过去。对于年稚来说,这瞬间,就足够她确定心里的答案了。 她捡起地上剩下的半管安定,面无表情地注射给林管家,“林阿姨,你和年宏,准备好下地狱吧。” 解决掉林管家这个拦路虎,年稚再次顺着台阶下到别墅二层,周围站着负责警戒的安保都被王哥打晕,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年稚不敢耽误时间,用尽全力朝后山跑过去。 越接近那间小木屋,她的心跳速度就越快。 到最后,仅仅是站在高耸入云的树林中央,就被周围阴森森的环境压得喘不过气来。 年稚的步伐被迫慢下来,她的小腿被灌满了铅,万钧的重量都压在肩头,渐渐地,她连直立站着都做不到了。 只能撑着膝盖调整呼吸。 周遭的一切瞬间安静下来,年稚听不见一路上的各种风声和鸟叫,更听不到鞋子踩在树叶上的“咯吱”声。 只有粗重沉缓的呼吸,不停地在耳边环绕。 年稚努力站直身子,缓慢竭力地迈出下一步。 一步,两步,三步…… 终于走到了小木屋的正门口。 她废力地抬起颤抖的手,时隔十几年,终于再次碰到了那扇给她留下巨大阴影的门。 年久失修的木门在她碰到的那一刻,发出悠长的吱呀声。 门开了。 微弱的阳光只能照进门内两米内的地方,再往后是无尽的黑暗,像浓重的墨汁,更像是掩盖着凶恶猛兽的幕布。 年稚深呼吸,克制住自己心里的恐惧,她咬紧牙根,指尖刺破手心,用这样的疼痛来刺激自己清醒。 落在年稚肩头的光晕越来越少,她慢慢隐入全部黑暗里。 额头的冷汗如同水帘洞一般,不停地向外冒,逐渐浸湿了她的全部碎发。 深呼吸,深呼吸…… 年稚不停地在心里默念这三个字,可黑暗带来的压迫感和恐惧不停地刺激着她的神经,像千万只蚂蚁不断啃噬,把她逐渐变成一个空壳。 年稚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妈妈,珍妮最后为什么不放手呢?她不是最害怕毒蛇了吗?” 小年稚放下故事书,忽闪着不灵不灵的大眼睛,不解地问牧婧。 牧婧看着小年稚,温柔地抚摸着她头上细软的头发,“因为珍妮心里有更重要的东西,那些珍贵的礼物会帮她战胜心里的恐惧啦。” “妈妈,真的会有这样的东西吗?” “嗯——”牧婧抬起头仔细地思考了一下,“这个嘛,需要小年儿以后自己去找啦。” “嘀嗒” 是汗珠落在手心的声音。 年稚再次醒来的时候,混身都是渗出的冷汗,她活动了一下手指,惊喜地发现自己还能自如活动。 周围的黑暗依然蒙在眼前,她试探着坐起身子,脑袋里仿佛灌满了水银,头重脚轻。 既然能再次醒过来,就说明她的症状已经在逐渐减轻,年稚缓缓从地上坐起来,评估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 林管家之前说“看着他的生命慢慢流逝”,说明季初现在的处境根本不安全,她晚去一秒,季初的危险就更多一分。 她必须重新站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似有若无的血腥味渐渐飘到年稚的鼻腔里。 “小初,小初,你在这里吗?” 年稚一边急切地向里面迈步,一边试探着叫季初的名字。 明明小屋只有五十多平米,不到十几米的距离,年稚已经用了半个多小时。 救兵马上就要来了,再坚持一下,再向前一步。 她咬着牙和那股翻天覆地的眩晕感做对抗。 终于,在一片虚无的黑暗里,年稚嗅到了更浓烈的血腥味。 “年年,你怎么来了。” 是季初的声音,他听起来虚弱不堪,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年稚慢慢走进,隔着黑暗摸到季初的手,上面有些粘腻的液体,这大概是就是血腥味的来源了。 “小初!” 她顺着轮廓,慢慢找到锁着季初的链条,“我来晚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别哭,年年,”季初的声音很缓很轻,“只是一些小伤而已,我没事。你不是怕黑吗,你是怎么过来的?你还好吗?” “我不怕了,我再也不怕了……你再撑一会儿,我现在就救你出去。” 年稚慌乱地从口袋里拿出在林管家手里抢过来的钥匙,哆嗦着一个一个在锁链的锁孔里尝试。 “我确定是这串钥匙,为什么不是呢……为什么……到底是哪一个?” 试到最后年稚的情绪逐渐崩溃,对黑暗的恐惧和对季初身体状况的担忧彻底击垮了她的神经,挤压着她的心脏。 “年年,别慌,”季初轻轻地笑了,“我们来聊聊天,你慢慢找,好吗?” 年稚的情绪被他和缓的声音安抚下来,含着满眼的泪水重重地点头。 “我当年去藤校,主要任务有两个,一个是调查我的导师,另一个任务就是调查你。” 在年稚心里,最美好最阳光的记忆就是在藤校的那几年,季初先挑起的这个话头,让她暂时忘记了周遭的恐惧。 她努力把自己沉浸在当年的回忆里。 “我知道,你的身份那么特殊,不能轻易出国,既然出了,那就一定是带着任务的。但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不是专门去调查我的,怎么,我年家大小姐的身份不配让你专门来一次吗?” 季初被她的话逗笑,“但是,后来我向你表白,我说喜欢你,想让你做我女朋友,都是真的。” 年稚一边换钥匙,一边怨念满满地问他,“如果那些话是真的,你后来为什么跟我分手?” “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早点你干什么去了?如果没有那场阴差阳错的联姻,我们是不是再也不会见面了?” “不会。年年,从当初和你在一起开始,我心里认定的妻子、伴侣,就只有你一个。之前我一直觉得这些话没有必要说出来,只要我的行动能让你感知到我的心意就可以。但是,刚才我一个人被锁在这里的时候,我想过如果就这样死了,我的人生会不会有什么遗憾。” 季初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小屋里缓缓流淌,像是一汪清澈的甘泉划过年稚的心间。 他继续说,“我这辈子,在普罗大众的意义下,都是成功的,大家都说我家世好、长相好、脑子也比常人好一些。按理说,我不应该有遗憾的。可是,随着我感知到自己的血液渐渐流出身体,我脑子里浮现出唯一一件遗憾的事。” “我很后悔当年和你分手,但我不后悔用尽一切办法,说服家人和你们家联姻。” 年稚自动忽略后半句,“后悔你后来为什么不找我?” 手里只剩下最后两把钥匙,她已经开始哽咽了,“我只是回国了,又不是此生都跟你再不相见,你呢,你去哪里了。我一开始每天都守着电话,一直都在期待打来电话的认识你,三年多了,你人呢?” “我……在害怕。” 季初顿了一下,继续解释,“我担心你知道我一开始接近你的真相,更担心如果我真的调查出你父亲的问题之后,我们会怎么办。” 终于到了最后一把钥匙,年稚扶着季初的腰,打开了他手腕的锁链。 她一直紧绷着的情绪终于有了释放的地方,扑在季初怀里嚎啕大哭。她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终于再次感触到他真实温热的体温,“我们会好好的,会一直一直好好的。” 季初遍布伤口的手臂艰难地抬起,轻轻地拍拍年稚的后背,“年……年,谢……谢你……愿意爱我。” 谢谢你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刻一次又一次地出现,谢谢你能在绕了一大圈之后,再次回到我身边。 他的身体已经筋疲力尽,说完最后一句话,就休克晕了过去。 “小初,你放心吧,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我保证那些该死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她把季初抱在自己膝上,一遍又一遍用手指描摹着季初的脸,渴望在心里深深地记住他的模样。 小屋外,依稀响起的警铃声越来越清晰。 救兵终于来了。 * 年宏给林管家打了第三次电话,依旧没有人接。 敏锐的神经提醒他,这不对劲,林管家现在大概已经栽了。 不过无所谓,横山别墅里的东西能不能找到已经不重要了,他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地方,去迎接新的人生了。 一旁等待的助手上前,跟年宏确认了买家的打款情况,“先生,对方的定金款项已经到账了。” 年宏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头顶上的碎发集体向中间簇拥过去,由于地心引力,脸上向下坠出几条横肉,在笑容的拉动下,显得有些狰狞,“哈哈哈哈哈哈好,通知下面的人把飞机发动好,我们准备走了。” “可是,”助手欲言又止,“小姐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她,她不见了。” 年宏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怒气一拥而上,像个即将燃起来的火球,“为什么在最紧要的关头出这种纰漏?找不到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快去找啊!” 助手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句多余的声响,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年宏的视野范围内。 两分钟之后,面如菜色的助手又回来了。 他哆嗦着手,把手机递给年宏,“先……先生,电话里,是小姐。” 年宏压着心头的火气,接过电话,那头传出个轻柔的女声,“父亲,您是在找我吗?” “小稚,你在哪里?和林管家在一起吗?” 年稚笑地得意,“父亲,这重要吗?” 确实不重要,年宏看向旁边的手下们,他们已经开启了反向追踪的设备,只要这则电话的时间再长一些,就能精准定位到年稚那边的位置。 女儿,怎么可能会跑出父亲的手掌心呢? 年宏轻蔑地笑了,“小稚,你之前干的那些事,爸爸已经不在意了,都是那些人迷惑你而已。爸爸现在带你回家,我相信你还是我的好女儿。” “家?父亲,我们还有家吗?早在你害死母亲的那一刻,我跟你,就再也不可能是一家人了。” 话音刚落,年稚那边就响起了男性的声音,“小姐,麻烦您跟我们走吧。” 结局已定。 年宏不需要再听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知道,在这场对峙中,自己已经赢了。 什么季初,什么江彬,警察又怎么样,季家又怎么样,还不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不过是一群嘴上没毛的毛头小子而已。 半小时后,头上蒙着黑布的年稚被带到年宏的面前。 “小稚,你挣扎那么久,有什么用呢?你母亲当年没逃出去,你以为你可以吗?” 年稚冷哼一声,“能不能逃得掉,当然要试试才能知道。” 他慈祥地扫过年稚的眉眼,像个正常的父亲那样感叹,“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矮矮的一个小粉团子,说着话都是软软糯糯的。有时候我回来的时候,还能看到你伏在你母亲膝盖上撒娇,可爱极了。” “这么多年,我都没注意到,我的女儿,怎么就一晃而过,变成大人了。” “呸!你不配提我母亲。” 年稚怒目圆睁,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恨意。 年宏的确是老了,他两侧的鬓角冒出不少银白色的头发,眼角也悄悄爬着几抹皱纹,他宠溺地拍拍年稚的肩膀,“你是我的女儿,这是骨子里变不了的,年稚,不管你再怎么恨我,只要你在这个世界上还活着一天,你就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那你干脆现在就杀了我,不然,只要我还活着,总有一天,一定能亲手送你下地狱,为母亲,为那些无辜枉死的人报仇。” 年宏像是听到了什么搞笑的事,仰天哈哈大笑,“小稚,你还是太天真了,知道吗,你等不到那一天了。” 他挥挥手,助手上前调出平板里的视频摆在年稚面前。视频里是几名身穿白大褂的人,正在给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做脑科手术。 整个视频的色调阴沉灰暗,透着一种诡异的感觉。 “是不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年宏笑得阴森可怖,“没事,等你真正经历过一次,你就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了。” 他起身走近,站在年稚面前给他科普,“这是上个世纪国外的精神病院流行的手术,只要切断了你大脑里的神经,你就会变成一个无比听话的傀儡。小稚,你是我最完美的艺术品,这么优秀的基因,怎么能不流传下去呢?” 他的手慢慢滑过年稚的发丝,“你放心,爸爸会帮你把基因传递下去的,你现在不是个好女儿,我相信,你会当个好妈妈,比你母亲更好的妈妈。我,很期待那一天。” 年稚听完他的长篇大论,忽然笑了,她的脸上尽是对年宏的怜悯和嘲讽,“年宏,你这辈子活得可真可悲,跟外面爬着的动物,又有什么区别?” “乖女儿,你就骂吧,好好珍惜现在,等做完手术,你就再也骂不成了。” “年宏,善恶终有报!你以为你做了那么多恶事,真的能独善其身,继续你的美梦吗?你草菅人命,出卖国家,连最亲密的家人都能下得去毒手,我告诉你,不可能!就算这次你逃得过,夜半梦回的时候,你真的不怕有人来索你的命吗?” 年宏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他忽然捧腹大笑,最后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索命?我这个人,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如果有什么东西回来找我,尽管来就好了呀。我既然能杀了他们一次,也能杀第二次,看看最后是他们怕我,还是我怕他们。” 年宏不耐烦再继续说下去,他冲押着年稚的人摆手,示意他们把年稚捆好,带上飞机。 谁都没有料到,年宏话音刚落的下一秒,室内忽然爆炸。年宏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错愕,巨大的轰鸣声和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屋里的每一个人。 这场突然袭击,来得猝不及防。 一阵骚动过后,紧接着是训练有素的脚步声。 “不许动!双手抱头!” “年宏,你被捕了。” 躺在地上的年稚,笑得肆意张扬,她的眼眶蓄满了激动的泪水。 十几年了,她忍辱负重,当好年宏身边乖巧听话的女儿,做好年家的傀儡。终于,她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这一刻。 年宏啊年宏,还有他带出来的那些魑魅魍魉,被恢恢天网,按死在正义的铁拳之下。 一切,尘埃落定。 作者有话说: 快要大结局啦! 感谢在2021-08-20 23:14:24~2021-08-21 21:2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做你怀里的猫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酒渍酸梅 [VIP] 专案组的所有人都记得9.26行动的那天。 由于行动计划提前暴露, 整个行动队全部落入年宏提前准备好的陷阱里,被迫跟那些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血拼,损伤惨重。 如果后续不是宋厅长动用自己的权限查到了专案组的行动计划, 前往增援, 那整个专案组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宋宁抱着一束百合站在公墓前, 她的双眼红肿,泪水半挂在脸上, 怆然哀伤。 天空雾蒙蒙的,慢慢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丝, 落在脸上,和眼泪混合在一起, 冰冰凉凉。 江彬撑着伞慢慢走到宋宁身后,“你已经在这里站了三个小时了。” 宋宁没回头,“今天是年宏被判死刑的日子,我心里高兴,我来,看看这些战友们, 顺便告诉他们这个喜讯, 让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说喜事不带酒怎么行?” 江彬脱下身上的外套,给宋宁披上, 他上前一步,把伞交到宋宁手里。蹲下身子倒了几杯酒摆在墓碑前。 “兄弟们,我和小宁一起来看你们了。刚刚小宁已经都跟你们说了,年宏判了, 死刑, 立即执行, 一点儿余地都没给他留。你们泉下有知, 应该也能心满意足。今天天气不好,下了点儿小雨。到时候可别骂我这个组长抠门,给你们喝兑水酒啊。” 宋宁被江彬絮絮叨叨的话说得动容,原本止住的眼泪再次像拧开的水龙头,止不住地往外流。 她哽咽着开口,“师父,在仓库那天,要是没有你救我,现在躺在那里的,就要多加一个我。可是,可是……师父,我宁愿现在躺在那里的是我自己,也不愿意是他们任何一个人。” 一排墓碑望过去,上面的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是曾经生动的音容笑貌,他们有的给宋宁带过饭,有的帮宋宁替过班。尤其是专案组加班加点的那一个月,大家吃住都在一起,彼此之间早就亲密地如同家人。 江彬握着酒杯的手隐隐颤抖,他的眼眶变得猩红,一杯酒装满了浓烈的悲戚。 “老天在哭。” 是啊,老天在哭,哭英魂浩荡,哭正义终临。 * 谁都没想到,年稚和季初这桩豪门联姻的连续剧居然还会有后续。 就在大家都以为季家日渐式微,注定要走向衰败的时候,季氏的官博发布了一则公告,上面对之前的股份动荡风波做出了回应,解释那些一切都属于公司的正常人事变动。 紧接着,季氏又po出第二份声明,这是一则捐赠协议,季氏将将瑞康医疗中心无偿捐赠为国有,一切归国家管辖,所有的研究结果也将由国有研究院接手存档。 捐赠名单上面的许多项目进展,都弥补了国家医学和生物学领域的不少空白。 季氏的声望在民众之间瞬间高涨,同时,随着季初宣布正式全权接受季家的一切事务,季氏的股价也跟着节节攀升,甚至到了比初始水准更高的阶段。 与此同时,这场连续剧的另一个主角,年家,忽然被爆料宣布破产。年家所有资产尽数充公,年宏本人也不知什么原因,被警察刑事拘留。 接连刷到这几条消息的人无不感叹命运的突然,老人们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看来用不了三十年,一个家族的兴盛崛起与衰败,或许就在一瞬间。 有感性的网友已经开始心疼年稚的境遇了。 她作为粉丝基数大的女演员,路人的喜爱度本就高一些,现在家里又出了这样子的事,不知道她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陷入人生低谷。 甚至还有人刷起了#集资送年稚重新出道#的词条。 对于这个词条,年稚本人的微博很快做出了回应: 【触犯法律的是我的亲生父亲,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否认的事实。偶像和演员,某种程度来说,是需要去引领大众思想的。而我,作为罪犯的女儿,该做的是替他忏悔,是弥补之前受到过伤害的人,而不是重新站在荧幕前,成为偶像。我在此宣布,年稚,从此永久退出娱乐圈。】 替年稚发出这条微博后,梁河和程欢两个人都有些怅然若失。 他们并排坐在一起,两个人都明白,他们和年稚的同事情谊,随着这条声明的发布,真的就此尽了。 “梁妈,我希望只只姐以后好好的,不管干什么,不管在哪里,都能幸福地生活下去。” “嗯,我也希望。明天咱俩去南山寺给她祈福吧。” “好。” * 审判锤敲响的那一刻,年稚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决堤而出。 她从证人席上下来,在律师和安保的带领下,从安全通道走出法院。 空气湿润,几粒雨滴哒哒地掉在身上。 年稚的后背穿过一阵凉风,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她想起自己很多年前总是做的一个梦。 梦里有一块巨大的乌云一直沉沉地压在她的头顶,愈来愈大,愈来愈沉,让她慢慢无法呼吸。 现在想想,她睡眠不好的毛病,也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有的。 而现在,公主终于拿起剑,打败了一直压在头顶的乌云,黑暗过后,就是阳光普照。 年稚顺着湖边随意地漫步,雨势已经固定成型,滴滴答答落在行人的身上,是那种很舒服的秋雨。 几只鸟相互依偎在大树枝旁,时不时发出几声清脆的鸟鸣。 三三两两的行人面带欢笑,那些笑容,是过去的十几年里,年稚从未有过的笑容。 他们肆意放松,就算眼前有天大的事,都敌不过和家人朋友聚在一起的快乐。 家人朋友。 这个词,随着年稚年龄的日渐增长,她慢慢对它感到陌生。 以前上学的时候,她想和大家交朋友,可是,由于年宏的错误影响,导致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让你的朋友怕你,才是爱他们的真正表现。 毕竟在家里,她怕年宏,妈妈也怕年宏,就连一直温柔冷静的林管家,也对年宏相当畏惧。 后来慢慢长大,看到别人朋友之间相处方式的年稚,才意识到自己之前,错的有多离谱。 她回到家和年宏大吵一架,换来的,是他变本加厉的惩罚。 除了宋宁,年稚从来没有过任何一个能聊天交心的朋友。 至于家人,更是天方夜谭。 年稚不愿再抬头,她低落地踩着水,边走边回忆自己前面的人生。 她之前以为,能活着把年宏送进监狱,就是她人生最大的追求。可现在,目标达到了,她才发现,这一路走来,她除了仇恨,什么都没有。 她以为她可以像个正常人生活在阳光之下。 可是,哪个正常人,会像她这样,亲手断送了亲生父亲的生路,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呢? 正踌躇的时候,一只甩着尾巴的小奶狗忽然跑到年稚脚下。 他的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踩在年稚的脚背上,奶音“哼哼唧唧”地叫着,听起来开心极了。 是元旦。 元旦两只耳朵都是湿哒哒的,身上也都是水珠。 看起来是一路踩着水飞奔过来的。 年稚忽然笑了,她抱起元旦,揽在自己怀里,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太钻牛角尖。 至少,在这条路上,她有了季初,有了沈曼阿姨,还有爱她的爷爷奶奶,以及这个狗儿子元旦。 全心全意地爱着她的狗儿子元旦。 是季初,把浑身泥泞的她捡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重新给了她一个家。 “这位小姐,请问可以留下你的微信号吗?” 一只伞忽然出现在年稚头顶,年稚顺着那只握着伞柄的骨节分明的手向上看,落进一双漾着笑意的桃花眼里。 他们在雨中相视而笑,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彼此。 “要微信呀,你是想追我吗?” 季初帮年稚把脸侧的碎发别在耳后,“是,我想追你。” “本小姐要求可是很高的,你得会说好听的话才行。” 年稚笑得甜蜜灿烂,两颊的酒窝显得她可爱迷人。 季初的唇边挂着温暖的笑意,他的嗓音温和清澈,像是划过年稚心口的小爪子,“好听的话,我得想想。” 外面潇潇暮雨,秋风习习,夏天已经彻底过去了。季初垂眸浅笑,剔透澄澈的眼睛里只有年稚一个人。 “我将用我后半生的全部生命来爱你,爱你纯粹,爱你的勇敢,爱你从淤泥里爬出来的勇气,更爱你不屈的灵魂。请问年稚小姐,您愿意给我这个荣幸,让我成为你的伴侣吗?” 年稚沉醉在季初璀璨深情的眼睛里,她被诱惑着,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季先生,这里有一个找不到家的人,你愿意把她捡回家吗?” “我愿意。” “我也愿意,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就一直愿意。”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历时一个月,这本书的正文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这是我的第一本书,它或许存在很多稚嫩和不足的地方。 但总归是意义非凡的。 感谢各位追更的、包容我的宝贝们 。 【山高水长,幸会相逢。】 我会继续努力打磨自己,带来更多更好的作品。 希望在下个故事里,还能和你们一起走下去。 ———————————— 感谢在2021-08-21 21:27:52~2021-08-21 23: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磕学家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番外(一) [VIP] 季初又回到了当年的那个小屋, 这一次,年稚不再是躺在地上苍白虚弱的布娃娃,她穿着一身酒红色的裙子, 脚下踩着的小皮鞋款式精美, 鞋头锃亮。 在花香和阳光下快乐地奔跑, 像一只活泼生动的小鹿。 她本就应该是个小公主。 如果没有年宏,那年稚的童年大约就是这样, 无忧无虑,像只在天空自由翱翔的飞鸟。 季初这样想着, 低头却发现自己也变成了小小的一只,萝卜头一般, 手里还抱着个元旦的缩小版。 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忽然伸了过来,带着清香的甜橙味,小年稚怯生生地开口,“我可以,可以摸一摸你的狗狗吗?” “可以!” 季初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自己稚嫩的声音脱口而出, 似乎还怕对方反悔似得, 话音没落,就把狗子塞到年稚的面前, “他很乖的,你想怎么摸都可以。” 小元旦认识年稚是他那温柔的母亲的缩小版,亲昵地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方便小年稚下手。 “哇!它真的好乖耶。” 年稚乌黑透亮的眼珠更剔透了, 她笑起来, 脸颊的婴儿肥鼓鼓囊囊, 像个粉团子。 让人非常想捏一把。 “你怎么做到的, 能把狗狗养得这么听话?” 季初想起刚捡回元旦的那几天,狗子应激反应还没过,在卧室客厅到处小便,时不时还会在晚上高歌一曲,大概是在诉说自己前半生沧桑的命运。 作为主人,整天跟在元旦身后处理他闯过的祸,收拾那些烂摊子,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劳心费力的事。 可年稚从来没有觉得元旦是个累赘。 她带着元旦去外面散步,在网上学习狗狗行为学,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教元旦哪些行为是正确的、哪些是错误的。 动物总是能比人类更敏锐地感知到各种情绪,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 所以在季初看来,元旦的乖巧懂事、机智灵敏都离不开年稚的细心呵护和教导。 养宠物这件事从来都跟养孩子是互通的,在足够的爱的沐浴下,他们才会健康成长。 季初帮年稚拍掉了肩膀上落下的树叶,笑着说,“不,不是我教的,是狗狗他妈妈教的。” 小年稚应该正处于换牙期,咧嘴笑的时候,右边出现了一个明显的豁口,“他妈妈一定是个很棒的人,我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主人。” “你会的。” 季初笃定地回答她。 他就知道,他的年年,从小就有最柔软的内心,和最坚强的灵魂。 总是人群里最闪亮的那一个。 一阵风卷着沙尘吹过,面前的年稚和她身后的风景化成无数颗泡泡,五彩斑斓地飘浮在空中。 泡泡逐渐上升,飞到与太阳并肩的高度。 紧接着,季初猛地睁开了眼。 ”年宏呢,年宏抓住了吗?“ ”儿子,放心,抓住他了,抓住了。“ 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扑入鼻腔,惨白的天花板有些晃眼,季初听见身边传来了无数人欣喜的声音,他偏过头去看,母亲和父亲两个人眼含泪水,脸上挂着无法言说的笑容。 “爸,妈,对不起。” 沈曼握着季初的手,贴在自己的侧脸上,“别说了,妈妈和爸爸都知道了,你的选择我们一直都很尊重,也以你为荣。” 在季伯礼的身后,岑阳搅着手垂头站着,用口型给季初小声说抱歉。 不是他受不住秘密,实在是队长父亲的气场太强大了,再加上沈曼阿姨熟知保密协议的内容,上面根本没说必须对直系亲属保密,他只能半推半就招了。 几句话的时间,医生也赶了过来。 他们给季初简单地做了检查,确认他现在的身体机能没有别的问题,“病人只是失血过多,现在醒了,基本上也就脱离生命危险了。家属这两天可以做些补血的食物,给病人多补充营养,有助于伤口恢复。” 得到医生的答复,沈曼和季伯礼一直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两个人相互搀着走到旁边,张罗着中午要给季初准备什么吃的。 岑阳顺势走了上来,“队长,你都不知道,我们赶去地方的时候,你混身都是血,吓死人了。” 这话说得很奇怪。 季初扫了一眼病房里的人,心里浮现出不好的预感,“岑阳,年稚去哪了?你们去的时候,她没有跟我在一起吗?” 周围的人都沉默了,他们左推右搡,不知道该让谁来告诉季初。 看他们这副样子,季初脑子里瞬间浮现出无数个最坏的结果,他拔下手背上的针管,急切地准备下床。 “哎哎哎!” 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把季初按了回去。 岑阳硬着头皮上前,在季初快要冻死人的眼神里,结结巴巴地给他解释,“那个,队长……你先别急,冷静冷静。嫂子她现在没事,就是不太想见你。” ??? 干脆利落、决策果断的季公子,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茫然无措的神色。 岑阳被他这样子逗得想笑,忍住情绪继续解释,“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嫂子是说,年宏现在只是被缉拿归案了,还没有正式宣判。她想等这件事彻底了解之后,一身清白地来见你。嫂子说,你会懂她这个决定的。” “哦,对了,”岑阳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交给季初,“嫂子之前就是用这个抓住年宏的,她说这里面有你当初安在里面的追踪器,没想到它还挺耐用,六年过去了,电池还能续航呢。” 知道年稚这是在揶揄他,季初尴尬地接过戒指,放在病号服贴近心脏的那个口袋里。 他当年奉命调查年稚,曾经借着送戒指的名义,给她身上装了这个追踪器。 许多年后,这枚本该早就被抛弃的追踪器被季初捡回来,兜兜转转回到年稚的手上,最后成了她完成夙愿的最大助力。 命运的齿轮一旦转动,就不会讲太多道理。时也命也,福祸相依,谁都不知道当下的决定,到底会对未来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但是至少,现在的他们,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季初拍拍装着戒指的口袋,感觉年稚似乎就在他身边,像朵艳丽娇养的玫瑰,在阳光下盛放。 乌云大部分已经散去了,日头渐盛,阳光普照,重逢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 * 年宏宣判的日子,天气并不好,灰蒙蒙的秋雨从凌晨开始,一直不停歇地下。 路上的行人都行色匆匆,忙着赶回能够躲避风雨的港湾。 季初那天起得很早。 很多天以前的同一时间,他和年稚彼此依偎在一起,坐在安全屋的阳台上看太阳慢慢升起,心里仍在为前方未知的命运而隐隐担忧。 而现在,如果这一切是一本小说,季初觉得,自己和年稚一定正处在happy endings的前夕。 他给狗儿子元旦洗了个香喷喷的澡,又从一堆可爱的小衣服里,选了套跟他领带颜色最搭的运动装,给元旦穿上。 “旦旦,我们一起去接妈妈,好吗?” “嗷呜!” 元旦上前,举着毛茸茸的狗爪,和季初击掌。 他似乎也感知到了,在今天,他们一家三口终于能再次聚齐了。 一人一狗撑着伞逆着人流在路上走。 刚开始,元旦还会瞪着乌黑的大眼睛好奇地观察街上的高楼大厦和行人。 走到湖边公园的时候,他忽然兴奋起来,在季初的怀里左蹬右踹,嘴里还不停地哼唧。 知道他这是兴奋的表现,季初顺从狗儿子的意思,把它放在地上,随着他自己的意思往前跑。 幸好元旦现在只是条三个月大的小金毛,还不至于撒手没。 季初眼角带笑,跟在后面。 越过一个拐角,元旦不知用了什么招数,把脖子上的狗绳挣脱掉,朝着一个方向猛冲。 担心他跑丢,季初忙跟了上去。 烟雨迷蒙,他再抬头,一眼就看到前方站着的那个身影。 她像是跌落凡尘的仙子,更像是一片轻盈的羽毛,仿佛随时都要羽化成仙,飘飘然离开这个世界。 季初心里一痛,越靠近对方,他的脚步就不由自主地放慢。 他惊奇地发现,现在的年稚抱着元旦的表情,跟他梦到的小年稚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尤其是眉梢上挂着的欢欣和惊喜。 嘴角不由自主地挂上笑容,人生前二十多年里,季初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感到如此充沛纯粹的幸福。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爱和笑意,“嗯,我想追你,可以吗?” 年稚顺着伞骨向上,轻轻地在他脸侧落下一个充满橙子清香的吻,馥郁芬芳,醉人心神。 “我现在身无分文,也不是什么年家大小姐,既不能给季家带来利益,还有可能成为你们清贵世家的黑料。小初,你确定要和我一起走吗?” “傻子,”季初伸手捏了捏年稚脸颊两侧的苹果肌,“以后再说这种话,我就放元旦咬你。” 他面前的年稚忽然笑了,两只眼睛弯成浅浅的月牙,小酒窝仿佛盛满了最甜的蜜糖。 她握着季初伸出来的手,“走吧,元旦爸爸,一起回家。” “好,一起回家。” 作者有话说: 这章算是我的私心啦,在楚楚的梦里,治愈了只只的童年阴影。 接下来还有什么番外宝贝们想看的,欢迎点梗哦。 —————————————————— 感谢在2021-08-21 23:59:21~2021-08-22 23:2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老公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公、亭塘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资源来自于网络,版权归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 ────────────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