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x)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前任 作者:渔安知 文案 有些遇见是劫数 譬如平平无奇的女孩子,遇见英俊又不够良善的男人,这注定是一个劫 陈觉得自己象一条毛毛虫。用三年的时间,她给自己作了一个茧,作茧自缚 有些遇见是劫数,有些劫数在劫难逃 于她,于他 男主非善茬,前期比较渣注意排雷 待开新文求收么么哒《温柔有毒》文案——她是天生的美人,她生性快乐、轻浮、喜欢卖弄。为人肤浅,举止风骚。她有柔美的歌喉,有动听的歌声。他说,她象一只长了翅膀的小鸟。然后他亲手把她翅膀拔掉,用他无懈可击的温柔。 《宠上瘾》文案——长得太娇,甜度太高不是他的菜! 然后…呜呜宝宝真香。。 有特殊天赋,不知羞小疯子VS傲娇变忠犬,宠妻上头帅酷哥哥 本文重点是谈恋爱,甜宠治愈文,各样花式宠宠宠,不傻白,但是甜~。~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业界精英励志人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栽了 立意:活得漂亮,爱情才会漂亮 第1章 但现在不能爱了。 三年前,H大,图书馆门口。 陈遇言单肩挎包立在近旁一棵高大粗壮,很有些年头的老香樟树下。她在等她的租客。严格来说,还不算她的租客,她和人约好等着带人去看房。 但其实那房子也不是她的。她不是本地人,只是个自考生在这读书。而这回她完全是情势所迫,赶鸭子上架做一回“房东”。事情简单说,就是原本要同她合租的姑娘,也是她的老乡,一个同样少言寡语,害羞内向的姑娘,突然变卦说家里不同意在外租房就不租了。 可是她已经垫付了房租,半年的租金加三个月的押金。于是麻烦来了,如果没人合租,她一个人负担不起那套小户型的租金。而她也没有别的朋友想合租,又不能也不想同陌生人合住。 而她不住学校宿舍选择在外租房,并不是她手头宽裕家里多有钱。恰恰相反,她是节衣缩食苦哈哈咬着牙租房。因为她生性极是腼腆,内向到有些社恐,或者说是有轻微的人群恐惧症,害怕人际交往。宿舍集体生活让她很痛苦,适应不良。 现在事已至此,她被逼无奈,打算做一次二房东,将她租的房子原价出租给别人,而她自己再去寻一个小一点,租金便宜些的出租屋。这事势在必行。 常言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先前准备和人分摊的月租金,已是她荷包的极限。她不可能也不应该再向她爸妈开口索要更多的生活费,来支付那一整套房子的房租。 今天要看房的人,是她在学校BBS上联系到的。对方正在找房子,要求和她租的这套房很相符。所谓及时雨,瞌睡来了递枕头。陈遇言很希望能达成这笔交易,将房子转租给对方。不然,她这个月就得断粮。因她卡上的钱几乎都交租了,手头拮据所剩无几。 陈遇言低着头,有些焦心的等。不知对方会不会租?正自思虑,她电话响了还没接听,便听得一声招呼: “嗨,陈同学。”很阳光的声音。 一个高高大大,皮肤黝黑生得非常壮实的男生,站在她面前咧着大白牙笑着瞅她。 陈遇言看着他,很有点不自在。 她自己羞怯,不善交际。也不习惯自来熟人群。 “你好,我是李凯。是你要出租房子吧?”见她不应声,男生有些疑惑道。 陈遇言抿抿嘴,点头。她微微红了脸,压制着心头的局促。 她神情不自然,拘束得如此明显,李凯有些意外。他笑一下,语气很友善的说: “那我们现在去看看房子?” 陈遇言点头,心中不无沮丧。 这就是她为什么要在外租房,搞出这许多麻烦事的原因。她也想表现的好一点,在人前得体大方。但她就是做不到! 正要迈步,前方花坛一棵大树边突然冒出个人来。这是陈遇言第一次见到祁让——她的租客。 很高的个子,高高瘦瘦的一个人。有英俊到张扬的一张脸,有很漂亮的一双眼睛。表情冷漠气质阴郁,目光薄凉不好接近。属于看着就很难缠的那一类群体。 陈遇言不由心里有些打突。她原本就怕生,不善与人打交道。对祁让这种周身阴沉沉,一看就不好惹的族群,她就更怕也更无措。 祁让紧闭着嘴唇,看了她几秒,淡凉的眸子眼神显得锐利,也显得轻慢。然后他漫不经心的咧了咧嘴,冲她很淡的笑了一下。那笑意浅而薄,一闪而逝带着对不必要社交的随意,对闲杂人等的敷衍。 继而他冲她打了声招呼。 他说:“你好。” 有点凉的嗓音,和他的人一样冷淡。再然后,他朝李凯瞥一眼轻点了个头人就走了。同他的出现一般突兀。 最后是李凯去看的房子,但租房的人是祁让。所以人家租房是看房,祁让租房是看房东。这让陈遇言愈发觉着这人难缠,不好相与。看房前还得先暗地里评估下房东?弄得象情报局面试…… 彼时,虽然她被他“面试”成功,但心里却想着这个人她要敬而远之。除了必要的房租交易,水电费打款,其余的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只是后来到底是怎么和他扯上了关系?还和他上了床。明明知道他是坏男人,可是怎么被撩上的呢?不单被撩上还爱上了。陈遇言白着脸呆坐在津城街边的长椅上,手里捏着一张银&行&卡。 或许是他钥匙丢了,找她拿备用钥匙那次,他唇线紧抿脸色阴郁,跟着她走一语不发。夜色里,年轻英俊的男人,这样忧郁的样子象一只孤独的兽。她觉得他似乎过得很不开心。 或许是那一回校园里他们偶遇。她的自行车突然出了状况,链条掉下来。他咬着烟走过来,轻松将她的自行车倒立起来,手势灵活的给她套好了链子。 或许是有一次,他叫她去查&水&表&码数遇到大雨。他打开他的电脑给她看动画片。那会他坐她跟前离得很近,表情依然冷淡。她却脸红心跳。他身上气味浓郁,有烟味还有她形容不上的,和女孩子完全不一样的味道。不难闻,她竟然感觉喜欢。 再到后来,他约她吃饭看电影。他对着她轻吐一口烟,把烟塞她嘴巴里,在她呛到后他轻笑一声,堵住她嘴巴亲吻她。 年轻的女孩子,没有过爱情经验。轻易被撩上,轻易爱上。有人说,恋爱脑的女生哄几句,就以为遇到了真爱。那她更不如。他都没怎么哄过她,因为不用他哄自有她飞蛾扑火,省事省心。 在一起三年,如果那也能算在一起的话。他情绪捉摸不定,总是慵懒淡漠的样子。她根本触碰不到他的心,而他对她的心事也并不关心。他们与其说是恋人不如说是P友。他们维持了近三年的床友关系。 所以现在他给她一张卡,在他们刚刚上过床的隔天。他跟她说: “分手吧,别再来了。我要走了。” 他研究生毕业,他要出国了。 他和她说分手,看着她语气漠然一脸的凉薄相。她没有求也没有哭,这个结果就象命中注定。 她不要他的卡起身离开,但等她来到火车站翻开包,这卡又出现在她包里。她想给他还回去,可走出火车站她站在街上挪不动腿。她害怕看到他神情淡薄的脸,害怕听他疏离透着不耐的声音。 陈遇言怔怔看着手里的卡。这不是分手费,这更象piao&资。她久久坐着,心思空茫。有钝钝的疼也有些悲哀,还有铺天盖地的羞耻。 事实上,和祁让的这三年,她一直感觉羞耻非常羞耻。她家人,所有认识她的人,他们不会相信她会和一个男人婚前发生关系,甚至同居过好一段日子。 这样的羞耻啊,她闷在心里。就这么不顾羞耻,徒劳的无望的爱着一个人。但现在不能爱了。 人心不能勉强,她用了三年,但其实她早该离开。 ※ 一天后,因为他那句: “我在你那的东西别的你都扔了吧。就那套灰蓝色的西装,有劳帮我拿给李凯。” 陈遇言站在校外,研究生们爱租住的一间出租屋前。她将那张卡放在他这套西装口袋里,连同他在她那的所有东西,一齐打包拿给了李凯。 李凯看看她朝她淡声道谢,神态不冷不热。 陈遇言想得通。他是祁让的朋友,自然祁让的态度就是他的态度。 走出巷子,接到她妈的电话在拿手机时,看到包里他送的那只小熊钥匙扣。陈遇言微微蹙眉,咬了咬唇又往回走。也许人在有心事的时候,记性就不太好。她特意拿过来还的却还是落下了。 他们在一块,他很少送她礼物,所以对这个小熊她很珍惜。宝贝了两年的东西,让她扔掉她有点下不去手。而且这个小熊是纯水晶制的,不论工艺还是质地都比较精致,价格不算便宜。对她这样节俭惯了的人,就这么丢掉她会感到不安。可她也不想再留在手里。 “诶,李凯,这就是祁让后来谈的那个?这姑娘看着很乖很老实啊。” “老实什么啊!也就看着老实,千里送b的玩意。真要老实会随便跟人上床?我看特么的以后想找个chu,得上深山里去寻!这大学里就没一个单纯的。” “她不是祁让女朋友吗?那恋爱么能不干柴烈火。你还管人chu不chu!” “什么女朋友,玩玩而已。你说就祁让那心气,他能看上这样的?看到没这童珊给买的西服,这都分手几年了?一直到现在他还跟宝贝似的留着。” …… 陈遇言僵着身子站在门外,她心里凉透脸红得发烧,下唇却咬得发白。若非亲耳所闻,怎么能信曾经对着她笑容友善的男生,刻薄起来嘴也会跟刀子似一戳一个血窟窿。 可是他说得没错,她没法反驳。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她作茧自缚自取其辱,该的。 少顷,她轻轻弯身将钥匙扣放到墙边。是真的结束了。 他的公主,她没有见过但听过名字,因为是很出名的校花。听说美得叫人惊叹。而她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算白也不算黑,不好看也不难看。她就是平凡,长相普通找不到亮点,扎人堆就不见平平无奇,很不起眼的一个。除此,她是自考生,他是名校高材生。 不怪李凯奚落,长相平平学历也平平,这让她的喜欢,她的真心都变得可笑。 第2章 两年了,她看不到一丝长进…… 两年后,B城。 陈遇言涨红着脸,低垂着头,从人才市场拥堵的人群中挤出来。在她手里透明的文件袋中那一扎的简历,原封不动一份也没少。 低着脑袋,她深吸几口气,木着脸将文件袋放进背包里。然后她捏了捏冒汗的手心,背着包心思茫然的往公交站走。 一个多月了,她来到这座城。整整一个多月,她没有找到一份工作。网上求职投递出去的简历,通通石沉大海,她没收到一个面试通知。她没办法,逼着自己跑人才市场。 可是人头攒动,人才市场里永远是黑压压的人群,永远僧多粥少,每一个摊位前都挤满了人。她原本担心如果让她现场面试,在那么多人的旁观下,难得的面试机会也会被她彻底搞砸了。但真到了现场,她很快发现她的担心很多余。因为她根本连搞砸的机会都没有。 自考大专生的文凭象一道天堑。她的学历在求职市场,几乎没有一丝竞争力。而没有工作经验,雪上加霜,将她进一步锤死在无业青年的困境里。更糟糕的是,身临其境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怯场,她缺乏自信,缺乏尝试的勇气。她连简历都不敢投。 陈遇言坐上公交车,呆呆看着车窗外繁华的街景。她还需要转一次地铁坐一个小巴,才能回到她现在租住的地方。 这两年,她过得很不好。日子象长了苔藓,阴湿黏腻,充满了浓稠的不舒适。 两年前大专毕业,害怕见人,社恐日益严重的她没有出外求职,她回了老家帮着家里做事。她家是做豆制品的小家庭作坊,有一个卖豆腐千张香干子的小摊。而她终于又出来,是因为在家里实在呆不下去。 “唉呀,我前世是做了什么恶,我怎么就这么个命哦……” “读了大学还是要回来混日子,一分钱工资都捞不着!当初就不该出钱让你去读书。” “我养你有什么用啊!别个的丫头,哪个不比你有出息?你看人家肖艳,啊?你高中同学,人家搞好大的事!前两天又专门回来,带她爸妈去欧洲玩了一趟,跟她妈买好多营养品啊,衣服啊,现在她妈穿的皮鞋都是千把块一双。 她妈又不搞事了,天天打牌吃啊喝啊过得几快活。我呢,我不做就没的吃的!唉呀,我这是个什么命哦,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哦,老了靠哪个啊?一个都指望不上……” “你就准备一辈子窝家里了?跟我一样苦劳一辈子,做豆腐卖豆腐,一辈子教人看不起!你就不能给我长点脸,争点气?还有遇然,他什么情况你还不清楚?你做姐姐的以后总要护着他些。现在你不趁年轻打拼多赚一点钱,到时候,你拿什么照顾他?” “人家是人,你也是人,都两个眼睛一个嘴巴,你怕个么事?人家都在外面闯,你蹲屋里丢我的脸!别个一问,你丫头怎么不出去找事啊,在屋里有个么子前途? 我哟,我真是说不出口。庸种,没得用的东西!浪费我的钱!你说,你对不对得起我,对不对得起……” …… 这是两年来,她在家的日常。但她不怪她妈,对母亲对家人她很负疚,感到深深的羞愧。 她妈并不是那种懒惰,好逸恶劳,贪享儿女之福的人。事实上,她妈非常勤劳,在她老家是出了名的勤快人,勤扒苦做起早贪黑。 她妈只是过得苦。她爸是聋哑人,幼弟低智先天性的治不好。不怪她妈失望,真要说起来,她该是她妈唯一能依靠的人。 在她妈日复一日的愁苦与哀叹声中,她不得不鼓起勇气,硬着头皮离家“闯荡”。选择来B城,是因为这是她妈最向往的城市。她想让她妈高兴一下。但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她就感到迷茫。而现在她感觉绝望。 陈遇言回到住处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她疲惫的进屋,把剩饭一热就着另半块咸蛋黄很随便的吃了一顿。 她住偏远郊区民房,一个咸蛋可以吃两天,蛋黄吃两餐蛋清再吃一天。穷则思变,这是她给自己补给,保证身体基本营养的荤菜食谱。天天吃榨菜总是难熬,而咸蛋同样能放,味道还不错挺下饭的。 她不能不节省。工作还下落不明,她甚至不知道,她到底还能不能找到工作…… 吃过饭,她打开电脑,灰心丧气的浏览求职网站。她学的财务,但找工作的时候才发现,好像满世界的女生都和她是一个专业。财务的工作岗位是多,但竞争者也多。 而要说最好找的工作那就是销售。反正不给底薪或者极其微薄的底薪,公司多你一个不多,横竖活不下去,你自己会走。可是她这样的性子,哪里做得来销售。不比在家看铺子,销售得主动积极自己去找客户,要开朗善交际会与人打交道。 陈遇言叹气,她妈觉着她读了大学,就不怕找不到好工作。殊不知,大学也有很多种品级。而她因为偏科严重,数学成绩太弱最后成了一名自考生。 虽然官方的说法,自考也是受国家承认的学历。但只要出来求职,就能马上感受到自考生与统招生的差异。这一个月来,就她所见,很多企业压根就不承认自考的学历,在招聘时会立场鲜明的表示他们要的是统招毕业生。 陈遇言心思沉重,无望的点击着一个又一个的最新招聘,几分钟后,她盯着面前的帖子,习惯性的咬住嘴唇。 办公室助理,招聘要求和她看过的很多招聘信息大同小异,吸引她注意的是这一家提供的福利待遇,薪酬水平明显要高于其它公司。并且欢迎应届生前往应聘。也就是说,并不硬性要求有工作经验。 “月薪试用期二千五,试用期三个月,转正后月薪四千。有五险一金提供住宿……”她不自觉喃喃。提供住宿,那就可以省下房租,说不准还能省下每天的交通花费。 看着帖子里招聘公司的地址,陈遇言想碰碰运气。那个地址在市中心知名的白领写字楼里,应该不是骗子。而她实在也没多少选择,学历能力有限,象这样不用专业技术的岗位,不问结果能试就试试吧。 两天后,陈遇言接到面试通知。 ※ 陈遇言深深吸气,她的手心又开始冒汗。直吸了好几口气,她才逼不得已走进这栋光亮气派的写字楼。因为面试的时间要到了,她再不进去就得迟到。 “卓逸科技” 少顷,站在这家公司门前,陈遇言心跳的很快,完全不由自主她紧张极了。这种紧张让她心情沮丧。她想,这次面试她大概是没戏了。 而事实更糟…… 参加面试时,陈遇言站在卓逸会议室,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她控制不了。她绞着手,脸涨得通红表情很不自然,她甚至不敢去看面试方。 “是来面试的还是来看地板的?” 须臾,淡凉的,低沉而冷漠的声音,似惊雷乍起穿进她的耳朵。 陈遇言一愕,怔怔抬头。 英俊的男人坐在主位对着她皱眉,深色的眼珠落在她脸上,眼色淡而冷神情已有些不耐。 她呼吸一滞,脑中有一瞬的空白,继而她脑袋开始嗡嗡作响。那些刻意掩埋,轻易不肯回想的记忆。那些她努力想要忘却,叫她倍感羞耻只要想一想,就让她恨不能抱着头,躲起来的过往在她脑袋里炸裂。 “分手吧。”他眸色薄凉的跟她说,可在前一天晚上他们还上了床。 但是她去找的他。 千里送b玩玩而已…… 陈遇言涨红的脸色倏忽发白,巴掌没打在脸上,全扇进了心里烙印到记忆中。她僵硬的站着,无措又难堪。 祁让看着她,双肩包,宽松的看不出丝毫曲线的毛衣外套,普通的球鞋,普通的牛仔裤。两年了,她看不到一丝长进。无论是与人交际还是穿衣打扮,她都表现的很差劲。 能记得她,是因为她是他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的一个。截至目前,他只和她睡过觉。除此,还因为她放在他西装外套里的卡,因为她几乎称得上独特的个性。 他没见过有哪一个女孩,比她还要内向还要怂。似乎见谁都是缩着的。怕羞怕生,温顺胆小,毫无存在感。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敢和他上床。他知道她喜欢他,只是可惜,他没法爱她。 “坐,不是来面试的吗?”他淡冷着脸孔说道,望着白了脸色明显失态的应聘者。 其实他并不喜欢和有过关系的女人,在同一个公司。并且中肯的说,他也并不认为她适合这份工作。事实上,他觉得她这样的性格,根本就不适合职场。只是想到西装口袋里那张卡,他勉强自己给她一次机会。反正,也不是他的助理,就算在公司,他们也很难碰面。 陈遇言用力逼退眼眶中的酸意,机械的吸了吸气。她心中羞耻,颓丧,悲哀到无可言喻。难堪的沉默了几秒,她冲对面坐着的三位卓逸公司的面试官,微微欠了欠身。随即,她不发一语转身,努力挺直脊背,尽量姿态平缓的走出会议室。 第3章 指望男人忠诚,女人就得吃…… “诶,这是…祁总?” 祁让微顿,随即他薄唇轻启,没什么表情的起身: “不管她,你们接着面试。” 他一面说,一面眉眼冷淡,将陈遇言的简历顺手扔进字纸篓。接着他不再多言抬步走了出去。 “哎,怎么回事啊这是?刚这女的搞什么啊?” “谁知道啊。我感觉她和我们祁总好像认识。我看她简历,她和祁总上一个大学都是F大的,不过她是自考生文凭很水了,和祁总没得比。” “我也感觉她和祁总认识。你说,祁总是不就因为她,今天才突然跑过来。你看招聘的话,之前只有技术和销售人员,祁总他会把关亲自挑人。象这种助理岗位他都不管的。” “是哦,不过我觉得应该不可能是和感情有关了。祁总一看就是喜欢纤纤柔柔,楚楚可怜小白兔那一款的。反正就是要特别乖啊特别柔,特别女人味那种。而且祁总多讲究呀,穿的衣服都可以直接去走秀了。刚那女的长得一般般,还土不拉几的祁总看不上。” “是挺土的,气质不好。畏畏缩缩小家子气,跟没出过门似的,难怪毕业两年了,还没半点工作经验。就她那样面试都不敢看人,能找到工作吗?” “我看悬。行了,不说她了叫下一位吧。” …… 祁让回到自己办公室,习惯性的拿遥控器将窗帘开的大一些。他面无表情不经意朝窗外一瞥,看见正背对着写字楼,站在斑马线边等绿灯的陈遇言。 她微耷着肩,抬手抹眼睛,大概是在哭。 祁让皱一下眉,在窗前定了定,几秒后,他冷着眉眼在办公桌前坐下开始办公。 他是开公司不是做慈善,已经给过她一次机会,她既然不要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老实说,如果不是她不拿那张卡,那他不会让她有这个面试的机会。 不说她的文凭够不上他招聘的标准,就是她本身的能力也完全达不到公司或者说是他的要求。硬件软件都不行,她主动放弃也好。要说,就这点,叫他对她还有些刮目相看。 当年分手,她眼眶都红了,但并没有哭求着纠缠。他看得不错,她确实不是麻烦的女孩,笨傻的让人省心。 陈遇言的确在哭,她是被自己气哭的。她好恨她没用,总表现的差劲又糟糕叫人看轻。少顷,她丧气的垂头,抹着眼泪上车。 寻了靠窗的位子坐着,她埋头低着声闷自哭了一会。然后她看向车窗外,看这都市繁华心里一片空茫。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前路无岸,她不知何去何从。 哪里才有属于她的位置? 永远在努力,永远没实力,她的梦想似乎都是用来破灭的。 长相平平,脑子也不聪明。自小到大,她用尽十分力气读书,也只得别人五分成果甚至更少。和祁让就更不能比。 老天总是不公平,有的人占尽一切好处,有天赋,有漂亮的面孔,有好看的皮囊,有毫不费力便能轻松拿到手的成绩,就是身体也比别人来得健康。祁让就是这样的人。 陈遇言吸了吸鼻子,心中自嘲,不怪祁让看不上她。他和她条件悬殊,他怎会愿意真心待她。 只是可惜,她好难得拿到的一次面试机会,福利待遇也很不错的一份工作,就这么打了水漂。 怔怔发了会呆,她强打起精神努力安慰自己,这次就算不是祁让面试,她也过不了她表现太差了! 算了算了,她在心里念叨,企图让自己好受一些。心说,就算提供宿舍,肯定也是好些人一起合住的集体宿舍。所以没了就没了吧。 只是等到夜间,当陈遇言坐在床头,看着银&行&卡的余额。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哭起来。 太难了! 她连生存下来,赚最基本的温饱都这样难。。 ※ “Amy,你上回说的你舅他老板出轨那事,现在怎么样了?原配离了吗?” “离啥啊,为了不让小三得更多的钱死耗着呢。” “唉,这种事听着真叫人心寒又恶心。男人真是没意思,就你说这原配以前陪着他吃苦,几十年的夫妻。临末了,五六十岁的男人,找个比自己儿子还小十多岁的情人。 为了小情人,良心就喂了狗。能怎么伤妻子就怎么的捅刀子。最恶心是明明见色起意,非特么要说是遇到爱情。。” “是啊,恶心得要死。奸&情就奸&情,非要说是爱情。爱情就是被这些人渣给弄没的。” “什么爱情不爱情,男人出轨,只要年轻貌美。年轻的身体温柔乡的,谁哪一个都行。我要是这原配,我就给这人渣找个更年轻更鲜嫩的,让小三被小三,以牙还牙,以她之道还她之身,爽!” “真是见过白头偕老的伴侣,没看过恩爱如初的夫妻。哪有爱情矢志不渝,我看永恒的永远是男人的一己私欲。说来说去,不就为了下&半&身那点子欢愉。人说没有不偷腥的猫,男人贪&欢,是长在他们骨子里的天性。指望男人忠诚,女人就得吃教训。” 第4章 这种男人最难搞。 “虽然很绝望,但我觉得摩卡正解说得太对了!以为男人看着老实的他们就会忠贞?那只是因为他们要么没钱,要么胆小怕事,怕麻烦怕搞不定。抑或者是为面子,为了自己的好名声。还有的只是舍不得花钱。但其实骨子里男人没有不好&色,不爱新鲜的。 不说了吗?男人花心跟他们身体的荷&尔&蒙有关,动物&xing&是他们的身体基因。若抛开现实计较,弄个尤物放他们面前,你看还有几个君子。瞧瞧,是不是一听就觉得特没意思。所以啊,爱什么男人,我他喵爱自己不好吗?” “这么一说,我感觉呀,女人谈恋爱要谈就谈个帅的。反正长得丑的男人也不老实,那还不如找个好看的。这样就是分手也没那么亏。我特么也享受了不是?起码养了眼赏心悦目了一把。” “哈哈哈不是我要损你,Lisa,那也得你找得到帅哥才行。你以为帅哥那么好钓?有钱的帅哥要脸要身材,没钱的帅哥要富婆渴望白富美。其实就是有钱的帅哥,人家也要白富美。光有颜值长得好看,人不一定看得上。现在时代不同了,有钱没钱的男人,都会嫌弃没钱的女人,就是男朋友他也会嫌你穷的。” “说得也是,总说女人现实,但实际上,男人更现实。目的性强,还特爱计算得失,付出和回报他们心里都有一本帐,算得清清楚楚。大概只有象我们唐总这样的女人,才能轻轻松松就找到又帅又有钱的男朋友。” “哇,真的哦,唐总她男朋友真的好帅!宽肩窄腰大长腿,关键衣品好,穿衣跟男模似的超有型啊!” “个子高嘛,男人只要个头高,身材挺拔一点,披个麻袋,穿地摊货都有型有款。” “唐总她男朋友我也见过一回,帅是真帅,长得很带劲那一种。不过,我觉得就是唐总也未必hold住。那男人我看着很有些邪气,就酷酷坏坏还有点文艺气质。我跟你们讲,这种男人最难搞。心思多,心思重,会很挑剔脾气大。就自私薄凉,利己主义那类型,没什么心的感觉。” 陈遇言在一旁拖地沉默的听,不期然想到祁让。因为摩卡也就是英文名叫Monica,而被她们昵称为摩卡的女同事,所说的唐总的男朋友听起来和他挺象。 祁让就英俊得有些邪气,充满坏男人的气质。反正应该不会有人把他,和阳光清朗,温润友善联系在一起。而他心思深沉,情绪莫测捉摸不定。很多时候,她并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至于脾气,他脾气也不好,好像很没耐心,脸上常常会有不耐烦的表情。可能因为他自己太聪明,所以他很受不了别人反应慢,受不了太蠢笨的人,譬若她。 只是过去,大概是她很顺从对他百依百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是以,他倒也没冲她发什么脾气。如果他觉得她蠢到他了,他会直接不理她,就冷着,阴着脸懒得看她的样子。 但她看过他冲别人发火,会很凶不留情面。真被惹到了,他还会打人。下死手的那种。总之,祁让这个人身上有很阴郁又阴鸷,阴暗的一面。过去在一起的那几年,她对他其实又爱又怕。私心底,她是有些怕他的。怕看他不耐烦,也很怕他会发火。 到底是为什么怕他还要受他吸引,自来循规蹈矩从未出格过,却不顾自尊的爱了他三年? 现在陈遇言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那一刻他看着太孤独,也许是她也很孤独是她太缺爱。倒不是她爸妈不爱她,只是他们太辛苦,为养家糊口他们拼尽全力,再没太多心力,也没太多时间来特别关爱她。 她又害羞,自小就腼腆怕生,不善交际也没朋友。能和她说说话的也只有她的小弟弟遇然。可是遇然小她一轮,年纪本来就小又天生低智,十一岁的孩子却比小孩子还要小孩子,只有四,五岁的智力。并且以后会一直如此,医生说最多能到六岁左右。 故而和幼弟在一块,与其说是聊天不如说是她陪着他玩儿,照顾弟弟。遇然他是听不懂心事的。 除此,想起来就有点难以启齿,她喜欢祁让身上的味道。有淡淡的烟味,有称得上浓郁的后来她知道的麝香味,有时运动过后,还有些微的汗气混杂在一起,但一点也不难闻。事实上,她觉得很香很好闻带着一股暖香气。祁让身上的味道,比他这个人要温暖。 只是…… 陈遇言低着头认真拖地,不属于她的胸膛她不能依靠。再好闻,那也是别人的。 “……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你们看唐总多傲的一个人,在她男朋友面前却温温柔柔,小鸟依人,连说话的声音都要小些,又软又柔的。” “若要说男人花心,和他们的荷&尔&蒙有关。那唐总还真hold不住她男朋友。那男的头发那么浓密,那他荷&尔&蒙不是旺盛得不得了。。” “欸欸欸,你可闭嘴吧。还有你们都别说了。马上就到点上班了,唐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你们当心叫她听见。上回人Verna就多看了两眼她男朋友,她就把人辞了。你们忘了?” “行吧,干活了干活了。唉,今天又是生不如死的一天,我现在真是想到马科先生我就头疼……” …… 陈遇言提着拖把拎着桶走去厕所。这是她到这家公司的第三个月。她的职位是行政文员,现还在试用期。工资很低,一个月一千六百块。除去房租交通费和必要的生活费支出,基本所剩无几堪堪管一个嘴巴,够她省着点吃。 但她很珍惜在这里的工作机会。只要试用期通过,她能有2500—3000左右的月薪,公司会给她买五险一金。 虽然每月两,三千块,在这座国际大都会里实在少得可怜,就工资水平可以说是最底层的族群。但深深体会到求职不易的陈遇言,已经很是感恩。不管怎样,她总得先活下来。 这家公司是一家外贸公司,做电子科技产品出口,门类很多。公司场地不大,不在写字楼而是在居民公寓租的一套房,一百五六十平米但装修的很好,公司效益就她所见也非常不错。 老板唐总能力很强,人脉也很广,公司有很多固定的客户,有良好合作。同事也都很厉害,市场总监英语过八级,其余设计师啊销售啊都是英语六级的水平。 而她只过了四级。在学校六级她考了两次,一次差两分,后来再考差了三分。。 唉,她就这么挫。 这个工作其实她都没抱希望能够面试成功。面试时因为紧张,她的英语说得结结巴巴。而外贸公司,英语是必备技能。即使她只是坐行政的文员。但没想到,她竟然得到了试用期的机会。她想,也许是因为工资太低,所以竞争不大? 这两月来,她很努力的适应这种对她来说是全新的生活状态,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每一天都是积累新的经验。性格使然和同事之间,关系自然说不上亲近,但工作还算顺利。倒并没有遇到诸如职场霸凌啊,被欺负那样的事。而今天轮到她值日做清洁,所以一大早她就开始忙活。 这个周五,陈遇言在办公室仓库,做完今天新来的物品出入库的登记,回到办公桌就听Bess叫她: “安,唐总来了,让你泡两杯咖啡送进去。”Bess的声音透着一丝兴奋。 “哦,好的。”她连忙应声。 大概是做外贸的缘故,公司里每一个人都要有自己的英文名。当时面试时提道,她一时也想不出别的,顺口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Ann。 在陈遇言起身去泡咖啡的时候,听见Bess叽叽咕咕和Lisa咬耳朵: “啊…虽然是别人的男朋友,虽然一看就不好招惹,但真的好帅啊……” 陈遇言泡好咖啡,端着送去唐总办公室。临敲门前,她暗里吸了吸气。接待来访人员于她是很难为的一件事。可是她改变不了生活,就只能努力改变自己,强迫自己去适应这个社会的节奏。 当陈遇言不能自控的红着脸,将咖啡端进去时,她对上英俊而冷漠的男人,漫不经意看向她的视线。他懒散而冷淡的坐在那,看着她的目光微讶有一闪而逝的意外之色。但下一秒,他淡着眉眼,看陌生人一样的看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第5章 以前看他是脸红,现在看他…… “怎么了?”见她目光滞愣,端着咖啡呆站着不动,唐亦心皱眉,口气不太好的看她。 找个长得太帅的男朋友,就这点不好。一个个尽看着他发痴! 陈遇言一惊,不知觉中,她涨红的脸色变得白了。低下头,她将咖啡逐一端到唐亦心和祁让面前。她勉力克制着,让自己端得平稳,手上动作不要显得笨拙不利索。 少顷,攢着托盘走出唐亦心办公室,陈遇言身子发僵。现在她知道了,摩卡她们嘴里,唐总那个看着又帅又坏的男朋友就是祁让。 这无形中令她益感羞耻,无地自容。 唐总是生得很明艳的女人,皮肤雪白长发漆黑,美得明明白白。现在的唐总从前的童珊,无一不彰显着他对女朋友的审美。想一想,她跟他…… 真是叫她难堪。 陈遇言浑身僵硬的坐到位子上,如今对着祁让,她似乎得了ptsd,看见他,那种但感不堪的羞耻感便若当头棒喝,如影随形叫她难以自处。 是夜,陈遇言抱膝坐在床上,心里又开始感觉茫然。祁让是唐总的男朋友,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同唐总提及她曾经喜欢过他,用一种轻屑的态度。 如果是这样,那她在公司肯定再呆不下去,想也知,唐总一定会把她解雇。陈遇言抿抿嘴,心里溢着苦。说不定,祁让不提,唐总也要让她走人了。因为她今天的失态。 毕竟有前车之鉴在那摆着,听她们说Verna只是多看了祁让两眼,就被唐总给开了。而Verna学历比她高,工作能力也强,英语都是过了六级的。 想到也许马上她就要失业了,陈遇言心思沉重心里凉凉的。 是她没用,她真是没用! 如果她财务自由能力强,找工作能胸有成竹毫不费力。那不用唐总开口,她自己都会走。今时今日,她只愿不要再见到祁让。他是她的黑历史,看见他,她就羞耻难当。他的脸就和这座城市一样冷漠高傲,明晃晃提醒着她的人生有多失败! 次日,陈遇言心事重重来到公司,可是无事发生。唐总并没有叫她去办公室。她心情矛盾,跟等宣判一般一连等了三,四天。唐总也没有找她,一切如常。而她也终究向生活妥协,没有主动离职。 在这里她已经快要做满三个月,如无意外,她就可以通过试用期,成为公司里的正式员工。何况,好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对重新找工作她实在没底,她很怕再经历那四处碰壁,恍若行在暗道不知归路的绝望。她也发怵去适应新的公司,新的同事。 说来说去,人不强,便事事难,时时难,处处受制。好在祁让并不常来她们公司,自给他端咖啡那回过后,他并没再来过。 一个月后的一个周六,陈遇言照例天不亮就起床坐车赶去公司。为了房租便宜,她仍租住在郊区。而公司在市中心的小区,所以她每天都必须赶早乘车。 这次因为打印机坏了,周五还没修好。为不影响下周的工作,唐总交代下来让她这周六来一趟,敦促维修人员将打印机修好。 她到公司,陪着维修人员换零件,等了半个小时修好打印机。其实昨天就可以修好,只是维修工需要的零件今早上才到。 虽然为这半个小时,她来回坐车要花四五个小时,陈遇言却毫无怨言。现在她已经是这里的正式职工,月薪两千八,有双休有五险一金。她很珍惜。 待维修师傅走后,她将维修弄脏的地面收拾干净,然后去了趟洗手间就准备回家。 等她出来,多日不见的祁让似从天而降,坐在外间办公室的空椅上。陈遇言一呆,旋即白了脸,她深深吸了口气,僵硬而沉默的看着他。因他是老板男朋友的身份,她该向他打个招呼。 可她喉口涩涩发干,那句—— “你好,祁先生!” 抑在她舌尖,一个字也出不来。 今天是周末,看见陈遇言,祁让明显也有丝意外。此刻,他脸色极为不好,他胃病犯了疼得很厉害。又见她这副不讨喜的模样,别别扭扭又怂又蠢,他心里益是烦躁,极黑的一双眼定定的睨着她,眸色很有点不耐烦。以前看他是脸红,现在看他脸就白了,当他是鬼似。 被他这样阴阴沉沉,冷冰冰的盯着,陈遇言已经顾不上掩饰,事实上,当她感觉羞耻或是她感到紧张的时候,她也根本无法掩饰。 她艰难的蠕动嘴唇,生硬的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声音: “你好,祁先生。” 祁让没有理她,他捂着胃用力的呼了口气。 随着他的动作,正饱受自己情绪所影响的陈遇言,终于注意到他脸色也白得很,似乎正忍受着极大的痛楚。她心里惊讶,在她的印象里他身体素质很强,好像感冒都没有过。 陈遇言看着他,她是想走的。她想,他既然来了这里,应该是和唐总有约。唐总应该快来了,用不着她多事。而且老实说,面对他,她实在不安适。 于是她轻抿下嘴角,尽量表情平静的朝他点了点头,旋即她就想拿了包离开。 祁让面色发白,黑黢黢的眼瞳盯着她眉眼冷凉。 顶着他透着冷意的凌人眸光,陈遇言垂下头终是挎上包。在她举步的当口,她听见他低低“嘶”了一声。走了两步,她咬了咬唇回头看他,见他微弓了腰,是很痛苦的模样。大概很疼吧,他人傲,性子强硬不是会轻易示弱的人。 陈遇言心里奇怪,他为什么不给唐总打电话? 顿了顿,她到底走回去,隔着些距离,努力用招待公司访客的口吻问他: “祁先生,你身体很不舒服吗?有什么是我可以为你做的?” 闻言,祁让撩起眼皮看她,略静默一瞬,他低低喘了口气: “我忘带药了,你帮我买瓶胃××。”他说,依然是特有的淡凉的嗓音,因为忍痛有点轻微发哑。 “好的。” 竟然是胃病。陈遇言看看他,没有开口要钱,直接下楼去了小区商圈的药店。这会他正疼着,而且现在年轻一代,大约没人会带现金出门了吧。她总不能拿着他的手机去付账。 祁让捂着胃看她出门,缓缓直起身来,疼得发白的脸孔没有多少表情。 几分钟后,陈遇言上来把药拿给他,顺带给他倒了杯水。 祁让吞下药丸,开始慢腾腾喝水。 陈遇言在旁等了等,神色僵硬又纠结极不自然。 祁让抬头盯着她,又微微皱起眉来。她白着脸却又不走,面上神情看着就叫人不愉快。 陈遇言碰上他的目光,张了张嘴,终是说了出来: “祁先生”她干巴巴的说:“那个,药钱。”她说着,低头将药店的收据放到他面前。 他要买的这个药还挺贵的,一瓶要二百多块。对她来说,二百多块着实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在没找到工作之前,她省吃俭用到了极致,单论吃饭,她一个月都花不了二百块。 祁让盯着她,有几秒没说话。 第6章 不想她都不行 “账号。”然后他说,一贯轻淡的语气:“今天谢谢你。” 陈遇言动了动唇,到底什么也没说。她低下头,在便签纸上写下自己的银行&账户。 “祁先生,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她也不看他顾自说着。 说完她已是捏着挎包的带子,转身往外走。今天门不用她锁,想来唐总也会过来。 祁让靠着椅背微眯了眼看她,神情寡淡眼神莫测。 当天,陈遇言收到银行短信通知。她账户里多了一笔钱。祁让给她打了十万块。 陈遇言抱着头缩在椅子上僵硬如石。她知道这是那张卡里的钱,他又给了她。当初她并没有去查询过那张卡的金额,原来是十万块。 她象个孩子般沉默的蜷缩着,好半刻后,她表情木讷,垂着眼睛打开手机上的计算器,机械的用十万减去药钱。接着将得出的数额全数给他退回去。 祁让那边没有回应。 ※ 城市的夜,灯火迷离。 某夜场会所露台,祁让靠着栏杆吹风,淡着脸色抽烟。他眯着眼,慢条斯理吐着烟圈,看着一口一口的白烟,如这都会里寻求归宿的游魂一般,在夜色里无可奈何的飘散。 过了一会,有两名西装革履,典型商务人士装扮,一看就很社会精英的年轻男人来到他身侧。 “祁总。”两人同他打招呼,语气随意里透着恭敬。 祁让吸一口烟吁着气,拿大拇指挠了挠眉漫不经意开口:“都安排好了?” 他说着,掏出烟甩给其中一个男人——他公司新来的市场总监汪晓磊。 汪晓磊接过自己拿一根,将剩余的连同烟盒一起抛给了祁让助理小江。 “还说什么安排,早都开始了!”汪晓磊嗤笑,自个给烟点了火抽上,跟着吞云吐雾: “尼玛跟没见过女人似,等不及十八摸就恨不能马上打全垒。” 闻声,祁让捏着烟,神情懒散透着轻讽。 这会所里进出的随便拎一个出来,哪个不是冠冕堂皇人模人样。可哪一个又不是软&妹&币为盾,光鲜做皮,包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他开公司,却时不时要做一回皮&条&客,作为售前售后服务。要么为谈单,要么为感(维持)谢(关系),向公司需要的大单客户投其所好,送着钱的请人玩女人。完了,还得在旁候着。因为他不玩,只能干等着人完事,包接包送。 恶心不恶心,恶心! 可这世间上不得台面的事多了,所以人们发明“潜&规则”这个词。脏的臭的它全包了。 他心中这么想,却是扯了扯唇,眼角微挑,朝汪晓磊和助理小江笑得邪气,语气轻佻道: “你们怎么不多玩会。”他懒懒散散的说,眼里是男人们都懂的意味。 小江摇头。 老板都不玩,他怎么玩。。 跟了老板小半年,来过几次这样的场合。但老板每次都不玩,弄得他也没得玩。想快活似神仙开开眼界都不行。 一旁汪晓磊闻言,吸着烟冲着祁让笑,不吱声。 他和小江有同样的心理活动,天下没做下属的风流快活,老板在外站岗的道理。但说心里话,他还挺想开开荤。男人么,人生一世,他也想多些尝试。 尤其这里头的都是狐仙,盘靓条顺还善解人意,知情知趣特别会玩。听说都有真“功夫”能把人伺候得格外舒坦。 “祁总给唐总守身呢”汪晓磊吐了口烟笑道,带着些奉承也带着些调侃: “祁总对唐总是真爱无疑了。男人能为一个女人守身,不是真爱那就不人道了。” 他说着,稍事一顿,语气里添了丝伤感:“我特么这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一天。” 祁让眯眼淡笑,长指弹着烟灰也不反驳。 他不在外面玩跟守贞真没什么关系,他纯粹是看不上觉得脏。跟这些欢场里的玩,他妈谁占谁便宜呢! 而他玩不玩,跟唐亦心也没多大关系。是他自己不想,并不是他要为她洁身自好。他还犯不上为她用这番心思。她跟他的关系,原本只是一艘船上的同盟,业务往来利益相关。然后她开始追他,再然后她单方面宣布他是她男朋友。 不过,有这么个传说中的女朋友,对他也不是没有好处,就象这种场合,他一句: “不敢不敢,家里管得严,有贼心没贼胆。”客户们笑笑,轻谑一声: “看不出,祁总还是个痴情人!”也就过去了。 他不说话,汪晓磊和小江也不再开口,仨人倚着栏杆抽烟。 祁让吐着烟圈,微不可察的皱眉,为自己脑海里浮现的身影。说到男欢&女爱这档子事,他免不了要想起陈遇言。 不想她都不行,因为迄今为止,她是他唯一有过的女人,他们在一起三年。 并不是没有别的机会。当初对童珊,他是真用了心,用心到舍不得沾了她的身子,舍不得她因此遭她未婚夫嫌弃。祁让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善良大概都给了童珊。 后来出国,他忙成狗。进修的机会难得,他不得不用尽全力。那两年,他每一天都极度疲惫,压根没心思想这些花花肠子。 至于现在的唐亦心,他对她还远没到愿意接受,甩不脱的结局。 祁让想着陈遇言,立时就想到她前些时退回来的钱。他吸几口烟,将烟头掷进近旁的垃圾桶。在心里无声骂了句: “傻缺!” 这辈子,他仅有的一丝愧疚之心,他给了她。但也只有这么多。 多了,没有。 那钱她不要,那是她的事。他没那么多时间陪她反复迂回。 第7章 就当他日行一善好了。 陈遇言握着听筒,微微涨红着脸。几秒后她开口应声: “Mr.ITO,I am afraid,she is not in the office right now.could you please call her later?” 为缓解紧张,更怕因为紧张而出错,她说得很慢,确保吐词清晰而标准。 继而她凝神听着电话,嘴唇紧抿神色郑重,不敢有一丝错漏。打电话的人是由摩卡负责跟进的一个客户——伊藤先生。 陈遇言的英语水平有着典型社恐人的表现。让她独自一个人说,她可以说得很流利。但与人对话,尤其象现在接到公司客户电话,她就会紧张总怕出错,而越怕就越发紧张。 除此还有个实际问题。在陈遇言独处的时候,她英语的听,说,读,写,都非常顺畅,能听也能说,很对得起她那张英语证书。但也因为社恐,给她的英语水平带来一个很大的缺陷。 害怕交际,她自然鲜少同人交流英语,几乎完全是闷着头自己学。除了课堂上老师说的英语,她听得最多的就是英语广播。这让她在实际运用英语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产生一些障碍。 具体就在她能很轻松的听英语广播,但遇到带很重口音的英语,她就会听得很费劲。换句话说,她的耳朵习惯了听标准,地道的英语。对带英语口音的英语,她听得少也就很不熟稔。 为此,她曾有意去听BBC新闻,听那里面新闻实地采访时,英语的各式口音。但就象理论和实际总是存在差异。真到了需要在生活中进行英语表达的时刻,譬如这位伊藤先生说的Japanglish,对她的听力就是一种挑战。第一次接到他电话时,她应的磕磕巴巴,慌张无措。因为紧张也因为完全没听懂。。 祁让进门,下意识搜寻,总显得淡漠也显得傲慢的眼睛,一眼就看到陈遇言,看她似全神贯注听着电话,认真得有些傻气的表情。 他眯了眯眼,望着她脸色并不太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话他妈还真有点邪门。昨晚上,他居然梦见她。弄得他大半夜起来冲澡,又是换床单又是换被子。 这会看着陈遇言,穿着一身土气的,宽松得看不出丝毫身体&曲线的棉质外套,祁让皱起眉,感到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么不会打扮自己的女人,进入职场也没能稍微,哪怕是有那么一点的挽救她糟糕透顶的衣品。 身为女人,在穿衣打扮上头,就要有扬长避短,凸显自个优势的本事。象陈遇言她长相不出众,但她身材其实很不错。这个他当然很清楚。 一米六二,六三的身高穿上高跟鞋并不矮。而女人该有的她也不含糊。有&胸有&臀,说不上细腰但她腰亦不粗。一双腿生得也直,和T台模特比不了腿长,但她身体比例很好很显腿长。 事实上,陈遇言比起街上一遛的,瘦得纸片人一样的都会女郎,她的身材要有看头的多。可惜比起她们,陈遇言在装扮上,简直就象是对扮丑有某种执念…… 心随念转,祁让看向她扎着马尾的丰厚的头发,不期然想起儿时,他奶奶常说的那话。他奶说: “女人头发太厚命苦。” 又道: “因为头发太多的女人愚笨,人都要憨些所以命就苦了。” 他晓事后,对这话当然不以为意。只道无稽之谈,也就忽悠忽悠老人而已。但是对陈遇言吧,祁让觉着这话倒象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她活得吃力,似乎活得比谁都要费力,看着就衰因为人太傻!就她那个性子,他一旁瞅着都觉得她累得慌。 “ok,I see.I''ll let her know as soon as she comes back.”今天摩卡她们几个去了展销会,要到下午才会回来。所以伊藤先生叫她代为传个口信。 陈遇言放下电话,忍不住轻轻吁了口气。下一秒,她抬眼撞上祁让的目光。她不由一愣。 祁让微拧着眉,凉凉看她一眼,不等她露出跟看到鬼似的神气,他侧身走去唐亦心的办公室。 陈遇言垂下头,抿了抿嘴。等着唐总叫她泡咖啡。可是好几分钟过去了,唐总也没叫她。 同一时间内。 “不用泡咖啡,现在不想喝。”办公室内,祁让坐下来冲唐亦心说道。 “那喝茶?”唐亦心瞅着他,面上挂着旁人难得的温柔笑容。 祁让摇头,姿态闲散的坐着。剪裁合宜的西裤,包裹着他又直又长的两条腿,一如既往十分惹眼的晃进唐亦心的眼睛里。 她不掩爱恋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看他俊挺的轮廓,潇洒的衣着。还有俊脸上那似笑非笑,又似乎永远漫不经意的神情。这个男人浑身诱惑,充满存在感。只要他来她办公室,就象无形中打了盏聚光灯,炫目的光芒都在他身上。让她的视线舍不得挪移,总是情不自禁要看他。 “怎么了,来我这不喝茶也不喝咖啡的?”唐亦心起身挨着他坐下,软着语气问他。 怎么了? 就当他日行一善好了。 喝个茶泡个咖啡招待客人,多简单多日常的事。对那傻缺却是难为。尤其现在对着他,祁让刚松缓的眉宇又微是一蹙,黑眸瞬时浮现有点不耐的眼色。横竖,他也不太想看到她。 “出什么事了吗?”唐亦心将他细微的表情看在眼里,心生疑惑出声关心的问。 “没什么”祁让语声自然,顺势话锋一转走向正题—— 他来这的目的: “刘义明下周过来,这一回有把握让他同意签约吗?” 刘义明是法国Rw电子在中国区的代表,是这边华北地区的负责人。他和唐亦心就因此结识。他想拿到Rw最新产品的设计合同,唐亦心则想要获得产品在B城的代理权。 Rw是有几十年历史的家族企业,创始人奥古斯特家族是世界名流,声望很高引人瞩目。而Rw本身亦然规模大,效益好名气响亮。是一块肥肉,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对合作者非常挑剔。 都想吃肉,有利润就有竞争。这次参与竞标的对手很多,并且都各有身手,在实力上同他和唐亦心的公司势均力敌,旗鼓相当。随后,唐亦心找到他,提出合作一起攻坚。 “是不是除了谈公事,你和我就没别的可说了”唐亦心紧紧凝视着祁让,声音幽怨的说:“不谈公事,你就不会主动来找我。” 第8章 对着她,他没半点感觉。…… 祁让看着她,漂亮的脸孔,精致的妆容。中肯说,唐亦心是个美人。还是个能被很多男人视为女神的那一类美人。颜好身材也火辣,又懂穿衣打扮。和喜欢扮丑的陈遇言完全不一样,唐亦心是非常懂得彰显自身优势的女人,往人前一站,就她这副皮囊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只可惜,不是他的菜。 他对性格太强,心思太复杂的女人没有兴趣。这种女人做事业搭档可以,要做女朋友?只能说他无福消受。总而言之,一句话,唐亦心踩不到他心动的点。对着她,他没半点感觉。 心头如是想,祁让面上却分毫不露,他嘴角撩着笑就那么看着唐亦心,并不应声不反驳也不解释。 唐亦心看他微挑的眼睛,心跳骤然加快,只觉他笑容惑人。祁让有一双异常勾人的眼睛,眼睫浓长眸子黑得深邃。 最主要是他的眼神,明明冷淡却又似乎总有些迷离,显得忧郁也显得神秘。而只要他一笑,只是稍微弯起眼角,这双眼又会透着sao气。坏坏的特别撩蛊惑人心。 除却以性&感做标签的男明星,以性&感知名的男模。祁让是唐亦心在现实生活中,唯一遇到的单凭眼睛就能性&感的男人。她看着他终是忍不住,主动偎上去靠到他胸前伸手抱住他。可是好几秒过去了,他的手也没有搭上来。。 一若前几次一般,他不推开她但也不作回应。不说吻她,他连抱一抱她都不肯,就让她这么等待着失望着…… 唐亦心心中哀怨,她心一横抬头就要去亲祁让的嘴唇。这回他终于动了,修长的指贴上她的唇,以不接受的姿态表示明确的拒绝。 继而,他慢声开口: “男女之间吧,强吻这事还是男人来做的好,女人做总是”他也不说完,尾音淡淡睇着她要笑不笑,深墨色的眼珠眸底发凉,有不介意叫她觉察出的冷意。 他只是同她搭伙做生意而已,又不是卖&身。要是女朋友,被强吻了那是情&趣。就是被强上他也乐意陪着玩就好。可她不是他女朋友,而他不喜欢被强迫。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强迫他。 唐亦心被他看得有点下不来台。她不是不清楚,感情世界里,女人一主动就站了下风。 什么女追男隔成纱? 那纱巾也得男人愿意换上。 可有什么办法? 一物降一物。那么多追求她的,她一个也看不上,她就是喜欢他。从见他第一眼开始,她就动了心。 唐亦心从他身上&下来,自己坐好心下难免感觉委屈。从小到大,见过她的没有一个不夸她生得好,长得美。只有祁让,他让她感到挫败。 认识他俩的人,都羡慕她福气好。有这么帅的男朋友,男朋友还忠狗。年轻有为,有才又有财的男人,却从不在外乱搞。殊不知,他也不碰她…… 唐亦心肯定祁让不是不行,他也不是gay。有一种男人你只要见到他,就不会认为他不行,更不会质疑他的取向。祁让就是这样的男人。他只是还没对她动心…… 又等了等,也不见他再出声哄她一个字。唐亦心心思郁郁,偏还不能怨他,不能指责他吊着她。谁让巴着他的那个从来都是她。事实上,在私下里,唐亦心亦不得不承认,祁让其实并没拿她当他的女朋友。 她看一看他,看他明显有些放冷的脸色。在心里咬了咬牙,行吧,那就说他感兴趣的。她对外宣称,他是她男朋友,而他也不否认不就为的这个吗? 祁让这个人难缠,不吃软更不吃硬。脾性不驯,又冷又傲很有些乖张。待人处事,有他的现实却又有他的坚持,原则都是他定很难搞!她能做的只有投其所好,徐徐图之。 人说一个人只要遇见自己很喜欢的人,就会想着为他(她)做出改变,心甘情愿。唐亦心看着祁让,也就他了!换谁,她也没这样的好脾气。 “放心,你就等着吧。”唐亦心说道,声音依然温柔,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回还真叫他非签不可。” 祁让也笑,同样仿佛刚才下唐亦心脸子的人,不是他一样。两个人神情都很和谐。 “这么有把握?”他问,倒真有些好奇。 为这事他们已经忙活了小半年,全力以赴拼到现在pk掉不少同行。竞争基本已是白热化状态。眼下,还有三家公司是他的竞争对手。也就是说,一路过关斩将Rw留下他们四家做最后的评估与考核。 能走到这个阶段,他们这几家公司自然都有过硬的实力,有各自的优势相互制衡。换句话说,他们都到了瓶颈状态,都需要一个突破口,一击即中。 而他这边团队做设计,技术达标完全没有问题。但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年初才从国外回来,选择这座城开始他的奋斗。在人脉同各种渠道方面,他远不及唐亦心有路子。这也是他和她能达成同盟的原因。在这件事里,某种程度上,唐亦心既相当于他公司的销售,也相当于他公司的公关。 而这事要最后成功,中国区的负责人刘义明,自然也是非常关键的人物。但刘义明这个人圆滑世故,深藏不露,除了长得特别丑,他暂时还没瞧出这人有什么其他的弱点。 不要好处不收红包,好似也不贪恋女&色。请其去会所消遣k歌打牌或是温柔乡里春风一度,抑或按摩还是足浴一次也不曾答应过。唯一应允的是陪着打了两局高尔夫。 “只要是人,他就有弱点”他这厢正想着,唐亦心开口应道: “抓住他的弱点,自然事半功倍。”她说着,一双美目含情望住祁让。 祁让嘴角挑高,露出一贯漫不经心的笑容,笑得随性也笑得撩人。他很配合的问: “那他的弱点是什么?”事关公事,他不介意依着她一点。 唐亦心瞅他这副模样就心跳砰砰,她忍不住哀怨的看他,有些娇嗔的应道: “男人的弱点能有什么?不是贪权就是贪财,有权有财那还能贪点什么?贪欢贪&色呗。” 好像全天下的男人都热爱女&色,只要取向正常。就他滑溜的象鱼,捞不着捉不住生是视她如无物。 祁让闻言,有些微惊讶。他笑容微顿,勾起一边的唇角,表情变得邪气不无讽刺。所以刘义明装得无欲无求,但其实也是个寻欢客,性喜渔&色。 “只是他这人要找的女人,和一般出来piao的不一样。他要的是良家女,要是chu女。外面陪客的那种妖艳贱货的类型,不是他的喜好。” 祁让听得腻味,脸色淡下来。 又听唐亦心接道,用一种感叹奇葩的语气: “而且他不要太好看的。他要土一点,笨一点。要一看就很老实的。大概他觉得这样的女孩,看着很乖很纯吧。” 唐亦心嗤一声道: “凤凰男出身,骨子里的土气。玩个女人,也脱不了土包子的品位。听说他初恋就是这样的,八成是有初恋情结现在找补呢。” 祁让不自觉蹙起两道浓眉,听唐亦心说的,几乎是立刻他就想到了陈遇言。除了不是未经人事的女孩,不是太好看,土一点,笨一点,一看就很老实,看着很乖很纯,这和陈遇言全都能对上号。 这种联想马上让他感觉不太舒服。 “你这是开公司还是做老bao呢?偶尔拉皮&条也就算了,现在逼良为chang的事也准备入手了?” 祁让掀了掀眼皮语调凉凉,神色不掩讥诮: “这是法治社会,你别聪明反被聪明误。到时候羊肉没吃着,惹来满身臊,把你自个给弄进去了得不偿失。” 欢场上的女人和piao客,周瑜黄盖愿打愿挨,各取所需银货两讫的事。但刘义明这要的就不太对路了。他只是求财,追逐名利而已,没想惹上官司给自己找麻烦。 他话说得刺耳,没给她留一点情面。唐亦心听着也很不舒服。却不敢发火生受着。 “你别担心”她噎了噎,带着些讨好,好声好气道:“这事我都安排好了,就算真出事也找不上我们,和我们没有半丝关系。” “别说我们”祁让口气淡薄,语声益发冷凉:“这是你的主意,跟我本来就没有关系。” 唐亦心又是一噎,听他没有温度的声音,看他有些厌烦的表情。她稍事静默,然后说道: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给我扣帽子我冤不冤啊?我哪有逼良为娼,人家自己愿意!跟刘义明也谈好了,事后他愿出五万块,如果感觉满意,他还可以将人养起来。” 第9章 这傻缺出乎他意料的倔。…… 周末,陈遇言给家里打视频通话。她妈跟她说了几句,知道她一切都好,就将手机交给她弟出去忙事了。 “小然”陈遇言柔声轻唤弟弟,脸上是同小孩子说话的神气,语气很是疼爱: “怎么啦?怎么好像有点不高兴呀?” 陈遇然看着屏幕里的姐姐,瘪了瘪嘴,声音很委屈带点小孩告状的意思: “姐姐,我想吃榴莲。” 他咕哝着,哼哼唧唧:“但妈妈说太贵了,不给买。” 陈遇言一听,当下了然。这…她妈是真不会买。。 长这么大,包括她,他们全家都没吃过榴莲。而她甚至都不了解榴莲到底多少钱一斤?只听说很贵,是非常贵价的水果,所以就连价格都没问过。反正也吃不起。 水果之王营养丰富但价格昂贵,爱吃的人会很爱吃,但也有很多人受不了味,避之不及闻都不愿意闻,就是陈遇言对榴莲这种水果全部的了解。 她看着弟弟,眨了眨眼轻道: “小然,榴莲不好吃的”她说:“你不是喜欢吃苹果和香蕉吗?让妈妈给你买好不好?” 虽然她没吃过榴莲,并不知道是个什么味儿。但因为怕他不依,吵她妈闹着要买,陈遇言不得不开口骗他。 不想陈遇然晃着脑袋直摇头,一脸认真的反驳道: “好吃的!榴莲很香的”他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帆帆他妈妈给他买了,他说可好吃了!” 他又吞一下口水,砸巴着嘴接道:“我看他吃得可香了!” 陈遇言听得心里疼。其实然然并不是喜欢吃苹果和香蕉,只是家里给他买最多的只有苹果和香蕉。苹果还得挑着买,七,八块上十块一斤的是不会买的。 因为家里经济实在说不上宽裕,又有两个残疾人,她弟这样自然说不上是正常孩子,甚至比她爸的情况还要糟糕得多。这使得她妈忧患意识特别强,总是很有危机感。在开支用度上面能省则省,非常省,一门心思尽可能的多存点钱。就怕自己哪一天突然病了,或是出了什么好歹劳不动,家里会撑不下去。 他们家只有她妈买了社保,她爸每月有三,四百块的低保。而她妈社保现在还要买,每年都要交钱还不到领用的年龄。 “姐姐,我想吃榴莲。”见姐姐发呆不说话,陈遇然叽咕道。 瞅着弟弟眼巴巴看着自己,带着小孩子的撒娇意味。陈遇言心中叹气。小然有一双很干净的眼睛,天真懵懂黑白分明特别清澈。每每想到弟弟,想到他这双不谙世事的眼睛,她就心酸的不行。 “小然,你又相食啦。姐姐不跟你说过吗?别人吃东西的时候,我们不能看也不要看,那样很丑很丢脸的,也很不礼貌呀。” 陈遇然平常很听姐姐的话,这会他眨巴眨巴眼儿,也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我没有看很久”他小声说:“我就看了一会会。” 说着禁不住的,他再度咽了咽口水接道:“他吃完,我就没看啦。” 陈遇言听得好笑又心酸,她看住弟弟终于还是说道: “小然这么想吃呀,那姐姐给小然买一个吧。”用很欢快的语气,她冲弟弟笑一笑: “小然乖啊不要吵妈妈,妈妈干活很累的。你再等等,等姐姐买了给你寄回来啊。”这还得她买,不然,就算她给钱让她妈买,她妈也不会买…… 陈遇然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他咧起嘴笑,亮晶晶的看着姐姐欢呼出声。 陈遇言连忙伸食指贴着唇,朝他比一个“嘘”的手势。陈遇然有样学样,也跟着“嘘”一声乖乖的安静下来。 “小然”陈遇言放低音量,同弟弟说悄悄话:“我们现在还不能让妈妈知道,不然,她就不让姐姐买啦。” 陈遇然顿时睁大眼睛,忙不迭点头。 陈遇言笑,朝他隔空做个摸摸头的动作。想了想她又问道: “小然,榴莲真的很香吗?” 听说能闻得榴莲的香味,觉得香的也会喜欢吃。到底贵,她也怕浪费钱,买了小然不吃。 这回,陈遇然的脑袋点的更欢了,他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一般。 陈遇言望着他笑,微是顿了顿同他轻哄的说: “小然乖,你要听话。榴莲真的很贵呢,我们尝个味就好了,不可以总是要买哦。” 陈遇然乖顺点头,学着姐姐也把声音放得轻了:“我听话,我就尝个味。” “嗯,小然真乖!”陈遇言笑眯眯,立刻夸奖道。她看着弟弟,心里欢喜。 “那姐姐什么时候买?”陈遇然也笑,完了,馋着嘴儿孩气的问。 “今天就买,明天晚上应该就到了。” …… 结束视频通话后,陈遇言在网上查看榴莲价格,刚心疼完,这会她开始肉疼。。 确实挺贵的,一斤要二,三十块。算一算,买一个得一两百块。她看了又看,看了好几个店铺看下面买家们的评价,决定还是去实体店买,宁可自己多付些快递费用。 因为看网上评价,有很多差评。有的说,买来就有些坏了,面糊糊每一块榴莲肉都不新鲜;有的说花了一百五十块,收到只有两瓣肉,还小;还有人发了照片,收到长得怪模怪样的榴莲,没肉不说,放半个月也没一点开口的迹象,根本不能吃。。 当然也有好评。只是看了差评难免让她心里咯噔,担心网购的不靠谱。真买到不好的,钱打水漂不说,小然盼了一回,她不想弟弟失望。 因她租住在郊区,为买榴莲她坐着公交直接去了临近市区的超市。她没买里面打折十五块一斤的,一咬牙她买了二十八块一斤的,也不买小的,挑了又挑,她买了个六,七斤重的,花了一百八十多块钱。 因为说榴莲不耐放,她寄了某丰的快递又花掉五十多块。最终这一个榴莲统共花去她二百四十多块,这对陈遇言来说是很大一笔支出。寄完快递她吁着气,心道,没关系的,大不了她省着点吃就好。等到周日晚间,看到弟弟开心的笑脸,她益发觉得贵就贵吧还是挺值的。 “姐姐,你买的榴莲好甜好好吃!”陈遇然在视频里,双眸晶亮美滋滋笑得十分快活。 他拿着一瓣榴莲肉冲陈遇言道: “姐姐,这块给你留着等你回来吃。” 陈遇言笑,心里很是窝心: “小然乖,你自己吃。这个不能久放的会坏。” 这时,她妈拿过手机,到底忍不住有些嗔怪的说: “谁让你买了,有点钱就乱花!以后不准买了啊,钱你自己存着。“这么说着,她妈眼里却掩不住高兴的神气。 因为陈遇言骗她说,老板看她做事认真给加了工资,又道这榴莲超市打折便宜了一半,没那么贵了。 出门在外,她向来报喜不报忧。碰到这种情况,也不得不撒点谎骗着她妈。不然,她妈又得气苦的念叨上好久。。 “妈,我晓得了。您和爸也吃一点都尝尝。” “知道了,我和你爸都吃了。” 她妈将手机屏转了转,给她看她爸正靠坐在门边,手里捏着一小块,品味似的小口小口的嚼。见到手机屏幕,她爸抬头冲她笑拿手比划,也是很高兴的模样。 随后,陈遇言将网上查来的,保存榴莲的方法说给她妈听。俩母女又聊了会,她妈一连叮嘱了她几句才挂断视频。 是夜,陈遇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弟弟开心快乐的笑脸,想着她妈她爸高兴的样子,她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她厉害一点,能赚很多的钱该有多么好呢!这样她爸妈可以不用再那么辛苦,可以让他们也享点福。如果她能赚更多的钱,她也能让弟弟受到更好一些的照顾。 …… 周一傍晚,市区星级酒店。 当祁让在酒店餐厅包房见到陈遇言,他心里便洞若观火,什么都明白了。他讽刺的勾了勾嘴角,淡淡瞥一眼唐亦心,脸色有点冷。他之前的直觉还真没出错,唐亦心果然还是打的陈遇言的主意。 所以,这就是当初她招聘陈遇言进公司的原因?这条线,这步棋,她埋得可真够长,真够深的。事前,她连他都瞒得滴水不漏。直到上周才初初吐露端倪。而直到上周她还想骗他。 祁让可以肯定唐亦心不单骗他,也骗刘义明和陈遇言。至少以他的了解,陈遇言她绝对不会为钱出卖自己。她连他给的钱都不肯要了。这傻缺出乎他意料的倔,憨倔憨倔的,穷,还穷的挺有骨气。 “阿让。”唐亦心瞅他脸色不对,放软了声唤他。只道他还在怪她。 上周他说翻脸就翻脸,这一连几天,他爱答不理不肯和她见面。每天她给他打上三,四通电话,他要么懒懒散散接一通,要么干脆不接。打给他助理,他永远是在忙压根找不着人。真真翻脸无情,表现的极是冷淡。偏偏她还就吃他这一套,他越是这样她越是迷他。控制不住不由自主,想得不行。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犯贱! 祁让眸色微凉对上她的目光,他朝她轻轻一扯唇扯出一抹笑来。那笑意敷衍一闪而逝,透着轻慢也透着一抹冷意。 唐亦心登时脸色一变,他在人前也不给她留点情面。要知道这一屋子,不是客户就是她的下属,众目睽睽…… 不看唐亦心尴尬的神色,祁让一转脸微微欠身,朝刘义明露出官方笑脸: “晚上好啊,刘总。” 话落,他又冲刘义明的助理点了点头。小江面带微笑,表情真恳紧跟着老板逐一问好。 “祁总好。”刘义明笑得也很官方,随即,他笑着朝小江亦微微点了下头,礼数周到。 场面上的交际,逢场作戏,彼此心知肚明都知道对方很虚伪,不过利益交换有所求有所图而已。 而其实刘义明并不太想和这位祁总,这位行业里的新贵同处一室,同时立于人前。无它,对这天生一张中了基因彩票的脸,刘义明心头膈应。他本来就生得丑,长得很不好看。跟这位祁总在一块,那就更是磕碜…叫他实在有点没脸,自惭形秽。 第10章 这个刘总让她感到害怕。…… 好在现在是对方有求于他,这让刘义明感到舒坦不少。再能耐,长得再好又如何?不还得逢迎着等着他拍板! “路上堵车,来得迟了点。”祁让淡笑,倾身给刘义明斟了杯酒。 随即他给自己也满上,举杯向刘义明敬酒: “权当赔罪,我敬刘总一杯。” 他说完,线条迷人的脖颈微仰,喝酒的姿态好看动作潇洒。 “祁总客气了,你没迟到是我们早到了。”刘义明这么说,却不起身下意识就端起架子,赏脸般颇是矜持的小啜了一口酒。 此刻他心情有些憋闷,需要找补。因为并不是只有女人会有容貌焦虑,男人同样也会有相同的烦恼。尤其是丑男,尤其在女人多的场合。 刘义明刚有的那点甲方&爸爸的优越感,在留意到祁让修长的脖子,突出的喉结时,不免又大打折扣。他脖子粗短,喉结也小,以往就有女人以此埋汰他,说他缺乏男子气概没有男人味。 这给他造成很大阴影,使得他私心底,对自己喉结不大耿耿于怀。甭论,他个头还不高,堪堪一米七。身材更不好,很有点虚胖。在身形颀长挺直高大的祁让面前,实在很有些被碾压的难堪。 刘义明放下酒杯看一眼陈遇言——这个即将成为他今晚床&伴的女孩,发现她正涨红着脸,眼神有点呆的看着他们,不由益感糟心。答应他的交易,但还是喜欢看帅哥吧! 他却不知,陈遇言这完全是被动参与。。 而她脸红跟见到帅哥感到羞涩,或是兴奋没有半毛钱关系。她只是紧张,十二万分的不自在。此时,她甚至都顾不上对祁让产生的羞耻感,她只怕她做得不好。 下班后聚餐享用美食,本来该是一件极其轻松,甚而是相当开心的事情。但对于社恐一族,这不吝于是一场煎熬,一次难耐的苦役。人越多,越是难为。 如果可以选择,陈遇言宁肯窝在她的陋室吃草,也不愿到这奢华气派的包间受罪。 只是唐总一声令下,她哪里敢有不从。对现在的工作她很珍惜。正因着珍惜工作,所以她时时小心翼翼,处处谨言慎行。譬如此际,若按她本心,她对祁让唯恐避之不及惟愿躲着。可看大家都抬头看着,她只能逼着自己也跟着看…… 为显得合群,也怕被人捏了话柄更怕唐总不喜。同公司大客户一起吃饭,她扎着头表现异样唐总能高兴吗?初入职场的人,通常都会对自己的上司和老板,有发自内心的敬畏感。而陈遇言尤甚,她人老实,对工作怀揣着非常朴素的心情—— 端人的碗,要服人管。 不过,这刻她心里是有些惊讶的。除了重逢后光鲜体面,年轻有为的精英形象,她对祁让更多的印象是他的阴郁,他的淡漠,不易讨好的脾气,捉摸不定的情绪。 以往她一直觉得祁让很有一种潦倒艺术家的气质,虽然他学的理工科,但他这个人仿佛特别自我,总似乎恣意肆意而随心所欲冷淡又懒散。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入世的样子,也世故也圆融。 刘义明端架子,祁让心中冷笑。说起来他亦觉讽刺,他自己不是君子,但对端方君子,行端影直的人,他总是会多些敬意高看一眼。而现下,得悉刘义明不过装模作样,实质亦只是个表里不一,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他对其人已是看轻,只是为了这笔订单…心随念转,仿似不经意,祁让蜻蜓点水,眸色淡薄看一下陈遇言,撞见她惯常拘谨生硬的表情,微是呆然隐见无措的目光。 旋即不待她反应,他已面无异色,极是自然挪开视线坐下来。只那股自进门见到她,便被他压制着的暴躁情绪,又在他胸腔间蹿升。 见他敬酒,唐亦心看一看他,面上也露出笑来跟着起身敬酒,声音柔婉同刘义明寒暄,表情得体笑靥如花。 心里再不舒服也得忍着。出来应酬尤其陪客户进餐的饭局,板脸是大忌。表情管理,心理素质在这都得一步到位,私人情绪太伤钱! 接下来,老板,公司的管理人员,总监们还有各自的助理,你来我往谈笑晏晏。公司的小虾米们亦是面带笑容,陪着凑趣。外贸公司的姑娘多半性情开朗,人都比较外向,懂眼色有眼力劲儿精明会来事。 只除了陈遇言…… 她食不知味的吃,为自己的笨拙感到沮丧。她一句话也插不上,因为她一句话也不敢说。而其实她也不想说,只想早点结束早些离开。那种总叫她挫败的距离感又在她心头缠绕。她但觉自己象个异类,同这些人,同这热闹场合俱是格格不入不能相融。 筹光交错,祁让在应酬的间隙,时不时面无表情冷眼瞟几下,在这屋内跟舌头被猫吃了一样,从头到尾没吱一声的女人。看她永远只吃面前的一盘菜。不论转盘怎么转,停到她面前是什么菜,她就吃什么菜。 碰到实在吃不下的,譬若那盘东坡扣肉,她就能憨等着,自己一个人佯作淡定,尴尴尬尬数着米粒往嘴里放。 等到有人再次转动转盘,她才会举着筷子,生怕引人注意,生怕出丑把菜夹掉了一般,很小心的夹菜。每次都只夹一点点。 怎么会有这么…祁让在心中皱眉,感觉自己找不到词能形容她。 她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刘义明也时不时会暗里看几眼陈遇言,估货似带着观察也带着审视。和祁让相反,他对陈遇言明显透着腼腆,和胆怯的表现相当满意。 他就喜欢这样的! 现在的女孩都不知道害羞了,会很红的就更少了。而外面那些女的正经的不正经的,但凡有几分姿色,都要拿乔自恃美貌。上个床,捞钱都摆在脸上了。偏还要当人傻,虚情假意看着就倒胃口。 陈遇言微低着头,小口嚼着鱼肉,心下莫名渐感不安。社恐的人说到底就是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这样的人,自然也非常敏感。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陈遇言感觉祁让似乎总在看她,还有那位刘总。偶尔唐总的目光也会落在她身上。她不太敢和他们对视,匆匆瞥见匆匆掠过,但说不上来的,明明祁让的眼神更冷,可她却对刘总的目光感到更加不舒服。事实上,这个刘总让她感到害怕。 第11章 陈遇言是他什么人呢?……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陈遇言不但感觉不安也感到着急。她租住在郊区,而这家酒店在市区最繁华的地段,从这里回去,比从公司到她的住处还要远。她怕太晚坐车也怕赶不到车。可是大家似乎兴致都很高,吃吃喝喝谈笑风生,没一个有要提前离开的迹象。 她就更不敢开口了。 事实上,从小到大,她最怕当众发言。对当着很多人的面说话,她视若畏途。她怕极了被很多双眼睛,同时注视着的场景。最糟糕的时候,她甚而会双腿发软,手心都是汗,紧张到脑袋一片空白。 为这她妈没少骂过她,恨铁不成钢: “你怕什么?啊?你到底在怕个么事!都是人,别个就高级些?你要怕?没用的东西,跟裤子包都滴,畏畏缩缩叫哪个瞧得起!” 每次看她妈失望甚至感到伤心,她都会很难过。她也不想的。天知道,她有多想让家人高兴,引以为豪。可她,就是做得不好。对能在公众场合大大方方,侃侃而谈的人,陈遇言私心里羡慕又佩服。 此时她闷在心里焦急,渐渐度秒如年。她是需要转车的,如果转车时,错过最后那辆小巴她该怎么办?她其实胆特别小,在外独住晚上绝不出门,因为不敢走夜路。若不是现实不允许,为了省钱,她根本不会租住,到了夜间会更显寂冷,荒凉的郊区。 陈遇言听着席间的欢声笑语,心头开始感觉悲哀。人们都说物竞天择,世道如此,优胜劣汰适者生存。那她这样的,是不是该被淘汰的物种? 祁让啜着酒,神态不见异样。只他今天酒喝得有点多,平常他鲜少会在应酬场合放纵自己喝酒。 而这时酒过三巡,刘义明突然侧首同他助理耳语了几句,那助理便点着头,冲他们笑笑起身出去了。 “临时有点事,让他去处理一下。” 刘义明说,声音里也有些酒意。今晚他也喝了些,但和祁让一样还远没到喝醉的地步。等下还需要展现他男人的雄风,他怎能让自己喝醉。 祁让勾唇和他碰杯,眼里笑着心底却益感烦躁。放下杯子的那一瞬间,他冷冷扫一眼即将落入蛛网的小虫,看她木讷呆蠢的样子。 陈遇言是他什么人呢? 人蠢无药医。 果然不出所料,没一会,他就听见唐亦心笑盈盈出声: “对了,刘总,上次你说会带给我们看看,贵司最新改良的FPC的样品,这回你有记得带来吗?有的话可以叫阿让的团队观摩一下,数据对着实物也作个参照。” “啊,那个啊,哎哟,瞧我这记性今天时间太赶,我给忙的”刘义明一脸恍然又颇是懊恼的说: “落酒店房间了。” 顿一顿,他又道:“也没事儿,就在楼上。” 他吁一吁气,状若征询的口气: “只是这会小李不在,要不唐总给叫个人去拿,省得呆会喝高了又给忘了。” “那行。”唐亦心马上应声。 继而,她毫无异状看向陈遇言温声道: “安,你辛苦下,跑一趟,上去拿一下。” “啊,好的。” 陈遇言闻声,连忙起身,涨红的一张脸更加的红,为大家都看过来的目光。 祁让也在看她。他拉了拉领带懒懒靠向椅背,深墨色的眼珠定在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看她。 稍事一停,唐亦心看看陈遇言又道:“你吃的差不多了吧,要是吃完了,等把样品拿下来你就先回去吧。这会也不早了,我记得你住得还挺远是吧?” 陈遇言心下一松,感激的看住她点了点头。接着努力克制着紧张,尽量语声平静的应道: “谢谢唐总,是有点远,那我拿了就先回去了。” 到底感到局促,她红着脸略略看一圈又红着脸道:“大家慢吃。” “是小安吧”那边刘义明堆着笑,朝她招手:“这是房卡。” 陈遇言忍着不自在,接过他递来的房卡听他说: “就在床头抽屉里,你拉开就看到了。” “好的,刘总。” 祁让看着她走出包间,看着她走向深渊。他面无表情,却觉得自己也许真的心肝都烂透了。 察觉到唐亦心的注视,他转向她轻扯嘴角,给了她一个极度敷衍的笑容。 唐亦心脸色微变,他笑得讥讽,眼神是冷的。 与此同时,摩卡和lisa她们几个,也在进行眉眼交流忍不住的。只为唐亦心刚才对陈遇言异乎寻常的亲和。 不约而同,几个人眼里都浮现同样的感叹—— 妈耶,太假了! 唐总在客户和男朋友面前可太能装了。 要知道,在管理公司上头,唐总可是信奉“狼&性&文化”的女人…… 冷口冷面,冷言冷语是她惯常的姿态,打击与责骂则是她日常“激励”她们奋进的方式。。 而其实她们今天也都有些惊讶,为唐总居然舍得让她们看她的男朋友。尤其还是在今天这种商务饭局的场合。因为这是她们公司第一次,全体出席陪同客户的商务饭局。 若说是公司内部聚餐,那自然不该有客户;若说迎接客户商务坐陪,那按惯例也不该全体出动,整这么大一包间。唐总甚至将公司和业务无关,不爱说话,少言寡语,没什么存在感的行政文员——陈遇言也给捎上了。 也许因为今天请客的是祁总?唐总忽然想要显摆炫耀一番?或是还有什么其他的缘由? 只疑惑归疑惑,能饕餮一顿还能欣赏极品帅哥,她们当然也感觉高兴,权作公司福利。 说真的,唐总男朋友祁总的颜可太治愈了! 祁总没来之前,她们是真被刘总那副尊容伤了眼。。 皮肤烂就不说了,又黑又油腻,坑坑洼洼满脸痘疤。脸上五官也没一处可取,眼睛太小,鼻子太塌,偏嘴巴又大还有些突。兼之,身材矮胖头发稀疏,反正不黑不吹,刘总是真丑得很极端。尽按审美的雷点长了。就算不是颜狗也消化不良。 而祁总恰恰相反,得天独厚全长在审美点上了。虽然看着就很坏男人,长了一张花心的脸,但的的确确是难得一见的长腿男神,单那身高走在人群中便是鹤立鸡群,藏都藏不住。帅得太招眼,也帅得太拉风了。 在陈遇言上楼几分钟后,刘义明站起来笑道: “抱歉诸位,失陪一会,我去个洗手间。” 席上人等朝他笑笑,表现得都很礼貌。 祁让脸上也挂着笑,看这piao客和老bao好演技。一出逼良为chang的戏码,就这么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拉开帷幕。 看一眼亦然眉眼盈笑,若无其事的唐亦心,祁让低头,黑眸发沉。这就是为什么,他始终无法对唐亦心动心,燃起热情的原因。这个女人说好听点是女强人,说难听点或者本质上那就是一条美女蛇。 诚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必要的时候权衡利弊,他也会想方设法,不择手段。但这世上女人会迷坏男人,男人真心喜欢坏女人的却是不多。而他就是那个永不可能,选择一个蛇蝎美人做枕边人的男人。 看着刘义明走出包间,唐亦心下意识就侧头去看祁让。却见他眼眸低垂,看不出表情。只是整个人都显得阴沉。 她微不可察蹙眉,祁让今晚很有点不对劲。她早留意到,席间他对着陈遇言看了好几回。她想,他肯定已经猜出要“交易”的就是陈遇言。可他到底又是怎么猜出,陈遇言是被蒙在鼓里并不知情的呢? 就因为陈遇言看着老实,很乖很纯? 所以他还是为此反感? 认为她不该算计一个清白的女孩子? 她从前不知他还是这么有正义感的男人? 东道主突然沉默,旁若无人似情绪不佳表现异常。很快便影响到席间众人,气氛无形中变得有些僵滞。有性子灵醒的正待开口&活跃下气氛,却见刘义明的助理小李推门进来。 他面色如常,带着笑将FPC的样品递过来: “刚碰到贵司的小陈,她赶着回去说天晚了怕赶不到车,见我顺路就叫我帮她把样品捎进来。” 祁让微微抬头,很浅的笑了笑。笼子这就做好了,他们这是都算准了陈遇言是个软柿子,端看着就好欺负。一个外来务工的女孩,独自一人孤身在外,没背景没后台,只有一个普通到清贫的家庭。人还内向,老实巴交。这样的打工妹就算吃了亏,又能怎样?多半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甚至也许几万块就能买来她的顺从。祁让可以肯定,去洗手间的刘义明今晚不会再回来包间。 “祁总?” “阿让!” “抱歉,烟瘾犯了,我出去抽根烟。” 祁让却是掏出烟盒站起来,淡声笑道: “各位自便,吃好喝好不用客气。” 言罢,他神色淡淡朝助理小江看了一眼,丢给其一个眼色示意帮着招呼下。然后他看也不看唐亦心径直走出包间。 唐亦心望着他的背影,差点兜不住表情。 摩卡和Lisa几个悄咪咪又交换了下眼神。早说了,唐总hold不住她男朋友。条件太好的男人有几个好相与的? 同一时间,楼上的陈遇言急得不行,她把这间房的几个床头抽屉都找遍了,但并没看到刘总说的样品。生怕是自己疏忽会犯错出纰漏,她让自己保持冷静,蹲着身子开始仔细再寻一遍。 刚拉开第二个抽屉,她听见有人走进来。下意识她抬眸望去,看见刘总走进房间,他冲着她笑,伸手关上了门。 第12章 他们在一起三年。 刘义明所住楼层的走廊口,祁让靠墙站着阴沉着脸吸烟。他眸色阴晦,黑深的瞳孔透着冷意,眼里是隐忍的情绪。 只要过了今晚,他这笔单子就能到手万无一失。唐亦心给陈遇言做笼子,又何尝不会给刘义明套头。他笃定唐亦心留有后手,刘义明房间里会有隐蔽监&控。也就是说,过了今晚,刘义明也是瓮中的鳖,便是事后反悔想赖账亦不行。 而这笔单子做得好他可以进账至少二千多万,但比钱更重要的是Rw合作者的身份,这会给他的公司和他本人都带来口碑和影响力。这是无形的名利,会化作强有力的行业资本。于他于公司以后的发展都将大有助益。 甚或可以说,这笔单子能让他彻底出头,让他的公司一鸣惊人,一举跻身行业翘楚的行列。为这,他亲自跟单都没叫汪晓磊插手。 可是…… 祁让皱起眉,望向刘义明房间紧闭的门扉,因酒气而微微泛红的脸孔,神色阴冷而烦躁。 房间内,陈遇言缩着肩,惊恐的看着刘义明眼神慌乱,吓到后背瞬即冒出冷汗嘴唇都白了。 堪堪二十三岁的女人,如果不是和祁让曾有过那一段,说是女孩子也不为错。大专毕业前,人在象牙塔。大专毕业后,搁家宅了两年。来B城这小半年,是她仅有的真正和社会接触的时光。而就是这小半年,她的生活经历亦然简单,乏善可陈,除了对求职困难有深刻的体会,其他几乎都是空白,远谈不上历练丰富。 如此单一又短暂的社会阅历,让她不能想象,也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她所遇到的困境。这样可怕的事情,她听说过,看过新闻,但从没想过会这么毫无征兆,猝不及防的落到她身上。 满脸酒气的男人,封闭的房间,笑得不怀好意,露&骨而yin邪的视线…… “刘总”对着步步进逼的身影,陈遇言本能的往后缩,终于找到舌&头。她磕磕巴巴,声音都有些发颤: “唐总他们,他们还等着我,等我拿样品呢。”她说,指望以此让刘义明有所顾忌,放她离开。 说完,她抿一下嘴唇,心突突直跳,感到心慌又害怕。 直顿了两秒,她才记得说: “但我找了几遍,也没,没看到您说的样品。”刘总看着四十多岁,和她爸差不多的年纪。她习惯的用了敬称。 “啊,这个你不用担心,样品小李已经拿下去了。”刘义明涎笑着说。 这会他已经有点酒意上头,因微醺变得发红的脸衬着密集的痘疤,一张脸愈显丑怪而可怖。 与他相反,陈遇言闻言心中咯噔,脸更白了。以为他是喝多了酒,象人们常说的酒后乱xing。但显然并不是…… “小安,你别怕,来,过来坐。” 对上姑娘明显受惊的脸,刘义明收住脚步坐到床沿边,拍着床铺朝她招手。他一条腿横着,不忘阻住她的去路。 人说酒醉心明,何况刘义明他还并没有喝醉。他眯缝着眼看着陈遇言,心里已经很明白,他怕是被唐亦心给骗了,而这姑娘应该也是鼓中坐,并没答应同他的交易。 这让他感觉受到愚弄,心里有火。但已经开了头,他不能白担了这名声。好处没捞着,徒惹一身臊,这亏他不吃。何况这会他需要发泄,见到祁让引发他久远的心理阴影,而这姑娘他看着很有感觉。 “我让小李给唐总他们捎了口信,说你回家了。”刘义明微斜了眼,用看着猎物的眼神,盯住陈遇言说道。 能做跨国公司一方的负责人,刘义明当然不会是草包。被唐亦心骗,只是他没当心,马失前蹄小概率事件。要拿捏陈遇言这样,一看就涉世未深的姑娘,于他却是易如反掌。 看出她胆小,他就掐断她想逃的念头。阻绝掉她抱有侥幸的希望,让她知道,在今晚过去之前没有人会来寻她。给她心理暗示也给她心理施压。 陈遇言满眼惊惶,惊怔的看他,颈后阵阵冒着虚汗,腿都有些发软。她想就这样直接冲出去,可又害怕会被他抓住。她怕极了!这个人,她一点也不想和他有任何的身体&接触。 “小安,你一月多少工资?能挣几个钱?”他不想浪费时间了,遮羞布早扯没了,犯不着藏掖。 陈遇言不吱声,脸上只有受到惊吓的表情。 “我不亏待你,我给你一万陪我一晚上,怎么样?” 一万也是他说给唐亦心的价钱,所以唐亦心嘴里的五万,不过是看祁让反感而刻意说多的价格。但要人听话,事后刘义明也感觉满意,那他确实也愿意将人养起来。长相一般,老实本分的姑娘歪心思少,不用担心会给他戴绿帽子。 这回陈遇言摇头,拒绝的态度鲜明: “我不愿意!”她声音打颤,心惊于人性的复杂与龌龊。 这位刘总肯定也是有家有口的人,并且事业有成,走在人前那也是成功人士,一本正经的模样。谁想,私下里,竟是如此叫人不齿! “我不愿意!”她复道,想要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场。这回她声音稳了些,带着哀求也带着希冀很诚恳的说: “刘总,你让我走吧。我保证我谁都不会说,这事没有人会知道。” “是嫌钱少?”刘义明故意扭曲她的意思,张嘴邪笑道:“小姑娘,一万块一晚上不算少了。也就是你初&ye能卖这个价。不然” 他突然就板了脸,口气轻蔑:“你去问问外面的站街女,那些暗chang她们一晚上能挣多少钱?” 陈遇言看着他,只觉得他好无耻。她是想发财,想赚更多的钱,想她爸妈不要那么辛苦,想他们和弟弟遇然都能享福,过好一点的日子。但有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就是穷死,苦死,也没想过走歪门邪道,也不会要不义之财。 对着刘义明的眼神,她心中害怕终是说了句:“刘总,你这是犯法的。” 刘义明愣了愣,旋即他笑出声来,似乎被她的话逗得很乐。成天和人精们周旋,斗法一样勾心斗角,他很久没听过这样质朴到傻气的话了。 这么一来,他不禁更添了兴致。 “小安,你要不就跟了我吧。只要你乖乖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陈遇言听着,心中骇怕又惊慌,此刻,她只想能脱身,离开这间可怕的屋子。 见她似油盐不进,就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刘义明也开始感到不耐。他疑心她是嫌弃他年纪大,嫌弃他丑。如是一想,他不禁心火起大为恼怒,顿时想到席间的祁让。她也喜欢年轻长得好的吧!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当即翻脸,语气不屑:“不看你还是处,身子干净,你以为我会看得上你!” 陈遇言一怔,即刻似有所感,顾不上羞耻她急急道: “我不是,我以前有过男朋友。” 只是她话音甫落,便看见刘义明神情陡变,脸色变得更加可怕。他站起来,阴着脸孔向她逼近。 陈遇言惶恐的看着他,退无可退…… 祁让夹着烟,站在刘义明的房间门前。他眸光暗沉下巴僵硬,一张俊脸神色阴晴不定。酒店房间隔音条件好,他在外站着没听到一点声音。 数秒过后,他面色变了几变,终是淡着脸孔打算离开。人各有命,他想。而性格决定命运。陈遇言她人蠢又弱,弱肉强食她命该如此。 刚要抬步,一声惊叫自门里穿出传进他的耳朵。那声惊惶,似绝望的悲鸣似小兽呜咽。 祁让滞住,他突然就想到他们第一次的时候。当时她明明很害怕,到后来疼得脸都白了,泪水在眼眶打转。可她咬着唇始终没有表现抗拒,没有说一个“不”字,没有把他推开。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会记得,还记得这样清楚。就象他不知道刚才吃饭的时候,自己会记得她不吃肥肉。或许因为她是他经历的第一个,也是他唯一有过的女人? 尽管他不爱她,但他们在一起三年,共有彼此的第一次。而现在,说话声音都不大的人,惊怕的,骇惧的叫声穿透以隐私有保障,隔音条件好,口口相传的酒店门扉。 祁让闭了闭眼,心头一直压制的烦躁象&凶&兽出笼。下一秒,他睁开眼来,眸色阴鸷面上戾气横生。 “cnmb!”他骂着粗口,直接拿手掐灭了烟,一脚踹开了门。 第13章 老子欠你的! 楼下包间,刘义明助理小李估着时间,他不露声色望向唐亦心,两人交换了个视线。随后他悄然起身出了包间。再进来时,他微有些抱歉的说:阿昏 “对不住了,各位,刘总大概喝多了点,这会人有些晕沉感觉不大好。我给扶着上去休息了。 他让我跟你们大家说声对不起,让我帮他说一声,改天有机会咱们再约个时间他做东,还象今天这样咱们聚一起喝喝酒,好好吃个饭。” 席间最重要的客人都退了场,而东道主拿着烟盒跑出去,一根烟还没抽完。。 于是在这一番场面话中,饭局宣告结束。酒足饭饱的众人纷纷起身,相互告辞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不必要再秀演技,唐亦心也不装了。她绷着脸给祁让打电话,一连响了两遍也无人接听。稍事一顿,她脸色很差,拎着包起身去寻他。同样没打通电话的小江和她同行,他也需要找到自家波士。 而楼上的刘义明这会的确感觉不大好,人晕沉得厉害还疼,疼得格外厉害。。 就在前一刻,门突然被猛力踹开,他被惊得一跳,待看到是祁让,他心中莫名却已感觉不妙,其面色不善,来势汹汹,周身都散发着一股骇人的凶戾气息。 果然,不等他开口,下一瞬,他就被人整个拎起来狠力丢到地上,就跟丢垃圾掷抛废弃用品一般。压根不拿他当个活物,力道极大。刘义明闷哼一声,只道,若不是地面铺有地毯,他怕不是人都要散了架。 “祁总,你这是干嘛?”刘义明骇然又愤怒,他忍着疼撑着手臂想要爬起身。 可是祁让没给他这个机会。 只扫了一眼陈遇言,他便转脸一拳将刘义明揍倒在地,只这一下就见了血,刘义明被他打破了鼻子,登时鼻血就淌了下来。接着他俯身揪着刘义明的衣领子,一拳又一拳的砸下去,拳拳到肉砰砰作响。 刘义明哪受过这个。也顾不得愤怒了,赶紧求饶: “祁总,这,哎哟,这是怎么了啊?” 他耐不住疼,一面呼痛一面挣扎着哀求: “哎哟,祁总,哎哟,有话,有话我们好好说哎哟……” 这,这是喝高了发酒疯吗? 祁让充耳不闻,也不说话下手不停。 其实他并不常打架,随着年纪增长,又开了公司成为一个管理者。曾有的打架斗殴,逞凶斗狠的事他就做得很少了。几乎再没有过,如今他甚或轻易不动怒。披了身光鲜的皮,他也想修身养性。 但他这人要么不动手,真给惹着了,动起手来就没个轻重,不打则已一打必把人往死里打,一定要打到他消气为止。 这刻他满身暴戾,心头戾气翻涌怒火高涨。 两千多万就这么飞了。煮熟的鸭子,唾手可得的名利,转瞬便统统化为乌有。忍着姓刘的丑脸,这笔单子他跟了小半年。不说他和他的团队为此耗费的精力,也不说在这中间拉关系请客吃饭花费的钱财,主要时间成本贵。现在名没了,利没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他白耗了半年,不止他,他整个团队全白瞎了。 不过两,三分钟的功夫,却饱受皮&肉之苦,刘义明终于再也出不来声。除了偶尔呼痛的语气词,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清晰可闻的击打声。 陈遇言缩在角落里,手脚冰冷,全身发凉。她脸上有泪,额心渗着冷汗止不住的打摆子。吓得狠了,她整个人都在抖。今晚的事对她冲击太大,虽然未遂,但已经使她受到很大惊吓。她呆滞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眼神空泛泛没有焦距,有点昏昏噩噩的。 “阿让!” 数秒后,寻过来的唐亦心冲进门,不可置信的惊叫出声。 小江和听到动静匆匆赶过来的客房经理,亦然看得大吃一惊。跟在后头的小李更是一脸惊震,他没来得及回房,就看到这令他诧异万分的场景—— 本该风流快活的老板,被揍倒在地,跟瘫泥似一张脸血肉模糊。。 “住手,阿让,你快住手,你要打死他吗?”唐亦心很快回神,她不敢靠近,压低了声叫唤着。 这事闹开了,对她没一点好处。而现在已经有入住酒店的客人,站在门外好奇打量,围观着看热闹。 与此同时,小江已经上前,不顾很可能遭受池鱼之殃被误伤的风险,强行拉住盛怒中的老板: “祁总,祁总,不能再打了,真不能再打了!”他说的小声,但语气郑重。 再打可就真要出事了! 瘫在地上的刘义明鼻青脸肿,已经出气多进气少被打成猪头。脸上鼻血横流嘴巴里也是血,弄得衣领地毯上都是,瞧着触目惊心实在很有些吓人。 小李站在一边,畏惧的看着这位先前还和老板同桌吃饭,笑脸相迎,这会却脸色阴戾,满身狠劲煞星一样的祁总,完全不敢上前。换作平常,他早拿手机打电话报警。 可今天这事,他哪敢报警? 他能报警吗? 老板这回怕不是吃了哑巴亏,只能自个生吞了。 一若唐亦心,这事要闹大了,对刘义明亦然全无好处。 真闹大了,老板社死,丢饭碗,身败名裂都是轻的。搞不好就得家破人离,甚至还有可能要进局子蹲班房。而且就连他…… 心随念转,小李心下惴惴,这事他也有份,他可是实打实的知情者和参与者。这在法律上,他可就是个从犯。。 只是他实在纳闷,今晚这事可是唐总一手牵的线,而这祁总不跟唐总一伙的吗?祁总还是唐总男朋友呢。所以,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 “这位先生请你马上住手!不然,我就要叫保安了。”这时,客房经理开口道。 其实她也有些怕,但职责所在,她必须出面阻止。有人在酒店里公然行凶,这是肯定不行的。而且这位刘总可是她们酒店的VIP客人。 祁让挥开小江的手,慢腾腾直起身来。他嘴唇紧抿,脸上和身上也溅了血,神情漠然。只一双眼黑漆森冷,眸色阴鸷,于淡漠中透着嗜血的阴狠气,象一个英俊的恶棍,一个悍戾的亡命之徒。 唐亦心看得心惊,她一直知道祁让这个人身上有很暗黑的特质,而这种特质让她着迷。可这会亲眼所见他爆发他黑暗的这一面,她又不禁很有些犯怵。她不知道他打起人来会这么狠。就她看,刘总这回吃的亏不小,也不知道有没有内伤。 “先生你不能就这么走了?”见他似要走,一声不吭,客房经理连忙上前一步出声道。 祁让转头,面无表情看她:“强&奸&犯你们酒店也要维护?” 客房经理一愣,唐亦心却是心一紧,脸色变得难看。 他说完,看也不看唐亦心走两步又回头: “还不走?”他看向吓傻了的陈遇言,口气很不好。 众人循声,跟着他的视线。除了唐亦心,其余人直到这刻才注意到安静无声,缩在角落里的姑娘。 客房经理马上就看明白了。 这姑娘的样子实在很糟糕,目光呆滞,脸上泪痕斑驳。略见红肿的脸颊边,连着脖&颈处还有个鲜明的巴掌印,衣服大概是扣子被扯掉了是以拿手揪着。 瑟瑟发抖这个词,她学了很多年也听过很多回。因这词在这几年,一度还是网络流行语,是一个网络热词。但此刻,她想,她见到真正的瑟瑟发抖。这姑娘瑟缩着,身子都在打颤瞧着可怜见滴,怎么看也不象是自愿的。 所以事实已经很明显。都是女人,客房经理觉着这刘总真不是个东西!打死也活该。 “小安,你怎么在这?你没回去吗?”唐亦心看着陈遇言,语气很惊讶。 祁让闻声,一眼扫过来,透着不耐阴凉凉看她,表情有些冷。 唐亦心演不下去,闭了嘴。 陈遇言看着这一屋的人,回过神眼泪又掉下来不由自主。她眼神畏缩,眼下是惶惶四溢的泪滴。 下一秒,她对上祁让的眼睛,撞见他冷冽的没什么温度的目光。她低下头,裹着自己的包慢慢站起身。然后她谁也不看,扎着头往外走。 祁让站在原地看她,几秒后,他冷着脸孔跟上。唐亦心望着他们的背影心生狐疑。但这会她没时间多想,她得赶紧善后。小江自然也留下来,身为老板助理,他就是要替老板解决麻烦的人。 “抱歉,一场误会他喝多了点。”祁让走出门,听见唐亦心明摆着想息事宁人,对那名客房经理极好声气的说着: “给酒店添麻烦了,他造成的所有损失我们都愿意照价赔偿。” 祁让扯了扯唇,眼里掠过一抹讥诮。一撇头看见有人举着手机,拍他也拍走在前面的陈遇言。 他眉头皱起,长腿一迈,半步就来到人身前。 “删掉。”他冷声道,言简意赅。 瞅他匪气森森,又隔得近,嗅闻到他身上带着铁锈气的血&腥味。对方没有任何抵抗,讪讪然,当着他的面乖乖的删掉正在录入的视频。 祁让神色冷沉,四下环顾了一圈,围观的人群无一不避开他的眸光。但觉这人帅是真的帅,但也是真的不好惹。阴冷凶悍煞气得很。 等到祁让转头,走廊里已不见陈遇言的身影。他皱了皱眉,阴沉着脸,疾步走去电梯。 房间里,客房经理心知肚明,但亦知这事要传将出去,必然要引发一波舆论。对酒店声誉只会造成极负面的影响,有害无利。 故而她用职业微笑,配合着冲唐亦心点了点头,率先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叫了救护车。 ※ 陈遇言走在街上,脚步踯躅眸色空茫。这个点,地铁大概都快要收班了。她不知道坐完地铁以后,还能不能赶上最后那一趟小巴。 那小巴是私人承包的,有时候收班早一点,有时候又会晚一些。时间并不太规范。如果赶不上,陈遇言瑟索着打了个冷战。 今天晚上惊吓过度,她心里象漏风的洞,冰冰凉凉寒意阵阵。胆好像变得更小了。 “上车。”祁让靠边把车停在她面前。 陈遇言没有看他,拖着步子往前走。 此刻,她其实很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就在这一刻,在她两腿发软,心中充满惶惧与不安的时刻,她很想有人能抱一抱她,给她一些安慰。但她知道,这个人不会是他。他不是她可以依靠的人。 她茫茫然走在路上,格外的想家想念她妈。她妈总是骂她,却也非常的疼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疼她的那一个人。她很想象小时候那样,扑进她妈的怀里,呜呜咽咽痛快的哭一场。 可这事万万不能告诉她妈。陈遇言心中涌起巨大的悲伤,人这一生中,总有些事只能独自面对,自己一个人承受。她妈这辈子已经过得太苦,她不能让她妈再操心了。 祁让车停在原地,看她晃荡着游魂似越走越远。他拢着眉,神情烦躁面色很不好看。略停了停,他舌&尖抵着上颚冷着脸下车,“咣”一下甩上车门,大步追上她拦在她身前。 “老子欠你的!”他说。 随即他脱下西装,很不耐烦的裹到她身上。 第14章 总之落在他眼中都是笑话…… 象被点了穴一样,在这一瞬间,陈遇言身子整个僵下来。 “上车。”祁让盯着她看了一眼,压抑着脾气粗声道:“我送你回去。” 陈遇言僵了一僵,抿嘴不说话,腾出一只手就要脱下他的衣服。今晚是他救了她,可他让她感觉寒冷。事实上,一如和他分手后的心情,她只想离得他远远的,只愿再也不要看见他。 可是老天好像要惩罚她曾犯过的错误一般,一次又一次叫他撞见她的狼狈,她的不堪。求职不顺,面试出丑,聚个餐也能叫人污辱。身无长物,人还笨拙能力又菜,要啥啥没有,哪哪都不行,总之落在他眼中都是笑话。 祁让冷眼睇着她没吱声,等她快把他衣服脱下来时,他才伸手一把扯过,动作粗鲁的又给她裹上。他按着她的肩低头口气隐忍: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嗯?”他声音很冷,脸色很臭:“还不够是不是?你要这么揪着衣服走回家?想让人先jian后杀?” 陈遇言身子一缩,打了个哆嗦。 祁让看她两眼放开她,转身就往回走。 走几步,他停住,舔了舔牙帮子让自己保持冷静。随后他抿紧唇再度折身,迈开修长的腿五步并三步,腾腾两下就回到一脸惶然,却立在原地不动的憨巴跟前。 不打算再和她废话,他冷着脸孔一语不发,伸手揽了她的背,一举就把人打横抱起来。动作利落,快而稳当。接着他一秒也不耽搁,抱着她就往他停车的地方走。 身体突然被腾空抱起,陈遇言的第一反应不是推开他,而是惊叫一声,本能的就想要拿手去抱住他的脖子。一若人们在身体突然失重时,所会有的本能反应一般。 再然后,因先前受惊太过,她被吓得发白,血色全无的脸颊遽然发烫。不是害羞而是感觉羞丑,为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多么讽刺的事情,如今他的怀抱再不叫她眷念,再不能令她又羞又喜,脸红心跳若小鹿乱撞。 而曾经他的胸膛是她最想要靠近的地方。 陈遇言不自觉咬住下唇开始挣动,随即她立刻听到他深深吸气,似正在忍着火气。继而,他手臂一紧非常强势的,将她几乎是箍在他胸前,叫她完全动弹不得。一如既往,在体力上,她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祁让沉着脸,脚步不停。顷刻后,他走到车前拉开车门,把她塞进副驾,砰一声关上车门。 “住哪?”上车后,他问。语气冷的象冰。 陈遇言抿住嘴巴不作声。 “行,你愿意耗着随你。”等了等,祁让冷道并不看她。 他打开车窗顾自点了根烟,出奇英俊的脸庞上,黑沉沉一双眼阴鸷又冷漠。 今晚他心情坏得很! 即使狠揍了一顿刘义明,他心口依然掖着火,硬生生堵着。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竟然还能对陈遇言表现出他的耐心。但也许这只因为他不打女人…… 陈遇言僵硬了几秒,垂头脱下他的西装。她也不看他,揪着衣襟垂眼将衣服放在身旁的扶手箱上。然后她自己系上安全带。他西装上沾了点血,在封闭的空间里,很有些血腥气。她知道,这都是刘义明的血,而这令她感到害怕,感到不舒服,近乎生理性的反胃。 似有所感,祁让侧头扫她一眼,又低眸看了看自个的西装,继而他叼着烟,将衣服拿起来掏了掏兜,把里面的手机和钱包都拿出来。下一秒,他阴着脸把被掏空的西装,毫不犹豫的透过车窗扔进前方的垃圾箱中。想到这上面有刘义明的鼻血,他也恶心。 扔掉西装,他又扯着衣领子嫌弃的嗅了嗅,在心中爆粗。这一回刘义明伤身,他伤钱。他身上这一套都得扔。项目黄了,还他妈搭上他好几万的置装费。 陈遇言余光瞥见他的动作,马上感觉可惜又不安。她不懂名牌,但她能看好坏。他那西装质地精良,面料极是考究,版型也好一看就不便宜。 而说到底,他这是为她受的牵累。只是,陈遇言眨动干涩的眼眶,心下窘迫,她赔不起的…… 待他停下来,又开始寒着脸抽烟,她抿抿嘴,小声朝他报出住处地址。不想和他耗着,那的确是越早回去越好。何况这会真的不早了,而她已经非常疲惫。 因为租住郊区,离市区太远,她每天都要起很早赶车,而只要到了公司就不得闲。作为一名行政文员,一个职场新人,办公室里的勤杂工,她的工作琐屑繁杂,事务一桩接着一桩,她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歇息。一天下来,无论是她的身体还是她的精神都极度的疲累。 今晚又平白受这一番惊吓,此时她身心俱疲但感虚软,头脑昏沉浑身乏力。老实说,现在他愿意送她回去,倒是她应该大感庆幸的一件事。不然,这个时间这个点,她还真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听见她说的地址,祁让忍不住在心里又爆了句粗。他将抽了一小半的烟掐灭,顺手一扬精准的投进窗外的垃圾箱。接着他一踩油门,黑色的大奔滑入车道。 第15章 为什么要上赶着作践自己…… 半个多小时以后,车子进入一个高档住宅区,又开了两三分钟,在临近别墅区的林荫道上停了下来。 祁让解开车锁等了等没听见动静。他侧头一瞥,不由一愣。陈遇言蜷着身子睡着了。车窗外路灯投射进来的光影打在她身上,她睡得象一只受过伤的猫。 他微皱了眉低头瞅她,分开两年多,没一点长进不说,性子也没变还象个孩子一样。怕羞怕生,遇到事就哭。自己哭着没人哄,她哭着哭着也就完了,亦不耽误她睡觉。 记得有一回,她第二次报考英语六级,结果分差的更多。她一个人躲在房里哭,他没理她。好一会后,他进去却见她一如此刻,蜷缩成一团,耷拉着一张泪痕犹在的睡脸,已经哭着睡着了。 祁让视线笔直的盯着她,没什么意味的看了她数秒,然后他捏着烟拿了手机下车。想了想,他又回头,同样没什么表情的将她的座椅放低,把放在后座的羊毛毯扯过来给她盖上。 走下车,他将车门半掩倚在车门边,微微一仰头点了根烟抽上。一连抽了几口,用力呼出一口烟后,他才举起手机,面无表情的拨号给小江回电话。 先前他去刘义明房间,把手机调了静音。因为那会他还在纠结,并没有拿定主意。这一路上他电话震动了好几次,有小江有汪晓磊,还有他妈和他公司的一个客户。其余三四通电话都是唐亦心。 “行,我知道了。”接通电话听了一会,他在通话中说:“今天辛苦你了,明天给你一天假。另外你给唐亦心捎个话,酒店赔偿刘义明的医药费,让她都给出了。”这事本来就是唐亦心搞出来的,没道理,他给她担着。 至于刘义明,情况确实有点不太好。他也知他打人向来下手重,脾气上来就停不下来。听小江说,刘义明除了软组织挫伤,还做了核磁共振检查出有颅骨骨折,有可能需要进行手术治疗。 对此,祁让并不感觉担心。这事的后续公关自有唐亦心去周旋,她比他更怕出事。何况,刘义明行不轨之举在前,想来,他也不敢把事闹大了。扯个由头还能说是工伤,叫Rw当个冤大头。但要是丑闻曝光,刘义明这光鲜体面的职业生涯也就走到头了。 与小江通话结束,祁让又逐一给汪晓磊,他妈和客户王总分别回了电话。只除了唐亦心,这会他懒得同她扯。 把手机透过车门的缝隙甩在驾驶座上,他也没去看陈遇言。松松垮垮的靠在车边,姿态懒散的吸烟。路灯下,他乌眉俊眼,却满身阴霾。英挺的眉宇间郁气深萦,而神情冷淡。整个人显出他惯常的阴沉与冷然之态。 这个点,小区里很安静。祁让沉默的吸烟,轻而悠长的吐着烟圈。等他抽第二支烟的时候,他听见车里传来低低的,哼哼唧唧的声音。 祁让拉开车门,半倾着身凑近了去看陈遇言。她仰起了脸,睡姿和刚才不同,面上神情很痛苦。 这是做噩梦了? 祁让淡漠不语,静静的看她。听她模糊的呓语。 直到片刻后,他听出她是在叫唤“妈妈”带着点方音。 他顿了顿,夹着烟,手指搔刮了下下巴。在她仿佛在梦里都要哭出来的时候,他终于伸手去推她。 “起来了,陈遇言。”他唤道,稍是放轻了声,带了点好人做到底,日行再多一善的意思。 在他打开车内的照明灯,推了两下叫唤了几声后,陈遇言自梦魇中睁开眼睛。她呆呆的看着祁让,带着些惊怔,表情涩然而悲伤。显然她还没能从恶梦中完全醒转。 祁让停着不动,也没说话。大概是夜深了,深夜寂寂,人会变得感性,心肠也会变得柔软一些。他看着她突然就觉得,孩子傻却也傻的可怜。今天怕是真吓得狠了。只是他想,象陈遇言这样人单纯,又胆小,老实到又怂又傻气的,难免对人性的卑劣与丑恶预估不足,也难免要多挨些欺负,多吃些亏。 真说起来,于她,他又比刘义明好了多少? 除了没强迫她,他何尝不是也欺负她。因为她看着纯,很干净,更因为她好欺负,因为她省心好甩脱。 直过了好几秒,陈遇言才渐渐神思清明,反应过来对上祁让神情莫测,含义不明的眸光。她只觉他眼色莫名,她看不懂也不想懂。这刻她只想马上离开,回到她的住处。 避开他的视线,陈遇言垂眸看见身上的毛毯,她微是一顿,抿了抿嘴坐起身来。一手轻轻掀开毛毯,一手揪着衣领子正要开口说一声谢谢,却在抬眼不经意瞥见车窗外陌生的场景时,迷惑的睁大了眼睛。 她以为到了,难道竟然还没到? 陈遇言也不晓得自己会不知觉就睡着了。也许是她实在太累,而他的车虽然开的快,却也开得十分平稳。 她揉一下眼睛,迷茫的看着车窗。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感觉好像是一个居民区。 “今天太晚了”祁让睇着她道:“就在我这先过一夜,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从酒店到她的住处,不堵车开的快最少也要一个半小时,来回一趟就得要三,四个小时。而要从她那里回到他家,路途还要更远一些。但今晚,他没有开长途车的心情。 陈遇言听到他的话,瞬即僵住了身子,跟有了应激反应一样。她白着脸看他,却是忍不住红了眼框。她心中失望无比,实在有点克制不住情绪。 就象行在沙漠里,干渴到嗓子冒烟身疲力竭的旅人,以为找到绿洲找到了水源,以为身在归途,却发现一切都只是幻象。自己原来还站在沙地里,前无来路,后无去处,无边无际满满都是绝境。 祁让瞅她这副见了鬼的表情,心下就感觉不喜。才有的那一点点柔肠,即刻烟消云散。 他皱起眉,烦躁道:“你要想我长时间酒驾,想我疲劳驾驶,想我们两人都出事撞车归西,你就要我送你回去。”言罢,他沉着眼率先下车。 陈遇言眼鼻泛酸,僵直着身子跟着下车心中凄惶。 “走啊,还要我扛着你进去。” 见她站着不动,又一副似要落地生根,呆然如石的模样,祁让心头火起,有点压不住脾气。他本来心情就不好,今晚对她已是用尽了耐心。 陈遇言身子在夜风里打颤,感到深夜的凉意。她看了看他轻轻摇头。转身拖着疲软的步伐往前走。这个点肯定是没车了,她也不知要去哪?她只知道她要离开,至少要先走出这个小区。 祁让瞪着她的背影眉峰高拢,牙关绷得死紧告诉自己要冷静。随即他退后一步,把人一扳目光压在她脸上,却到底脾气上来语气暴躁: “你是不是蠢啊?”他冲着她吼:“大晚上的,你要去哪?是生怕遇不到变态,生怕没人打劫你是吧?你知道从这去你那坐车要多久吗?两个小时嗯?深更半夜的你要打出租? 就你这点胆子你敢打车吗?你知道司机是好人还是坏人?网约车司机奸&杀女乘客的新闻没听过?”他越说越火,但觉自己今儿也是见了鬼。好端端给自己惹这么一麻烦: “以为老子愿意管你,过了今晚,你他妈想去哪去哪!” 陈遇言听得绝望,悲从中来。她怕变态,她也没钱打车。两个小时的车程,车费于她实在太贵。没钱打车,更没钱去住酒店。人生地不熟,就是想找便宜的私人小旅馆,她也不知上哪去找。 最重要的是,他说得没错。她压根不敢在这深夜里,坐陌生的出租车回去。而即便找到私人旅社,她也不敢孤身去住。事实上,她连夜路都不敢走。 可是住他家? 陈遇言摇头,终于崩溃。过往的伤疤,并着累积了一晚上的情绪,越过临界点,在这一刻彻底冲破她所能承受的心理极限: “我是蠢啊!”她哭起来,呜咽道:“我不蠢,又怎么会明知你在玩弄我,明知你对我没一点真心。我还要恬不知耻的巴着你。明知你只是消遣,只是玩玩而已,我还要上赶着千里送” 那个字太过难堪,她终是说不出口,却哭得更加大声完全不能控制自己: “你知道,对自己感觉羞耻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吗?你知道每一天早晨起床,都要用尽气力说服自己勇敢的生活下去,每一天都不敢照镜子,不愿面对自己的心情吗?” 她声音发哽,眼泪汹涌,语气里盛满真切的悲伤: “可我却不能怪你。因为这都是我自找的!是我作茧自缚,是我不自重不自爱。是我给了你伤害我,羞辱我的机会,是我自取其辱是我自己不要脸啊。” 她泪如雨下,不自觉放开衣襟捂着脸泣不成声:“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后悔!不会知道,我有多么希望人生能重来一遍!如果可以我会去拍时光的门,我会去求它,求它让我再重活一回。可是没有如果,没有” 她蹲下&身来哭得伤心极了,象一个找不到家的迷途的孩子:“我为什么要上赶着作践我自己?为什么要上赶着作践自己……” 第16章 他也不太想见到她。…… 祁让看着她,神色有点僵。 他是真不知道—— 不知道她这么能哭,还这么能说。。 从前她爱哭,但总哭得很安静。一个人躲着,偷偷摸摸的哭。象小猫呜咽声音都不大。更多时候,她只是安静的流泪,埋着脑袋无声的哭。悄无声息到她不拿手抹眼睛,你都看不出她在哭。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大放悲声,不管不顾近乎歇斯底里,如是肆意的失态的哭泣。 而这一个向来不爱说话,沉默寡言象个闷嘴葫芦的人,这个只要紧张,说起话来都要磕巴畏畏缩缩的人,此刻却语句通畅,语声流利一点不带结巴的哭诉,哭诉他带给她的伤害,哭诉她的后悔。可见这些话在她心里,一定反反复复被积压了很久。 人说,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老实人不发火则已,发作起来就会很可怕。陈遇言这称不上发火,也并不可怕。没有人会觉得一个痛苦的,委委屈屈,哭得象个孩子般无助的人可怕。事实上,她哭得实在可怜。 只静夜里,她哭的这阵仗确实很大,至少在她这个人身上,祁让想,这应该是她鲜有情绪激烈的时刻。 他黑眸沉沉,看着她哭。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现在他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这两年偶尔想到她,对她不纠缠和他分手后的态度,他感觉很满意。重逢后,她见他象见了鬼,他心中生厌但又觉得这样也好,她分得清总比还对他有些想法的好。 但现在他明白了,在和他分手后,这个从来没对他有过任何要求,这个不计回报陪着他,默默喜欢他三年的姑娘,对他,对他们曾有的那段关系,她并不感觉留恋,她感到后悔。 祁让咬着烟,心情复杂的望着哀哀哭泣的女人。她说她很后悔,而在这一刻里,他其实也感觉到后悔。 也许当初他不该招惹她,他早该意识到,太老实的姑娘本来就不是玩咖,当然也玩不起。一场游戏一场梦,走肾不走心确实不适合陈遇言。 祁让沉默着,一言不发。直到陈遇言哭到抽噎,扎着脑袋开始一抽一抽的,哭声明显慢下来。他才吐掉嘴里的烟走上前,一把将她整个抱起来。 已经哭得有些脱力的陈遇言,马上又变得激动。她挣动着拼力摇头,打着哭嗝急道: “我不要去你家,我不要睡你的床!” 她不无孩气的说,小兽般叫嚷: “你放开我,你放开,放开,你放开啊……”她嗓子已经嘶哑,带着浓厚的鼻音,有点豁出去的意味。 祁让站着不动,他唇角紧抿,把她死死摁在怀里。 举凡认识他的人,大概没有一个会说他是个好脾气的男人。恰恰相反,怵他的人特别多。他真发起脾气来,就连发小李凯也怕他。 可是,二十三岁的女人,哭得象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而他,一个年近而立,二十七八岁的男人,再不是东西也不能真动手揍她。何况,他的确对她始乱终弃,的确对她有些亏心。 祁让想,这大概就是为什么,除了对童珊,一向没什么耐心的他,会对陈遇言有这些耐性的原因。他对她是亏心的。如果她象别的女人那样,能现实一点能精明一些,如果她不是傻的给她钱她都不要,或许,他也不会对她有这样的容忍度。 一如他所料,小鸡力气,根本没什么战斗力的陈遇言扑腾了几下,很快就打了蔫。她不挣扎了,不哭也不叫。蔫巴着脑袋,精疲力尽的象个穷途末路的小兵。 祁让低头看一看她,慢声道: “不要睡床,那就睡沙发。” 感受到她立马发僵的身子,他又道: “不然呢,还放你在这哭?你自己不睡,也要吵得大家都不安生,都不能睡?” 话音落,果然看见她转动脑袋打量四周,哭得眼皮红肿,眼泪斑斑的脸容上出现有些不安的神情。 行,知道不安就好。 祁让淡着脸孔,没什么表情的抱着她,走向前面的一幢独栋小别墅。这是他回国后买的一套二手别墅。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这套房产即使是二手的也所费不赀。 而他要创立公司又买了车,资金自然有些吃紧。他也不是富二代,拼不了爹。他娘老子能力有限,还指着他孝敬呢。 所以他现在还背着房贷,也是房贷一族,为这栋别墅他申请了期限十年的贷款。如果与Rw的这笔单子不黄,那他可以一气还清房贷,还能给自己再置一,两套房产。给他爹妈也换套房。 只是看看耷拉着头,还在打着哭嗝的陈遇言。他皱了皱眉,心中蓦地有种宿命感。算了,就当他还债了。特么,这都是天意。 今晚他知道了,她远比他以为的还要敏感,还要更加的脆弱。也比他以为的更具自尊心,更在乎人格与尊严。那若是今天晚上真让刘义明得手,她这辈子大概也就完了。以她这个性子,她怕是走不下去。 而如若是这样,那他和唐亦心就真算是犯下了杀孽。虽说商业竞争,本质上就是吃人血馒头的事。但是…他又低眸看了看刚刚失控大哭的人,薄唇一抿,心头第一次感到些无奈。 命中注定,这一回,他少了些财运。 ※ 回到家,他直接将陈遇言抱进屋,放她在沙发上坐下。 “去洗一下”他对她说:“洗脸柜里有没用过的新毛巾和牙刷。” 睇着她低垂的发心,他接道:“浴室就在楼梯旁边,我去给你拿双拖鞋。” 他等了两秒,没等到回应。 她打了个哭嗝,不抬头也不说话。 这是又犯了憨倔,表示沉默的抵触。祁让舔了舔牙,看了她几秒顾自走开。 走几步又回头语声凉凉慢条斯理的说: “你要不怕走夜路撞见鬼你就跑。” 说完,仿佛吓唬得还不够,他又道: “才路过的那一家,上个月才送了个老,刚过五七。” 眼见她缩了下肩膀,祁让挑了挑眉走去浴室。他自洗脸柜里取了条新毛巾,用水沾湿然后他走出浴室望一眼,果然没敢跑,坐着一动不动的人。随即他又进了厨房拿保鲜膜,将微湿的毛巾包住放进冰箱。这才又回了浴室冲澡,将溅到刘义明鼻血的衬衣换下扔进垃圾袋里。 一刻多钟后,穿着家居款的白T恤,宽松黑色长裤的祁让,清爽挺拔的走出浴室,他拿毛巾擦着头,先看了看坐姿不变,死板板似呆若木鸡的女人。然后走进厨房取出包着毛巾的保鲜膜。 “拿着敷敷眼睛,敷一下脸。” 他将保鲜膜拨开,把毛巾递到陈遇言面前。他不开伙,家里也没准备冰块。只能用冰毛巾冰敷下了。 陈遇言毫无反应,她不接他的毛巾,垂着眼帘神态比刚才更呆滞,整个人失语一般的沉默。 她不接,祁让也不勉强。他将毛巾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随即摸了茶几上的烟盒取了支烟。 他在她对面坐下,慢腾腾抽烟。在烟雾中眯起眼睛,神色难辨的盯着她。两人相对无言,屋内静寂一时默然。 烟抽一半,祁让吐了口烟,淡淡声开口: “来卓逸吧。你不学的财务吗?想做出纳还是会计你自己选一个。唐亦心这边我来跟她说。” 稍事一停,他沉吟道:“要是怕经验不足还做不来,可以先做段时间的财务文员,先积累经验熟悉下情况。我让徐总监安排人带你几天。” 陈遇言抿唇沉默,呆滞着不出声。 祁让又吐出一口烟雾,捏着烟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 “你不用担心会碰到我”他说:“我有事要找也只会找老徐。” 她不想见到他,但其实,他也不太想见到她。 一连等了数秒,陈遇言用沉默表明了她的态度,给了他回答。 祁让也不再说话,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两分钟后,他抽完一支烟起身,陈遇言却抬起头来看他: “今晚这事你知道吗?”她低低的问,语气艰涩声音发哑: “我是想问,今晚这件事你预先知情吗?那会你为什么会上楼?” 第17章 可能就是想做个人吧。…… 祁让望着她,面色无波,脸上没有一丝异色,还是那副淡冷神气。 “他说去洗手间,后来他助理小李说他酒喝多了点,人不太舒服先上楼休息了。” 祁让嗓音淡凉,口气散漫: “你应该也知道,他是我们很重要的客户。客户感觉不大好,我不得表现殷勤上去看看。”他不紧不慢的说,依旧是他惯常说话的腔调。 不用亲见那位李助装模作样,也不必听其准备的台词,他亦能猜出他们的剧本走向。酒局上,男人想玩女人设局的套路无外乎这些—— 尿遁,装醉,身体不适…… 演戏而已,能有什么新花样。 停了两秒,祁让睇视着陈遇言哭得红肿的眼睛,冷冷淡淡的说: “然后我听见你在里面哭叫的声音。” 在陈遇言闻声,忍不住眼睫颤动的当口,他微舔了下牙淡道: “我很讨厌男人强迫女人。” 他这话倒也不算假话。 他确实很瞧不上强上女人的男人。在他看来,男欢女爱这种事,如果不是你情我愿,那做起来也没多大意思。说个实在的,女人不愿意,男人做的也不会舒服。 反正人各有异,倘是玩儿情趣,弄一下角色扮演那另当别论。若不然,他妈他也不是变态,对所谓强&奸&犯的快&感他没那兴致。这也是祁让虽然觉着piao客与鸡交易恶心,但却也算人心如面,人各有志,周瑜黄盖愿打愿挨。 只是他这人天生凉薄,对人对事并没多少恻隐之心。更无英雄救美做侠客的心思。除非己亲密友,他对其他人的苦难和悲欢并不在意。换句话说,他喜恶鲜明,但做人做事却只有一个原则—— 别动他的奶酪,别惹他就好。 其余爱谁谁爱咋咋,关他屁事。他从来就不是有多么强正义感的人。 落到今晚这事里头,如果唐亦心给刘义明献祭的羔羊,不是陈遇言。那他根本不会插手。吃人的世界,人强一半理。不能适应丛林法则,遭遇的不幸和苦处也只能自行担负。 陈遇言眨动着益发干涩,肿痛的眼眶迎视祁让的目光,这一次她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凌乱的头发,哭到她不用看也知红肿得厉害的眼睛。可是她发现她并不在乎。物极必反这话真没错,横竖在他面前,她已经没脸可丢了。 “今晚谢谢你。”片刻后,她哑声道谢。 不管怎样,他救了她,这是事实。如果今晚真叫刘义明给…陈遇言不由自主身子一颤。面上神色惊怖,余悸犹存。 祁让眼色复杂的看她,正要开口,却听她又哑着嗓子小声问道: “你家里有针线吗?” 祁让看了看她,看她揪着衣领子的手。 “我去便利店看看。”他说,又看了她一眼接道:“厨房有水,你自己去喝。” 说完,他给她拿了双拖鞋。继而他摸着烟,在客厅的衣帽架上取了件外套。临出门前,他又凝神细看了眼陈遇言,旋即他轻抿着唇角离开。 他说要去买,陈遇言没吱声。她没得选择,她的衣襟被扯裂了,她需要缝补。不然明天她没法外出。总不能大白天的她还揪着个衣领子。 祁让走出院子点了根烟略站了站,才迈步走去小区商圈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不得不说,今晚上的陈遇言让他感觉新奇颇是意外。那样胆小安静的人,逼急了,她也会大哭不管不顾使孩子脾气。而且很显然,她也并没有他想的那么蠢。 就今晚看来,她只是经历少缺乏阅历,没有多少人生经验。但她其实非常敏感,就象猫啊狗啊那样有类似小动物般的直觉。她知道危险,她只是太弱,不能抵御危险。而因为敏感,她甚至还很洞察人心。 祁让大步走着,眉眼冷淡吸着烟。毫无疑问,如今在陈遇言心里,他是个坏人彻头彻尾的。似乎自他们分手后,她对他的感情,她就全数收回。现在她不单是不爱他了,她对他还戒心重得很。甚或是连最起码的信任都不再有。 所以,她问他预先知不知情?所以她对他们曾有过的关系那样后悔。所以现在她看见他就白了脸色,不会害羞不再感觉脸红。见他跟见鬼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吐出一口烟雾,他心里漠然的想,行吧,这也算是她有点长进。 只是她到底还是单纯,历练得少,没有城府没什么心眼。如果是他对一个人,对一件事产生疑问或是感到怀疑,那他绝不会轻易让对方察觉到他的怀疑。更不会傻乎乎的开口去问,兜的底掉。 真要骗你的人,你问他,他也会骗你,不会告诉你实话。 屋内陈遇言没有动。她眨了眨眼,看着茶几上泛着湿意的毛巾。终于她抿了抿嘴,伸手拿起来贴向她的眼睛。这会她的眼睛特别疼,伤疼伤疼的,眼眶都感觉有筋在抽跳着。 祁让在便利店买了针线盒,准备去前台付账时,他眼珠轻轻一动,没什么表情的伸手,在过道另一边摆放保健品的架子上,拿了一盒润喉糖。 就当给他良心充值积点分,当他关爱弱势群体关爱流浪猫了。反正他今天积德行善的多了,也不多这一项。而今晚上,陈遇言跟只流浪猫也真没什么区别,还是最弱的那一只。 出了便利店,走了两,三分钟正要进小区的当口,唐亦心踩着高跟鞋,从停在一旁的车里冒出来拦在他面前。 “祁让,你什么意思?”有点控制不住的,她扬高了声带着质问,脸色很不好看。 唐亦心知道祁让这个人,对女人充满了直男的审美。要美要柔要娇弱清纯,要温顺乖巧要楚楚可怜。声音不能大,脾气不能凶。 可今晚,她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焦躁无比,实在做不来表情管理,装不了乖。原本好好的,事都成了,偏偏他要做正义使者,莫名其妙一番搅合,弄得前功尽弃,功亏一篑。完了,他屁股一拍就走了,将烂摊子全甩给了她。 而不但人走了,还电话也不接,这一个晚上,她给他打了少说七八通电话,发了上十条消息。他愣是能失聪装眼瞎,留她独个气血上涌气滞血瘀,怄到内伤! 她实在咽不下这委屈,忍无可忍。安顿了刘义明让小江留在医院看顾着,她便匆匆赶过来要个说法。 祁让看着她,定了定,慢吞吞掀唇,神情讥讽语气有些冷: “没什么意思,可能就是想做个人吧。”他说:“人渣做久了,偶尔也有点想做人。”说罢,不期然想到陈遇言崩溃的哭声,他忍不住蹙了蹙眉。 听着他的话语,唐亦心面色变幻,几秒后,她终是软下声音,口气关心的看住他问道: “阿让,你今天是不是又抽了很多烟?” 他这人烟瘾大,特别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今天丢了Rw的单子,他心情不可能好。也正因此,唐亦心的感觉益发糟糕。 她不懂,他为什么竟然舍得马上就要到手的名利,舍下劳师动众耗费了小半年,才变得唾手可得的巨大的好处,去帮助一个外来的打工妹。 关键陈遇言长相平平,毫无特点。既无姿色也说不上气质,人土气的要命。要说祁让看上她,唐亦心是不信的。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 祁让他图啥? 象他说的不想做人渣,想做人了? 骗鬼呢! 从第一次见到祁让,她就觉得找到同类。祁让和她是同一类人。他们都有野心,有征服的欲&望。渴望名利,想往上爬,爬得越高越好。可是今天祁让自己舍弃通天梯,还把她给扯下来! 祁让捏着烟,居高临下的睨她冲她扯出一抹笑来。他唇是弯的,眼睛是冷的,这笑自然很不暖和,透着轻慢也透着一抹冷意。 “省点口水,别给我整什么女人柔情,温柔刀的我不吃这一套。”他声音散漫话却说得刺人,丝毫不留情面: “唐亦心,你应该已经了解的很清楚,除非是我喜欢的女人,否则玩这套对我没用看着腻味。” 第18章 你安心睡,老子不动你!…… 唐亦心脸色一僵,再也兜不住。 “那现在怎么办?”她说,口气冲起来:“咱们既然是搭档,你把事情搞砸了,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解释?” 她冷着脸,直截了当道: “因为这事给我带来的损失,要怎么算?” 祁让眯眼,弹着烟灰,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 “你想怎么算?” 他眸色薄凉,面上神情没什么变化。问的懒懒散散又冷冷淡淡,神情和语气都是他一贯的阴暗调子。 唐亦心看着他,又爱又恨,又憋气又感觉神伤。他不吃她那一套,偏偏她就吃他这套。他越冷,她就越想让他热起来。不可否认,她对祁让有很强的征服欲。她想让这张总是倨傲不驯,冷淡莫测的脸孔,露出情迷时的脆弱表情。 压抑着情绪,她稍事缓了缓,过了几秒才道: “其实这件事也不是不能补救”她盯着他,用探究的眼神捕捉他脸上的表情: “我们可以拿监控给刘义明施压”她说,十分冷酷的口吻:“只要我们想,那强&暴和强&暴未遂对他都是一道符。我们手里的监控视频,就是套在他额上的紧箍咒,到时他不想合作也得做。” 今晚这事对祁让损失巨大,对她又何尝不是。她同样也跟了小半年,还栽进去一颗心,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如果丢了Rw的单子,但却能收获爱情,得到祁让的臣服那她也就认了,折折减减也不算亏。 可祁让这象是对她有心的吗? 说他是她男朋友,她现在连她自己都骗不下去! 唐亦心话落,立刻“如愿以偿”捕捉到祁让变了脸色的神气。 他眼睛沉下来,撩起眼皮看她: “你是真不怕坐牢”他说,捏了烟语调冰冷阴阴沉沉:“只是你想吃牢饭,那是你的志向是你家的事,爱吃不吃,别拉上卓逸垫背就行。” 他没有一丝温度的睇着,脸色瞬变的唐亦心眼神生冷: “我说过了,在这件事上没有‘我们’,这岔子从头到尾都是你的事,是你搞出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真要算起来,该是你赔偿我的损失。” 本来有四分之一的机会,也不是没实力,却因为太过在意患得患失,没能沉得住气走了偏门。 事已至此,祁让认栽。毕竟,在此之前,他也没有立场坚决维护正义,坚持公平竞争。而如若今晚遭算计的不是陈遇言,那他现在已经背上孽债。只是前车之鉴到此为止,对唐亦心后续的幺蛾子,他不准备再奉陪。犯一次蠢就够了,智商税他不想再多交。 祁让看着他的“偏门”冷道: “拿监控视频要挟刘义明?我劝你趁早歇了这心思。别自作聪明!活了二十八岁,还开了公司,你见过的世面应该不少,也不是没有阅历的人。 你难道没看过把人当傻子的,通常就这人自个最傻,也通常都落不到好。真以为你是出资拍电影?剧本都由你定?别的不说,卓逸在这事里头已经吃了大亏,断不能因为你无端端又受牵累。” 他不见笑意的勾了勾唇,又对着她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卓逸庙小,羽翼不丰,经不得丑闻担不得冤。唐总,这个月月底,熙祥的尾款你抓紧点给我打了,你我的合作就在这停了吧。” “你这是要跟我彻底翻脸的意思?”唐亦心的语气很不好,脸色很难看。 祁让神色漠然,给她无声的回应。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要吃这个亏呢?”唐亦心紧紧的盯着他,擀面杖压连珠炮似终于问了出来: “你和陈遇言是先前就认识?你跟她是怎么回事?为了她,你连几千万的项目都不要了。不同意我用监控视频,其实也是为了她吧,就这么怕她受到伤害?你们究竟什么关系?” 她话声不忿,带着试探也透着酸。即使陈遇言和她条件悬殊,叫她半点也看不上,但祁让却肯为这么一个土包子,大光其火。为陈遇言打架揍人不说,这会还护上了,不惜和她扯破脸皮,还要和她划清界限不相来往。这让她心里实在不舒坦。 祁让倏地一笑,那笑意敷衍一闪而逝,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的冷然与不耐。他将手里的烟连着吸了几口,然后扬手扔进道旁的垃圾桶。 “现在问题不是我和她什么关系?”他慢腾腾出声,拖着声道:“我觉得,你该弄清楚的是你和我有什么关系?唐总,我给你捎个话” 他舔着唇道: “女人太心机,心太狠不好看。” 言罢,不再看唐亦心结了冰的脸,他薄唇一抿,神情冷漠走进小区。 走进屋,他冷漠的表情有稍许龟裂。 望着歪在沙发上又睡过去的女人,看着毛巾滑落在她脸颊下方。祁让扬起一道眉毛,脸色有些难以言喻。 以为多有骨气呢? 却还真跟个孩子一样,到底还是怕疼。 他悄然走近,低眸看她。 她微歪着头闭着眼睛,满脸倦容泪迹斑驳。好像还睡得挺熟。 对陈遇言脸上贴着湿冷的毛巾,也能酣沉入眠,祁让并不感觉意外。她这人要说乖是真乖,活得板正特别规矩。除了被他引到岔路上走了一回,其余事无巨细,她都循规蹈矩,活得相当安分。连作息都非常健康,早睡早起就是她的生物钟。 以前他要弄她弄得晚了,隔天她一准没精打采,甚至会连着两,三天都不大精神。总之,她生物钟就长那样了,到点机体自动自发,就不是泡夜店的体质。而这会已过凌晨,要按平常,这个点她都该睡两三小时了。 祁让视线在陈遇言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他皱了皱眉,伸手拿掉给她捂热的毛巾。继而他把她抱起来上楼走去他的卧房。 直到他将她放在床上,给她脱掉鞋子,又去脱她的外套和长裤时,陈遇言才睡眼惺忪乍然惊醒。带着小兽的警觉,犹在梦中,迷迷糊糊的她就要开始挣动。 “你安心睡,老子不动你!”他凑她耳畔低道。 肉&体凡胎,他也不是铁打的。不说折腾了一晚上,又丢了单子抑塞不快,他这刻郁气萦怀也颇是倦怠,根本没那兴致。就是有这心思,尼玛脸都没洗,哭得眼肿脸肿,跟刚出窝的猪仔似以为他下得去嘴。。 祁让摁着她,动作利落的给她脱下外衣外裤,盖上被子。接着将放在外套里的针线盒,同润喉糖一并放到床头柜上。随后他也不看她,就着外面走廊的灯光走出房关上门。 实在困倦,陈遇言迷瞪瞪眨几下眼,又晕晕乎乎不知不觉的睡了。 次日,天蒙蒙亮的当口,睡在楼下客厅沙发上的祁让,闭眼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先是楼上,再是楼下,由远及近。 半刻后,他感觉到她路过他身旁,稍微停了停。再然后,她继续轻手轻脚往外走。 “你考虑考虑,你要愿意,自己到卓逸报到,直接找徐卫东他会给你安排。” 在陈遇言拉开门后,祁让睁开眼睛慵声说道。昨儿烟抽得凶,又睡得太晚,他的嗓子也哑得厉害,在晨间空寂中显得格外粗哑,也格外的低沉。 陈遇言身子一顿,没回头也没应声。随后她唇角微抿,一语不发的走出去,轻轻替他关上大门。 静默几秒,祁让翻身坐起来伸长了腿,坐姿松垮的靠着沙发。他掀起眼皮,望一眼大门的方向,看不出表情的拿手耙梳头发。数秒后,他淡着一张脸,懒洋洋起身上楼。 他一个人独居,只有主卧开了铺,其余几间次卧都空置着。今儿凌晨他懒得开铺,就在沙发上窝了几小时。终是心里有事,他虽疲累却睡得不好,这会头有些发沉。 推开房门,触目所及,床铺的平整,被子叠放整齐。针线盒和那瓶润喉糖,端端正正放在他床头柜上。 祁让牵唇轻嗤一声,拿舌尖抵了抵牙。这么有骨气,昨天就不要用他给的毛巾啊。 他坐到床头打开没开封的润喉糖,倒出一颗放进嘴里。随即他倒在床上,面无表情的闭上眼睛。 陈遇言走出祁让的别墅,看着眼前类型各异的联体花园住宅,和独栋的花园洋房,心中有些喟叹。 这儿就象她在电影电视里头,看过的富人区一样。幽静雅致,环境优美。和她租住在郊区的民房住宅社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就象祁让和她。她想,即使那几年他真心爱她,他们大概也走不远。高级别墅区和陋室民房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 现代社会的爱情要双向奔赴,也要势均力敌。双方差得太过,总是要出问题。 陈遇言一路走着,一路看着,心头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只不期然想着,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而有些人生来就是工蚁。 虽说住在这里面的人,肯定也不乏凭借自身的努力,奋斗拼搏换来优渥生活。譬若祁让,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虽然讲究,但并没有现在这样阔绰。不过两年,他已经能住在这里。 可是,陈遇言想,的确也有很多人是生活的宠儿,是受上天眷顾的幸运星。只是这些人里头,永远不会有她,和她的家人。 陈遇言抿了抿嘴,顺着路标往外走。心中突然就有些难过。她不怕吃苦,也并不羡慕奢贵的生活。可她很想能让她爸妈,让弟弟遇然过上好日子,渴望能让他们享福。有钱人享受的,她也想他们能体验体验,尝尝滋味。 但她想,就象她永远不会是幸运儿一样,她的这个念想也永远只能是一个奢望。心有余力不足,她资质太平凡。终她一生,她也不可能给她的家人,买得起这样的大房子。 第19章 她走不进他的世界,而他…… 这日上午,陈遇言被叫到唐亦心办公室,桌上放着她递交的辞职申请。昨天她眼睛还没消肿,声音也嘶,又睡得很不够头脑昏沉人很犯晕。而受过惊的心情亦是惶然何尝平复,实在很需要点时间稍事松缓。 所以她没来公司上班,走出祁让家她直接回去自己的住处,给请了一天假。今天一早过来,她就打了辞职报告。经过前天那样一个夜晚,陈遇言心有余悸,对公司,甚至对唐总都有了点惊弓之鸟的意思。 思来想去,她决定辞职离开。经过那样的事,要还呆在这里,会叫她精神益发紧张,完全无法放松。也会让她更难以摆脱那一夜的阴影。只是她与公司签了两年的劳务合同,按照合同规定,要辞职她必须提前一个月提交辞职申请。 唐亦心没有笑意的看住陈遇言,用带着些审视的目光。 看着很老实,穿着很土气。长得不丑,但确实也不好看。和令人一眼惊艳的美女,差得太多。就是一张路人脸,普普通通乏善可陈。 唐亦心再次确定,祁让不可能对陈遇言有男女之意。这两人相差太远,就是王子爱上灰姑娘,也要灰姑娘生得美不是。尤其祁让,他连她都看不上,又怎么可能会看得上陈遇言?一个欣赏中森明菜颜值和气质的男人,他不可能会为陈遇言所吸引。 心念转动间,唐亦心感到稍微舒服了一点。如果是祁让对陈遇言动心,那她真的要被怄死! “前天的事,你受委屈了。”她不冷不热出声道:“你的辞职报告我看过了,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我认为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没必要为了这个丢掉一份工作。而且” 她忍住心里冒火的情绪,望着陈遇言说道: “我们公司向来以人为本,注重员工利益。对侵犯公司员工的人和事,我们绝不姑息。所以你不要担心,我们不会再和Rw方面有任何的接触。不会再向他们寻求合作。 另外这事如果你不愿声张,不想叫更多人知道,那你可以放心,公司除了我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但若你想要去告刘义明,公司也会表示支持,我们会站在你这边。” 她说完,不露声色的盯着陈遇言,仔细留意她的表情。 陈遇言摇头,她没想去告刘义明,她不想也害怕把事情闹得太大。这件事绝不能让她家人知道。她不要他们难过,更不要他们担心。现在她什么也不想,只想能安静离开。 “谢谢唐总”她小声道,语气有点为难的说:“我,我还是想辞职。” 陈遇言这人怕硬也怕软。人要硬着来,她怂。可人要给她来软的,说几句好话,她倘还不得不拒绝,情面上就会感觉很过意不去。也就是人常说的,耳根子软听不得说好话。 即使她知道唐总未必是真心相留。因她虽不说闲话,不与人扎堆,但在办公室她听的八卦却也不少。对唐总的性情与为人她也听了好些。别的不说,单是有同事只多看了祁让两眼,唐总就把人给开了。这就够她忐忑的。 不论如何,前天晚上,祁让确实是替她出头,打的还是公司非常重要的客户,她不知唐总会不会因此而感觉不快。 于是想了想,她不大自然,生硬的客套着:“很感谢唐总给我的机会,公司很好,是,是我自己的问题。” 唐亦心望着她,很淡的笑了笑,突然开口问道: “你和祁总,你们之前认识吗?” 话落,唐亦心紧紧的盯着陈遇言,等着她的回答。 陈遇言心里一咯噔,她眨了眨眼,随即轻轻摇头。 她不知道祁让有没有和唐总提及过她,但听唐总问话的口气好像是没有。这样更好。她和祁让从前不提也罢。而现在她和他除了认识,知道彼此的名字,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关系呢?连最熟悉的陌生人都谈不上。 就心灵层面而言,她和祁让对彼此从来就没熟悉过。过去,她走不进他的世界,而他对她的心事也没耐心了解。他们不谈心,几乎没有过心灵的交流。 唐亦心盯着她看了几秒,仿佛思索了一下,然后对着她道: “这样,你的辞职报告我先收着。嗯”她沉吟道: “这个月你试试做我的助理,月工资我给你加两千。做的好的话,到时你要愿意,咱们再另签个合同,以后你就做我的助理。” 陈遇言一愣,一时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总经理助理,这对她有点太难为。因为这是个需要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职位。要善与人打交道,善于沟通,协调能力强。而这些都是她的弱项。 可是不等她回应,唐亦心已将一个文件夹递了过来: “今天你先帮我把兆丰和太&安的资料整理出来,另外下午的销售会议,你做会议记录。” “哦,好的。”陈遇言只好如是应道。 望着她的背影,唐亦心脸色放冷,眼神莫测含义不明。 等她走出门,唐亦心垂眸给祁让打电话。打了两个都无人接听,她便知他不会接她电话。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说翻脸就翻脸。若不是熙祥的业务还没完,他怕不是要直接把她拉黑。她重重抿唇,沉着脸给他发消息,然而直等到这天下班,祁让也没有任何回复。 陈遇言坐到位子上,一面不安,一面又难免为骤然多出来的两千块薪酬,而感到兴奋和喜悦。 两千块就是十几个榴莲,要买小一点的,那能买上二十多个。自从遇然要吃榴莲,她给买了一次以后。不自觉的,在她心里,榴莲就成了她的货币单位。而盼着有朝一日,能让弟弟遇然实现吃榴莲的自由,就成了埋在她心底的奋斗目标。 只是这两千块钱可真不好挣…… 第20章 现在不单她见他象见了鬼…… 很快,陈遇言就发现她先前的担心很多余。 唐总并不带她出去应酬,也不需要她去会见客户。她这个总助与其说是助理,不若说是一个保姆。她的工作内容更多是照顾唐总的生活需求。 她每天都需要遵照唐总的吩咐,不停的外出购买唐总要求的东西。早餐和午餐,不要外卖,要用唐总自己的餐具,去唐总指定的餐厅点单。即使唐总常常直到下午才会来到公司。 再诸如唐总想吃的零嘴,那些要排着长队抢购,限量供应,名店师傅们现场制作的特色美食。唐总要喝的经过烘焙磨粉非速溶的咖啡,固定品牌的矿泉水,给唐总准备水果拼盘,不能只是清洗,除了葡萄所有外皮都要处理干净。坚果也都要剥壳,外面现成的唐总嫌脏。 还有唐总要的香水,唐总要的面膜和指甲油,给唐总擦鞋熨烫衣服,处理要送去干洗的衣物,去高定服装店取唐总手工定制的裙装,唐总拿去保养的高跟鞋,珠宝店保修的耳环,唐总要的杂志等等。 每天的工作重复又忙碌,马不停蹄,陈遇言被使唤的团团转。但虽然比做文员时事务更加繁杂琐屑,于她原本却并非坏事。她从来不是不肯做小事的人,也从来没把自己看得太高。所以做保姆性质的伺候人的工作,她亦不觉有什么低了架子,没有思想情绪。 这是她的工作,她凭劳动挣钱而已。并且比起要得体大方,游刃有余的与客户交流,这些事情虽然辛苦,但却是她做得来的。只饶是她能吃苦,也有一样实在吃不消。 这天,唐总把她叫到办公室,脸色很不好看。 “今天早上给你发消息,你为什么不回?”她质问道,劈头盖脸语气很差: “足足过了三个小时,你才姗姗来迟给我一个回复。一个消息你要我等这么久?你搞什么!等三个小时,我还用得着你回复我?等你的时间,我不如自己动手去查。那我要你干什么?到底是我听你的,还是你听我的?” 陈遇言被她吼得有点懵。她不知道唐总会这么生气,应该说,她不知道唐总会生气。因为唐总是在凌晨两点多给她发的消息。让她查一下B市到S市中午那趟航班,头等舱还有几张票?而她早上五点起床看见消息,就立刻上网查询马上发给了唐总。 空气停滞片刻,陈遇言涨红了脸嗫嚅道: “对不起唐总,我” “不必找理由,我不爱听解释!”唐亦心绷着脸打断她,神情很是不耐:“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就这样,陈遇言开始在夜里设定闹铃。让闹钟每晚两点半叫起一次,好让她醒来查看手机消息。而这让她感到非常辛苦。每天晚上她要强迫自己干等一两个小时。说是干等,是因为一连三四天,唐总也没有在这个时间段,再来过消息。可她又不敢不等,就怕会错过唐总的消息。 这天晚上,陈遇言撑着眼皮,头昏脑涨的守着手机。忍不住就红了眼眶,心中戚戚十分悲凉。人在屋檐下,难免要受气,看人脸色仰人鼻息。唐总是老板,她就得听着。 她昏头昏脑的想,等这个月过完就好了。熬完这个月,估计唐总也不会再留她。看得出唐总对她很不满意,她做唐总助理,唐总就没给过她好脸,没对她笑过,说话都是冷冰冰的。 而老实说,她也不想,或者说,她也不能再留了。 除了身体熬不住,还因为现在她很怕唐总,不但是见到唐总,就是想想她都精神紧张,精神高压。她总感觉唐总似乎对她有很大的敌意,很讨厌她。但其实刚进公司那会,她对唐总是很感恩的。她很感谢其给了她一个工作机会,在她四处碰壁心生绝望的当口。彼时在她心里,唐总简直是她的恩人。 陈遇言不知是不是和祁让有关?也许唐总还在为先前祁让因她暴打客户的事,而感觉不快。 每晚被迫熬夜,天天缺眠少觉,不过一周,陈遇言已迅速消瘦,整个人明显清减了一圈,人看着萎顿很没精神。又过了近一个礼拜,陈遇言接到消息,这周五有业主过来开会。让她布置会议室,做好招待客户们的准备工作。 等到了周五的早晨,陈遇言强打着精神和公司另一名同事,站在会议室门口等着欢迎公司的业主。一连数日没睡过一个好觉,严重睡眠不足,让陈遇言哈欠不停根本不由自主。她头脑昏沉,困倦得不行,好像连知觉都变得迟钝,反应也跟着慢了几拍。 换作平常,面对这种场合,她都不知要紧张成什么样儿。陈遇言连连捂嘴又连连擦拭眼睛。她只要打哈欠就会流眼泪。 “安,你怎样啊?是没休息好吧,我看你脸色很不好哦。”一旁的Bess看着她道。 陈遇言勉强朝她笑笑,微点了点头。 她心中着急,拿手指使力掐着手心,企图赶走这磨人的困意。可是哈欠这东西跟咳嗽一样,完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在她又一次捂嘴,低下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抬眼欲拿手去擦眼睛时,高大英挺,斯文又冷漠的男人夹着烟,迈着修长的腿,步态松懒的走进会议室。看见她,他在她面前停了停。 透着血丝却盈着水气的眼睛,苍白的脸,憔悴的神情,眼下青影深浓,象偷拿了熊猫的黑眼圈。脸窄了,人瘦了,站在这里吞着哈欠,打着蔫,似摇摇欲坠。 很好! 现在不单她见他象见了鬼,他看她也很象鬼。 祁让眸色凉淡,带着阴郁又傲慢的眼睛越过她。还是那句话,性格决定命运。她拒绝他的帮助,非要拗着憨倔在这跟她自己过不去,怪谁? 突然看到祁让,陈遇言很是一怔。她不知道祁让也会来,还来得这么早。唐总给她的宾客名单里并没有祁让的名字。 正自讶然,她又撞见唐总的目光。 唐亦心走进门,扬着下巴居高临下冷冷看她一眼,旋即身姿款款走向会议桌。 陈遇言缩了缩,即刻变得局促。没有几天了,她安慰自己。再过几天,她就可以离开这里。只是想到自己马上又要变成失业青年,又要满世界去找,她也不知会在何时,会在何处出现的新工作。她便心生凄惶,感到心情沉重。 唐亦心看着祁让,眼神迷恋又充满幽怨。 人家穿白衬衣,灰色西裤只要个高一点,不那么难看收拾得清爽一些,总会显出些清朗又温润的气息。 但祁让不同。 他穿衣从来都是人穿衣,而不是衣服穿人。而不管他穿什么样的衣服,无论是正装,还是休闲款都总透着一股微凉的冷淡,一种漫不经心的性感,气质散漫。这个男人皮相诱惑,气质撩人,偏偏没有心肝。他不是宜家的良品,他是危险品。 今天若不是她着意邀请熙祥的负责人过来,她怕是还见不到他。不过,也许,她眉头蹙起看看陈遇言,再看看压根也不看她,伸展着长腿坐着懒散的吸烟,一脸兴致缺缺的祁让。 他会是因为陈遇言而来的吗? 毕竟他跟熙祥的业务,都已经过了收尾的阶段基本结束。而熙祥是她的主客户,是她介绍给他的。依他的性子,他该是不会再与熙祥合作。如此,他其实也没必要过来。生意场上有人情无真情,来来往往不过是一个利,逐利为本。无利可图,交情就散了。 这么一想,唐亦心登时心生阴霾,她憋着火,又看一眼打着哈欠的陈遇言,心中嫌恶又感疑惑。现在可以肯定这两人认识,刚刚在门口,祁让有特意停下脚步,连看了几眼陈遇言。 但瞅他们的样子又看不出一丝暧昧。尤其祁让神态淡漠,一如寻常。看不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且他不看她,也并不多看陈遇言,所以他们到底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又是什么样的关系? 随着会议时间的临近,会议室渐渐被填得满了。公司参会同事,公司的业主们纷纷到堂。跟玩变脸一样,唐亦心又变成了温柔可亲的女人。祁让脸上也挂上了营业中的笑容。 而陈遇言因睡意慢了好几拍的知觉,在这种类似应激的状态下亦然恢复,她变得紧张又拼命掩饰紧张,想要表现得好一点,一张脸却涨得通红。这种招待工作是她最难为的事情。她心中发怵,人又疲困,硬生生把哈欠掐在喉头,忍不得的忍着。却还要勉力浮露生硬的笑脸,为一桌子的客人端茶倒水,冲泡咖啡。真真痛苦! 祁让一面同人虚应,一面不时不动声色的瞥几眼陈遇言。她一定很累,因为他在旁看着都觉得累。他留意到她刻意避开他这边,他的茶水都是另一个女孩给泡的。现在真当他是洪水猛兽了。 他分神,不露声色的看陈遇言,唐亦心也在分神,不露声色的看他。于是这天会议结束后,陈遇言就遭了殃。 在准备陪同业主们下楼,在底下坐车去酒店吃饭时,唐亦心看祁让同人寒暄了几句,又走回会议室。她捺着情绪扯了个由头,让业主们先行下楼,紧跟着也凝着眉眼回了会议室。 陈遇言正在收拾会议桌,公司的其他女孩则相互笑闹着,吃桌上摆放的用来招待客户的水果和零食。众人不意这两人会杀回马枪,且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不由齐齐顿住,皆有些尴尬和忐忑。 祁让心中厌烦,为唐亦心这亦步亦趋,跟等着捉&奸似的态度。这还没怎么样呢?真要睡了,她是不得把他绑在裤带上? 唐亦心瞅他眼色,再看陈遇言又在那打哈欠,不禁比祁让的心情更为厌烦。 “你到底怎么回事?”她眼里凝着寒霜,阴沉着脸孔走到陈遇言面前: “当着业主的面你还要打哈欠,维拉特先生说了不要绿茶,他要红茶,你还给人端错了!有你这么做事的吗?你在想什么?心不在焉。本身能力就差,做事还不认真。 明知道今天要开业主大会,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没睡觉吗?要死不活的杵在这,笑得象人要逼你去吃药,你这样简直抹黑公司形象。你还要不要干了?不想干的话,趁早给我滚!公司不养闲人,别想着在这混吃等死。” 陈遇言脸上火辣辣,两块面皮象被丢在火盆里烧。这是她最害怕的场景,众目睽睽,被人毫不留情揪着叱责。 她是给维拉特先生端错了茶,她实在太困了又非常紧张。而维拉特先生说的英语有很重的口音,她没能听得太分明。 陈遇言抿了抿嘴,忍着鼻端的酸意,放下手里正在收拾的插线板。低着头往外走。 唐亦心看一眼祁让,只见他眸色冷清看着陈遇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她心思转动,又冲往外走的陈遇言叫道: “怎么做事的?东西还没收完呢?你走什么?就是走,你也得先给我把事情做完了。” 陈遇言脑子嗡嗡作响,她面庞滚烫,又低着头转身。 只走了两步,祁让忽然伸手把她一拽: “这是几天没睡觉了?做了总助就是不同了,是天天晚上都要加班吗?”他语声凉凉,语气很冷: “你还往里走干嘛?是嫌命长,等不及要猝死了是吗?” 他手劲大,出手也没收着力,陈遇言原本就脑袋发晕,虚弱乏力,被他拽得差点站不稳。 祁让看着她皱眉,也不再多说长臂一展,半搂半夹着人朝外走。他薄唇紧抿,眼眸冷凉,动作突兀又强势。 众人直接看呆,唐亦心脸色结冰,难看到极点。 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祁让箍着陈遇言走出唐亦心的公司。他将人带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松开她,略低了身子,垂了眼去看她。 见她马上埋下头,埋着脑袋躲避他的视线,祁让眉头一拢,伸指钳着她的下巴,强行把她的脸抬了起来。 只看她用力咬着唇,唇色都被她咬得泛白,眼里却已现湿意眼圈已经发红,象小娃儿将哭未哭的模样。很显然,她是不想在人前哭,不想在他面前哭。上一次大约已是她难得的失控。 在他看不清意味的注视下,陈遇言脸庞发僵,心下彷如滚火油煎。老天爷为什么总是要叫祁让,看到她每一次狼狈的时刻? “她在整你,你看不出来?”祁让开口,在她开始摆动脑袋时,他拿开他的手。 稍作思忖,他将“上次刘总那事就她给你做的套,被人卖了你还给人数钱”这话给咽了下去。 第21章 王八蛋! 告诉她是唐亦心做笼子算计她,祁让可以肯定这憨包子会怎么想。她会想,他和唐亦心是一伙的。虽然在此之前他的确和唐亦心搭伙,而且就这件事而言,他虽是当晚到了酒店才确定她就是那只羊,但他任她羊落虎口,并没有第一时间为她挺身而出。 可就象那夜他向她否认他知情一样,现在他也不想她知道这一点。如今这只包子对他已经满是戒心,充满了戒备。而莫名的,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对她说放下就放下,还见他象见有毒气体,不是躲只恨跑得不快,就是白着一张脸,随时要落跑的怂样感觉不爽。 抑或许,是那天晚上她崩溃的哭声,她哭得那样伤心,又哭得那样无望。哭诉他带给她的伤害,那些让她感到十分痛苦的心灵创伤,让他,祁让微不可察的蹙眉,睇着眼前仿佛只要再捏一下,就能爆汁捏出水来眼泪横流的怂包,眸色变幻神色阴晴不定。 陈遇言身子疲软,脑袋发涨,整个人又疲又丧。她不愿面对他含义不明的眸光,不想在这耗着。此时此刻,她只想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她想要一个人呆着。 她低头举步欲绕过他离开,却又被他拦住。 “做自己想做的事,会做的事不会就去学”祁让递给她一张卡,冷而淡的语气: “这里头有二十万,算我借你的。什么时候赚钱了,你什么时候还我。” 陈遇言僵了几秒,然后她紧紧抿上了嘴巴。 她不知道他是有给女人发卡的习惯,还是只给她一人发因为看她可怜?她是看着很可怜,灰头土脸又挫又穷满身狼狈,就是个大写加粗的loser。可是她不要他的可怜! 他是她什么人呢? 她要以什么立场接受他的施舍? 祁让皱起眉,心里又感到烦躁。 他不想承认,她这种沉默的抵触,叫他看着心烦也叫他很有点伤脑筋。傻包子憨倔起来,你还真拿她有些没辙! 他拿着卡,稍事后退更加弯低了身体,尽量和她视线持平。 “又没用自尊心还强嗯?”他轻轻掀唇,凉着声道:“什么长进没有就长了脾气,没用脾气还大?” 他盯着她,视线笔直的落在她脸上:“讲骨气,要自尊,你什么都没有,讲什么骨气,要什么自尊?” 略停了停,他口气轻屑接道:“知道穷人最要不得的是什么吗?穷人最要不得的就是要面子。穷人有面子吗?穷人的面子值几个钱? 唐亦心为什么能在你面前抖威风,盛气凌人?因为她比你有钱,所以她是你老板,所以她在上风。所以她想整你就整你,想折辱你就折辱你。” 幽亮而冷漠的眼睛看着那两道,下垂的渐渐濡湿颤动的眼睫,眸光有些薄凉: “记住穷人的面子最不值钱。想要自尊,想活得有尊严不被人拿捏,不成为别人的下饭菜,就要学会顺势而为,学会借力打力,抓住每一个可能翻身的机会。穷则思变,这词你没听过?人不怕穷,就怕蠢!这世上死要面子活受罪,最蠢!” 陈遇言眼泪掉下来,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抹眼睛沉默的绕开他。她低着头,余光中见到前方唐总的高跟鞋。她没有出声,抿着唇走进一旁的楼道。 祁让没再阻拦她,他心里很烦躁,皱着眉表情有些冷。 “阿让。” 祁让慢腾腾转身,面无表情看住唐亦心。 “老实巴交一姑娘,人是笨了点,但勤勤恳恳做事认真。你为难她,不跟欺负小动物似,格调是真低了点胜之不武。”他淡淡声说着,面容里透出冷意。 “我为什么为难她,你不知道吗?” 唐亦心看着他,心中失意又憋屈,有说不出的难受。今天她受的刺激,也不比陈遇言小,心情不比陈遇言好过。 还真让她试出来了!又搂又抱,还要给钱出手就是二十万。说是借?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这跟送钱有什么区别? 男女之间,没点子关系,不,应该说,关系不到一定份上,哪个男人是傻的,要上赶着撒钱做冤大头?尤其祁让,除了他骗别人谁还能骗他? 可是陈遇言? 他跟陈遇言? 怎么会是陈遇言! 这脸打的…… 唐亦心简直快抓狂。 这个男人,是她见过心最硬,又最心绪莫测,最不可捉摸的一个。她完全搞不懂他,只要他想,他就能一点反应也不给你,一丝形迹也不留。先前她给他发消息告诉他,她让陈遇言做了她的助理,想要试探他的反应。但他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他了解她,他该知道她不会让陈遇言好过,可近一个月的时间,他愣是无动于衷不闻不问。害她以为是自己多心。弄到今天猝不及防这一击,叫她真是情何以堪?丢尽了脸面! 祁让看看她,淡凉的眸子扫一眼她身后跟出来,拥聚在她公司门口等着看八卦的女孩们。 “我知道啊,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还有啊,唐总,以后要再见面你还是叫我祁总吧,祁先生也行。” 他嘴角要勾不勾,很凉薄的笑: “别再叫我阿让了,弄得我们好像很熟似的叫人误会。” 如他所想,相由心生。女人一旦心太狠,心肠太损,纵是生得一副好相貌,那遮掩不住的,由里及外散发出来的,本质上的东西也是赶人。只会令人退避三舍倒了胃口。象唐亦心这样的女人,他连撩一下都懒得。 唐亦心一张脸,脸色变了又变。 好啊,不愧是他。 她在人前羞辱陈遇言,他就在人前下她的脸面。 “祁让你这是替陈遇言出头?”她心头窝火,气极怒极又忍不住嫉妒。 祁让看着她,扯了扯唇,却是慢条斯理道: “记得把工资结给她,该她得的就别克扣了。你怎么说也是个总经理,要贪她那点毛毛钱,传出去叫人知道了可不太好听。对你公司的声誉也没有好处。损人不利己,就是亏本的买卖。唐总是聪明人,应该想得明白。” 他微顿两秒,敷衍一笑:“不打扰唐总招待公司贵客,这就告辞。” 言罢,他长腿一转,折身走去电梯。身姿潇洒又冷酷无情。 唐亦心僵在当场,脸色难看至极。到了这一刻,她已经能完全断定,今天祁让就是为陈遇言而来。 跟熙祥没有半毛钱关系。 陈遇言直到走出公司所在的小区,想要坐车时才发现她忘带包了。她的包还在公司办公室里。。 她呆了呆,拿手揉了揉眼睛,苦着脸,垂头丧气往回走。担心祁让和唐总他们还没离开,即使头脑晕沉,四肢乏力困累的不行,她也没有立刻回去拿包。而是拖着步子,背对着大门的方向,朝小区的人工景观湖那一方走去。她不想碰到他们。而这个点大家都在吃饭,那里会很安静。 走了好几分钟,她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下。没精打采神情怏怏,心中泄气又悲伤。 现在怎么办? 她觉得她的生活过得象一串乱码。。 迷迷茫茫,找不到章法。似乎她总是要比别人过得更难一些。打着哈欠,她兀自怔怔发了会呆。 想到唐总针对她,对她有敌意都是因为祁让。她不禁悲从中来,愈想愈是悲愤。情绪累积如是强烈,叫她实在有些受不了。 仰脸看天,她微微扬声愤懑道: “老天爷,你能听到吗?我很努力的生活,我真的有在努力啊!每一天我都过得很认真啊!可为什么要让我这么倒霉呢?现在我不求别的,只求老天爷,不要让我再见到祁让这个王八蛋!求求你了,老天爷,我不贪心,我真的就只求这一个愿望!” 说完,她喘了喘气,看了看天上的云朵,悒悒不乐垮着一张脸低头。瞬即似有所感,她偏头一瞥。 隔两米远,王八蛋眯眼瞧她。 第22章 是真长进了,老天爷都她…… 空气静了静。 陈遇言当下一愣,她没想到,他不去吃午饭跑这里来?也是她太专注自己的烦恼,竟然一点没察觉。 不过,他这人走路向来轻悄,身高腿长一米八大几的男人,踩着皮鞋也能走得象只大猫,就跟脚底装了猫的肉垫一样。 只看他神情,陈遇言心知他肯定是听见了。平生第一次骂人,就被当事人抓包。这场景换谁都会有点难为,尤其骂人的是她,被骂的那一个是他…… 只是现在,陈遇言但感饱受孽缘磋磨,身心俱疲。对仿似着意针对她的墨菲定律,心境沧桑,有股子深深的无力感。她脸上空白一瞬,便微微僵直了身子站起来,垂下眼睫紧抿着嘴巴。 她想离开,但挪不动脚步,因为祁让手里捏着她的包…… 以为她会躲起来哭,怂包变汤包。却是没想,怂包还能变成麻辣包。 王八蛋? 祁让舌头顶了顶牙根,半笑不笑勾了勾唇。 “行啊”他也不动,立在原地语调松懒:“长能耐了,挺能的,都能讲粗口了。” 他乜着眼睨她,嘴角挑起一点笑,笑得散漫也笑得有些兴味,带着一丝新奇仿佛听她骂得很有趣: “先头我说错了,你这还是有长进的。还有词没?都撂出来听听。” 背后骂他王八蛋的人,他从来不缺。但当面骂他王八蛋的…祁让扬起一道眉毛,在他记忆里,他最后一次听到有人骂他王八蛋,还是在他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然后他把人打破了头,摁在地上吃灰。 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经有太久没有听到人这样骂过他,还指名道姓骂得清清楚楚,一点不带含糊的。这感觉就…还挺新鲜。特别是骂他这人是她这么个哭包怂包。 陈遇言两手交握,忍不住吸了两下鼻子,脸上也跟着发热。她抿着嘴,不搭腔,心里却也感觉羞臊。不管怎样,骂人确实也不是光荣的事情。 她不吱声,祁让也不再开口。他姿态闲散的站在那,只拿眼瞧着好整以暇。 终归光脚的拗不过穿鞋的。她的包在他手里,而她自然半点也不想同他耗在这里。 陈遇言眼睫扑闪,眨了眨眼慢吞吞挪步,离他还有两步远她顿住,不说话也不看他,低着头伸手就去够她包包的带子。 可是她一连拉了好几下,他都没放手。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包,他不松手,她就拿不到。 “是不会说谢谢,还是怎么的嗯?”须臾,他凉凉的嗓音传进她耳朵里。 陈遇言呶动嘴巴,一个“谢”字自她喉头蹿出,兜在她舌尖就是说不出口。她不是擅应变,心思活泛的人。刚刚才骂了他王八蛋,现在转头就要说谢谢,她说不来。 “这地就这么好看?”祁让睇着她的发心掀了掀唇,拖着声慢条斯理语气闲闲的:“要包,就把头抬起来,看着我用嘴巴说出来。” 陈遇言脸上一僵,她埋着脑袋安静了好一会,随后她又吸了吸鼻子,眼眶发热缓缓抬起脸来。 祁让双眸轻轻眯起,垂着眼看她。 眼圈红红压着一泡泪,鼻头也是红的。要哭不哭,想忍又忍不住,可不还是那一个怂货,又怂又可怜,可怜巴巴。象只羽翼未丰,绒毛还未褪尽的孤雏,被迫应对她不擅长的场面,无可奈何面对他这个恶势力。 祁让没有出声,他眼神莫测视线下移,从她蕴着水光的眼睛,挪移到她眼下深色的青影。 陈遇言略微仰头,含着泪对上他幽深而微凉的目光,看他不辩喜怒的神情,她睫毛眨动,滚着泪滴蠕唇带着鼻音道: “请把包给我。”她不想说谢谢。 祁让看了看她,把包递过去,淡淡的很随意的口气: “去吃饭”他说:“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陈遇言接过包,吸着鼻子不吭声。她埋下头翻包,一通翻找在包内里间的口袋中,取出那张背面写着密码的银&行&卡。 祁让扯了扯嘴角,看她不发一语转身走回那张长椅,将他塞进去的卡放在椅子上。然后她沉默着往前走,没有回头,宁可绕远路也不往他身边过。 行啊,两三年前用过的招数不好使了。分手那一回,她不要他的卡,他后头给她塞在包里。只最后她也没要,就象今天她依然态度坚决,不收他的卡。 何曾想,这样弱的一个人,却有这世间很多人都没有的坚定意志。能做到这世间很多人都做不到事。看似软弱,却也有她的坚持,有她近乎刚硬的地方。 社会染缸,生意场上唯利是图的人,他见了太多。陈遇言简直叫他感觉稀奇。说好听点,是质朴是清流。说得不中听,那就是傻缺就是异类。 但得承认,陈遇言和唐亦心确实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望着陈遇言的背影,祁让没再叫她。他微微皱眉看着她走远。他们在一起三年,他没关注过她的世界,也没给她走近他的机会。可是,他眉头拢得更深,那些不经意的时光,到底还是给他们彼此刻印了些东西。 譬如,她竟然猜到他的心思,尔后,再一次态度鲜明拒绝他的给予。而他在走下楼后,又一次上楼,去取她落下的包,并且知道在这个时间点,她一定会躲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地儿。没有刻意了解,但不知不觉。 而现在,他又了解她更多。是他从前所料想不到的一面。待陈遇言身影走出他的视线,祁让站在原地,略顿了顿,接着他舔了舔牙,抬头看了看天。随即,他眉目舒缓下来,嘴角挑起一丝笑意,心说,是真长进了,老天爷都她家的。 第23章 她是真正把他放下了。…… 陈遇言蔫哒哒,昏昏噩噩在家睡了两天。这日清晨,总算睡饱了些补了眠的她,坐在电脑前空泛泛望着屏幕发怔。 公司那边给她结了工资,钱已经打在她卡上。出乎意料,唐总没有扣她薪水,钱也打得快。但随着这笔钱,在不是发薪日的日子打到她卡上,也正式意味着她变成了一名失业青年。 而她做的工作说到底就是打杂,挂了唐总助理这么个名头后,做的事就更杂了跟个家政工也没什么区别。是以,都用不着她交接工作。 陈遇言呆呆看着电脑,提不起劲去浏览求职网站。仿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只要想到要找工作,她就发怯感到茫然。前头苦寻工作的阴影犹存,记忆犹新。一次次被拒绝,没着没落,给她太多挫折感,让她悲观很不自信。 陈遇言在心里翻着她的荷包。这近一个月的工资,连着工作的这几个月省吃俭用,还有先头她卡里的剩下的那点余额。现在她手上有小几千不到一万块。 坐吃山也空,何况这是她全部的家当区区几千块。既然出来工作,她不能也不愿再向家里伸手要钱。事实上,她连丢了工作的事也不准备告诉她爸妈。她不想他们失望,还要为她操心。 陈遇言神情颓丧发了会呆,然后她怏怏起身没精打采的去上厕所。出来前,她洗手瞥到镜子突然就感到难以言说的悲伤。想起她妈一脸愁苦的表情。她妈有一张被生活pua过的脸,四十出头的人脸上已经有很深的皱纹。 而她不说让她妈享福,就是她自己以后大约也是她妈那个模样,一眼望到头的人生,只为糊口苦苦劳作一辈子。为活着而活着,任何的梦想都是奢侈。 陈遇言呆站着,觉得自己好像被困在一个小罐子里,密封的不透气的罐子。看不到未来,看不见转机。她感觉压抑极了,心情沉重无比的窒&闷。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这一张呆板的普通的脸庞,脑子里有念头遽然蹿升。 一刻多钟后,陈遇言站在社区一家理发店前。也许是她来得早了点,这会人家还没开门。前面倒是有家店开了,但里面都是十几二十岁的男孩子。几个发型师年纪也不大,都着统一的白衬衫,穿黑色西装黑色的皮鞋。整个店子人人发型前卫,发色夸张,见人就喊美女。腔调油滑,拿眼珠肆无忌惮的打量。这样的店,陈遇言是怎么也不愿进的。 其实这里好几家理发店都这样,除了剃头的老师傅,就只有她等的这一家,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师傅。店面小,店里也没有帮工和学徒。 陈遇言等了好一会也没见人,她看看时间,索性走一走散散步权作个排遣。现下她心绪沉甸甸,难受得厉害。 结果等她转了一圈再来,人店开了里面已经有顾客坐着忙活上了。她只好再等等。性格使然,她没有进店等。只在一边走着,不好再走远,她就在跟前徘徊。半个多小时后,她看着理完发的客人出门,一探头对上女理发师的目光。 “是要做头发吗?”理发师冲她笑道。这姑娘在她店门口来来回回走好几趟了。 陈遇言点头,抿嘴轻轻笑一下走进理发店。 说出来叫人惊讶,这还是她第一次进理发店。从小到大都她妈给她剪头发。没有技巧,就是长了拿剪刀咔嚓一剪子,剪短就完了。长这么大,她万年不变的中长马尾,没有留过别的发型。 “想弄个什么头发?”理发师领她坐下给她系上围布问道。 陈遇言眨了眨眼,对着镜子应道:“我想剪个头发。” 她稍事一顿,又问,带着些寻求建议的语气:“你觉得我剪什么发型好?” 理发师也隔着镜子看了看她,片刻后回道: “那给你剪个Wendy头怎样?这发型好看,前两年开始流行现在也不过时。我这还经常有姑娘来指定要剪这个头呢?” 陈遇言听着有些发懵,她不知道温蒂头是怎样的?在办公室,她听过羊毛卷,木马卷,法式卷发,还有什么初恋头,日系短发波波头。但好像没人提过温蒂头,也或许是她没有留意。 理发师瞅她表情,给她拿来发型书,翻到例图指给她看。 “就这个你看看,剪到肩膀然后把发尾打薄,打碎一点剪出层次感。再给发尾挑染,稍微卷下,让它有点外翘的弧度。你以后也可以自己弄,买个内扣卷筒把它往外翻着吹,也不费事,吹一两分钟就行。” 陈遇言一听,马上摇头,有点不好意思的。 这个发型是挺好看的。但又要挑染又要烫,而且还要自己会打理,对她来说有点太麻烦。她也没打算染发烫发,本身不想烫染也舍不得花钱。今天她只做了剪发的预算。 并且她想剪得更短一点。她心里如是难受,满满都是压力,无助又不安,却没人可以倾诉。她太压抑了,闷得慌,她需要一个释放的出口。 “我不想烫染,我想剪得更短。”她说。 想了想,似下定决心她又道: “剪成齐耳短发的长度都行。” 理发师看住她,脸上露出思量的神气。继而拿手拨弄她的脑袋,把她头发散开又拢住她的后脑看了看。 随即,理发师沉吟道: “那给你剪个精灵头。”她翻着发型书给陈遇言看例图。 精灵头挑人。要头发浓密,五官精致轮廓深一点,最好还要有一双会说话的,漂亮的大眼睛。且脖子不能短粗,后脑勺不能太扁平。 这姑娘长相不出众,面容寡淡。五官谈不上精致,不好看也不难看。但她头发厚,扎着马尾很粗一把。除此,姑娘有看着温柔又羞涩的眼睛,不大却很清亮,黑白分明。有很干净的眼神,腼腆透着孩气。 而且她脖子长,肩背不宽,后脑勺也圆润。最重要她有偏鹅蛋脸的脸型。她这种脸型最讨巧,是她们理发师最喜欢的脸型。因为鹅蛋脸基本发型百搭,做什么头发都比较出彩,不会难看。 陈遇言睇着例图,足足看了好几秒。然后她说: “好。” 接着她问: “剪这个头要多少钱?” “二十五块。”理发师回道,望着她说:“你要想一直留这个发型,那你一两个月要来修剪一次。” 陈遇言愣了愣,她没想到这一点。但她没有吱声,只问道: “我想把剪下来的头发拿回去可以吗?” 她有她的小九九,她头发多,发质也还算不错。她想留着拿回去给她妈卖钱。她们那常有收头发的人,骑着车走街串巷的收。比她头发少,没她头发黑,也没她发质好的,只要头发长,一次都能卖个大几十,一两百块。听说还有卖大几百块的。 她没有卖过,因为她妈似乎喜欢她留长发,每次剪也不会给她剪太短。也因此她其实有点担心她妈会骂她,所以把头发给她妈卖钱,她妈就算生气应该也会气得缓些。而且要是能卖钱,总归留着卖钱的好。 至于头发以后的修剪? 她暂时还不作考虑。因这次算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任性。甚至对她来说,这已经算是相当出格的事情。中规中矩,留了二十多年的长头发,突一下剪一个超短发,一个小男孩一样的发型。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不知剪出来会是个什么模样?或许这只是一次情绪宣泄,是她一时的冲动而已。头发终归还是要留起来,根本用不着保持发型。 “可以啊,当然可以了。”理发师笑,开始给她扎头发,准备编一个麻花辫好下刀剪发。 “你头发真很好呢。”下一瞬,理发师摸着她的头发,口气有些可惜的说: “其实不剪短发,只要稍微打薄一下,修个型出来也会很好看。” 姑娘头发丰厚,而性子瞅着就很内向,穿着打扮都有些土气。连带着一头浓发也显得沉闷,不够生气。但要是稍稍修剪,再好好捯饬下,她这把头发会非常漂亮。 闻声,陈遇言抿着嘴礼貌的微笑。 蓦地,她不期然突想到祁让有一回,也曾说过她头发长得好。而以往他们在一起,每次上床他貌似特别喜欢抚摸她的头发。 心随念转,陈遇言笑意敛去,神色僵了僵。却又有股莫名的快感,在她心间缓慢的升腾。说不上来,就是有种身心自由的感觉。他觉着好,但她把它剪掉。换作从前,她一定不会这么做。那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对他总是带着讨好的,迎合的心态。 真好! 不自觉的,陈遇言的嘴角又轻轻扬了起来。 她想,他再也不能伤害她。因为她是真正把他放下了。 这世间的情感,男女情爱中所有的伤害与被伤害。不过是一个犯傻,捂着块石头当宝,而被偏爱的另一个,有恃无恐恃爱行凶。 所谓情伤,说到底,都是自己不够珍惜自己。 第24章 刚才祁让好像是要摸她的…… 陈遇言走在路上,忍不住的拿手摸她的后脑勺。自她在理发店带着几分期待,几分兴奋和几分的忐忑,坐在位子上由着理发师给她剪头。到她睁大了眼睛,对着镜子看自己的新发型。直至现在她走出理发店,她的心情依然充满新奇,少有的亢奋。 微微晃头,她摸着她的后脑勺,情不自禁咧嘴笑得傻气。这真是从未有过的感受。就觉着头好轻,脖子轻盈,头都轻了好几斤的感觉。连带着她的心情也变得轻快起来。她傻傻的想,难怪有那么多人,会不开心了就去剪头发。原来真的有效。 对自己的新发型,陈遇言感到新鲜也感觉满意。这个发型,远比她先前想象的要更令她容易接受。想到理发师也很满意,说她的后脑勺很好看。陈遇言不由又咧了咧嘴,带着丝俏皮,面上神情是鲜有的活泼。 她心下莞尔,有点忍俊不禁。长这么大,她被夸得最多的也只有她的头发。今天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她后脑勺好看。大约脸没得夸,只好夸夸她的后脑勺了。 她想在这世上大概只有弟弟遇然,会真心真意觉得她好看。就连她妈也只会夸她的头发和皮肤还行,遗憾她和弟弟长反了。 都说女儿象爸,儿子象妈。但他们家,她长得象她妈,弟弟象爸爸,大眼睛小嘴巴五官很突出。而她眼睛只是不算小,跟她弟弟的大眼睛就完全不能比。嘴巴不算大,但亦远不若遇然的嘴巴生得秀气。 一句话,他们家弟弟比她秀美好看得多。一对浓密的眼睫毛浓长又卷又翘。叫她暗里也有些羡慕。她睫毛也浓但没遇然的长,并且不卷不翘直直的。年少时,她眼馋遇然的眼睫毛,在一个暑假,傻乎乎拿剪刀把自己的睫毛剪短,因为听人说把睫毛剪短,长出来的新睫毛会变得长,而且还会向上弯变得卷翘。 她只剪短了一边的睫毛,就被她妈看见了挨了顿骂。她妈生气唬她,说,和头发不同,睫毛剪短了就不会长了。吓得她眨着一边长,一边短的一对眼睫暗自着急。要真不长了可怎么办?她还要上学呢。 后来短了的睫毛是长回来了,但没变长也没变得卷翘。她从此也就歇了心思,再不敢妄动。之后再听说用隔夜的凉茶水涂睫毛,维生素E抹睫毛,还有什么专门的睫毛生长液她都不再尝试。安安心心是什么样就什么样吧。 带着一种类似打破禁忌的欢乐,发型的改变挽救了陈遇言糟糕的心情。此时此刻,她但感清清爽爽,自由自在,就仿似甩脱了一部分的束缚,心中阴霾亦乍然散去好些。没来由的,前路都似乎多了些希望,平添一丝勇气。 陈遇言拎着装有她那根麻花辫的袋子,沉浸在她自己的小世界里,体验难得的轻松。在她平淡乏味的生活里,这是她可以刻录在她记忆点中的快乐。 路过社区一家服装专卖店,看着店面上标注的打折的横幅她停住脚步。季前清仓—— 去年的裙子一条八十块,一百五十块拿两条。谢绝还价。 她看了看抿了抿嘴向前走,走了好几步又回头站在原地想了想,她转身走进服装店。她没几条裙子,躺她衣柜里的还是她大学时候的裙子。而现在已近初夏时节,她想,要合适的话就买两条,找工作面试也可以穿。 一通翻拣陈遇言给自己买了两条新裙子。一条豆绿色,一条浅杏色。式样都挺简单,裙长过膝,微露锁骨的圆领,裙摆宽松有些微收腰。 顶着这颗给她带来勇气和力量的超短发,陈遇言在咸鱼了两天后,收拾心情逼自己重新出发—— 踏上求职的新征程。 一晃十多天过去了,她豁出去广撒网投递的十几份简历,一条鱼也没来。。 全军覆没石沉大海,没一个回音。她倒也没觉得失望,毕竟在她意料之中。毕竟她也是有经验的人了,求职受挫经验丰富。 只是天天啃老本的她,渐渐开启新一轮的焦虑。即使是她的精灵头,也没法缓解她与日俱增的危机感。荷包一天天瘦下来,只出不进,搁谁都不能安稳。 这天下午,心情苦闷的她走出家门。网上投递没结果,她抱着试试运气的心态,想在社区商圈里转转,看有没有要招工她又做得来的事。只她运气没碰着,反给碰了瓷。 她穿着那条豆绿色的裙子出门,才走出巷口就被跟上了。一只小流浪狗裹着半身泥,脑袋大腿很短晃晃悠悠跟着她。 非常小的狗还是只幼犬,她也看不出品种。估摸着刚出窝不久,也不知是流浪狗生流浪狗,还是被人给丢的。反正小东西看着情况很不好,好像有点皮肤病,身上有斑秃脱皮,没脱皮的地方毛又很长,乱糟糟糊在脸上,都看不太清它的眼睛。 它跟着她走,小小一只步态很慢但一直跟着。陈遇言心生恻隐,却有心无力。她养不了的。不说要打疫苗要□□,就是狗粮她亦供应不来,因她自己也快要断粮了…… 天知道,她的下一份工在哪里? 看着小狗,陈遇言心里难受。叹着气狠了狠心,她加快步子往前走。只没走多远,身后就传来小狗的惨叫声。 “打死你,癞皮狗!”有熊孩子冲小狗砸东西。 不知被砸到哪里,小狗尖利的叫,叫声持续不断凄凄哀哀。 陈遇言听得揪心,实在挪不动腿。 她怕听宝宝,小孩儿的哭声,怕听见幼崽的哀鸣。那是听着会叫人心碎的声音。 看那孩子还要打,俯身捡着石块,她受不了。 “别打它!”她跑过去顾不得脏,把声息渐小,弱声哀叫的小狗抱起来。 陈遇言将小狗抱回家,先给它洗了一个澡。然后她发现小狗的状况,比她原以为的还要糟。洗澡身上的毛都打湿了,才能看到小狗已经皮包骨头,小身子单薄特别的瘦,显然饿了很长时间。 除此,它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陈遇言看得叹气,心下很不好受。小狗很虚弱,哼唧不停但非常温顺,一动不动任她摆弄。 陈遇言轻轻给它擦拭身体,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她颦了眉愁容满面。 “唉”她苦着脸低声叹气,冲着小狗说道:“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穷啊!”它跟着她很没前途啊。 看着小狗懵懂的,无条件信赖,巴巴依恋的眸光。看它哼唧着拿鼻头蹭她的手。陈遇言又长长叹了口气: “算啦”她说,摸了摸它的头: “以后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吧。等都没得吃了,我们就只好一起饿死咯。” 说完,即刻意识到一个问题,她一双眉蹙得更深。 唉,可是她吃草啊。。 她自己都不记得她有多久没吃肉了。好像还是在那场鸿门宴里,她打了顿牙祭。然后…陈遇言不愿再往下回想。 她将小狗放到地上,蹲下身子轻点它的脑袋。 “你乖,你身体不好在家呆着,我去给你买吃的。” 揣着钱,她上超市给它买狗粮。一袋1.4公斤的幼犬狗粮,花了她五十三块。回到家,她心疼又满足的看着小狗吃。既心疼小狗也心疼她的钱。 她知道饿狠了,不能陡然一次吃多,所以她只先给它喂了少量的一点狗粮。但饶是她小心投喂,小狗还是表现出不适,吃完没一会就开始呕吐。 陈遇言看得着急,心中惴惴。不知道是狗粮的问题,还是小狗本身的毛病。这边超市狗粮很单一,没多少种类。而她也不太懂,买的还是最贵的那一包。 吁了吁气,陈遇言赶忙儿给小狗收拾了把地拖干净。就一脸悲情的拿钱,抱着小狗去看医生。她这儿还没有宠物医院,得坐小巴到市区。 祁让停着车等红灯,不经意瞥见前方人行道上,那一道穿绿裙子的身影。他看了看,微微眯了眼睛。心道,别说,这女的还挺象那憨包子。背影,露出的小腿,走路的姿势都象。 如是一想,他不禁皱眉。陈遇言走路就这样,有点弓腰塌背。总是习惯性的低头,步子小步伐慢也不看人,走个路都透着股小心翼翼的味道。 不过这女的走路比她快一点,似乎赶时间走得有些急。但那低头的角度,那种神态和感觉真的很象。 少顷绿灯亮了,他咬着烟一踩油门,熟练的打着方向盘。越过这穿绿裙子的女人,他漫不经心扫了眼后视镜然后转脸,下一秒,他又看向后视镜高高挑眉。 陈遇言站在小巴停靠点等车。一分钟后,一辆黑色大奔朝她开过来,停在她面前。 祁让从车窗探头,对着她一撩眼皮,把她上上下下一通打量,最后视线笔直的落在她头上。 “哟”他夹着烟支着额角,大拇指懒洋洋轻揉太阳穴,黢黑的眼望着眼前这颗头要笑不笑: “你这唱的哪一出啊?”这是要玩叛逆,做个性女青年? 陈遇言眼睛四下张望,就是不看他。她心里意外极了!有说冤家路窄,但这也太窄了点,在这也能碰上。。 啧,还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祁让揉着太阳穴,微舔着牙看她,颇是兴味的眼神。直看了好几秒,他的视线才挪移到她抱着的那只病歪歪,软趴趴,颜值显然低于平均水平的丑狗身上。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人衰,弄只狗也衰。有气无力蔫不拉几,要死不活的。 “上车。”下一瞬,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陈遇言不理他。垂了眼睛不吱声。心下暗自郁闷。这个线路的小巴,相当任性。开车时间随心所欲。有时候不用等来了就有车,甚至几分钟内一连来两三个车。但有时候,等一两个小时,它一辆车也不来。。 “不想这狗死你就上车。” 祁让口气凉凉,掀着眼皮睨她。走得急,抱只病狗在这等车,不用说也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陈遇言眼皮不抬,紧闭着嘴巴,闷着脸不做声。 真是没钱难做人。现在她失业要精打细算,等下狗狗看病还不知要花多少钱,她实在没底气去打的。从这到市区,单程一趟也要大几十,能再买一袋狗粮。 “行,这狗要死了,你就是害它性命的那个人。”祁让盯着她,声音懒散慢悠悠的: “它是不是体温很高身体发热?你摸摸它的头有没有发烧?它要得了细小,你越耽搁它死得越快。而且还会死得很惨。” 陈遇言闻声,睫毛轻轻一动,随即她抿了抿嘴,到底忧心拿手摸了摸小狗的头。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发烧,但摸着确实有些烫手。 又听祁让语气闲闲的,不紧不慢的问: “这狗它吃不吃东西?有没有呕吐?它要是细小转犬瘟,它就死定了!” 陈遇言一听他说呕吐,心就乱了。狗狗刚才确实呕吐过。 祁让不再说话,他掸着烟灰盯着她,一贯的散漫姿态十分从容。 陈遇言看看小狗,望着车来的方向,数秒后,她人穷志短,丧着一张脸上车。 祁让坐直身子,凉凉扫她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 “捡的?”他开动车子问道。 陈遇言顿了顿,低低应一声:“嗯。” 有求于人,人在车里…… 真真没钱伤不起,不得不低头。。 听见她应声,祁让微是牵唇,露出“他就知道”的表情。这狗这么丑,也只有她会捡。 “公的母的?”静默半刻,他又问。 “公的。”陈遇言诚实应道。 却见他侧头瞥她,她脸一热无端的有点尴尬。也不是她要看的,给它洗澡就看到了。 祁让又看了看她,转过脸开车。 他开车熟练,开得又快又稳车技很高。小巴四五十分钟的车程,他不足二十分钟就到了。陈遇言抱着狗,跟着他走进他在车上导航到,又用手机查过的,说是离得最近的一家宠物医院。 看着明亮宽敞,装修豪华的医院,她心里咯噔,简直有些惶恐。不知,小狗这病看下来要花多少钱? 祁让迈着修长的双腿走在她前面。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在前台拿手机挂了号。医院很大,但这会给宠物看诊的不多,没怎么排队狗狗就被放在看诊的桌子上。一番望闻问切,戴眼镜的兽医,噼噼啪啪敲击键盘开单做检查。 陈遇言拿着检查单看着上面的检查项目,再看看她需要缴费的金额,心中发凉。她的预感没错,真的很贵。这些检查做下来,要她五百多块大洋…… 而这只是检查,如果病情严重她要怎么办。。 她还在惊悚中,两只长指捏过她手里的检查单。 祁让看她两眼,突然扬了下手,手刚抬起又落下,瞬即他面色无波,神情自然的捏着单子走出门去缴费。 陈遇言愣了愣,连忙追上去。她抱着狗心中哇凉哇凉的,又莫名有种怪怪的感觉,刚才祁让好像是要摸她的头? “我,我来交。”片刻后,站在缴费窗口,她吸着气说。 瞅她一脸肉痛的表情,祁让轻飘飘睨她,看她捏在手上的纸币,薄唇轻启慢条斯理: “行了,当我扶贫献爱心。” 他说着,将单子递进去,举着手机扫码付费。这年头,年轻人里大概也就她还在用现金了。不用猜,他都能知道,她是省钱不开通流量。她读大学那会就这样。 陈遇言看着他,抿着嘴把手里的钱递给他。 祁让不理她,玖拾光整理拿过盖了章的检查单,一面走,一面故意瞟她抱在怀里的小狗慢声道: “看检查结果怎么样了”他说,牵一牵唇带着恶趣味的逗弄: “如果情况不好,需要住院治疗”他有意停了停,更加放慢了声道: “我刚查过了,一般至少要连续治疗七天,只是输液的话一天大概七百到八百块钱。” 说完他低头看她,不出他所料,她又开始吸气,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一下就白了。 祁让满意了,慢腾腾转脸目视前方。 宠物医院黑,他知道。而这一家就他查询的口碑,尤其黑。所以他带她来这家。 走两步发现她没跟上来,他回身看她。孩子吓傻了,小脸发白站在那抱着狗可怜巴巴。 他瞅着她,习惯性的拿舌尖抵了抵牙。尼玛,鬼使神差的,先前他差点就伸手去摸她。可能是她被惊到的表情太傻,而她的脑袋毛茸茸的看着好像很好摸。就象人们喜欢搓揉毛绒玩具一样,莫名的就想要把她头发揉乱。 “走啊”他声色不显,毫无异状的叫她:“钱都交了,总不能白交。” 然后,他看她白着一张脸,如丧考妣的挪步。 ※ 医院的小护士们来来去去,明里暗里有意无意都在看着祁让。 长得很带劲的男人,有很撩人的眼神,性感的嘴唇,个也高,宽肩窄腰长腿笔直。好皮相好身板,男一号级别的英俊。非常惹眼也非常养眼。 人家看他,祁让神情无谓视若无睹。他看陈遇言。 除了刚洗头,除了在床上他见过她披着头发。其余时候,她一定扎着马尾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典型的乖女孩,循规蹈矩。但现在她剪了个比寸头,长不了多少的头发。 医院不让吸烟,祁让捏着烟卷眸色玩味看住陈遇言。她再一次让他感觉新奇,他发现她或许还有很多面,是他所不了解从未曾见到过的。 祁让微微眯眼,用一种男人的眼神看着陈遇言。一若唐亦心感受到的,对女人,祁让是纯正的直男审美。自小到大,他爱看女人长头发。反感女汉子,不喜看女人做男性化的装扮。 他性别意识鲜明。觉得男人就该象个男人,不要娘叽叽死娘炮。女人要象个女人有女人的样子。在他看来,理男式短发也能妩媚迷人,有女人味的女人,都是天生尤物凤毛麟角。 但今天他看陈遇言这小男生一样的超短发,竟然觉着还挺顺眼。细长的脖颈顶着颗毛乎乎,却清爽干净的脑袋,特别减龄特别显嫩,有种天真的稚气象还在念书的妹子,并不给人糙蛮的气息。清稚清纯还是高中生那一个年龄段的。 事实上,如果她表情不要这么别扭,如果她能舒展的笑。那她应该还会显得很灵气,有活泼的很生动的气质。然在此之前,往昔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就外貌而言,他曾觉得除了身材和皮肤尚可,那一把头发,是陈遇言身上最吸引人的地方。 第25章 她这是嫌他呢! 陈遇言被他盯的异样,她隔着过道坐着身体有些僵。原本她在里面,但那医生拿根体温计,把小狗戳得不停哀哀惨叫,一脸哀怜求乞的看她。她听得受不了,也看得受不了,不得不跑出来避会。她也搞不懂,为什么要用体温计,戳来戳去折腾这么长时间弄得象上刑。实在可怜见的。 但出来了也没好过,她同样搞不懂他为什么总在看她?是她的头发让他感到猎奇?她知道他喜欢女人长头发。可是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她现在就喜欢短头发。对自己的超短发,她感觉满意。而且这样的发型就是出去求职,陈遇言觉得也没有问题。职场上理短发的姑娘多了,好多女强人都打短发呢。 听着里间小狗的惨叫,感受着落在身上大喇喇如影随形的眸光,陈遇言认命的起身往里走。惹不起,她就离得远一点。老实说,她现在心情很丧,本来小狗看病的花费就吓得她直发愁,而他的钞能力又压得她气短。 唉,她感觉自己命中带衰。孽缘不知所起,而一往孽深。。 怎么就跟他孽缘纠缠上了,三不五时要让她感受这世界的参差。有钱人和穷人,真是太打击人。遇到要掏腰包却掏不出的时刻……陈遇言脸色郁郁,心里堵得难受。 祁让舔着牙帮子看她的背影,这就是陈遇言。以往他们在一起,或者说在她还喜欢他的时候,她也耐不住他看她,只要他多看她两眼,她就要躲。如今么,祁让眉毛一扬,含着烟起身漫不经心瞟一下正偷看他的小护士,拿着火机往外走。两个小护士被他这一眼瞟的,瞬即红了脸颊。 逐个项目一通检查下来,已近傍晚时分。好在最后结果令陈遇言心下稍松。小狗并无大碍,就是营养不良,有点肠胃炎。身上脱皮也不是多严重的皮肤病,还是营养不足引发的问题。对症下药治本就好。 只是虽无重症,开出的药价格却也不含糊。有内服外敷的药还有各种进口的营养补充剂。林林总总装了一袋子。而因小狗身体虚弱,所以这回没打疫苗也没驱虫。医生让再等等。 这个再等等,就悬在陈遇言心里了。无他,要钱。她今天是真被这叫人咂舌的诊疗费给惊着了。 半刻后,小护士们聚在前台,目送私服出行的明星一样,看这穿着高级衬衣,有型有款,英俊又邪气的男人身姿笔挺的走出医院。在他身后,面相普通的女孩耷着头抱着狗。待两人都走出门,几个姑娘开始交头接耳猜测这两人的关系。 陈遇言走出医院就站着不动了。她抱着来这一趟,就花掉近两千块大洋的小狗,神色纠结。感觉这狗比她还金贵。她有个发烧小感冒的基本都是自愈,不会上医院。 站在车前,祁让回头低眉看她: “过河就拆桥嗯?”他哼一声,凉道:“上车,我送你回去,我有事跟你讲。”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不期而遇,他这趟就是专程过来找她的。 陈遇言看着他,眨了眨眼抿着嘴巴慢慢跟上。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今天这钱都他出的。四百五百的,她就是心如刀割也能强撑着还上。可是两千块?她太难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交谈。祁让不停接电话,陈遇言则心有戚戚,沉浸在她的穷苦中,甚至都无心思量他找她有什么事?反正他要再给她钱,她也不会要就是了。 只是今天她让他花了近两千块。。 陈遇言心里很不安,充满了危机意识。她的账户上只有不到七千块。如果还他钱,她就只剩不到五千块的身家。要交房租,要找工作,还要养一只狗…如果找不到工作,如果突然出了什么意外,急需用钱…… 她心思惶急,沉重极了。 尤其,她想他不会让她还钱。而这并没让她感觉轻松,恰恰相反,这让她更加难受。 二十多分钟后,祁让站在她的出租屋,没什么表情的打量眼前的陋室。须臾,他斜她一眼扯着嘴角笑一下: “你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他说着垂了眼皮看她,语声轻嗤: “自己都养不活还养狗?以后它吃骨头你喝汤?” 陈遇言眼睫眨动,少顷,张了张嘴,她艰涩的问: “你要不要养?”她声音很小,语气干巴巴的。 他说的对,她是养不起。她自己都快没饭吃了…… 祁让闻言一挑眉,随即他低眸,目光嫌弃的看着这只串得看不出来路,丑得还很认真的狗,真丑! 几秒后,他抬眸凉着声腔调气人: “这是讹上了?我看着是这么有爱心的人?” 他对猫狗谈不上喜欢,当然也没什么耐性。而且,就算要养,他也要养一只神武威风的狗。对这种软塌塌的小型犬,他都没眼看。 陈遇言见他露出嫌弃的表情,心头已不抱希望。他今天扶贫献爱心,大概他的爱心额度已超支。。 印象中,他好像也不怎么喜欢猫猫狗狗。 特别是小狗…她垂下眼,看喂了药正在昏睡的小东西。因为做检查有的地方被剃了毛,小狗身上跟斑秃了一样,又营养不良瘦的都能看到骨头,搭着大大小小敷了药的白纱布,确实不太好看。 她心中生怜又感无奈。医院让隔几天去复查,还要换药…… 她正忍不住发愁,却听那凉淡的嗓音穿进她的耳朵。 “电话。”他说。朝她扬了扬手机。 陈遇言微顿,很快明白他是要她的电话号码。她看着他不作声,又暗里懊恼他都能知道她的住址,真想要拿到她的电话亦不是难事。 “怎么狗给我了,你就什么都不管了?”祁让乜眼睇她:“我要出差呢?你不得帮着看两天。”说完,几乎是立刻的,他注意到她松了一口气。 旋即,陈遇言刚要开口,就见他懒洋洋掀唇: “139××××…你打。” 陈遇言乖乖照办。 在你需要用钱又没钱的时刻,钞能力—— 是这世上最强大的超能力。。 铃声响起,祁让长指划拉存下号码。其实他有她的电话,跟她的地址一起弄来的。但他懒得自己输入存储。 在他随意的把手机揣进兜里时,陈遇言望着他道: “我这还有一包狗粮,今天刚买的。” 祁让闻言拿眼瞧她,似笑非笑轻轻扯了扯唇,似捉弄般有点刁钻的意思: “那这狗粮要给钱吗?”他轻谑道。 陈遇言抿抿嘴摇头。想起那次给他买胃药,问他要钱的事。 “狗粮就放你这,留着备用。”祁让瞥她几眼,在屋里唯一一把椅子上坐下。他长腿伸直,坐姿闲适十分舒展。 “有水喝吗?”他问,闲闲的口气懒散,象个大爷。 陈遇言一愣,继而应道: “你等等。” “诶,你干嘛去?” 见她说着就往外走,祁让叫住她奇怪的问。 “我去给你买瓶水。” “你家没水?你不喝水?” 迎着他的视线,陈遇言眨巴着眼低道:“没多的杯子。” 她只有一个水杯,一副碗筷。吃穿用具都只有她自己一套。她不交际,也没朋友。而除非她能赚钱,否则她爸妈,这辈子大约都不会上这来看她。 一来要操持家计,家里生意不能丢,每天都要出摊。二来,出门在外,走一步路都要钱。她若不能出头,她爸妈哪有余钱?他们也没心情出外游玩。 屋里静了静。 祁让掀着眼皮子睨她,慢腾腾出声:“陈遇言,你是打算一辈子就这么过了?一辈子都活得象一个山顶洞人?一辈子缩在壳里?” 陈遇言垂了眼儿不吱声。 祁让看看她,略略皱眉问: “我给你的矿泉水呢?给我喝两口。” 他刚一路忙着接电话,都没顾上喝水。 “我没拿,放你车里了。”陈遇言抬脸,低声应道。 祁让拿舌尖抵牙,冲着她眯了眯眼神情莫测。 “就用你的杯子给我倒杯水。”微默了一瞬他道。 见她不动,他浓眉一皱,口气变得不耐: “去啊,老子不嫌你。” 矫情什么! 那三年口水都吃了,现在他喝她口水怎么了? 陈遇言瞥瞥他,转身去倒水,心中撇嘴—— 就不兴她嫌他? 算了,再买个杯子好了。 片刻后,祁让端着杯子喝水,身子靠向椅背,眯着眼高深莫测的看她。其实他哪有瞧不出的。这是她嫌他呢! 就今天看她,对着他,她是既不脸红,也不脸色发白了。在医院,她白着脸那会也不是因为他,纯粹是被那诊疗费给吓的。 他眼神古怪,落在陈遇言眼里只觉含义不明,不可捉摸。她眨动眼睫,开口问道: “你先说有事要跟我讲,是什么事?”有什么事早说早了,她也不愿和他这样莫名其妙的耗着。 祁让睇着她,慢条斯理喝了好几口水,才把杯子放下回道: “还没找到工作吧。”他说,用一种笃定的语气。 陈遇言不作声,被动默认。 “不愿去我的公司”他看着她,掏出几张名片放在桌子上: “那在这几家看看,想去哪家就自己打电话。”他点到即止,未竟之意,彼此心照不宣。 陈遇言没去看名片,她蹙了蹙眉,却是望着他问道: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的语气里有真切的困惑。分手后的关心,算怎么回事? 祁让注视着她,黑黢黢的眸子闪过不知名的情绪。他看起来似乎也有些困惑。 “可能…”他拖着音,还是一贯散漫的语气:“因为我贱吧。” 他扬起下颌,微微歪头目光笔直的盯着她: “你要肯收我的钱,或许也就没事了。但你越是不肯收,越是不肯接受我的帮助,我就越是想犯贱。” “……” 不无怔愣的看着他,陈遇言无言以对。 他话说到这份上,自己说自己贱。。 明明是不讲道理,有些无赖,语气还理直气壮,不卑不亢…让她语塞。 祁让眸光落在她脸上,极仔细的看她。 这辈子让他服气的人不多,他也没想到,有一天,眼前这只傻包子竟能叫他有一种服了她的感觉…… 他服她的没别的,就她傻,傻不拉几,呆憨的叫他稀奇,也叫他有丝丝动容。 有钱的人拒绝到手的利益,算不得什么。简直和品德,节操扯不上多大关系。但象她这么穷的,说个老实话,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种气节。宁可捱穷,宁可辛苦过活也不出卖自己。对他,对刘义明她都表现出这样一种“傻劲”。 屋里静寂了老长一会。直到祁让的手机响起打破沉默。 “你们先吃着,我尽量赶快点……成,你帮我先撑一会,我晚一点过来。” 今晚他有个饭局。但他挂掉电话却朝着陈遇言问道: “今天一起吃个晚饭?” 陈遇言望着他抿了抿嘴,摇头。非常干脆的表示拒绝。 祁让看着她,倒也不勉强,他起身端起装着丑狗的纸盒,对着桌上放着的几张名片扬了扬下巴: “你考虑考虑,不要急着拒绝,别意气用事。若能事半功倍,那你该学着顺势而为。”说完,他不作道别,端着狗往外走。 “你对它好一点。” 两秒过后,身后传来她极低极轻的声音,明显透着底气不足的意味。 祁让回头看她一眼,幽黑淡凉的眸在她脸上略停了一瞬,随即他一语不发走出去。 心说,还知道,她这给他添了个大麻烦。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人伺候他,而现在他要伺候这只狗。 第26章 没啥,就他妈犯了个贱。…… 隔天卓逸有了一只名叫丑丑的狗。众人侧目,举座皆惊。果然人不可貌相,每个人都是多面体。何曾想,为人冷漠,看着就没耐性,脾气不太好,实际也是真的冷漠,没耐性脾气不好的祁总,竟然还是个面冷心热有爱心的男人…… 收养流浪狗? 真瞳孔地震,有生之年! ※ 是夜,陈遇言趴在桌前咬着笔,对着电脑屏一脸深思。她眼前开着一页文档,上面列举着—— 她想做的事12345…… 她会做的事123…… 祁让给她拿来的那几张名片,她一张也没看。她一早就没准备接受他的施与,这是她的决心,自分手她下决心那一刻起就没有改变过。分就分的彻底,牵牵扯扯,再见或还能做朋友不适合她。 只祁让给她的名片她没看,但却叫她忆起他那天同她说的话。他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会做的事,不会就去学。 先前她觉着他这话就跟海市蜃楼,空中楼阁一样,听着自由又美好,一腔冲劲,仿佛身在梦想的田野,未来可期,哪哪都是希望。但其实不过是充满诗意的美好,空想主义者的自由,往工蚁堆里一吹,全落不到实处。 如果真的只要想,就能想望成真,只要会做就能拿到自己的饭碗,一切自由意志,安稳顺遂。那满世界的社畜他们也不会喊累,不会过得不开心。以兴趣为导向,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会就拿着钱去学。这是有钱又有闲的人,才能享受的自由,是独属于他们的福利。 但现在经过小狗这事,陈遇言心中突然有了个新思路。若不是因为经济压力,实在顾不来,那她肯定会把小狗养起来。她自小就喜欢这些猫猫狗狗,喜欢小动物。而曾经她最想做的事,就是能做一个动物饲养员。 她生性内向,畏怯交际,害怕与人打交道。祁让嘲她是不是想做一辈子的山顶洞人,那要是有的吃,有的喝,还能有钱孝敬爸妈,扶养弟弟。她觉得做山顶洞人也没什么不好,清静自在。 惧怕社交,她喜欢和小动物在一起。面对那些小毛球,她感觉快乐也感觉放松。看着文档,思虑再三,陈遇言做下决定。她敲击键盘在想做的事那一栏,给第一个选项打了个勾。这将是她接下来要求职的第一个目标,也是她私心里最想做的事,她想试试。横竖她失业中,本专业的工作也没个着落。 只动物饲养员,看似简单的工作,但招聘的专业性很强。要动物相关专业,还要大专以上学历并且需要工作经验。是以这个她基本是做不了。 但是都市里服务小动物的产业兴旺,诸如宠物医院,各类的宠物店,宠物美容宠物托管等等不一而足。而相对动物饲养员,这类从业人员所需的技术难度要小上不少。 其实如若她有钱,她甚至想自己开一个宠物小店。但她没钱,那她就只能先给人打工。积蓄也积累经验。 ※ 几日后,会所的夜晚。 人模狗样,衣冠楚楚一群人,窝在会所里拼完了酒又开始打牌。摸了好几圈后,有人开腔闲聊问道: “祁总,就你上次说的那事,你那亲戚的小孩,要找工作的那个。她还找不找啊?还是另有高就了?我问老陈他们都说没见着人呢。” “是啊,难得祁总开口,我特意叮嘱过小方叫她办理这事,人要来了,务必把人给我安排妥了。怎么是嫌我这庙小了还是咋的,人也不来。”另一人也搭腔笑道。 祁让神情不变,他咬着烟,漫不经心打出一张牌口气松懒: “孩子不懂事,不识好赖。以为自己多有本事呢。行了,由她去,你们也别管了,爱来不来。她自个想历练,愿意接受社会的毒打,愿意栽跟头都随她。当谁爱跟她操心。” “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姑娘有志气,愿意自己去闯也不是件坏事。保不齐,时运相济,还就一帆风顺闯出来了。” “老王说的是,人各有志,现在孩子都不爱人安排,心里主意大着呢。” 祁让摸牌,淡笑不语心下嗤声: 不怕虎?尼玛胆就针尖大,人比谁都怂……就特么憨倔! 又摸了两把,跟掸灰似他将偎在身旁,恨不能巴在他身上的女人推开。 “歇一会,我去放个水。”他站起身说道。 “诶,我瞅祁总他情绪是不有点不太对啊,怎么感觉人不在状态,心不在焉的。”待他出门,有人嘀咕道。 “失恋的人是这样,年轻人么,总是情伤难愈。你们看他以前都不在外面玩的,对唐总那是真没得说,一片真心意一往情深啊。” “别说,我是真没看出来,祁让他还是个痴情种。唐亦心好看是好看,但也真犯不着。女人嘛,就祁让这张脸要什么样的没有。” “所以啊,谈什么感情?现在这个时代,男人女人都要想得开。感情这玩意,就是捏着鼻子哄眼睛,雾里看花掩耳盗铃。谁当真谁傻逼。” “得了吧,他失恋他心不在焉,他妈他这都连赢好几把了!今一晚上,就他妈一个是赢家。” “这叫什么你知道?人这就叫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爱神送来的财运哈哈哈……” …… 祁让上完厕所,走到洗手台前洗手,拿水抹了把脸。洗完了,他阴着脸鼻子龛动两下,扯着领子低头嗅了嗅。那女的也不知用了几瓶香水上了几吨粉,尼玛熏得他快要失去嗅觉。 因为现下圈子里盛传唐亦心把他给踹了,所以今天几个交情不错的约他出来散心。一人叫一个姑娘,给他也塞了一个。他也是不明白,一张脸浓妆艳抹,涂得跟调色盘似他们怎么就啃得下嘴? 祁让看着镜子脑子里闪出一个人来,要说陈遇言她土吧,倒也有她土的好处。她就从来不往脸上涂那么些颜料,泥墙一样。终日一张清水脸,干干净净,亲着捏着都舒服。 也不晓得是不是她家里打豆腐,从小吃得多,吃什么补什么。陈遇言貌不惊人,但一身皮子却是嫩生,不特别白,肤质却似水豆腐般细滑软嫩,摸在手里滑不溜丢。 这么想着,祁让不由略微皱眉,想她干嘛?不知好歹的傻缺!脑子里就缺根弦。人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是真没错。他给她铺的路她不走,非要去踩钉子。不撞南墙不碰一鼻子灰,不哭到眼瞎脸肿,走投无路她不知道后悔! 就她那个资质,学历拉跨能力也不强,当初唐亦心若不是把她当棋,打着算盘她以为唐亦心会要她做事? 拿手在干手器下拂了拂,祁让面无表情走出洗手间。他没有立刻回包房,倚着墙点了根烟。他仰着头抽烟,神色寡淡神情放空。烟抽泰半,一连轻吐了好几口烟圈,他皱起眉掏出手机拨了个号。数秒后,听筒里传来系统提示音——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他舔了舔牙,正待再拨,手机里传来一条短信: “有事吗?是不是要出差?” 行,这很陈遇言。 他都能想象她在电话那头的纠结,接还是不接?然后她就能纠结到电话出现提示音…… 祁让皱着眉,从来都是直接电话,几百年没发过消息的手指划拉手机—— “微信号多少,我给你发几张丑丑就你那狗的照片。”她只跟他谈狗,那就先谈狗。 几秒后,消息来了。 “它现在身体好了吧?” 祁让吁了口气,捺着性子: “微信号给我,你自己看。”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等了两分钟,祁让确定她这是不回消息了。 他抵着牙盯着手机,片刻后,他将手机塞进兜里。冷着脸走去包房。原想加微信借那只狗,跟她多些接触消除些她的戒心。成吧,人各有命管她死活,以为他喜欢管她? “怎么了,祁总,放个水去这么久?这正要给你打电话呢,看你是不是尿遁,赢了钱就跑。”瞅他脸色不对,有人打趣道。 祁让牵唇,淡声一笑说了句: “没啥,就他妈犯了个贱。” 他说着坐下来,拿手格开又往他身上贴的女人。可不是犯贱,当初分手,他把她微信删了。现在真是自打嘴巴。 众人一听,相互交换个眼神,皆露出一脸了然的神气。人不可貌相,纵是祁让这样傲的酷哥,在爱情里也免不了要做一只舔狗。话说,唐总亦是有几分手段,能将祁让收拾得这般服帖,恋爱时为她洁身自好,一点也不乱搞。分手了还对她一门心思,念念不忘。 瞅众人这情状,祁让拿手理牌心知他们在想什么。唐亦心要面子又不要脸,他懒得搭理也懒得澄清。反正,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天他说的话,她公司那些员工可都听见了。真真假假,是非黑白都摊在那,唐亦心迟早自作笑柄。 ※ 次日,祁让趴在床上,被条小&舌&头tian&脚生生tian&醒。在这家伙tian&完了他的脚,又摇摇摆摆晃过来要tian他的脸时,他一巴掌挪开它的狗头,掀开眼皮惺忪着眼瞪它。小狗懵懂,不懂看眼色,一个劲往他身上扑,嘴里哼哼唧唧叫唤得十分亲热。 祁让皱眉,被它吵得很想揍它。他凌晨才回来,这会根本没睡够还困得很。可这小畜生小小一团,怕是捱不住他一根指头。何况…他脑子里不期然想起那憨包子,透着小心的请求: “你对它好一点。” 一分钟后,祁让臭着脸坐起来,起床捞起欢腾的小狗往外走。这小崽子自打身体渐渐恢复,就变得闹腾,精力旺盛精神好得很。 他将这闹人的小丑狗放在它的狗碗前,给它倒了奶又放了些狗粮。看它吃起来,他揉着太阳穴回房。这回他记得关上门。随后他坐到床上,看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几秒后,他拿起手机翻了翻。随即,他往后一捋发茬,不耐烦的把手机甩开,脸色更臭的仰躺在床上。 还真是犯贱了! 也真是小瞧了她,卸磨杀驴,她可真会。 第27章 透着隐隐的惊讶或者说……… 心里不得劲,又自来就有很严重的起床气,刚强自抑制着这会两相夹击,便烦的象开闸的水溃堤,四散奔涌漫漫呛呛憋到快内伤。原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此刻偏还裹挟着叫人昏沉又涨疼不适,却死活再睡不着的困意。 几分钟后,祁让猛一下坐起身,他心里烦躁,寒着脸使劲的用力捋着额前短发。英俊的眉眼冷酷,眸色阴鸷。 “操!”数秒过后,他忽然就爆粗口。 继而他懒怠的挪动长腿,浓眉紧皱,顶着一脸吃了炸&药的表情,趿着拖鞋倦慵疲沓的走去浴室,近乎自毁的发泄,拿冷水当头淋下劈头盖脸一顿狂冲,又洗了个澡。 半小时后,周身散发冷气,眼神酷拽又生冷的男人,单手捞着狗上车去公司。狗粮狗碗狗零嘴的都不用带,他叫小江在公司另备齐全。坐上车,他瞪着这只丑狗,把它放进它的狗篮里,不由自主又想起那活得独到,连喝水的杯子都只有一个的憨巴。 尼玛,憨倔什么?充硬气呢?一只狗的家当都比她多! “你给我听好了啊!不准在我车上拉撒,要拉也给我憋着,等到了公司让你江奶妈伺候着你出恭听见没?你要敢在我车上拉屎拉尿,今天就宰了你炖只干锅!”点着狗头,耍了通威风。他将狗篮子放稳了拧着眉开车。 同一时间,家当没狗多的陈遇言正站在路口等绿灯。今天她要去面试。一家私人开办的宠物托儿所招暑期工,她投了简历接到面试通知。 虽然只是一份短工,虽然报酬并不高。但对身处失业压力中,满是财务危机感的人来说,这也无异于是一场及时雨,如果能应聘的上的话。更何况,做宠物小保姆正是她自己很情愿去做的工作,陈遇言为此紧张又兴奋。 顷刻后,绿灯亮了。 陈遇言捏着挎包带子,微低着脑袋过马路。刚走到对街迎面来了个穿制服的警察叔叔。对方看见她突然冲她一笑,十分亲和的说了句: “考试加油!” 陈遇言莫名,听得有点发懵。 她木讷的看着对方,呶呶嘴下意识应了声:“谢谢。” 再然后因着对方警察的身份,从来不善应对的她,望着警察叔叔的笑脸一紧张,非常傻呆的来了句: “你也是。” 对方笑,又道了声: “加油!”随即迈着步子走过马路。 陈遇言愣在原地顿了顿,她低着头纳闷的寻思了一会,未果。直到走几步远掏出手机看时间,瞅着屏幕上的日期她才突一下福至心灵。啊,今天是高考日呢! 所以…她眨眨眼,忍不住抿起嘴笑。心中骤然升腾起一股欢欣之情。警察叔叔是拿她当高考生了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人么,让人觉着年轻显嫩,总是件叫人感觉愉快的事情。陈遇言弯着眉眼,边走边又禁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但感这精灵头,还真象是给她带来了一个快乐的小精灵。 因着这份喜悦,以及对这份来自陌生人善意的感动和鼓舞,陈遇言上午的面试比她原想的要顺利很多。不似第一次参加面试时的慌乱无措,这一次面试她虽然也紧张的脸红,但仿似平添了一股精神力量,她表现到底还算得体没有出错。 很快她得偿所愿,得到了她的第二份工。许是因为她面试的表现,也因为工资低她也肯干。一个月薪水两千块包一顿午餐,每周休息一天,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早八点到晚上八点。所幸这个托儿所离她的住处,比原先的公司要近得多。不用转车一趟小巴可以直达。 ※ 一个多月后,卓逸总经理办公室。 小江推门而入,将老板需要的资料递给他。然后询问道: “老板,是今天晚上走,还是订明天早上的机票?” 祁让低首翻着资料,毫不迟疑回道: “订明天的,我们明天走不用这么急。该拿着些的时候就得拿着点。不然,太容易叫人兜破底。” “是,我知道了。”小江笑,又问: “这会还有事要我做吗?” 祁让刚要摇头,忽的似有所感,他微微眯眼想了想,抬头望着小江吩咐道: “你带丑爷去做个美容,给它好好捯饬一下。弄精神点,好看一点。” “好的,我这就带它去。”小江很顺从的应声。 丑爷就是丑丑,这一个多月来,它以它无知无畏,又天真欢腾的热情,粘人粘的把祁让的起床气,都快要磨平了。所以现在祁让管它叫爷。 待小江出去,祁让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他垂着眼皱了皱眉,薄唇轻抿忍耐的发短信: “我要出差,接电话。” 随即略等了等,他给她拨号。 电话响了两三声被接起来。 “你现在哪里?等下我把丑丑送过来。” “哦,你是马上就要过来吗?大概几点钟出发,你给我个大概时间。或者你快到的时候,提前给我个电话或消息都行,我在青川区金兴路那家好乐福商场门口等你。” “青川区?找到工作了在上班?” “嗯。” “成,下班吧,晚上五六点的样子,我到之前给你打电话。” “好。” 两厢静了静,祁让说声:“挂了。” 又等了等,那边安静的挂断电话。 祁让微是舔唇,放下手机,低眸若有所思的翻阅手头的资料。 其实这一个来月,他出差了好几次。但上回被她噎着了,感觉很不爽,他懒得去找她。丑爷跟个团宠似,被公司那几个爱心满格,母性&泛滥的女下属,轮流照看着监护了一回。 虽然没与她联系,但他却时不时会近乎被动的想到她—— 出去应酬看那些化浓妆混夜场的女人,他会不由自主想到她素净的脸容。说来也是奇怪,他想起她的次数,竟远远多过他想念童珊。他不知,这是不是因为她是他唯一有过亲密关系的女人。他的身体记得她,甚至他的身体也常常会想念她。在夜半时分,在他那些梦里。 再有丑爷犯蠢的时候,他也会条件反射一样想到她。只觉心烦得很,但感她傻,捡的狗也傻。傻还磨人!尤其每天一大早,这蠢狗在他卧房外头拿爪子撬门,哼哼唧唧扰他清梦,他就恨不能把她抓来现场,让她瞧瞧,这都她给他招来的麻烦!那好端端的,她给他弄这么一闹钟,惹的他天天睡不安生,他也该叫她尝尝滋味儿。 尼玛,清晨五点就跟踩着点打卡一般,丑爷就要吵着亲亲抱抱举高高,还要牵着出去撒欢,屎尿屁一起包干。可不就伺候着个爷! 套句这两年,网上娘炮们特爱说的那话—— “不行,我受不了这委屈。” 所以,他得叫她尝尝。不能揍狗,他合该往她这找补。人间公义,理直气壮。 两个小时后,小江推门,抱着拾掇一新的丑爷,来给老板过目看行还是不行? 祁让撩起眼皮子,瞅着盛装打扮的丑爷,只看了一眼立刻嫌弃道: “这打哪家美容店整的?不知道它是小爷们?” 穿了小裙子,额上毛发扎了个揪,还给别了个粉红色的小发卡。娘们叽叽。 小江笑:“就前面商圈那家。店里的美容师说它长得萌,眼睛又大,扮个女孩儿娇嫩秀气会很好看。” 瞅老板脸色,他又赶忙儿接道: “那要不,我再过去一趟让给换过来?” “算了,我们走吧。”祁让看了看腕表起身。 睨着扑腾着爪子,小尾巴摇得欢快,冲他撒娇要抱抱的丑爷,似骤然想到什么,他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微咧了嘴,他自小江手里抱过狗,颇是解气的说:“娘就娘吧,反正以后也要切蛋做公公。等过了这个热天,天凉下来” 他哼一声,冲这小东西笑得不怀好意:“就把你小&鸡&儿给切了。” ※ 因着下班高峰,路上堵车,直走了近一个小时,祁让的车才走到青川区金兴路口。随着车流,他们龟爬般一步一步,往前面好乐福商场那方挪动找地泊车。 “嘘……”这时,小江开着车忽的吹了声口哨。 “老板”他说,扬了扬下巴:“你不是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 他笑嘻嘻道: “喏,你看,就前面那个短头发,穿白T恤,粉蓝色短裤的。就这背影我给满分,挺合我心意。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那腰啊腿啊刚刚好。 我就不喜欢太瘦,腿象竹竿腰一捏都怕要断的。而且我喜欢女孩子打短头发,露出线条漂亮的脖子。脖颈纤长,干净清爽,挺好的看得舒服。”小江说着,语气有些得意,为自己不随大众,显得有那么点与众不同的眼光。 后座正悠闲的垂头,懒洋洋拿指挠着丑爷下颌,口嫌体正撸着狗的祁某人闻言,漫不经意抬脸,循着他的视线望向站在好乐福商场门前的那个背影。 几秒后,他略微皱眉,眼眸凉凉扫一眼正回头看住他,等他点评自个眼光的小江。然后他一语不发,眯起眼,再度看向那个背影,那穿T恤和短裤的女人。 他眼色莫名,一脸不可捉摸的表情,看着有些冷好像不太高兴,把个小江弄得摸不着头脑不敢再开腔,讪讪转过头去自后视镜里偷瞄波士,窥探他的神情。 唉,自家老板情绪莫测,喜怒多变,他倒是也习惯了。。 祁让看那身姿舒展,后背站得挺直的身影,脸上是难以言喻的神气。他眼神专注定定的盯着那人,墨色眼瞳眸色复杂,透着隐隐的惊讶或者说…近似惊艳。 因为那是陈遇言,他知道她是。不用看脸,他也知道绝不会认错。就象他的身体对她有记忆一样,他认得她的腿也认得她的腰,认得她的个头认得她的脖子。 祁让一直觉得女人性感在颈,气场在肩,优雅在背,肩颈背里藏着女人的气质,也彰显着女人的美。其实不单是女人,男人也一样。形体的姿态,几乎决定一个人全部的印象分。 今天直到此刻之前,他见到的陈遇言永远颔首低头,肩膀内收,胆子小小唯唯诺诺。瞅着谦卑又软弱,内心气场约等于无。除了现在他面前,她会犯憨倔进行沉默的抵触。 在其他人前,他总以为她不具备丝毫的战斗力,甚至自保能力。这也是他忍不住要替她操心的缘由。就象还债一般,从前他给她那些伤害,而今他愿意在他能力范围内给她一些补偿。 但眼前这人,他现下所看到的这个陈遇言,气质简直称得上焕然一新。象是突然受了礼仪培训,贴着墙脑袋顶着书练过。她甚至还穿上短裤,打扮清新。这个羞怯的,从来老土板正,穿得象个小修女样的女人,保守的从不在外露大腿的女人,她穿上了短裤…… 第28章 她真倔起来,他拿她也没…… 陈遇言只看了祁让一眼,就被小小一团身躯娇小玲珑,但十分积极努力刷着存在感,欢腾蹦跳着围在她脚边,不停打转的小毛球攫住心神。她不觉微微睁大了眼睛,用近乎稀奇的眸光看着眼前的毛孩子。如果不是还记得小狗身上的毛色和花纹,她几乎要认不出它来。 不能想象那个羸弱可怜,有点丑丑的小家伙,现在竟然长的这样健康,又这样漂亮。大眼溜圆,小身子也长得圆润。肉&肉&的,身上皮毛光亮略做过修剪,瞅着柔顺整齐一丝不乱。 看住似乎还记得她,一个劲朝她示好表现活泼又热情的小狗儿,陈遇言弯身摸它的头露出真心的笑容,打心底的为它感到高兴。再看它身上的小裙子,看它束在脑门上逗趣的小揪揪,和那粉嫩嫩的小发卡,陈遇言面上笑容更深,眼里满是好笑又欢喜的神气。 一人一狗喜相逢,被公然无视的祁让舔了舔唇,淡着脸孔正要开口。却不意瞅见她的笑脸,登时有一瞬的意外。这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看见她笑,事实上,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象这般露齿而笑满眼欢欣。 以往,她总似乎透着小心,笑得很少,总是木讷的表情。过去他见到她不是脸红,就是正要脸红。神色呆板怕羞拘谨,人都是缩着的。偶尔感到开心,她也是抿着嘴笑,笑容羞涩。没一刻似此时这样放松,神情自然笑得舒展。 一个多月不见,这是真转性了。气质大不同,好像整个人都变了。上一回见,她出人意料剪了个超短发,变的是形,这一回,却似内里有了改变,明显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变的是神。人变得有神采,笑容也变得灵动有生气。瞧着竟然还挺顺眼。 有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是什么给了她这样大的转变?中头彩遇到贵人找到好工作了?还是…恋爱了? 一个多月而已,应该不至于。祁让眉心微皱,眸光直直的盯住陈遇言,很仔细的看她眼神探究。 只是几秒过后,望着眼里只有狗跟没看到他似的女人,祁让一牵唇,嘴角斜斜上挑,行吧,现在她看见只狗都比看见他高兴。再瞧见到旧主亦显得格外兴奋又狗腿的狗崽子,他心下哼声,蠢狗。等这趟出差回来,扣它两天零食。 陈遇言很惊喜,又摸了摸丑丑肉乎乎的小身子,给了小家伙充分的爱的互动。然后她站起来迎上他深黑幽凉的眼珠。他看起来神情不快,有点凉飕飕的。 她没吱声,神色平静的看他,等他把牵引绳交给她。 可是他显然不想配合。 攢着狗绳子,一双眼对着她的视线上下打量,目光在她腿上停顿了两三秒。 然后他问: “现在哪个公司?还做文员?” 陈遇言沉默,没有应声。 正因为不想他知道,所以她特意挑在路口等他。也没多特别的原因,就是遵从本心,就是不想告诉他。 象她从前听过的,说男人要是在意一个女人,真心喜欢这个女人,就会很主动,很情愿和这个女人聊自己的工作。聊未来事业的发展,聊他的期许聊他的梦想。会很希望对方了解自己的工作,融入自己的生活。 除了非常愿意把女人,介绍给自己的家人和朋友。除了想要认识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女人是自己心仪的女人,是自己想要认真对待,执子手,共度一生的伴侣。男人真爱一个女人,最直观的表现便是如此—— 愿意和女人倾诉以及分享他工作中的一切成败,喜乐苦忧。 反之,就是从前的她和祁让。也所以李凯能那样轻蔑的谈论她,那样的看轻她。 而现在她亦有了这样的心情。曾经她暗地里希冀,渴望了解他也渴望他能了解她,愿意来了解她。知她思虑知她喜忧,知道她所有心事,所有要做的事。她渴望他们能心心相印,互为知己。做彼此的伙伴,彼此最亲密的朋友。 但此一时彼一时,时移世易,那样的时光不再,心境亦早是不同。今时今日,她不想了解他,也不愿他过多的了解她的生活。他们是不相干的人,原该是两条平行线再无交集。现下因着偶然,他们突兀的有了丑丑这一个牵扯。但这该是他们唯一的牵扯,仅此而已,再不必多。 虽然她猜,象他这样的社会精英阶层,对她所从事的这种服务行业,大抵是很看不上眼。不过,她并不在乎。她不在乎他怎么看,也不在乎他会怎么想她。 她已经不在乎,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告诉他。 不见她答,等了等,祁让抿了下唇开口: “一起吃饭?”他口气平淡的问。 这回陈遇言出声了,她摇头应道: “不了,我还没下班。”她说,但觉他这问题问得正合适。 然而对面这人仍然攢着狗绳,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六点多了还没下班?有舒服的事不做,要自讨苦吃。祁让看着她,心里又开始感觉烦躁。 “我得回去了”陈遇言看看他,只好直言明示:“还是上班时间我不能出来太久。” 祁让脸色更淡,他眯了眯眼,又恢复他惯常的冷淡莫测的表情,盯着她有一会没有说话。 广场上,被老板要求呆在车里的小江,一旁看着暗里吃惊。这姑娘不就是上次刘总事件的当事人吗? 诶呀妈,他感觉自己仿佛知道了点什么。。 原来如此!原来那事并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的事情走向,一个必然的结果。老板那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不单为这姑娘舍了几千万的项目,还把刘总好一顿暴揍,人现在还没恢复利索。更为了这姑娘和唐总交恶。 说没点什么?谁信,老板可不是多良善的人。就在刚刚他只是点儿背,说自己喜欢这类型的姑娘,夸了下姑娘的背影,就迎来了老板的死亡视线。。 可要说有点什么? 隔了点距离,小江不得不眯起眼睛费劲的打量。这姑娘背影好看,但中肯说,面相远没有她背影惊艳。很普通的长相,论五官,是真没什么特别出挑的地方,真很一般就看着挺干净的,气质纯良。 只是没想到,看着这样老实的姑娘,居然会剪这么潮的头发。他记得他上回见这姑娘还一把长马尾呢。啧,女孩子就是善变心思难猜。 “我真的要走了。”眼见路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陈遇言索性弯身抱起丑丑。 这也是她不愿意,叫他将丑丑直接送去托儿所的另一个缘由。他太惹眼,走哪都似走秀一样。她一点也不想因他而受人注目。 “几点下班?”祁让捏着狗绳,盯着她很坚持。 不懂他到底想怎么样? 为了脱身,陈遇言只得应道:“八点。”说完,就见他皱眉。 “八点下班,回到家九点。”他口气不是很好的说。 陈遇言不作声,也跟着蹙眉。难道以后都要这样吗?他出一次差,要这么奇怪的和她僵持? “每天晚饭是在家吃还是在公司?”顷刻后,又听他问。 “回去吃。”陈遇言实话实说,也免得他再开口叫她出来吃饭。 祁让看了看她,突话锋一转脸色淡淡,语气也很淡: “加个微信”他说:“这次出差要五六天,我想晚上能和它视频,每天都看看它。” 他说着,望向她抱着的丑爷,和那对黑亮晶莹,蠢萌蠢萌的狗眼儿对视。突然觉得还真有点舍不得。这吵人的家伙平常嫌死,但这会真要分开他心里竟也有些发酸。 只是这一次他又没能等到她的回答。 看她抿起唇角,又露出那副沉默的抵触姿态。祁让憋闷,暗自又感无奈。他发现这似乎成了她对付他的套路。而这套路还挺有用,她真倔起来,他拿她也没什么办法。 其实他也常用这招。对懒得理会的人和事,只要不惹到他,他通通沉默以对。就是以往对她,他亦然如是。 有发小曾抱怨他冷暴力,说他这样最伤人。彼时,他不以为然。倒没想到,原来这滋味还挺不是个味儿。 这么想着,祁让嘴角抿得更紧。他冷着脸,将狗绳递给她,把另一只手提的狗篮狗粮也递给她。两人都不说话,象演默剧。 交接完毕,祁让高傲的挑眉,连丑爷也不看径直转身疾步走向他的车子。 “汪汪汪……”丑爷叫起来。 “乖…他有事要忙,过两天会来接你。” 陈遇言拍拍丑丑柔声安抚,将它放进篮子拎着折身前行,并不曾去看远去的人影。 片刻后,祁让上车。眸色发凉,冷冷瞟一眼正看着他的小江。 小江一缩头,麻溜的转身坐好准备开车。心中叫屈,这要灭口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他还啥都没听见呢! 正待发动车子,却听老板吩咐道: “再等一会。” 他透过后视镜,看住老板只见他望着窗外,面上神情难辨。 祁让看着陈遇言提溜着狗,越走越远,从头到尾一次也没回头。望着那颗熟悉的后脑勺,他心情复杂难言。连他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就要犯贱!因为男人本来就很贱?越是不搭理越是要招惹?因为男人的征服心理? 可他要征服她干嘛? 因为愧疚,因为想弥补? 可她不要,他给了她很多次机会。如此,他又何必上赶着自找没趣?长这么大,他没对谁这样耐心过。就是童珊也不曾。因为童珊很乖,从来温顺,不会这样不知好歹。 祁让目色阴晦,一脸郁气的看着陈遇言走远。然后他烦躁的皱眉,冲小江道: “给御桂枋打电话订个餐,先订一个月的。让他们安排人在每天晚上八点五十准时送餐到,宝新区便民公寓五栋一单元102室。如果屋主不在让等等务必把餐送到。” “是,我马上来办。” 听着小江打电话,祁让懒散的靠向椅背,眼神阴郁。 成吧,找到工作了,总归没把自己饿死。那他可以不必再咸吃萝卜淡操心。为她舍了脸子,平白欠上人情还落不到个好。 第29章 狗屁真爱! “嗷…言言姐,这是你打劫来的小可爱吗?天啦好萌啊啊啊…我死了!我要抱我要抱,快,给我抱一下!” 陈遇言笑,将篮子递给小淼。这是她现在的同事,才读完大一的小姑娘辛淼。小姑娘出来打暑期工,长得娃娃脸性格也很活泼,人比较软萌。是那种特别卡哇伊的小妹子很好相处。 “诶,它是什么品种啊?是约克夏吗?看着很象约克夏幼犬哦。” “不知道啊”陈遇言看着丑丑,伸手去摸它头上的小揪揪应道:“是有点象哟。” 在这儿做事一个多月,见多了各个种类的宠物狗狗,对这些小萌物她也基本认了个脸熟。就她看,丑丑应该不是纯种的约克郡犬,但可能有点约克郡的血统。象约克夏也象哈威那幼犬,还有点象幼态的博美,和小京巴。 “就是毛没那么长,不过它毛修剪过了,现在也看不出来。但我觉得它比约克夏还萌啊!它眼睛好圆呀,真的就象黑宝石一样啊,脸也圆圆的好多肉肉哦,哈哈哈真可爱!”辛淼抱着丑丑爱不释手。 丑丑脾性温顺,让撸让抱。被辛淼抱着也不认生,歪着狗头,黑黝黝溜圆的狗眼儿懵懂又好奇的瞅她。 “言言姐,它就是你刚说的朋友的狗吧。它叫什么名字啊?” “嗯,它叫丑丑。”陈遇言没有过多解释。 “丑丑?谁取的啊!”辛淼一听,立马孩气的瞪大眼睛,摸着丑丑抱不平: “伦家明明这么好看啊是不是?”她用娃娃音说道,拿脸去蹭狗头:“应该叫美美才对呀小乖乖,唔,好香啊你……” 陈遇言笑,打算去将丑丑的狗粮收起来。又听小姑娘看住她拎着的狗粮有些惊叹的说: “哇,言言姐,你这个朋友很有钱喔!” 陈遇言闻声又笑了笑,抿着嘴没作声。 这就是贫富差距啊。她买一包狗粮花掉五十多块,还心疼又肉疼。但祁让给丑丑买的狗粮,需要好几个五十多块,才能勉强买来一斤。 祁让买的狗粮和她买的于丑丑而言,大概就是荤与素,美味同果腹的区别吧。如是一想,她忍不住笑眯眯捏丑丑的小肉脸,感到真心的高兴。 小东西是个有福气的。祁让这人难相与,情绪多变,脾气实在说不上好。但眼见为实,他把丑丑照料得很好。和狗粮一起放置的,还有丑丑的零嘴和一些小玩具。不可谓不细心。 毫无疑问,丑丑跟着他,要比跟着她享福多了。出去的时候,是端着她用纸盒给它准备的小窝出去的,现在回来她这里可已经是个小土豪了。穿得光鲜体面,虽然是小裙裙小女生的装扮。昂贵的吃食,看着同样昂贵,精致又高级的行宫——漂亮的狗篮子。 正摸着丑丑,她余光瞥见店长走过来,瞬时挺直脊背,下意识站得更直了。她的雇主——店长郑太太是个很讲究的女人,四十多岁的年纪,温柔又不失精明。 其人对形体仪态很有要求,为这,她初来店里没少被纠正,提醒过。郑太要求店员在人前必须抬头挺胸,不要含胸缩着肩膀。要直着背站得挺拔。和客人说话时,一定要带着微笑望着客人的眼睛。不可以低着头,做一副自说自话的样子。有话说,人都是被逼出来的。不知不觉,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她还真被纠正过来,慢慢做到郑太的要求。 当然也因为郑太太人和气,从不大声斥责,就是轻言细语的说。若换成唐总那样的,对陈遇言可能适得其反。 她属于人越是严苛,冷口冷面冷言冷语,她就越是感到压力紧张无措。表现的自然也就越发糟糕,无所适从。所以她妈急躁脾气,骂了她这么多年,也没能让她改变,变得自信一点。 反而郑太太温柔的带着鼓励的提点,似春风化雨水滴石穿,给她这颗被她妈,甚至是祁让也曾不耐烦,说她是不开窍的榆木脑袋,带来了可喜的,令人意想不到的转变。 当然除此,也因为这儿氛围好,让她感觉放松。雇主亲和,唯一的女同事又是个可爱活泼的小妹妹,人际简单。而她在这里打交道更多的不是人类,她天天接触的几乎都是憨态可掬,自带萌点的毛孩子。 “店长”她将狗粮先放下,指了指辛淼抱着的丑丑朝郑太说道: “就是它,大概要在这托管五六天的样子。等下我把托管费打给您。” “不用”郑太上前,笑着摸了下丑丑应道:“你自己多顾着点就行。” “好的。”陈遇言笑,有点不好意思的:“谢谢店长。” “很漂亮的小家伙。”郑太夸道,又摸了摸丑丑就走去柜台忙了。 陈遇言不再耽搁,将丑丑的吃食用具放好后,就赶紧穿上她的围裙,自己拿手熟练的在后头打了个结。现在还没下班,还是她当班的点。 她这身行头从T恤短裤,到外面的围裙都是店里的统一服装。除了郑太穿裙装搭围裙,她和辛淼都是这个装扮。一人两套对换。这也是郑太的要求,并且非常贴合实际。 在宠物店工作,基本就是个体力活。跑来跑去,蹲上蹲下是常事。如此,在夏天穿短裤确实要比穿裙子方便很多。 初始,从来没在夏天穿过短裤的人,她不太习惯很有些不自在。但有辛淼做伴,渐渐的她也放松下来。而且,因着店里开了冷气也因着要干活,她们每天都会罩上及膝围裙。 今天是不想叫祁让看见她围裙上的店名,和萌宠图案所以她脱下围裙出门。但其实如果祁让了解宠物行业,他就会知道她正从事的职业。因为她T恤领口下方,有店名小宠托儿所的logo,以及卡通字样的小宠二字。 ※ 当天晚上,陈遇言回家,一份外卖跨越半个城送到她手里。陈遇言抱着丑丑,一人一狗对着这份菜香四溢的精美大餐,心思各异。 丑丑是馋。小吃货闻着味儿,摇晃狗头哼哼的叫十分兴奋。 陈遇言是不明所以。她知道送餐的是谁?但她不懂他为什么要送? 想起他问她几点下班,吃饭是在家吃还是在公司?陈遇言蹙眉,眼神困惑满是费解。实在猜不透他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就因为对她感觉愧疚?因为她不要他的钱,不接受他的帮助? 隔天晚上,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外卖,被专人送到她的住处。瞅着菜色不一,但依然很贵的饭食,陈遇言抿了抿嘴拿手机拨号。但电话响了很久也没人接听。 在她安置好丑丑,洗完澡上床准备睡觉的时候,她的手机屏亮了。 “给我打电话了。”静夜里,他嗓音很低,象贴着她的耳朵。懒洋洋却低沉而柔和,听起来他似乎心情不错。 陈遇言抿一下唇,开门见山没有寒暄:“以后不要再给我送餐了。”她说,很平静的声音很坚持的语气。 对送餐的人,她很笃定不需要确认。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 那边默然片刻,随后他慢声道: “陈遇言,你让人送外卖的小哥赚点钱不行,非要挡人财路?” 许是有应酬喝过酒了,这会再听,他的声线有些微的哑: “你不知道他们养家很辛苦嗯?” 陈遇言:“……” 微是顿了顿,她道:“那你给别人送,不要再给我送了,你要再送我也不会签收。” 又停顿了一瞬,她终于说出口: “我不知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是因为觉着对不起我,想要给我一些补偿。那么请到此为止,别再这样了。” 她眼睫扑闪,语声轻而清晰:“你这样让我感觉很困扰。我也不喜欢你象这样打扰我的生活。” 咬了咬唇她接道:“我说过了,我不怪你,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她吃了教训,唯有日后警醒不重蹈覆辙。 电话那端静了静,冷着声儿丢了句: “狗咬吕洞宾!”随即他挂断电话。 没一会,他电话又刷过来。陈遇言默了默,接听电话。她想,以后她都不会再逃避问题。无论他想说什么,她都会让他听见她的声音。 “那这两天我送你的外卖你有没有吃?”他开口就问。 陈遇言一愣,不意他会问这个。 眨巴眨巴眼她有些脸热,低头和丑丑的狗眼两两相望,没有吱声。 然后听筒里传来一声冷哼: “不是很有骨气的吗?嗯?” 他拖着音,用很慢很慢的语调说着腔调气人。说完,电话再次被挂断。 陈遇言臊着脸看丑丑,很是赧然。天这么热,又是大晚上的,这热汤热菜它也不好快递。何况,他在外出差并不在家。而她家也没冰箱所以…… 她就吃了。。 打小,她家的家训就是要珍惜粮食,浪费可耻。她实在做不到糟蹋食物。只是…她完全没想到这一茬,没想到他会问。完全没有准备,猝不及防被打脸叫她哑口无言,但感丢人非常难为情。 这一夜祁让没再打来电话。 四天后,他人没来,他的助理小江过来接走了丑丑。 ※ 这些时,卓逸的气压有点低。除了丑爷这颗小毛球,里面几乎没一个人感觉轻松。大家都提着一口气。因为老板不开心,故而也不想他们开心。。 原就挑剔难搞,没耐性的男人,现在变得更挑剔,更难搞。不是一脸阴沉就是脸色静漠。要没事找他还好,你要找他,一准吃排头满眼不耐烦,鸡蛋里也能给你挑出骨头来。真真生人勿近,熟人勿扰。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失恋了。 知道的—— 小江觉着老板他就是失恋了…… 虽然不知道他和那姑娘什么时候谈的? 反正人姑娘现在不理他。 这日午间,没啥胃口的吃了顿午餐。祁让坐在写字楼下供人休憩用的长椅上。他懒散的靠着椅背,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须臾,他抽出根烟含上,懒洋洋去掏火机。这时有人在他身旁坐下,举着火机倾身给他点上烟。 因为老板张嘴毒舌,阴郁暴躁,脾气坏到人憎鬼厌,又让人敢怒不敢言,所以马失前蹄,猜拳猜输的汪晓磊,被众人选派过来做人&肉&靶子…… “祁哥,心情不好?要不同我说说。我看你这段时间,状态好像都不大好啊。或者这样今晚上咱们出去散散心嗯?我请客。” 祁让靠坐椅背,略仰着脖子长长吐了口烟圈。然后他仰脸看天,没有搭理。 “都是男人,祁哥,我直话直说。你吧,总是心里燥,不能控制的发虚火。说来说去,这都是内里邪火煨的。” 即便不似毛头小伙血气方刚,憋急了就要流鼻血。但却也不过二十七岁正当龄。尤其他和祁让一起泡过温泉,蒸过桑拿。就他所见,祁让一身好本钱,并无任何隐疾。可以说比谁都正常,比谁都还要男人。 呐,一个身体正常的男人,正常的需求不得纾解,长期得不到满足,这脾气能不燥吗?老祖宗的话是不错的,这男女都需要阴阳调和,不然,身体失衡连带着心理失衡,久而久之迟早变态。 “要什么女人?我没有手吗?”祁让慢条斯理吸了口烟,侧首冷冰冰瞧他。 “祁哥,大家都是男人,你就别嘴硬了。五姑娘和真的姑娘那能一样吗?”真能一样,你还能一脸内&分&泌失调的表情! 祁让冷冷睇他两眼,转过脸吸烟。 “我知道你看不上欢场里的女人,但我跟你说啊祁哥,新开的蘭芷居,里头的姑娘真不错。有很多大学生兼职,看着都很清纯没什么风尘味。” “还不是鸡。”祁让嗓音轻慢,盯着汪晓磊眸色发沉眼神有点冷: “你个B少在这恶心老子,要玩你自己去玩,我他妈对出来卖的没兴趣。” “懂了,祁哥你是想要真爱。想要那就谈啊,以祁哥你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想找个可心的姑娘定下来不分分钟的事。” 祁让又回过脸抽烟,懒得吱声。 真爱? 狗屁真爱! 他也并不想谈恋爱。对男女情爱他意味索然。 他只是不快活,感觉无趣。如今赚了点钱,混得人模狗样,但他发现自己并没感到有多开心。整个人都没什么劲头。 第30章 祁总这样的男人,太难伺…… 祁让心情不豫,陷进带着点文艺色彩的虚无感里,感受着有钱人的空虚。似生无可恋,死又还早。唯感人生乏味。 另一厢,陈遇言却恰恰相反。 这一只小小工蚁,她过得越来越充实。每一天她都有忙不完的事。伺候小毛球们,事还挺多。而忙事的同时,她还开启了一项小副业。身体和心思,体力和脑力,基本都是满的没有多余的空档,压根无暇思虑人生,体验情绪上的烦恼。她是真正活在了当下…… 最叫她感到惊喜的是,临近暑期结束的当口,郑太出言相留,问她愿不愿意留下来长做?她当然愿意简直喜出望外。她喜欢这个托儿所喜欢郑太这个雇主,在这里她过得很开心。即使忙碌即使工资低,但她每天都心情愉快。 而知道她是财务专业,郑太不但留下她,还给她每月加了八百块钱。由她负责店里的账务事项。工作稳定下来又涨了工资,揣着这一份意外之喜,这一整个下午,陈遇言都忍不住嘴角上弯,心间咕嘟着喜悦的泡泡。 这天晚上,她回到住处吃过饭给家里打视频。日常寒暄一通后,她妈突然冲她问道: “现在外面有没有人,对你示好追求你啊?” 陈遇言微愣,诚实摇头。 她妈看了看她又说道: “以后要有的话,咱不挑别的,只要人品好有固定工作就行。你也大了,自己的事要自己把握。该考虑的现在可以开始考虑了。” 她妈说着一顿,望着她接道:“要碰到合适的就先谈着,年纪一年大过一年总是要嫁人。别到时候弄得太晚生孩子,人多受罪不说,还对身体不好。 小言,妈跟你说啊,你是还年轻不知道厉害,女人大龄生育真的特别伤元气。一个孩子生下来,人都要老一截还容易落下病根,半辈子耗着想恢复都恢复不过来。” 陈遇言眨几下眼,看着她妈点头说好。 “我知道的妈,您别替我操心。” 反正她妈说什么,她都说好。既然忧心无益,又何必叫她妈无谓担心,无谓的难过。兜着这样的心情,她妈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换了工作。在她妈看来,女孩子坐办公室就是很体面的工作。却不知,坐办公室的也有跑腿的勤杂工。。 譬若她。 和她妈说完,一直巴巴等在一旁的遇然,连忙拿过手机小嘴劈劈啪啪,迫不及待和姐姐分享,他今一天遇到的好玩的事。俩姐弟凑头隔着屏幕,亲亲热热的说了好一会。 等挂断视频,想到她妈说的话。陈遇言微蹙下眉,长长的吁了口气。恋爱结婚?她对此竟然毫无期待。如今在她心里只有一件事—— 恪尽己力赚钱,尽她所能的赚更多的钱。 她底子太薄,而她家亦不宽裕。日后无论她想做什么,她都得有些积蓄。 她抬眼看向桌上的电脑,看了下时间在心里略微估摸了一下。随即她起身去洗手间利落的刷牙,冲了个澡。然后她坐到床上抱着手机等了等。顷刻后,对着时间,她开始按着通讯录,发出今晚第一条送“晚安”的消息。 再然后,她又看着时间继续等待。今晚,她还要再送出五条,给人道晚安的消息。在不同的时间给不同的人。 这是她新近支棱出来的副业。前些日子偶一次,她看到网上有人开店铺卖晚安。这叫她惊奇也叫她心中一动。不用做任何别的事,每天晚上,只要按时遵照下单客人的要求,给指定的人道一声晚安就行。一条消息,标价一块钱。 对她来说,这事操作起来很容易,没有丝毫难度。她于是依样画葫芦,也在网上开了一个,取名—— 煦禾晚安屋。 客人可以给自己买,也可以给家人买给朋友买。还可以给自己的恋人,伴侣,甚至是自己的暗恋对象。可以买一天的也可以包月包年。 她开了铺子但没想马上就有生意。然出乎她意料,当天她就收到一个流水,给一位买下一天订单的客人送了一次晚安。目前为止开了十来天,她已经有了一位包月的客人。而就在今天她又多了两个流水。 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城市里,深夜的孤独症族群,比她想象的还要多。毕竟她只是小小的一间铺子而已,并且还是新开张的铺子,有这个销量已远超出她的预期。她原以为要坐很久的冷板凳才会接到单。甚或根本接不到单。当然也有那么三四天,她一个新的流水也没接到。 要说这事唯一的不容易,就是她需要熬晚一点才能睡觉。但因为有钱赚,她辛苦也似吃糖。她吃得省,每天只要有这么几单,她的晚饭钱就出来了。 ※ 市区,某星级酒店餐厅。音乐流淌,空气香芬。祁让穿着潇洒和一位女士相约进餐。男的帅,女的美,俊男靓女,出挑醒目。外人观之,画面养眼赏心悦目。 但同桌而食的两人却几乎没有交谈,面色各异各自怀揣着心思,一顿饭吃得尴尬,食不知味。祁让神色浅淡,微弯着唇角,尽量维持最基本的礼貌。这是这段时间,他约会的第四个对象——他一个客户公司的设计总监。 然事实证明,男女之事真就不能勉强,没感觉就是没感觉。他甚至话都不愿多说一句,但觉无趣没劲透了。 而因为他心不在焉,并且,也并不完全介意表现他的心不在焉。是以,对面的女士也很快没了谈天的兴致。交流么不是独角戏,总要有一个搭子。 林裴埋头吃菜,间或抬眸瞥一眼年轻又英俊的男人,心中那点倾慕的小火花已经彻底被捻灭。 你若无意我便休,现代女性都会女郎又不靠男人养。犯不上找虐上赶着热脸贴冷脸。尤其祁总这样的男人,太难伺候。就象一头野性难驯的花豹,有漂亮的皮毛但脾气差,性情自我凶悍又冷酷。 这样的男人除非他自己愿意被收服,否则,女人纠缠也是徒劳,只会适得其反。她甚而感觉他和唐亦心,未必就如外所传是唐亦心先踹了他。因为一个性情强硬的男人,如果不是他想分手,那么女人就是想走也走不掉的吧。 一顿饭吃完,双方都感到解脱。而因各自都开了车,所以有效的避免了后续尴尬。客气友好简短话别,各走各路无牵无绊。 祁让脸色阴郁静漠,开着车上近郊的公路后,便一脚油门踩到底,沉默的飙车。半个多小时后他停下来,低头含了根烟,拿火点上静静的抽。 烟抽泰半,他鼻翼间喷着烟气掏出手机拨号。几秒过后,总是带着几分散漫的嗓音,淡淡凉凉传进陈遇言的耳朵: “丑丑切了蛋做了公公,现在心情不太好,你过来看看它。” 陈遇言微怔,旋即应声: “我还在上班”她说:“现在来不了。”就算心疼丑丑,可工作是她安身立命之本,容不得她任性。 “那就周末过来。”仿佛早有预料,祁让淡声道神色不变。 陈遇言抿一抿嘴,低道:“我周末也来不了,周末要上班。” 现在她的工作时间,仍然是每周休一天。但休假时间有了调整。周末两天,还有其它法定的节假日不能休。因为这些日子,正是托儿所比较忙的时候。属于托儿所的旺季。 平常时间,上班族是小宠托儿所最主要的客户群体。因为要上班又心疼毛孩儿独自在家,没人陪会寂寞,所以他们中有很多人,会选择将宠物托管,由托儿所帮着照看。 但周末和节假日,家有小宠的事儿就更多了,要出去旅游,要朋友聚会,要回家探亲诸如此类,不便带着宠物出行便有了托管的需求。托儿所的客户群体也相应的大幅增加,有白领有学生族,还有社区住户。会非常忙。 “合着这狗就我的事了?我供它养它,你就连来看看它都不愿意。你一点都不想它的吗?” 祁让顿时听得皱眉,他薄唇轻掀,语气隐隐有丝怨念: “这又要两个月了,你对它不闻不问。亏它还念着你,果然女人善变,人类最无情。” 陈遇言眨了眨眼,有一瞬没有出声。 她其实有想的,怎么会不想呢?那小狗儿特别小狗腿,温顺活泼粘人又媚人,谁看了都喜欢格外的讨喜。 只是它现在的主人是他啊…… 换别人她许还能多问问,表达她对丑丑的关心。但是他,她只能避着点。 “我周末确实没有时间。”片刻后,她回道:“我只有周一到周五可以选休一天。” 换句话说,除非他出差需要她照顾丑丑,否则,她也没什么机会,可以同那小家伙相聚。上次他助理小江说了,平时工作日,他都带丑丑上公司。而她不可能去他公司看望丑丑,也更不可能去他家看丑丑,即使她周末有空不用上班,她也不会去。 “那你下周哪天调休?”却听他问道。 今天已经是周五,她要休肯定已经休过了。 陈遇言闻言,顿了顿应道:“周二还是周三吧。” “那成,我让小江给你把钥匙送过来。整好那两天,我也要出去开会。你上我家照顾照顾它,周二周三都行。” 说着,他又添一句: “它动了手术,医生交代要好好休养,宜静不宜动不宜外出。” 陈遇言呆了呆,终是低低应了声好。她想,她在他回来之前离开就行。想一想,小东西动了手术,可怜见滴,独个呆在家也是凄凉。 挂断电话,祁让立刻给小江拨号。 “你今天什么都不要做了,马上带丑爷去医院给它割了。”同样不作寒暄,他开门见山没一句废话: “找好一点的医生。另外,你抽个空,把我别墅的备用钥匙取一套,送去给陈小姐。” 挂上电话,祁让单手伸出窗外掸了掸烟灰,忽的咧嘴淡淡一笑。随后他眯着眼抽烟,深黑色的眼珠恢复淡静。 工作日调休,周末要上班,毫无疑问是服务行业。憨包就是憨包,榆木脑袋非要自己受累。 第31章 对你的好都不值钱。…… 周二上午,即使陈遇言早早起了,路上也没怎么耽搁。但等她到达祁让的别墅,却已经十点过近十一点钟。从她的住处到祁让的别墅,路程隔得实在有点远。最郊区到最繁华的富人区,隔了三四个小时的车程。 打开别墅的大门,她人还没走近,屋里的丑爷便闻着声儿,迈着肉敦敦的小短腿蹿出来。仿佛看到亲人,它摇晃着圆滚滚的小身子就要往她身上扑。吓得陈遇言紧跑几步赶忙儿蹲身,拿手摸它的头把它按住。 “小乖,刚做完手术不可以跳跃哒。”她温柔的抚摸小狗,垂眼仔细的打量。 丑丑看起来比她想象的要好,它已取掉项圈看着仍然皮实毛色光亮。就是近两个月没见,小家伙好像没怎么长,还是胖乎乎的小肉狗一只。 陈遇言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种长不大的品种。 “这两天打针了吧”她摸着丑丑的头,语声温软跟和小孩儿说话一样: “还疼不疼呀?” 不晓得是上医院打的针,还是在家给它喂的消炎药。她不敢抱它,就怕会弄疼它的伤口,影响它恢复。她也不敢去瞧它的伤口,她自来心软见不得这些。 要说狗通人性呢,小东西也知道她这是心疼它呢。那股子丢蛋的哀伤立马就起来了。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狗眼儿,丑丑哀哀哼唧,毛茸茸的狗头不停蹭着陈遇言的手,小狗脸儿委委屈屈。 莫名其妙,睡得正香,突然被人给薅起来还没整明白呢,“咔嚓”就挨一刀…这搁谁头上它都不好想啊,关键它还痛啊! “丑丑乖,丑丑受委屈了……”陈遇言轻轻安抚,心里也不大好受。 她在宠物店见得多,城市中几乎所有托管的毛孩子,都要经历这一遭。给动物绝育听着不人道,可是不绝育又不太实际。好在丑丑绝育,以后会少得很多病。也算是提前预防了好些风险,跟买了份健康险一般,以后可以少受折磨。 “丑丑,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啦?” 摸了会儿,陈遇言弯起眉眼打开包。从里头取出一个饭盒和一个小袋子。饭盒里是她给丑丑亲手做的病号饭(营养餐)—— 小肉丸,里头放了点她们托儿所卖的益生菌。 其实她本来想做肉粥,可是她要转几趟车,车上又挤人很多带着实在不方便。 她还没揭开饭盒,丑丑的鼻子就凑了过来。 陈遇言笑:“小吃货哟。嗯,我们先进去啊,给你倒狗碗里头。” 她一面说,一面又朝丑丑扬了扬手里的小袋子,声音轻快又温柔: “这里面还有哦,小郑姨给丑丑的。” 郑太听说丑丑做了手术,拿了些店里的小零嘴和小玩具让她带过来。 “好啦,我们进去啦进去吃啊丑丑乖!” 陈遇言拍拍狗头,笑着安抚犯馋的丑丑,拎着饭盒和袋子站起来。一抬眼,她猝不及防直直撞进一对深黑色的眼睛里。身高腿长的男人无声无息站在那,也不知来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陈遇言整个人一滞,脸上笑容一下僵掉。他怎会在家?不是要开会吗? 祁让看着她,乌黑幽亮的眼珠笔直的落在她脸上,片刻后,他视线下移瞥了瞥她手上的饭盒。随即仿似解释,他口气慵懒道: “我胃疼,先回来了。” 陈遇言被动的看了看他,只觉得他气色瞧着还不错,同上回她见到他胃病发作时候的样子,完全不同并不见一丝病容。 “吃过药了。”祁让迎着她的眸光,很平静的说。 丑丑嘴馋不耐等,哼唧着,小爪子扒拉陈遇言的腿。 陈遇言抿抿唇轻道: “给丑丑带了点吃的,它的碗在哪?”来这一趟,总要将带给丑丑的东西留下。 祁让睇着她,抬了抬下巴应道:“进屋。” 陈遇言闻声稍顿了顿,然后她不再看他,微微垂头拎着东西顾自往里走。 祁让瞅着她的发心在他眼前晃过,再看那亦步亦趋的小崽子。他眉毛一扬,舔了舔唇跟在后头。 “你不用给它弄这些。” 看着她往狗碗里倒肉丸,看丑爷猴急,一副没吃过好料的丢人模样,祁让懒懒皱眉,一脸没眼看的表情轻嗤道: “它吃的有,它就是贪新鲜不讲脸。” 尼玛平时高级狗粮,狗罐头搭配营养膏,羊奶粉益生菌伺候着。这回受了宫刑,连狗粮都没喂了,吃的是专门的处方粮。 也是吃的好,营养的好,底子培护强健。这狗东西割掉蛋蛋,就第一天没精神。第二天就活蹦乱跳,到第三天就完全没事了。 陈遇言没作声,她给倒了些肉丸,伸手摸了摸开吃的丑丑,缓缓站起身来。 “这还有几个”她说:“你要愿意给我个碗,我给它留着。我这个没放盐也没放油可以放心吃。” 她当然知道丑丑不缺吃的,说个不好听的,她吃的还远没丑丑吃的好。丑丑一天的伙食费比她高得多。她只是尽她心意罢了,不管怎么说,这小家伙是她先捡来的也是缘分一场。 祁让瞅了瞅她,嘴角一挑似笑非笑的: “冰箱在厨房”他说,冲厨房的方向扬了扬头:“里面有碗。” 陈遇言抿着嘴,提着饭盒和装了小零嘴的袋子走去他家厨房。顷刻后,她望着面前的大冰箱,略是愣了愣。她家一直用最大众最普通的冰箱,他这个看着豪华,结构复杂貌似特别高科技,特别高端的大冰箱,叫她有点发懵。 她眨了眨眼,正要试着去开冰箱,在她身后有温热的气息袭来。下一秒,走路没声音的男人就靠得她很近,几乎快要贴上她的身体。 陈遇言下意识蹙眉,身子一僵。 祁让懒洋洋慢条斯理自她身后替她打开冰箱。随即他站着不动,略微垂眼,温热的鼻息一丝丝喷洒在她脖子上。陈遇言忍不住缩颈,感到麻&痒也感到不安。 祁让低眸瞧她,将她困在身前也不出声,他眸色很深,一瞬不瞬定定的看她,眼神意味不明幽黑难辨。再然后他轻轻退开,站一旁看她。 陈遇言克制着情绪抿紧嘴巴,也不拿碗直接用看到的保鲜袋,将肉丸和零嘴分开装好放置在冰箱里。接着她关上冰箱门,低着头回身想要离开。她不想,也没必要再呆在这里。他在家,丑丑有人顾着就行。 祁让盯着她瞅她表情,嘴里低哼一声突然丢了句: “就记我对你的坏了,对你的好都不值钱。”对她不好的记到万年书里头,对她好的都是他犯贱。 陈遇言不吱声,脸上浮现祁让已经看得很熟悉的抵触的表情。 “一起吃午饭。”祁让看着她说。现在已经是吃午饭的点。 陈遇言摇头。 “你中午不吃饭?”他斜她一眼,闲闲的问。 陈遇言眨两下眼,看看他应道: “我有吃的,我带了午饭。” “……” 祁让听得一噎,他舔着牙看她。 几秒后,他开口道:“给我煮个粥吧。我胃疼,想吃粥。” 她来他这自备午饭也罢,但没道理狗都有的吃,他没得吃。只是煮个粥而已,比她为那狗东西准备肉丸可要简单多了。 闻言,陈遇言看着他却道: “你在家,那我就回去了。”说完,她就要走。 祁让静了一瞬,盯住她慢慢的说:“吃了我两顿饭,叫你煮个粥都不行?” 两分钟后,陈遇言在厨房淘米。穿白衬衣,浅灰色西裤的男人嘴里含着烟,双手插在裤兜里倚着墙看她。 第32章 还没开始亲呢。 奶白色的及膝裙,淡黄色的薄款针织开衫,式样秀气的平底鞋。头发应该有又修剪过,露出一整截纤长的脖颈。她看起来似乎瘦了一些,但身形窈窕,背脊挺拔,一如既往有臀有腰。立在那,安静无声的背影,透着一种有力度的曲线美。全不似纸片人的瘦柴和单薄。 是真的变了。不过三四个月,衣品,气质判若两人。事实证明,他想得没错,她适合穿亮色,适合穿色彩柔和的衣物。显得清新也显得温柔又不失活力。整体看着非常青春,也非常清纯,正贴合她这个年纪。他记得,她比他小四,五岁来着。 祁让微眯了眼看着陈遇言,目光掠过她的细腰,在她圆润挺翘的臀上略顿了顿。突就想起小江之前夸赞她的背影,登时便皱起眉感到不太舒服。 “最近开始健身了?”他问。 陈遇言抿着唇沉默,手上动作不停。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她哪有闲暇健身,而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去专门健身。她每天忙来忙去几乎没什么闲坐的时刻。并且她做的就是体力活,手脚都没闲着,全身筋骨都锻炼到了还需要做什么健身? 祁让懒洋洋低头把烟点上。他捏着烟吸一口,眯着眼看她。如今他在她面前,真是人不如狗。对着丑爷那狗东西,温声细语笑得那叫一个温暖治愈。对着他…… 就今天她这身打扮也不是给他看的。刚发现他在家时,她那脸色可是一点没遮掩。轻吐一口烟,他微撇了下嘴盯着她又出声问道: “现在做什么工作?有提成吗?提成高不高?” 通常服务行业都是提成制,底薪加提成。而只要她愿意,他可以用他手头的人脉,帮她介绍些客户提升业绩多拿点钱。 然而等了等,也没等来她应声。 祁让眯眼吸烟,吐着烟圈盯了她两秒又道: “等会粥熬开了,放点虫草粉你也吃点。” 那虫草粉是他给他爸妈买的,这段时间他心情不好,还顾不上这茬就一直搁冰箱里存着。 陈遇言闻声,依旧默然不语。事实上,她心里正兀自后悔。为自己吃了他叫的两顿外卖。以致无端端被他拿住话柄。当时接到他送的第一份外卖,她就应该立即给他打电话表明态度。 只是那会她没想到他会接着送,而她又实在不愿与他过多接触。于是带着能免则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她避着不想和他联系。就这么…陈遇言下意识蹙眉,在心里提醒自己日后要以此为戒,以此为鉴。不想要的,一定要态度坚决界限分明。不要想着免事,不要抱一丝逃避心理。 “这是哑巴了,还是失聪了?不知道吱个声?”静了静,祁让盯着她,漆黑的瞳眸眼色变得幽沉。 他倚着墙,姿态懒散掸着烟灰,放慢了声儿口气招惹: “陈遇言,你别扭什么?和我说句话,是就会把持不住又要犯错了,还是怎么的?” 陈遇言低垂的睫毛动了动,其实她并不是要刻意表现的别扭。她只是同他没话可说,她也不想和他说话。而且他刚才这话,她不喜欢听。她父亲是聋哑人,她对这个就会比较敏感,她不爱听人这样说。 抿了抿唇,她只当没听见,端着淘好的米她低着头,不自觉揪着眉,认真的看他家这只同样很高科技,瞅着功能极其多,极其繁复的电饭煲。 祁让眼见她闷不吭声,无动于衷。只一副傻样,埋头在那研究他的电饭锅。不知道使用也不肯开口问他。 他舔着牙帮子,又捏着烟深吸了几口。然后他鼻间喷着淡淡的烟雾,捏着半截烟卷举步,朝着陈遇言静静的移过来。 在陈遇言还未及反应间,他迈着长腿只两三步就将她包围,用双手往她身子两侧一撑,把她困在流理台和他胸前。 “你知不知道”他垂首,面孔逼近她的脸声音很轻:“你搞得我很没面子很不爽。” 言罢,压根不给她应对的时间,他伸手掰过她的脸庞,嘴唇就压下来。然后马上就感受到,她还能让他更没面子,更不爽。。 几乎是同时,祁让轻嘶一声,脸上瞬即火辣辣的疼。他放开她微微扬脸,本能的抬手去抹,再低头一看果然见血了。 “行啊,陈遇言。” 他气笑了,阴沉沉盯住她神色不豫。 陈遇言迎着他阴晦的眸光,眼里闪过明显的慌乱。她并不留长指甲,恰恰相反,她剪指甲剪得十分勤遍。这是她打小养成的生活习惯,指甲从来修剪整齐,长一点点就都剪掉了。而今早来这之前,她刚剪了指甲,指头就有些刺刺的很扎手。 好吧,不止刺人,因为路程远她赶时间,今天她剪完指甲,没拿指甲刀上的筛面,仔细的将指甲摩擦圆润。所以她这刚剪的指甲应该很锋利,而方才她受惊之下,差不多用尽全力。祁让的脸竟被她抓破,划了两,三道口子。血珠子都沁出来连成几道血丝,又被他拿手抹的半边脸都红了。看着委实有点吓人,好像被她抓得很严重的样子。 瞅她一脸小兽的惊慌,和一脸小兽的警惕。显然有被吓到。祁让神情稍缓,他盯着她不吱声,脸色莫测变得不可捉摸。两秒过后,他突然伸手就要去抓她的手。 随即他便看到叫他好气又好笑的一幕。 这个平素木讷,反应总有点慢的家伙,这一回反应的倒是快,迅速就将双手背到身后。如果不是此刻实在不宜笑场,他都要忍不住乐了。 再然后,他看见她眼圈慢慢红了。 祁让皱眉,粗声道: “你哭什么?”他没好气的:“脸被抓破皮的是我,流血伤疼的也是我。” 尼玛才刚贴上她嘴巴,还没开始亲呢。就被她一爪子刨得要破相。而他刚要抓她的手,就是想看看她手上的“凶&器”好好观摩观摩。 “真人不露相啊,陈遇言”他紧紧的盯着她凉着声道:“你还藏了多少功夫,是我没见识到的都使出来给我瞧瞧。” TM今天这事要叫他那帮发小知道了,怕不是要承担他们半辈子的笑点,笑裂他们的表情包。牙都要笑掉。 陈遇言绷着身子双唇紧抿,看住他不说话。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紧接着,祁让如愿以偿。见识到她的又一门“功夫”。。 就在陈遇言吸了吸鼻子的同时,她忍住眼泪突一下伸手,使力把他一推。祁让不意她会再次突然袭击,猝不及防竟被她推开。继而他便看她连迎面而来的丑丑也不顾,奔跑着夺路而逃真跟逃命一般…… 难怪说,会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祁让眯起眼摸了摸脸。想想,又觉不够贴切,毕竟她爪子是真的厉害,亲身体验妥妥就是一只猫爪子。武力值比之狗爪更加锋利,犹胜几分。 第33章 为什么会对陈遇言例外?…… “上车,我送你回去。”没一会,祁让就开着车追上来。 当然不理。陈遇言原本跑得慢下来的步子登时加快。 祁让坐车里看着,心里那个烦。他又烦又焦躁,感觉自己象被下了降头。象汪晓磊说的,他要什么可心的姑娘没有?非得跟个闷倔的憨包在这找不痛快。可偏这心里头,它就不得劲儿说不清道不明。 两秒后,祁让沉着脸下车把她捉上车。陈遇言被他自后掰过肩膀,一拦腰就给打横抱起来直接塞进车里。他动作快,手劲也没收着,完全不给她挣扎的余地。 把人塞进车子他没有立刻关上车门,仍把人按着弯着身子瞧她,看见她一脸的泪。 默了默,他低道: “不想大庭广众拉拉扯扯就乖乖坐着,我送你回去。” 说完,他又看了她一眼,给她系上安全带关上车门,旋即快速绕过车头上车落锁。 坐上车,他目视前方,略缓了缓出声: “先吃饭,吃完了我送你。”说着,他就要去开储物盒给她拿纸巾。 但是下一秒,陈遇言就叫了出来。 “我不要吃你的东西!” 她满眼的泪,红着眼瞪他鲜有的扬高了声: “你想干嘛?” 她充满愤怒,气到发抖声音也在抖:“你是不是以为我好撩,容易上手,以为只要你招招手,我就会象从前一样蠢到不知羞耻,飞蛾扑火?” 陈遇言拿手用力的抹泪,恨自己为什么要哭!可这好似已长在她身上,被她深埋在心底的羞耻感。这轻易不敢碰,一碰就要陷落,一碰就会失态,几乎不能自控,已生成创伤性的黑洞般的羞耻感,被他今天莫名其妙突然强吻的行为,彻底扯下遮羞布,叫她愤懑又无地自容生生被气哭。 她颤着声,不无哽咽的情绪激动:“你以为我吃的教训还不够吗?以为我还会做傻瓜由着你哄骗?不,你都没有哄过我,你都直接骗的是我自己傻!” 送上门给他骗。 傻得叫人看不起,傻到无可救药。 可是她不会再犯傻,她已不是分不清童话和现实的年纪。以为喜欢一个人,只要自己用心去喜欢,就一定会迎来一个圆满的结局。 陈遇言吸着鼻子,抹着泪。心中决心坚定。以后她都不会犯傻,除了家人,没有人可以再让她无条件的付出。从今往后,她只对—— 对她好的人好。 人对她三分好,她就努力还得更多一些。 人对她三分好,她领十分情。人拿她当草,她惹不起,就躲得远一点。 祁让微怔一下侧头看她,这是又变成孩子了。每次逼急了,就变成个孩子。会哭叫,会伴着委屈愤激,会象个孩子一样不顾忌仪态,不遮不掩不再压抑。只管哭诉着尽情的宣泄,表达她的难过,表达她糟糕的心情。 他看着她,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她这个样子。以前觉得她沉默能急死人,现在觉着她不吭声也没什么不好,这嘴皮子溜的一点不结巴呢。 “陈遇言”他舔一舔唇,放缓了声看着又变成孩子的女人: “我是不是特能刺激你的潜能?你在我这一生气,就思维敏捷思路清晰,哭着也能说话不带喘,条理分明,跟背了台词样,完全不怕没词不会卡壳。”对着刘义明能吓傻的人,对着他,能哭着做一个斗士。 陈遇言不搭理,用手背抹泪,越想越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哭很没用。偏偏就是忍不住。为表现气势,显得自己并不怕他,她抽噎着低头打开包。 祁让略微扯唇,定定的瞧她。她这包自进他家门她就没取下来过。现在他面前,她总是一副随时要落跑的模样。 他安静的看着她翻包,以为她要拿纸巾,然而,在下一刻,他看见她翻出一只馒头。 无视他的目光,陈遇言抽吸着鼻子开始咬馒头。泄愤一般,她重重的咬。 所以…… 这就是她的午饭? 祁让眯眸,用一种看稀有生物的眼神看她。在她这里还真是狗比人高贵,给狗做肉丸子,自己吃馒头。 “你慢点”数秒后,乜她一眼,他微微拧眉慢着声儿,给她拿车上备着的矿泉水: “也没人跟你抢,你别噎着了。”他语气轻谑。 陈遇言不接他的水,吞咽下嘴里的馒头只道:“开车。”她打不过他,跑也跑不掉。 祁让瞅着她,默了一瞬却是道: “你多心了,我没那么想。” 从前是他引诱她,对不起她。但今天他确实并不若她所想,他只是单纯的想亲她。就象今天他并不是要吃粥,他只是不想她走。虽然他也说不清楚,说不上缘由。 中肯说,在他遇见的女人里,陈遇言姿色实在说不上出挑。纵是她身材不错,但比她身材好的他见得多了。就是唐亦心腿也比她长。可对着别的女人,他没一点身体冲动。 不论是嘴巴涂得血红,象刚吃了小孩的三陪女,还是妆容淡雅精致,打扮合宜的淑女丽人。妖冶的,娴静的,风情的,清醇的,这些年,他所见过的女人,明里暗里递送秋波喜欢他的女人,环肥燕瘦韵致千秋。但他统统没有感觉,没有一点想顺势而为,哄着人上床的兴致。 独独对她。 他不知道是因为身体记忆,还是因为她既不爱他的钱,也不爱他这身皮囊? 喜欢她吗? 祁让拢着眉心,自己也没有答案。 要说喜欢,但很显然,对她与对童珊,他的心情截然不同。可要说不喜欢,一个男人为什么会有事没事,想到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渴望同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亲热? 象那些女人他都不喜欢,所以他也不想和她们上床。譬若唐亦心,如果他愿意,他们床单都不知滚了多少回。 但他不愿意。 那为什么会对陈遇言例外? 而令他自己也没法解释的是,事实证明,他对她的确和对别的女人很不一样。他对她的包容度与耐心明显远高于其他女人。长这么大,在她之前,他从来没看过女人的脸色。从来不会上赶着找没趣,不耐迂回。更甭论,被人上手抓破脸。 “陈遇言”他盯着她说,墨黑眼瞳深邃,一瞬不瞬逗留在她脸上:“跟我复合吧,我们再试试重新开始。” 不论如何,她搅得他很焦躁。搅得他总时不时要想起她。更犯贱的忍不住要为她费心思。而这已非愧疚所能解释。 恍若未闻,陈遇言咽下最后一口馒头,面上神色没有一丝改变。 “你再不开车,我就报警。”她说。 祁让盯住她的眼睛看了好几眼,然后他眉毛一扬转身坐好。不急于一时,她需要时间。 “行,开车,你最厉害了。有老天爷撑腰,还有警察叔叔呢。”他慢腾腾,语气散漫,声音里有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纵容。 正要开车前,他突又停住,脸色古怪声音很低: “别想着拉黑我”他说,舔着牙帮子,有点色厉内荏的添了句: “想想丑丑。” 陈遇言依旧默声,毫无反应。 他于是又侧头看她接道: “我真的经常要出差。” 说完,他再看了看她,回过头启动车子。 第34章 现在他已经不想再伤害她…… 次日清晨,顶着一脸刚结痂的红印子,祁让双手插兜叼着烟走进公司。甫一进门,顿时就跟走进片场,导演喊了action一样,引来全体瞩目,有眼睛的都在看他。 他泰然自若,浑似无谓,迈着修长的腿步子散漫神情散漫,脸上是他惯常的神气儿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底下人看着好奇,却不敢凑前打听。反正那抓痕总不会是男人抓出来的。男人干架谁特么拿爪子挠啊?只是不是猫抓的那就不知道了,反正也不可能是丑爷,小家伙好性儿乖着呢。 汪晓磊瞅着祁让坏笑跟进他办公室,小江捞起丑爷摸它的头也跟着进来。 “祁哥,这是咋的了?你这玩儿的是哪门子的情趣,兄弟我怎么看不懂了呢?” 狗没掺和猫也不能背锅。用脚趾头想这一脸抓痕,那妥妥都是女人闹的。桃色得不能再桃色,有猫狗什么事啊! “咋尼玛呢!好好说话说普通话。”祁让掀着眼皮子,抬腿踹了他一脚:“山东驴子学马叫,不驴不马没腔没调。” 汪晓磊歪嘴笑得促狭看着他接道:“我就好奇这是哪路女巾帼啊,路子挺野的哈看给我祁哥挠的!这没个五六天的,这痂子它落不了吧。啧啧,女人泼起来就是不讲武德,打人还不打脸呢。看看,我给数数这是添了几道彩。” “有事上奏,没事退朝,别你妈扑棱蛾子在这瞎逼逼。女人都没你话多。”祁让嗤声,却也不找托辞。他略扬起一侧眉角伸手摸了摸脸。 站一旁的小江心说,老板这瞅着怎么还挺美的呢?看着怪得意的。也不知怎么人家姑娘了?逼得人姑娘挠脸。就他看的,那陈小姐并不象是会撒泼的人。说话轻声,笑语温柔,瞧着还有一点害羞。 对谁挠的老板,小江心里有数。他亲手给送的钥匙呢。而且自家老板这臭脾气,暴躁没耐性,挑剔鬼见愁又傲又毒舌。不是自己愿意,哪个女人能近老板的身。 不过,小江看着老板心道,老板这虽然有点破相,但还是一个英俊的混蛋。这么一想,陈小姐还真有点特别呢。换其他女人见了老板都要捧着,没象陈小姐这般超脱的,对老板这身好皮相仿佛无动于衷,不为所动。 “做市场的不能说,没点嘴上功夫还怎么忽悠啊。”汪晓磊笑着拉开椅子坐下来: “祁哥,我问过了,云鑫的尾款确定这月底打过来。另外还有个事,我得向你汇报,你是掌舵人这事得你拿主意。” “说,我听着呢。”祁让走到办公桌前落座。 小江抱着丑爷也跟着在汪晓磊身侧坐下。这时,有文员端着茶水走进办公室。旋即,轻悄的来再轻悄的离开。办公室里仨人各自端茶,凑头开始说事儿谈工作。 半个多钟后,谈完事的汪晓磊和小江起身各回各窝。留丑爷蹲祁让脚边趴着冥想狗生。 祁让眼眸低垂,捏着手机。他这会想着陈遇言,但没想给她打电话。昨儿晚上他给那包子打了通,她没接,他也没再打过去。 他自来认为,追女人,死缠烂打又孬又蠢。男女之间,就这情爱之事,它还是要讲点套路。不能追的太紧,但也不能晾得太久。 而对现在的陈遇言就更是如此。从前陈遇言是只雏鸟,胆怯害羞,却也孩气天真。直白说,就是好哄。现在她仍然孩气,但对他充满戒心,非常排斥。对着他,她变成了一只小蜗牛,她背的那壳就是专用来防他的。 其实那壳脆弱,不堪一击。他真要强来,她又能怎样?可是他不想伤她。而这就是他的问题。现在他已经不想再伤害她。不能伤她,那就只能徐徐图之,诱哄着她自己伸出脑袋。 只是…祁让挑唇,这只小蜗牛逼急了就要变成只猫。他点开手机的相机对着脸看自己的伤处,好气又好笑,小爪子挠人呢。 就昨儿她哭的那样儿,往天桥上一蹲,面前再放个空碗,抹着泪啃着馒头抽噎。委委屈屈又可怜巴巴,谁看了不想给她碗里丢几个钱。可谁又能相信,就是这姑娘挠他一脸血。 想到昨天她把手藏起来的孩气举动,祁让不觉弯了弯唇,黑漆眼底浮现一丝淡笑。 出息。 他放下手机从兜里摸出烟盒,敲出根烟点上。一面抽烟一面拿手指轻敲着桌面寻思。先晾着吧,不能追得太急。算给自己也给她点时间。没几天就是中秋,到那天再说。 ※ 同一时间,小宠托儿所。 正清洗笼子的陈遇言望着王太太心中无奈。 她停下来,擦了擦手。终于开口说道: “我啊,我暂时还没考虑个人问题。但以后要找对象,嗯”她微笑着抿了抿嘴,有点不好意思: “也没什么特别要求,就不要条件太好但要心肠好。” 说着,她稍顿了顿,看着王太太的眼睛接道: “我们家,我爸是聋哑人。我还有个弟弟,他脑子不太好。一直以来,家里就我妈一人撑着。所以我其实应该算是他们的儿子,因为以后我肯定要给他们养老,要带着我弟照顾我弟一辈子。” 她看着王太太登时变换的脸色继续道: “另外,我以前有过男朋友,我们住在一起差不多有三年。” 这些她原本半点也不想同外人提及。可是这个王太太一定要给她说媒,来了好几回,非缠着问她对以后的结婚对象有什么要求?前几回,有郑太帮她挡着,拿话给圆了。但这会郑太不在店里,而王太太是店里的主顾,她也不好不搭理。 只她实在也不善应对,想了想,索性兜底也好叫人知难而退。家里穷,爸爸是残疾人弟弟低智,而她也并非清白身子。这样的条件,怕是要吓退一大波人。 果然王太太的神气变了。 “我就说,你这姑娘懂事”她笑容勉强,不太自然的说:“人勤快,又会做事。谁家有你这样的姑娘做媳妇,那都是福气一准旺夫。” 她说着,拉着狗绳呵斥不肯再坐着的二哈。继而冲陈遇言说道: “行,那你忙着,我就不在这打扰你做事了。”她说完,脸色不太好看的牵着狗走了。 “也是闲的。这些个三姑六婆,一天到晚不干正事。不是东家长西家短,就是要给人说媒。” “对,特别爱说媒!跟月老会给她们发工资似的。” 说话的是仇男二人组—— 李小姐和曾小姐。 她们俩个一个失恋,一个失婚。都是男方劈腿,背叛感情。并且分手时都撕得很难看。 是以,饱受情伤的两人,对感情不屑,对男人异常厌恶。因为相似的感情经历,两个人惺惺相惜迅速结盟,经常一块遛狗一块讨伐男人。 “小陈,我跟你说,千万不要为结婚而结婚。你说你年纪又不大,急什么?这选男人啊,那是真的要擦亮眼睛。不然遇人不淑,一辈子痛苦。” “是啊,为个渣男污染人生,真是亏大发了。男人啊,我算是看透了,就没一个好的。说爱你,那就是十分想和你做&爱。想的都是裤&裆里那点事,就哄着你上床。完了,感觉不新鲜了,就他妈跟只发&情的牲口一样,四处尿炕!” 第35章 我明天要去相亲。 “就别指望男人会感情专一,长那么只鸟,就注定他们有一颗不停想往外飞的心。生命不息,他们色&心不改。永远贪新鲜是长在他们身上的本能,喜欢乱搞是他们的身体基因。我特别恶心一个诗,什么十八新娘八十郎,一树梨花压海棠。 男人就算八十岁要的也是年轻的肉&体,爱的也是老夫少妻的调调。从前三妻四妾,现在二奶小三。要的都是女人的青春,动物本性就没变过。没看先前采访老年人相亲那报道,快七十多的老头还看不上四十多的女人,嫌人老。你们说恶心不恶心。” “男人么,又恶心又虚伪。而且越是看着君子,光风霁月的内里就越是见不得人!象那个××专家,奸情没曝光之前人人称道,谁不夸一句光伟正真善美。 原配生儿育女,辛苦操劳为他奉献一生,结果呢,到老了才知这温柔体贴,情深意重的枕边人在外养了个小的,小的还给生了个小的,家外有家都好几年了。而他养的那小的是真小,比他儿女都要小好几岁。可不就把原配整崩溃了,郁郁而终到死再没开怀过。 而这男的原配死的时候,哭得泪如雨下。可同年旧人还尸骨未寒呢,他就要把新人接回家。即使儿女们反对,他还是坚持在原配仅仅过世一年后,就把人给接回家做了夫人。想想,心寒不寒呢?这就是男人。” “你别说,这人差点把我搞抑郁了。真的,我知道这事那会,差不多有两三个月没缓过来。就是对人性特别绝望的感觉。你看,形象多高大的人呢,却也负心负义至此,好没意思。 还有个××家,其人更渣。他追原配的时候,人原配原本看不上他,可他热烈追求啊,死缠烂打啊。结果追上了,结婚生女。然后呢,他找了个年轻的小三,和人公开同居近十年,原配才不得不放手。可怜原配寂寞孤苦,凄凉半生,临死了还在念那负心人的名字。” “最绝是什么?这俩小三女儿。一个出书歌颂她爸妈的绝美爱情,公布她爸妈的情书。详述她爸和她妈偷情期间如何恋恋情深,而她爸为了维护她妈,又是如何的对着原配下刀子。最后来一句,爱情的事没有办法。遗憾原配没能想开些。 另一个则说她妈逆来顺受,不争不抢,只是爱她爸。总之,就一句,她们爸妈那不是偷情,那是伟大的爱情啊!可是她们怎么不想想,她们爸对原配也曾很爱情来着。一个执子手,许一生一世一双人。一个追得那叫朝思暮想,一往情深。” “恶心死了!我最烦明明是偷,明明伤了人,还非要把奸情美化成爱情。那是爱情吗?不特么就是见异思迁,始乱终弃。而这俩男的,你能说他们不是见色起意?如果小三不是长得好,不是比原配年轻,他们还会不会动心? 象这赞美她爸妈爱情的,后头难道不打脸?她妈死后,没几年,她爸不是就又娶了一个。抱着前妻的画掉泪,并不影响她爸焕发第三春。人与第三位妻子,那也是情投意合妥妥的爱情呢。” “该!我最气什么?就是这俩男的,都说他们喜欢小三性格温柔。说小三是非常温柔善良的女人。我真是……善良的女人,能明知对方有家室,明知人有妻有女还非要跟着抢人家男人? 她们知不知道,她们所享受的柔情,她们的幸福她们的欢笑,都是原配的眼泪。象这个说她妈逆来顺受不争不抢的,我就搞不懂了,她妈凭什么争啊?偷来的东西,不知道啊? 说什么真爱?就她们有心?就她们的心意,她们的感情有血有肉?人原配就不知道疼,就活该痛苦?给了人多么大的伤痛,就这还善良呢!” “都一样,婚外情的配方,从古到今万年不变。就我先头那狗男人,他也这么说呢。说那女表子温柔,善解人意,跟她在一起他感觉特别放松。nmb,他要没几个骚钱,他要不拿钱养着,你看那女表子还温不温柔,善不善良?人图他什么?图他秃头,啤酒肚? 哼,当年他是他们村唯一考上大学的,人都说是读书人呢,懂事明理,又忠厚老实。都说我福气好,找的男人,人品好还有本事。呵呵,可真是叫人看笑话。 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话真没错!以为男人多读书,学问高了,就会更有良心更重情义?傻不傻呢!不说这贱人,随便去翻一翻,那些名人名家里头渣男一堆堆。我是看穿了,这世界要说靠谱,那唯有孔方兄最靠谱。靠谁都不如靠着孔方兄。” 两人日常吐黑泥,陈遇言不插嘴,擦着笼子在一边安静的听心有戚戚。说到痴,还是女人痴呀。可是如果男人变心了,又何苦为着负心人搭上自己的后半生。 她想,有句话说得再对也没有—— 活在当下,烂人烂事不纠缠。 “那是!没男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没钱。老娘有钱要什么没有?总而言之,一句话,男人有毒!搞什么不好要搞男人,伤钱伤身还伤心。 小陈,你听我的,真不用急。搞男人不如搞钱,你现在好好工作多赚钱比什么都强!” “对的。上次不有个长寿奶奶,人家问她长寿的秘诀,她怎么说的,没别的,就是远离男人!” 陈遇言听得有点脸红,只是笑不作声。虽然她们说的有点偏激,譬如她爸就挺好的。虽说是残疾人,但长相生得好,年轻时也有几个爱慕者,不嫌弃她爸的残缺愿偕连理。但她爸认准了她妈,从无二心,从来没有动摇过。而她妈长得并不好看,她就象她妈,五官平平面相普通。 只是她们说的要赚钱,倒真是说到她心坎里了。她现在就这么想的,一门心思做事,多攒点钱总是好的。 两位受过伤害的女人,吐槽一通,将各自的爱宠交给陈遇言托管。随后就结伴去逛街。陈遇言看着她们的背影,微笑了笑。人活在世上,受社会规则约束,钱买不来绝对的自由。但手头有钱,却总归能让人拥有更多的自由。就象李小姐和曾小姐,象她们说的,没男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没钱。女人经济独立才能人格独立。没有安身立命的钱就没有底气,没有底气又何谈自由…… ※ 陈遇言没想到,隔天下午王太太又来了。 “……就住我们小区,住我隔壁楼。人是真的很不错。年纪嘛,大是大了点,但男人年纪大一点会疼人。而且他现在单身,不是因为他们夫妻感情不好,外遇出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是不幸丧偶,他太太两年前得了癌,发现时就已经是晚期,走得很突然也走得很快。 现他家里就他和他姑娘相依为命。他姑娘十四岁上初中了,很乖一孩子。你俩要真能说好了,你嫁过去孩子不用你带,她还能帮着你做点事。而他平常也都在家,人比较老实有点宅。因为他是做服装生意的,就在网上卖生意很不错。有房有车,房子有两套,经济不是问题。 我跟他说了你的情况,他和你说的一样,说是只要人好,别的他都不介意。怎么样,小陈?约个时间你们见见?” 陈遇言望着噼噼啪啪,说这一大通的王太太感觉为难。不说,她现在是真没心思考虑这个。就是她妈也不会同意让她去做人后妈。 用她妈的话说: “后妈难为,吃力不讨好。” 又说:“这血缘是一点也假不得。不是亲生的,你把心掏出来,人还跟她亲妈亲。” “王太太,你瞧你,好好的,你这是非把人给我撬走”郑太太过来,笑着打圆场: “我还想小陈在这多帮我几年呢。” “结婚了也能来帮你啊,不冲突。小张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小陈想出来做事,他肯定不会拦着。咱们说个实在话,他现在有了姑娘,也不急着要孩子。小陈什么时候愿意生了,还不是小陈说了算。” 陈遇言抿嘴沉默,心底很是无奈。八字没一撇,怎么就谈到生孩子。。 她连结婚都不愿意呢。 不是年龄歧视,但三十九岁?比她爸妈也小不了几岁呀…… 郑太太看一下陈遇言,望着王太太道: “都是熟人,我也不怕得罪你。今儿我就说个直话。王姐,你这媒做得不太地道。小陈她自己也才二十三呢,你让她给人十四岁的孩子当后妈?而且小张和小陈这年龄差的也太大了点。足足相差一轮有余,这都快隔着辈分了。还有啊,我跟你说,王姐,现在年轻人他们不爱人说媒。都自己谈。” “郑老板,这话你可就说错了。现在年轻人相亲的不知有多少呢。那相亲不都是说媒?我跟你们说,这姻缘市场竞争激烈着呢,别看小陈现在二十三,不着紧点,没个几年就拖成大龄了。”听话听音,被婉拒了,王太太不太高兴道。 郑太太微微蹙眉,看向陈遇言道: “我也不阻人姻缘。那就问问小陈,你怎么想的同不同意?” 陈遇言眨眨眼,抿着嘴巴摇头。 “小姑娘说话不实在啊。问什么要求,说只要人好就行。现在有这么个人品好的,却又不愿意了。”鼻子碰灰,王太太脸绷起来,从不太高兴变得很不高兴。好像陈遇言耍了她一样。 眼见王太太脸色不虞,陈遇言默了默,轻声道: “我爸今年四十五,我妈今年四十三。” “……” 王太太脸色很难看的走了。 “没事儿”郑太太拍拍她的肩:“也不是做她一个人的生意。” 稍事一顿,又与她道: “你也别往心里去。她这人就这样,有点不着调。” 又贪财,无利不起早的主。这一次还不知收了人多少好处。 “店长,谢谢您。” “行了,跟我客气什么”郑太太笑:“忙你的去,给我好好干活。” “嗯。”陈遇言也笑起来,心情变得松快。 ※ 两天后,中秋节。 陈遇言没有假期,自然也不能回家探亲。中秋三天假,她们托儿所有的忙呢。 中秋节这天,忙了一天的陈遇言,拎着郑太发给她的月饼,披星戴月的回了家。第一件事,就是抱着手机给家里打视频问安。一家人亲亲热热隔着屏幕团圆,直说了大半个小时。 挂了视频,她看看时间,拿了睡衣麻溜的去洗澡。今天过节,郑太请她吃了晚饭。待一切停当后,她又抱着手机窝到床上,开始她的夜班准备给下了单的客人,提供他们所需要的“晚安”服务。 她一面掐着时间,一面查看她的店铺,看看有没有新的订单。现在她有两家店了。除了这个晚安屋,她又开了个早安铺子。反正她每天都起得很早。 只是早安铺子生意,明显比晚安屋要差了很多。大概是人在深夜里,会更容易感觉孤独,更需要情感的慰藉。即使只是来自一个陌生人的晚安,即使是花钱买来的晚安。 虽然两个铺子,每天也只赚点毛毛钱,虽然忙完一天的工作后,她其实非常疲惫。但她仍然坚持做,干劲十足。暂时做不了大事,又不能去哪里搬个山,她就从小做起,做她能做的。 正等着,电话来了。 陈遇言望着号码颦眉,然后几乎没有迟疑,她抿着嘴掐掉电话。 手机安静了几秒,然后来了条短信—— “出来看月亮。” 陈遇言揪着眉,不准备搭理。 片刻后,手机又蹦出一条—— “丑丑来了。” 陈遇言抿了抿嘴,垂眼回了条消息—— “我明天要去相亲。” 她希望他能明白,明白她的决心。她不愿再与他有任何无谓的纠缠。 她消息甫发出去,他电话就立刻打了过来。 陈遇言沉默的掐断。 电话又响,她接着掐。 当他的电话第四次出现在她手机上,陈遇言眼睫眨动,随后她咬着唇,手指划拉将他的号码拉进黑名单。 她不能关机,她还得给人送晚安。 低头静静的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她心里对丑丑感到抱歉。可是,她想,丑丑总是会有人照顾的,即便他出差。不管怎样,看得出,他对丑丑还是很负责的,将狗狗照顾得很不错。她没什么不放心的,只除了有点舍不得。 祁让坐在车里,望着那扇还亮着灯的窗户。眼睛乌沉沉的。 她把他拉黑了。。 从来都是他把别人拉黑,这是他第一次被人拉黑。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拉黑。 祁让异常阴郁的坐着,他轻扯嘴角,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句——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两年前,他把她拉黑,现在风水轮流转,他给她还上了,换她把他拉黑。 他抱过哼唧叫唤,想要出去撒欢的丑爷,对着它的狗眼睛慢声道: “傻狗,她不要你了。” 她也不要他,很显然的事实,连亲一下都不肯呢。 漫不经心撸两把狗头,他给小东西丢了块肉干。随即,他摸了根烟咬在嘴里,也并不点火就这么咬着,眯眼望住陈遇言家的窗户。 他眸色沉湛,薄唇紧抿眼里藏着情绪。在清冷的月光下,在这静夜里,一张脸显得凉寂也显得阴沉。 相亲? 他还单着呢。 第36章 对谁都乖,只除了现在对…… 次日下午,城区北郊度假村。 网球场里,连打几盘身体出汗的祁让和汪晓磊,松垮垮坐休息区抽烟。 “怎么了,祁哥?说说吧,都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抽了几口,汪晓磊出声,侧脸瞅了瞅老板,相当真情实感的喟叹道: “你说你,真白瞎了这身好皮相。平常工作忙,这难得假期偷一回闲,不找个妹子出来浪,约我在这浪费韶光。” 长了张情场爱豆的脸,英俊的象个王子,却一天天跟抱着贞节牌坊守贞一样,活得象个gay不近女&色。知道的以为是失恋,不知道的不说是基佬就得猜疑,是不是机能有失,零部件不好用。不然,跟玩儿色戒似…… 相处日久,现在汪晓磊自然也了解到,祁让和唐亦心之间是怎么回事。 祁让惯常姿态,带着几分懒散倚着座椅慢条斯理吸烟。吐两口烟圈他单手夹着烟挠了挠眉,不答反问: “你要喜欢一个姑娘会怎么样?” 汪晓磊一听来劲了,他颇是玩味的瞟祁让一眼答得很快: “那当然是想和她上床了。” 祁让鼻端喷着烟气拿脚踹他: “你个泰迪,老子是问你心情。” “就是心情啊,心里不就这么想着。男人爱一个女人,有不想和她上床的吗?他妈除非太监,要不然就是心理有毛病。” “所以你每次出去打&炮,找的那些女人,都是因为你喜欢她们?嗯?”祁让用一种“滚你妈”的语调说道。 “那不一样。”汪晓磊抽着烟皱眉:“玩的能跟真爱比吗?打&炮也就一场发泄,爽那么一刻而已。” 他说着,语气变得有些伤感: “祁哥,你是不知道,每次完事后那种空虚感…特没劲儿,心里空落落的。” 他摇摇头,微顿了顿,脸上浮现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气,沉吟道: “如果是自己喜欢的女人,那感觉就完全不同了。两情相悦,为爱鼓掌那才是真正的鱼水之欢,才说得上是做&爱,而不是尼玛一场感&官发泄,因为孤单为寂寞苟合。打&炮的女人除了上,直奔主题也没别的了,但是喜欢的人你会” 他又顿住,思考着措辞。 “特别想亲嘴儿。”祁让慢腾腾,咬着烟道。 “对对,就这感觉。我祁哥还是我祁哥,就知道不是没有故事的哥哥。” 汪晓磊嘿嘿坏笑,一脸兴味的看住他道: “心里有人了?挠脸那个?昨儿临到夜里,也要加急几百里赶回来,玖拾光整理就为了见她吧?” 昨天他们有个单子出了点状况,为安抚甲方爸爸大过节的,身为市场部主管的他责无旁贷,取消探亲计划陪着老板去邻市走了一趟。晚上问题解决了,对方给安排了吃喝玩乐一条龙的余兴节目。但老板很坚持,寻了托辞走人,留他一个在那捧场接受款待。 只是很明显,老板这情路不太顺啊。要能得偿所愿,老板今也不会把他揪来,做这么纯洁的有氧运动。。 汪晓磊瞅着祁让坏笑,眼神促狭很有点新鲜。成啊,这姑娘挺行的。又是挠脸又能叫老板吃瘪。对老板这样的大帅比,人可是一点不买账呢。 不搭理他的问题,祁让眯着眼,懒洋洋抽烟慢声接道: “还有呢?” “还有?”汪晓磊吐着烟雾,抠了抠脸:“还有当然就是总要想着她,随时随地。想和她见面,约会。想一直一直和她在一起,舍不得分开。想给她买很多的好东西,不想她哭。看她难受会感觉心疼。 再有就是会嫉妒,非常嫉妒,要有男的在她跟前多凑个几回,就烦得想揍人。要有哪个SB不长眼,缠着她献殷勤就想废他丫的!” 说完,心有所感,汪晓磊神情变得深沉,口气怀念又感伤: “我对我初恋就这样。” 祁让漫不经心掸着烟灰,黑漆漆的眸子,透着几分慵懒。从前,他对童珊也这样。 只是如今,说不清的,他对那包子好像也有了差不多的心情。昨晚听她说要相亲,他就挺想把那男的按在地上摩擦。要说有不同,祁让舔了舔牙眯起眼睛,现在他还挺有点想把她弄哭的。 “祁哥,是真有喜欢的了?”汪晓磊收拾心情好奇的问。 祁让顿了两秒,极淡的点头。 “嗬嗬嗬”汪晓磊笑起来,啧啧有声:“祁哥,你这藏得够深的,都什么时候的事啊?一点口风不透。” 想了想又道:“小江那狗B他肯定知道。啧,这嘴紧的。祁哥你得给人涨工资,这妥妥中国好助理,尽职忠心可哪里找去。” 祁让懒得搭腔,吸着烟,吐长长的烟圈。 “什么样的啊?祁哥,给说说呗。”汪晓磊实在好奇。 什么样的姑娘,能这么不给面儿。他可是亲眼见到,唐亦心对老板巴巴儿,一门心思上赶着奉献柔情那样儿。 祁让夹着烟,抬指揉了揉鼻梁应道: “特别乖。” 对谁都乖,只除了现在对他不乖…… 汪晓磊一愣,笑道: “那你对人做什么了,让她气得挠你?” “想亲来着。”祁让吐着烟气淡道。 表情和语气都没什么变化,十分坦然。 所以是想强吻,结果被人姑娘挠了…… “嗬嗬嗬嗬嗬……”汪晓磊笑得更欢了。感觉稀罕又有趣。 情之一物,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象老板这样,只要不毒舌,就是万人迷体质的也能踢到铁板。 “长什么样啊?”汪晓磊更好奇了。 祁让吸烟的手一顿,嘴角微挑,半笑不笑的回了句: “长得有点憨。”憨包子。 心随念转又马上脸色放沉,想到这只憨包现下也挺叫他头疼。 他皱了皱眉开口问: “一般把姑娘得罪狠了,要怎么办?”他在嘴里换了词,将伤得狠了换成得罪。 “那得看得罪的有多狠,到什么程度了?”汪晓磊带着笑,兴致勃勃。 祁让拿舌尖抵了抵上颚,狠狠吸一口烟: “避之不及,手机被拉黑的程度。” 汪晓磊差点又破功。他忍着笑稍事一停,冲祁让语声同情的说: “祁哥,这种的话基本是晚期,没治了。” 说罢,又添道:“就…节哀吧。” “节哀你妹!”祁让伸脚踢他。 长这么大,他想要的都会得到。除非他主动放弃,否则,迄今为止,他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第37章 就这张脸他没输过。…… “我说真的”汪晓磊笑一下,语声轻扬正色道:“反正吧,祁哥,如果是真看上了,我劝你做好心理准备,等着打持久战吧。我跟你说,象这种乖乖牌的姑娘,你不惹着她,那她一准乖的象只小兔子。可你要真惹恼了她,逾越了她的心理底线。” 他挑起眉摇头:“那她就能象我党革命先烈一样,意志能比钢铁强悍。我妈就是现成的例子。认识的人,谁见了我妈,不说一声阿姨温柔,真好性儿。我就没见她同谁红过脸。 可二十多年了,不论我爸怎么求,如何道歉,她也不肯同意复婚。我感觉吧,越乖的姑娘越容易走极端,就外柔内刚那样儿。真惹到了,特不好哄。” 看着脸色有点沉,微仰了脖子抽烟的老板汪晓磊奇道:“你都怎么招惹人家了,弄得这么严重?欸,不是,这是新人还是旧知啊都怎么认识的?” 他说着,又笑:“我这边,除了看见姑娘手抓的几道简笔画,别的还啥也没瞧见。” 祁让不爽的眯了眯眼,垂脸撩眼皮子瞥他: “要你瞧什么啊?” 他说翻脸就翻脸,声音凉飕飕的。 “行行行,我不瞧。晓得你稀罕着呢。” 知他脾气,汪晓磊不往心里去,权当在资本面前弯了一下腰。平心而论,老板这人虽然脾气坏,但做事还算公正,薪酬也给得慷慨。 “走了,祁哥”一支烟抽完,汪晓磊征询的看他:“去做个spa?” 男人也要保养。尤其这年头,社畜难为压力满格。特么不松缓松缓,男人都要内分泌失调…… “你去吧,我在这坐会。”祁让低头又摸出根烟懒懒的说。 汪晓磊笑,站起来:“成,我祁哥不保养,也是鲜肉王子宇宙大帅比。”得天独厚的哥,老天赏脸。不保养也比他头发多。 “那等下电联,一起吃晚饭。” “嗯。” “祁哥你也少抽点,你这烟瘾有点大了。这玩意儿,也就提个神娱个情而已,抽多了没好处。” “行了,去吧。”祁让眼皮微抬懒洋洋的。 汪晓磊摇摇头自去了。 祁让静静抽烟,面无表情懒散坐着,好似放空一样。直等着手头这支烟抽完,他拿着手机,给休假回老家探亲的小江拨了个号。 ※ 三天后的清晨,小宠托儿所对街停了辆车。 身姿高挺的男人支着两条长腿,牵着狗倚着车门,眯眼打量对面还未开门的宠物店。 宠物保姆?铲屎官? 想着那憨包的脾性,对着丑爷温软可亲的模样,祁让挑唇,眼里浮现一抹浅笑,心说这工作倒是适合她。 又看了看,他偏头点一根烟,好整以暇的等。其实他并不确定,她今天会不会来?毕竟她中秋应该没有休假。只是除了会有点失望,这对他也不十分打紧。她今天不来,那他就明天再来,总归能堵到人。 这男女之间要说在不在乎,对一个人到底有没有感觉,心会告诉你答案。譬如现在,对她,他突然就变得很有耐心。 出奇英俊的脸容,惹眼的大长腿,潇洒考究的衣着,虽然冷淡但看着很跩的神气,外加一条穿着小西装,打漂亮的领结作绅士雅痞状,打扮同样很拉风的小狗。很快便引得半条街的人,都拿眼往他这方瞟,直跟剧组明星拍外景一般引人瞩目。 祁让吸着烟,眼色淡漠旁若无人。 早习惯了做焦点,习惯了遛人眼球。何况今天,他就是来亮相的。除了聪明,他这人也没别的优点,就是长得帅了点。从幼儿园一路到大学,他都是校草,就这张脸他没输过。 她不是要相亲吗? 管她和谁相亲,他自卑不死丫的! 郑太太走出小区行往自家门店。没有例外,她一眼就瞥见对街的漂亮男人。 真是个好看的男人。一双眼黑漆深邃,一只鼻子又高又直。长得好,个子也生得好。只是其人眸色凉淡,瞅着冷傲散漫。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易相与,薄情寡义的味道。 这又是个祸害。她这个年纪是不会再被男&色&诱&惑,可要是小姑娘遇到这种男人…… 郑太太暗里摇头。眼往下瞥的同时,丑丑已经摇着尾巴叫起来。郑太太当即一怔,这不是丑丑吗? 她一抬眸对上男人眼珠很黑,但目无表情,满含疏离满眼漠色的目光。那想打声招呼问问的念头,便不由又捺了下去。 她冲丑丑一笑,继续往前走,心中嘀咕: 是来找小陈的吧。 又道,倒不曾想,小陈还有这样的朋友。 这两人看着就象植株和白狼,就完全扯不上关系的感觉。压根不象一个圈子里的。 祁让正要轻斥突然叫得欢腾,蹦跳不停,跟见了亲人一般的丑爷。余光中却见方才这位面相亲和,装扮优雅的中年妇女,在小宠托儿所门前停下低头翻包,似要拿钥匙开门的样子。他微是一愣,下一秒,果然看见这女的用钥匙打开了门。 她就是店主,那包子的老板? 难怪丑爷见到她会这么激动。 祁让指尖夹着烟,心说,刚应该冲人笑一下的。想和一个人搞好关系,就很有必要同其身边的人搞好关系。追女人同理。 他这么想,倒也并不特别懊恼。来日方长。 正想着,远远的,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他的视线。丑爷叫得更欢了,若不是他攢着狗绳,这狗东西早蹿过去了。 有点睡眠不足,微耷着头一面走,一面发困的陈遇言听见狗叫声,心下一咯噔。她一抬眼帘,撞见她最不想见到的一对眼睛。隔着些距离,只见他神色寡淡,难辨喜怒,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她身子微微一绷,听见丑丑呜呜叫唤,象小孩撒娇也象小孩般委屈。不忍心看丑丑,她下意识加快脚步,抿着唇沉默的朝托儿所行去。 祁让盯着她,漆黑的眸子,眸色深幽。算起来,他们有近十天没见了。只是显然,她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表现得还真是很明显,丝毫不带遮掩的。祁让轻轻扯唇,她不想见他,可是他却很想见她呢。 全不在意旁人的侧目,他紧紧盯着陈遇言,乌黑漂亮的眼珠凝在她身上,一瞬不瞬。 今天的她也叫他感觉新鲜,看得很顺眼。她穿了身式样简约,粉橘色的修身毛衫,搭同样修身剪裁的驼色九分裤,看着温暖柔和一点也不土。她甚至还戴了条丝巾打扮的别致清雅。 祁让眼里不觉露出一丝欣赏的意味,想起刚见过的她的老板。她这是受到提点了吧,跟上了时尚选修课一样,衣品脱胎换骨。一直到目送她走进店里,祁让才舔了舔嘴巴,微扬了扬眉。 眼见小东西耐不住,拿爪扒拉他的腿,哼唧不休委委屈屈。他弯身一把将它捞起来抱在怀里。 “养不熟的傻狗!”他哼笑一声,点着狗头轻嗤:“天天吃谁的喝谁的?人家才带了你几天嗯!” 他捏着烟深吸几口,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熄,勾起嘴角揉着狗脑袋: “行吧,那从今天开始,叫你天天都呆这里。” 第38章 第一次愿意给她这一个名…… 陈遇言一进店里,郑太就朝她看过来问: “那是你朋友吧?我看他牵着丑丑。”她说着,又朝店外看一眼。见那眉眼英俊的男人,也正抱着狗望着店里。 陈遇言干干一笑,脸慢慢红了。她又窘又臊,神色生硬很不自然。因为她亦不知该怎么回答。正若她没想到,他竟会突然找来这里。她以为拉黑就是结束,毕竟他脾性骄傲,并不是能容人轻慢的一个人。 郑太瞅她表情,微笑了笑将那句: “他怎么不进来?”咽了回去。 不再多言,她顾自忙活起来。 陈遇言感激的看她两眼,也赶忙去放包准备上班。郑太太是有涵养的人,善解人意为人很有分寸感。不嚼舌根也不会过多探听他人的事情。 陈遇言套上围裙系着带子,心情就象等阁楼掉下另一只靴子一样。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进来?如果他就是来找她的话。 不自觉蹙了蹙眉,她感觉憋闷罕有的心烦。她不知道他想干嘛?都已经拉黑了为什么还要来? 祁让抱着丑爷并不急着进店。他神态自若,直又等了好一会,待到这条街的店面基本都开了门,看他的人也越来越多。他才施施然,跟孔雀开屏似迈着修长的双腿,秀场走秀一般收获着吸睛的眸光,一路接收着众人的注目礼走进小宠托儿所。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要叫这里的人都知道,陈遇言是他的人。从前是,以后也将是。他要让那没见过面的情敌不战而溃,自惭形秽。如果她真的有相亲,并且还他妈好死不死合了眼缘,有进一步发展心思的话。 “你好!”进门后,他主动向柜台边的郑太打招呼,神色温润表现的很礼貌。 望着笑意清浅,象换了个人,气质陡然变得斯文可亲的男人。郑太心下洞明。她暗自感叹这人实在生得好。不笑时惑人,笑起来更是迷人,仿佛每一寸五官,每一丝表情都恰到好处几无瑕疵。毫不逊色她见过的电影里头那些好看的男演员。 “你好。”她微笑应声:“是找小陈吧。你等等,她在后面我来叫她。” 她说着,看向冲她撒娇的丑丑,伸手摸一下它的小爪子,给它递了块鸡肉干。 祁让浅浅一笑,面上神情是小江和汪晓磊他们难得一见的和煦。 “我找她是想和她说说丑丑托管的事。”他说,没有否认表情特别自然:“因为这段时间会有点忙,我担心会有疏忽,不能很好的照顾丑丑。所以想着干脆把它在这托管了,有她照看着我也放心。”他温言温语,但说得直白,表达了指定要陈遇言看管的意思。 略微一顿,他又道: “当然,费用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微是笑笑他接着说:“这次托管时间可能会有点长。”什么时候把人追上了,什么时候算完。 而今非昔比,那包子对着他可不包子了。象汪晓磊说的,他大概很需要花费些时间。毕竟她倔起来的样子,他已经见识过好几回。 “只要小陈能顾着,费用就不收了。”郑太笑道:“丑丑很乖,性子好,驯服温顺,我们都喜欢它。这样” 她一面说,一面伸手: “你自己去后面找她吧,把丑丑留这儿。” 有问题逃避是没有用的。这年轻男人和小陈关系显见微妙,有什么由得他们自己去沟通。青&天&白&日的也不必担心小陈的人身安全。而她相信爱护小动物,能将小狗照顾得这么好的男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只是一个笑容,表现温雅的风度,不知觉的,对眼前的漂亮男人,郑太已经改变看法。 “谢谢。” 祁让也不多说,微微颔首,将小尾巴摇得欢腾的丑爷交给郑太。 须臾,在托儿所后面的小宠活动室,祁让见到穿围裙象个小女仆的女人。而陈遇言等的那只靴子也终于掉下来。她抿着嘴巴闷头擦拭小主子们的玩具,没打算先开口。 祁让缓缓走近站她身前低头看她。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陈遇言眼睫眨动,手上动作加重。惯来温和的人,此刻被激得心头发堵,心绪烦闷得厉害。 “去相亲了?”到底还是他先开了口。 陈遇言一愣,倏尔反应过来。她抿着嘴不吱声,也不看他兀自忙活。 “怎么样啊?是做什么的?约出来见见,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陈遇言默声不语,依旧不搭理。 她哪有相亲,那是搪塞他的托辞。一如她与王太太所言,现在她心里只想赚钱。对爱情和婚姻,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她还没准备考虑。事实上,她似心如止水了一样,对爱情,对耍朋友处对象她没有任何向往。是真的一点也不急,压根没有恨嫁的心。 “怎么了?没相成?” 陈遇言嘴巴抿得更紧,脸上是祁让不用看也知的抵触神气。 “下次相亲什么时候?带上我跟你一起去。” “我为什么要带你?我相亲跟你有什么关系?”陈遇言忍无可忍抬起头来。 祁让盯着她,黑眸戳在她脸上,直看了她好几秒,他掀起嘴唇慢着声儿道: “老子给你把关。” “我干嘛要你把关?” 不愿惊着郑太太,陈遇言声音很低,但眼色很冷微微冒火。泥人尚有三分火,兔子急了也咬人。她真被他气到,烦的堵心。 祁让定定的看她,眉眼清水,一张脸干干净净露着。只那一张总透着一股孩气的纯良脸孔,对着他没一丝笑意,脸上满是不喜的表情。 他看着她扯了扯唇,忽然一笑,凑近她声线压低,带着逗弄的语气近乎温柔的说:“因为你傻,我怕你被骗。” 陈遇言身子一僵,旋即她双腿缩了缩,本能的朝后退一步,不想和他靠得太近。然后不出祁让所料,她小脸紧绷眼里火光更盛: “你不骗我,没人会骗我。”迄今为止,在感情世界里,只有他骗过她。 紧睇着她,视线没有挪移过祁让心中一动。此刻她眼里冒火瞪着他,一对瞳眸熠熠象盛着暗夜的焰火,晶亮似光耀的星辰。原是平凡的一张脸,因着她不压抑不遮掩,直白表露彰于形外的怒火,显得生动而富于生气。和她曾经拘谨畏缩的神态,平常惯有的木讷完全不同。 只是,不期然的,他心下又蹿出个念头。现在面对他,她不害羞不紧张,不会脸红也不会局促。面对他,她似再也没有了这些情绪。她甚至都不怕他了。而且今天她都没有哭。如是一想,他不由咧了咧嘴,登时就感觉有点没滋没味的。正自想着,又听她道: “你以后别来了。”她说:“我相上了,我想安静的过日子。我不希望你再打扰我的生活。” “是吗,相上了”祁让挑起眉看她,口气闲闲的:“他做什么的,在哪上班啊?” 陈遇言抿抿嘴,应道:“他是消防员。” 她从小怕火,在她心底,她十分的惧怕火灾。被火烧死是她认为最痛苦也是最可怕的死法之一。也因此,她打小就崇拜消防员,认为他们很了不起,舍己为人勇敢又正义,认为他们是英雄值得信赖。 “就是危急时救火,偶尔还要帮助市民救猫,抓蛇,清理马蜂窝的消防兵&哥?”他似乎在笑,嘴角挑起来。 陈遇言眨了眨眼,眉心微蹙看着他道:“你到底想怎样?我还要上班。” 祁让闻言,很仔细的看她。嗯,很不耐烦呢。是的,不耐烦,她嫌死他了。并且一点不介意,让他清楚这个事实。 似笑非笑扬了扬唇,也不逗她了他面色一整,黑漆深眸凝视着她说道: “陈遇言和我在一起,做我的女朋友。”低而慢的嗓音,但语气肯定没有半分犹疑。 这是他第一次说出来,第一次对她说出“女朋友”这三个字。第一次愿意给她这一个名分。可是陈遇言脸色没有丝毫改变,脸上全无惊喜的神气。她甚或变得更加平静,也益发的冷淡。几年前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东西,早已过了保质期。 而变质的东西,总是多余。 甚而因为毫无意义,使得纠缠无谓令人反感。 “说分手是你,现在提复合也是你。你好像从来也不会问我的意见。”她的声音又低又轻,但字字清晰: “我不想和你重新开始。”她说:“如果可以我希望和你没有过去,希望以往从不曾认识过你,而以后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 “那不行,我想见你。”祁让深深看她,眸色深浓眸子黑得象墨。 然后他说: “对不起。从前是我错,再给我个机会。” 陈遇言蹙着眉尖,不无困惑的看他: “我们在一起三年,也没见你喜欢上我。如今突然就喜欢了?你喜欢我什么?” 祁让也蹙起眉头,俊脸上浮露深思的表情。随后他回道: “喜欢你傻。”少有认真的口气。 而今应酬多,场面上看得多。日常工作中,各式各样的饭局里,都少不了女人。泡在烟酒财气中,淹没于名与利里头的女人。形形色色的女人,却无一例外。她们精明,了解男人,目的明确。她们长袖善舞,相当知道如何拿优势套现。她们也懂得挑&逗男人,非常明了如何触发男人的兴奋点。 她们没一个象她—— 傻气,干净,烂好心。 繁华看得越多,越觉得干净难得。不是处不处的干净,是心灵干净。 第39章 我不理你,也可以折磨你…… 空气有一瞬的静默。两人双目相对,陈遇言没有回避祁让的目光。几秒过后,她忽然问: “你那会是不是就觉得我很方便?觉得我好骗,容易上手又好拿捏,省事省心不麻烦,当时就指着打发寂寞。从头到尾就没准备用心。” 祁让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而后轻道: “是。” 虽然很混账,但他得认。的确是他做错事他不能再骗她,他得为他的错误买单。 陈遇言抿了下嘴角,声音很平静:“你瞧,我们还怎么在一起?我又为什么要原谅你?” 祁让深眸幽幽,凝神盯着她语声低沉: “你不用原谅我”他说,乌眸凝在她脸上:“但我建议你,给自己一个折磨我的机会。”他用一种“不要放过我”的口气说道。 陈遇言抿唇沉默,片刻后她问: “所以你现在喜欢我?”她看着他,眼神没有变化,语气依然很平静。 “嗯。” 见不到会想,见到了想亲。对别的女人没有感觉,独独对她有强烈的身体冲动。这不是喜欢就很难解释。甚至听说她要相亲,他心中就泛起焦躁十分想揍人。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下一秒,陈遇言迎着他的眸光轻轻的说:“那我不理你,也可以折磨你。” “……” 祁让垂着眼帘,黑黢黢望她一眼,心里一下想到汪晓磊那话: “越乖的姑娘越容易走极端……真惹到了,特不好哄。” 他想,他已经感受到了。。 这会她再一次叫他感觉新奇。老说她憨巴,可她明明思维快得很,嘴皮子也溜。他微舔下嘴巴,心说,他应该多去了解她的世界。 然而…… “你拉黑我的时候,我没有再找过你。现在我希望你也能做到这一点,尊重我的意愿,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她这话说得孩气,有点小朋友。就我怎么你,你也该怎么我的意思。但很明显,她是真的不想再给他机会。不是欲迎还拒,不是欲擒故纵。她一次一次向他表达的足够清楚。 漆黑的眼盯住她,祁让慢悠悠道: “不行。” 眼见她又蹙起眉头,他才接道: “丑丑你得管着。这段时间,我想把它托管在你这里。” 陈遇言看着他,眨了眨眼,心说,她才不会生气。 “其实可以不用托管”略顿了顿,她轻道:“你要是太忙,实在顾不到它,那不若干脆让我来养吧。” 现在和刚捡到丑丑那会不一样了。那时她失业,自己也没着落。现在她工作稳定,虽说工资不高但省一点养着丑丑,总是能过出来的。尤其她做的就是宠物保姆,每天都能带着丑丑在托儿所里,也不怕小家伙会感觉孤单。而且狗粮狗零嘴的她能直接在托儿所里买,肯定比在外面拿的价格要优惠得多。 听见她的话,祁让一挑眉毛,微咧了咧嘴。行啊,而今这包子在他跟前是真不包子了。来釜底抽薪呢,踢他出局彻底的…… “陈遇言,你可真行。”他轻哼一声,扬着眉角要笑不笑的:“过河拆桥呢。” 他说,薄唇轻启慢条斯理:“你要养丑丑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负担得起。你知道现在丑丑一个月生活费要多少吗?” 他拖着声,腔调气人: “我们不算它偶尔生病上医院的花费,不提它用的奢侈品,也不说别的单说它一个月要吃的口粮。××的进口狗粮,一包一千多块。它差不多一个半月吃一包。那算下来一个月大概要七八百。 其余的营养膏,羊奶粉,牛肋骨,牛筋圈的,它一个月要吃个三四百。还有它每周要洗一次澡,一次一百块,一个月四百块。再有它每个月都要驱虫,体内体外必不可少。 另外,每天遛狗回到家要用湿纸巾擦脚,还要经常给它买新的玩具。哦,对了,丑丑它还很爱美,特讲究,它喜欢穿漂亮的衣服。就它今天身上这一套,好像是两千六百多块×牌的。” 稍事一停,他睇着脸色变了变,闭紧嘴巴的某人慢声道: “算下来,单是生活费,丑丑一个月要花个大几千,一年的话至少七八万没得跑。陈遇言”他舔了舔牙,盯着她道: “就因为要跟我划清界限,因为你自己的心情,你就要丑丑跟你一样吃苦?还有在你心里,我是不就铁灌的肚肠石头做的心。当初你让我养丑丑,我养了。现在你轻飘飘一句,就要把它从我身边带走。难道我就没有感情?我就不会舍不得?” 陈遇言抿着嘴,默然半刻。随即她放下手里的抹布,越过他率先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说道: “你要自带狗粮的话,一天的托管费四十块。”丑丑是小型犬,托管费就这个价。 祁让瞅她的背影,唇畔浮起一抹浅笑。他也没想占便宜。他怎么会占她这个便宜。不管她有没有提成,她老板也知道这是她带的客户。 “那我先给一个月的。”他说,跟着她走出活动室。 其实他原想先给半年的,但她象只小兽警戒,他得循序渐进慢慢来。 “一个月的话,可以给你打九折。”陈遇言依然是公事公办的口气,遵照着托儿所的价目表。 “成”祁让挑唇,嘴角勾着笑:“平常你们和客人都怎么保持联系?” 他跟个大尾巴狼似,装模作样的问:“一般都电话和微信吧?” 陈遇言看了看他,没吱声走去柜台给他开单。这会,郑太抱着丑丑在店外和熟人寒暄。 祁让睇着她勾唇,拿手机付款。 须臾,陈遇言将单子递给他: “收据上都有。”她说,终于微微弯唇,冲他露出职业微笑。 祁让接过单子看一下,黑漆深邃的眼眸落在她脸上。直看了她好几秒,他才低头勾着嘴角将单子揣进兜里,不易觉察的轻吐了一口气。 第40章 名草有主,你来迟一步。…… 虽然电话服刑出狱,走出小黑屋,还另有所获终于拿到她的微信。但祁让并没有表现出急吼吼的追求姿态。他很少电话骚扰,也不短信轰炸说很多的情话。 他只是每天都来小宠托儿所报到。早晚两次接送丑爷。 也并不送花,但他每次都会跟投喂丑爷一样,给陈遇言和郑太带各色精致美味的点心,或是其他别具特色的风味小吃。亦不带多,就两人份的,都是包装特别高级格调款的那一类美食。郑太意思意思的吃过一回就再不肯收,都给了陈遇言。而陈遇言每次都会当着他的面,把他带来的东西喂给丑丑吃…… 丑丑吃剩的,以及碰上不适合狗狗吃的食物,她就将东西收好放在丑丑的小包里,由着小家伙背着带回去。她不吃,祁让也不勉强,但隔天还带。 除此陈遇言不肯坐他的车,不愿他送她回家他亦然不勉强,只是在陈遇言上班的日子,他都会牵着丑爷送她去坐车。总而言之,祁让追求的不疾不徐,象猫科动物捕猎般充满耐心。 然即便如此,陈遇言心里还是憋得慌。因为现在这条街的人都知道了,有一个英俊多金,帅得象男明星的男人在追求她。。 连仇男的曾小姐和李小姐,都特特跑过来看人就想瞧瞧到底有多帅。然后她们摇头同她说: “小陈,你可千万把持住不要陷进去了。这种男人,长了这么张脸,就是他想老实也老实不了。以后绝壁私生活不消停,红颜知己防不胜防。说不准现在就是海王有一整个鱼塘。找这样的那纯粹就是找虐!” 当然,她们尽量掩饰住了,对这种在她们嘴里笑起来象个花花公子,不笑的时候又似个阴郁王子的男人,为什么会追求她?会对她这样相貌平平的女孩感兴趣的惊讶。 隔两天,在连着跑来看了两三回,她们又对她说: “说归说,这男人皮相是真没得说。不动真心,谈个恋爱倒也不亏。现在么,男人能玩女人,女人也能玩男人。不亏待自己,爽了就好。” 陈遇言听得心累。。 因说媒不成,与小宠托儿所交恶的王太太,也牵着狗暗搓搓来瞧。这一瞧不打紧,足足吃惊了一两天。 虽然她和曾李二人有同样的困惑,不明白条件这么好,长这么好看的男人,为什么就看上了普普通通的小陈? 但她心头的气却是顺了。难怪不愿意相亲?有这么帅的男人追求还不愿意呢。。 又哪里会看得上小张…… 不说别的,单论个头,小张说是一米七,但其实顶多一米六七,六八的样儿,和这男人相比那真是明珠与砂砾,磕碜得狠了! 就这样,祁让比居委会调解还给力,只一个照面便轻轻松松,叫王太太心甘情愿同小宠托儿所恢复邦交,也不弯路了,自家爱宠所需物品还在托儿所买。 这天下班,晚风习习。陈遇言垂头加快脚步往前走。祁让牵着狗就着她的步子不紧不慢的跟。而街道两旁早已围着人群跟着看。现下祁让在这俨然成了网红一般的存在,流量爆棚。总一身名牌的丑丑亦是吸睛,成了一只“网红狗”。连带着陈遇言也成了这里的名人。。 对这位出奇英俊,挺拔有范儿。爱穿白衬衣搭深色质感西裤,打扮简约却有型有款,笑时温润若春风化雨,不笑就一脸酷劲的帅哥,热烈追求小宠托儿所店员的这一件事,这里的人们保持了极大的关注。 而这种关注叫陈遇言感到苦恼。 虽说她现在已不若以前那般社恐,但她依然很不愿意引人注目。被人围观,做人群中焦点这样的事儿,她想她一辈子也习惯不了。 所以他为什么一定要来惹她?就不能让她安静的呆着!而且,他不是开着一家公司不应该很忙的吗?无论是从他家,还是从他公司到托儿所路途并不近,单程就要四五十分钟,个把小时。他一天四趟花在路上的时间,差不多就要近四个小时。 他就这么闲吗? 就连前几天国庆长假,他亦没落下一天。不休假踩着点“打卡”早晚两次…… 没时间照顾丑丑,专有时间来给她添堵。愈想愈是心烦,走到路口过马路之前,陈遇言忍无可忍回头望着她的背后灵。 “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刻意忽视丑丑撒娇的扑腾,她绷着脸冷冰冰的说。现在是下班时间,她不想再对着他笑。即使只是职业的笑脸,她也感觉勉强。 祁让看她几眼轻轻扯唇,带着招惹的口气懒洋洋的说: “不能。” 要么不和他说话,开口就是嫌弃。 陈遇言看着他不想再忍: “我讨厌你!”她说。 祁让伸着舌尖抵了抵牙注视着她,然后他一挑嘴角慢着声道: “那你最好别讨厌我。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人越是讨厌我,我就越要缠着。什么时候不讨厌了,什么时候算完。” 他耍无赖,一脸理直气壮的无耻,陈遇言眨巴眨巴眼看他憋出一句: “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 祁让睇着她,漆黑的眸子定在她脸上,心说,老实人扎起刀来也不含糊。扎得人还有点疼怪不是个味的。 陈遇言咬了咬唇不再看他,也不看丑丑掉头就走。走两步她忽然又停下。回头看住他,语气生硬的说道: “我不讨厌你了。” 祁让微是一愣,旋即马上反应过来。他嘴角挑起来,克制着让自己不要笑得太明显。 “不讨厌那交个朋友,今晚一起吃个饭?” 陈遇言一哽,果然是犯蠢。她闷不吭声转身过马路。祁让盯着她,嘴角挑高咧了咧嘴牵着丑爷跟上。 人要起心耍无赖,除非比他更无赖否则你也拿他没办法。赶不走,甩不脱,就这般陈遇言被他跟到他又续费托管。。 她心里有气,打定主意下班后,绝不和他多说哪怕一句话。她不理他,祁让也不强撩她,并不开口提约会。他就是每天报到,然后等她下班送她去巴士站等车。看她上车后,他再开着车回家。 一个下班后,嘴就紧的象蚌壳;一个懒懒散散,姿态慵懒闲适自在。只难为了丑爷。。 小狗儿十分困惑。搞不懂白天疼它宠它,对它疼爱有加温柔可亲的小姐姐,为什么一到晚上,走出了那屋子就不肯理它了?不理它,也不理它爸爸…… 好在到了隔天,只要进那屋子爱它的小姐姐就又回来了。并且会比前一天更加爱它还会亲它。 ※ 狗爸爸自带流量,在巴士站亮相次数多了,桃花就跟着来了。只是刚开始,姑娘们只敢悄眼瞧他。不想这男人越瞧越帅,越看越好看。一眼万年还百看不厌。勾得芳心砰砰,念念难忘。 接着就有捺不住好感的姑娘,脸红心跳的逗着狗搭讪。再后来,有胆大生得漂亮的,揣着情思给祁让扔情书,里头夹着照片和电话。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祁让转头就当着人的面,把情书强按在躲他八丈远,恨不能躲出巴士站牌的女人手里。继而懒洋洋丢一句: “你站这么远干嘛?不看着点,有人要撬你墙角呢。” 送情书的芳心破碎,目瞪口呆。或不甘或不忿的离去。只是走了一拨,又来一拨。祁让难免不耐烦。事实上,这是他从小到大的麻烦。没办法,也是他长得太招人,自幼儿园起,就有扎小辫的小丫头为他撅着小嘴巴吵架。 到他大一些,许是看他高傲不好接近,敢正面向他表白的少了,暗恋他的多了。可这个“少”相对他的耐性也是足够的多,也叫他烦得很。总之,女追男隔层纱在他这不存在。不是他喜欢的,追他一万里他也不会喜欢。 就象此刻,祁让眼眸淡淡,没什么表情的看着红着脸,站他面前的姑娘。他捏着烟,漫不经心拿指骨轻弹了下烟灰,偏头看一眼照例躲他老远扎头站着的某人。 他心里嗤了嗤,懒懒抽一口烟,决定自力更生。在姑娘羞答答等他回话的当口,他咬着烟,从兜里摸出一块牌子。生怕人夜间看得不够清楚,他非常体贴的开了手机手电筒,将卡片状的小牌子送到姑娘眼前—— “名草有主,你来迟一步。” 第41章 他看起来很象是要亲吻她…… 打发走求爱者路人甲,祁让瞥向依旧微微垂首静立一旁的女人,蓦地就有些心酸心里怪没劲的。难怪他妈失恋的人,更容易成为诗人和作家。爱情这玩意不是两情相悦,一个追一个躲的确实能叫人忧郁,甚至抑郁变得善感又伤怀。 他看着陈遇言乌黑深邃的眼眸,直直滑落在那截纤长的,弧度柔和,在这夜色光影下显得尤是光润,也显得格外静美的脖颈之上。陈遇言貌不惊人,但身材却实实在在都长他兴奋点上了。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没有赘肉也一点不干瘦。并且头身比好,上下&身比例也很不错。不算完美无瑕,可就是能让他很有感觉。用他男人的审美来看,陈遇言这个人就很有点禁&yu的性感。面相和性格都透着一股孩气的纯良,但身体柔润特别女人。 只要稍微换一身合体的,修身显身材的衣裙,或者不&穿&衣服就能特别直观的感受到她身体的曲线美。而以往她糟糕的衣品,将她的身体优势湮没的彻底。 祁让舔了舔唇,盯着陈遇言的脖子眸色变得幽深。风月事上,男人各有癖&好。有的男人迷恋女人的胸,有的喜欢女人大&屁&股,喜欢细腰和长腿,还有恋&足&癖有喜欢锁骨喜欢脚踝的。而他就特别喜欢陈遇言的脖子。 他喉结滚动,盯住她的脖子一连看了好几眼,才克制着情绪若无其事的转脸,四下环顾。深秋的街头,盛着秋意的夜风,这个点已过了下班高峰期,这会站牌上等车的人不多零零星星。他眼眸一扫浑不在意那几道偷看他的视线,眸光又转向安安静静站成一棵植株的女人。 这般场景,这样的夜,适合拥抱也适合接吻。将她兜在他的外套里,隔着人群亲吻她…… 祁让心头转着心思,却声色不显脸色淡然并无异样。他低身捞起因为某人狠心不理,而终于消停蔫叽叽蹲着没精打采的丑爷,准备走去陈遇言身边。虽然现在摸不着,亲不着,但隔得近一点他心里舒服。而她已经站在站牌最边上,除非她不坐车否则她还要往哪躲?又越过他走到另一边去? 他心里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笑,有点儿坏的举步。然后他笑意凝固。看见她的车来了。。 尼玛早不来,晚不来,就在这一刻,在这一秒它来了…… 祁让眼睁睁看着一直静如处&子的女人,捏着包上车看也没往他这看上一眼,连丑爷呜汪汪叫唤她也没回一下头。 祁让抱着哼唧唧的狗,眯起眼目送留了一地尾气的巴士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轻舔着牙帮子,他感觉自己象颗望妻石,还是没得到官方认证的那一颗。 人道烈女怕缠郎,可也说不爱的纠缠是打扰。现在她对他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 他的追求于她是一种打扰。多余而不受欢迎。 可是,祁让咧了咧嘴,安抚的拍两下狗头大步往停车场走。这世上,男人追女人哪有不纠缠,追求追求不他妈就是缠着又追又求吗! ※ 隔天出人意料,在陈遇言下班时,祁让来接丑丑身边跟了位打扮清纯,很是青春洋溢的漂亮姑娘。姑娘亦步亦趋的跟着祁让,仿佛一双眼都长在了他身上,除了祁让她谁也不看。 而这位惯来神情散漫,却眼神冷静透着傲气,只对郑太和小陈才有笑脸的帅哥,对这名姑娘好像也挺温柔,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吃瓜群众们很懵圈,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还追不追了? 事件当事人陈遇言却毫无反应,她始终弯着眉眼带着职业微笑,面无异色正常交接。将丑丑交还狗主后,她例行公事很礼貌的说再见。随即她走去里间洗了手脱下围裙,挎着包同郑太道别离开。 这一天祁让没有做骑士,跟着她送她去车站。等她一走,他面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停车场里,他拢着眉,立在车旁对跟来的姑娘很不高兴的说: “演技不行,你表情太浮夸了。” 特么眼睛跟抽筋一样,不停的眨是怎么回事! 卸掉一脸浓妆,换了身衣裳显得还挺清醇的酒家女,温顺站着并不反驳。给钱的是大爷,随便他说。 演技? 要怎么演呢? 没处发挥啊! 不让拖手不让亲,不可以有任何身体接触,全靠眉目传情…她尽力了! 不愿添加联系方式,祁让特意取了点钱。他吸着烟,掏出钱包给了姑娘几张大钞。姑娘瞅他脸色没敢问他搭顺风车,很乖觉的自个走了。 祁让心情烦躁,坐进车里没有立即开车,他将坐在副驾上哼唧的丑爷抱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撸着狗头闷闷儿抽烟。 丢份! 真他妈丢份! 她一点反应没有,他倒是反应大发了!现下就剩他堵着心儿,憋着火没地儿使。 行啊,她是真的半点也不稀罕他了。 祁让眼眸沉沉,窝在车里抽闷烟。想着刚才她一丝情绪也无,完全不受影响,他心里就难受得要命! 你妹的,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他想,他是真栽了。怎么栽的都不清楚,可能就是一种感觉。现在他对她很有感觉。 一支烟抽完,祁让皱着眉一脸阴晴不明的样子。然后他突然伸手自车载冰箱里取出还剩半瓶的红酒。接着一仰脖子,在丑爷懵逼且馋的注目下,“咕嘟咕嘟”一气闷了好几口。 随即他捏着酒瓶,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又解开一颗衬衫纽扣。尔后,他将红酒放回冰箱,拍了拍丑爷的狗头: “傻狗,你不能喝。”他说,弯起嘴角轻轻的笑,似乎心情忽然变好了不少:“我们去找妈妈。” ※ 陈遇言下车刚走到路口就给拦下了。祁让堵了人不让走。他拽住她的手肘睇着她,眼皮半阖要睁不睁似醉眼迷离,俊脸上神情慵懒又危险。 “你干嘛?”陈遇言身子整个僵下来。 他们隔得太近,他气息灼热。呼吸间有淡淡的酒气和烟味,细细密密喷洒在她头顶,萦绕于她鼻端。 这让她心慌很不自在。她早已经不习惯和他靠得这样近。更无法接受他似又要与她亲密的行为,他看起来很象是要亲吻她。 第42章 这辈子老子就欺负你一个…… 祁让垂着眼睑哼一声,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 “去吃饭。”他说。 陈遇言不吱声,拿手推他。 “那就去看电影。”他低着声儿,终于忍不住伸指去摸她的脸。 陈遇言抿紧嘴巴,偏头想要避开。可他把她困着,手又长她根本避不开。她咬住下唇,垂着眼睫不作声,沉默着用尽全力挣动。 祁让满腔邪火直勾勾的盯住她,一双眼沉沉湛湛眸色很深。他用了几分力道把她圈在身前,使她象落在陷阱的小兽,无论怎样使力也挣脱不掉。 陈遇言被他捉住脱不了身,心中又气又急情绪崩溃。 “我讨厌你!”她哭起来,伸手就要去抓他。 祁让挪开摸她脸的手,顺势把她的手捏住。这下连手也被他制住,陈遇言开始用脚踢他。 祁让垂着眼凝视她,不松手也不动任着她踢。撒泼的陈遇言,他竟不觉得意外了。她心里有个小宇宙,逼急了就会爆发。也或许只是独独针对他。 陈遇言失控,用脚胡乱的踢,踢他的腿踩他的脚。 “你走开,你走开……”她象个孩子般哭,心里真是恨极了! 深秋郊区的夜晚,这个点巷口行人稀少,零零星星往来的路人,只当情侣闹脾气,又见祁让高个头气场一看就不好惹,故而没人愿意凑上前问上一句。好奇的打量几眼也便完了,各回各家。 很快,陈遇言踢得累了。她流着泪,恨得呜咽叫嚷: “你为什么就不能走开?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安宁的生活!” “不能。”祁让慢着声道,声音很低。 因为她把他搅合得不能安宁。他用空着的手钳住她下巴,眼色极压抑的看她。继而他呼吸逼近脸压下来。 然后,他就杯具了…… 她咬了他。 跟香&艳&调&情没他妈半毛钱关系,她是真的咬见血的那种。 “你特么属猫是吧!”又抓又咬。 祁让也不借酒装疯了,他一嘴的铁锈味脸色暴躁的瞪她。防了她的手,没防住她的牙齿。她咬了他的舌&头也咬了他的嘴唇。别说,他妈还挺疼! “你以为你是谁?”陈遇言胸腔剧烈起伏,呜呜的哭呜呜的说: “你当我还会不顾自尊,不知羞!蠢到千里送b,送上门的给你玩弄!”她轻颤着,声音在抖人也在抖已然愤慨到极点。 祁让明显愣了一下。旋即他眉头皱得更深,眼神复杂的看她。 “是真不一样了”须臾,他冷道:“现在是什么丑话都说得出口张嘴就来!” 这么说着他眼眸微眯,脸色很不好看。突然就想到刘义明那夜,她第一回 在他面前失态的哭泣,似乎也说了这话只是当时她没有说完,而他不是此刻亲耳听她说出那个字,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她还能说这样拉粗的言语。 “做都做得出,还有什么说不得的!”陈遇言泪眼婆娑,脸上是近乎自厌的神气: “你不就这么想的吗?我只是把它说出来而已!”她抽噎着,语气里是远比自嘲要深重得多的情绪: “随便撩一撩,没想到这么好撩。所以不玩白不玩,反正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不需要拒绝也不用负责。不自爱不自重,轻贱的东西就轻贱的对待。” 祁让乌眸沉沉望着她不吭一声,面上神色阴晴不定。片刻后,他不发一语就捉了她上车。 陈遇言不意他忽然这般举动,心下一惊当即奋力挣扎,更气得出口大骂: “你放手!你这个王八蛋!你想干嘛?王八蛋,王八蛋,你放开我!祁让,你就是个王八蛋,你除了欺负我,你给我什么好的了……” “是,老子就欺负你了,这辈子老子就欺负你一个!”祁让把人塞进后座跟着进来,沉着脸孔粗声道。这么说着,却是抬手不太熟练的替她擦泪。 陈遇言晃着脑袋躲,她讨厌他!她不喜欢他碰她!但下一秒,却被他掌住后脑勺掰着脸的擦。他先用手擦,随后他又皱眉掏了纸巾给她擦。脸色不好看,但动作很轻。 陈遇言不领情,她心头憋气,这刻手得了空便伸手掐他。她先掐他手臂,可他纹丝不动。她便去掐他的腿。可连掐两下过后她愤愤停手。他肌肉太硬又坐着腿绷得更紧实,她完全掐不动。再想想他身上别的地方,陈遇言不情不愿歇了心思。除了脸,除了要紧处未动情时,他身上哪哪都硬。于是她又开始拿手推他。 歪着狗头瞅眼前情状,丑爷坐在车里很为难不知该帮谁?两脚兽的世界,它有时候有些看不太懂…最后它哼唧唧,从副驾爬过来趴在两人身旁,特别乖的趴着不动。 “陈遇言,我们能不能不说过去了?”顷刻后,祁让开口。 一向带着几分散漫显得薄凉的嗓音,这会透着少有的温软: “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没话可说。但只要你肯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以后一定不让你再受委屈。” 他拿手臂箍着她不让她动。这辈子他没和谁低过头,她是第一个。 陈遇言垂着眼睛不做声,神情无动于衷,依旧是一脸抵触的模样。 祁让低眸看她数秒,随即他撇了撇嘴声音闷闷响起: “就真的对我一点感觉也没了吗?当初我不提分手你也跟着,我一提分手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现在她对他真是毫不留恋,全无余情。 闻言,陈遇言说话了,她哽着声抽着鼻子道:“稀罕的时候你就是块宝,金镶玉做的。不稀罕你的时候,谁还没个自尊心了!” 祁让稍稍一默,微舔了下牙:“行啊,你牛气了!我特么栽你手里了。” 陈遇言没吱声,眨动着濡湿的睫毛,抬眼给他一个眼神。 祁让噎住。 她那眼神分明就是—— 爱栽不栽! 他噎了噎,瞅着她低低哼声咕哝道:“你一点也不乖!” 吞咽着血唾沫,抚了抚被她咬伤的唇瓣,他难得孩气,无奈又伤脑筋的说: “以前都是装乖吗?”下得了嘴,狠得下心,还牙尖嘴利叫他都有些招架不住。 好吧,主要是他理亏。谁叫他负她在先,谁叫他,他妈自作孽又偏偏自打嘴巴…… 陈遇言不理他,绷着脸,心说,乖乖给你欺负就是乖了? “肚子饿了吧?”默然半刻,到底是他先打破沉默。 长臂一伸,他自前头扯来一个打包袋,板着脸塞她手上,话说得象个黑&涩&会: “乖乖听话,把它吃了。吃完就放你走。” 他说罢,抱着她挪动,将她放在身旁坐好。一旁的丑爷已经闻着香坐起来开始摇尾巴。 陈遇言眨眨眼,她肚子还真有点饿了。倒不是郑太苛刻,有意压榨她吃晚饭的时间。实在是到了晚间下班那个点,托儿所会非常的忙。托管的上班族家长们,都纷纷来接自家的毛孩。事务繁杂琐屑,凑到一块根本也顾不上吃饭。郑太每天也是等托儿所完事了才回家吃晚餐。 她看着手上透香的外卖,静了静,打开盒子安静的吃。丑爷凑头舔她的手,为了美食不要face,相当豁得出去毫无形象包袱。 “你别管它,你吃你的。”祁让将丑爷抱过来,给了它一块鸡肉干。 继而他看着她一如既往,小口小口吃得秀气。心头蓦地就舒服了。转念又觉得自己也是贱的! 一刻钟后,陈遇言吃完他给她买的餐点。她虽然吃相秀气,但食量并不小。并且压根没想在他面前保持形象,一顿外卖吃得很干净。 她吃完了,祁让虽然不舍,却也没有食言抱着丑丑送她回家。爱情让人变得体贴,自动自发的。这会也不早了,而她累了一天,她需要休息。 只是看她毫不犹豫就关上了门,连声再见也不说…祁让心酸,罕有的心生出一抹自怜的情绪。 如今真是人不如狗。 狗东西得她香吻无数,他还一个亲吻没捞着。不单没捞着还两次见血,不是抓就是咬。这差别待遇…… 关键他还没地诉苦。。 都自找的。 日&他&妈,情爱世界里,果然先用情的那个就是卑微。 ※ 隔天清晨,祁让带着丑爷倚在车边。一人一狗都很忧郁。丑爷即使穿着帅气的polo衫,是宇宙最靓的崽也无法减轻它的忧伤。它并不想在这里吹风,它想进去。 祁让也是真忧郁,他懒懒的抽烟,望着小宠托儿所一脸忧郁复古的表情。没想到陈遇言这么难搞,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以前多乖的人啊! 今天一来,猝不及防,郑太很抱歉的对他说,托儿所不能再接收丑丑的托管。对此,托儿所愿意退钱并愿意多给点补偿。 这位温柔和气的太太,虽然说话仍然很和气,但态度很坚持。于是…… 是的,他们被请(赶)出来了…… 而她躲在托儿所里间,从头到尾也没露过面。 第43章 最他妈糟心的是,当了舔…… 一连两三天卓逸的气压都很低。老板成天脸色阴沉没个笑脸,最要命是他自己不开心也见不得人开心。。 于是卓逸上下都被&操&练得很惨。前段时间突然开始准点下班,有时甚至会迟到早退的老板,又突然变回了工作狂爱上了加班,底下人可不得陪着。 老板再度生人勿近,熟人勿扰。跟个灭霸似,浑身都散发出一股要用工作把自己埋了,也要他们跟着陪(失)葬(恋)的灭世气息。 而团宠丑爷也变得安静。小狗儿象得了相思病一样特别忧郁,蔫叽叽不爱动了。象这会它趴在爸爸办公室,心中郁闷无可言说。它是一只热爱生活的小狗,虽然没了蛋蛋但它还有一颗想浪的心。它很想出去玩,去托儿所里玩。那里头有它的小伙伴,都是四脚兽大家已经玩得很熟了。可现在它见不到它们,或许以后也见不到了…唉,这可真是个伤心的故事…… 狗儿子郁闷,狗爸爸更是阴郁,闷上加闷憋到快内伤。祁让合上电脑靠向椅背伸指捏了捏眉心,没有多少表情的一张脸,眼眸暗沉眼神极压抑。 陈遇言又把他拉黑了。拉黑了他的电话还有微信。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他,拒绝他靠近拒绝他的追求。 “我讨厌你!” 是她现在最爱说的话。尼玛心窝子都要被她戳烂了。因为知道她说真的,就象小孩子不会撒谎一般喜恶直白。 她就这样一次次不吝用言语和行为,给他插刀非常清楚的告诉他—— 她不爱他。 她已经对他没有任何期待。 何曾想,以往都不敢看他的眼睛,说个话都要脸红的姑娘原来这么不好追。一旦她关上心扉,那心门就成了金刚石铸的,比钢板门还要强悍。似乎除非她肯,否则就没法破门而入。 她可真狠! 而他也是真贱! 哪里想过,他也有当舔狗的一天。最他妈糟心的是,当了舔狗人也不稀罕。 汪晓磊和小江走到老板办公室,象征性的在开着的门上敲了敲,走进门来。祁让面无表情扫视他俩,眼色阴凉凉的。 汪江二人相视一眼,自个拉了椅子坐下。欸,要说老板这女朋友追的,还挺那什么就…一言难尽。。 两个多月前,眼里有光说:“老子要谈恋爱。”的男人,兴兴头头一阵,然后带着被咬破的嘴巴,一脸郁卒的回来了…反正吧,就老板玩儿真爱,追个女人不是被挠破脸,就是被咬了嘴巴。 不是亲眼所见怎么能信? 老板这样儿的,也能求而不得,铁板踢得这样惨!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我说,祁哥,要不咱换一个呗。象他们说的,下一个更乖。”汪晓磊掏出烟盒敲着烟,一边派送一边说道。 就老板这狗脾气,也不象是会迷小野猫那一款的。怎么看都是吃乖乖牌的菜。 祁让接过他的烟,掠他一眼吊着眉梢脸色看着更沉了。直等汪晓磊给他把烟点上,他才眯起眸子吸了口烟,凉着声慢道: “就他妈跟你一样游戏花丛?东一炮西一炮的?” 这狗比节操没丑爷高,三观比五官还不正,一天天挂嘴边的都是什么—— “长期招女朋友,不招长期女朋友。” 再什么—— “只要对象换得快,没有悲伤只有爱。”这些海王丧渣语录。 “怎么呢?象我不行啊?”汪晓磊不以为然,吞云吐雾的说道: “象我多自在!不谈恋爱,逼事没有。想要逼事,花钱就有。你情我愿各取所需。不必做低伏小,不用费尽心思哄人。” 他说着,嗤一声,不甚得劲一副看破红尘的语气: “这世界,说男人现实,女人又有几个不现实的。谈个对象,条件一字码开。有车有房是标配,送包要送LV。周末看电影,长假要旅行。一天一束花,美食餐厅里打卡。要浪漫要情调,要票子要面子。要你会赚钱,还要你随叫随到,事儿也不做的来陪她。不然就是不爱她。” 他摇摇头,最后总结一个字:“累!” 象老板追的这个,不贪老板的钱,不花痴老板的脸。不是心有所属就是异类,世间没得几个。反正真爱是个稀缺货,不想做痴男怨女就得佛系一点过。爱来不来,由天不由人。 祁让眉头微微皱起,轻屑的瞟他一眼,自顾自抽烟懒得搭腔。这货被前任坑苦了,人财两失就变成了浪子。 “单身不香吗?象我现在多好。有人陪打炮有人给请安,早安晚安一个不落。身心需求都特么齐活了。”抽两口烟,汪晓磊又道。口气莫名嘚瑟。 “早安?”小江插嘴,奇道:“你不说是晚安铺子吗?卖晚安的还捎带送早安的服务?” “都多会的事了,人姑娘后头又开了个卖早安的铺子。一条消息一块钱,一天也就两块钱。熟客包月你要两个都买,姑娘还给你打折。一个月只要五十块,一包烟钱多一点。” 汪晓磊说着,望向祁让随口道: “祁哥,你要不也来个套餐。我跟你说,虽然是花钱买来的,可在深夜里看着,别说,还贼他妈治愈。心灵特别慰藉。姑娘人还不错,你给她回复,她会和你简单聊天。话不多,但人很温暖,会叮嘱你多休息,不要睡太晚,会给你打气说一些温馨简洁的话语。” 他逼叨叨着,已是划开手机: “我把她店铺发给你,上面有她的联系方式。她店铺和她的微信名一样都叫煦禾来着,你要不想加她微信,直接电话短信也可以。她店铺上面都有。” 祁让原本漫不经心的听,全没当一回事。这会他皱了皱眉,吐出一口烟气低头看手机。两秒过后,他抬起眼皮,脸色淡淡凉凉,用目光刮着汪晓磊眼神有点冷。 汪晓磊一头雾水,被他盯得很懵逼。老板这想把他送走的眼神儿是怎么回事?尼玛,恋爱中的男人,哦,不,这还没追上呢。好吧,失恋的人,尤其老板这种刚失恋又不能接受失恋的,难免有点神经失常! 小江一旁看着似有所感,虽然不清楚但肯定和陈小姐有关,已经历过这种视线洗礼的小江很有经验的想。 第44章 他想亲她,可是一亲就哭…… “咋啦,祁哥?”汪晓磊一脸莫名的问,心里有点冤。 祁让没有任何回答,一对深色眼珠冷凉凉冒着冷气睇他几眼,拢着眉挥手示意退朝。 汪晓磊夹着烟抠了抠脸,神情有些郁闷又冤枉的起身,在老板的死亡凝视下和小江一起走出办公室。 祁让盯着他的背影,心头很不爽。他被拒几次,费尽心思才拿到她微信,然后还被她给拉黑了。。 结果没想到,这个B这么容易就拿到手!真是情何以堪,现在他感觉很糟糕,怄得很! 几秒后,他低眸看向手机点开她的店铺,心情又变得十分复杂。有新奇,有懊恼,还有一丝丝心疼。 这傻包子她也是实诚,连小号都不换的直接给的主号。他们在一起,在她读书那会她就用这个微信号,几年过去了,微信名,微信头像和她的微信签名都不带变的。以致他一加上她的微信就觉得熟悉。 她的微信名叫——煦禾,他记得他当时还微微吃惊了下。因为这个名字听起来有那么点调调,而她木愣愣一个人,总是表情畏缩又呆板的一个人。后来问她才知道,她爸叫陈煦,她妈叫张小禾…… 那会他还谑过她一句:“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这名字取得还真方便。” 祁让垂着眼帘,长指点着她的店铺细细的看。看着看着又不觉莞尔,她倒是会想卖早安晚安?挑了挑唇,他嘴角浮起一抹浅笑,这家伙闷不吭气的,却总是冷不丁就叫他惊奇一把。 只是早安也罢,她向来早起不睡懒觉。但是晚安?祁让笑意淡去浓眉皱起,一双俊眸微眯若有所思。按时间定制?那尼玛碰到汪晓磊这种夜行牲口,她岂不是要熬的很晚,就特么挣那一块两块的! 难怪每次下班等车,她时不时就要打一个呵欠。思及此,他马上感到焦躁,有些儿心疼又有些恨。宁可这样挨苦,也不接受他的钱卡。 深吸几口烟,凝神看了她的店铺好一会后,他极轻的喃喃一声: “憨包子,憨的……” 他眸色深浓声音低而轻,心尖儿里却揣着一股深重的,凶猛的,近乎焦灼的渴念。一种强烈的受困般无奈而压抑的渴望。 他想亲她,可是一亲就哭。。 他想亲的要死!可她不给亲…… 心随意动,祁让不觉舔了舔唇,心中涩涩有点儿心酸。不期然就想起几天前的夜晚。想着想着,他不禁意犹未尽又颇是后悔,人没亲着,但总算摸到了他想摸很久,她圆圆的毛茸茸的脑袋。只是,欸,当时应该多摸一会,多揉几下的。 祁让眸色暗暗,愈想愈是情动,愈想愈觉难耐。但感相思附体,他手痒得很,心也痒得很。 特么,这回是真栽了! 好在,他看着她的店铺扬了扬眉,终是含着烟笑了。这叫什么?这他妈就是缘分啊!她跟他断不了,月老给他俩牵着红线呢。 祁让不信命,从来不是宿命论者。可他和程遇言这要怎么说?天南地北素昧平生的两个人,他们在南边相遇,又在北地重逢,牵牵扯扯纠纠绊绊,总有人总有事把他们接连在一起。冥冥中便似有天意,一切都似命中注定。 外边,汪晓磊顶着一脸比窦娥还冤的表情,皱着脸看小江半是不解半是吐槽的问: “几个意思啊,这是?” 老板这内&分&泌是越来越不正常了,脾气来得莫名其妙,说甩脸子就甩脸子。关键还他妈叫人看不明白,完全搞不懂。啧,就为了个女人至于嘛! 小江摆了摆头,却是说道: “你给老板的铺子也发我一个,回头我也订个套餐来点心灵的慰藉。” “成,发你。” 小江低头看消息,面上声色不显,只暗道果然没错,还真是陈小姐。前几次因老板分派他和陈小姐有过接触,他有陈小姐的电话认得她的号码。 他想,这陈小姐还挺有意思。这般想着,他开始等。没一刻,桌上的内线电话唱起来老板叫他。两分钟后,他走出老板办公室传话叫汪晓磊进去。 再几分钟后,汪晓磊满脸“卧槽”的神气走出来,和小江交换了个眼神。不冤不冤,就尼玛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回老板这霉头他挨得还真是不冤! 是夜,陈遇言下班回到住处,照例先查看店铺。然后她就惊的呆了,呆呆望着界面,她很没出息的拿手揉了揉眼睛。可是她没看错,真的有人给她下单,买她70年的早安和晚安。。 而因为包年她给打八折,所以系统直接优惠。出现的打款数额是——40880块。 第45章 他要她以后给他说一辈子…… 兜着一脑袋的惊叹号,陈遇言眼神梦幻对着屏幕发了好一会的呆。这事对她实在有点太魔幻跟做梦一样。一单四万多块,于她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人,中头彩也不过如此。 只突然的,她微蹙眉心,脑海里闪出一个人来。会是他吗? 陈遇言揪着眉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如果是他,那就更魔幻了。不会那么巧,他刚刚好也来这个平台,刚刚好就看到了她的铺子?就她对他的了解,他不象是会逛这些的人。 看着对方发送过来微信添加好友的申请,看着留言里同样陌生的电话号码,陈遇言抿抿嘴,没有收款。略是思忖,她通过了对方的好友申请,开始给人回话。不管是不是他,这一单她都不能接。 刚通过申请,还没来得及发送消息,对话框就动了,对方给她打招呼发了条: “你好。”疏淡而礼貌的。 “你好,很抱歉,你下的这笔单子我不能接。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包年,七十年真的有点太长了。”她将写完的消息发过去。 “你觉得我活不到那个时候?”对方很快回过来。 陈遇言稍稍一默,眨了眨眼回复的特别实在: “没有,我怕我活不得那么久,我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 她不知道对方多大年龄,但她想,要她活到九十三可能有点困难。。 不说人世无常,就她真能活到耋耄之年,她觉着她大概也是不能给人提供道早问安的服务了。 她消息发出去,对方明显停顿了会,然后给她回道: “那我买六十年的你看可以吗?” 陈遇言眼睫眨动,吁了吁气干脆道:“不可以。” 她心里觉得这人有点怪怪的,好像脑子有些不大正常。只是,她又蹙起眉来,这种奇怪的行径,要放到那人身上又似乎不稀奇了。这么想着,她就不太愿意多说,心道,等会得把人删掉。 对话框安静了好半刻,随后,对方发来一条语音消息: “你好,我猜你一定觉得我很怪异吧。花钱买六七十年的单,听起来就不够明智。可是你知道我不差钱,我有很多的钱。但我差一个能每天早晚,都愿意对我说一声早安和晚安的人。 所以请你接单好吗?我也没看到别家卖这个。你要是觉得六十年,七十年都太长了。那我就先包十年的你看行不行?主要我懒得一年一年的下单,而且我也不想一年一年的下单。我想能淡忘这是我花钱买来的服务。” 陌生的男声,听着和她一样都有点外地口音。她正想着,对方又发来一条语音: “就算在这十年里,在这途中,我不幸有个好歹离开人世。我也想能有人继续给我道声早安和晚安。起码”他没有说完,语音就断在这里。 陈遇言抿着嘴巴默了默,片刻后,她回了个: “好。”听见对方声音,她打消疑虑。 她想,这个人一定很孤独。象她看过的新闻,还有电影里演的那些有钱人一般,有很多的钱,但没有亲密的伴侣,真心的朋友。 “谢谢。那我重新下单。”对方给她回了消息。 陈遇言点开店铺页面,也重新设置了一个十年套餐的价格。在原有包年打八折的基础上,她又给打了点折。一共5256块包十年。她本来想抹掉零头,可又感觉5200这个数额有些儿不合宜。她心思细,不想引发哪怕一丝的暧昧意味。 很快,对方付了款。需要她送早安的时间是早上八点,晚安的时间则是晚上十点。她不由松了口气,心说,这人作息倒挺健康。现下在她现有的客人里,有需要她晚上十二点送晚安的,老实说,其实很累。她都有定闹钟,就怕自己会耐不住睡过去给疏忽了。 陈遇言双手托腮,看着屏幕看着她落袋的钱钱,心头雀跃,兴奋又欢欣。她想,金币掉钱罐子里的声音可真好听。这辈子她妈用尽全力,过着平凡的人生。而她没有大图谋,她就想认真的过好每一天,过有底气的生活。自己养活自己,还能孝顺爸妈。 ※ 同一时间,祁让办公室里。 “祁哥,我这表现的还行吧。” 汪晓磊将手机交还给老板,笑嘻嘻用一种将功补过的语气说道。 祁让抬一下眼皮,懒洋洋扫他一眼却是口气不悦道: “你他妈赶紧把你那单时间给我改了。几个钱呢嗯!有你这么糟践人的,十二点送晚安她不睡觉了?” “行行行”汪晓磊也不生气,从善如流:“我这就来改。” 一面划拉自个手机一面笑道: “老话不说吗,不知者无罪。我要早知道人是祁哥的心尖尖,我哪能呢!” 眼见老板神情并不见缓,他又忙乖觉道: “等这个月完了,我就不下单了。”说完,果见老板脸色稍霁。 他心说,人姑娘还不是你的人呢,就这么霸道。再说,他不下单,就没别的男人下单了吗? 正暗自嘀咕,手机接连闪动,老板一连给他发了好几个红包。 “和小江去吃宵夜,或是去泡个吧你们自便。”祁让站起来,勾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边说边往外走。丑爷耷着狗头,肉墩墩跟在后头。 “嘿嘿,谢谢祁哥。”汪晓磊查收红包,倚着小江乐呵呵道。 要说老板这人,只要顺毛捋别和他对着干,一准少不了你的好处。 ※ 回到家,祁让啥也没干,抱着手机松垮垮窝在沙发里。他散漫的勾着唇角,有一搭没一搭的撸着狗头。就等着时间能快一点走到十点。两三天不见,还真是怪想她的。 他慢慢等,数着时间,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过这样纯情的心情。这样近乎青涩的欢喜和期待。象个少不更事没谈过恋爱的毛头小伙。终于四十三分钟过后,手机一声叮咚,他等来了他想要的。 “晚安。”她准点给他发来消息。 简简单单,没有多一个字。 祁让盯着消息框,嘴角挑起来。怕露馅,他也不写多。长指一动扒拉两字回过去。 看着对话框里回过来的消息:“晚安。” 陈遇言微笑了笑,没有再回。买她晚安的人,都是孤独的人。是以,她格外注意把握尺度。特别是对男客人。 静夜里,孤独的人会更加孤独,也更容易产生幻想,或者说,更容易滋生情感上的依赖,在某种特定的氛围感里,产生一些并不切实际的念想。而她没准备网恋,也不想有这样的暧昧纠葛。 故而即使是熟客,她也只会表示很简单的关心。在人主动给她诉说烦恼时,安静倾听,给人一些鼓励的话语打打气。其中对女客人,她会多说一点。男客人,则点到即止绝不多说。 放下手机,陈遇言微微弯唇去了趟洗手间。今天是她的幸运日,除了走财运,接到一笔大单子。另有唯一个需要她十二点送晚安的客人,刚跟她重新调整了下时间。 说是身体出了些问题医生让早睡,所以遵医嘱现在每晚十点前就要上床休息,叫她以后十点前送晚安就行。这样她今天就只需熬到十一点,给另两位客人送完晚安,她也可以晚安睡觉了。 这边祁让长睫下垂,还盯着手机。数秒过后,他蓦地咧了咧嘴,俊脸上浮现一抹少有的孩气。 躲呀,嗯!躲来躲去,不还要每天乖乖给他说晚安!他轻轻哼一声,幼稚又嘚瑟的。小样!他要她以后给他说一辈子! 隔天早上,在该死的生物钟的作用下,祁让睡眼惺忪坐起身。他浓眉皱起,神色冷漠带着不耐。黑漆漆的眸子凉飕飕的。直似这般杀手似的坐了好几分钟,他严重的,仿佛与生俱来的起床气,才算得以消缓了些。 面无表情,他习惯的抬手捋着发茬耙梳几下头发。再然后,他倏尔顿住,伸手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下一秒,跟变脸似,他面上一脸的漠色消失了。晨光下,他弯起眉眼,好看的唇角高高挑起。英俊脸孔动人,眸色柔和。是外人难得一见的温柔姿态。 翘着唇角,他给回了个早安。心情变得很好。 不自觉他翻着她的微信资料,虽然她和他一样朋友圈都设置的仅“三天可见”什么也看不着。可他就是觉着心好像被填满了不少。不再是那种磨人的空落落的感觉。他和她总算还有一根线牵着。 他望着消息框里的晚安和早安,心说,这几天就靠它们续命了。他不要面子的吗?他得再多冷她几天。到实在捱不住相思再说! 第46章 一人一狗都显得与众不同…… 这一天里,陈遇言的心情自然也非常的好。她神色欣然,眼睛里都淌着光,很有点儿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劲头。惹得郑太都忍不住,时不时要笑看她几眼。等到了中午,陈遇言瞅空向郑太请了会假。 她就近去了趟超市,依着上回的经验精挑细选,给家人买了个近十斤的大榴莲。昨儿单子的零头就都花掉了,剩余一个整数五千块给存起来。 将榴莲寄回家后,她抿着笑赶回托儿所心里只有充盈。对刚才的花费,并不若上次那般还会感觉有些心疼。 赚钱是为什么呢? 不就为了这个。 可以自给自足,可以有盈余,腰杆能站得直一些,更重要是能向自己所爱的家人表达爱意。虽然还只能给予绵薄的付出,但这种满足感真真千金不换。 陈遇言扬着唇角一路走,一路在心里盘算。她现在有稳定的收入,虽说薪酬在这都会里实在谈不上高,但只要省着点除去每月必要的开支,诸如房租生活费等等,她每个月能存下差不多一千五百块。 而手头赚的外快也完全出乎她预期。她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V字,心说,她得好好干,争取能在今年年底存够一万五千块。以后她也是有积蓄的人了! ※ 日子一天天流逝,陈遇言沉浸在她的小世界里,欢欣鼓舞。城东的祁某人也过得还算将就,除了每日害一害相思,那一股子神憎鬼厌人讨嫌的臭脾气,倒是收敛了好些。老板眉目舒展,不再一脸反人类,反民主的反派表情,卓逸全体人员情绪也跟着松缓,象军&区守将得了解放。 要说爱情有魔力,一连七八天,只是每天早安与晚安的交流,竟就将个阴郁寡欢,凶兽暴躁的男人给安抚得明明白白。 午间,办公室里,忙完手头事务,祁让摸出根烟点上。他含着烟靠向椅背懒洋洋的抽。间或抬手拿大拇指甲刮着眉毛,透黑的眼睛里转着心思。这男女情爱就象狩猎,追逐的一方肯定不能老干等着。 这么想着,祁让微微咧嘴,脸上挂了一点笑。能怎么着,还是得追啊!甭论,这一晃十天过去他其实很想她,天天掰日子数呢。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心里没有那就是没有。可只要动了心生了情,那就揣心尖上了。叫人心心念念不由自主。 心随念起,就等不得了。自来便是行动派的某人,等不及下班马上就带着丑爷,兴冲冲驱车去小宠托儿所堵人。连见面理由他都想好了。只说丑爷想她,实在不行他就赖着。反正现下他在她面前该丢的脸也没少丢…… 这真是到什么份上说什么话,此一时彼一时。原先他最看不上男人死缠烂打,觉得丢份得很!哪里想到他也有这一天,现世报来得快…最特么没出息的是,他还就愿打愿挨挺他妈心甘情愿的。。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回老家了,昨天走的。”一个小时后,郑太太看着他,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他还会来。 微是一顿,她接道:“我给她休了几天假。” 做她们这一行,休假时间和别个不同。碰上法定假期,就是她们正忙的时候。别人能休她们不能休。这连着中秋和国庆,小陈都没能回家探亲,想着接下来元旦和春节又不得闲,而现在托儿所逢周一到周五的工作日,相对没那么忙。她就给了小陈五天带薪假。 “那您有她老家的地址吗?”将失望搁在心底,祁让很礼貌的问。如今凡是和她相关的人,他都慢待不起。 郑太太闻声,抱歉的笑了笑没有回他。 祁让心中有数,这是依着陈遇言的意思不愿告诉他呢。他也不勉强,微笑接过郑太给丑爷的小零嘴,很有风度的道谢离开。 坐在车里,几乎没有犹豫,他开始查询到陈遇言家的相关信息。他虽不知她家的具体地址,但他记得她家乡小镇的名字,知道她爸妈的姓名,了解她家做什么营生。有这些起心要去找,也不怕找不到。 半刻后,他嘴角一挑抿了点笑,拍着丑爷的狗头道: “走了,今天带你自驾游。” 从这到陈遇言老家有近一千五百公里。可他兜着一颗红豆做的心,一刻也不想等。而无论是坐飞机还是乘坐高铁,都有个候机和候车的时间。并且还不能直达需要转车。 要见家长自然少不了见面礼。又因为时间关系,他现在也没法细细琢磨。但好在送礼只要心诚,买的东西好就行。祁让就捡着个“好”字挑了。 他备的礼特别实诚也特别实惠—— 好烟好酒好茶,外加两盒冬虫夏草含片,和一套古朴敦雅质地考究的陶器茶具。 依然没有买花。他一直觉得抱着束花追求女人很傻逼,就特别中二期跟表演作秀一样造作。 待一切准备停当,祁让意气风发叼着烟,捺着满腔相思的激情,掏出早年赛车小王子的冲劲与速度,一路风驰电掣也不觉着累的赶路。到隔天上午近十点,昼夜不停的骑士终于抵达目的地。看着眼前的小镇,祁让眯了眸子,薄薄的唇浮露一抹浅笑。这是她的家乡呢! 小镇名副其实,非常的小。一眼望去好像就一条主街。两边都是做生意的小门店。他将车停下,放弃了寻着人问的念头,打算自己去找。她家也做小买卖,应该就在这条街上。 他抱着丑爷步态从容,神情闲适带着一贯自如的姿态。已经到了地界他也就没那么急了。横竖马上就能见面。他缓步前行一路走,一路看,也一路接收着她家乡人民的注目礼。 小镇小,平常时日几乎都是本地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都熟得很。陡然来个生面孔,尤其又是他这般招眼的帅哥自然吸睛,备受瞩目。 人们不无稀奇,看这高挺英俊着装潇洒,长得格外好看的男人。看他明显高出一般人很多的高个头,和他手里抱着的衣饰光鲜的小狗。一人一狗都显得与众不同,和这里的居民完全不一样。一看就是大城市里来的。 对周遭的注目,祁让惯常的熟视无睹,浑不在意。开了一夜的车,他精神头却很不错,除了黑发稍稍凌乱一点,他脸上并没有多少疲劳的痕迹。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精神力量。因为要来见自己喜欢的人,就不觉得苦不觉着累,就纵是苦也甘之如饴。 街道不宽也不长,祁让顺着路拐弯看见前面围观的人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想知道压根不关心。这会他只想找到她的家,只想见到她。 但是一路左顾右盼,狗脸好奇的丑爷突然叫起来情绪激动。下一秒,祁让亦是变了脸色,眼眸骤然一冷。 第47章 简单说,就是自家的人他…… “……求求你们,别打了!真的别打了!我爸他身体不好,他去年才动过手术!” “天哪…你们这样要不得咧!他聋聋哑哑啊你们欺负他!狗日滴们哪,杀千刀滴,你们今天要么就把我们全家都打死,不然,劳资们就是爬也要爬到天底下克喊冤……” “是滴啦,算哒算哒!他一个聋哑人照业巴萨,你们年轻人带过哈子,不跟他见意思。” “聋哑人怎么了,聋哑人了不起啊!今天打的就是他!知道自己是聋哑人,还不懂点事?跟老子躲远点!在老子们面前逞什么能呢?装你妈B的好汉!” “说个JB!他个jb日滴吃牛屎不顾堆堆,自己要贱要讨打今天就把他打服辜!他妈B就是欠打欠滴!” “爸爸,爸爸,呜呜呜不打爸爸不打爸爸……” …… 祁让迈着长腿紧走两步,冷着眉眼扒开人群,一眼就看到他心尖上的人歪在地上,和一个小男孩抱在一起两个都在哭。 她身旁同样歪着的一个中年妇女,正红着眼睛叫喊。而一旁的地上躺了个人,被人骑&在身上打。还有两个在那拍手叫好。 原本听见狗叫声,还有点犯迷糊只觉怎么听着象丑丑的陈遇言,在更密集的狗叫声中抬起脸,泪眼汪汪看向走到身前的男人整个人懵掉。 “他们打你了?”他周身冒着寒气,声音冷得象冰。 陈遇言呆呆摇头,瞬即下意识就看向地上的人哭道:“我爸,他们在打我爸!” 他们没打她,就是她去拉架被他们掀在地上。她妈也是。她妈平常被迫强势,举凡家里遇到麻烦,她妈总是保护者的姿态。在人前支棱着,撑出一副不服输的架势。但女人终归打不过男人。何况是三个地痞又都喝了酒的。而她也不敢再去拉架,因为她一去小然也要跟着往上扑,她又怕他们会伤到弟弟。 祁让也不拉她,弯身将叫得威风的丑爷塞她怀里,安抚的轻拍一下她的肩。刚在外间听见她的哭喊,他已经秒懂。这几个B欺负他岳丈呢! 他舔着牙直起身看向闻声望过来的仨混混,他脸色很淡,没什么表情。只乌黑黑一对眼珠浸着狠意,瞅着反而格外瘆人。接着就跟拍功夫片一样,不给人更多反应的时间,他一步上前踹起一飞脚,就近把其中一个拍手叫好的硬生生踹倒,摔得四仰八叉。 另一个见状,惊着脸本能的往后缩。他也不去管,对上骑&在他岳丈身上逞凶,这刻正扭过脸来看他的那一个。 同样不给人缓冲的机会,他居高临下,一把就薅住对方的领子。五大三粗一个人,虽比他矮但块头极大一身凶蛮肌肉。却被他一下就给提着掼在地上,“砰”的一声脸着地摔得闷响。 他垂着眼躬身在对方的呼痛声中,一膝盖压在人背上把人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随即他撩起眼皮,看人的样子漫不经心,深黑的眸子里一片冷漠。 “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他对另两个说道。声音很轻,并不是逞凶斗狠的语气。 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怵。这辈子有三样他没输过—— 一个是他这一身皮相;一个是他的学业;再一个就是打架。凭什么人家都怵他,不敢轻慢他,就凭这些底子! 站着的,和刚费力爬起身的那个,俩混混面面相觑,俱是惊疑不定,防备的看着他不吱声。 都是街头痞子,不过是欺善怕恶欺软怕硬。看人下菜碟。打架行的也是野路子,靠的是蛮力。打得过就欺负过去,偶尔看走眼,打不过就被人打。街里街坊行凶霸道,往来皆寻常。平时哪见过这阵仗,这他妈一看就是练过的! 丑爷护主,又狗仗人势,这会儿叫得更凶了。而围观众人更是惊愕,齐齐侧目。这年轻男人跟画报上走出来的一般,穿得洋气,又生得说不出的俊。只还没惊叹完呢,立刻就又被他这似天降神兵一样的身手与狠劲给震住了。长这样帅,出手却这样狠。动作利落,粗暴狠辣。 祁让看着被陈遇言和那个小男孩哭着,慢慢扶起来的中年男人——他未来的岳丈。看其鼻青脸肿,面上一脸血污。 “那就一个一个来。”他说。语声平静,表情益发淡漠。 他这人自来护短,不论对错。简单说,就是自家的人他能欺负,别人碰不得。 他说完,就这么压&着人,慢条斯理脱下身上手工定制,四万八一件的薄呢款外套。这回第一次上她家,他来之前特地捯饬了下。 “替我拿着。”他将外套递给陈遇言。 陈遇言凝着泪眨了眨眼,伸手接过。随后她张了张嘴又闭上。她生性胆小,向来很怕看人打架斗殴。怕看血腥场面,怕听人惨叫。只此刻眼见她爸被打得这副模样,她心里亦是愤恨。 祁让又看她两眼,心中戾气更添几分。MD,他的人,叫外人惹哭!薄唇一抿他低下头,脸色淡淡但眼神冰冷而阴鸷。不发一语,他一手拽起人的头发,掰着脸就开始揍拳拳到肉。刚还横得二五八万的人,马上就怂到求饶。而另两个见势不对,相视一眼推开人群就跑。 围观的路人一面觉得这地痞不是个东西,自作自受也是活该,一面又看得心惊。只觉得这漂亮男人下手忒狠了点。一旁被推倒而崴了脚不能动的张小禾,歪坐地上看着亦是惊心。她疑惑的看向女儿,不知这人和她家姑娘是个什么关系?怎么从来没听女儿提起过? 陈遇言对上她妈的目光,心里亦是有些慌神,不晓得待会要怎么跟她妈说。她是真没想到,他会找到她家来。 “你快跟他说说,别再打了!”片刻后,张小禾朝女儿说道,语气有点急。 虽说有人帮出头,很解气。可张小禾考虑的很实际。她眼看这年轻男人下手辣的很,被打的那个已经鼻血横流不住求饶。她怕再打下去会打出事来。真把人打出个好歹,她家也脱不了身。 不说别的,光医药费就能把她家压死。而不管怎样,日子总要往下过,何况她家是做小生意的,不被逼无奈,她也不想与人结仇。 陈遇言也正这么想着,她看得也是心颤。想起他打刘义明,那回他也如这般下的重手。若不是后头来了人,指不定他真能把人打死。 除此,她心下还有点顾虑。她才先央了隔壁的李婶去派出所报警,在她们这个小地方,直接去派出所比打110要快得多。那算算时间,人估摸着也要到了。那人打她爸没被瞧见,尽看他打人家,有理也变没理。。 “祁让”她吸一吸鼻子,不看他打的人,只走上前小小声说:“你别打了。” 她声音小,可比闹铃还灵。往常不打得消气不能停手的某人,登时就停了手抬起眼看她,森黑似墨透着股阴狠劲的眼睛,眼色也跟着缓和了些。 “别打了。”陈遇言复道。 祁让看看她,垂眸揪着手里孬货的头发,低低的,声音阴冷没有一丝温度: “你他妈招子放亮点,给老子记清楚了!敢再找我岳父家麻烦,老子废了你!”他话说得象个混&黑&道的。 她说不打就不打了,他并不想吓到她。 被打的,连连哼声,点头不迭。 他却还不起身,掏出面纸从从容容擦了擦手。之后,才终于肯施恩一般站起来。 碰到硬茬子吃了大亏的地痞,只觉这外马凶暴又不知根底,因而愈发忌惮。不敢护疼也不敢讨要医药费,闷头爬起来踉踉跄跄离开。 忍不住的,祁让克制着眼神,又看了陈遇言好几眼。随即他看向她爸妈。 张小禾也在看他。生得极好看的年轻人,打起架来象个流&氓,但这会细瞧之下,却只觉唇红齿白眉眼英俊而气质清隽。竟显得温润,气场象换了一个人。 极好看的年轻人看着她,笑得斯文又礼貌,好像刚才凶狠打人的不是他。 “阿姨好。”他笑意清浅,温声招呼。 声音也极好听,低低沉沉醇厚磁性。和刚才淡冷的声线,阴凉凉的音色亦是截然不同。 第48章 叫哥哥,我是哥哥。 “你好。”张小禾看着他应声,顿了顿又接着道谢:“今天谢谢你了。” 自觉狼狈,她抬手抹一下脸,然后看了看自家姑娘,用她们母女都明白的眼神。刚祁让那声“我岳父家”她们可是都听到了。 陈遇言心思难言,心里有点乱也有些憋闷有些不安。亦不晓得待会要怎么同她妈说。这人来得突然,预先毫无征兆说来就来。真就叫她猝不及防措手不及。偏还要自说自话谁是他岳父家了? 她抿抿嘴巴,尽力保持面色自然,将外套还给他。想说声谢却终是没说出口。祁让低眸瞅她,也是很克制的笑。可她却不看他,顾自上前去扶她妈起来。 祁让收敛着,睇两眼她的背影朝他未来岳母回了声: “您不要谢我,别跟我客气。” 他并不多说,亦不忙着介绍自己。这会有更要紧的事。他看向弓着背咳了几声,满脸是伤的未来岳丈,又看看忍不住嘶声,由陈遇言扶着缓缓站起身,面露疼楚之色似是崴了脚的岳母。 “阿姨您先忍忍和叔在这等等,我车在那边,我去开过来带你们上医院。”他勾起外套说着就要走。 “不用不用!”张小禾一听,皱着脸不假思索就出言拒绝。 想了想,又担心的看向自家老公比划着手势问道: “你怎么样啊?要不要看医生?” 陈煦连连摆手,示意不用。继而,他忍着疼讨好的看着老婆,有点抱歉的眼色,龇牙咧嘴露出个笑来。今天这祸是他闯下的又连累了家人。 张小禾见状,又心疼又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陈煦讪讪,转而看向面前的青年冲着他感激的笑。 祁让面无异色,带着微笑朝他点头当是打个招呼。他也是今天才知道,陈遇言她爸是个聋哑人。 “妈,您跟爸还是去医院看看吧。”陈遇言不放心。她知道她妈惜钱。 张小禾看她两眼,又看下祁让亦是有点不好意思。节俭惯了是真舍不得,平常都是能忍就自己忍了。象那话说的: “穷人不害病,直当走大运。” 那医院是真去不起。 “那先进屋洗洗换身衣服。”她沉吟了会终于说道。 去医院看看也好,再是惜钱亦总是人更要紧。她自个她倒是不担心,就是崴了脚在家多歇个两天就行了。她主要还是有些担心他爸,皮外伤还好就怕伤了内里。 陈遇言于是扶着她进屋,祁让照看着陈煦跟在后头。陈遇然这刻已经没有哭了。看到坏人被打跑,他便安心了。脸上泪痕还没干呢,满腹注意力就已放在丑丑身上。他眨动着湿漉漉的眼睫毛,一瞬不瞬目不转睛的看着丑丑。他对狗感到新奇,也对狗狗身上背着的小包很有兴趣。他想知道那里面都装的什么? 丑爷背着自己的家当,屁颠屁颠跟着陈遇言,压根不知有人留意它的小包包。外边围观的路人先是看热闹,后来就都是看陈家女婿。有想搭讪说几句的,可望着那年轻人偏就局促张不开嘴。只心里嘀咕,这陈家姑娘貌不惊人,性子又呆板,没想还能找条件这么好一男朋友—— 个儿高,长得帅,还有钱。还…能打!以后谁还敢欺负他们家啊。 眼见他们都进了屋,半掩了门。这些个吃瓜闲人也便散了,各走各路各行其事。 进门后,陈遇言给她爸妈端了水,稍事清洗了下,两口子相偕着到房里换衣服。 随手穿上外套,祁让瞅着空凑过来睇着她问: “怎么回事啊?嗯?”他放软了声,滇黑的眸落在她脸上眼色温柔。 陈遇言看看他,眼帘垂下呶了呶嘴却到底没吭声。 现在她也不知该怎么应对他才好。明明是要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偏偏今天他救了她爸。。 这便叫她没法拉下脸赶他走。就很有些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那意思。而且,她发现她很不习惯他的温柔。从前,她曾偷偷想望过无数回的他的温柔,如今却并不让她感觉欣喜。心里没了亲近的念头,就连温柔也变得不可亲了。陌生的,疏远的,仿似没来由的。给她的只有困扰而不是触动。 除此,她心内还有一股形容不上的郁闷,近乎认命的郁闷。但觉老天爷是不是就非要她不舒坦,非要她事与愿违。她的狼狈,次次都展现他眼前也罢,现下连她家人的不堪也要在他面前兜得底掉。被人当街欺压,被人按在家门口欺负,换谁都是一种耻辱。 她自己被人看轻,她会很难受。可若她的家人被人看轻,她则会感觉无法忍受。不想说就干脆不说了。陈遇言默声往后门走,想打水给弟弟洗一洗。一般只要她在家,弟弟都是她顾着的。 跟有根绳牵着样,丑爷立刻跟在她身后,而陈遇然亦步亦趋跟在丑爷后头,两姐弟并着只狗一前一后,队列整齐分毫不乱。祁让看着好笑,抬手抠了抠眉毛,揉着下巴跟上。 到了后院陈遇言顾自打水,对杵在她跟前的男人她只当看不见,视若无睹。她爸妈不在旁边,她实在也不想装样。天知道,她心里别扭的很。 祁让定定的瞅她,十多天不见,她额前的刘海变得长了,后面的头发也有些内扣,透着抹微弯的弧度长得有点包着耳朵,象橱窗里那种带着些童趣,黑密顺滑的短发娃娃的发型。 如果她不要这么面无表情,绷着小脸,那这个发型会让她整个面相都显得柔软,有种天真的乖巧清稚又清纯。 “头发不剪了?”他开腔逗她说话,依然是又轻又柔的语气。 喜欢上了,心里自然而然充满柔情。这就是上心和没上心的区别,装都装不来。 陈遇言抿一抿唇,没有作声。端着水往椅子边走。她不是不剪,是没顾得上剪。 她不理他,祁让也不以为意。反正就跟着她走。现在只要看见她,他心头就舒服填得满满的。 他围着她转,丑丑围着她转,小然围着丑丑转,四舍五入也约等于围着她转。三人一狗凑着堆,周边空气瞬间就变得拥挤起来。尤其他这么大一只! 陈遇言眉尖微蹙,鼓一下腮帮子吁了口气,索性就地放下水盆。 “小然,乖,来洗脸了。”她招呼着弟弟声音软软的。洗了脸还得给他换身衣裳。 祁让盯着她,心底有些吃味。常言道,有比较才有差别。她对丑爷对她弟,那都是温温软软好声好气,整个人都是柔的特好&性&儿。对他就…冷冷的。。 不说笑脸了,话都不肯和他说上一句。这差别待遇不要太明显。简直敌我分明一般,天差地别也不过如此。 祁让正泛着酸呢,下一瞬,他眯了眯眸,眉头微微皱起心生异样。他看见陈遇言拉着她弟的手泡在水盆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细细的给她弟清洗着,然后又拧了毛巾掌着她弟的后脑勺给她弟擦脸。 他凝神,开始仔细的看那孩子。十岁出头的模样,大眼睛小V脸,眉目精致下巴尖尖,很秀气长得象个女孩子。可这个孩子,很显然有点不正常。小孩儿六七岁都能自己独立洗澡了,他还要姐姐帮着洗脸。祁让越看其神态越觉着她这弟弟似有些痴气。 陈遇言微微抿嘴给弟弟擦脸,动作轻柔耐心又细致。她知道他在看他们,也知道他一定会看出端倪。若换在从前,换在他还是她心事的时候,让他看到她家人,她会忐忑感到压力,怕他不喜,怕他不耐烦,怕他看不起。 但现在,她没有这样的顾虑。她只会因他可能的看轻而感觉愤怒。象所有爱自己的家人,愿以己之力维护自己家人的人们,在看到家人被轻待时所会有的心情一样。 她们家,她爸是聋哑人,她弟弟智力缺陷。家里摆着小摊生活清贫。没有人脉,没有富贵亲戚。她们家象一只随时需要修修补补的小船,毫无根基孤孤零零,仿佛也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不会有登高望远时来运转的那一天。很多人看她们家都带着一种眼光。她自小到大都能感受到的那一种眼光。 那是一种被人看低,被人料死的眼光。 陈遇言如是想,带着戒备。却不知祁让眼眸深深,心情复杂。那一对黑漆深邃的瞳孔凝视着她,目光中有不予遮掩,清晰可见心疼的神气。此时此刻,他看她弟弟这个样子,看她象个小妈妈样忙活,心中感到从未有过的真切的疼痛。 他心肠冷,除了童珊,他没这么心疼过一个人。甚至他都没有这么心疼过童珊。过去,他对童珊有不舍有怜惜,但没有这样心疼。他爸妈说他冷心冷肺天生反骨,根本不懂得心疼人。 可是这一刻,他是真的心疼她。就特么心脏骤然紧缩,猛一下蜷皱起来的感觉。 直到今天,直到这一会他站在这里,他才身临其境般,感受到她身上背负的东西。社恐,害怕交际,对着人就不自在畏畏缩缩,拘谨局促。总是怕犯错,格外在乎别人的看法,容易紧张敏感内向。这些说到底,都是自卑缺乏自信。 如果他今天没有来,事情会有怎样的结果?打了就打了,大约也就忍气吞声,自个受着。谁会帮他们主持公道,替他们讨要一个说法?那么多人围观,可就他所见,除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婆看得不忍,帮着说了两句,其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上前拉架。她不是还在哭求,求那几个SB放过她爸爸。 而这只是他今天看到的,这么多年有多少欺负是他没看到的?而她到底又看过多少的脸色?受过多少不公的对待? 在这样的氛围里长大,他怎么能苛求她要阳光自信,落落大方。当初他怎么就能高高在上,嫌弃她性格不讨喜!觉着她小家子气。 祁让眸色发沉,闷气盈胸,心中滋味难描难绘。就说不出的躁,兜着一股无名火没处使。因这火是对他自己。这会他真他妈恨他自己。 他恨他自己,又心怀苦郁。而这一份郁气便完完全全是因着她。他今天才知她家是这么个情况。那他以前为什么一无所知?因为她从来不说。 而她为什么不说? 祁让乌眸沉沉,眸光追着端起盆去倒水的女人。 他知道她为什么不说。他太知道了。 不怪她如今不搭理他,不愿接受他态度坚决。不怪她死心。的的确确是他活该,是他该的! 祁让垂眼敛下情绪,再抬脸时他神色如常,走去陈遇言身边。 “你给他拿干净衣服来,我跟他换。”他冲眼睛都长在丑爷身上的小男孩扬了扬下巴。 接着他又看向她,眼色深沉眸带柔光,说的话语声低柔轻缓象哄孩子的语气: “你也去洗洗,换身衣服。” 她被推跌在地,身上也沾了泥。而脸上哭过,到这会眼睛还有点红。进屋后,就先忙着照料家人,还完全没顾到她自己。 陈遇言愣了愣,看着他只觉得他目光很深,但脸色平和又平常,真的看不到一丝丝的嫌弃与轻视。 她抿抿嘴巴,微是低头越过他朝里屋走。听他接道: “就这么不信任我,这么小瞧我?” 她略顿了顿,抬步继续往前走。又听他在她身后添了句: “他是你弟弟,以后也是我弟弟。” 陈遇言眨了眨眼,脚步不停走去里屋给弟弟拿衣服。 祁让瞅着她的背影看不够似的,直到她进屋才转过脸,将他刚顺手捉到的小狗腿丑爷,递到巴巴看着他的男孩面前。 “想抱吗?”他问。脸上挂了笑,声音放得十分轻柔。 老实说,他没有跟这种小朋友相处的经验。这个弟弟是名副其实的小弟弟,对他实在是太小了大概还在过儿童节。 陈遇然看看他,眼睫扑闪。旋即黑白分明晶晶亮的大眼睛,就又落到他手上的小狗儿身上。小脸上是想抱又似乎有些顾忌不太敢的神气。 祁让看着他,一弯身将丑爷直接塞他手里。这小狗比狗腿得很,特别喜欢陈遇言。看到她就成了只小哈巴狗跟屁虫,舔得不要不要的!她到哪它到哪,哪哪都要跟着。刚又准备跟着去被他拿脚阻截下来。 陈遇然明显僵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看他。 祁让笑,伸手握他的手去撸丑爷的狗头。正要安抚他告诉他不要怕,丑爷它不咬人。却听他突然“咯咯咯……”笑出声来。 他笑个不停,咧着嘴笑得有点傻,可他笑得特别单纯特别欢乐。带着些痴儿的傻气,也带着孩童特有的无辜与天真。 祁让微怔了怔,突然就感到些心酸。他心下涩涩心肠发软。他想着陈遇言看着她弟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她一定很难过。 这样漂亮的孩子,他却是个痴儿。这大概就是爱屋及乌,祁让原是硬肚肠,冷情冷性,心思淡漠。待人处事信奉的素来只有两个原则—— 关你屁事? 关我屁事! 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多少同情心。对非己相关,其它一切的包括周遭的人与事俱是漠不关心。十足冷漠的族群。 可因为陈遇言,他对这个孩子,对这个初见面的小弟弟就感觉到痛惜,很不大是滋味。 “你叫什么名字?”他弯着身问,声音放得更轻。 “陈遇然。” “你今年多大了?” “十一岁。”陈遇然小心的抚摸丑爷的脑袋,有问有答。 然后他开始摸丑爷背上的小包。 祁让瞧着他,拉他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蹲身拿手把那包解开给他看。 “这是什么?” “这是它的口粮,它肚子饿了就要吃这个。” “我知道,我肚子饿了就要吃饭。这是什么?” “这是它的磨牙棒,就是狗狗的牙刷。” “我知道,我每天都要刷牙。这个?” “这是它的小玩具,它无聊了,觉得不好玩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拿给它玩一玩。” “嗯,我知道,那它就会高兴了。这个?” “这是它的小零嘴,它嘴馋了就要吃一点。” 这会变成祁让有问有答。今日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对着一个小孩儿,会有这么好的耐性。陈遇然十一岁,可是智商大概就是幼儿水平。真真就是一个小男孩。而他其实一向不太喜欢孩子,耐不得烦。可见人都是有潜质的,只看有没有被发掘的机会和诱因。说来说去,就看你愿不愿意? 他有耐心,丑爷亦然惯常的温顺。很乖的趴在陈遇然腿上,任他们折腾。 “这个是不是很好吃?”陈遇然巴巴盯着那包牛肉粒,听得很有点犯馋。 祁让闻言,瞅着他心里有些懊恼。 他之前只听说她有个弟弟,但他不知道她弟弟这么小,又是这么个情况。早知道,他肯定会买很多孩子爱吃的零食带过来。 “小然,乖”他睇着陈遇然浓密的睫毛,用陈遇言对她弟弟的语气说道:“这个我们不能吃。这是狗狗吃的。” 他说着又问:“小然,爱吃什么?” 陈遇然抬眼看他,揪了揪眉表情有些为难,他爱吃的东西有点多呀。想了想,看着祁让他忽然回道: “叔叔,你早点来就好了。”他比划着,带着些孩气的炫耀口吻:“姐姐买了榴莲,很大的榴莲哦。但是都吃完啦,妈妈不准姐姐再买啦。” 他学着他妈的腔调:“榴莲太贵啦!浪费钱。” 说完,他砸吧砸吧嘴,小脸皱起露出很有些遗憾的表情。 祁让被他那声“叔叔”听得噎了噎,瞅着他一连看了好几眼有点郁闷的说: “小然,乖,叫哥哥,我是哥哥。” 第49章 是他不好。 单按年龄陈遇然叫他一声叔,他也不是受不起。他们年纪悬殊相差一轮有余,可不就跟差了辈分似的。但他要跟陈遇言好,那这声叔他自然就吃不下。他现还要管她爸叫叔呢!而虽然现在陈遇言不鸟他,在她那他连个黑户都称不上就别提名分了。但在她小弟面前,他的名分可得抓实了。 陈遇然长长的睫毛扑闪,看着祁让小脸困惑。他怎么会是哥哥呢?他这么高,他太高了!比他见过的每一个人都要高。 陈家亲戚不多,来往的更少。在陈遇然的脑子里,他叫的哥哥都是小孩子。就街头巷尾,左邻右舍一帮屁孩。也就比他大一点,高一点。 小孩一脸小呆呆的模样,同他姐犯傻时憨憨的神气很有些儿神似,祁让瞧着心下又是一软。微咧了咧嘴他复道: “小然记住了。以后得叫哥哥,嗯,我是哥哥。”他轻着声儿,很耐心的说。 陈遇然对着他的视线,眨巴着幼儿般稚嫩懵懂的大眼睛,须臾,他小嘴开合清脆脆叫了声: “哥哥。” 哥哥就哥哥咯。这个叔叔救了爸爸,还把坏人打跑了,还对着他笑把狗狗给他抱!他喜欢这个叔叔。 “乖!”祁让翘着唇角,抬手摸他的头。 陈家姐弟头发都生得好,又黑又多乌亮浓密。发丝粗但并不粗硬,相反发质很柔软,短短的摸到手里软乎乎毛茸茸的。象动物幼崽的触感。 祁让揉了两把陈遇然的小脑袋,指着突然揪起狗头的丑爷慢声道: “知道它名字吗?它叫丑丑。” “丑丑?”陈遇然嘀咕,小脸一皱,露出神色不太赞同的样子。 “丑丑不丑。”他说,撅了撅嘴巴低头摸着丑丑,是孩气的较真的口气。 他觉得小狗长得很好看,穿的衣服也很漂亮一点也不丑。他们这的狗都没有丑丑好看。 祁让弯唇,听得莞尔,忍不住又揉了揉他脑袋。 陈遇言看着这一幕顿住脚步,拿着衣服站在后门口。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她在房里就听见弟弟开心的笑声。听得她想笑又有些鼻酸,嘴角刚刚扬起便觉涩然。 小然是个寂寞的孩子,他的欢乐并不多。她爸她妈要奔生活,每天起早贪黑疲于奔命,没有太多时间,也根本没有多少精力来陪着他玩。 而她以前要读书,陪他的时间也不多。现在她要工作,人在异乡,就更难得有空能陪伴他。 他小时候总巴巴的跟着别的孩子,可是那些小孩骂他是白痴是蠢蛋不跟他玩。就算是跟他玩也是戏弄他,欺负他。譬如他们都当警察,叫他扮小偷,然后一窝蜂的打他惩罚他,逼他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在他面前逞威风。再譬如对着他,在他鞋子上撒尿。小孩子的世界,有的时候也会很残忍。 次数多了,他们家也不愿他出去玩。更多时候就关在家里。孤单单,百无聊赖看看电视,自己和自己玩。陈遇言想着,心尖儿疼。 祁让眼见丑爷蓦地竖起耳朵,也不趴着了,坐起来小尾巴摇得欢腾。他心有所感回头,对上某人正往这看过来的眸光。勾着一抹笑,他站起身眼角轻扬,眼睛亮亮的看她。 陈遇言看一看他,抿了抿嘴,举步朝他们走来。要说一点触动也没有,那是假话。人么,不都这样。很多时候,旁的人对自己家人施放善意,对自己看重的人好,往往比人对自己友善,对自己好要来得更加受用,更令人动容。 只是…她心里益加别扭。 因为这个人是祁让。 总是姿态散漫,神情冷漠而眼色薄凉的男人,总似乎不耐烦,懒洋洋态度轻慢的男人。长得有多好看,人就有多傲慢,情绪多变不可捉摸,喜怒无常阴郁又阴沉的男人。和眼前这个人,有太大的不同几乎判若两人。 祁让留给她的固有印象太深,她脑海里多的是他凉薄的模样,漠然不耐的表情。他给予她的记忆就象冷硬的贵金属,疏冷生远不可亲。以致,她现下看他这副近乎温暖明亮的神态,竟感觉莫名,说不上来的滋味。就比起感动,她会更希望他能远离她的生活。 不管是眼神冷凉的他,还是竟也能眼色和柔,笑意温暖的他,抑或前些时,追着她耍无赖的他,她都没有亲近的念头,她并不想和他接近。其实不单是他,今时今日对爱情,对男女情爱,她好像都没什么心思。就仿佛心如止水,没了那个意头。 “我来,你去洗你的。” 祁让勾着嘴角,黑黢黢的眼珠定在她脸上,是有点烫人的目光。她爸妈不在跟前,他就有点忍不住,情不自禁的也不想克制。 可是陈遇言站着不动,表示沉默的拒绝。 她不想接近他,也不想小然和他靠得太近。疼小然的人不多,在这个世上,也只有她爸妈和她。这让小然很容易依恋给他笑脸,对他好的人。 祁让挑了下眉深深看她一眼,少有的叹了叹气。随即他直接探手从她手里拿过衣服。 “给我,我来跟他穿。你赶快去洗个脸把衣服换了。不是还要带叔叔阿姨看医生。”他软着声,有点无可奈何的口气。 陈遇言眨了眨眼,终于看着他说: “你明天就回去吧。” 知道他是开车来的,所以,她没让他今天走。她也知道路程远,他肯定开了很长的时间。她坐火车都要十多个小时,还不能直达还要转一趟中巴。 祁让不说话了。漆亮的眸子暗了暗,只拿幽黑的眼对着她。 陈遇言不看他,却也没从他手里拿回弟弟的衣服。她抿着唇转身去里屋浴室洗脸换衣服。 祁让眸色幽幽,盯着她的背影。照例目送到她走进屋,走出他的视线再看不见为止。 然后他撇一下嘴有点丧的转身,对上陈遇然干净的黑眼睛。 小孩望着他,小脸上是有些着急的神色。他也晓得要给他换衣服,是以,不得不很不舍的放了丑爷下地,眼睁睁看那小狗儿追着他姐姐去了。故这会他一门心思,只想着快点换完衣服好去找小狗。 祁让看着他,弯下身子低低咕哝:“你姐,她心可真狠!” 他说,感觉伤脑筋也很有些委屈。他巴巴的来,可一来,她就赶他走。。 不想陈遇然闻声,马上晃起小脑袋很认真的反驳: “不是的,我姐姐她很好的。”他说道,也说不出别的就又复了一句: “姐姐她真的很好很好的。”他亦知道,心狠是不好的。 “是是是,你姐她很好。”祁让捏一捏他的小脸,开始给他脱弄脏的外衣。 一面脱一面倍感无奈叹了口气: “是哥哥不好。” 是他不好。 是他混账,自作自受。 如果可以穿越,他真他妈想穿越回去掐死过去的自己。 第50章 被未来丈母娘打了一个红…… 几分钟后,陈家全体都换了身干净衣裳。陈遇言下意识就拿眼去瞧弟弟,衣裤都穿的整齐而祁让又捉了丑爷给他抱着,这会正抱着狗咧着嘴笑,小脸上一片欢欣。 她看了两眼,抿着嘴一抬眸就撞上两只深黑色的眸子。显然他也在看她。微微挑着唇,嘴角要勾不勾要笑不笑的,眼里满一副了然洞悉的神气—— 看着还满意吗,嗯?就知道你不放心。 他用眼睛对她说。 陈遇言眼睫眨动,撇开头不看他望向她爸妈。 祁让眉毛一扬,心里哼了声:“小样,还真就小瞧他呢!” 他虽没带过孩子,也确实一直过得象个大爷,可穿个衣服他还能不会?他心中嘟哝,跟着转脸看向未来岳父母。她让他回去,他就回去?必须的不能啊! “阿姨,叔”不去管她爸听不见,他一并叫了挂着笑道:“您们搁家等等,我去把车开过来。” 张小禾看着他,很客气的不大好意思的说:“那难为你。” 她这会心里还没底,亦不知女儿跟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便有点吃不准要拿个什么态度?但人小伙子上门,给她家出头又热心帮忙。她心中也是感激,自然要客气点。 “不难为!”祁让应道:“这有什么好难为的。” 他笑着说:“您们等会,我很快就来。” 说完,忍不住又看了陈遇言一眼,这才大步走出门去。 陈遇言听他回话没吱声。 “难为你。”是她们这的方言。就类似“麻烦你了。”这意思,表示客气感谢的话语。 张小禾望着祁让的背影,看他身高腿长,姿态挺拔。一身棕黄呢外套搭深灰色西裤,穿他身上真是洋气又贵气,哪哪都慰贴说不出的好看。就跟那电视里看到的男模特一样一样。她禁不住暗自感叹,小伙子人材是真没得说!英俊潇洒,器宇轩昂,生得俊俏又不失男儿英气。 “小言,这怎么回事呢?嗯,你跟他这是?”趁这会人不在,张小禾瞅着空问女儿。 陈遇言对上她妈,和她爸自然而然跟着看过来的目光。她抿抿嘴巴,克制着心虚尽量保持镇定的应声: “就他想和我谈朋友”她轻声回道:“我不想。” 她只能这么说,打死,她也不敢跟她妈讲她和祁让以前的事。那真提都不能提! 微顿一下,她迎着她妈明显有些疑惑的视线接道: “我也不知他会来,不晓得他从哪知道的地址。” 肯定不会是郑太告诉他的。但想想他能弄到她出租屋的地址,那找到她家也不稀奇。反正,他就还蛮神通广大的。。 “哦”张小禾看看女儿,心情矛盾不无失落的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姓什么啊?家是哪里的?” “他是我们公司的客户”陈遇言眨着眼道:“姓祁。好像是S市人,我也不是很清楚。” “哦。”张小禾应一声,瞅了女儿两眼没再作声。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小伙子条件出挑,而自家姑娘又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张小禾难免意动。她尤其看得上小齐的个头。 那么一大高个儿,又帅又威。往人前一站,哪个敢轻待半分。她家寒微,大的小的又都纯善,又弱又老实总遭欺负饱受轻慢。她就想着能有个强量点的女婿能把家撑着。 只是想到这小伙打人那狠劲,张小禾又很有点顾忌。担心他会不会有暴力倾向?她家小言顶顶老实的孩子,要遇到个动不动就出手拳打脚踢的,那真是黑了天!便好比引狼入室,届时,家里哪个能护得住她?这女孩子说人家真真要挑好,人品最重要! 既然姑娘不愿意,那也罢了她不撮合。因这小齐除了打人那架势,叫她心有顾虑,另还有个问题让她不能放心。世道如此,男人女人都一样,长得太好,容易叫人惦记。 尤其现在这社会,男男女女都追求自我,不肯亏待自己。那日后便是小齐不花心,也难保没有那“我喜欢,我就要”的女人,为了她们的“爱情”就要抢走别人的爱情,缠着来。 而自家姑娘性子不强,长相么,即使她这个做亲妈的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同小齐的条件相比,她家小言实在有点太普通。事实上,她这做妈的都很有些意外,想不通小齐怎么就看上她家小言了。毕竟不提别的,单那外形小齐就够招桃花的。 只这般想着,张小禾又感觉怅然若失。多精神,多好看的小伙,也不知以后会做哪家的女婿。 眼见妈妈对自己没有丝毫疑心,陈遇言心里很不好受感到十分羞愧。可她又不能说实话,不然她妈…她妈该多么失望又多么伤心呢! 而同一时间,正开着车唇角还带着一抹笑的祁某人,哪里想得到自己已经被未来丈母娘打了一个红&叉&叉。。 而要了解原因,他怕不是要被怄死! 祁让这人脾气不好,但他却绝不会对女人动手。他一直忒瞧不上打老婆孩子的男人。在他看来,那他妈都是孬货,都是最没用的男人!没丁点本事,在外边找不着存在感,尼玛回到家拿老婆孩子出气逞威风。除非是女匪,女歹徒,心狠手辣有功夫的,否则,祁让都会觉得男人对一个女人动手特别丢份。 至于陈遇言她妈担心他会受不住诱惑,被人勾引,祁让更是要冤死。以他男人的审美,这个世界上能比童珊长得好的怕是不多。就唐亦心,单看外貌,那也是长了一张女神的脸。对她们,他都能守得住,美色不美色的于他,那也要他愿意。 没两分钟,祁让就将车开到陈遇言家门前。左邻右舍,整条街惯爱八卦看新鲜的都凑头围过来,远远近近的打量。 还真不能小瞧了人,这陈家是要走运了!谁能料得到呢,这陈哑巴还能有这么出众一女婿。人气派,车也气派。看条件,可不打着灯笼也难找。 陈遇言扶着她妈走出来,微微低着头,对外边众人的注目她感觉困扰,很不自在。张小禾则不由再次感到遗憾,唉,人再好又怎么样呢?这也不是她家的。 如今仿似成为了一种本能,祁让照例第一眼就看向陈遇言。便跟归鸟寻巢,荒野中的旅人查找指南针一般。现在她就是他的指南针。可惜她不看他。。 一连看她几眼,他走到陈煦身边护着。陈遇然笑嘻嘻抱着丑爷跟在旁边。 直到来到车跟前,陈遇言才发现他换了个车。具体什么车,她也不认得。但看着就知道是好车,很新很考究。 “小齐,今天真是多谢你!给你添恁多麻烦。”上车前,张小禾对祁让说道。 其实要不是她脚不能走,她不会要坐他的车。镇子统共巴掌大的地方,到卫生院几步路的事。而知道自家姑娘是什么心思,张小禾对祁让就愈发客气了。又因为她没问,陈遇言也没刻意解释,所以张小禾下意识就以为祁让姓齐。 “阿姨,跟您说了,别和我客气。”祁让心细如发,马上察觉到张小禾语气中的微妙。 他又去看陈遇言,心知,她应是向她家人提过他了。 心思一转,他接道: “您和叔叔是遇言的家人,这些是我应该的。” 陈遇言听见他这话仍然不看他,同她妈交底表明她的态度后,她觉得也没必要再装样。 张小禾看了看女儿,对着祁让略笑了笑,亦不再吱声。大庭广众的也不是说事的时候。 祁让乌黑的眼珠在陈遇言发心溜了一圈,心中哼声,反正她赶不走他! 他浅浅笑着,替张小禾拉开后座车门。 这边正要上车,突听得有人叫道: “张姐!” 却是隔壁摊帮着去派出所叫人的李婶,带着一胖一瘦穿着制服的俩民警姗姗来迟。 祁让皱起眉,微微眯起眼睛在心里嗤了嗤。尼玛,还能来得再迟一点吗?就他们这个出&警&速度,今天他要是不来,他未来岳丈怕不是已经凉了! “张姐,你们没事吧?” 李婶走近嘴里问着,眼睛已是看住祁让。特别稀奇的样子。俩民警也在看他。实在是他人拉风,这车也高调,格外惹眼。 祁让没吭声,不冷不淡的站着维持最基本的礼貌。如果不是为着陈遇言家考虑,依他的脾气,他压根不会搭理他们。虽然这会他其实也没准备搭腔。 “难为你了,妹子,给你添事了。”张小禾应声,却也不想违背本心,朝两位民警说道: “今天这事大家都看到了,错不在我家老陈。他一个聋哑人,自来本本分分。就是性格正直了点,看不惯人恃强凌弱欺负人,爱打个抱不平。今天看见那几个流氓,拿了人摆地摊的石榴不给钱。 人老刘头要钱,他们不给不说,把石榴剥开了砸人篮子里。我家老陈看到了,就帮着要,帮拉了人叫他们赔了钱再走。就为这,他们就打人。” 祁让:“……” 第51章 他岳母这是心疼他呢! 所以那老刘头人在哪? 帮着打抱不平的被按在地上一顿狠揍,事主却不见人影…反正他是没看到。他只看到陈遇言她爸在挨打。 祁让侧眸看一脸皮肉伤的未来岳丈。陈遇言她爸个头不高,据他的目测大概一七二到一七四左右。矮他半个多头。而且人很瘦,看着有点单薄,属于一看就不太能打的类型。 这事但凡和陈遇言扯不上关系,碰到她爸这样的人他会嗤声以对。于他这心性冷漠的,他素来奉行自扫门前雪,人爱咋咋不惹他就好。吃力不讨好的事,目前为止,他也只对陈遇言做过。 看着她爸,祁让微不可察挑了下眉,心说,我滴个岳父大人,您要抱不平能不能量力而行?力不能及自己又打不过,还非要替人当靶子出这个头,可不就自找没趣自讨苦吃?关键这叫陈遇言不好过。她那个人,他现在算是看得明白,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对谁都不说就自个闷着自个难受。 象他,如果不是重逢,如果不是他逼得她情绪失控,逼得她受不了自己说出来,他不会知道他当年伤她这样的深。 只是眼见她爸满脸是伤,这会却梗起脖子神色愤愤,那样儿很有点过去英烈,秉持信仰英勇不屈的意思。就…下次要再碰到这种不平事,他还上…… 祁让轻轻舔牙,行吧,他想他大略知道,陈遇言这包子身上那股子憨倔劲儿是怎么来的了。。 要说陈煦这人,心是顶顶好的一个人。但和大多数聋哑人一样,他这人脾气就有点轴,比较固执。说不好听一点,就是很认死理。他认为不对的他就看不惯他就要管,为人刚直很有几分侠义心肠。 但正若祁让所想的一般,自保能力都不太够的人去做侠客,这本身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也因此,陈煦这辈子自己吃亏,亦连带着妻儿遭了不少苦头。有的人看他聋聋哑哑,骂咧几句也就算了。遇到凶蛮跋扈的就会象今天这般拳头上身,一家都不得安宁。 这亦是民&警来迟的原因。他们对这爱管闲事的陈哑巴也是头疼得很。总是打不过,又喜欢闹出事来。 只是来都来了,过场自然还是要走一个的。 “那先进去,我们做个笔录。”身材瘦削的那个民&警开口道。 按正常流程,是该当事人自己上派出所做笔录。只是这街头巷尾打架斗殴,扯皮拉筋的事儿,尤其又是陈哑巴这家,他们这跟居委会上门也差不多。。 “这位是?”另一位胖民&警看着祁让问道。 一半是好奇,一半也是职业病。辖区里来了张生面孔,看见了总是要留意一下。 “这是陈家女婿看丈人来了。”不等张小禾应声,有多话爱出风头的已经抢先答道。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陈遇言闻声,心头不喜感觉烦闷。谁喜欢被强按头呢。张小禾则更是心生另一层忧虑。她们这风气不大好。你过得差了,人就踩你轻视你。你要闹得好了,人当面奉承你拉关系,背地里却又说嘴,心怀妒忌。只巴不得你家出点事,盼着你家倒点霉。 现在都当小齐和她姑娘处上对象了,可她姑娘不愿意。虽然她也没想到她家小言会不喜欢小齐。但这男女之间,强扭的瓜不甜。不喜欢那就是没缘分。那等他俩说清楚了,这事完了,回头少不得要听好些风凉话—— “我说么,那男的怎么看得上她家丫头。总不是她丫头巴着人!” “我当时就晓得这事成不了,他俩人走不长。那男的长得多么好,又有钱,陈哑巴那丫头配得上吗?长得一般般,一点不出众。个性也别扭,古古怪怪都不喊人的。又有个哑巴爷,还有个脑子不好用的白痴兄弟。就是那男的同意,人家里也不会同意啊!这沾上就是负担,谁那么傻?” “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主要陈哑巴和他儿子那都是天生的,娘胎里带来的。谁知道会不会遗传?找这么个姑娘,指不定就害了下一代。那要又生个哑巴,白痴的,那不黑了天!我有儿子,我反正是不会要这样的儿媳妇!” …… 诸如此类。 对她家那些轻蔑的话语,都是她曾经听过的。 但谁又知,这是她家姑娘不同意! 陈遇言和她妈都各有思虑,心中俱不太畅快。 祁让却听得很是畅快。 他唇角微扬,唇畔浮起一抹浅笑。感觉怎么听着就这么舒坦! 他心情好,耐性就会多一些,风度自然也更充裕。一改不耐冲着俩民警,他微微颔首。瞬间就自矜淡疏离变成清贵有礼。 十几分钟后,民&警们离开。祁让瞅着就不肯正眼看他的女人,安着心思面上不显。再然后,他隐隐带着期盼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 因为他眼睁睁看着陈遇言扶着她妈跟着坐进了后座…… 他原想等他这边将她爸扶进后座,就马上把俩小只——陈遇然和丑爷放进去。这样她就只能坐副驾了,呆在他身旁。就算她不理他,他也想能和她离得近一些。副驾么,本来就是女朋友坐的! 可是…祁让心下撇嘴,常常反应慢吞吞的家伙,这次动作倒是快。他掩着失望将陈遇然和丑爷一起抱上车。待他上车后,他倾身替小家伙系上安全带。 张小禾坐后面看着又不由的想,这小齐打起人来让人发怵,叫人疑心他会有暴力倾向。可他对她家小然,还有他那只狗倒是非常耐心。只看他那狗养的毛色光亮,肉坨坨的也知道他是花了心力的。 只转念一想,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就这一时半会的功夫,哪里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好坏。这男人追求的时候,哪哪都好装样献殷勤的多了。她活了这半辈子,追到手就变了嘴脸,跟换了个人似负心负情的,她见得还少吗? 安置好他未来的小舅子,祁让回头很不争气的,先看了一眼垂着眼帘的某人。继而他用相询的语气朝张小禾说道: “阿姨,咱们去县里吧。找个大一点的医院。” 他一路开车来的,路线已经弄得很清楚。她们镇离县城不远,他开快点半小时的车程。 张小禾望着他笑了笑,应道: “还是先上我们这卫生院看看吧,我们这的徐医生是老医生了,他看了几十年很有经验,医术也高。下面每天来找他看诊的人多着呢。先给他看看,听他怎么说。” 她稍稍一停,接道: “小齐,你肯定也开了很久的车。等会吃过午饭,你歇个觉休息一下。” 不想去县里,一是想着能节约点就节约一点,县医院收费比她们小镇要高很多。同样的药要贵个好几块。而徐医生又不是医术不行,人坐诊几十年只要不是太疑难杂症的人都能看,没必要多花冤枉钱。 二来,她也是当妈的,不管怎样,人小齐大老远的开着车来,总得让人孩子歇口气。至于他和她姑娘的事,后一步再说。 祁让听了她后半句,方才因陈遇言而起的那抹低落情绪,立马一扫而光,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他岳母这是心疼他呢! 祁让眼尾弯起,好看的唇角翘起来,用比丑爷看见陈遇言还要驯服的表情,望着他未来的岳父母。 “行,听您的。”他从善如流,笑道:“等检查完了,我给找个地请您们一起吃个饭。” 他开车过来时在靠近县城的路段,看到一家环境还不错,店面很大装修得象个度假村的农家乐菜馆。 张小禾被他温煦又明亮的笑脸,微微晃了下眼。小齐这张脸啊,是真俊得没话说。这么笑着,跟开了一树桃花一样。灿若春光。 “阿姨,直着走就行吧。”他又道。 其实他刚来的路上有看到那家卫生院。她这里就一条主街。都不用刻意去寻,那卫生院的红十字就摆在那呢落眼可见。 他就是想多瞄几眼扎着脑袋的那人。这一刻里,他心内又不免有些嘚瑟。他在心里轻轻的哼—— 跑呀,还不是在他车里! “嗯,你直着走,前面一点就是。”张小禾收起又在她心间涌动的那点遗憾应道。 她没立刻回他请吃饭的事。心道,等看完医生再说。姑娘没准备跟人谈,他们哪能吃他的饭。莫越扯越深了。就当客待,要请也是他们请。 “好的。”祁让顺势再瞥了眼陈遇言,兜着一腔近乎幼稚的得意心绪转身。 陈遇言低着头眼睫眨动,心中憋闷得不行。 这人象个变色龙一样! 在她爸妈面前表现得很乖,又斯文又礼貌,象有为青年君子端方。但其实除了“有为”这一条,其余一个都不沾边!他就是个无赖! ※ 到了卫生院,小镇里少见的豪车,英俊出奇的男人,打扮得很拉风的狗加上陈哑巴一家,这已经上了小镇热搜的神奇组合,引发的眼球效应自不必说。 陈遇言被盯得无奈又苦恼。即使她现如今,社恐的毛病好了些,却也抵不住这样的阵仗。仿佛所有人都在看她,指指点点。奇怪她为什么能叫祁让这样的男人倾心。。 毕竟,这个无赖的男人,他的确有一副能蛊惑人心的好皮相。 第52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未来岳父母看医生,祁让当仁不让自然要尽心尽力。而陈遇言她妈来就是看脚,也走不得几步路。而她爸的手语,熟悉的人譬如她们家人,摊子的老主顾会觉得很好懂。但象平时接触不多的医务人员,象祁让,尤其他跟她爸还是第一次见面,对她爸的手势,他们可能就会感觉晦涩,会有些搞不明白沟通不畅。 换句话说,不管是她爸还是她妈,陈遇言都要顾着陪同着,甭论这是她爸妈没道理叫祁让跑上跑下,忙前忙后,她束手等着。 于是便跟牵了绳一样,她无奈的跟一个无赖的男人,顶着整个卫生院的流量,陪着她爸妈各自看诊,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缴费,做各种检查。 起初缴费,他晃在她身边长手长脚,凭着绝对的身高优势,冷不丁出手轻轻松松,就把单子从她手里拿走送进窗口给了钱。现在她们这地方虽小,却也可以用微信支付。 但等到第二次缴费,祁让便发现偷袭的招数不好使了。临到他们交费,他自她肩后探手下去拉了拉没扯动,陈遇言象攢着藏宝图一般护着缴费单…他也不能使劲,舔着门牙慢悠悠收回手。尼玛,总不能把单子给扯破了。 祁让轻笑一声,眉角微微挑起低眸瞅她。漂亮的眼珠眸色灼亮又温柔,带着点宠溺,象看一个使小性儿闹脾气的孩子。 个儿高,卖相好,英俊又多金的男人,长得就象电影男主角的男人,露出这种言情偶像剧的表情,瞬即便看呆了收费的小姐姐。连陈遇言将单子递进去也没有反应。 还是祁让皱眉,伸指敲一下窗,里面的人才回过神,在他明显不太高兴的注目下,很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给陈遇言缴费。 不怪她花痴。小镇里什么时候看过这么勾人的男人,也太会长了吧!俊美英挺哪哪都绝!这般面对面亲眼瞧着,视觉冲击实在是大。绝壁能叫人失态的程度。 就是…唉,同人不同命!将单子盖过章递给陈遇言,收费的姑娘忍不住连看她几眼,心里又羡又酸。五官平平一张脸,却有这样神仙的男朋友。 陈遇言说了声谢谢,抿着嘴拿着单子,离开窗口往B超室走。医生开单让她爸做个B超。 祁让跟着她,他也不走快,他就挨着她走。陈遇言想着刚才收费室那姑娘看她的眼神,心中憋屈十分郁闷。 “你能不能不要再缠着我?”忍无可忍,她终于低着声与他说道。 说完,陡然想到他的无赖,怕他又说一句:“不能。” 她即刻打上补丁,口气干脆添了句: “别再缠着我了。” 他这已经是实打实的纠缠。而对眼前好似捆&绑式买一送一,因他而被动成为焦点。她感觉很难受。她一点也不想“蹭”他的流量!他帅,他有钱那是他的事。 祁让默了默也没看她,跟她一样目视前方压低声道: “那不缠你,你同我好不?”明明是招惹,但他说得很正经。 陈遇言嘴唇紧抿,加快步子往前走。 所以么,不缠她,她也不跟他好。那他可不得缠着。必要缠到她肯同意跟他为止。祁让唇角微勾含着笑,眼睛亮亮的看她,表情有点儿坏的跟上。 “给点面子。”他依旧压低声音,瞥着她道:“人都看着呢。” 陈遇言眨动着眼睛,咬着唇走了两步,随即她顿住愤懑的瞪他一眼,张了张嘴又闭上,闷着头走得更快了。 祁让偏头笑一下,漆亮的眸睇着她的背影。心里想着,陈遇言很多的第一次是不是都给了他? 初吻,初恋,她的身子。抓人,咬人,独独给他的冷眼,她的小脾气。而才将是她第一次没有挂着泪的瞪他。就真当他是草,是真的很嫌弃,很讨厌他呢。祁让咧了咧嘴,成吧,这也算是她给他的独家记忆。无视旁人的目光,他挑着唇,迈着修长的腿紧走两步就追上了她。 这世间,男人追女人,女人说不要就不要,那他妈还怎么造人?都尼玛跟汪泰迪一样出去打&炮,拿钱买&春? ※ B超室门口,陈遇言陪她爸坐着等医生排单子,在他们前头好像还有两三个。祁让对面坐着一起等。在陈遇言她爸面前,他一改惯常懒散松垮的坐姿,脊背挺直坐得很端正。而他们这卫生院走道狭小,很不宽敞。为保持人员通行,他屈着两条大长腿,感觉象在坐军姿。 陈煦眸色亲善,看着祁让感觉很满意。他喜恶直接,没陈遇言她妈想得多,也没那么多顾忌。他就觉着小伙子人精神,长得帅,身手又好人还和气。对今天祁让救他帮他出头,陈煦心中特别感激。常年被轻慢受欺负,遭人白眼看人冷脸,使得对愿意为他伸出援手的人,陈煦会非常感动。总之一句话,他对这小伙看得很顺眼。 祁让洞察人心,益发求表现。对着未来岳父笑得象个五好青年。他爸要看他这副模样,一准得心头发酸。因他孝顺归孝顺,钱没少给,但还真就没对他爸这么笑过。 陈遇然牵着丑爷两头跑,小脸欣然十分快活。一会来看看爸爸姐姐和新认识的哥哥,一会又跑去那边陪陪妈妈。下车前祁让给丑爷拴上狗绳交给他牵着,这叫他感到新奇又兴奋。 这会他又跑了来,眼眉弯弯晃着小白牙,一脸高高兴兴的神气。陈遇言瞧他脸蛋儿红扑扑的,伸手招呼他到近旁摸了摸他后&颈,再探进他衣服里摸一摸他后背。 “小然,乖”她对着弟弟温声细语的说:“不能再跑了,已经出汗啦。再跑就该回汗要感冒咳嗽啰。” 陈遇然闻声啄着小脑袋,乖乖点头。他一向很听姐姐的话。 祁让不动声色,看着他再拿眼看一看陈遇言。心下突生一种认命感。他是今天才晓得她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弟弟。 中肯而论,陈遇言远没她弟弟生得好。她没有她弟弟的大眼睛,没有那么深的双眼皮。她的眼睛不大,但也不是单眼皮。她是那种浅浅的,非常窄的双眼皮。只有在睡得很饱或睡得不够,很犯困的时候,她的眼皮会变得双一些。平常更多时候,她的眼睛都更象是内双眼。 而她鼻子小,鼻头圆鼻梁有点塌,亦不似她弟弟翘鼻头,鼻梁秀挺。还有她的嘴巴也没她弟弟生得秀气精致。 可要怎么说呢? 现在他偏看她看得很舒服,看得很喜欢。他想,这大约就是人常说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 心里边有了情意,就怎么看怎么的好了。 诚然,她眼睛是不大。但同她爸她弟弟一样,陈遇言有一双特别干净的眼睛。孩童一般清澈带着孩气的纯良。在这双眼睛里,你看不到算计,看不到贪婪,看不到欲&壑难填的野心。 而她鼻子不算好看,但小塌鼻子圆鼻头,瞅着憨憨的也并不难看。她嘴巴亦谈不上秀美,不象她弟嘴唇小巧,唇部线条优美。可不大不小,也没丑到哪里去。 心随意动,祁让视线落在陈遇言嘴唇上,他记得这双唇有多柔软。他一本正经在她唇上略顿一秒,随后兜着五好青年的表情,若无其事把眼挪开。 妈的,想亲! 他喉结微不可察的动了两下,心内哼声,等以后追上了,他不把她摁着亲个千遍,万遍的对不起他这一腔渴念! 尼玛,连着两回,他人没亲着刚贴上去就碰了碰,便叫她不是抓脸就是咬&破他嘴巴…… 思及此,他眼珠没耐住,又在她脸上溜了一圈,一对眸子又黑又亮。小样儿,且等着吧。总有一天,连本带利他都要亲回来! 第53章 陈遇言,我以后不混账了…… 卫生院小,做不了核磁。照医生开的单子,陈遇言她爸做了个B超和CT检查,又复查了下去年手术的伤口。除了CT结果要下午五点钟才能出来,其余检查结果均无大碍。医生先给开了点治外伤的药。张小禾的脚也做了个CT同样要等结果,医生让先回家自己冷敷一下。 离开卫生院前,趁陈遇言她妈,还坐着同碰到的一个熟人寒暄的当口。祁让瞅空到一边的走廊站了站。他烟瘾犯了。事实上,他憋了有好一会了。 掏烟叼上,祁让眯起眼快速的一连深吸了好几口。然后摸出手机给小江拨了个电话,言简意赅一通分派。 他刚一直粘着陈遇言,除了接电话,他没好当着她的面吩咐小江。时间有限,挂掉电话,捏着烟他又吸了两口,喷着烟气将还剩大半截的烟卷丢地上踩熄。 正抬头,他似有所察。轻轻掀下眼皮,祁让循着感觉望过去,一小护士正端着手机对着他偷拍,那架势好像还他妈是在录视频。。 祁让眉头微微皱起。他舔着牙帮子,眸色淡凉扫一眼立刻放下手机,一脸慌乱的小护士。 “你最好把它删了。”他说,表情冷淡,声音不太客气。俊脸上浮着不喜也嵌着不耐: “不然,我只好去找你领导。” 帅哥扎刀,猝不及防。小护士眼泪都快出来了,感觉丢脸又被他唬的很害怕。红着眼睛低头在手机上划拉几下,她将手机屏幕对着祁让怯怯的看他。果然太帅的男人,脾性都很高傲。只瞧他对陈哑巴女儿,神情温柔似温雅绅士,哪料到他这么没风度…… 对自己一句话就把人姑娘吓哭,祁让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换平常,好似明星出镜,又似橱窗里的展品引人看个不停,他虽不喜,却也无所谓懒得搭理。自小到大都是人群焦点,他已经习惯了。但今天,对这种目光,这样的行为他感到不爽。 尼玛,都添什么乱呢! 有哪个丈母娘喜欢女婿招“桃花”? “如果你手机有备份”他无动于衷,薄唇轻启继续吓唬:“那不要叫我知道。如果我以后在网上或是哪里看到,别怪我告你侵犯我肖像权和隐私。” 现在莫名其妙,动不动就火出圈。但凡有张好脸,男男女女都爱流量套现。有的自炒,拍照片发视频投石问路。有的被人拍了,被动火一把成了网红。热衷炒作和个人营销的世界,诸如此类屡见不鲜。 只人各有志,祁让对此一丝兴趣也无。在他初中那会,就有自称星探的人,给他手里塞名片邀他去试镜。可是他不喜欢。性格使然,这辈子他只做他喜欢的事,追他喜欢的人。 小护士看着他摇头。 祁让漫不经心瞥她一记,淡着眉眼步出走廊。 和陈遇言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吓吓得了。 唉,帅是真的帅!小护士望着他的背影,蔫蔫感叹。 ※ 这一番检查下来,早已到了吃午饭的点。张小禾坚持请祁让在镇子最好的酒楼吃饭。祁让想了想,没有拒绝。来日方长,而且这个点确实也不适合跑太远。 等吃完了饭回到家,陈遇言就扎进屋子里。张小禾坐在堂屋,她做妈的,姑娘的事就是她的事。她得顾着。 刚才她本来要给小齐在镇上的酒店开间房,让他休息下也顺带就在酒店把事情给说了。这样便算道了别。可小伙子不肯,而她情面上亦是下不来,总不能翻脸无情,直接开口赶人走。 张小禾看了几眼他从车里拿出来的礼品,她没用过奢侈品但她识贵贱,这些一看就知道是高级货,价格不菲。不是一两个钱能买得来的东西。 “小齐”她叹了叹气,望着祁让开口道:“你对我们家小言的心意,我大概也看得明白。只是小齐你是年轻人,你应该也能明白,感情的事它讲究一个你情我愿,讲究缘分天定人为勉强不来。” 她说着顿了顿,不藏掖不迂回话说得直白: “我问过小言的意思,她觉得同你不太合适。而感情问题,我们做父母的不想干涉她。得要她自己同意,由她自己做主。所以,小齐你这礼我们不能收。还有” 她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推到祁让面前: “小言说她爸那CT钱是你给的,她把钱给我叫我还给你。” 又稍事一顿,她不无遗憾的笑笑: “今儿我们把话摊开,都说清楚了也好不耽误你。” 小伙子条件是真没得说,顶顶好的一个。可就是太好了点,他们家小言即便现在同意日后也未必兜得住。 祁让静静的听,神态平静,表情显得很耐心。他心里门清。该来的总要来,这一关他避不过。陈遇言肯定会跟她妈表明态度。 “阿姨,您也说了,缘分天定人为。您看,上天让我遇见小言,这是天定。而人为么” 祁让双手合十搁在膝上,迎视着张小禾的目光语声诚恳: “阿姨,我对小言是认真的。您知道,我今年虚岁二十八了。也该是成家的年龄。所以,我不是一时贪新鲜,一时冲动。我对小言是冲着结婚去的。” 他不知道陈遇言都跟她妈具体说了多少。但以他的了解,他笃定她不会敢同她妈提他们以前的事。她那点胆子,他还是心中有数的。不然,他想,他这会也不可能还好端端坐在这,她妈怕不是要拿棒子把他打出去。。 有感自己曾经的混账,祁让的声音放得更轻更温软了: “您和叔叔说到底,是希望小言以后能过得幸福。那我向您表个态,只要她同意,我一定好好待她。这辈子都心疼她,爱护她,尽我所能的对她好,绝不负她。” 说着,他微微笑一下: “但现在,阿姨,您得帮帮我。您不知道您家姑娘她是真不好追。不瞒您说,我这全靠脸皮厚撑着。” 他用十分恳切的口吻说道:“所以,我请求您给我个机会。您别赶我走。” 张小禾:“……” 还真不把她当外人…… “阿姨,说不如做。您信我,您看我表现。至于这些东西,是我一片心意。我当然希望您能收下。您要实在还不想收,那算我暂时搁您这放着。但这钱” 他将几上这几张红票子推回去:“您可别退我。我这还得在您这赖着,那这钱就当我这几天的饭钱,您看行不?” 张小禾:“……” 直愣了好几秒,她才找回声音问道: “能告诉阿姨,你喜欢我们小言什么?” “我喜欢她心眼好。”祁让没有犹豫应道。 如今跟被下了蛊,他就喜欢她傻。稀罕得什么似的。 ※ 傍晚,陈遇言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准备今天的晚餐。才将去过医院取了她爸妈的CT报告,结果还好。只是都需要好生休息几天,养养身体。是以,她不得不给郑太打电话,很不好意思的又多请了三天假。她爸妈需要她照顾,弟弟也得她看着。 她垂首切着菜,很快,她似有所感回头。看见他倚在门口望着她笑,表情特别坏! 就…瞅着还挺得意的样子。。 陈遇言撇撇嘴转身,不准备搭理他。 从前她曾不无惆怅的想,他追求人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儿?现在她知道了,就是耍赖嘛!脸皮厚得…不但在她面前无赖,现还在她爸妈面前无赖。 不要脸! 她心头愤愤,十分憋闷。 祁让勾着唇走近,低头瞧她看她泛红的耳廓。而今他自然不会没有自知之明,以为这是她见了他害羞。她这完全是气的…… 今天在他们卫生院那会,她的两只小耳朵就都是红的。从圆润的,软软的耳垂,到同样圆而莹润的耳朵尖,整个儿都被他气得透红。 “陈遇言”他逗她说话。声音低低柔柔,含着耐不住的笑意: “我发现,你后脑勺挺漂亮的。” 他这话一半是招惹,一半也说的实话。她后脑勺特别圆。 陈遇言抿紧嘴巴不吭声“跺跺跺”切着葱姜蒜。 祁让睇着她的侧脸,看她黑密的睫毛,视线在她唇角晃了一圈。 “陈遇言,我以后不混账了。”他说。 “跺跺跺……” 祁让直直的看她,深邃的眼珠定在她脸上: “丑丑,它很想你。” 然后他嘴唇动了动,稍稍一停,终于还是说了: “我也很想你。”他俊脸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声音低沉语气柔软。 “跺跺跺……” 紧接着,那声突然停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陈遇言放下刀侧头看向他。 祁让心跳倏忽加快,紧紧凝视着她的眼睛。这就是爱情的心跳啊,他想,他妈他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陈遇言奇怪的看他,好似对他竟然还会脸红,感到很不可思议。 看出她目光的含义,祁让摸了摸鼻子,这下是真还有点不好意思。只是来这除了第一眼,她流着泪呆呆的看他,这是她第二次实打实正眼看他。这令他心思雀跃,他感觉他心跳得更快了,完全不由自主。 “等等”在她开口前,他亦似突的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瞅住她道: “你别赶我走。”他神色委屈,话却说得足够无赖尽显本色:“你赶我也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他观察她的面色,带着点求她心软的意思低低咕哝: “这次为了见你,我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一夜没睡。我也不是铁打铜铸的,你总得让我缓一缓休息两天。” 陈遇言:“……” 谁叫你来呢? 她无奈又伤脑筋,吁一口气,低头自围裙口袋里掏出那几张红票子,直接塞他外套口袋里。 继而她望着他说了句:“不要在小然跟前抽烟。” 随后,她不再看他,继续“跺跺跺……” 祁让:“……” 片刻后,他声音闷闷响起回了句:“知道了。” 就半小时前,他们俩去取CT报告,小然和丑爷两个都要赶路跟着,他没忍住抽了半支,叫她瞧在眼里。。 祁让低眸盯着专注切菜,再不肯看他的女人,抬手抹一下胸口怪没劲的嘀咕: “尼玛,瞎跳什么!” 第54章 一报还一报虽迟必到。。…… 再看一眼在他口袋冒头的红票子,祁让终于安静。也是他妄念,以为她会对他说句把软话。都是这样吧,人在倾诉衷肠,在自己说情话的当口,心里都会忍不住期望。即使明知对方无意,还是会下意识,抑制不住的心生期待。 期待对方能给个回应。 一个自己想听到的回答。 就好像爱情世界里常见的那般,一方明确拒绝,另一方还不肯放手,一次一次的纠缠,一次次付出恨不能把心剖开给对方看—— 我真的好喜欢你呀,你也喜欢一下我好不好? 象他,此时此刻今时今日。象她,曾经的陈遇言。 果当是出来混都要还,一报还一报虽迟必到。。 …… 不说话了,变成一个安静的美男子。走却是不肯走的,就挨她跟前看她手法熟练,富于节奏的洗洗切切。这架势一看就没少做。 祁让凝视着陈遇言,心情变得复杂,心中滋味难描难绘。他们在一起三年,可除了那方面的生活,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多的生活的记忆。譬如,他们没有一起看过电影,他也没有带她出去旅行过。再譬如,他还没有吃过她做的饭。 当初他们第一次过后,起先,是他去她那里,后来她住他那。再后来,他帮着导师做项目开始经常离校出差。一走半个月,回来几天又走半个月。 而他们同居住一块的时候,他会带她出去吃饭,解决一天的伙食。彼时,他虽还没有象现在这般独立创业自立门户,但手头却是宽裕从未有吃紧过。事实上,他那时已经没有伸手向家里要钱。 研究生补贴,出差补助,各种奖学金,国家的学业类的论文的林林总总,还有偶尔私接的活。这些已足够他经济自立,自给自足。 当然没能吃上她做的饭,却并不完全是因为钱。祁让眸色一暗,不自觉扬手,想要摸摸他手底下这颗圆圆的小头颅,只手举在半空顿了顿终是放下。 他记得她有提出过开伙,想给他做饭。但那会,他很混账!他当时并不想和她柴米油盐的过日子,不想她象一个小妻子样的为他忙活。因为在那当口,他并没有拿她当女朋友。 而她,他现在知道她是多么敏感,水晶心肝的人儿。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在那时,她就什么都知道,她看得明明白白。她只是喜欢他,她就那么傻。 他杵着不走,陈遇言蹙眉。她家厨房小,而他个又高,身高腿长的这么一大高个杵在这,就感觉特别占地儿,几乎要将小厨房的空间全部填满。她转来转去,还要给他躲路。关键还躲不开,不管拿什么做什么都要碰到他。。 “你能不能先出去?别在这站着。”这人,他看不到很挤吗! 祁让觑着她的脸色,身子挪了挪。但人还杵着。 陈遇言:“……” 就这么喜欢她吗?那能不能不要这么的喜欢她呢?啊! 陈遇言自认脾气不差。活到现在,或许因为社恐,她在人前常常表现得不够大方,会叫人觉着太内向,别扭甚至古怪。但没人会说她脾气坏。可是祁让,如今他总是能将她搞得很抓狂! 祁让看她涨红的脸,看她的两只小耳朵肉眼可见变得更红了。。 他盯着她笑,舔一下嘴巴,用有点讨好的,想要哄她高兴的语气问道: “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 老实说,他没进过厨房。所以,对下厨这些他也不太擅长。好吧,其实是很不擅长,就没做过。他家里就他一个,娇生惯养长大。这辈子,他连碗都没洗过。 陈遇言瞪他,不吱声。 瞅她绷着的小脸,祁让举起双手做投降的姿势,也不笑了,表情很乖的又挪了一步。 陈遇言瞪他几眼,四下看了看,将角落那只小板凳拿到厨房门边。 “要么出去,要么在这坐着不准动!” 她放下板凳没好气道,感觉心很累。小然都没他不懂事。她做饭的时候,弟弟从来不添乱。 一抬眼帘,却见他咧了咧嘴,红润的唇翘起来,晃出一口白牙黑眸闪亮,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 她不晓得有什么好开心的。。 她只是讲究效率,不想和他浪费时间,她还要做饭呢。 祁让跟个门神样,堵在门口坐在那望着她忙碌的背影。眼眉弯着,唇也弯着,倒真乖乖坐着不动了。 一个小时后,五菜一汤上桌。爆炒仔鸡,清炒红菱,醋溜土豆片,冬瓜瘦肉汤,和一道炖豆腐。菜都是祁让帮着端上桌的,不会做菜,但能替她的事他不躲懒。菜啊,饭啊,碗筷都他拿的。 而陈遇言也没闲着,她在后头帮弟弟洗手洗脸。又把她妈扶到餐桌前坐下。还给丑丑狗碗里搁了点狗粮,给它撕了两块肉干放一些水,叫它也吃上晚饭。 都坐下后,祁让一脸兴味望着桌上的菜肴。明明都是家常菜,普通食材,他却食指大动有点迫不及待。菜么,讲究色香味。这菜,味他还没尝,但就卖相和香味,即便撇开他的爱情滤镜,陈遇言也做的很不错。叫他端看着,闻着已经很有食欲。 而这于他其实很难得。他嘴刁,这些年吃贯中西,去的地方也多。该吃的好吃的,地道的风味的,他基本都吃过了。尤其而今他自己开了公司,场面行走应酬不断,三天两头的饭局吃得丰盛,也吃得讲究,吃得精细。 可也许是吃多了吃得腻了,近来他常常感觉没有胃口。就似乎什么都不好吃,就没特别想吃的东西。连他妈来了一回,都抱怨说他太挑嘴,口味刁的比他脾气还难伺候。。 “小齐,你不要客气,爱吃什么自己夹。”张小禾笑:“也没什么菜,这仔鸡是专门给你做的你尝尝。” 他赖在这里,张小禾待他却还是很客气。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小伙子好模好样,好声好气的,又帮了她家跑前跑后,叫她实在也拉不下情面。 而且他虽象女儿说的是有点无赖,但无赖的这么敞亮的,她活了半辈子也是第一次见。这叫她不由又有些好笑,对他也是反感不起来。而反正现在外边都认为他是他们陈家女婿了,就是他今天离开,也会有人说嘴,捕风捉影背地里安插她姑娘的名声。 除此,怀揣着一种十分矛盾的心理,几乎是下意识的,张小禾对祁让还有另一层考虑。这世上,当妈的为着儿女难免要思虑更多。她家姑娘同意小齐,她会担心。不同意,她也担心。无它,她的小言性格太内向,长这么大,就没见她姑娘和男孩子拢过堆。她就怕她的小言这性子,以后会拖成老姑娘。。 电视里那么多相亲节目,她看得不少。新闻里也报道过,现在城市上大龄单身的姑娘小伙多着呢! 而这小齐实在出挑讨人喜欢,她就想着整好人呆在这,她也跟着帮她姑娘相一相,暗地里观察观察。她不求别的,只要人好待她姑娘真心。如果真是姻缘天定,那敢情好也算她小言有福。 不管怎样,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姑娘到了适婚年龄,个人问题总要考虑考虑。现在这个社会,长得不好条件不好的男的,也未必人品就好,未必不花心。多得是歪瓜裂枣还不老实的。 陈煦将一瓶啤酒递到祁让面前,冲着他笑比了比手势示意他喝。 陈遇言一旁看着有些郁闷。她爸养伤今天不能喝酒,这是特意给祁让备的。她知道,他平时肯定都喝的好酒。但这种十块钱一瓶的啤酒,已是她爸的一番心意。她爸只在逢年过节才会小酌一二,喝的是一块五或者两块钱一瓶的啤酒。 祁让接过酒,朝未来岳丈恭敬的点了点头。又对张小禾应道: “阿姨客气了,您们也吃。”他态度彬彬有礼,表现斯文语声温润。 继而他含着笑,看向陈遇言漆亮的眼在她脸上转了转。举起筷子,却是先给她和兴致勃勃眼眸晶亮,早瞅着那盘鸡肉咽口水的陈遇然,一人夹了只鸡腿。因为仔鸡是发物,是以,他遵医嘱没给两位长辈奉菜。 “你自己吃,不管他们。”张小禾看在眼里,嘴上客气着,心里自然也感觉欢喜。 一旁的陈煦瞅着亦是满眼高兴的神气。陈遇然更是吃得欢欣,吃之前还不忘向祁让说一声: “谢谢哥哥!” 只有陈遇言暗自憋闷。很显然,她家的人都很喜欢他。。 因为他太能装乖! 脾气不好,多傲慢的男人,在她爸妈面前要多乖有多乖…… 她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道谢。只垂眸将碗里的鸡腿又夹给了弟弟。平常家里会给他买肉但鸡吃得少,得过节才有得吃。 祁让瞧见了,亦不吱声,只默默将正要放进嘴里的鸡块,再次添进她碗里。 陈遇言眉尖蹙了蹙,低着头瞪着鸡块却到底没有动,闷闷埋头吃饭。以他的无赖,她要再给了弟弟,他就能再给她夹。而她妈还看着呢。。 祁让眼角轻扬,拿余光瞥了瞥她,脸上浮了一抹笑夹了块鸡肉放进嘴里。 第55章 干嘛要气她呢,明明疼她…… 一块鸡肉下肚,祁让挑起唇角没忍住又看向陈遇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就他媳妇儿。 谁也别想跟他抢!这辈子除了他,她跟谁,他都不会依! 他嘴角勾着笑,又夹了一块细细的嚼,斯斯文文的吃。几口下来,他心中一动。他不会做菜,但他懂得吃。就他的了解,仔鸡在家常烹饪上一般多走鲜辣口。麻辣鲜香,香辣口味。譬若湘菜知名的麻辣仔鸡。 可陈遇言这道菜,她虽用的青红椒爆炒,但她辣椒放得并不多,而且她也没放干辣椒,花椒之类辛辣刺激性的调味品。是以,她这鸡吃起来,有辣味的鲜香却并不十分辣口。很显然,她只是用辣椒提个味。 而他有点胃病她是知道的,他不能吃得太辣。心随念转,祁让唇畔笑弧扩大,又一次看向低着头吃饭的某人。再然后,在侧头的瞬间,他不经意瞥到“砸吧砸吧”,举着鸡腿吃得正香的陈遇然。 似有所感祁让微顿,视线自他戴着一次性手套的小手上划过,最后落在陈遇然已经吃的油光水亮的小嘴巴上,略停了两秒。他嘴角的笑意滞了滞,瞬间歇了心思。自己怕不是又想多了。。 不放得太辣,压根不是为他是为着她弟吧,因为小孩不能吃得太辣。瞧瞧,她连一次性手套都给她弟戴上了。这不明摆着的事…… 唉…祁让心中泛酸,巴巴拿眼又看了看明显饭比他香,眼风都不给他一个的女人。 自作孽不可活,古人诚不欺他。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才肯重新接受他,也疼一疼他? 吃过饭,在家都没洗过碗的人,自告奋勇十分勤快的擦桌子收拾碗筷,一路跟着陈遇言走到厨房水池边。 祁让站在陈遇言身后,垂眼瞅着只要他伸手就能揽进怀里的小女人。他很想能抱抱她。事实上,他不单想抱她,还想亲她,还想搂着她说情话,做有情人会做的事,做比他们曾经做过的,还要更亲密的事。身心相属,水&乳&交&融。 他想和她象爱人一样的生活,他想要的很多。 除非他不正常,否则他一身体健康,心理正常的男人,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不可能没有渴念没点想法。而老实说,现在只要他们单独在一处,他对她就会充满了不正经的想法。 可即使他全身心都充满了走肾的渴望,他妈还要表演禁&欲&系。因为害怕吓到她,怕她不高兴怕她会哭。就象此刻,他连抱一下她都不敢。离得这样近,近在眼前,但“不敢”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 甭论现在她家,真把她逼急了又哭起来,不管不顾一通闹腾叫她爸妈都知道了,那他和她就真的凶多吉少…难得圆满。。 祁让不得不承认,他现下还挺怕她哭怕她闹的。因为喜欢所以有了顾忌,因为爱,他软肋都被她攢手里了。从来不diao人脸色,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终于有了能叫他放低姿态,能叫他驯服的人。 陈遇言捏着抹布,手泡在淘米水里洗碗。因担心会有残留物,而且也费水,他们家不用洗洁精,一直用淘米水清洗餐具。她洗了两只眉头蹙起,心中无比烦闷。 他杵在她身后靠得很近。他身上很热气息深沉。他的呼吸他的味道兜头兜脑,她不愿去想,但她也没法自欺欺人,她了解他这是意味着什么?即使她不爱他了,可身体记忆却似自有轨迹,不由人意志左右。 祁让喉结微动,盯着她圆润的脑壳,黑黢黢的眸子眼色压抑眸光很深。想得要死也只能忍。何况,他发现了,如今对他的碰触她似乎格外敏感。当然不是那种敏感,是和他期望中完全相反的敏感。是一种带着显见的创伤性的敏感。 一碰就哭。 一碰就受到刺激,情绪失控。 他对她充满渴望,但很显然,她对他充满戒备。 祁让浓眉倏尔皱起,他想到她哭着说千里送b那话。仔细想想,这话其实很不对头。完全不象是她会说的话。以他对她的了解,这种侮辱性极强,刻薄难听的言语是不可能存在她词库里的。于她,这就是个完全超纲的粗口。王八蛋可能已经是她说脏话的极限。 那这个词是怎么钻进她脑子里的? 思及此,满腔绮&念瞬即消散,祁让眯了眼睛,不自觉沉了脸色若有所思,是有谁这样羞辱过她了?不然,她反应不该这么大! 正自寻思,却见她冷不丁转过身来,捏着抹布小脸绷着,脸上是嫌死他的表情。 “今天你早点睡,休息一晚上明天就回去吧。”她说,拢着眉不无疑惑的口气:“你公司不用管吗?” 他幽幽看她不吱声。 现在吧,他俩在一处更多象演默剧。他不说话,她不会开口。他说话,她也不理他。而只要她主动开腔,那一定是在赶他…… 须臾,对着她隐隐冒火的眼睛,他慢吞吞道: “回去什么呀”他盯住她,是委屈也是招惹:“赚钱哪有追媳妇重要!” 他不能直接问她,而且这会,这地儿也不是问那话的时候。TMB要叫他知道是哪个SB在她面前胡扯八道,他揍不死丫的! 陈遇言看着他,只觉得他无赖的可恨。 “可是我讨厌你!”她说,忍无可忍的神气。 祁让睇着她,眸色微黯。然后他不紧不慢,用他惯常的气人的腔调逗弄道: “宝贝儿,咱能不能换个词?你这词用的频率有点太高了,我听着不新鲜,干巴巴的。” 她站在他面前,他们这身高差,她就象站在他怀里隔着不到一步的距离。这是多么适合拥抱的姿态,适合拥抱也适合亲吻。祁让一瞬不瞬直视着她眼眸深深,渴念又无奈的想。 陈遇言眨动眼睫,瞪着他不说话。 瞅她憋气憋到通红的脸颊,看她已然红透的小耳朵,祁让心下一软,感到有一丝的心疼。干嘛要气她呢,明明疼她都来不及。 他低低叹气,望着她想要说点软话哄哄她,求一求她。却见她抿抿嘴巴,下一秒,她将手里的抹布塞在他手上,继而她板着脸看也不看他,一语不发走出厨房。 祁让:“……” 明显愣了一下,他举着抹布侧身看着她走出门。随即他抬手抠了抠眉毛,转过脸看泡了一池子的锅碗瓢盆。 成吧,理想和现实总是有些差别的…… 对着池子看了好几秒钟,他吁一口气,弯身开始他的洗碗处&女秀。心中叨叨,帮媳妇做事不丢人!以后他还要给她请家政,绝不叫她累着。 ※ 因为多了个赖着不肯走的不速之客,晚上陈家的就寝事宜便需要做一个安排。 陈家是门店式的房子。前头是门面,后头是家居。面积比城市上寸土寸金的房子敞阔,但因为家里是做豆制品生意的,手工豆腐自行生产相当于一个家庭小作坊。是以除去门面必要的场地,相关器具设备也占了很大的地方。留给一家人的空间就不多了。 家里一共隔了三间房,陈煦张小禾两口子一间,两个儿女一人一间。三间房也没什么主次之分都挺小的。而他们一家人亲戚走动的不多,也没几个朋友往来。有道是,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家里穷,人际自然也变得简单。他们家没有客房,偶尔有亲戚过来大家挤一挤过个夜就得。 “我想跟丑丑睡。” 听见妈妈的安排,陈遇然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祁让,小脸上表情有点为难。哥哥太大了,如果哥哥跟他睡,那他就不能和丑丑睡了。可他想和丑丑睡,他不想和小狗分开。 祁让微微扬唇,笑意清浅斯文坐着。一副客随主便,听任安排的模样。但其实…他也不想和陈遇然睡…… 他不动声色,不时拿眼瞥一下陈遇言。他想住她的房间睡她的床。并没有不正经的意头,他倒是想不正经来着,但如今她和他之间,有话语权的那个可不是他。。 而他想睡她的床,纯粹是本能的想和她靠近。不能和她亲热,那睡她的枕头盖她的被子,闻着她的味道入睡也是一种心理慰藉。 “嗯…”张小禾沉吟,看看儿子又看了看女儿,随后望着祁让说道: “那小齐睡小言的房间。”她说着,再度看向女儿接道:“我们俩睡,让你爸和小然睡。” 一则,她想了想还是不行。小齐手长脚长恁高的个子,而小然的床不大,一米二的床长度是有一米八,可小齐明显有一米八大几的个头,那床他一个人睡,他怕是也睡不好。 二来,她幺儿天生不幸,她做妈的看着他心里就疼。今天难得他这么开心,她也不想拂他的意。而他爸身量比小齐要瘦要矮得多,再加只小狗亦没多大问题。 “行,我都听阿姨安排。” 心想事成,突然就如愿以偿的某人,嘴角轻挑克制着心中涌动的欢喜,装得象一只大尾巴狼: “抱歉,给您们添麻烦了。”一面说,眼睛又溜向陈遇言。 陈遇言不看他,垂着头撇嘴,心说,他怎么有脸说抱歉。。 丑爷蹲在地上也耷着狗头。 唉,没人问它…… 它想和它的小姐姐一起睡! 第56章 你姐她不乖。 这一夜,祁让没有等来陈遇言的晚安。因为他睡过去了。到底不是铁打的,连着两天一夜没有合过眼,日间也没歇停不是昼夜赶路,就是跟着忙跟着跑鞍前马后。以致祁让几乎是一沾她枕头,便捏着手机嗅闻着她枕上清香梦了周公。 完全未有出现任何他惯常会有的,诸如认床之类的不良反应。他这人口味娇气胃娇气,睡眠也惯来的娇气。有严重的起床气,还不是自己的床他就睡不惯。出差在外住酒店总要辗转反侧睡不香甜。 可来她家里,第一次睡她的床便似归处,全无睡眠障碍,根本都不存在适应问题。 晚上睡得早,隔天他也醒的早。懒懒散散掀开眼帘,祁让一动不动,面无表情漠然的看着低矮的天花板,直到屋外响起她的声音: “婆婆,这个天您就不要出来啦。地上滑,当心摔着了。”温温软软,带点方音的腔调: “您要霉豆渣,叫欣欣妈妈打个电话,我这边给您送过去……” 声音渐行渐远,伴着老人“欸欸,好好好”的应答声。 象是魔法仙女点着法杖划过,祁让的起床气被瞬间抹平,他脸色不臭了,深黑色的眼珠不再生冷,透着寒气。每日晨间总有那么一刻,是低气压魔王的男人,被心上人的声音有效安抚。 他瞅着同样的天花板,眼里涌了点笑意,眸色变得柔和英俊脸孔神情动人。这是她的家呢,以后也会是他的老家。 祁让表情松懒摸过手机,看见她送的晚安和早安。他盯着看了看,好看的唇角弯起,懒洋洋划拉手指给她回道一个早安。 然后他满腹柔情,将手机放在唇边轻轻贴了贴,低声喃语: “早安,傻宝。” 少顷,耳听得外面又传来她的声音,由远及近: “好,给我们小然喂…呐,用它这个小勺给它舀两勺,放在它碗里就行啦,一次不能给太多哟两勺就够啦…好的,这个肉干我们也给它一块……” 祁让眼尾眯起来,唇角挑得更高。心知,这俩姐弟正伺候丑爷用早膳呢。这小畜生如人回乡,到这也跟回了家一样。也不找他了,不刨门不叫唤,被陈遇然那小东西捧的倍儿嘚瑟。 拉过她的被子深深吸一口,祁让慵懒起身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到了后门看见地面湿漉才知昨夜里下了雨,这会天阴着风很大。难怪陈遇言会说地滑,叫人老太太不要出门。 丑爷看见他,放下狗碗奔过来,摇着尾巴绕在他脚边转圈。陈遇然跟着狗跑,脆生生叫了他一声: “哥哥。” 祁让笑着应声,弯身摸一下他的头,把丑爷捉了揉两把狗脑袋,将它递到陈遇然手里。 随即他直起身子,薄薄的唇浮着笑,眼睛亮亮的看向陈遇言。 陈遇言不看他,却是走过来朝着弟弟说道: “小然,别叫他哥哥。” 她对着弟弟懵懵的小眼神说着,有些赌气的口吻:“他不是哥哥。” 他是什么哥哥呢?他总是要走的。她不愿意弟弟对他产生依恋。其实就是丑丑它也是要走的。想到弟弟到时肯定会哭,陈遇言蹙了蹙眉,心里更加讨厌杵在跟前的男人。 陈遇然糊涂了。 抱着丑丑望着姐姐又看看祁让,大眼睛眨巴眨巴不知该叫他什么? 叔叔,哥哥说不是叔叔; 哥哥,姐姐说不是哥哥。。 “那不叫哥哥要叫什么?”祁让嘴边含着笑,表情有点坏的看她。 陈遇言不理他,扎着头举步要走。 可他晃在她身前拦着她,低着声道: “叫叔叔吗?” 他存心逗弄,嘴角斜斜挑起,黑眸闪亮对着她越笑越坏,出奇英俊的眉眼盈着说不上的邪气。 “要叫叔叔,那你以后也跟着叫叔。”他斜瞥她,坏坏笑着自问自答。话说得有点不着调。 她爸妈不在近前,他就失了顾忌,总想着招惹她。谁叫她总不搭理他。自己不理他,现在还要她弟也不理他。。 坏不坏呀?个坏包子! 对谁都好,就不肯给他个好脸。 陈遇言抬眼憋着气看他,她不知他在笑什么?但感觉他笑得邪&性,不怀好意! 冷冷瞪他一眼,她绕开他就走。 这回祁让没有拦她,毕竟在她家里,他也不敢太放肆。 睇着她的背影走进外屋,在这一刻,脑子蓄满黄&色&废料的男人,舔一下牙低低笑一声,叔叔侄女?他撇开头又笑一下,对上陈遇然呆憨憨的小脸。 “乖”祁让摸他的头,眼里盛着笑:“叫哥哥,我是哥哥。” 他揉着陈遇然毛茸茸的小脑袋,带着一丝纵容的口气继续笑道: “别听你姐的,你姐她不乖。” 说完,他又懒懒rua一把丑爷的狗头,翘着唇角走去陈家的洗漱间。 陈遇然呆呆看他走远,小嘴巴张了张想说姐姐很乖。他人一懵,反应会慢几拍。眼见哥哥已经进了浴室,他嘟嘟嘴,低头很温柔的摸丑爷。一面摸,一面似模似样的教训狗狗,抱着它朝它的狗碗行去。 “丑丑,你早饭还没吃完呢!姐姐说了,我们不可以浪费粮食的……” ※ 这一天,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毫无征兆的,陈家变得象一个快递中转站。 祁让带着满脸兴奋之色的陈遇然拆包裹,而陈家几个大人望着大大小小,几乎堆了满满一屋的包裹纸箱看得呆了。 小江向来办事效率高。老板要今天全部送到,他就不会延期到明天。相当具备一个总助的工作素养,也很对得起祁让给他开的高薪。和普通快递不同,为了保证完成任务,小江昨天接了电话就去扫货,马不停蹄。完了,一点没耽搁特地选用了专人专物专送的服务。这些都是祁让送给陈遇然的礼物。吃的穿的喝的玩的,面面俱到应有尽有。 外边人象看稀奇一样,围在陈家门口往里看。有艳羡也有妒忌,还很有点意气难平。有的更是大喇喇,毫不遮掩的看向陈遇言。在她脸上,身上寻找福相福运的痕迹。 嗯,老话真没错,不怪陈哑巴这姑娘好命。耳朵看福气,陈家姑娘双耳圆润有肉,肤色莹莹润泽光洁,一看就是个富贵命。 富贵看耳,富贵在臀,这陈家姑娘屁&股也生得好。圆臀,不特别大,但圆鼓鼓丰满有&肉&气。是个招财又能守住财的。 第57章 她是真的很不好追呢。…… 陈遇言憋红了脸,心中烦闷又苦恼。她这么个凡事都恨不能包着裹着捂起来,时时处处都生怕引人注目的性子,哪里受得住这种用眼睛指指点点,明里暗里带着研判甚至是审判性的目光。 好像她有多么走运,是一个贫家女钓到金龟婿的案例。还是个长相平平,也看不出什么亮点因此叫人格外纳罕的案例。就仿佛是一个猎奇般的存在。 她如是想,心下不由益加憋愤。她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他为什么一定要缠着她,一定不要她好过!他总是高调习惯高调,可他知不知道,这却是叫她最难受的事! 张小禾看着面前的场景,有心要开腔又碍于外面人多,一时亦开不得口,神色为难。 祁让随手给陈遇然拆开一个玩具小汽车,做工精良特别酷的越野车。孩子高兴坏了和狗子丑爷一起围着看。祁让给他安电池,抬眼习惯性的去看陈遇言,随即,微不可察蹙一下眉,他眼皮一掀冲门外闲人凉凉看过来。 他已经留意到,陈遇言在小宠托儿所整个人是放松的,除了见到他的时候会犯别扭,在顾客面前她都能面带微笑,表现的很得体。让人瞧不出这是一个害羞腼腆得曾经见到人,就话未出口脸先红,眼神畏缩非常社恐的姑娘。 可在托儿所已是落落大方,待人接物姿态漂亮的人,回到家便又有些缩回去了。人不多的时候还好,人一多她就变得局促开始不自在。神态都是紧绷的,带着明显压抑的情绪。而他想,他大略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诚然,她怕人多怕被围观。先前他追她每天送她去车站,在走出托儿所那段路上,她也会涨红了脸扎着头走路。但在这里,在她的家乡,祁让眸底发凉,看着这些似成天吃饱了没事干,一天到晚东家蹿西家,闲得乱蹦跶的三姑六婆,神情有点冷。 就他看的很显然,陈遇言她家在这里是一个特殊家庭。是那种家有残障人士的“特殊”家庭。而这也不稀奇。家人残障在社会底层,在不富裕的家庭其意不言自明。而陈遇言家有两个,又是做小买卖的营生,在这个镇子里基本处于食物链底端人群。 祁让胸腔刺痛,又一次为她感到心疼,那是一种不容错认,感受无比清晰真切的疼痛。他冷眼看着这些人心情暴躁。 他个头高,腿很长,即便这么蹲着亦然气场强大,存在感十足。甭论这刻他眼神薄冷,脸色淡漠到没有一丝友善的表情。外人瞅着就很有压迫感。 对上他似格外黑,透着冷气的瞳眸,门外人讪讪,原本还有人想进屋搭话的,那脚哪里还迈得进来。就这样,闲人们不无尴尬,相觑着各自散去。留下几个小孩猫在门口,巴巴的看舍不得离开。 对那里头或大或小,包装花花绿绿的玩具,他们眼馋的不行。偏偏都不敢放肆,个个都象鹌鹑老实窝着只敢拿着眼瞧。原是多么调皮,顽劣霸道的熊孩儿,被祁让一个眼神收拾得服服帖帖。 祁让侧眸,眼睛又去找她。深色的眼珠看向陈遇言的时候,他眼里涌进暖色,神情马上变得柔和。 陈遇言不看他,她眨眨眼睛不太自然的看了看她妈,然后抿着嘴干脆进了里屋。这会她心思烦乱,竟不知如何是好。对这个人,她实在有点没辙,不知该怎么办? 赶也赶不走,躲又躲不掉…… 就缠着来巴着来,牛皮糖一样。 祁让望着她走去里间,再然后,他也看了看张小禾。 “小齐,你这”张小禾终于能出声,却亦是卡壳不知要怎么说才好。 她也是第一次遇到小齐这样的小伙子,她也没经验。。 对他刚才全无情面,冷脸赶走众人的事,张小禾亦然心情复杂。一方面,她感觉畅快。每每他们家不管出个什么事,好的坏的,这些人就都围过来了,不是当面看戏,就是背地闲磕牙。 而除了她家那口子身体弱,她觉着实在不该强出头以外。她其实一直是认为男人刚一点好。只是小齐把人都赶走了,她又有些担心家里的生意。而这也是她常常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原因。轻易不敢得罪人,因为还要人照顾生意。 祁让将安上电池的小汽车开关拧开,叫它在地上跑。引得陈遇然小脸雀跃欢呼着追,一旁颇有些孩童心性的陈煦跟着一脸新奇的看。两父子心思简单不知愁,追着车子往后门去了。 “阿姨”祁让站起身看着张小禾:“小言没点头答应,还不肯接受我。我给您和叔带的见面礼,您不收我没话可说。我等您看我表现,等着您认可。但这些” 他稍事一停,瞥一眼地上的包裹接道: “是我对小然的心意,请您千万收下不要拒绝。”他说着,微微苦笑一下: “小言她不肯理我,我愿意等。但您得给我点机会。而且这都是小孩的东西,我们家现在也没有孩子。您不要,我拿着也是搁着沾灰。” 张小禾望着他很为难。太多了,他真的买太多了啊。 “这些能不能退掉?”她问。 接着又道:“你送他一个小汽车就够了。” 就那小汽车她看着也不便宜。 祁让摇头,语声温驯用有些请求的语气说道: “阿姨,您收下吧。我真当小然是弟弟,心甘情愿买的。一片心意,您就不要拒绝了。” 他说着又顿了顿,有些沮丧的声音满脸坦白的神气: “我知道,我这追求的搁您眼里,大概很有些耍无赖,跟强买强卖一样。可您也看到了,我不厚着脸皮缠着就没戏。” 他笑一笑,含着一抹纵容似叹息又似宠溺的说: “您家姑娘,她是真的很不好追呢。” 从前何曾想过,陈遇言会这么难追。他不缠着,他俩是铁定没戏。她只会有多远躲多远。眼下虽然离心,她不愿接受他,但好歹还能见着人。 他话说得真诚,张小禾听得亦是动容,只是…… 她叹一口气,望着眼前年轻英俊的男人,望着他那双格外漂亮的黑眼睛,语气同样很诚恳: “小齐,我很感谢你对我们家小言这番心意。可是感情不能勉强。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们家小言她很老实,但她也很固执。她这点很象她爸,她打定的主意,真正决定的事情她会很坚持。会很难让她改变想法,很难被说服。我怕耽误你,不想你浪费时间。” 她家姑娘胆儿小,人老实。但也有她的倔脾气。譬若如果有人叫她姑娘去做坏事,或者要她伤害家人。那她家小言便是吓得半死,便是要被逼死她也不会做。 祁让看着自己未来丈母娘,心说,他怎会不了解,他可太了解了。并且他昨天一来就知道,她那股憨倔劲头是继承的他未来岳丈。。 “阿姨,您是过来人。您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根本不怕浪费时间。我对小言是真心的,我不想错过她。” 祁让迎视他未来岳母的眼睛,话说得无懈可击: “您看,小言她现在单身,她也并没有喜欢的人。而我跟她一样单身,那我喜欢她,追求她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一如我跟您说的,我愿意等她。我也可以向您保证,我绝不会勉强她。如果” 微顿片刻,他继续说口气有丝艰涩:“她以后有喜欢的人,只要人好对她好,她过得幸福。那我会祝福她,我愿意退出。” 谁他妈敢和他抢,谁他妈有那个胆子!不,没有人,压根都不会有人有那个机会。他不会让那样的情况发生,他会一直守着她。他愿意等,也不勉强她接受他,如果她始终不愿接受他,那他就在她身边熬着。 反正这辈子,她和他是分不开了,她的幸福,只能由他来给。要么一起幸福,要么就锁死在一起。能得圆满,他们于彼此是福;不能就是劫,命中注定。如此,他是她的劫,她又何尝不是他的劫。 听他所言,张小禾看着他,有些吃惊也很有些感动。她心中叹气一时无言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她家小言还能有这么出挑的追求者,说这样死心塌地的话。 ※ 祁让拿着块剥好的榴莲肉走进厨房。 “先歇一会,吃一块”他说,将榴莲递到埋头在灶台前忙活的人儿面前:“小然说很甜,你尝尝。” 陈遇言不接,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蹙着眉看他: “你能不能走开,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她语速有点急促,显见很是憋火声音都有些发颤:“还有谁让你给他买东西了?你以为你是谁!” 祁让将榴莲肉顺手放在台面上干净的盘里,深邃的眼眸落在她脸上,眸色深沉很专注的看她。 “多一个人疼他不好吗?”少顷,他开口说道,声音很轻:“我说过了,他是你弟弟也就是我弟弟。我对你是真心的,对他也是真心的。我喜欢你,就会喜欢他。我爱你,就会爱他。我想对你好,就也会对他好。” 陈遇言沉默一瞬望着他道: “你走好不好?”她看起来象快要哭了。 祁让盯着她,舔了舔唇,有些低沉的说: “那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尝试着再爱我一次,我们重新开始。” 陈遇言紧紧咬着嘴唇,不吭声。 祁让眼里藏着情绪,目光很深的看她低道: “从前是我对不起你,所以你更不能放过我啊。你就得和我在一起,余生好好折磨我,惩罚我。” 似突的想到什么,他的声音涩了涩,低头深深的看她: “你说的对,你不理我也可以折磨我。你不理我,对我就是最大的折磨。但你得让我追着呀,不追怎么折磨我呢?” 陈遇言不作声,两厢静默。 祁让身影罩着她,视线定定搁在她脸上,眼眸沉黑眸光深浓,眼色极压抑的看她。 “你就是一个无赖。”数秒过后,陈遇言轻轻的说,吸了吸鼻子,忍住快要气哭的眼泪。 “是,自打我栽你手里,我他妈就姓赖了!” 第58章 早晚要她乖乖到他怀里来…… 又是一阵沉默。 接着他语声闷闷:“陈遇言,别赶我走。” 他睇着她快速的眨动几下眼睛,似乎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象个孩子般小声咕哝道: “我这次来,也不是没一点好” 停了停,他揉着鼻子哼唧着说:“至少我有帮到叔叔不是吗?” 他也不想挟恩以求报,这真是给她逼急了。她老是要赶他走,叫他赖得很没安全感。。 陈遇言静了静,那腔子泪意被他这话给拧得七零八落。一缕闷气盈胸,她绷紧嘴巴,垂头继续忙活。 他的确是救了她爸。 她爸之所以没受太重的伤,只是些皮外轻伤。确实是因为他出现的及时。先是她跟她妈护着去拉架,等那几个地痞把她们推到地上,又去打她爸时,没多会他就来了。 事实如此,她不能不认。如果不是他来,几个喝了酒的痞子撒酒疯,逞凶霸道也没个顾忌,下起手没轻没重,没完没了的她爸得吃大亏。 祁让抬起眸子瞥她一下,心内一松,转身走出厨房长长的吐了口气。特么,这下是真姓赖了!成吧,赖就赖了,她不赶他走就行。男人么,追媳妇有几个没丢过脸的。该丢脸时就丢脸,面子别惜着。日后能抱上媳妇就得,要他妈什么脸呢! 没一刻,陈遇然也捏着块榴莲肉跑进厨房。 “姐姐,你吃。哥哥买的。”他扬着小胳膊,小脸上都是光。将那块金黄色的榴莲肉直递到姐姐嘴边。 陈遇言瞅着他,尽力敛下心中的坏情绪,勉强的挤出一个笑脸: “小然乖,姐姐不吃,你自己吃啊。” “姐姐吃!”陈遇然不撒手,举着榴莲肉很坚持。 十一岁的男孩却只有幼童的智商。姐姐的心事,他是看不明白弄不懂的。在他的世界里,吃吃喝喝就是他的事,有的吃有的玩就高兴得象过年。 稍稍一默,陈遇言看着弟弟,凑唇就着他的小手,咬下她人生中第一口榴莲。入口微苦,而后甘甜非常。伴着这股甘甜,浓香在她齿间绽开,醇郁香气充盈她整个喉口。 原来榴莲是这个味,是挺好吃的。甜糯细滑的口感象喷着香的膏状的牛奶。好吃是好吃,但她没准备再吃。事实上,不为了哄弟弟,再好吃她也不会尝。 “嗯,很甜。小然自己吃。”对着弟弟期待的,睁得溜圆的大眼睛,她微笑着点头说道,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陈遇然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望着姐姐小脸上满是欢喜。 “姐姐吃完。”他说。 “姐姐不吃啦,小然自己吃。”陈遇言温声细语声音轻而柔,对弟弟她总是很有耐心。 “姐姐吃,姐姐吃完。”陈遇然举着榴莲往他姐嘴巴里塞。 “小然乖,出去玩啊,姐姐要做饭呢。”陈遇言不得不又吃一口,哄着他道。 “姐姐吃完。”陈遇然象个复读机,看了看姐姐砸着小嘴,一脸满足的小表情:“好吃,好甜哒!” 陈遇言无奈又很是窝心。她爱弟弟,弟弟也爱她。摸着弟弟的头,她终于接过他手里那块榴莲肉。她不忍心叫她的小弟弟老这样举着,不忍心拂他心意叫他失望。 抬眼的瞬间,陈遇言余光不经意瞥见有颀长人影倚着门框,走路跟大猫似的,也不知道是压根没走还是又来了? 拿着人的榴莲,陈遇言有点自暴自弃。觉得自己也是被他搞的有点没脸没皮。。 她绷起脸,侧头冷冷瞥他一眼,却见他嘴角一动,象在笑,好似突然心情就很不错的样子。她心下撇嘴,生硬的别开脸,感到堆积在胸口的闷气又更多了些…… “小然,把这个拿去”她将他先前搁在盘子里的那块榴莲,拿给弟弟: “姐姐吃一块就好啦。” 不想陈遇然晃着小脑袋摇头: “不用,还有”他摆着小手,欢欢喜喜的说:“姐姐吃,还有好多呢!” 他比着手指,笑眯眯的:“哥哥买了四个。” 哥哥买的榴莲没有姐姐买的大,但是他觉得比姐姐买的,还要好吃还要甜呢! 陈遇然自然不懂,这是祁让特特交代小江给买的——纯正的马来西亚顶级猫山王榴莲。一个就要八&九百,上千块。祁让这人搁外人眼里,倨傲冷漠,挑剔难搞脾气臭。但他这人对己亲密友,一向大方很舍得花钱从来不抠。 只要是他上心的人,譬若他的家人,譬若他最好的朋友,再譬若现在被他兜在心尖上的陈遇言,以及爱屋及乌的陈遇言的家人。他一定不吝付出,一定是给他能力范围内,所能给的最好的东西。 而这猫山王榴莲,虽然个体较小没别的品种个头大,但它果核也相对较小,肉头厚实饱满。并且味儿确实很正。对吃得起的人来说,这价钱昂贵,号称榴莲界劳斯莱斯的极品榴莲,性价比很值并不亏。 陈遇然不肯拿姐姐给他的那一块榴莲,小孩儿,虽然脑子不好,可他也是有心的,他也心疼他姐姐呢。 蹦蹦跳跳的他往外跑,看见门口的祁让他高兴的叫一声:“哥哥。” 不等祁让伸手摸他的头,他又跑回去把还围在姐姐脚边,摇着尾巴转圈的丑丑给捉了抱住,抚着它的狗头边走边说: “丑丑乖,我们出去玩啦,姐姐要做饭呢。”正是他姐哄他的话,语气都一模一样。 祁让听得莞尔,勾着唇,在他走到身畔时,抬手揉了把他的小脑壳。再一转脸对上陈遇言绷得紧紧的小脸。 看她两眼,他摸摸鼻子,很识趣的跟在陈遇然后头离开厨房。行吧,不在这惹她生气,她吃上就行。 待他走后,陈遇言揪着眉吁气。将手里的榴莲和那一块放在一起。没忍住,她又看了看,榴莲肉很肥厚瞅着胖胖的,澄黄澄黄色泽明亮。感觉和她买回家,在视频里看见的不太一样。她买的好像没这么金黄,颜色要淡上许多。 转念想,他那个人买的肯定要比她买的好。想着在堂屋看到的他那些包裹,个个都看着很高档包装精致,又哪里便宜得了。陈遇言抿抿嘴巴,郁闷的低头开始做饭。 祁让又成功的赖下来。但他也很乖觉,心中非常有数。隔天一整天,他都忍耐着,尽量不在陈遇言面前晃悠。 他带着陈遇然和丑爷,驱车在他们这的堤坡边玩。到了饭点回去吃个饭,下午又把俩小只带了出来。 张小禾原本打算,把他送的那些包裹留下一些,不要全给拆了。到时也好还他一点。可他就象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般,带着儿子把他那些包裹都给拆封,一个不留。。 而这整件事里头,最快活的自然非陈遇然莫属。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一样接一样,新奇又有趣,孩子都要玩疯了,乐颠颠跟着祁让跑,变成他的小尾巴。 除此,还有个叫陈遇然分外欢喜的事,哥哥说以后把丑丑给他养。说他就是丑丑的小主人。这让他开心坏了。要是陈遇然能明白网络用语。他必定要说上一句: “哥哥,yyds。”他喜欢死这个哥哥了。 他是开心坏了,他姐陈遇言却是更加郁闷了。。 得知那些包裹里,竟然还有祁让特地叫小江准备充分,把丑丑吃穿用度的物什,一应俱全也给寄来她家,意欲将丑丑留在她家时,她简直错愕复而憋闷得不行…… 尤其看到弟弟欢呼雀跃,一脸小乖乖的表情看住他眼里满是欢欣,她益发觉着祁让可真阴险!他安着什么心思,显而易见昭然若揭。 于是乎,两姐弟心境两重天—— 陈遇然喜欢死祁让了,而陈遇言当然恰恰相反。 她对他愈加戒备,愈是反感。是的,她完全没有感动,只觉得他心眼多,心机深沉还不要脸! ※ 祁让咬着烟,微眯着眼,修长的指灵活的掌控着手里的遥控器。临近初冬,户外的风将他一头黑发吹的凌乱,他神色慵懒而惬意松垮垮站着,将那架遥控飞机颠的一下高一下低,一忽儿往左,一忽儿往右。一忽儿前一忽儿后,惹得陈遇然和丑爷两小只欢腾跳跃跟着跑。 他烟瘾犯了。而陈遇言说了,不叫他在她弟跟前抽烟。是以,他便用这个法子,让陈遇然这会不要靠近他,离得远一点。 想起今那坏包子知道他要将丑丑留下时,那懵然又愕然的表情,祁让唇角微挑,好气又好笑。她那脸儿绷的…两只小耳朵整个儿红透了。 气死他了吧! 小样儿,还想往哪跑呢?他看上的人,只要他想,还能叫她跑了!他翘着嘴角心下哼声,早晚要她乖乖到他怀里来。 一连吸了两支烟,祁让看看天色然后叫那飞机低空飞行,再然后“啪叽”一下叫它坠机。逗得陈遇然惊呼,哇哇大叫。 祁让低笑,别说,陈遇言她弟还挺好玩,跟这小东西在一块,他也挺放松的。 “走了,小然,咱们该回去了。”他懒洋洋叫唤,迈着松懒的步子去捡飞机。 这刻已近黄昏是该回去了,也免得让那包子担心,以为他将她弟给卖了。啧,出门那会,她看他的眼神…直跟他是人贩子,要拐卖了她弟弟…… 第59章 陈遇言就是他甲方爸爸。…… 陈遇然小脸红扑扑奔到祁让身前,看他也看他手里的飞机,小眼神意犹未尽。他还想玩。小孩儿么,玩起来劲头就足,不玩得筋疲力尽不愿歇停。甭论,常年被拘在家里,陈遇然什么时候这样撒欢过。可不跟放风一般,成了一只小野马唯愿就这么玩儿不休。 “乖啊,咱们明天再来。”祁让捏一下他的小脸,把飞机放他手里,将他半抱着放到副驾坐好。 “天晚了,咱们得回家。不能叫你姐和家里人担心。” 他嘀咕着,并不急着给陈遇然系安全带,而是学着陈遇言,按着她的交代,伸手摸了摸小孩的后颈和后背,果然汗了。 拿她给的汗巾,祁让不太熟练的给陈遇然贴着背搁上。完了,揉他毛茸茸的头,轻笑一声: “也就是你了,有这个面子。你哥我什么时候做过保姆,这么伺候过人。”他咧咧嘴,有些认命的说。 说完接着伺候,给陈遇然系上安全带,把在脚边排队的丑爷捞起来,叫它小主人抱上。陈遇然也听话,虽然想玩但哥哥说不玩了,他也不吵乖乖坐着不动。现在除了他姐,对这个哥哥他亦然服帖,很听祁让的话。 安置好未来小舅子,祁让绕过车头上车。对着后视镜他瞄两眼,随手抓了抓头发,将被风吹乱的发型重新捯饬了下,又照两下镜子,对里头那张脸他感觉很满意。 就问问,长这么好的姑爷,打哪找去?他心下哼哼。她不看他,可还有丈母娘要看他呢,这印象分他得攢得死死的! 嘚瑟过了,对上陈遇然憨懵懵的小眼神,他嘴角勾着笑意,伸手替小孩也理了把头发,小东西同他姐一样发质柔软,随便扒几下就好。整完了头发,他看一看微微一扬眉,又取了湿纸巾给陈遇然擦手擦脸。陈遇言将她弟看得宝似的,他得叫她瞧瞧,他也能把她弟弟照顾得好好的。 都整明白了,他问一声:“口渴了吧?” 亦不等回话,他给孩子丢了零食和水,给了丑爷一块鸡肉干,由着两小只自己去弄。继而,在开车前他慢悠悠掏出手机。气了人,他得哄哄。 这天晚上,生了一天闷气的陈遇言回房,在满室榴莲香里打开手提查看她的店铺,发现有了新的流水。点开订单,她愣了愣。 有人包月,要了三个月的道早送晚安套餐,但服务的对象竟是她自己。简单说,就是有人出钱,晚安买给她。有人为她买了送早安和晚安的服务。并且对方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只说了一句: “谢谢你送给我温暖。” 然后对方留的电话是——12345678…… 没有联系方式,她就找不到人。陈遇言眨眨眼睛,对着屏幕发了会愣。再然后她弯了眉眼,脸上露出笑来。心中感到神奇又很是感动。这是她想也不曾想过的事。 看对方留言,她想,这应该是曾经买过她套餐服务的客人。或许现在也还是她的客人。但很明显,对方是纯粹想送她一份礼物,并不想她知道身份所以匿名。如是一想,陈遇言但觉心头鼓涨倍是暖心,为这份陌生人所给予她的善意与温暖。但与此同时,她自然也很有些不过意,无功受禄,让她感觉不好意思。 “谢谢你。”她扬起笑容对着屏幕说。 亦惊亦喜,突如其来的这一个小插曲,让陈遇言憋闷的心情瞬即舒缓,她的心情变得明亮起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好人的,她想,有很多心思柔软的人。 在这件事上,陈遇言完全没有考虑祁让。之前那位客人一下要包七十年,她会心有疑虑,会猜疑是不是他?但这回她压根没想过他。因为这一点不象他的风格。他那个人买东西象洗劫,用钱象洗钱。如果是他,那他一定会包年的送会买得更多,好像他家的钱不用交税一样。 到底还是单纯了点,陈遇言又哪里想得到,某人要的就是她这个效果。为的就是要她开心。那想她开心,就当然不能叫她知道是他。对此,某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但有一点陈遇言想得没错,这的确是一份纯粹的礼物。纯粹到某人压根也没想叫她知道是他,以后也不会告诉她。 隔壁房,花钱不交税用钱象洗钱的男人,嘴里含着烟,靠着床头盘腿坐人床上,懒懒散散跟自己是房间主人一般自在。 他面前同样架着手提,这会正跟助理小江连线处理工作事宜。陈遇言奇怪,问他都不用管公司的吗? 哪能不管呢。 傻宝! 不过是把她放在了更重要的位置。 公司他能异地加班,大不了熬熬夜,辛苦一点无所谓。可他和她却不能异地恋爱,八字没一撇,人还没追上呢。可不得追着跑。 祁让没什么表情,眼眸微眯抽着烟听着小江的汇报。看着懒洋洋气质散漫,但他眼神冷静,该听的重点一个没漏。并且他还能一心两用,一面听着,一面不忘守着手机等她的晚安。 待等来了,他勾勾嘴唇,将烟灰掸在他自备的玻璃杯里。陈遇言家没人抽烟,自然也没有烟灰缸。而她更不可能会跟他准备烟灰缸。鼻间喷着烟雾,祁让夹着烟挠了挠太阳穴,眸色变得柔和。他长指一划拉,给她回了个晚安。心下寻思,这只会对着他闹脾气的憨包子,晚上的心情应该会变得好一些吧。 将手机放好,吸着烟看向屏幕时,他的脸色又变得淡了。对面的小江见怪不怪,亦然淡定的接着说。 再过了一会听完汇报,祁让毫不迟疑,相当干脆的做下决定,一秒也没犹豫: “这事你和汪晓磊商量着办。” 他淡淡出声,漫不经心很无谓的口气:“你俩要确定能拿得下,这单就接了不能就推掉。” 还是那意思,现阶段,陈遇言就是他甲方爸爸。是急需他全力以赴,挖空心思去攻克的最重要的目标。是以,接下来,他也不得闲。他的时间会非常紧凑。 这个“闲”当然是针对他工作而言。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想,他大约都不能全日制的上班。他得追着她,给他也给他们老陈家抱个媳妇儿。 谈完这一茬,俩人继续说。这一夜直至近凌晨时分,祁让才算加完了班。 ※ 次日,清早。昨晚心情放霁的陈遇言一起床,心情又变沉重。因为她爸和她妈竟然又连夜打了豆腐。 “妈,您干什么活呢!您这脚还没好利索呀。”陈遇言愁着眉,不赞同的和她妈说道: “医生不说了吗?至少要休息一两个星期呢。还有爸,他也需要好好休养几天才行啊。” “没事儿,我晓得我心里有数呢。我没动脚我都坐着。做得也不多,就做了一锅,给街坊邻居吃点。” 张小禾打了个呵欠,说道: “你爸我已经让他去睡了,我这脚不能动的,昨夜里他做一多半。” 一天天空坐着,张小禾心不能安。起先,姑娘难得回来,便歇了两天。不过也还好歇了,不然那天摊子都要被砸了。只是张小禾亦不好对自己姑娘说,因为小齐前天赶走了看热闹的街坊,她心里就有些忧虑,担心得罪了人。另外开门做生意,本来也不能歇得太久。镇子里亦不止她一家卖豆腐,前面就有一家呢。莫搞得老主顾都跑过去了。 陈遇言张了张嘴,终是抿了点笑对她妈道: “那您先看着,我去买早点。您吃点儿就去睡我来看摊。” 张小禾望着女儿笑,点着头说了声:“好。” 接着又笑了笑道,心疼又欣慰的:“我享我姑娘的福哟。” 陈遇言忍住鼻酸,冲她妈笑着转身去买早点。她快步走着,在转身的瞬间,眼里的泪意就有点绷不住。她心里疼得很。 老话说:“人生三大苦,撑船打铁做豆腐。” 做豆腐是一件特别耗费体力,特别累人的事劳动强度很大,需要很强的劳力。而她家就做传统豆腐,手工制的酸浆豆腐。除了拉豆黄有机子,其余熬豆黄,滤豆渣,点豆腐,盛到模具成型滤去水分,每一步工序都靠人工。 通常凌晨就要开始忙,基本要熬一个通宵。零点开始,7点出豆腐。天天如此,月月如故。一年上头只有过年不出摊的几天,能睡个好觉。这是个老行当了,因为太累人,现在做的人越来越少。也就象她们这种小地方还有人做。一般城市上吃的,差不多都是机器做的蒸汽点豆腐。 只是这么累,她爸妈也不得不熬着经年累月。没门路的人,只能卖苦力。而她家真说起来,只有她妈这一个主劳力。她爸身体不好多是帮忙。也因此,别家保底能做四锅,卖得好的一天能有六七锅。她家最多能做两锅,常常只有一锅。 实在是做不来人力有限。别人家做的多,能靠卖豆腐赚大钱,挣下一份家产。他们家却只能糊口清贫度日。但她知道,她爸妈尽了全力。而这也是她妈,死活也要赶她出去找事做的根本原因。做豆腐太苦了,她妈不想她遭这份罪,也担心她不够体力身体吃不消。 而这会叫陈遇言难受的是,她明知她爸妈辛苦,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累。连一句: “妈,您和爸休息吧不要做了。”她也说不出口。 他们不做,要怎么办呢?靠什么生活?她能给她爸妈几个钱?她现在只能勉强养活自己,压根没法养家。买房子,扶养弟弟,让她爸妈享福,日后颐养天年好像都是很遥远的事。甚至可能也是她这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 祁让睡得晚,也就起得迟。等他捋着发茬,姿态慵懒的走出来,看见梦了一夜的人,居然坐在门口出摊卖豆腐。他顿住脚步也是一愣。再然后,他皱了皱眉却并不叫她,折身大步走去后头的洗漱间。 几分钟后,他顶着微湿的额发,裹挟着一身清冽又清爽的气息,在陈遇言身畔坐下。 “吃了没?”他问。深黑色的瞳仁凝在她脸上,很仔细的看她。 陈遇言心情低落,但为了做生意,她不得不勉力扬着唇角,装出一副微笑的表情。买东西的人,谁愿意看见一张苦瓜脸呢。 可是他一来,陈遇言但感心情益发糟糕,益发的沉闷。她脸一僵有点装不下去。 “想吃什么?我去买。”片刻后,他又问。 刚起床,他嗓音磁哑格外低沉,语气极温柔,没有一丝不耐的声气。仿佛对她有无限的耐心。 陈遇言沉默数秒,终是不大甘愿的出声: “厨房有油饼,有包子馒头和稀饭。这里还有豆浆。你要愿意吃就吃,不愿意你就自己去买。” 稀饭是她才煮好的,豆浆也是她们家自己弄的。她爸妈打豆腐会顺带弄一点豆浆,自己吃一点卖一点。而她妈睡前还让她问问,看他喝不喝? 眼下不论她是否自愿,接不接受,他始终为她家,为她弟弟花了钱。是以,即便他赖着也不能不让他吃饭。 “你吃了?”他不动,坚持问,视线胶在她脸上一瞬不瞬。 陈遇言微微蹙眉,望着前方点了下头。其实她没吃,她吃不下。心里兜着事她没有胃口。只是依这人的脾性,她要不表个态,他就没个完。 祁让看了她几眼,起身去了厨房。没一会,他提溜着俩包子,端了碗稀饭又坐到她身旁。 陈遇言:“……” 就不能在餐桌吃完了再出来? “心情不好?”他也不急着吃,慢条斯理吹拂着稀饭,好像他们是朋友一样的问。 陈遇言紧抿了唇,不吱声。她感觉自己装不出笑脸了。或许她本来也装得不好,所以才叫他看出来,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 祁让瞅着她的侧脸,略静了静突然说道: “陈遇言,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以前觉得她没长进,但现在他觉得她非常棒。 第60章 往后余生,他只会疼她爱…… 人都是环境的产物。生在这样的底层家庭,她已经足够努力。乖得象个宝贝,懂事的象个小妈妈。就他看的,搁家几天她就忙活了几天。房前屋后里里外外,大事小事洗衣上灶,能做的她都做了真真乖的…叫人怎能不心疼? “我说真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他于是又添了句,用同样笃定的语气。 走近她的世界,就能发现她身上背负太多的东西。可是以后她会知道,她不用再一个人扛,有他在呢! 陈遇言眼睫动了动,没有吱声。不是不惊讶的,事实上,她很意外他会同她说这样的话。更意外,在此刻他竟能一眼看穿了她。知道她是为了什么邑郁不欢。 她不应声,祁让也没再开口,他捏着包子喝粥。隔得近,即便不刻意去看,他也能出现在她眼角余光里,听见他轻轻吞咽的声音。他这人吃东西总是斯文,几乎没什么声音不会弄得很响。也可能是因为他总吃得慢。 似乎没见他吃东西急吼吼过,现在大约是因着胃的关系,他吃得更慢了。无赖又霸道的人,吃东西的样子却象只猫,还不是饿急的失了优雅的猫,他是那种嘴刁吃得挑挑拣拣的猫。 她记得他以前就很挑嘴,带她出去吃饭,她觉得好吃,十分美味的食物,于他仿佛稀松平常难得听他说一个好字。还常常表情欠奉面色寡淡,显出兴致缺缺的神气。现下倒难为他肯吃她做的家常菜,吃这包子配清粥…… 象只猫吃食的男人,姿态优雅的吃完了他的早餐。习惯性的看她两眼,他掏了纸巾从容擦嘴,端着空碗起身。顷刻后,他走过来手里依然端着碗。 “吃了。”他将碗直接塞到陈遇言手上:“现在吃刚刚好,温热的不烫嘴。” 陈遇言一愣,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有说不上的滋味。 拿小碗盛的粥,应该是有盛着放凉了一会,捧在手里温度正好不凉不烫。平平一小碗的量,属于没吃垫点吃了加点,叫人饿不着也不撑肚子。所以他或许是有点吃不准她到底吃没吃?怕她饿着?陈遇言眨了眨眼,心情复杂。她没说话但拿了勺子低头吃粥。 祁让唇角微微上翘,克制着不叫自己笑得太明显。她现在于他就是枝头的小鸟,他要小心再小心。多一点点的动静都能吓跑了她。 “自家做的?”他伸手在摊子上拿了杯豆浆,明知故问就为了和她搭个话。 这时有人来买豆腐,陈遇言“嗯”一声,放下碗忙活。 实在忍不住,祁让唇角挑得更高,戳了吸管喝豆浆。唉,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只要她肯搭理他一句半句的,他竟然就很满足还他妈很有些受宠若惊。 兴许这人多数都有慕强心理。反正张小禾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祁让往摊子前坐着,来买的顾客还很多。旧时有豆腐西施,他便跟个豆腐潘安一般还挺撑门面。摊前不停有人光顾,一半为着豆腐,一半就为了能光明正大看看这陈家女婿。 怎么就有生得这么好看的小伙子,真是俊得没话说,坐着都是鹤立鸡群,万里挑一独一份的。又想这张小禾也是个想不开的,有这样的女婿不指着享福,偏还要劳碌命辛苦赚这些个小钱。大头捏着还要贪小头,小家里气心抠的! 人都看他,祁让视若无睹。他懒得理路人甲乙丙,他只看陈遇言,他只关注她的情绪。眼瞧着那小脸仿似舒缓了些,他心口亦跟着松缓。 男人么,心情放松下来,对着心上人就容易起心思。他瞅着她润洁的侧脸,再看看摊案上摆放的,凝脂般水润润的豆腐绮&念丛生。是的呢,青天&白&日&众目睽睽的,也没耽搁某人在心中厮磨。他非常正经地看她想着很不正经的事。 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他也心疼他自个…老这么忍着打&空&炮,还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陈遇言,你是不是打小就吃了很多豆腐?”想吃“豆腐”的人,等这几个买豆腐的磨磨蹭蹭走了,终是捺不住又缠了人搭话。 可惜,这回人不理他了。。 陈遇言抿着嘴,神情又有些别扭。 祁让睇着她看几眼还要开口,一声: “哥哥,姐姐!”横空阻截。 陈遇然抱着他的狗,小脑袋睡得毛茸茸的出现在门口。随后,祁让便眼见不理他的人,端了笑脸起身细致的替她弟掖衣领,整理穿得不太整齐的衣服。 “爸爸给你穿的。”陈遇言说,陈述的口气。 “嗯,爸爸穿了又睡了。”陈遇然啄着小脑壳应声。 “爸爸熬夜啦要睡觉不吵他。” “嗯。”陈遇然很乖的点头。 一个屋里的,他脑袋再笨也晓得他爸和他妈打了豆腐,是要轮换着睡觉的。而若是姐姐在家,姐姐就会叫爸爸和妈妈都去睡觉。 陈遇言神情温柔,微微带着笑,替弟弟整了衣服,又抬手给弟弟理了理头发。 祁让一旁瞅着她的笑脸,看她温柔的动作心里有点酸。也不知还要等多久,他才能等来这待遇?也叫她这般主动,笑脸温柔的给他整整衣领,顺一顺头发。 “我带他去洗一下吃早餐。”祁让眸光专注的又看了她一眼说道。 陈遇言看向他,嘴唇张了张终是说了声:“谢谢。” 仿似声音魔法,就这简单一句,祁让泛着酸的有些失落的心,立时就变得舒坦。他扬起唇角眼睛很亮的再看她两下,伸手拿过她的空碗,很自然的牵着陈遇然往后头走。 在弟弟回头寻狗的同时,陈遇言弯身摸摸扒她裤腿,在她脚边跳跃的丑丑: “乖,去吧,让他也给你喂点吃的。”她用和弟弟说话一样轻柔的语调说着。 丑丑乖着呢,它拿狗头亲昵的蹭她几下,晃动着肉乎乎的小身子跟着去了。 陈遇言直起身,看着祁让的背影,看那人姿态温情的牵着她弟弟。一身名牌衣饰考究,走在她家简陋陈旧的屋子里,亦似浑然无谓丝毫也不在意的样子。 微怔了怔,她抿抿嘴巴转身坐下心绪杂陈,感到有一丝的茫然。他要这样一直跟她耗着吗?而她跟他到底是怎么弄成了现在这副局面?叫他这么锲而不舍执意纠缠…… ※ 因为祁让一席话: “阿姨,您腿还没好呢叔叔也是,脸上痂子才长好些,还是听医生的您们先歇歇休养几天。一定要做的话,那今晚上我来帮您。我不懂行但力气管够,您尽管使唤着。” 陈家的摊又歇了。 哪能呢? 不说,这还不是女婿,就真是女婿也不能这样折腾人孩子。为人父母以己度人,她舍不得她姑娘儿子打豆腐遭罪,人爸妈只会看得更金贵。这小齐一看就是娇养大的,估摸着在家都没有做过活。难为来了她这儿,帮着她带娃,天天抢着洗碗。 又过了一天,吃午饭的当口,祁让兜着心思瞟了瞟陈遇言启唇说道: “小言,就别订票了坐我的车走,顺路的事儿。”算算她的假期,要动身的日子也快了,他得让她和他一起走。 陈遇言只是扒饭,低着头不应声。她没想坐他的顺风车。而且他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叫她的名字,这会突然跟她妈一样唤她的小名,令她听着很是不惯感到别扭。 她不答话,祁让看一眼张小禾眼神切切。随即带着隐隐请求支援的语气,他表情有点可怜的说: “主要开车来的。这车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我就怕我一个人开着会打瞌睡。有小言跟着可以帮看着点,必要时也好给我提个醒。” 他顿一顿,又去看陈遇言:“而且跟我的车走,小言也方便省得转车。” 唉,追她,他是真追得没脸没皮了。对着外人,他什么时候有过这姿态?好在,以后都是一家人,丢脸也没丢到外面去。 陈遇言闻声,微是蹙眉。所以说这人无赖呀,这无赖都写脸上了。 张小禾自然也心知肚明。她看看女儿略笑了笑,却是朝着祁让应道: “那行,让小言坐你的车。整好趁你的车在,我给你们搭点甘蔗过去。青皮甘蔗刚打过霜的甜呢!” 她说着又笑一笑看着祁让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听小言说,你们城市上好像都没得卖。” 她转向女儿用有些确认的口吻接道:“是说那边只有红皮甘蔗吧。” 陈遇言冷不丁,听她妈竟然应下祁让的话正吃惊又郁闷着,这刻都没法撑住表情。稍顿了顿,她不甚起劲对她妈应了声: “嗯。” 想不通她妈怎么会答应祁让呢?她明明跟她妈说了,她不想和祁让谈朋友。但很快…她便想得通了。。 只听那无赖十分不要脸的说: “谢谢阿姨,不瞒您说,我还就特别喜欢吃甘蔗。不过,青皮甘蔗城里是见得少,我们一般都吃红皮甘蔗。今托您的福我也多尝个味儿,看这俩甘蔗口味都有什么不同?” 陈遇言停住筷子眨了眨眼。 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她跟他在一起三年,一次也没见他吃过甘蔗。她记得很清楚,有一回,她从家里带了几根她妈清洗干净的甘蔗。放他眼皮底下一连几天,他都不带吃一根的。 对甘蔗他甚至还谈不上爱吃不爱吃,因为甘蔗吃一口要吐一口渣的特性,已经让他感觉不满意嫌吃的麻烦。而外面卖的甘蔗汁,他又说看着就没胃口黏黏糊糊。。 总之一句话—— 这个无赖,他根本就不吃甘蔗! 对甘蔗这种民意值高,国民&性&的水果作物充满了嫌弃。 而此刻就为了讨她妈欢心,他竟然就能睁眼说瞎话。。 思及此,陈遇言不无孩气的轻皱了下鼻子,实在忍不住抬眼,心怀鄙夷的望向这个身量颀长,大号装的匹诺曹。却见他略弯着眉眼,一脸笑得很克制的神气。 而瞅她看过来,他眼里的笑容似是更深了些。接着,她便见他露出洞悉的神情,看着她仿若用眼睛对她说着—— 从今天起,我就爱吃甘蔗了。 “……” 陈遇言微微撇嘴,低下头不想看他。 祁让含笑睇了她几眼,心里欢喜得要命。只碍于未来岳父母在跟前,他不得不收着点。能将她打包带走,叫她坐他的车一同回去,竟让他高兴得难以言喻。谈多大的单子,都不及这一刻叫他来得欢欣。 她还不肯接受他,但不管怎样,在她爸妈这里他印象分不错。这次她妈肯答应他的要求,让她跟他一起走。不说对他完全认可,至少也是一个信号是一种表态,说明她妈对他是抱持好感的。而说送甘蔗不过是她妈为了帮他找的理由。 吃过午饭,张小禾用眼色示意祁让留下来。很明显有话要对他说。准岳母有令,祁让自然遵从。他放下碗筷,来这里第一次没有跟着陈遇言去厨房。 “小齐,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跟你绕弯子。”张小禾开门见山,话说得直白: “这两天我有观察过,你对我们小言确实非常用心。作为她的妈妈,我代她向你表示感谢。现在你的心意,我和她爸都已经很清楚。 而我们还是那句话,对我家姑娘的个人问题,我们做父母的会给予她最大的尊重和绝对的自由。我家的姑娘我知道,我和她爸我们都相信她。她老实本分,从小到大都很乖绝不乱来。 所以你跟她,你们之间能不能成,还是要她自己同意。今天我能帮你制造一次机会,但我不能替小言做决定,不能擅自为她定下终身安排她的婚姻。” 稍事一停,张小禾盯着祁让,说出的话语诚恳而富深意。 “作为一个母亲,我只希望,不论到最后她接不接受你,同不同意?你都不要伤害她。” 祁让听懂了。 正因为听懂了,他突然就有些不太敢面对她妈的眼睛。 他心里有愧。如今他有多么喜欢陈遇言,他就有多么的愧疚,有多么的后悔! 一个男人伤害一个女人,无外乎身心两处。而他对陈遇言犯了双重的错。说是罪过也不夸张。他引诱她要了她的身子,拿走她的清白又始乱终弃。在明知她喜欢他的情况下他抛弃了她。 祁让心绪放沉。他静默一瞬,压下陡然在他心间蹿升的难过滋味,恭敬的看住张小禾: “阿姨,我答应您。” 他神色虔诚,语声郑重,便似在神明前起誓一般: “我这辈子自此往后,在我的余生,我绝不伤害小言半分。” 他说得十分认真,俊脸上不见一丝惯常的散漫之态: “无论她爱不爱我,这辈子我都会护着她,尽我所能的珍惜她爱护她。”是的,往后余生,他只会疼她爱她,绝不会再伤害她! 第61章 他妈男人耍帅给谁看?…… 是夜,娘俩窝在床上,并排靠着床头说话儿。 “妈妈知道你不想跟他谈”看着女儿不甚开怀的神态,张小禾拉她的手拍了拍口气安抚的说: “但妈妈觉得啊你也到了年纪,咱们性格不能太封闭。现在有了追求者,你可以试着和人多接触,咱们先了解了解人品不要忙着拒绝。 妈就是看他对你确实挺上心对小然也好。不管是不是装的,真心不真心?咱们总要多了解一下才知真假。 人不说了吗,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真是真,假是假,假的假一时真的才能真一世。真要是假的它就真不了,总会原形毕露。所以谈朋友要先谈着,处对象也要先处着。这谈和处就是了解,合适不合适,了解了才知道。” 她不稀罕小齐有钱,也不图他的长相。她就看他,对她姑娘有诚意对她儿子好。对未来女婿她也只有这点要求,人好,对她姑娘儿子好。而能做到这一点,就一定会是个很有责任感,有担当的男人值得托付。 陈遇言眨着眼儿,没有反驳她妈的话。她现在知道那个人,只要他想他就极能讨人欢心。她妈不知前情对他抱有好感实在不稀奇。她当初不也轻易就为他动心,而彼时,他还没花心思呢。 “只是正常接触搭个便车,你只当是个普通朋友,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谈朋友么,感觉好了咱们就谈,感觉不好咱就不谈。这事最终还是要你自己同意。而不管你跟不跟小齐谈,妈都会支持你。妈只跟你说一句,就是以后谈了,” 张小禾看住女儿顿了顿,话说得也很直接:“不管谈的时候感情有多好,咱婚前不失身。” 她语气感叹的说:“甭管现在风气多开放,你听妈的,这姑娘家啊谈朋友只记住一条,婚前不失身!千万不要傻得提前把自个交付出去。 男人么,心变起来也快。但只要没给他占了清白,没有失身就不上当。到时候,他要变心咱说走就走,不失底气不吃亏。” 说着又笑,疼爱的瞧着她的姑娘: “这些呢当妈的,我该说的要说。但我的姑娘啊……” 她拖长了音,特别欣慰的:“我放心得很!” 陈遇言难受得想哭,她辜负了妈妈的信任,她根本不值得她妈这样信任。怕引起她妈的怀疑,她不敢再多说。算是默认搭祁让的车走。 两天后,吃过早饭,两人开始准备。今天他们要动身。后院里,祁让蹲在陈遇然面前摸他的头。 “哥哥,我不想你走。”陈遇然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就要哭。 他不想姐姐走,不想哥哥走,但他也知道他留不住。妈妈说,哥哥姐姐他们要回去上班,要工作赚钱呢。不赚钱吃什么呀?不赚钱就会饿死就没得吃啦! 祁让抬指轻轻抹他濡湿的睫毛,心中酸软。他不想否认,他也舍不得这个孩子。现在不单因为他是陈遇言的弟弟,而是他本身也叫祁让感到爱怜。如此无辜,漂亮又心思纯净的孩子。如此纯粹的,全心依恋他,信赖他的孩子陈遇然是第一个。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就还蛮美妙叫人心肠柔软。他家亲戚的孩子看见他就跑,可没一个敢往他身边凑。 替小孩抹干已经挂在睫毛上的泪珠,祁让睇着他笑,把他抱到怀里在他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待放开时,陈遇然小脸惊喜,啄了啄小脑袋望着他甜甜的笑。哪里还有一丝要哭的神气。 这一幕被陈遇言看在眼里,她不无疑虑的看向越看越奸诈的男人。玖拾光整理祁让眼睛黑亮亮的看她,随即他要笑不笑轻抿一下嘴角,递给她一个逗趣的眼神跟她也是孩子一样。 陈遇言默了默,撇开头继续晾晒被单。今天要走,她一早就把家里几个房间的床上行李都给换了。脏的洗掉干净的铺上。现在难得回来一趟,能帮着多做一点是一点。 祁让瞅瞅她,眼角轻扬又抱了抱陈遇然,揉着他的小脑袋站起身朝她走来。 “我帮你。”他说,陈述的口吻极富主动性。 说完,他开始撸袖子露出半截劲瘦的手臂,望着她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神气。 爷一样的男人,搁她家体验生活呢? 平常嘴一张,就有人伺候,别墅家政随叫随到,公司助理随时候命的霸总,到她家里又是洗碗又是扫地,眉眼灵活手脚勤快。不说她了,但凡认识他的人要见他这模样,指不定得惊掉下巴。 陈遇言抿着嘴巴不理他,顾自晾晒。床单一扬搭在晾衣绳上,再细细的扯开拉平,晾晒整齐。几秒后,耳听得他低低笑一声,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头顶。仿佛逗弄她一般,他倏地靠近略顿了一秒又倏地离开。再然后,他也没再出声。余光中只见那似格外长的两条腿一动,循着路往她家厨房去了。 陈遇言眨了眨眼,接着弯身从桶里拿另一床被单。她知道她表现的很别扭,她没法不别扭。 过去这个人让她欢喜也让她紧张,因为太过在意,而常常为之着迷又为之着慌。希望他注意她又害怕他看她,他不关注她,她失落难受。他看她,她又兜着一肚子心慌不知所措。很多时候对着他,她心跳都是乱的。叫他看着难免觉着她举止别扭,仪态欠雅而气质鄙促。 如今,这人同样叫她时常感觉无所适从。不知要怎么面对他。不是因为欢喜也并不是感到紧张。现在他令她无奈,甚至困惑而感茫然。 很快陈遇言就听见他在厨房传来的声音: “阿姨,除了这青皮甘蔗我还想您点东西。就您做的那烂豆腐,还有您自制的辣椒酱,味是真不错特别开胃。您给我点,我带回去搭个口味。” 然后果然听见她妈很开心的笑,十分受用的说: “行啊,只要你瞧得上。不是什么贵重的但自家做的干净。比外面买的吃的放心。你等等啊,我来给你装两瓶。我们家小言,她也爱吃我做的辣椒酱。” “不用不用您别动,您就坐着我自己来,您脚还没好全乎呢。您告诉我瓶子在哪?怎么弄就行。” “好好好,呵呵呵…就上面那柜子你打开,那里头有干净瓶子。昨儿特地叫她爸又洗过风干的。我们小言以前读书,每次回家都要带一瓶。说吃着下饭呵呵呵……” 声音传进耳朵,陈遇言扯着被角撇嘴。 要不怎么说这人奸诈呢? 感觉他简直是个人精,不单能哄小孩,还深谙中老年妇女或者说是主妇心理。她记得她外婆在世的时候,想要逗她外婆开心,只消说想吃外婆做的酱菜,老太太就会乐呵呵笑得一脸褶子,满身兴头的拿着碟子去翻她的酱坛子。 烂豆腐?辣椒酱?陈遇言不觉又撇了撇嘴。 在街上闻见臭豆腐的味儿,都要皱眉的人他会喜欢吃烂豆腐?以往她带的可没见他吃一口。还有她家的辣椒酱是本地尖椒,非常的辣实打实的,就现在他那个胃他能吃吗? 思及此,陈遇言眉尖一蹙似有所想。别说,在她家饭桌上,他好像还真有尝过烂豆腐和她妈的辣椒酱。。 微静一瞬,陈遇言鼓起脸颊长长吁了口气。所以叫她弟和她爸妈怎能不喜欢他呢? 为了讨好她妈,连从前绝不会碰一筷子的烂豆腐,还有完全不能吃的辣椒酱都能往嘴里塞的人,他还有什么不能的…… 真就这么喜欢她了? 陈遇言但感思绪纷扰,心情复杂,也体会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唯感造化弄人。心心念念盼着想着,偏是求而不得。死了心不想不念了,偏似一团乱麻纠缠不休。心绪转动,她忍不住又吁了吁气,拢着眉将桶里最后一对枕套拿出来,逐一在夹子衣架上晾好。 提着桶,一抬眼便见那团乱麻,一手拎一捆她妈略砍了头尾,已经洗净的甘蔗,左手还另提溜着一个可见瓶罐,装的鼓囊囊的塑料袋,姿态挺拔的走出厨房。 他走得太轻松,全无负重之态。陈遇言不由多看了两眼。甘蔗沉手,两捆甘蔗四十根,一般人不是在地上拖行,就得两个人抬着或者干脆拿板车推。他却是拎着的跟她拎颗菜一样。。 知道他力气大,但这么瞧着亦难免感觉惊奇。似察觉到她的注目,祁让侧头对上她的视线,漂亮的唇角微微翘起,他冲着她笑,眼眉弯弯心情很好的样子。晨间粲亮的朝阳打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象发光的美玉。英姿帅气阳光俊朗又不失温润清隽,瞅着特别真善美的气质。。 不等陈遇言挪开眼,他又对着她笑一下迈着俊挺的步子,象一棵会走路的树脊背挺直,仿若手里拿的艺术品,步态优雅的拎着甘蔗,走去门外他停的车跟前。 他准媳妇和他岳母都看着呢,他得有多帅就多帅一点也不能收着!他妈男人耍帅给谁看?不就给自己媳妇看。不正经的另说。反正他都给她看,以后,余生。 第62章 哄得好是媳妇,哄不好他…… 人的笑脸真是世界上最具欺骗性的东西。一脸笑容的祁让竟然也能显得很温暖,象个暖男周身都洋溢着暖色调。看着小嘴巴瘪了一早上,却轻易被他哄好的幼弟,这会抱着狗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头。陈遇言禁不住心中慨叹。 弟弟喜欢他,她爸妈亦对他充满好感。可是如果站在他们面前的是那一个倨傲矜冷,阴郁挑剔,满目凉薄常常不耐的男人,她肯定他们一定不会愿意亲近他。 但那个男人却是根植在她脑海深处的记忆。而这大约就是如今的祁让,会叫她感到困惑甚而心生茫然的原因。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大的改变?直似天差地别判若两人。 她提着桶一侧身,又与她妈的视线撞在一起。她妈正扶着门框看她,笑眼盈盈眸色慈和,眼里似舒怀又似不舍,就很有点类似“吾家有女初长成”即将要送嫁的神气…… 陈遇言稍稍一默,抿起一点微笑看看她妈,提着桶走向洗漱间。心知,她妈大略是误会了。只见她看着祁让,怕不以为她是对他终于有了些意头。 殊不知她心头所想,尽皆是伤亦尽皆是悔却无人可诉。她心里埋着一个伤口,结着痂,不碰也能没事人的过。若是碰着了,陈遇言眨眨眼睛,让自己不要再往下想。人活着,要往前看。 一切停当,又是离家的时候。不晓得祁让施了什么魔法,这次告别她弟居然没有哭。只睫毛扑闪,巴巴的看她也看祁让还是很舍不得。临到这离别时刻,看着弟弟抱着他的小伙伴,陈遇言第一次对祁让来她家,心生了几许感激之意。无论怎样,他将丑丑留下对小然而言是值得欢喜的事情。 有了丑丑陪伴,还有他买的那许多玩具,她的小弟弟终于可以不那么寂寞。她得承认,这确实是得了他的好。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小然总归是开心的。 刚一路耍帅孔雀开屏的男人,身姿潇洒拉开副驾车门,含着笑望住他的憨包儿,深邃眼眸乌黑发亮神情动人。 陈遇言看一看他,无视美色挎着包,伸出手目的明确搭上后座车门把手。她不想理会众人的目光,也不想勉强自己。 祁让见状咧了咧嘴,也并不特别失望意料之中。 得,他给媳妇儿做司机,他乐意! 更无所谓丢不丢面子,本来就在追么。他乐意追! 祁让脸色不变,相当具备服务精神的将人安置在后座,随即他朝陈家其余三口挥了挥手,又冲狗脸懵逼被陈遇然抱(按)得死死的丑爷,微抬了抬下巴算做道别。 继而,他薄薄的唇浮着笑,翘着唇角顶着吃饱了早饭,特特前来围观送行,一众闲人们注目的视线上车,启动回程之旅。 丑爷哼唧,看着那一缕车尾气终于明白—— 它被拉下了…拉下…了…… 见色忘狗的坏爸爸! ※ “听歌吗?”车行路上,祁让睇着后视镜搭话。 “随便,你要想听就听。”陈遇言淡声道。这是他的车,听不听歌是他的自由。 祁让黑眸闪动自镜中瞥瞥她,打开音响。 “说好带你流浪,而我却半路返航,坠落自责的海洋。发现离不开你,我开始决定回去,你已不在原地……” 温润深情的男声在车厢流淌,可这是他的声音是他在唱歌。音色薄凉的人只要他愿意,唱起情歌也能情深款款,惑人心肠—— “你的心伤,我能治愈。我的快乐也只有你能给予,我们就别再分离。可不可以和你在一起……三年的回忆,我如何抹去,能不能再拾起,永远在一起……” 陈遇言眼睫眨动,微微垂低了头。 她大概能明白他的用意。这应该是他想唱给她听的歌。早两年很流行,超市里商场门前,街头巷尾常常会听到的一首歌——《可不可以》 只同样是三年,这歌却并不适合她跟他。她同他没有过双向奔赴的爱情。那三年只是她飞蛾扑火,一厢情愿。 “宝贝,对不起!我知道我伤你很深。” 歌唱完了,他声音没停,低低沉沉一字不落送进她的耳朵: “对不起,我很后悔,是我错得太过。对不起,再给个机会,我一定不辜负。” 祁让一面留意路况,动作熟练平稳的开车。一面分了心神,不时从后视镜里凝望他的心上人,想要观察她的表情。却只见她始终眼帘下垂脸色平淡,看不出有一丝波动的神气。 他深沉的看她,眸色浓黑,眼里浸着情绪。成吧,原本也只是试探。而今,她是他的小小鸟,轻不得重不得就得他哄着。哄得好是媳妇,哄不好他是和尚,她是尼。今世的缘法今世纠缠。 第63章 专治祁让。 感受到他的注目,陈遇言撇头望向窗外。其实她的心情并不象她表现的这样平静。那是她曾有的人生,是她想否定却不能不承认的过去。是再也回不去,无法改变,终她一生永远存在的既定事实。过去,她就那样傻,那样的…不知羞啊。 男女之间,爱情世界,有太多恋人只适合遇见不适合相守。而她和祁让根本连遇见都不适合,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当初她怎么就能跟身在幻境,象被勾了魂一样不管不顾? 说到底,还是年少无知。 说到底,她也曾为他皮相所惑,为那一双眼而生迷情,如痴如醉不知所谓。 可能人皆如此,总是需要经历过才能成长。便似而今的她,义无反顾爱一个求而不得的人,无望的坚守一份不对等,总得不到回应的感情?于她,那是再没可能的事情。她再也不要那样卑微的爱一个人。 而但凡一个男人让女人感觉卑微,那这个男人便不值得女人付出。这是她从祁让身上,从过往她那段,显然有失理性的迷恋中得出的感悟。 祁让静静的开车,静静的看那个在他面前从来安静的人儿。以前她话亦不多,就温顺的默默的跟着他。现在她更是难得与他说上一句,常常逗她也不开口。逼急了就赶他走。 嗐,何止不肯和他说话,她连看也不愿多看他一眼。如今是真不稀罕他呢。念及此,祁让微是扯唇,嘴角浮露一丝苦笑。 不是为她不理他,而是为着即便她待他冷淡,一若陌路;即便只要他缠得紧了,她就会烦他,只差脑门上刻字的嫌弃他。可他却依然沉迷,端这般和她呆在一起,他便觉欢喜。只要能看见她,就这么看着,他的心好像就有了着落。 人们常说女人如花。那祁让觉着陈遇言就是一株栀子花,不比牡丹惹眼,不似玫瑰娇艳,亦不若山茶天生丽质,幽兰百合雅得脱俗。她是顶家常的花,房前屋后&庭院里安安静静的开,花瓣洁白朴素干净。顶家常,可是她香啊!走得近一点,你就能知道她清香怡人,有多么芬芳。香还好养特别坚强。 天分高,生在顺境里一如他,奋斗拼搏坚持不懈为生活,为自己打拼固然也值得称道。但天分不高,似身处逆境,还能鼓起勇气,一步一步努力向前一如她,祁让觉得她更值得欣赏。因为弱者的坚强,远比强者的坚持要来得不易,要背负更多的东西。 陈遇言象栀子花有质朴的坚强,她但凭己力,不投机取巧,不走歪路。她走得很慢,但她走的坚定没半点歪心思。物欲横流的时代,陈遇言她有她的小世界。 他知道,在这世上象陈遇言这样的姑娘,肯定还有很多。可他只遇到一个陈遇言,他也只要她一个。他只后悔没有早点珍惜她。 虽然他看的后视镜,但他不予遮掩存在感又强,在这车厢的空间里简直要被他看得无所遁形,躲都躲不开。在他又一次瞥向后视镜,陈遇言终于忍不住有点恼羞道: “注意开车,别老看我。” 便象那话说的,实践出真知。现在同他说话,陈遇言已经记得要改变说话习惯—— 不用“能不能……” “可不可以……”的句式。 因为没用。 对他,不如直接说用陈述语气更好,虽说也未必有用。。 祁让在镜子里瞥她一眼,心下莞尔,这是又惹到了。她不看他,还不许他看她呢。 勾勾唇角,他无声的笑,目视前方放柔了声哄:“坐前面来嗯?” 陈遇言不搭腔,蹙起眉头。 捺不住,祁让抬首又看了看后视镜,惯性的扫了眼,她果然有些透红的小耳朵。 “行”他竖白旗,含着一抹宠溺的语气,有点无奈的慢声道:“不看不看,你是老大你说了算。”能怎么办?他得哄着,她不稀罕他稀罕。 陈遇言不吭声,抿抿嘴巴侧头继续看向车窗。 祁让低头望着前方,乌亮的眼睛溢着笑,轻摇了摇头跟看孩子闹脾气似。 把着方向盘,祁让慢慢儿开,他舍不得开快。一个小时的车程他能多搭上半个钟,开得格外礼让,任君超车不争不抢特别从容。回程的路被他整成了自驾游。 他表现的如此明显,陈遇言自然知悉。只她这人胆小,坐车向来只求一点——安全第一。属于宁可车开得慢,也不要求快的族群。所以虽心急赶路,虽也已经体验过,晓得他开车技术好,能开得又快又平稳。她亦未有出声催促。车行路上,她始终是有些怕的。 于是在这一天,她跟着他走走停停。。 被他带着去观了湖,又在水乡渔家吃了地道的野生鱼宴。而她不单要跟着他,还得亦步亦趋。车在半途郊野空旷,她不敢一个人呆在车上,又是路痴没呆过的地方,不走个三五日她摸不清方向。 反正吧,就…上了贼车下不来那样儿。 对她无形中表现出的依赖,祁让心中受用十分,却断不敢表现半分。小憨包自尊心强呢!偷笑也得闷着。 就这么一路跟公路观光游的走着,等到了夜间,他们离进城还差大半的距离。 祁让一边开车,一边静悄悄留意后座的人。他没有提议今晚去住酒店,他怕刺激到她。即使他其实只是想她能睡得舒服点。但她对这个敏感,他不想把她惹哭。好在后座宽敞,他睡不下,她窝着却没多大问题。 眼看她这会低着头,抱着手机不时忙活,祁让弯起唇角,浅浅的笑心知肚明。傻憨憨捞外快呢。而不出一会,他搁兜里刻意调成静音的手机,就会收到她的晚安。 时间一秒不停,在它的轨道上运行。渐渐的,祁让注意到她开始捂着嘴打呵欠,再到后来她的哈欠越来越多一个接着一个。她又开始拿手揉眼睛,孩气的和她弟弟犯困时一样。 祁让敛了笑,浓眉皱起。他感到心疼。是还有晚安要送?还是不想在他跟前睡? 他凝着眉眼开了一段路,实在忍不得把车靠边停了,回头正要开口却不由得一愣。不过数秒的功夫,那人靠着椅背歪着头竟已经睡着了。 愣然片刻,祁让慢慢露出笑来,这么防他呢,却也说睡就睡。只那笑在他脸上没挂上几秒,他又似有所思拧了眉。该是有多困,才会终于耐不住,孩子一般不知不觉的睡了。他拧着眉又看一下时间,还差十三分钟就是凌晨,不怪她熬不住困成一只打瞌睡的猫。 祁让仔细回想,好似十一点半左右,她还撑着摸了手机。他今晚才知,她给手机设置了闹铃。所以每个晚上她都要这样熬着? 祁让脸色彻底放沉,他心头冒着粗口心里疼得要命。她不比他是个夜猫。对于早睡早起,生物钟乖得似她这般的人来说,熬夜大约是很难熬的。 傻瓜! 祁让黑眸乌沉借着路灯看她,心底细细的疼。什么时候,她才能接受他,才肯倚着他的肩膀,享受安逸过清闲的日子。 他还年轻,二十七八岁不到三十而立,正是年富力强的当口,他还能拼很久,只要不是肯尼迪他老婆,那他拼一拼,他想养的女人他都能供得起。 祁让下车,轻轻拉开后座车门,坐到她身旁凑近了看她。继而他伸手动作轻柔极小心的抱她。只饶是此,睡梦中的人,仍然受到惊扰不耐的挣动起来。 “嘘嘘嘘”他当即贴上她的脸,压低声音哄宝宝一般:“不怕不怕,乖啊,我们躺着睡,躺着睡啊。” 他一面说,一面挪动身体,温柔的让她平躺着睡下来。同时顺手在后座面板拿了个靠垫,垫在她脑后做枕头尽量让她睡得舒服。 陈遇言睡眼迷蒙的睁开眼,迷瞪瞪看他。 “乖,睡了嗯。”他给她盖上备用的毛毯,退出车外瞅着她心里酸软满腹柔情。 陈遇言睡意浓沉迷迷糊糊,人很不新鲜。她控制不住眼皮打架,直愣愣看他几眼,便在他的拍抚下,不由自主阖上了眼睛,再度沉入鸬拿蜗纭?br/> 祁让弯身堵在车门口,用身体替她挡住夜风。他舍不得走。静夜里,他凑她身前眼神极压抑的看她,心口发疼又感觉甜蜜。他盯着她的睡脸,盯着她的嘴唇。他们离得这样近,近到他低头就能亲她的嘴。 可是他不能亲。他想,他得对得起她这份信任。好吧…其实是他不敢。今时今日,陈遇言这个人名后头,可以备注一个标签—— 专治祁让。 活到现在,也只有她能叫他低头,甘心忍耐。 但哪里是怕呢? 不过是爱。 男人怕一个女人,通常都只是因为他爱她如此而已。怕得越多爱得越深。在这深夜里,祁让但觉路灯将他的心意袒&露得太清晰。 深刻无疑。 他克制着心跳,眸色沉迷的凝视睡颜恬静的女人。心思渴念又无奈。大半年前,还是如斯平凡的一张脸,如今却叫他白日念着,夜里梦着,怎么看怎么的顺眼,怎么看怎么的喜欢。 第64章 来了我的梦里总该给亲一…… 夜风微凉,四下俱寂。除了时不时有夜车驶过,再无旁的。仿佛梦境无扰,天地间幽静夜色安谧。祁让心神专注,眼里心上皆只余眼前这杆路灯,方寸车厢,车厢里的人。 二十三岁的女人睡熟了,脸上还透着几分稚气。要说白天的她是一朵素净的栀子花,那这会酣然沉睡的她,就似初立枝头的栀子花苞。几年前他把她摘下,在她还是花苞的时候。几年后,譬如此刻,她象个孩子全无防备的睡在他面前,便依然还象一个花苞盈着孩气的无辜。 静静的瞅这睡得一脸安然的人儿,祁让喉头轻轻动一下,到底情不自禁悄无声息的伸手摸她的脸。他小心翼翼,近乎屏息动作十分的轻。摸着她的脸,想的却是她家手工制法,口感格外鲜嫩的甜豆腐。 是呢,她家豆腐是甜的,就象她的脸软软嫩嫩,隔得近就能嗅闻到一股冒着清甜的馨香。陈遇言爱洁,人也勤快总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以往她穿得再土,衣服也总是洁净身上都是香的。不是脂粉香,不是香水的味道,就是体&香天生的。一种好闻的,非常清新的暖香气。 祁让心中意动,黑色瞳仁兜着暗火。他眼睛很黑目色很深的看她,心说,以形补形,孩子肯定没少吃她家的豆腐。就身体发肤而言,陈家俩姐弟都生得好。头发好,肤质好。 压抑着气息,祁让心中一叹强迫自己收回手。不能再摸了,特么这跟饮鸩止渴似,太折磨人。他直起身替她轻悄的关上车门。尼玛还有得忍! 倚着车门他摸出支烟,拢着火偏头点上懒懒的抽。人在他跟前,却不能享受福利,祁让免不了又想起那话。是哪个SB在她面前大放厥词,拿话伤她?他心里其实已有锁定的“目标人物”。 一若老福的名言——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在脑子里筛选一圈,除了那贱狗不会有别人。当初他和陈遇言在一起,他没特意带她见过朋友。有些人可能知道他屋子里有这么个女孩,但也仅仅是偶尔出外路遇,有所见有所闻而已。他不说,没人敢过多的询问他的私事。而那时除了她,也没有别的女人能靠近他。所以亦不存在什么乱七八糟的情感纠葛,恩怨情仇。 只有那个B和她相识,同她有过接触。也只可能是他,陈遇言怕生,那时尤其害羞。一般不认识的人会很难同她搭上话。 只是…祁让眯起眼,眸色放沉也是想不明白。按理,那狗东西不该对她有这般恶意,无端端冲她面前说这种伤人的话,他妈有病啊?! 祁让沉着脸抽烟,这事他不打算搁电话里问,他得当面对质因为他要当面揍人,什么时候见着人了,什么时候就把人给收拾了!那狗B现在小日本,做其公司产品在那边的区域负责人。今年过年会回来。届时再说,他抽不死他丫的! 抽完一支烟,祁让喷着烟气将烟头丢地上踩熄。随后他掏出手机,冷沉着一张俊脸,眼神淡漠的查阅。自晚间他将手机静音,到这会机子上,又积了几个未接来电和好几条的消息。他神情不变逐一看过,然后他将手机直接关机,揣回兜里没准备回复。 有什么事,只要不是天塌地陷,不是他家人朋友人命关天,那就都明天再说。现在是他和她的时间,这一整个夜晚都是。即便她已经睡下了,但只要她在他身边,有她无声的陪伴,就该是他享受的时光。惬意的,独一份的不要任何干扰的时光。 祁让转回身看车窗里一动不动,一如既往就是睡觉也似乎比别人要乖,要老实的人儿眸色变得柔和。 傻宝。 其实潜意识里对他还是有些信赖的吧,那种基于故交与旧识的信赖。是以,才能安眠的睡着。不担心三更半夜身在半途,会遇见坏人碰到车匪路霸。也不忧虑车子会开去哪里?更不怕他会把她给卖了。 便似小孩跟着大人出街,在这长夜里,在她心底,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抑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是拿他当保护者看的。因而,就很放心的睡了。 心随念转但觉受用,祁让眼里涌进一抹浅笑,脸色彻底放晴。翘着唇角,他对着车窗深情的再看了一眼,长臂一伸拉开驾驶车门。 ※ 隔日,天刚蒙蒙亮,陈遇言就在生物钟的作用下,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车顶,她有一瞬的怔愣。但很快她就清醒过来,掀开身上的毛毯揉着眼睛坐起身。旋即一眼就看见前面靠着椅背入睡的男人。 他侧着脸朝着她这方,浓眉微微皱起,浓长的眼睫阖着。看着就睡得不甚舒泰的模样。 陈遇言看他几秒,转脸看向窗外看见熟悉的巷口。已经到了她的住处。她再度转向臭着脸睡觉的男人,心情复杂。似乎现在他总是让她心情复杂…… 跟坐卧铺一样她睡了一夜,睁眼便抵达住处。而他显然开了一夜的车。更似专人专车,他直接送她到家门口。 陈遇言望着祁让又看了片刻,眼神难以言喻。大约是车好的缘故,他的车,车内空间算是很宽敞了。但奈何他个儿太高,手长脚长的一个人,这样窝在座椅里睡着哪里能舒服得了,尤其他连椅背都没往后摇下一点。 这别说睡的人不舒适,她只这么看着就觉得难为。陈遇言看着祁让唇张了张又闭上。她想把他叫醒,让他赶紧回家补个眠,若不然这般睡着多难受呢。 可作为曾经的“枕边人”,她太知道他的起床气。平常睡得好,起床都要闹一阵脾气的男人,眼下睡得如是将就,睡眠质量肉眼可见的糟糕。这刻她要叫醒他…… 莫名的,也或者说是人本能的趋利避害的心理,陈遇言咬了下唇改变主意。她不想看他的冷脸。她不知道别的男人,有起床气是个什么样子?反正以往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会尽量避开,不要在他刚起床的时候同他说话。那会,对他的起床气,她是很有些畏怯的。 现下,她不发怵了,可是,有谁愿意去看一张冷冰冰,满眼不耐甚而眸色阴鸷的脸孔?谁又喜欢和爱答不理,多说一句都眼色烦躁的人说话呢? 所以瞧瞧,多么现实呢!没了爱意,也便没了甘心忍耐的心情。陈遇言抿住嘴巴,转头握着车把手试着去开车门,却果然不出所料,车门是锁着的。她顿了顿,侧身坐正看着睡得不好,但仍然鼻息轻浅的男人。 少顷,她蹙了蹙眉,倾身凑近些轻声的唤他: “祁让,祁让……” 他比她贪睡,又估摸着一宿,或者至少大半夜没睡。那她不能干坐着等啊。 “祁让,祁让……”她也不多言语,就轻轻的叫他的名字。 接着她眼见他眉头皱得更紧,几秒后,他似不胜其烦慵慵睁开眼睛,迷离着眼,眸色黑沉脸色很臭的看她。 陈遇言略略退开一点,安静的看他。这是不陌生的祁让,也是她不陌生的表情。是即使他们已经分开了三,四年,她依旧十分熟悉的记忆。她甚至觉得他就该是这个样子。那一个笑意清浅,耐心又温柔的男人只是一个幻觉。 然而叫她没想到的是,这一个冷着眉眼,脸色臭得象要去干架的男人在看了她两眼后,突地神色放缓,咧起唇角晃出一口白牙齿,冲她露出慵懒充满蛊惑的笑容。 “宝贝儿。”熬夜让他嗓音磁哑格外低沉,听着很有些烟嗓的声线。 他带着倦意紧紧的睇着她,语气却极是欢喜: “来了我的梦里总该给亲一下。”他说,突然就伸出手臂,勾了她的脖子把她往下带,仰起脸凑唇就要往她嘴巴上贴。 陈遇言一惊,旋即她心急之下马上伸手耙着他的脸,用巴掌把他的脸定住,推他的头不让他亲。 祁让:“……” 他透过她的指缝看她绷着的小脸,微微睁大的小兽一般的眼睛。他心里很委屈。 尼玛,真是一点活路也不给! 看得着,亲不着,摸还不敢多摸,一夜尽付相思。这会就连他的白日梦,她也要如斯眼明手快的给他戳破…… 两相对视,他也不装了。俊脸薄红低低哼一声,抓下她的手没敢多捏,亡羊补牢的挽尊自个懒散的坐起身,佯作无事揉着脖颈解开车锁。 陈遇言一面纳闷他今天的起床气,怎么消散的那么快?一面也对他刚才的举动,多少瞧出些端倪。她低下头,闷声不响叠好毛毯将靠垫放回原位。随即她自后座面板拿过她的包开门下车。 她不管他装不装? 她只知道,她不想给他亲! 晨间凉风清冽,陈遇言但感清爽,并不怎么觉得冷。刚自密闭的车厢走出来,这刻她只觉空气很新鲜。 她刚站定,他便跟着下车,提着他的洗漱用品走到她身旁。 “借用下洗手间。”他说,低眸瞧她,脸色已恢复正常。 在她面前丢脸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他已经丢的很习惯。。 何况,早晚是他媳妇,在媳妇跟前丢脸有什么要紧!又没丢给外人,肥的是他自家地头。 陈遇言看看他,黑发凌乱,衣服有略微的皱褶。她没有说话,算是同意没有拒绝,抬步往前走。 许是次数多了。如今,她和祁让的感受仿似殊途同归。 对她,祁让是丢脸丢得没脸没皮。 对他,她原也觉得丢脸,很失态。现下却好像越来越淡定。。 就譬如才将,她只是稍稍惊了下,并没感觉有多害怕更不感到害羞。再譬如此刻,她同意他进屋心情还很平静。 第65章 他妈憋得狠了,下手重了…… 祁让窝在陈遇言这间,对高个明显不太友好的洗浴室里,刷牙洗脸刮胡子。虽然是郊区民房,但她这出租屋空间,和宽敞实在也扯不上什么关系。显而易见,作为单间出租,房东有尽可能的压缩每间房的面积。一套房子被割成一个个的猫窝,养猫似的将陈遇言这样的单身租客塞在猫笼里。 刷完牙,祁让下巴微抬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刮胡子。他毛发浓密,胡子也长得快。不想蓄胡就要每天都刮,不然天天都有新生的胡茬,生机蓬勃密密匝匝,生得特别兴旺。 将自己拾掇清爽,他走出浴室一眼就看到桌子上摆放的两份早餐。是的,两份!祁让眼睛一亮,唇角高高挑起,深邃的眼珠亮亮的看向陈遇言。 “你先吃。” 她看着他很平淡的说。说完,她走去浴室。相对他喜形于色的欢欣,她的表情着实轻淡,没几分热情。 看两下她的背影,祁让勾着笑美滋滋坐下。对她的态度,他不以为意甚至还受宠若惊颇是惊喜。虽说仍然冷淡,没有给他一个笑脸。可是她让他进屋,还留他吃早餐!这待遇?货真价实意外之喜啊!他原还想着,要怎么哄她一块出去吃早饭? 望着眼前两份,份量大小鲜明的早点,祁让噙着笑,脸色柔软得不行。过去他们在一起,她总比他起得早。而等他起床,桌上一定摆好了早餐。她没课的时候,便若今天这般有一份大的,和一份小的同时摆在桌上,而她会等着他起床一同吃早餐。 祁让将属于他的大的那一份拖到身前,却并不开吃。从前总是她等他,今天他等她。待以后他们能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不会让她等。 要说爱情包治百病。而单恋更容易鼓动人心,只要对方能给哪怕一丝的回应,能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转变。开了一夜车,堪堪眯觉不到个把小时的男人,这会眼里有光,止不住的笑意爬在嘴角,直若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张俊脸光润,比人刚敷了两张面膜还要神采焕发。 只笑了没一会,祁让唇畔的笑意又微是滞住。他望向浴室听她在里面洗漱的声音,心说,叫他先洗,让他先吃,其实是想要快点把他送走吧。。 如是一想,心里马上就有点不是滋味。几秒后,他眉毛一扬,心下哼声,他妈爱情果然容易让人多愁善感! 又想跟个娘炮样想这么多没用的干嘛!现在她不待见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因为她不理会,他就不追了?必须的不能啊! 就算她是被动承情,出于最寻常的感谢留他吃早饭又怎样呢?总不是他赚了一回,又多了点与她相伴的时间。思及此,祁让唇角微挑,又充满了斗志。烈女怕缠郎,对她,他就得有打持久战,永不言弃屡败屡战,执着纠缠的心志!总之,缠到她愿意跟他回家为止。 几分钟后,陈遇言出来看见他还没开始吃,微是愣了愣。 祁让瞅着她笑,眼眸含情眼神一点没收着。带着存心招引的意思。现下也不是在她老家,不用顾忌她爸妈,他眼神就不准备克制了。 男女之间,说白了,本质上就是一场勾引。你得先把人吸住了,才能往下走,牵上小手。 而他生得俊,穿得又讲究。这刻端着张漂亮的脸孔起心放电,笑得有些邪目光烫人,一般女孩要见了估摸着没几个扛得住。怕不都得看的脸上发热心跳砰砰。 可惜,凡事总有例外…… 可惜,襄王有意神女依然无情。。 陈遇言抿一抿嘴巴,淡着眉眼坐下来吃她的早餐。根本都不再看他。 人情现实。情爱世界亦然如斯。男人只要他心里没你,他就不想理你。而女人又何尝不是。甚或会做得更加彻底。哀莫大于心死,心凉了就捂不热了。 今时今日,她仍觉得祁让好看,极好看,是她见过长得最帅的男人。可就象橱窗中的奢侈品,象那些贵价的金属,她对他再没有一丝想亲近的心思。不是自卑,就是无心无意没那个念头。便象哪怕日后真有钱了,她出去购物她也会只买对的不买贵的,合适就好。 而她和祁让就是不合适。 她不可能再卑微的爱他。 那他呢? 仿佛天生耐性差,心高气傲的男人,他这般敛着性子,做低伏小又能坚持多久?老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大约只是不甘心罢了。如人所言,男人的征服欲而已。 至于为什么非要征服她,谁知道呢?他的心意从来难以捉摸。总不会象他说的,真是因为她傻而喜欢上她了吧!她可是记得过去他最不耐的就是她傻。脑袋聪明的人,对脑子笨的人大略总是有些看不惯,忍不得。 或许只是因为重逢后,她不听他的话,不围着他转不若以往那般的爱恋他?只是因为她的拒绝让他觉得掉面子。毕竟他就不是一个能容人轻慢的男人。 祁让瞅着她乌黑柔亮的发心,看她低垂的眼帘寡淡的面色。感受着在她面前的日常没趣。。 巴巴看了她数秒,他终于安生。摸摸鼻子也不放电了,跟着低头吃他的早点。心道,她果真只是无奈承情,表示下感谢。而他先前又自作多情了一把…… 两人同桌而食,又似默剧上演。表现出餐桌礼仪的最高品质—— “食不言,嚼咽轻声。” 一个小口小口吃得秀气; 一个慢腾腾,吃得优雅斯文。 陈遇言性格使然,人安静吃饭也安静,生怕引人注意的性子,打小吃东西就不吧唧嘴,不会弄出什么大动静。祁让人横,性子烈性格不驯,但吃东西却是文雅。事实上,他矜傲挑剔,顶看不得吃相不雅,吃饭粗鲁的人。 不过,他倒是想搭话来着,不时拿眼瞧对面的人,只瞅她脸色终是没有开口,乖乖吃自己的。心里讲狠暗自哼哼: “小样儿,等着!以后电死你。”以后掰着她的脸叫她看他! 天天看他,什么都不做的看他,就看他,半小时起步! 吃完早餐,祁让自他车的后备箱里,将他未来岳母给陈遇言捎带的甘蔗,和自制的酱菜以及过年囤下来的几根腊肠,等一应物什替她拿到屋里。 “谢谢。”陈遇言看了看他,低声向他道谢。 虽然并非她自愿找他帮忙。但无论如何他的确出了力,她也的确得了好。 祁让闻声,俊脸浮起轻笑。 “成”他拖长了音,懒洋洋应声:“的哥服务满意就行。”他戏谑的看她,又有点逗弄的邪邪坏坏的味道。 没法子,只要她搭理他肯和他说话,他就来劲儿,就忍不住要逗她。 陈遇言眨了眨眼,又闭紧了嘴巴。 只眼见他似没有离开的意思,凑她身前就这么拿眼瞧她,兜头兜脑的。陈遇言微是咬唇,顿了顿终是开口说道: “你也赶快回去吧,好好睡个觉。” 她说着,神情有点不太自然。这人开了一天一夜的车,几乎昼夜不停的,他都不会累的吗?哪来的精神在这“盯”她? 祁让咧嘴,白牙闪亮。喲,他准媳妇儿心疼他呢。他眼底含着笑紧紧的瞅着她,稍事一停不舍道: “成,那我先走了。” 知道她赶他呢,这小坏包子!不过,他也确实该走了。倒不是要赶回去补眠,他是要去公司。出来好几天,他也该去查个勤上朝听奏。男人么,媳妇儿要追,老婆本也得挣着。日后他还得养家呢。又看她几眼,祁让按捺着想抱一抱她的冲动,折身往外走。 陈遇言睇着他的背影,眨两下眼出声: “那烂豆腐和辣椒酱,你不吃就给我吧。” 祁让闻言侧身,看了看她又迈着腿走过来。站她跟前他斜瞥着她,要笑不笑抿一下嘴。须臾过后,他揣着熬夜变身为烟嗓的声线,低低哑哑的笑出声: “小心眼子!” 他轻谑着说,带着几分散漫的语调,眼神洞悉的瞅住她。然后,几乎是下意识,本能一般情不自禁的他伸手掐她的脸。 陈遇言:“……” 祁让:“……” 他动手动脚的太自然,似突如其来两个人都有些懵,所以两个人都没动。。 你看我,我看你,俩俩相望,时间在这一瞬间静止。 祁让先她一秒反应过来,他瞅她呆呆的模样心里实在有点痒。他想,反正无耻了,那不妨再无耻一点。已经过分了,那就再过分一些。于是他心思荡漾又连捏了两把她的脸,这才意犹未尽赶在她开口前放手。 陈遇言错愕的看他,显然被他的不要脸再度惊到。。 眼瞧她眨巴着眼无声的看他,小耳朵透红无辜又憋闷的。吃了豆腐的人也有些禁不住。 他轻哼了声,佯作无事道: “你放心吧,阿姨一番心意,我珍惜着呢!不会浪费的。”说罢,他瞟她一眼,做贼心虚的咳了咳,跟只大尾巴狼似的走了。 陈遇言怕他会把东西倒掉。哪能呢!他未来岳母做的东西,他不能吃,他可以寄回家给他爸妈吃。横竖他爸妈都食辣,叫他们也提前尝尝亲家的手艺。他现在是胃不好,以前他也能吃辣。 陈遇言心说,谁小心眼呢? 她只是知道他不会吃,想着物尽其用而已。甘蔗么,他许还会吃一点,但烂豆腐,辣椒酱的他能吃吗?他吃不了啊!好吧,带着种对她妈的维护心理,陈遇言孩气的皱了皱鼻子,她也确实不想她妈花了心力做的东西,受到轻慢被白白浪费。 可是…这个无赖! 陈遇言撇嘴,抬手揉脸。他捏得她有点疼。 祁让下台阶前,忍不住又回头,刚好看到她微低了头,孩子样在那拿手揉着脸儿。他难得脸热不由又咳了咳,心知大概是把她捏疼了。他妈憋得狠了,捏得有些急,下手重了点。。 第66章 嗯,羊还在呢,没有外来…… 虽然是隔天才上班,但当天上午,陈遇言在住处稍事整理一番,就搭车去了托儿所。倒不是为了工资,而是本来就放了几天假,她又因为家事请了几天,日子撂在一起实在有些长了,她过意不去。 回了托儿所,生活又恢复了往常的节奏忙碌而平和。只是一连两三天,在她下班那会,那个无赖都会赶过来,掐着点似的不早上一分,也不晚上一秒。 不过,可能是她表现得太戒备。她没法不戒备,这人无赖起来简直防不胜防。。 总之,只在第一天,他有凑她身前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后头他都只是跟着她,甩都甩不掉的“送”她到站牌坐车。而她现在已经不开口赶他了,因为反正也赶不走…… 他就一牛皮糖! ※ 上午,卓逸总经理办公室。 忙完手头事务,牛皮糖先生捏了捏鼻梁,姿态松散的靠向椅背,非常惬意的点了根烟。他慵懒的抽烟,想着他的憨包子。长指拿过手机,翻看她早间给他发送的早安信息。 看起来她的早安铺子,生意似乎不如她的晚安店铺。前两天一起吃早饭那会,他没看她摸几下手机。不象晚上,窸窸窣窣象只囤货的小松鼠,隔一会划拉个两下忙活不停。 祁让笑,想她戒备的眼神,还真就跟只小兽一样一样。无辜,又冒着傻气。他眯着眼,懒散散吐了个烟圈,心中又生绮&念神色变得有点邪性。慢悠悠捻着手指回味,他心中哼笑,他妈第一个说出“吃豆腐”这词的人,是真的黄也是真特么有才。 可不就是吃豆腐。 陈遇言皮肤不似豆腐白皙,但光洁柔嫩水润润的。不说手感了,摸起来跟嫩豆腐的口感也没差。相当的细嫩柔滑,掐得出水。 祁让心猿意马轻吐烟圈,心说,成吧,现在就他妈当修仙修道了,等回头把人追到手了,再好好找补多练它几百回合的双修。忍着奔窜的渴念,他嘴角斜斜挑起,表情特别坏。傻宝,等着呗,肾都给她蓄着呢! 吐云吐雾,眸色迷离,似享受又似自虐般不着调的脑补了一通。祁让喷着烟气,松懒懒将烟头摁进烟灰缸,稍静了静准备继续工作。 这时他手机响了。 是他准岳母给他发来的视频通话邀请。 才将兜了满腔子不正经的男人,瞬间面色一整表情得体的接通视频。却是陈遇然那小东西。小孩儿眼泪汪汪哭得可怜巴巴,看见祁让象见了亲人,打着哭嗝呜咽的叫: “哥哥!” ※ 这天下班后,陈遇言略是意外,那姓赖的家伙今天没来。她眨了眨眼也没当回事,顾自坐车回到住处。临到这天晚上,她给家里打视频通话,她才吃了一惊——那人居然又去了她家,说是坐的飞机又包了车傍晚就到了。 陈遇言知道他现在每天都会和她一样,给她家里打视频。但没想到这才过了四天不到五天的样子,他又去她家了。一问才知,她爸妈事前也不知他会去。 原来家里出了点事,小然受了欺负丑丑也受了点伤。小然吵着要和哥哥说,为哄他,她妈给打了视频。却没想到,他会为了这个事专程赶去她家,闷不吭声就到了。 而这事起因就在他给小然买的那些玩具上头。事情简单说,就是她们那一帮孩子都眼馋他给小然买的玩具。是以,自他们走后,她家就成了个儿童乐园。这么几天儿,天天小孩上门成群结队。 她爸妈忠厚,家里又是开门做生意的。人孩子来了,总不好赶着出去。何况,小然也喜欢伢儿伴。所以也就这么闹腾着。但昨天街口王家水果摊的大儿子,拿走了小然的遥控飞机。 上门去问,说借着玩一天。都一个镇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碍于情面她妈也没说什么。可是今天去问,人也特好意思就说玩不见了,找不到了。不单如此,反而埋怨她妈,说你一个大人干嘛要借给小孩?孩子么,懂个什么?反正里里外外那意思,就是孩子不懂事给玩丢了,怨不着他家里人。你就自认倒霉吧。 可小然不依,他特别喜欢那架飞机。牵着丑丑又跑了去要。自然是要不到的。于是小然哭起来,丑丑护主叫起来。而那王家两口子都是跋扈人,惯来喜欢恃强不怎么讲道理。嫌小然和丑丑哭闹碍着他们做生意。便牵了他们家的狼狗出来吓唬。中肯说,他们并不是要放狗咬人,毕竟他们也怕真咬了人闹出大事来。 谁曾想…… 丑丑可能真的有点约克夏的血统,跟约克夏一样有体型认知障碍。同约克夏一般总觉得自己是大狗,以为自己还是一个大个子,别的什么大狗也不怕的。。 总之就是对着她们一贯温驯的丑丑,小小一只的丑丑为护着它的小主人,一见那条大狼狗,就非常主动非常勇猛的冲上去了…… 最后就是闹的,丑丑护小然,小然护丑丑。王家的狼狗把丑丑咬伤了。而王家倒打一耙,说被丑丑咬了要打狂犬疫苗。 她妈见状,也没辙想着息事宁人。损失各自担着。她家飞机不要了,丑丑医药费自理。王家的狂犬疫苗她家也不拿钱。 不想,才回城的人,会为这事千里迢迢的杀过来。她爸妈吃惊,王家更甚。而叫她爸妈和王家吃惊的还在后头。 人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可生得霸王性子,霸道惯了的祁某人没有一点外马的自觉。这人自来秉持人强一半理。用他的话说,人强不过法律。但人不强,可能在法律还来不及给你撑腰之前,你他妈就挂了! 今天傍晚一到她家,他不吃饭水都没喝一口,就直接带着小然去了王家水果摊。她妈怕出事,挪着好了泰半的脚同她爸一起跟着去了。 听她妈说,祁让去了也不废话,很直接的表明态度—— 王家打狂犬疫苗的钱他出; 但他的狗也要打狂犬疫苗,这钱王家得出,是他们狼狗咬伤的; 另外飞机弄丢了,王家得赔。 他一张发&票甩到王家两口子面前,看见上面的金额,两口子傻眼,愣了好半会说不出话来。而她爸妈亦是懵圈,惊的呆住。 一架玩具飞机一万多块。。 只觉得好,东西是好东西,质量在那里。但谁能想到这么贵…… 而祁让能留着这发&票,是因小江要拿票据找他报销。 原是贪便宜,想着推卸责任和稀泥,以为几百块,千把块的玩意时间长了也就过去了。毕竟来往路费跑一趟也不止这个钱。哪想到这陈家女婿,会走了不过四五天又特特赶回来。。 王家两口子面面相觑,装傻不吭声。还想挽着点面子。大庭广众都是看热闹的,他们话都说出口了,这会怎么肯自打嘴巴。反正飞机就是丢了,不在他们家。但是赔钱…一万多块?! 然后她妈说,祁让压根不多说也不肯等。扭了王家男人的胳膊,就扯着人往派出所去。再然后,果然人都怕狠人,王家将飞机拿了出来,另给了丑丑一千块的医药费。 “我不说了啊,我得给小齐再加两个菜,他还没吃饭呢。他这会啊和你爸他们一起在给丑丑换药。” 她妈挂了视频,陈遇言坐在椅子上照旧心情复杂。要说没一点动容那是假话,她家挨欺负挨惯了,迄今为止也只有他帮着一连出了两回头。 这人啊,虽说个儿高,但端看面相斯斯文文,只要他肯笑一笑,只要他愿意装,不冷着眉眼不阴着脸,还特温雅特能欺骗人。可是只要与人对阵,他就总不耐迂回,每次都是用最原始的方法。。 简单粗暴。可偏还就是…很有效…… ※ 祁让在她家呆了一夜,隔天就回来了。于是当天下班,陈遇言又看到他过来准点“打卡”。。 他马不停蹄的,脸上却不见一丝风尘仆仆的倦意,精神劲头一如既往的好。这刻他自车窗里探头,晃着白牙齿,眼神很不含蓄的瞧她。 这人,他都不会累的。她看他除了胃有点不好,身体还若几年前一般十分强健。 祁让微眯着眼瞅住她笑,用撩人的口气懒洋洋的说:“一起吃晚饭?” 陈遇言眨眨眼睛,到底还是摇了摇头给了他一个回应。随即,想了想,她呶呶嘴巴又与他说了声: “谢谢。” 就算对他再如何戒备,就算对他始终有猜疑。但他维护她弟弟,她应该谢他的。 她拒绝他的邀约,祁让也很习惯的没感觉失望。他只是望着她笑,逗她一般,挑了挑眉露出一脸美梦破碎的表情。 陈遇言眼睫眨动,看他两眼也没什么话讲,丑丑的情况她可以直接问小然和她妈。稍稍一默,她抿着唇角转脸走去站牌。听见他下车跟在后头,说了句: “丑丑没大碍,一点外伤。小然也没事你不要担心。” 这之后,每天下班时分,只要祁让人在本地,陈遇言就能准时准点的看见他出现在她面前。似打卡也似巡查领地。。 不是她敏感多疑,实在是他眸光露骨毫不带遮掩直喇喇的。感觉他看她,就象牧民看自家羊圈里的羊。。 天天来看一看—— 嗯,羊还在呢,没有外来侵入者…… 反正,瞅他那神情就…还挺满意的。。 而他不在本地,并非是在外出差。他不在本地的日子,都去了她家打卡…… 通常都是周末,他会不远千里,不辞辛劳的回去看她爸妈,看小然。比她这个亲生的,回去的要勤得多。就他一个人也能撑着一场戏,一个人也能将“陈家女婿”的名分支棱着攢得死死的。 陈遇言觉得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转念又想自己跟他本来也洗不清,清白都给了他。这一想难免颇为沮丧。对此自然亦感消极,也便听之任之,随他折腾。横竖也拿他没什么法子,横竖她也不会答应他! 而现在他俨然成了她们镇里的顶流。她家则很有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意思。尤其是小然获益良多,不夸张的说小家伙跟整个翻身了一样。从前都不跟他玩,取笑他欺负他的那帮孩子,如今都巴巴跟着他,对他特别友善。 因为他有个超拉风又威风的“姐夫”,有好多好玩的,新奇有趣的玩具,有好吃的好喝的,还有条好像每天都有新衣穿,时髦又漂亮的小狗。在孩子的世界,这些已经足够。 而他那瞅着人模狗样,其实本质只是个牛皮糖,脸皮厚似城墙的“姐夫”哥哥便成了孩子王,霸王的王。这哥哥对这帮小屁孩只有一个原则—— 谁对小然好,他就对谁好。 谁要敢趁他不在欺负小然,他下次去了就帮着打,一点没有大人打小孩,以大欺小的形象包袱。只是手下会留情,终究是小孩子。他不用狠劲,教训教训吓唬吓唬。 偏这些个熊孩子还就服他,打了也服。打一个收服一个。每次他去她家,前呼后拥都是孩子。风光得很呐。。 ※ 时日如流水,很快就到了临近元旦节的日子。 这天中午相对清闲,陈遇言便瞅着空给家里打视频。现在她的晚安铺子,每天都有新增的流水。是以,晚上她的时间变得比较吃紧。原本八点下班,坐车回去就差不多九点多了。然后还要遵照订单的时间给客人送晚安,实在也没有太多的空档跟家里人聊天。 只不料,这一回她大感吃惊的听她妈说,祁让这次回程将小然给带过来了。今一早就启程了。 “妈,您怎么能把小然交给他呢?”陈遇言惊讶,郁闷的不行。 就这么放心,这么信任他吗?提都没跟她提一句,就让他把她弟带走了! 张小禾自屏幕里看着女儿欲言又止,神情很不同寻常,瞅着似乎有什么事难以启齿,很尴尬很难为情的样子。直等了好一会,她才很不自然,十分不好意思的跟女儿解释,说出缘由。 原来她妈怀孕了。 她妈这个年纪怀孕,自然是高龄产妇。而这个孩子来得意外,她爸妈因此很犹豫特别纠结。考虑到实际情况,这个孩子当然就不能留。可到底是亲骨肉,她妈又忍不下心去打胎。后来就决定还是生下来。 她妈本来想着等过了前三个月再告诉她。但人算不如天算,终归是年纪大了些,不到三个月她妈还是流产了。而跟她一样,她妈对她也是报喜不报忧。尤其心里大概还有些顾虑,觉得这么大年纪怀孕好像不太好,在儿女面前可能也不大好意思说。 这事按她妈的本心,是谁也不想告诉。可是在她们小地方,巴掌大的镇子,等她妈去做清宫手术,整个镇子里的人就都知道了。。 众所周知流产对身体损伤大,需要坐小月子。特别是她妈这个年纪不比年轻时候,更需要养一段时间。 隔壁李婶是个好心,教她弟弟要乖不要吵她妈,说她妈动了手术要好好休息。而外面一帮屁孩更是人小鬼大,自家大人知道了他们也知道了,跟得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献宝一般纷纷告诉小然,说她妈肚子里原本有个小娃娃,但现在她妈肚子里的娃娃掉了…… 所以这次去她家,祁让也知道了。。 于是他坚持把小然带过来,又给她妈买了一堆的营养品。 陈遇然听完她妈说的,也很有些不好意思。这种事,说起来算长辈们的隐私,做子女的听着会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是以,她妈尴尬,她也有些尴尬。同样不大自然的安慰了她妈几句,陈遇然挂断视频。 随后,她心情难以言喻的,将祁让的电话自黑名单里拉出来。手指在按键上划拉几下,终是没有拨号。他包车坐飞机,算下时间,她想,今天下班的时候,她大概能见到他。 这日下班,陈遇言走出托儿所却没见着那人。她兜着心事往前走,想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问问?自己弟弟跟着他来了,她做姐姐的哪能坐视不管呢? 她低着头走,临到路口处似有所感她一抬头,从低到高并排站的整整齐齐的一大一小,并着一只狗跟等她阅兵一般映入她眼帘。 疑似带着约克夏基因,对自己的体型有很大认知障碍,忠诚勇敢的好狗儿丑丑冲她欢喜的叫,率先摇着尾巴就要朝她扑过来。 “丑丑乖,站好,不许动!”同样对着姐姐笑的陈遇然马上低头制止。哥哥说了要保持队列整齐! 丑丑还真就听话,规规矩矩站着不动了,只拿一对亮晶晶的狗眼依恋的看住陈遇言。 陈遇言侧眸望向身高腿长,难得站姿不松懒,站得笔挺如松的男人。他正抿着薄唇笑,眸子又黑又亮的看她。 ※ 市中心,最好的儿童自助餐厅。 丑丑陪它的小姐姐坐着,看它的狗爸爸黑眸熠熠,身姿挺拔,象个超人一般端着满满两大盘的食物,带着它的小主人步态潇洒的走过来。 第67章 陈遇言她奇货可居!…… 它爸比又在耍帅了…… 它是一只聪明的小狗,它知道呢,它都知道。它爸比喜欢它小姐姐。就象它喜欢它的肉干一样。只要看见小姐姐,它爸比就会变得象一只大公鸡特别爱现,一双眼睛贼亮贼亮比它看见它的肉干还要闪亮! 可惜,小姐姐不喜欢它爸比。。 它是一只聪明的小狗,它知道呢,它都知道。爸比总是看小姐姐,就象眼睛长在了小姐姐身上。可小姐姐都不看他,小姐姐总不看他。一如现在,小姐姐也没看他,她在看它的小主人。 唉,对它爸比,这可真是个让人悲伤的故事…… 祁让看着陈遇言,将满满两大盘食物稳稳当当放到桌上。陈遇言瞧着这一大堆的食物表情有些不太自然。没法掩饰的,她感到局促。在这家装修童趣十足,但格调一看就很烧钱,不知砸下多少真金白银打造的儿童餐厅。工薪底层,只能养活自己维持温饱的人,实在有些缺乏底气,做不到表情得体落落大方。 底气和骨气不同,有骨气的人可以表现得很有骨气。譬如,吃不起的地方,里头食物再美味也可以忍着。断不会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做出任何有违骨气的事来。 但没底气的人,便若空口画饼,在没底气的场合就很难扮出有底气的样子。因为无论是哪一层面的底气,都必要有底兜着。好比在职场,高学历,拔尖的人材,出色的能力就是求职者的底气。而在相亲市场,条件优异就是相亲者的底气。 你得有底子才能端得起那一份底气。兜里有货,腹有真章,再抑或,在这一个地方,你不是穷人,你身上的衣服包裹着一个有钱人的芯子。 陈遇言自是没有这样的芯子,除了先头有刘义明的那一次鸿门宴,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样精致,用现实的话说,需要荷包鼓涨高档又高级的地方。 祁让心中洞明,他先给陈遇然自己点的儿童份的波士顿龙虾浓汤,印度烤鸡咖喱和德国猪手放到小家伙跟前。小东西喜欢吃肉,点菜也喜欢点色彩浓郁的。接着他把餐具摆上,又拆了盒儿童用的一次性手套给小家伙戴着。他嘴角噙着笑,动作很轻利索又温柔。 陈遇言一旁看着,心思杂陈。突然就明白她妈为什么能放心叫祁让带着小然。自己都是爷的男人,现在照顾起孩子却也有模有样,一点不含糊。并且他该是真的很照顾小然,所以小然才会这么的粘他,到哪都跟着。 伺候完未来小舅子,祁让转脸一扬眉,乌亮的眸子透着一丝促狭,对上陈遇言一直在旁注视的眸光。随即,他轻轻哼一声,仿佛自己也很满意十分嘚瑟的问: “可还行?嗯?”他拖着声,莫名骄傲的:“我这保姆做的,您看能上岗吗?” 陈遇言眨眨眼,想道一声谢,偏又犯了些别扭。那声卡在喉间就出不来。微顿了顿,她索性垂眼看她弟小脸欢欣的吃东西。 望着在它小姐姐面前,便要从一只懒散的大猫变成臭屁大公鸡的爸比,丑丑晃了晃狗头,狗脸迷茫,有不知名的惆怅。 唉…没有蛋蛋的小狗,感受不到年轻的荷&尔&蒙…… 祁让微微翘着唇,看住陈遇言看她泛红的耳廓,心说,也是难为了这两只小耳朵。被气到了要红,羞到了要红,感到拘束作难也要红。他看着她心下一柔,不舍得逗她了。因为爱情变得幼稚的男人,马上又因为爱情变得很男人。 他将成人份的奶油培根蘑菇意面,德国猪手,猪肉丸蔬菜汤和一碟煎银鳕鱼放到陈遇言面前。她自尊心强,因着为难跟着他进来这家餐厅,他哪能不明白。所以刚才她不肯跟他一起点餐,他也不勉强。 说起来,陈遇言真是乖得不行。就真象她妈那话说的: “我家小言啊打小就乖。” 她是真的很乖,没一点娇气。性格乖,生活习惯也乖。睡觉象个乖宝宝,安安静静的,不打呼不磨牙不会动来动去,半点不闹腾。吃饭亦然,乖得叫人特别省心。 和他的挑嘴完全不同。或许,是太懂事了,陈遇言是那种对吃食没什么要求的人。就有啥吃啥,从没个二话。反正就他的了解,她吃辣但也喜欢清淡口。吃香浓的食物但不好吃,没滋没味的她也吃。 总之,就是好养得很。 亦叫人心疼得很。 这么乖,那他点的这些当然亦合她口味。祁让将餐具拿给陈遇言,眼神柔软的看她,口气轻哄: “也该饿了”他说:“吃吃看,听说味道不错。” 他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儿童餐厅。早前,听他一个有娃的客户闲聊时提过一嘴,说这家还不错。 陈遇言眼睫轻轻眨动一下,微红着脸接过他递来的餐具。她确实有点饿了。而如今事已至此,也没她矫情的份。现在她跟他要怎么算呢?算不清了。。 祁让眸色粲亮,睇着她抿住薄唇低低笑了。他笑得克制,这刻他也不敢笑得不含蓄。这小包子的面子他得顾着点不是。 挑着唇角,他开始吃自己的海鲜焗饭和菌菇汤。陈遇言看看他,将他给她的菜推到桌子中间,只留了意面轻道: “一起吃,我吃不完。” 祁让瞅她一眼又开始笑,心中欢喜心情美妙。而今啊,她肯搭理他,他心里就象放烟花。 “嗯。”他应一声,把他的菌菇汤也推过去。 他知道她吃不完,他只是想她能多尝个口味。今天因陈遇然,他才选的儿童餐厅。以后他要带她吃更多的口味。 三个人围着桌子吃,丑丑眼馋的看。它眼睛饿,但它已经吃过了,小肚皮撑得圆圆的,自然也只能拿眼睛看着。 吃了一会,祁让抬眼看仍然红着脸的包子,抛出正题: “小然,我带着你只管放心。我说过了,他是你弟弟也就是我弟弟。我亏待不了他。” 他心内清楚,这会她对着他脸红,可跟男女间的羞涩没半毛钱关系。她是感觉窘迫而红了脸。 陈遇言停下筷子,沉默的听。这是她今天的心事。 他看着她继续说:“阿姨的情况你也晓得了,她需要休息。” 这时一直埋头苦干,吃得小嘴油亮的陈遇然突然抬起头说道: “爸爸给妈妈种了个娃娃,种在她肚子里。”他望着姐姐,扁了扁嘴有点伤心的:“然后娃娃掉了。” 他不懂这整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他听得懂娃娃,而且他喜欢娃娃。 陈遇言:“……” 她的脸更红了。 童言无忌,可长辈们的事这样摊开来说,尤其对着外人总归有些尴尬。 她微微一抿嘴角,努力装得自然拿餐盘上的纸巾,给弟弟擦沾了些油迹的小脸。 祁让黑漆漆的眼凝在她脸上,又是心动又是心疼。傻包子,就这么纯呢。经了人事却还是纯的象清晨的露珠。面皮薄的。 夫妻敦伦么,人之常情。甭论她爸妈人在中年,这不很正常的事,有什么好不自在的。他看着她,心思悸&动只觉自己寻到了宝。在这个无比开放的时代,陈遇言她奇货可居! 等她回过脸,他瞅住她接着开口:“你也不要有压力。这都我心甘情愿。我喜欢小然,我真心喜欢他。” 他说着,摸摸听见自己的名儿,小脑袋又揪起来的陈遇然,话说得无懈可击: “你看你那地小,小然去也不好住。而且你工作时间长,一天下来根本没多少闲暇,小然跟着你”他故意顿一顿,意味分明: “你也没法好好照顾他不是?” 何止是没法照顾…陈遇言抿着嘴,她都没法反驳。 这便是今天叫她窘然,倍感纠结很是难为的原因。非常现实的问题,工薪族特别是底层工蚁是没法任性的。 她心疼她妈,可是她不能不工作。她那地方小不说,每天她很早就得起床,忙活一天披星戴月的回家。而眼下临近元旦,她只会更加的忙,可以说白日里,她压根顾不上小然。 而把小然带去托儿所,亦不合适。郑太人是好,但越是人好她越该自觉。她是去工作的,天天带着弟弟一起多不好呢!特别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至少得十天半个月的。 可叫祁让带着…… 其实更不合适啊! 她要以一个什么立场,把弟弟交给他带呢? 陈遇言只觉左也难,右也难,真正左右为难! 祁让兜着心思,幽亮的眸子在她脸上打转,看她蹙起的眉尖,不停扑闪的睫毛。可怜的孩子,她象一只小蜗牛背着她的壳。只心里疼归疼,却没阻碍他进攻。他眼眸一闪,装模作样道: “别的都没什么,就是小然他肯定会想你。” 他看向再次扬起小脑壳的陈遇然,诱导的问:“是不是啊,小然,会不会想姐姐?” 陈遇然嘴里塞着虾,啄着小脑袋忙不迭点头。完了,巴巴的看住姐姐。 祁让微顿,清了清嗓子,看住陈遇言将兜着的心思剥开: “小然难得来一次,而你白天工作又忙。我觉着你要不”他抬手挠了挠眉,声音低下去: “这几天就搬我那去住,也好多陪陪小然。” 他说着,紧紧凝视陈遇言看过来的眼睛,心跳倏尔加快。 “你放心好了!我保证,我绝不会”察觉到陈遇然好奇的目光,他没有说下去只望着陈遇言哼声: “我那房间多着呢。你一个人睡一间。再说,不还有小然呢!” 第68章 钱他能赚回来,陈遇言却…… 别墅的院子里,祁让懒散的坐在那儿,跟放羊似的带娃。他嘴里含着烟没有点火,就干叼着闻个味。陈遇言把她弟看得象命,不喜欢他在她弟跟前抽烟,生怕她弟吸了二手烟。那她不高兴的事,他当然得依着点。实在耐不住烟瘾犯了,他也会躲着抽。 抽还不能抽太久,因为陈遇然一会没见到他就要牵着狗来找。。 尼玛,四舍五入一下,跟警犬搜捕通缉犯也差不多了。搞得他干脆哄着小东西,当玩儿躲猫猫。为争取一点把烟抽完的时间,在别墅里窜上窜下。欸想他放肆了小半辈子,我行我素。啥时候这么委屈过自己迁就过人? 偏…祁让咬着烟勾了勾唇,忽然笑了。他瞥向屋里厨房的方向一连看了好几秒,再看着眼前疯玩得乐不可支的陈遇然,但觉一颗心被填得满满的,特别有着落。他就服她管也乐意被粘着。小东西粘他,他心里美着呢! 冬阳煦暖,自家地盘,祁让长腿极尽舒展伸得老长,十分惬意的歪歪坐着看陈遇然和丑爷嬉戏。他心头有些得意,简简单单一个飞盘一只球,就能同时搞定一个小孩和一只狗。 端一个甩一个接,便能玩上老大一会。孩子和狗都运动了,健康还玩得开心。而他么,舒舒服服坐着拿眼睛看着就行,又能偷懒又省心当真两全其美各得其所。 这边看上一会,跟有绳牵的,祁让的脑袋又转向屋里,勾着唇脸上是懒懒的笑意。他准媳妇儿搁屋里做午饭呢。前儿晚上,她沉默了好半刻,到底是同意了来他家客房里住着。 而今天不是周末,但是她休假的日子,他便也跟着休假一天。或许是知道,她要带着小然去她住处,他也一定会跟着,所以她留在他这没走。只是不肯同他出去玩,也不要他买菜。瞅她坚持,他就没勉强。他懂她的心思。 她在他这一如既往的勤快。家政做的事她都给包了,一来就给他上上下下的拖地,前前后后的收拾。还又煮饭又洗衣,跟只小蜜蜂似的在他屋子里转。 他懂,她这是尽量想给他还呢,用她仅有的她所能给的还他。故而,他都由着她。因为只有依她的让她做这些事,她才会呆的自在一点。 他明白,捏她的软肋拐她来他家这事儿,他做得委实有点趁人之危,很不君子。可他并不后悔。男人追女朋友,没机会相处就得创造机会。只要能让她呆他跟前,哄也好骗也罢,脸皮不要他都干。反正而今在她那,他也没多有脸就是了。该丢不该丢的早都丢了,也不怕多丢个几回。 跟看朵花似的对着他家大门,一瞬不瞬看了数秒,祁让眼神满足的挪开视线,别的他舍不得她做,但她做饭他是欢喜的。不单是她做得好吃,也因为这让他有家的感觉。就好像她是一个小妻子样的忙活,虽然现在还不是,但以后一定是! 祁让看向已经玩得小脸通红的陈遇然,抓下嘴里的烟漫不经心塞进兜里,身子坐直了懒洋洋叫唤: “小然。”他冲小孩招手。 陈遇然屁颠颠跑他跟前,祁让给他解开外衣扣子,手法熟练的摸他的后背。然后,牵住他的小手起身道: “乖,咱们下午再玩。”他边走边说,象哥哥也象一个老父亲:“现在咱们进屋搁条汗巾,洗个手去看看姐姐饭做好了没?”她不让他们呆厨房里,把他们都赶出来。算算时间,这会也应该差不多了。 陈遇然系着家政阿姨穿的围裙,在祁让这间充满高科技,比她家厨房大上好几倍,每一寸装修,每一个厨具都高调高级,明晃晃不差钱的豪华厨房里忙碌。 她将糖醋小排起锅装盘,随即麻利的洗锅,在炒西蓝花之前她将另一边炖着鸡汤的汤罐盖子揭开,嗅闻几下又眯了眼儿透过热气,微微凑头看了看,感觉很满意她盖上盖子,把火关了就着灶台余温焖着。这鸡今早上就炖上了,这刻闻着味儿还不错香味都出来了。 她今天破天荒的奢侈了一回,买了一只老母鸡,买了超市里最好的排骨,还买了两条鲈鱼。这个月她不打算存钱了。虽说这些菜对祁让实在不值个什么?但她…陈遇言蹙了蹙眉,能力有限她也给不了更多。 轻声吁一口气,她继续炒菜。顷刻后,将炒好的西蓝花盛出来,她一侧身便瞧见那一大一小,大手牵小手,并排站在那整整齐齐候着。丑丑蹲坐在他们旁边,嘴里还叼着它的狗碗。这刻三双黑眼睛齐刷刷望着她,眼神都不太含蓄,全一副等开饭的神气。 见她看过来,陈遇然用空着的手捂着嘴笑。哥哥说要轻轻的走路,不叫姐姐听见,但是姐姐已经发现啦!他笑完了,又开始龛动鼻子砸吧嘴,拿小手摸自己的肚子。 陈遇言看着他,心中怜爱。稍稍抬眼,她转向就跟她似盘菜似的,紧紧盯着她的男人。 祁让睇着她笑,黑漆的眼珠落在她脸上,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小厨娘,光闻着味也知道今天的午餐,他能多添两碗饭。 陈遇言抿一下嘴巴,朝他说道: “先喝汤吧,鸡汤好了。”说着,她去拿碗。 “我来。”放开小家伙的手,祁让两步上前站她身旁,低眸又看着她口气十分温柔:“就一个菜了吧?”他看见台面上择洗干净的菠菜。 “嗯。”陈遇言将碗递给他。 想了想,她到底添了句:“慢点,小心烫。”才关火,鸡汤烫得很。 祁让嘴角轻轻一动,眸色漆亮的看她,旋即象被顺了毛的大猫,表情特别温驯的应了声好。他心中烟花绽开,心花朵朵滋味美妙。 陈遇言眨眨眼不再看他,望向跟过来的弟弟和还叼着狗碗的丑丑。她摸摸弟弟的小脑袋,弯身将丑丑的狗碗拿下来,也摸了下它的头。这又是他给弄的,丑丑有它的狗粮呢。她抿着嘴唇心里清楚,他大概是想逗她开心。 她转身洗手炒菠菜,有说不上来的心情。这人吧,原先阴郁冷漠,情绪莫测不可捉摸。现在突地就变得温情好脾气,还常常象个孩子一会无赖不讲道理,一会又行事幼稚叫人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 卓逸总经理办公室。 祁让微拢着眉,一脸深思的神情,很认真的坐在办公桌前处理公事。陈遇然和丑爷在他办公室里玩积木。陈遇言不在的时候,对未来小舅子,祁让事必躬亲都亲自带的,不会假手于人。从前丑爷他还能丢给小江,但对陈遇然,说个不那么恰当的,他真是充满了爹味连小江都不放心。 这些天,为了照顾陈遇然,为了晚上会和他同一个屋檐的女人,他不出差几乎推掉了所有的应酬。汪晓磊和小江能替的就让他们替着,不能的就直接拒绝。 人活在世上,拼命赚钱为的什么? 不就为了能活得好,过得幸福。 那现下没有陈遇言,他就会过得很不好,没有陈遇言,他不会快乐。显而易见,于他,陈遇言比赚钱更重要。钱他能赚回来,陈遇言却只有一个,不可替代。 一个多钟后,祁让忙完手头事务看向陈遇然。发现他又在玩拼图了。略略揪着眉,小嘴巴嘀嘀咕咕玩得相当投入。丑爷一动不动一旁蹲着,歪着狗头就跟它能看得懂似的看着。 祁让勾起唇角慵懒的笑。抬指捏一捏眉心他靠向椅背,看着小孩玩儿。要说这小孩儿也好带,跟他姐一样本质上性子都比较软,很乖很纯良。他办公时,给点玩具小东西能坐很久一点不吵。 陈遇言有假的时候,不肯跟他出去玩。而陈遇然也不用特别带他去游乐园。本城的几个名头响亮的儿童餐厅,已经叫小家伙玩得流连忘返。问想去哪玩,一准就是某某儿童餐厅。 那些餐厅对小孩来说也确实好玩。除了有好吃的,里头还有儿童乐园,有专门的游乐区,更有老师陪着玩,做各种有趣的儿童游戏。有一个甚至还设有迷你的动物园。陈遇然很喜欢去那喂养动物,他尤其喜欢里面的孔雀,小兔子和山羊。 祁让看着他出神,脑子里开始相思,想他的姐姐心口溢满柔情。再一会,他听得陈遇然叽咕一声,皱起小脸露出非常疑难的表情。他挑一挑眉起身走过去。 拿眼瞟了瞟,他莞尔一笑,给他拼的拼图整了整。小家伙有个地方拼反了,所以现在对不上。陈遇然看他欢喜的笑,将手里捏着的拼板拼上去。 祁让瞅他笑得开心,笑容天真,心情亦感开怀。怜爱的摸一下小家伙的脑袋,他含着笑,懒洋洋说了声: “小笨蛋。” 心说,现在他姐陈遇言要也这么好哄该多么好! 不料,陈遇然闻声,却摆着小手望着他脆生生道: “我不是笨蛋。”他说,并不生气就是很认真的解释,掰着指头数:“姐姐说了,我不是笨蛋,不是傻子,不是憨巴也不是白痴。” 稍事一停,他晃着小脑袋又加一句:“笨蛋傻子憨巴和白痴不好。” “行,小然不是。是哥哥说错了,我们小然最乖了。”祁让失笑,又伸手去揉他的小脑壳,用他的逻辑哄他。 心说,你姐还是只憨包子呢。 “我们小然负责乖就行了,以后我和你姐养着你。”他低低的笑,揉着陈遇然幼&崽一般毛茸茸的头说:“你就吃吃喝喝快乐一辈子。” 他是真喜欢这个小笨蛋。或许心思复杂的人,对心思简单的族群终归会更容易放下戒备,心生怜惜。 ※ 小宠托儿所,陈遇言冷不丁接到她房东的电话。一分钟后,等她放下电话,她的心绪发沉,泛起愁思。 因为儿子忽然决定要结婚,房东要收回她的出租屋,赶在过年前重新加急整饬装修一下做儿子的婚房。不单是她,整栋楼的租客都要搬。 第69章 在她这就不能要脸,先拐…… 这两天,祁让和陈遇言心情都有些忧虑。眼瞅着时日过隙,晃眼月余祁让开始发愁。他撑着赖着将陈遇然留了一月出头,可眼下临近年关,孩子…他是留不住了。。 得给送家去,好过年啊。那陈遇然一走,陈遇言是肯定不会呆他这了。这叫他能不愁吗?他舍不得啊!虽然人还没追上,但她在他跟前他才会开心。 祁让暗自伤神,而陈遇言尤甚。她再一次感受着人生之艰,活之不易。外乡人身在异乡身在这大都市里,没有自己的房子,便似无根的浮萍风中的沙是永远的外来者。 特别是全无征兆的,房东单方面毁约叫卷铺盖走人的当口,会叫人格外的无依,深刻的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现在陈遇言心情就很悲观。人生意外时有她也只能接受,但是真难啊!有钱好办事这话或许并不绝对,但没钱手头不宽裕,碰到突发状况生活便见逼仄,叫人难为。 大抵是自己理亏,房东愿退还剩余房租并多给了两天时间,让她一个星期内搬走。可在外租过房的单身女人,没多少钱的单身女人应该都能体会找房的不易。何况即使现在是年底,但不到春节假期,房子其实都不太好找。 陈遇言白天要上班,只能晚上见缝插针在网上搜寻。只是现实困顿,总不叫人如意。符合条件拎包就能住的,她住不起。她能选择的价位,她要找的小单间,这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合适的空房。 有的太远,交通不便。有的需要合租,还不是一两个人,一套三居室的房子住三四个,甚而挤七八个的都有客厅都给住了人。还有个男的两居室招合租男女不限,房子和价钱倒是合宜,很符合她的要求可她能住吗?同一个陌生的男人合租,是她永远不敢也不会愿意的事情。 眼看期限一天少过一天,陈遇言夜里愁得睡不着觉。心说还得用笨法子,明天请半天假扫着街的去寻寻看,要实在不行也只能再请个一天半天。总不能露宿街头得有个住的地方。 她闷着急,但除了工作,一颗心都在她身上的男人又怎会毫无所觉?这两天祁让也在暗里观察她,已经发觉她似有心事。不关他,瞅着亦非她弟即将回老家的离情,看着更象是遇到了麻烦,有什么棘手的事儿? 于是隔天一早,在听她说晚上不要去托儿所等她,她下午不上班有点事要去办的时候,祁让把人给拦下了。 “出什么事了?”半点不弯绕的,他直接问。眼睛锁在她脸上很仔细的看她。 陈遇言微愣,随即她抿抿嘴巴不想应声。这事她没跟她妈说,也没同郑太提一句。但要说,这事最不适合讲的,那自然非眼前这人莫属。真是要多不合适有多不合适。 祁让定定的看她,心中明白,她防着他呢。这没良心的小坏包子,他只差把心掏出来了,却还不能把她捂得热一点。他妈以前那么好哄的人,现在怎么就这么难哄?防他防得什么似…… 微微抵牙,他半笑不笑的看她,拦在她身前不动。摆明了她不说,他不会放人。她要不告诉他,今天就别想去上班了。 陈遇言蹙眉,这人又无赖了。 “遇到麻烦了,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 陈遇言望着他,心说,就是不要你帮忙。。 “陈遇言,现在你不肯接受我,不肯答应做我女朋友,我认。谁叫我他妈以前混账,对不起你!我活该。但你不能不让我追啊?” 祁让低眉瞧她,带着诱哄说得理直气壮:“有事你得让我知道,整好也可以考验考验我不是,嗯?看看我的表现,到底值不值得托付?” 陈遇言听得忍不住撇嘴,这都什么逻辑?多无赖呢! “说吧,嗯,告诉我,都遇上什么事了?多一个人商量不好吗?我也不会害你,说不定还能给你拿拿主意。” 祁让盯着她,语声低低语气柔软,就真跟哄孩子一样,好脾气的能叫所有领教过他坏脾气的,那一帮受害者集体惊掉下巴。 “哥哥,姐姐。”餐桌上还在吃糕的陈遇然,揪起小脑袋好奇的看向他们。 陈遇言冲弟弟笑一下,眨着眼儿默了默终于轻轻的说: “我要找房子,那边不能住了。” 她拗不过他,她还要去上班呢。似乎论无赖,她就没在他这有过赢面。他一定要知道就知道好了,她总归不会在他这住着。 祁让闻言,略是一怔面上笑意淡去,瞅着她静默了好几秒。他心内生疼,又非常的怄。怄她也怄自己。 她心疼她弟弟,不愿人当她弟弟是笨蛋傻子憨巴。可他觉得她就是个笨蛋傻子和憨巴。再傻也没有!都快要没地住了,她也不肯向他寻求帮助,就一个人闷着。生怕关系撇得不够清。 陈遇言被他看得别扭撇开眼,想要绕开他离开。 祁让凝视着她,眼眸深深,继而他无声无息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她微微泛红的耳尖。 “下午等我,我陪你去找。” 现在跟她说,让她就住他这里,显然很不明智只会适得其反,甚至会惊到她叫她防备更深。她不可能同意在他这长住。 这天中午,陈遇言就接到祁让的电话,他带着小然在路口等,说一起吃午饭,吃过了,就去找房子。 ※ 祁让揣着心事坐在车子里,依然感到有些紧张。天晓得,打从出娘胎起,他就不认识“紧张”这俩字。可今天他妈他紧张老半天了。心里有根弦牵着。 其实他完全可以把事情分派给小江,让小江帮着陈遇言找房子。多刁钻的事,只要交给小江,迄今为止,那家伙还没有让他失望过。可他不想。这心思摊开实在不太磊落,不过,他从来也不是什么磊落人。他得承认,私心里,他不希望陈遇言太快找到房子。 这样即使她不在他那长住,他也能多留她些日子。多一天也是好的。兜着这般的心思,他难免患得患失,就怕她今天就给找着了房子。 “哥哥,姐姐怎么还不出来?”陈遇然等了会没见到人,耐不住问道。 祁让脸色一缓,伸手揉他的头应道:“乖,快了,再等等啊。你姐她这会可能又来事了正忙着呢,忙完了她就出来了。” 她们那托儿所,跟养孩子也差不多。事儿琐屑一阵接一阵的。有时候可能突然就来个什么事,又不能等就只能拖一点时间,先把碰到的事做了。 而他不想带着陈遇然去托儿所等她。好吧,这也是他的私心。陈家人好像都特别喜爱小动物,陈家姐弟尤其喜欢。他担心陈遇然到了他姐的托儿所,会舍不得走天天惦记着往她那跑,那要是郑太太也对陈遇然心生怜爱,让小家伙就在托儿所呆着。那陈遇言还怎么肯去他家住着…… 所以他都带着小家伙在路口等着。唉,为了那只憨包子,他真是心思用尽,操不完的心。 接着等了十多分钟,陈遇言挎着包走进祁让的视线。他眸色略暗,静静的看她,心头蓦然生出一抹酸楚,再一次不由自主,感受到爱情的愁绪。特么,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肯做他的女朋友?又要到什么时候,她才愿意嫁他,做他的新娘他的孩儿妈? 人说三十而立,他已经自立门户,事业小有所成。如今他只盼着到了而立之年,他跟她能修得圆满。届时,她愿依偎在他怀里,他能抱了她回家。 年近二十八,他很想有一个和她的小家。属于他和她的家。 ※ 吃过饭,祁让驱车带着陈遇言,先以小宠托儿所为准心呈圆周状,在托儿所周边找寻她想要的房子。 而他开着车比陈遇言步行,效率自然要高得多。一下午的时间,他们一连看了好几家。又因他这人自来骨子里的强势,在他心里陈遇言是他的人,所以她租房他很自然就当成他的事。 看房与人通话说的都是——他要租房想看看。 惹得出租房子的甲方,见了他无不心感诧然。这穿深色羊毛大衣的年轻男人,英俊出奇满身清贵,衣着考究的怎么看怎么的大牌男装,瞅着是明晃晃的不差钱。却跑来租住蜗居。再看陈遇言姐弟,又不由各生揣测暗里犯嘀咕。 只是连看几家,两人都不太满意。 陈遇言是觉得租金还是高了点,超出她的预期。祁让不满意的就多了。不是感觉周边环境不好,就是房子本身叫他实在看不上眼。但觉这几间房,就没比她原来租住的猫笼强。 就当陈遇言以为只能明天再请一天假,到她住处附近再看看时,他们又找到一间。而这一间叫他二人各感欢喜,相对来说都挺满意的。 陈遇言是对房子本身感觉满意,甚或有一种收获意外之喜的欢欣。因为这间房性价比实在很高。租金和房子都比她想得要好。无论是周边环境,交通情况还是这个小单间里头的室内环境,光线啊通风都挺不错,物超所值。 而这间房现在的租客,是一位约莫三十多岁的女性。其人将自己收拾得干净体面,房间也拾掇得十分整洁,叫人一看这房子便很容易心生好感。 唯一令她纠结的是这间房,她要租的话现在可以提前签约定下来,但得过了春节她才能入住。因现在的租客租约要大年初六才到期,而对方也没有年前搬家的打算。 祁让黑眸熠熠,不动声色的看她,整个人都精神了。她所纠结的正是他对这间房最满意的地方。他已经算过了,整整十八天。如果她租下这间房,他可以想办法,让她在他那再住大半个月的时间。 “我觉得还成,你如果喜欢就今天租了吧。”走出屋子,他在她耳畔说道。 中肯说,这房子确实也比前面看的几套要好。虽说于他而言着实太小,但装她这只小包子也还凑合。不管怎样,这房子比她现在的住处要大。 “房子不好找,难得碰到合意的喜欢就租了。”他瞅着她低道,克制着兴奋的心情,尽量语气平静的说: “现在不能搬过来也没关系,你先暂时搬我那住着呗。” 他对着陈遇言望向他的眸光,口气诚恳相当正人君子的模样: “你要有顾虑,那我晚点将小然送回去,让他在这多陪陪你。我想过了,眼下腊月年关的叔叔阿姨他们正忙的时候,小然回得早了他们还得分出心神来照顾他。那实在也太累了点。 不若就放我这,我多照看几天等到了二十八,二十九的我再给送回去。到那时,也就个把星期的时间你就能搬过来了。” 稍事一停,他清了清嗓子又道: “你若还有顾虑,不愿和我单独住一个屋子。那过年我回去多呆几天。”没办法,在她这就不能要脸,先拐了人再说。 陈遇言看了看他,不吱声。 祁让微舔了舔唇,藏住心里的紧张接道: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他声音很轻,紧紧的盯住她看。 陈遇言眼睫眨动,脸慢慢的红了却到底没出声。她感觉很难为情,可是象她这样的小工蚁,委实也没有多少能叫她矫情的自由。她确实很喜欢这间房,这大约是她出得起的租金里,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单间。有单独的卫生间,还有个小阳台。交通也方便,到托儿所车程不到半小时。 最难为是,离房东给她的期限也只剩三天不到的时间。如果不租这里,她不晓得能不能及时找到合适的房子。而这会令她很不安,感觉焦虑。 祁让心里又开始绽放烟花,他眼神飞扬看她几眼,终是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陈遇言:“……” 祁让不敢笑得太久,稍作释放,他强忍着抬头。只墨黑的瞳仁里,那好看的唇角边却盈满止不住笑意。他眼睛里带着笑,看着陈遇言心说,今晚得跟他妈通个视频,让去他们那的月老祠捐点香油钱。那月老祠远近闻名出了名的坑,专坑傻逼。可今儿,他乐意当傻逼,他高兴! 陈遇言抿抿嘴巴,不再看他,红着脸进屋准备和这里的房东签约。她想,他在她这没脸,但其实,她在他那丢的脸亦没少到哪里去。他几乎见证了她所有狼狈的,窘迫的时刻…… 又想,她大概也被他传染了,如今跟他一样脸皮好像也变得厚了。。 会为了现实妥协,骨气越来越不够用。 第70章 他妈没说错,他的魂在她…… 祁让薄唇浮着笑,俊脸帅得发光,动作十分潇洒的拎着陈遇言的行李,放进他车子的后备箱。他不让陈遇言动手,一应物什都由他搬。这他妈正是该他表现男人魅力的时候,他就得叫她看着。 陈遇言也的确在看他。不能不承认男女体力悬殊,她的拉杆箱她都用拖的,而且一次也只能拖一个箱子,拎点小物件。但他提着她的箱子,还能提一纸盒子她的书,另一手将她打包好的几床被褥,提溜的稳稳当当。 祁让侧眸瞥她,回应她的目光冲她露出一口大白牙,那神气用丑丑的狗眼就…特别爱现,特别大公鸡的样子。 陈遇言睫毛扇动,抿了抿嘴不再看他,转而看着弟弟和丑丑感觉自己被打脸打得啪啪啪响。说不要他帮忙呢?心随念转,她眨着眼睛,心情亦是复杂难语。这偌大都市,人潮涌动,可几次三番,在她狼狈又为难的时候,出手帮她的偏还都是他…… 上车后,祁让安顿好陈遇然和丑丑,自后视镜里瞥坐在后座的那一个。看她低低垂着眼,小脸微泛着红,显见很有些着窘的样儿。 他黑眸闪亮,勾起一边唇角,心中爱怜又心情欢悦。她怕冷,冬天总裹得多。今天穿一身毛绒中长款大衣戴着毛围巾,这么扎着头脑袋也毛茸茸的,跟他捡了只猫儿回家一样。 ※ 卓逸会议室。 祁让长腿舒展,松懒懒抽烟口气是惯有的散漫: “滑雪?成啊。长白山,北海道,你们自己商议。” 他漫不经心吐着烟圈又道:“法国瑞士也可以。” “嘿嘿,够牌面!我祁哥还是我祁哥,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爽利大气!”汪晓磊眯着眼笑,在那耍贫嘴。桌上其余各人亦是一脸沾着年味的欢喜。 卓逸上至老板祁让,下至各部门员工都是齐崭崭的年轻人,性子活跃爱玩儿,过年都不爱蹲家里。今年春假旅行是祁让送他们的公司福利,慰劳他们为公司的付出,也慰劳他们这辛苦一年的打拼。 祁让夹着烟,抠了抠太阳穴笑骂道: “就你妈嘴皮子能耐屁话多。” 他轻吐烟气眸光一扫,看着桌上众人姿态懒散眼神却是犀利,透着为人老板的精明: “明年都他妈给我再加把劲干活!要干得好了,咱买块地一人一套房。” “yeah!” “老板真帅!” …… 会议室响起欢呼声,一阵闹腾。 祁让挑着眉笑,将烟头掐在烟灰缸里。稍事等了等,他懒洋洋开腔: “行了,散会,各就各位。要去哪,你们私下商议。现在都特么给我去干活。” 言罢,他舔着牙起身走出会议室。左膀右臂汪晓磊和小江抱着电脑跟在他后头。 “祁哥,你真不去啊?”汪晓磊问。 “嗯。”祁让应声。 不说,还没把人追到手,就是以后追上了,他也不会带陈遇言参加这类集体活动。她那个人怕生,胆子又小。去了只能干看着。 你要她滑雪,那不难为她吗? 他哪舍得! 再说,他也不爱闹。两人世界里窝着,软玉温香。不他妈比一群单身狗抱团取暖来得滋润快活。 “今年的复盘报告和明年的项目计划书都整完了?” “都齐活了,你放心吧。晚点我发你邮箱。” “嗯”祁让点头,接道:“东擎的尾款你们俩盯着点,务必叫他们年前给结了。” “晓得,我们盯着呢。开会前才给他们李总打过电话,他给了准话,说最迟两天一定打款。” “行。” …… 三人一路说着,各回各的办公室。 ※ 年底,上班族们都忙。人么,一忙时间也过得特别快。一晃除夕来了。越是节日越忙的陈遇言忙了一天,婉拒郑太邀她一起吃年夜饭的好意,顶着除夕的春雪回到祁让别墅。 别墅静悄悄,只有她一个。祁让昨天送她弟回家,然后自己也回了老家。她拉开冰箱门,取了些她自个包了放置着的饺子。她一个人,吃饭就弄得很简单。 下了饺子,她坐在餐厅慢慢儿吃。虽说大过年的,只能独自吃一碗饺子。但陈遇言心情却并不坏。除了有些想家也没别的了。事实上,在这一个除夕,她心情其实还不错。 找到了合心意的房子,过完年就能搬。而虽说她这份工本来就是节假日更忙,不能休假。但今天郑太还是坚持给了她一个大红包—— 整整一千八百块钱。 说当是给她过年的加班费。 这钱她自己留了六百块,另外一千二都给她妈转了。里头有她给小然的压岁钱,也有她孝敬她爸妈的。反正都给她妈拿着。她刚交了房租,能给的钱不多,可是能用她挣来的钱,向家人聊表心意还是令她感觉有些开心。 说到红包,今天那个包她十年早晚安服务的客人,也给她发了微信红包。大概真的很不差钱,他一连给她发了八个。一开微信,满屏红包喜气洋洋的。她当然不能要。想了想,她亦给他发了个祝福新年快乐的小红包—— 16.18块。寓意要牛要发。 不过,和她一样,他也没收。对此,她亦没所谓,礼尚往来是个意思。只是那个人大约也是真的很孤独。大过节的,他却似乎想找她这个陌生人聊天。 问她在干嘛?今天都吃了什么?过年心情好不好?诸如此类。 但她确实很忙,托儿所新来了好多个毛孩子。她忙个不停,根本没空和人聊天。就是同她家里视频,她也是见缝插针问了个安。所以她只能很直接也略是抱歉的告知对方,她正忙着没法闲聊。然后,对方回了声抱歉,又给了她一句加油就没声了没再打扰她。说来也是个体面人。 而她今天收到的第一份新年祝福,其实来自祁让。这人已经相当熟悉她的工作时间,清晨卡着点的给她来了通电话。晚上回家途中,他又给她打了一通。他就没那位客人体面了,无赖的很。缠着她说话,一直到她要下车了才肯挂掉电话。 而现在,她住他家里,又昨天才帮她把弟弟送回去。她便若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充不起硬气,少不得由他耍些无赖。 吃完了饺子,陈遇言看看时间,给他的屋子做日常的清洁。她在他这也住了些日子,因为想着能还他一点人情是一点,没钱就出力。她不叫他请家政,每天都有帮他收拾屋子。是以,他家能保持干净很整洁,这会也不用做拾掇太久。 弄完了,陈遇言抓紧时间洗漱。待做完了个人卫生,就抱着手机开始搞她的小副业。横竖都要等,她窝进客厅沙发里,盖了棉被打开电视看春晚,一面看,一面遵照闹铃的时间,准时给她的客人们送晚安。 ※ 凌晨时分,祁让吹着寒风裹着一身凉意开门。站在玄关他朝里望去,不由愣了愣,旋即直直看着沙发上的人影,他反手极轻的关上门。 继而他轻悄的换了鞋,然后,身形颀长老高的一个人,真就跟只猫似,轻手轻脚几近无声的走进客厅。临近沙发,似想到什么他突一下顿住,小心的搓手又搓自己的脸,生恐身上的寒气会惊到睡梦中的人儿。再然后,他来到她身前轻轻蹲下来,眸色深浓的凝视这张熟睡的面容。心疼得要命。 刚在外边看见里面亮着灯,他还好笑心说这小憨包还挺讲老规矩的,讲究大年三十夜里要开灯。等进了门,听见电视还开着,而她睡在沙发上,他就知道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她是熬着熬着累的睡着了。她总是很累呀,他的宝贝。 祁让用一种看宝贝的眼神看着他的宝贝。其实今天他心疼了一天了。因为去年五一国庆都没有回家,一年忙到头为人子女的,他该回去看看爹娘。想着她除夕不休假白天要上班,昨天在送完他未来小舅子,他就马不停蹄赶回家看了看。 只是这一整天,他心里都疼得慌,乱不是个滋味。想到人家都在安逸过年,一个个都搁家团圆享受年节。他的憨包儿却还在上班,陀螺一般忙不停歇。等到了晚上,再独个儿回来孤零零吃顿晚饭。就这还没完呢,她还要忙她的铺子……真是想想都疼,极尽煎熬。用他妈的话说: “怎么回事儿你,跟丢了魂一样。” 他妈没说错,他的魂在她这呢。 想得实在受不了,陪他爸妈吃了顿团年饭,他又归心似箭用高价换了张机票,搭下午最早的航班赶回来,开着他停在机场的车在雪夜飞驰,心里酸软又甜蜜。 “心肝儿!”祁让低喃。她就是他的归处。 到底情难自已,他抬指摸她的脸。动作温柔得象摸一个酣睡的宝宝。 她若是能原谅他,不,若是从前他不曾那般伤她,不曾辜负她。若他不那么混账,若他能早一点珍惜她,那他们不会浪费这么几年的时间。而他又哪里能让她这样辛苦这样的累?又哪里会弄至而今,他只能眼睁睁看她辛苦看着她累! 祁让一瞬不瞬,凝望着他心尖上的人。心中爱意汹涌柔情满腹,但觉爱到心底里,喜欢得不行。终于,他凑唇轻轻贴上去,爱怜的亲一下她的额头,又亲了亲她的眼皮。 随后,他垂眸,深墨色的眼珠盯着她的嘴唇,目光渴望充满忍耐。把她揣在心里了,他就特别想亲她,特别想抱她。却又不能不强忍着,就怕又惊到她要哭。 只这会,目不转睛看住那两瓣嘴唇,祁让挪不动视线。他越看越觉得它们象诱人的小蜜糖甜美可口。越看越想亲。他舔舔嘴巴,心说,亲一下,只亲一下就好。白天她醒着,他可没这个机会也没这个胆。如今啊,在卓逸他是老板,人都得听他的。可在她这,她是他老板,他整颗心都是她的。 祁让紧紧盯着他的小蜜糖,近乎屏息脸轻缓的下移小心翼翼。这刻要偷亲她的唇,他心跳得十分激烈,就骤然加快完全不由自主。他妈,这真是爱情他心想。爱情这个小妖精,总是让人心跳加剧。 眼看马上就要碰到她的唇,他做贼心虚又停下来。压抑着气息看她。随即眸色一动他在她唇边吹气。吹一下又吹一下,非常轻的一连吹了两下。而后,他等了等,瞅她依然孩子般睡得酣甜,没有任何要醒转的迹象他心口松了松。下一瞬,他长睫微阖,温热的唇深情又渴念的贴上她的。 第71章 年轻人,守身如玉也不容…… 天可见,是真只想亲一下碰一碰解个馋就好。可是小蜜糖太甜了!掺着爱情的蜜&水叫人沉醉。 祁让手臂撑着沙发,贴着他的小蜜糖心醉神驰,跟这糖里有粘&合&剂一般,懒洋洋不想动亲着了就不想分开。与她亲密,带给他的不单是官&能上的愉悦,更是心灵的满足。他们靠得这样的近啊,她是他的。 但是么,靠得太近了也容易出问题…… 他只是一个男人,而她是他爱的女人。 感受她的温软,嗅着她的甜香,祁让气息开始有些不稳。不能再亲了,他想。他不想把她惹哭,也并不想扰她安睡。强压着情绪,他勉力移开却这么的舍不得啊。眼帘下垂,祁让手臂仍然撑着沙发靠背,眸色暗暗看住乱他心神的人儿,心思艰难。 数秒后,他舔着嘴巴心中一动。克制着放缓了呼吸,伸手把她连人带被轻轻抱住,拿脸贴住她的脸。抱一会吧,就抱一会。他真的太想太想抱一抱她。他的动作很轻温柔极了。心说,就是万一她突然醒来,也不用怕了。只说抱她上楼去她房间里睡就好。而这本来也是他要做的事。不能让她在沙发上睡着。心随念转,顿感理直气壮某人也不心虚了,刚还想着只抱一会,这刻抱了人就不愿撒手了。 雪夜里,英俊的男人抱着心上人静静相偎,画面唯美十分动人。如果没有如果的话…… 灯色暖融怀中人鼻息轻匀,棉被软柔她的身子馨香。她开的电视声音不大,里头似有人咿呀,细语绵声。一切都安然宁谧催人好眠。压下心间悸动旖思渐消的男人,眼皮放沉身子发懒,抱着人不自觉阖上眼睫,长腿舒展整个坐到地毯上。 时间如果停止在这里,祁让也算如愿以偿,四舍五入一下,他和他的憨包儿也说得上又重新同床共枕了一回。奈何天不遂人愿,墨菲邪神偏爱蹦出来搅局。。 “砰…砰砰……”遽然间,似惊雷般的几声巨响在半空炸开。那声大的能闹醒半个城的耳朵。 昏昏欲睡的祁让猛一睁眼,被惊得皱眉,而他抱着的人更是大受惊吓,惊梦一样打颤迷瞪瞪睁开眼睛。 祁让心中战马奔腾,杀人的心都有。tmb,是哪个sjb凌晨放炮?扰人清梦!明文规定春节市区里不能放鞭炮,要放得上外环指定区域。偏nmb就有听不懂人话的!若非要安抚怀里受惊的人儿,他妈他就要冲出去锤人了。 “嘘嘘嘘…”祁让揉了揉眼睛,微是挪身将人抱得更紧一些,哑着嗓子拍抚低低的哄: “不怕不怕,除夕人家放炮呢…放炮呢放炮呢,一会就好嗯……”耳语般,他贴在她耳畔低喃。发哑的声线低沉裹挟着疼惜,听起来有说不出的温柔。 陈遇言胆儿小,尤其夜间胆也就比针尖大一点。属于天黑了,地方稍微偏一点,她都不敢走夜路的小怂包。害怕打雷害怕闪电害怕雷雨天。 以往她在他那睡着,夜半要碰到突然雷暴,惊雷滚滚电闪雷鸣的,她会象小孩夜惊一般吓得往他怀里躲。那会他总不太耐烦没有哄过她。而这会他唯感心疼得很,只恨不能把她揣他兜里,让她知道不用怕有他在呢。 陈遇言身子发抖,愣怔怔睁着眼。直待感受到有温热的气息烘在她脸上,她才渐渐的清醒过来。随即似惊讶又似不太意外的发现,这个说要回家过年多呆几天的人,此刻已经回来了并且还抱着她,把她抱得死死的。。 初初醒转的人,没有被他的柔情打动。她的第一反应是他摸黑回来,却不去睡觉趁她睡着这样的抱她,显是居心不良欲行不轨,因为觉得她是可以被这样对待的,因为她曾经和他睡过。 这是陈遇言的心结,有如ptsd。 这样一想,泪意泛滥,她眼泪掉下来忍不住的。许人在夜里,总是要更脆弱一些。此时,又累又困受到惊吓的人,这刻又受刺激情绪骤然决堤。她感到羞恼又气又委屈,少有的为她自己而感觉委屈。 为了生活迫于现实,她舍了脸面抱着侥幸来他这里,可他果然还是不尊重她,果然还是要欺负她!而为什么她就这么难呢,这么的难! 她的泪来得急,瞬间惊烫了祁让的心。 “乖,不怕啊,不是打雷是有人放炮呢。”只道她吓到了害怕,祁让给她抹泪摸她的脸心疼的哄。 他这时其实也有些发困,脑子没平常灵敏反应慢了点。 于是猝不及防的,他的手被猛一把挥开。陈遇言流着泪根本不看他,推着他坐起身低头找拖鞋。 祁让登时明白过来,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因为她这副模样,他已经不陌生甚至这也快要成为他的ptsd。 只要他亲她想碰她,她就会变得特别激动,和平时的安静姿态大是不同。眼看她穿上拖鞋就要走,他感到慌张。大晚上的,外面风雪漫天,他还真怕她犯倔闹着要离开。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他伸手拉住她,微使了点力把她拽到他怀里,将她整个拢着紧紧的抱住。 “我不动你,我不动你,你别走!”他声音有些急,带着不予遮掩,清晰可见的请求。人是他弄哭的他得哄着,还非哄好了不可。 陈遇言不吭声,只是哭沉默的挣动。 “我就抱着你,真的,我什么也没干!我也没想要干什么,我就是想你。”他真是想她,就没办法,他妈的情不自禁。 陈遇言不理,哭得满脸是泪。她的手都被他困着,这让她愈是憋火益发烦躁,愤怒的不行。几次都挣不脱,她张嘴就要咬他。 祁让叹气,也不躲,真就任她咬他的脸。这辈子没低过的头,没丢过的脸都在她这集合了。 嘴里传来铁锈味,陈遇言打着哭嗝松口又开始哭。说不来的伤心也说不来的沮丧。对他,她感到无力。对自己的人生,她产生怀疑。以后,她真能过得好一点吗? 祁让顾不得脸上的伤疼,无奈又心疼的看她低沉的叹息: “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能哭。”以前只知她是怂包,憨包,重逢才知,她还是一只哭包。真跟水豆腐做的一样。 他看着她稍稍一默,语声发涩:“陈遇言,我对你是认真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相信我一次。这大半年来,我的心意难道你还看得不够清楚?” 他凝视着她,声音低下去语气里亦然有隐隐的委屈:“昨天除夕,我人在家里,可我过得很不开心,我一直在想你。我没办法不想你,我心疼你。 只要想到大过年的,你还在上班。大过年的,你孤零零一个,我这心里就难受得要命。等吃了团年饭,我就往回赶,我想要马上见到你。只有看到你了,我这心才有个落处才能安稳下来。” 此时此刻这大过节的,他是真有点委屈了。在家他还是宝宝呢,他要走,他妈极力留他眼泪都出来了。只恨不得他呆到过了元宵节再走。可他就是想她啊,原本打算陪他爸妈守岁在家过一夜,过了除夕,初一再回来都等不得了。托着人花了三倍的价,硬是在卖空的航班里,找了人换了机票巴巴的赶回来。 可是她呢,嫌他象嫌臭鸭蛋。。 她还把他的脸咬破了,这还是过年呢。 陈遇言恍若未闻,默默流泪不想搭理。情绪过激,又打乱了生物钟,现在她脑袋昏沉人很难受。 祁让盯着她,表情涩然。 直顿了好几秒,他眼神幽深眸光突然变得晦涩。随后,陈遇言听见他闷着声咕哝道: “我知你心有芥蒂,知道你介意什么?”他嗓子哑,但声音很轻的说:“那换我好不好?换我千里送” “你闭嘴!你不准说。”陈遇言终于出声,一张泪脸憋得通红。 祁让听话的闭上嘴巴,深深的看她无奈得很。他为她千里捧心,冒着风雪昼夜兼程从老家赶过来,他为她心甘情愿甘之如饴。但现在要说叫他千里送那什么,他也挺愿意。只要她能释怀,他没什么不愿意的。好吧,他其实相当愿意,简直迫不及待。 但却不得不强忍着,不能等也要等…… 瞧瞧今天他还什么都没干呢? 就把她惹哭成这样。。 瞅她疲惫的小脸,看她泪痕斑驳,祁让不自觉再度叹了口气,连人带被抱着她起身: “我刚只是想把你抱到你房间去睡。”他说。虽然他抱得久了点,但他初衷确实是这样没错。 陈遇言垂着头打了个哭嗝,吸着鼻子又没了回应。 祁让亦不再说话,抿着嘴抱她上楼。到了她房间他将她放到床上,把纸巾放在床头。 “晚安。”他同她说,不敢再多呆。又看了看她,他走出房间替她关上门。 继而,他没有睡觉直接下楼。心中只觉他妈果然报应不爽。从前他十几岁的当口,正值叛逆期人比现在还混账日天日地。那时过年他最爱放炮,不分日夜。捏着一个大雷子,往天上一扔,十几米高炸开,那响动跟今天那SB放的雷,噪音程度不相上下。亦不知惊吓过多少睡梦中的耳朵,戳了人多少个梦。 可他那会无法无天,何曾想,旧时旧日他作的这孽,业果都在今天等着他呢。。 ※ 楼下,顶着脸上新生的血痂,祁让面无表情看着小电影。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她下楼的脚步声。他侧眸,略有些惊讶的看她。 陈遇言也没想到他还没睡。她脸稍微一红,不看他走到他身旁的沙发边去寻她的手机。她是做着梦醒来的。或许有所遇有所梦,她竟然梦见他。 而他在梦里老是要那样,害得她在梦里使命挣扎,一挣扎就醒了。想摸手机看下时间,才发觉手机落沙发上了。早上要给人送早安呢,她需要手机也需要手机的闹铃。这夜她睡得不好,她怕会睡过头误了事。 陈遇言摸着手机,心里很气。白天他不放过她,晚上他还要跑到她梦里纠缠她欺负她! 祁让忘记看电影,只盯着她看,看她红着的脸,红红的眼睛。她的眼皮有点肿,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 再然后,有“嗯嗯啊啊……”的声音伴着含义丰富充满“内涵”的日语,传进陈遇言的耳朵。她微是一呆,随即她目不斜视,装得视若无睹恍若未闻,红着脸表情严肃的拿了手机,从他身旁走过准备上楼。 祁让也明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只见她依然锯嘴葫芦,问都不问他一声。他心里亦是没趣。 都不问问他,为什么失眠?为了什么而睡不着? 好吧,她正气头上,谁叫他惹她生气,谁叫他理亏,对不起她呢?只是她这气得时间也着实有些个长了。四年了,她气了整整四年。也不知道她还要气多久? 他舔一舔牙仍旧盯住她看: “年轻人,守身如玉也不容易。”他有点可怜的哼声: “你不理我,要守住贞操全靠她们。” 陈遇言不吱声,加快脚步上楼。心里骂了声: “流&氓!” 祁让黑黢黢的眼一路跟着,直到她走上楼,看见那扇房门毫不留情的关上。他巴巴看了一会,撇撇嘴一脸兴致缺缺的转头看向屏幕。 妈的,现在的动作片拍的真是越来越烂!他满眼挑剔,看着屏幕里上演的十八禁。心里郁卒得要死。 好么,这尼玛一夜回到解放前!现在她肯定觉得他是一只禽兽,脑子里掰开都是黄!但其实男人看片,譬如他,有时候并不是为了那事儿。在感觉烦闷,心情不太好的当口,他们有时也会看片。 而虽说,他的确很禽兽。但这会他是真没想到她会忽然下楼。他还刻意放低了音量呢。 不过,祁让扯扯唇,心道,禽兽就禽兽吧,看见就看见了。他给她说的也是心里话。她不肯做他的女朋友不肯给他,他也只好辛苦他的“五姑娘”…… 第72章 他就是斯文败类。 这日早上,当陈遇言再次下楼,发现那人还搁沙发上坐着。电视已经关了,一室寂静。他独个坐在沙发上,略垂头沉默无声,整个人显得凉寂也显得有一丝脆弱,瞅着竟然很有些可怜,特别忧郁特别孤独的样子。象她初初遇见他的时候,只除了没那么矜冷没那么阴沉淡薄。 祁让听见脚步声,眸色一紧,因为熬夜微带血丝的眼睛,孩子般紧紧盯着他要等的人,连心尖都慌起来。 陈遇言看一看他,看他脸颊上稍见红肿结痂的牙印,她张了张嘴,却终是什么也没说,眨了眨眼抿住唇角走去厨房。 祁让的视线牢牢跟着她的背影,然后他心头一松,抬手耙着头发低喘了一口气。其实他也想淡定点,别特么整得跟个傻逼二百五一样。可是心不由主,他怕她起来就会走,都不敢合眼在这守着。 陈遇言站在厨房烧开水,自冰箱将她特特包好,留待春节里头备用的饺子,取了些下到锅里。她倒是想走,可这大年初一的她能去哪呢? 酒店不说有没有房,就是有,她住得起吗?动辄几百上千块一晚上。于她跟烧钱也没差了。关键她哪有那些钱烧。更甭论,现在她所有的行李都在他这儿。真要走,她还得拖着一堆行李走。然偌大一个都市,这大雪天里,抬眼低眉间,都是一张张陌生的脸,一栋栋疏离的建筑。 唯有郑太,与她亲善。但人要有界限感,郑太始终是她老板。何况,这年节当口,郑太儿女都回来团圆,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热热闹闹。她一个外人怎么好意思开口求助,平白给人添麻烦。并且,就是真要她去住,那么多人她也难得自在,只怕要表现不得体。 多么现实又多么无奈,算来算去,竟只有他,只有他这里能给她需要的援助。因为他于她有意因为他正追求她。 陈遇言捞起饺子盛了两碗,又打了几个荷包蛋用放了点糖的碗盛着。一碗四个寓意四季发财,一碗六个寓意六六大顺。 不用她开口也不用她端。某人已经循着味站她身畔,一连拿眼看了她好几下,两只大手取了盘端着台面上的早餐去餐桌。 陈遇言抿着嘴唇,微是一顿默默跟上。两人在餐桌对面而坐。祁让瞅她平静的脸容,眼眸亮了亮。如今他的情绪都跟着她走了,她不哭,神情不激动了,他的心才能稍稍放下变得安稳一点。 低头瞧桌上的荷包蛋,他有一些莞尔但不敢表现出来。所以,她还是有点仪式感的,过年也讲究个吉利。平常只吃一个鸡蛋的人,今天打算撑着吃四个呢。 “新年快乐!”他看着她说,积极端过装了六个荷包蛋的那一碗。 其实他也吃不了六个,平常他不太吃鸡蛋,就是吃一次也顶多吃一两个。不过,她都能撑,他当然也要陪着她一起撑。别说六个鸡蛋了,只要她做的他都会吃下去,绝不浪费她一丝劳动成果。 陈遇言埋头吃饺子,没有吱声。她面上平静,但心思杂陈是有些羞惭的。只觉自己真跟他一样了,没脸没皮。 祁让觉得自己在陈遇言面前没了面皮,陈遇言亦然觉得自己,在他跟前也是脸皮丢尽。似乎她身体里所隐藏的所有的不体面,她的种种恶形恶状都给了他。骂人踢人,抓人咬人。她从没在任何人面前,这样失控又失态,形似撒泼。只除了他。 最叫她感觉丢脸的是,譬如此刻,凌晨才咬了他,已然打破这段时间维持的情面。这会却还呆在他家里,和他同桌而食共进早餐。。 有骨气的人,大概宁可将账户上的钱,所剩余额全部取了去住酒店。抑或干脆露宿街头忍饥挨饿,亦是不会若她这般没脸,愈来愈计较得失,愈来愈屈从于现实,顾前顾后顾虑恁多畏畏缩缩。 祁让吃掉两个荷包蛋,悄眼看她观察她的表情,须臾,他墨黑眼瞳闪了闪,低着声儿道: “那片儿其实我” 陈遇言闻声抬眼瞧他,祁让便卡了壳。她这般淡眼睇着他,小脸上没有表情,哭过的眼睛还有点发红,莫名就看得他心里有些儿起毛。他脸稍微一红,难得有那么点不自在的低头,乖乖吃第三个荷包蛋。 他本来想还是解释一下,禽兽归禽兽,但他不想让她觉得他猥琐,虽然在这世上就是君子端方的男人,他们也看爱情动作片。事实上,有多少越是看着君子的男人,他妈越是跟个螃蟹一样壳子剥了都是黄。 陈遇言不再看他,垂眼吃她的荷包蛋。她不是白纸了,经过人事。是以,即使不看屏幕,即使听不懂日语她也能明白他看的什么。 而实际上,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就知道他看那种片子。他和李凯是发小,两人关系很好情同兄弟。那会李凯有个女朋友,人很漂亮性子也很外向和她完全相反。那个女孩似乎百无禁忌,会大喇喇,肆无忌惮的盯着人看,说一些她永远不会和外人谈及的事情。 譬若那个女孩会自爆自己和李凯的隐私,然后仿佛对她和祁让的私密事儿,也格外的感兴趣会一个劲的问她,问很多羞人的话语。 她就是那时知道祁让会看那样的片子。那个女孩告诉她,祁让和李凯他们常常会一块儿看。还说在私下里,李凯也会拉着那个女孩她自己,两个人一起看,在做那种事的时候用以助兴。 但祁让没有叫她一起看过。只是…陈遇言心下撇了撇嘴。在男女之事上,他就是斯文败类。特别流&氓。花招多一套一套的,都是在这些上面学的吧…… 吃过早餐,祁让十分主动收拾碗筷拿池子里洗了。随后在陈遇言捏着包走出屋的当口,他又赶着趟的拦她跟前: “你等我,我送你去。”一夜没睡,他的声音更哑了:“外面路滑不好走,路都冻着了。” 陈遇言看看他,没有吭声,但也没有动。还矫情什么呢?都住他家里了。她只等着,快点到初六吧。到时她就可以搬进她的新居。不用再这么直面自己的软弱,深刻感受她对生活的无可奈何。 祁让等了等,见她没有动,他眼睛一亮,又看了看她大步走去车库。 坐在车上,两人一如餐桌上的情态,都没说话静默无声。祁让一面开车,一面不时自后视镜里瞥一眼,只要上他的车不是扎着脑袋,就是望着窗外的女人。 陈遇言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但她也管不了他的眼睛。这人要看她,她说也没用。低着头,一如昨儿除夕给她的客人们,送去上一个农历年里最后的晚安一般,在这农历新年的第一天,她遵着时间,给今天最后一个客人,送去农历新年里第一个早安。 大雪天,路是真的不太好走。祁让开得很慢,想了想,他打开音响放了张曲调舒缓的纯音乐。她应该会喜欢听,他想。 等到了路口,下车前,祁让回头看她,深邃的眼珠凝在她脸上: “晚上我来接你下班。”如果不是面上的牙痕,他会一直送她到托儿所门口。 他是无所谓,但他不想郑太对她产生任何不必要的误会。她和他在一起,这牙印能是谁咬的?明眼人一看即知。 陈遇言抿了抿嘴,看他两眼却终是说道: “你回去补个觉”她眨眨眼,神情不太自然的:“然后上医院看看吧。” 她记得她妈说过,人咬的伤口也有毒呢,好像还挺毒的。。 其实今天冷静下来,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咬人…… 回头想想,大过年的,把他咬成这样总归是她做得过分了。毕竟,他也没把她怎么样。而人不说吗,打人还不打脸呢。 祁让看着她,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好。”他哑声说。 封闭的车厢里,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含着显见的纵容和宠溺。 陈遇言动了动唇,微微一顿没有再说,转身下车。 祁让靠着椅背看她的背影,神情缱绻眸子很深。也就她了,叫他伤神亦叫他欢悦,叫他心疼还能叫他心乱叫他紧张。轻易能叫他痛,也轻易能叫他喜,一若此刻。 ※ 大年初三,市区酒店包房。 “怎么回事?这是被狗咬了?”看着祁让脸上未消的牙印,李凯大为震惊。 “咬几天了这是?打疫苗了没?”他凑祁让跟前很关心的问:“就…怎么给咬到的?诶,看这牙印不算深哈是狗崽咬的吧?卧槽,不会就你养的那狗咬的吧?” 祁让点了支烟斜睨他一眼,将烟盒抛在桌上没打算兄友弟恭给他拿烟。他妈要抽自己没手?今天他可不是他的客人! “问你话呢?怎么不理人呢?大过年的,给兄弟点面子啊!”知道他的脾气,李凯也不以为意笑道。自己取了烟点上。 祁让夹着烟挠着太阳穴看他,眼色凉凉。特么狗眼能看出什么东西?狗嘴又哪里吐得出象牙! 这他妈一排齿痕,一看就是小牙齿咬出来的,狗尼玛有这么秀气的牙齿?有这么齐整的牙?再说了,他能叫狗咬着? “你他妈看不出来?脑子丢了算了!”他神色冷凉,语声也凉,是陈遇言很久没有听到过的淡凉阴冷的调子。 “看仔细了啊,这”他冲李凯扬了扬被咬的脸颊,还很骄傲的样子: “这他妈是爱的印记,你个B懂个JB!” 李凯:“……” 行吧,这狗B一直挺疯的。。 “那这爱,她在哪呢?今天怎么也不带过来,让我们见个面认识一下。你们没在一起过年吗?”他问,吞云吐雾抽着烟。 祁让吸一口烟,掀一下眼皮看他,眼神冷沉沉的。 李凯一愣,但觉他脸色阴沉眼睛冰冷冷,分明不太对劲。他被他盯得发毛。 “咋回事?”他赔着笑,很小心的问:“你们吵架了?” 话落又觉得自己是有点蠢,都咬到脸上了不说吵架,这他妈是干架了吧。或者…他们这是玩儿情趣?但他可不记得,祁让有受&虐的癖&好。。 祁让鼻端喷着烟,掸了掸烟灰凉着声道:“还没追上呢。她不肯跟我,追得紧了”他忽然笑一下,语气放柔,神色蓦然变得松缓:“她就要闹脾气。再逼得急了,她就要抓人咬人了。” 李凯听得惊住,目瞪口呆。 真的假的? 祁让还有看女人脸色的一天? 当年童珊那样的极品大美人,在他面前那也是极乖顺的。这厮顶着一张祸乱人间的美颜,恃帅成骄又傲又跩酷得不行。偏女孩子都吃他这套。说到底,还是皮相生得好,长得太俊。 “她是做什么的啊?长什么样儿?冷美人那一款?” 能被祁让看上的,那绝逼是姿色不俗,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就听着这姑娘貌似脾气不太好,性子火爆得很!按说,这样儿的不该是祁让那一杯茶啊。这狗东西性子一贯的强,就是个爷,再大男人没有。他喜欢的姑娘那都得乖,就不是个能迁就人的主。 祁让懒洋洋吐了口烟圈,舔着牙帮子瞧他,眸色又放得冷了。 “她啊”直过了好几秒,他才在李凯一脸莫名的注视下,掀唇说道:“你认识的。” 李凯一惊,马上问道:“童珊?你们什么时候又弄到一起了?不是,她现在性格变这样了?从前多乖的人啊,说话都是柔声细气的,现在抓人咬人了?欸,不对啊,她不是喜欢你喜欢得要死,怎么会?不对不对” 李凯又摇起头来,有点被搞糊涂的样儿:“她离婚了?” 祁让心高气傲,绝对不会愿意做见不得光的那一个。当初就为这跟童珊分的手。他记得那姑娘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他看着都心疼。可这货就能说断就断。心里喜欢,也能自斩情丝。对人狠,对自己也狠。 祁让眯眸乜他一眼,眼色更冷了。一张脸阴沉沉的。随即,他脸色不耐,将还有一半的烟卷掐在桌上的烟灰缸里,冷声道: “你他妈就认得一个童珊?”他很不客气的说:“就不能是陈遇言!” 李凯略是一愣,但觉这名字听着耳熟。再然后,他更惊了。。 “陈遇言?就以前你那房东?” 祁让冷冷的盯着他,懒得搭腔。 为着那句“千里送B”这一年他没有和这狗提过陈遇言。前头是因陈遇言哭着说那话时,他还没有爱上,或者说,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会爱上她。抑或?是他还没能确认自己的心意? 心随念转,祁让眯着眼,若有所思。或许在那会,他就已经开始在意她了,在他自个都没意识到的时候? 总之,不管怎样,他这个混账,在那时还并不觉得她重要,亦不认为,她和他的未来会有什么交集。是以,他没觉着有必要和李凯提及。 到后来,特么不知不觉就栽了。再想她为之痛哭的“千里送B”这话,他就更不想同说这话的sb谈她。他得面对面,先揍了人再说! “你们又是什么时候弄到一起的?不是早分了吗?啥时候又搞到一起了?” 李凯更糊涂了,一脸懵逼的表情: “还有她不是很喜欢你吗?还要你追着哄着?” 不是,更不对了,祁让什么时候对这姑娘上过心?而且那姑娘抓人咬人,拒绝祁让的追求?这他妈都怎么回事! “那她为什么拒绝你?她有另外喜欢的人了?” 在祁让没有最阴沉,只有更阴沉的死亡凝视下,李凯抽着烟颇感无奈的耸了下肩膀,好奇又困惑的问。他妈这狗东西的狗脾气,打小就坏! “因为不知道是哪个狗逼伤她,说她为我千里送B”祁让放轻声,阴着脸盯住李凯: “老子要知道是谁?老子废了他!” “啊…他妈这谁啊!”李凯下意识就同仇敌忾道:“谁他妈这么多舌,吃饱了撑的,在那瞎jb放屁揍他丫的!他mb找”他倏地顿住,对上祁让的眸光心有所感,脸色变得奇怪。 祁让掀着眼皮瞧他,眼睛又眯起来,冷着声道: “说啊,别当老子傻!这话是不你说的?” 李凯心虚的看他,也不抽烟了挠着头道: “就…依稀,仿佛,大概,可能,也许,真的,有说过。。” 眼看祁让脸色更凶,深黑的眸子戾气横生他急道: “但我没跟她说过啊!” 他肯定自己没同陈遇言说过这话,但他记得自己确实有这么说过她。因为彼时,在他心里他就是这么看她的,所以他有印象。 “你信我,我真没跟她说过?会不会是别人跟她说的?我发誓” 他话没说完。等不到他说完,祁让已经一巴掌捶向他。他手重,一拳下去李凯被他捶得当下便往后仰,直接摔下椅子。 “就你mb说的!不是你,还会有谁?你他妈一男的多口多舌,嚼你妈的舌根呢!你一句话不打紧,啊?你知不知道,到现在她都不让老子碰一下!” 他说着,起身拿脚就踹情绪暴躁: “老子告你,今日起,你我友尽!50年不要出现在老子面前!”断人xing福者,天打雷劈! 他说翻脸就翻脸,又打又骂的李凯也变了脸色来了气。大过年的,他抛下爹妈,抛下家里一堆的亲朋好友,赶着早班飞机来看这个B,这热饭都还没吃上一口,就吃了拳头被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 “好啊,绝交就绝交!”他不敢还手,爬起身气道:“你个见色忘友的B,双标狗!” 祁让冷着脸飞起一脚,踹得他差点又扑到地上。李凯揉着&屁&股生受了,愤愤看他一眼,气哼哼走出包房。 第73章 夫妻一体,他的都她的,…… 祁让沉默着眼神,坐在包房又点了根烟。他心口涩涩特不是滋味。可以肯定是李凯这B说瓢了,不知什么时候漏了一嘴。可这事追根究底,真要论起来,却全是他的错。 说白了,李凯的态度都是跟着他走的。他才是真正伤她的人。那会他不看重她,李凯自然对她轻慢。所以,李凯骂他是双标狗。所以,李凯得挨揍,而他,是他该的。现在她怎么对他,都是他该的。 只是无奈时间不能重来,过去的他没法弥补,永远的欠着了。极是闷郁的喷了口烟,他想,以后他都会在,加入她的生活,融入她的生命。爱护她珍惜她,喜她之喜忧她之忧。他们的余生要在一起。 目色阴晦,静静抽完一支烟,祁让起身往外走,不自觉抬手摸了下脸,心情陡一下又变得好了些。他唇角勾了勾,抿出一丝笑来。深邃的眼里是细碎的温柔。 要说她那人,逼急了跟猫儿狗儿的确实也差不多。弄不过就抓,抓不了就干脆上嘴咬,小爪子小牙齐上完全不讲武德。 祁让眼里闪动着浅浅的笑意,眸色宠溺,在心中轻谑了声:小坏蛋! 小手挠人,小嘴巴也不饶人呢。 ※ 时间晃眼过,大年初六,陈遇言如愿拿到了新住所的钥匙。她一天也不肯再多呆,马上就要搬。祁让能怎么着,再留不住。只能司机加脚夫,帮着她忙前忙后的安置。 忙了近一个上午,一切停当,祁让看着窗明几净,虽然小,但收拾整洁的小屋,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的,他拉了椅子十分惬意的坐下来。 陈遇言眼瞧他没丁点要走的意思,心下叹了叹。 “我要出去了。”她说。 搬新居又是新一年的春天,她想去买一盆小绿植摆在家里。房子合意,住了进来,她心里有点高兴。 祁让闻言拿眼瞅她。然后他哼笑,站起身漆黑的眼盯着她,撇着嘴说了句: “小气鬼。” 说完了,他也不走就杵她跟前,乌黑黑的眸子笔直的锁在她脸上,目光幽幽的看她。 陈遇言眨眼,明白他的意思。他眼睛里写着呢—— 她在他那住了那么久,他在她这坐一会也不行? 她看着他,看他的左脸。痂子掉了,新生的皮肉上还有淡淡的红印。稍稍一默,她动了动唇与他低道: “走吧,我请你吃午饭。” 想说声谢的,她住他那,今天他帮她搬家。可是对着这人的眸光,她说不出来。不说谢,都不肯走呢。说了,惯会顺杆爬的人还不定要怎样呢…… 祁让嘴角挑起来,心里舒服了。眼神也不幽怨了,漂亮的眼珠盈着笑,眼睛亮亮的看她。 陈遇言眼睫眨动,抿着嘴巴拿了包率先走出屋子。祁让跟只被顺了毛的大猫一样,俊脸粲然懒洋洋跟在她后头。 ※ 这一年里,陈遇言按部就班,依然做她的小工蚁,在她的人生轨道里勤恳工作,很认真的生活。祁让还是一如既往,瞅着空的来找她。不过,他并不是每天都来,在这一年里,他的公司遇到很好的机会发展得很快。 上一年他的公司还只是写字楼里的一间,现在他的公司已经搬进更气派的办公楼,占地面积整整一层楼。他带着她去看,带着小然去了几次,小家伙去了就不想走。因为他那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地儿又宽敞,明明是办公的地方,却因地广面积大十分适合孩子疯跑…小然把他那里当成了游乐场。 说来也是令她惊奇,他这个人霸道不好缠,但在管理公司上头却还挺人性化的。听小江说,他脾气不好,常常没有好声相。但作为老板他异常慷慨,一点不抠。 在员工福利上,用小江的话说,那绝对是中国好老板!心思细,给的还特别足。该有的,人家没有的,他们公司都有。譬若,他公司里还有专门给员工的零食区,每月都有预算,有一笔钱做这一项支出。 并且在公事上,他亦很有原则。奖惩分明,对事不对人。而他的奖励,是那种会让得到奖励的人,感觉自己中头彩的手笔。总之,他有他的一套,用他的方式管理公司,用他的方式拉拢人心,宠着他的员工。 陈遇言以前觉得祁让适合做一个艺术家,因为感觉他有艺术家的气质,或者说他非常有艺术家的坏脾气。阴郁,自我,情绪莫测。高傲又没耐心,特别感性也特别情绪化。 但事实证明,人是多面体。永远不要轻易去定义一个人。现在她发现,他其实也很适合做一个老板。祁让他有他相当理性,相当精明的一面。他是那种很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并会为此积极争取,努力获得,不达目的不罢休,意志相当强悍。是注定会成功的那一类人群。 而在这一年里,她和他,渐渐能和平相处。能怎么办呢?他这么忙,还每天必要抽出时间,给她家里打视频。日日问安,一天不落。但凡节日,他一定会飞去她家看望她爸妈,看望她弟弟。小然被他管接管送带过来好几次。 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样,她情面上也是难为。反正,她爸妈和她弟弟那是已然当他自己人一样的喜欢。。 她妈嘴里说,个人问题你自己看着办,但已经开始为他说话,话里话外都是希望她能给他一个机会,试试看。就很直白的口气,分明已被他收服了心…… 可是她很清楚自己对他还没有那一份心。诚然,她已能当他是普通朋友,只要他不对她有不合宜的举动,她都能对他以礼相待。但这和爱,和甘愿共度余生还有很长的距离,甚或,是永远也到不了的距离。 人的感情得随心走。而现在她的心里没有他。 这个不能勉强。 但在这一年,有他陪她过生日,而她也陪他过了生日。要说这人心眼多呢,因为知道她不会答应和他吃饭。于是她生日他提前把她弟接过来,到他生日他故技重施又把她弟给接了过来。。没脸没皮的冲着她笑。 一若小江所言,亦一若她在上一年便早感受过的,他也可以是一个极其细心的人。只要他愿意,他就能很细心还格外能揣度人心,做到滴水不漏。她生日,他没有送她奢贵的礼物,因知道她不会收。他送了她一个洋娃娃。是的,就是那种哄小女孩的洋娃娃玩偶。不顶贵重,但实在很可爱。 等到他生日,礼尚往来,她送了他一顿饭。他自己点的,说就想吃一顿她做的饭,吃一顿她给他做的生日餐。 ※ 日子一天天过,隔年,陈遇言二十五岁。在这一年春末初夏时分,她遇到了一个新情况,或者说是她的一个机遇。 郑太大女儿国外留学时,在那边找了爱人于是也就在那边定了居。好像是因为生育方面有些问题,结婚五年一直没能怀孕到处求医问药。陈遇言也是后来才知道,看着总是从容温柔的郑太其实一直为此忧心。女儿想生不能生是她的一大心病。 好在,好人有好报。郑太太近日得了喜讯,她女儿做试管一胎得俩还是龙凤胎。因之前失败过几次,所以她女儿这次瞒着她,直到安稳生下来才报喜。 直若喜从天降,郑太乐坏了。又因为她大女儿没有婆婆,而孩子来得干难看得重,不信也不愿假手于人请外来的保姆。故而夫妻俩向母亲求助希望能帮着带孩子。兼之,她小儿子也去了那边。郑太和郑先生一合计决定跟着移民过去,和孩子们呆在一起。 郑太要走,这店自然要做一个处理。郑太问她要不要?连门面带铺子一起照本盘给她。 这事于她着实太意外!在这繁华都市,拥有自己的门店自己的铺面,换言之,拥有独属于自己的产业是她做梦也没想过的事。不敢想啊! 郑太说,如果她要就给她人情价,只要本不赚她的钱。还特别善解人意,愿意让她分期付款并且不收她利息。她就是再不通世故,也知道郑太给了她很大的优惠。 奈何她底子太薄。机会来到她眼前,她也抓不住。店面加铺子总价两百万,这于她不缔于是个天文数额。就算分期付款,首付三十万对她也太多了。 她手里只有不到五万块的积蓄,她爸妈大概能给她再凑十万。可也还差十五万。她是断不好意思再向郑太开口,请求再减点首付金额。人要知足不能得寸进尺。 这天为了这事儿,她一整天都心事重重。临到下班,祁让来了托儿所。她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也听说了这事。而今不单她爸妈,郑太也是他的支持者。。 以往她如何能想得到,这个常常神情不耐烦,为人淡漠眼神薄凉的男人,只要他想他也能嘴巴甜的哄好任一个妈妈辈的女人。譬如她妈,譬如郑太。 等她下班,祁让约她吃饭,陈遇言没有答应,她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怎么想?我建议你盘下来。”于是祁让干脆开门见山,一面陪着她走去路口,一面直接问出声。 陈遇言眨两下眼,没吱声。 祁让低眸瞧她,他当然很了解她的难处。他就是为这来的。 “盘了吧”他说,望着她的眼神很温柔:“缺钱,我这边可以先借你。” 陈遇言眨着眼儿,默然不语。这事太大,她现下心情其实有点乱。 祁让停下脚步,也不让她走,拦她身前漆亮的眸子落在她脸上,很专注的看她。几秒后,他说: “陈遇言,你觉得你的人生能有几次翻身的机会?”他声音低沉,但语气柔软,俊脸上是对着她就会格外耐心的表情。 “你知道,富人和穷人,有钱人和没钱的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穷人每天都要看自己的收益,只要每天都有一点小收益,每天都能有点进账,他就会感到高兴感觉满足。 而只要有一天没有收益,他就会马上不安感觉惶然。没钱的人每天都在寻找机会,他内心的结算周期以天为单位。 而有钱人,他们很明白,机会其实从来都不多,经常要等。他们会很耐心的等,但只要机会出现,他们就一定不会放过。他们内心的结算周期以未来为单位。” 陈遇言闻声,心中很受震动。她不知道有钱人是怎样想,但她确实一如他嘴里的穷人,她的思维便如他所说。每天有工钱,她心里就感觉踏实,甚而会感觉很幸福。而如果失业没有收益,哪怕只有一天,她也会立刻感到不安仿佛失重一般。 祁让瞅着她,给她一个充满鼓励的笑容: “现在机会来了,陈遇言你是想一辈子给人打工,做工薪底层,还是愿意抓住机会为自己打拼,过更好的生活?” 他不在乎她能不能赚钱?只要她肯,他愿意养她一辈子。但他需要和她建立更多的联系,越多越好越多越牢固最好分不开。 这次是她的机会也是他的机会。 “乖,接了吧。这个店赚不赚钱,你应该很清楚。”他看着她说,口气真挚十分诚恳:“你不用顾虑,就当我是你的投资人,赚了钱你就还我。而这是你的店子,我不会干涉你,一切由你自己做主你说了算。” 他顿了顿,凝视着她眼色和柔:“我只是想帮你。” 陈遇言望着他,沉默数秒,终于轻声道:“我需要想一想。” ※ 是夜,陈遇言盘腿坐在床上,一脸深思。只要再过一两个月,她在托儿所就做足两年。在这里她不单照顾毛孩子,还帮着郑太管账。账目都要在她手里过,每月营业额多少,大概能赚取多少利润她自然清楚心里有数。 是以,就她这个不懂生意经的小白,她也能看出宠物托管这一行很赚钱。市场空间很大。兴许是如今人和人之间关系冷漠,生活节奏太快。城市上养宠物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把这些毛孩子视如己亲,当成亲人,朋友,伴侣甚至是自己的孩子。作为他们生命里,生活中非常重要的情感寄托,他们对自己的毛孩们也都非常舍得花钱。 不说别的,单每年春节那几天儿,店里就能赚来差不多维持半年开销的钱。比如平常大犬寄养价格是八十多块一天,到春节期间能加价到一天收费一百六到一百八十块左右。而如果是大的隔间,价格则能到二百八十至三百块一天。而且宠物口粮需要主人自备。 这并不是郑太漫天要价,是整个行业如此,大家都遵循这个收费标准。因为供不应求,养宠物又需要宠物托管的人群,逐年增加愈来愈多,提供服务的宠物店愈来愈不够用。因而即使春节价格高昂,甚或高得有些吓人仍然常常一笼难求。 而郑太在这做了几年,生意已经完全做开了,有很多的固定客户。可以说,这个托儿所接手,只赚不亏。所以这实在是一个很大的机会。 除此,她在这做了快两年,在这行基本已经是一个熟手。由此,即便要她独自上手,她也心里有谱,有足够的经验支撑不会感觉着慌。而如果她不买,另外买下郑太店面的下家,又不愿再做这一行那她就得失业。。 思虑半晌,她咬着唇,做出迄今为止,她人生中最重大的决定—— 接下托儿所。 祁让说得没错。工薪底层,的确是要一辈子替人打工难得出头。就象她,现在做的工作就和人生事业无关。她只是糊口维持生计,仅此而已。并不是做事业。但接下郑太的店子,只要她足够努力,那应该会是她事业的起点。 晚上九点多,祁让接到电话。只看来电显示,他便勾了唇角,眼里涌进笑意,漂亮的脸孔神色柔和笑容动人。 “……行,依你的。”他语声含笑道:“那我明天叫小江给你打款。” 陈遇言终于肯接受他的帮助,但她提了一个要求。她要求他答应,她借他的钱,到时按银行利息,连本带利的还他。 他答应,当然答应。只要她让他帮她,她说什么他都答应。她要给他利息,他也收着。以后都一家人,夫妻一体,他的都她的,他人都是她的。 人生际遇难料。在二十五岁这一年,陈遇言做了老板,虽然是负债的并且欠款还很多。但确实也是一个老板,实打实的。有她的门脸有她的铺子,有她可以开启的事业,看得见摸得着的。 而她爸妈对此喜忧参半。早在她连着两年没能回家过年,他们便已经知道自家姑娘找了新工作,换了行当。待现在自来话语不多,内向又老实的姑娘突然就做了老板,他们自是又喜又忧。开店就是做生意,做生意哪有不担心的? 陈遇言这个新晋老板接手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招人。她需要一个帮手。祁让叫她不用操心,他会安排人帮她找。 但自己的事哪能总麻烦他。陈遇言依照着郑太的做法,依样画葫芦直接在店面贴了个招聘启事。 然后这天上午,她店里来了第一位求职者。一个看着刚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孩。 第74章 他不让人觊觎她,也不许…… 两相对视,两人明显都有些紧张。陈遇言是新手老板,也是第一次做招聘。她有行业经验,但于管理这块她还是新鲜人。而且她其实在招聘启事上有注明要女性。 但最终她还是留下了这个名叫周昕的男孩。原因很简单,她在这个男孩身上看到了当年求职的自己。 二十一岁,大专毕业的应届生。读的护理专业,人看着也就比她当年面试时稍微大方一点。甚至可能因为太紧张,他几次说话都有些结巴,全程脸通红。 而问他为什么要来她这里求职? 他的回答也让她感觉触动。和她一样他也有社恐,更情愿和小动物打交道。于是考虑到他是护理类专业,和照料宠物这一行也算同宗,一脉相承。陈遇言决定给他个机会让他试试。她给他按郑太初始给她开的薪水,将人招进了她的小宠托儿所。 待这天傍晚,祁让来了托儿所,一见周昕他立刻挑了一下眉,脸色微凝,眯起眼不太高兴的打量这突然冒出来性别——男的员工。象一只领地被侵的雄&兽,敌意彰于形外。 小周被他看得差点受到惊吓。 陈遇言则感觉无奈,懒得管他。 自这天起,祁让开始在陈遇言这上下班打卡,不辞辛苦,早晚必要来一趟看他圈里的羊看他的小包子。搞得小周看到他就害怕,诚惶诚恐。 陈遇言也感到很伤脑筋,可现在他是她债主。。 祁让忍了三天,又按捺着强忍了三天。这日当看到那小子又往她身边凑的时候,他眯了眯眼睛。隔天早上,小周没来他来了,身边跟着一位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女性。 “我给你找了人”他看着她,神色自然口气很平静的给她介绍:“这位是叶阿姨,在宠物这行做五六年了是熟手经验丰富,你可以放心聘用。工资就照你给小周的发。”多的他来贴,当然这个她不必知道。 陈遇言微愣了愣,旋即心有所感,马上明白过来。 “您好。”她克制着情绪,礼貌的冲这位叶阿姨笑着点了点头。 叶阿姨果如他所言,与她问了好就顾自去做事,熟门熟路的一看就很有经验。 陈遇言唇角紧抿特意走去门外,知他一定会跟来。 “这就是你说的不干涉?”她很生气,对他这种做法她感觉气愤。 他这不欺负人嘛!难怪这会小周还没来。关键他凭什么?就凭他是她债主? 她和小周正正当当工作,人小周老老实实,做事本分怎么就该被他这么为所欲为的欺负! 祁让也不装了,他眉头紧拧,黑而深的眸子笔直的压在她脸上,表情显得有些阴沉。从他爱上她,开始追求她以后,他没有对她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我说的我认。这是你的店子,你怎么经营都你说了算。”他语声沉沉,紧紧的盯着她:“只除了不能招男的,这是我的底线。” 陈遇言:“……” 她忍不住撇嘴,说的好像她是他的一样。。 祁让瞅她这神气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如果可以,他并不想惹她生气。可他还没名分呢,还处在拼命表现,留待查看期的状态。那万一…… 虽然那小子没一点能和他相比,无论哪一方面,他都能给对方碾压式的暴击。可是除却她的家人,他看不得,有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男性生物呆在她身边。 尼玛,一天十几个小时,日日朝夕相处……想想,他都暴躁,闷气盈怀做事都不能安心。他能忍六天已经是他的极限。 要追上了另说,他信她。可这不是还没追上吗?他妈他能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靠近她? 她可是他守着的人! 所以么,未雨绸缪,就是半丝有可能的萌芽,他都不会让它有存活的机会!不,他根本就不会让它冒头。 陈遇言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 “不管怎样”她说:“你没有权利这样安排小周的生活。就因为你的私心,你就让人失业让人丢掉工作。你有想过,你这么做,可能就会给人带来困境。而且,还会给人造成多么大的打击!” 这事于她代入感极强。她当初求职艰难,太知道,对一个社恐,学历又不占优势的人来说,找到一份工作,尤其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有多么的不容易。而如果是她遭受小周这样的情境,她大概会陷入情绪的黑洞,很长时间都走不出来。 祁让斜斜睨她一眼,脸色突然变得缓和。他松松垮垮一勾嘴角,抿出一丝笑来。然后他慢条斯理举着手机拨号,含着笑有点儿坏的看她。 陈遇言莫名,不知他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喂,我是祁让…嗯,还行吧? …那就好,嗯,你自己跟她说。” 他说罢,把手机递到她手里,深邃的眼眸里眸光促狭,是有点得意的眼神。仿佛正等着,等着看她吃瘪。 陈遇言有些纳闷的拿着手机“喂”一声,听筒里传来小周的声音: “陈姐,昨天祁总让我先不要跟你说”他兴奋又不太好意思的对她说道:“祁总说他有个朋友开私人宠物医院,现在需要招一个护理师。试用期保底一个月四千块,试用期后六千块,只要做得好,最高可拿八千块一月。他问我要不要做?说只要我愿意,可以不用试用期直接签约。” 他声音扬高,有掩不住的高兴:“我想了想,决定试试。刚才我已经签了合同。” 他说着,又顿了顿接道:“还有,谢谢你,陈姐。祁总说他会另外找人帮你。” 陈遇言:“……” 给小周送了几句祝福,她将电话还给眼前的大尾巴狼。行吧,他朋友多,神通广大手眼通天呢! 祁让勾着唇角,要笑不笑的瞅她。心说,小样,他能在这失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个什么性子,他还能不了解。 见她一声不吭就要走,他拦在她身前凑近了低头看她。 随即,他哼唧:“对我好一点。” 说完,好似揪了她的小辫子,他理直气壮伸手捏一把她的脸。 “叫你冤枉我。”他说。 言罢,他得逞的坏笑,翘着唇转身。一面走,一面懒洋洋又姿态潇洒的扬手在空中挥了挥: “走了。”就这么施施然的走了。 陈遇言:“……” 郁闷! 真是防不胜防。他已经很久没有对她动手动脚了,所以…就给他得手了。。 ※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祁让做事很靠谱,他给找的人非常得力。叶阿姨人很能干,有经验的熟手和没做过的生手就是不一样,叶阿姨帮了她很多。 作为一枚新鲜出炉的老板,对经营小宠托儿所,陈遇言也有着本能的思考。这是她的事,她得操心。 她延续郑太的经营方式,继续提供走心服务。譬如,对那些在外出差或是度假的主人,给他们的毛孩儿拍拍日常视频,象带着毛孩儿出去遛遛弯,或者拍一点它们安然进食的画面发给他们,好叫他们安心,也可以一解他们的思念之情。 除此,以走心服务为宗旨,她也在寻求创新。她试着给店里的毛孩们做角色扮演的造型。或是模仿名人,或是小说,电影电视里出名的角色。她买了些原材料手工制作。 而给每一个毛孩做的造型,她都会拍下照片发给它的主人。如果主人喜欢,那她会将这套戏服免费相送。 用心总是有回报的,时间长了,有不少客户慕名而来,更额外收获不少订单。有好些客户提前预约了十一长假,甚至春节假期的托管服务。 不止客户喜欢她这项服务,祁让也特别喜欢坐着看她给毛孩做造型。只是看着看着,他就会盯着她的脸,跟她的脸是一张藏宝图一样看个不停。。 看得她别扭了,她就会赶他。一如此刻。但他不肯走,只是总算起身自己去转悠。 没多久,她忽然听到他念: “阿放和阿乖……” 她心下一惊,马上奔过去合上她的电脑。 “你怎么这样?谁让你开我电脑了?” “这样是哪样啊?”他逗她,拖长了声,黑亮亮的眸子睇着她笑,眼里闪动着新奇: “写小说啊?” 陈遇言不理他,把她的电脑锁起来。 他不以为意,一脸兴味的看住她又问:“把我写成坏人了?大魔头?” 继而他咧了嘴笑,露出雪亮的牙齿逗她道:“阿放是我吧?”她这么乖,肯定是阿乖了。 陈遇言不搭腔,心里撇了撇嘴。不要脸,谁写他了?阿放和阿乖都是猫呢! 她这是宠物店,自然也招流浪猫狗。天天猫粮狗粮香的,总少不了有流浪的猫儿,狗儿巴巴蹲在门口看。 她心中恻隐,一若郑太之前做的那般,她会将店里自己卖的猫粮狗粮,拿点给它们吃。但要给得远一点,因为怕上门的客人不喜欢。 这其中就有一只流浪猫,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应该是一只公猫,因为骨架比较大。这猫是只白色的长毛猫,当然它毛已经不白了,并且毛发纠结自成一格瞧着很是狂放。 而这猫的性格也似乎格外舒展,总是不慌不忙漫洋洋的,就没见它受惊或者有表现慌张过。她觉得它象一个游侠,有种很浪漫的气质。刚好她这里又有一只特别温顺的猫咪。 就一霎那的闪念吧,她想流浪猫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的,可是它们自由。 宠物猫,养尊处优有专人伺候吃得好喝得好,可是它们常常要呆在笼子里。即使是一套光鲜的公寓,是一间豪华的别墅,也不过是或光鲜或豪华的笼子。它们是被驯养的猫。 于是她就想写一个流浪猫带着乖猫猫,阿放带着阿乖冒险的故事。也就写着好玩罢了。除了做事看店为毛孩子们忙活,她也没什么别的娱乐。 可是自这天以后,祁让就开始叫她阿乖…… ※ “天啊,言言姐,我刚看到个霸总…真哒!活的那一种。穿着特考究,气质特清贵,整张脸都是神颜极的!个子还特高,超帅超有男人味!啊啊啊…我感觉,我对他一见钟情了呜呜,刚刚我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跳得好快啊啊啊……” 陈遇言眼角一抽,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她看看辛淼,没有吱声。小姑娘已经读完大三,暑假找了公司,实习了一个多月。今天刚来她这,准备在她这帮帮忙赚点零花钱。 等到祁让来她店里,她只看辛淼一脸快晕过去的表情,她就知道她的预感没错。。 只是两天后,辛淼也不来了。 “所以这回又怎么了。。”她有点头疼的看他。 祁让幽怨的瞅她一眼,很有些不高兴的扯着嘴角: “阿不乖,你看不出她觊觎我啊!” 陈遇言:“……” 他觉得小周呆在这里,以后会“觊觎”她。所以他把人调走。现在他觉得辛淼觊觎他,好吧,辛淼确实喜欢他。小姑娘看到他,眼睛就呆了。在店里,他人在哪,小姑娘的眼睛跟到哪。小脸红着晕陶陶的。所以,他也把人弄走。总之就是,他不让人觊觎她,也不许有人觊觎他,都不能觊觎…… 祁让敛着眉,深黑的眼珠定在她脸上,心下有冒着委屈的不满。人都当着她的面觊觎他了,她跟没事人一样! 弄走,必须得弄走,他媳妇还没追上呢,都他妈添什么乱!一个明显还在中二期,心智一看就还没成熟的小丫头,给他八百年他也没法喜欢。而男女之间,只要男人不想暧昧就没有暧昧。 陈遇言看一看他,吁了口气去忙事了。也不知这人,这回又是用的什么法子。。 只是要说来,他把辛淼弄走倒也不是个坏事。毕竟他不喜欢。 而小姑娘现在可能还只是一种幻想,陷得不深。可如果在这呆得久了,保不齐,就真给陷进去了…… 一厢情愿,求而不得的滋味,她是尝过的。那滋味可太不是个味。她不希望,辛淼蹈她覆辙。 第75章 他的阿乖,有时候实在有…… 一晃已是深秋,这日上午陈遇言在路口的快递柜里收取快递。有时网购的东西遇到快递员送得迟了,她的店已经关门。快递员就会把快递放到快递柜里,发消息知会隔天自取。 拿了东西,陈遇言往回走,看见路边一个男孩神情无奈,口气感叹的说: “等你出个门还真是慢!” 然后,另一边明显花心思打扮过的女孩,一脸娇羞的走过来,对着男孩有些羞涩又语气爱娇的说道: “女孩子出门就是这么慢的啊!” 说完小情侣手挽手,嘻嘻笑着很亲热的走了。 陈遇言立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思莫名,突然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触。似伤感,似怅然或许还有一丝羡慕,有一点的遗憾。这是她没有经历过的,也永远不会经历了。青春少艾的爱情。 属于她的那个年岁,那一段时光已经永远的过去。人生情窦初开只得一次,而她的空付给了等待。 祁让眼眸微眯,眸色深沉的看着站着不动的人影。她穿的白衬衫,搭深灰色中长款,一侧裙摆微有开叉的棉布包裙,衬衫扎在裙子里,是她现在惯有的通勤装扮,简约得体,干练又不失温柔。 如今她也仍旧打着小男孩的发型,露出纤长的,肤质细腻光润的脖颈。依然保有的孩气的纯,和正值韶华,独属于这个年龄的女人的清媚在她身上交织,象天边无暇的云朵,又似静夜的暗火。憨态犹娇态,于无声处动人。 他的阿乖有她的美,安静的生长,安静的绽放。于历练中打磨,在时光里蜕变,拙玉温润静中生妖。勾着他的心,缠着他的魂。 怔然片刻,陈遇言低低喟叹一声,回身一抬头看见他,他站在那看她,一双眼深黑似墨,眼色很深沉沉湛湛。似藏着数不清的情绪。 她看了他一下,没有吱声迈着步子往前走。今天周末,而这人只要不出差,周末就会来她这,跟加班似的泡在她的托儿所里。 祁让深深的看她,眸光藏着忍耐涌动着渴望。待她经过他身边,他忽然开口: “我可以等得更久。”他说。嗓音有些涩。 不似那对小情侣等着约会,他等着她点头做他媳妇。二十九的人了,他也想老婆热炕头。但他得等着她答应,这事他一个人不成,非她应了不可。 陈遇言闻声,稍顿了顿。继而她睫毛眨动,微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继续往她的托儿所走。 祁让跟上,拿过她手里的快递和她并肩而行。说好了要等,他就会一直等,等到她心软愿意为他戴上戒指,愿意跟他回家为止。 要说有多爱,祁让也没觉得自己是什么情圣,是嘛绝世痴情男。毕竟象他妈喜欢的么琼瑶剧,那种山无棱天地合的爱情他亦没想过。但今时今日他确实只愿为她花心思,只对她格外有耐心,只会为她控制脾气,只想同她一生一世。现在以至未来,他只要和她在一起。 只有她,只能是她,他的心很肯定的告诉他这一点。时间若真金火炼,能检验一切的真心和假意,他到底爱不爱她?就让时间来告诉她。能不能再信他,他等她的回答。 ※ 冬去春来又一年。上一年,用大半年的经营,陈遇言将祁让的钱款连本带利还了个七七八八。今年她只用将他那份欠款里头,剩余的尾款全部还清,她就算自力更生,付完了她店子的首付款。 接下来,她只要用每年的利润给郑太还款。等还完郑太的那部分钱款,这个店子这个铺面,就彻彻底底是她的了。 陈遇言为此干劲十足。如今,她心里对未来充满憧憬。想着,等还清了债她就要开始攒钱买房。等有了房子,她就要把她爸妈,她弟弟都接过来。她盼着能养家孝顺爸妈。 ※ 时日过隙,很快这一年的盛夏当班打卡,赶着趟的来了。 这天清晨,陈遇言在祁让家做完早餐,拿手机给他拨号却发现他的电话在沙发上唱歌。她摇一摇头,走出屋门去找。 昨天是小然的生日,早两天前祁让就把他接过来。而昨儿她留着叶阿姨看店,和祁让一起陪着弟弟过生。 今一早,天刚亮的当口,祁让就带着小然出去了。因为小然想要蝉蜕,他陪着玩。又因天热,一大早就去了顺带着遛狗。 陈遇言沿着小区的林荫道走,没几分钟拐了个弯,就看见那一大一小在道旁的大树边。祁让顶着她弟弟身姿笔挺的站着,小然坐在他肩膀上正往树上捡蝉蜕,丑丑蹲地上扬着狗头看。 陈遇言微愣了愣,顿住脚步。小然已经十四岁了,虽然还是幼童的心智,但却是少年人的身材,这两年长高了不少已近一米七的个头,体重也有一百一十多斤。 可他却让小然坐他肩膀上,这么扛着陪着她弟玩儿。 陈遇言静静的看着,蓦地就眼鼻泛酸。她没想,他会这样带着她弟玩。诚然,他一直待小然很好,可此刻,亲见这一幕却叫她心中触动,有说不出的滋味。 一直以来,她被人心疼的不多,除了家人。她弟也一样,在祁让没出现在她家的时候,小然是寂寞的,可怜的孩子。而现在小然他过得很快活。她得承认,这完全是因为祁让。因为他给了小然足够的关注和爱护。不单是小然,他也给了她很多的关心,他也…爱护她。 特别是,她不能自欺欺人,如果不是他的帮助,她不可能得到她的托儿所。万事开头难,去年若无他的援手,她盘不下店子。不管他无赖不无赖,桩桩件件事实俱在,她没法否认,而今的祁让确实待她相当的好。 陈遇然将摘下的蝉蜕放进小篮子里,发出欢呼。祁让跟着笑: “走了,咱们去扫荡下一棵。再找几个,我们就该回家吃早饭咯。” 他说着顶着陈遇然一侧身,瞥见他姐陈遇言不声不响站那正呆呆的看他。 他不由一乐,痞气的一翘唇角带着逗弄有点嘚瑟的说: “哟,这是看我看得呆了。怎么,是不觉得我很好,老帅了?觉得我好,就做我女朋友啊?我跟你说啊,陈不乖,想追我的人真的有很多!你得抓紧点了。”他说完,又低低的笑,显然对她看着他发呆非常受用。 却不意冷不丁听到一声:“好。” 这回轮到祁让呆了。 他笑意一滞,看着陈遇言。然后他将陈遇然放下来,抬手搓了把脸盯着她问: “陈遇言”他神情郑重甚至拧起眉头:“你刚是不说话了?” 他疑心是不是自己幻听了。这一两年,他问过她太多次,要不要做他女朋友?口气认真的,口气随意的,他问过太多回随时随地。问到他自己根本都不抱希望,他想着,以她这不想回头的姿态,他和她的持久战没个五六七八年,怕是难得修成正果。 陈遇言看看他,眨了眨眼睛张嘴欲言。 “欸欸”他马上又打断她:“我刚才就是听见了,你可别想耍赖!”他语气有些急,紧紧的盯着她。 陈遇言听得有点想笑,心说,许你耍赖,别人就耍不得。 可是这心理素质强悍,不论如何拒绝都对他没用的男人,他现在看着好紧张,很慌的样子。好像她高考后等待查分的那一刻。 心中一软,她轻轻“嗯”了一声。 随即,她抿一抿嘴,转身往回走。 “喂,陈遇言你说清楚‘嗯’就是我女朋友的意思没错吧!”他跟在后头扬着声。 这人…… 这还在外边呢。 等进了别墅,她一回头差点撞进他怀里。 祁让高大的身体将她整个罩住,黑黢黢的眸子戳在她脸上屏息看她。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妈他竟然有点想哭。他想过很多次,有朝一日,当她终于肯答应他的那一刻,他一定会高兴到仰天长笑。 可原来,这感觉酸涨,竟莫名委屈。他的阿乖,有时候实在有点不太乖。让他等这么久。 人大概都是贪心的动物。即使他做好了一直等下去的准备,即使他知道,等多久都是他该得的。可这会,心下陡生的委屈亦然真切。是需要她抱一抱,哄一哄才能好的程度。 陈遇言仰脸看他几眼,微默了默,轻声说道: “我不想骗你,在感情这块,我现在可能没法爱得太纯粹。对我未来的家庭,对我的另一半我会有很现实的考虑。” 她迎视着他的目光说: “你人聪明,长得好看,个儿也高。以后生出来的孩子,就算和我的基因混和,应该也会很聪明很好看。你能养家也会打架,你能帮我保护我的家人。最重要,你对小然好。” 她说着一笑,有点自嘲:“你和我,其实你挺亏的。如果现在你还愿意,那我们” 稍事一停,她望着他轻道:“就再试试。” 祁让初始微愣了下,但这刻他没有迟疑,没有一秒的犹豫: “我愿意”他说,黑漆深眸睇着她:“你可不许反悔!” 说完,他立刻又添一句:“反悔也没用。” 行,她要他就行! 倒也没怎么失望,祁让感觉自己现在要求真是越来越低。。 先前想着,是要她跟他。现在是只要她肯要他,真的,只要她肯要! 虽说,现在她还没有把心,完全的交给他。但是没关系,来日方长,他要的人他会得到,他要的感情他要的心意也一定会属于他。甭论,从始到终,她这辈子也只得他一个。甭论,她终是朝他迈出了脚步。 而这会是他们之间重新开始的起点。特么,天可怜见滴,他在她这终于有名分了! “脑子是笨了点,但我觉得人挺好看的。”停顿几秒,他瞅着她说,低沉的语声里含着笑。 陈遇言抿着嘴不吱声,脸却不由自主慢慢的红了。 有多久没对他这样脸红了,所以应该比她说的,要更在意更喜欢他一些吧。祁让眼角轻扬,看着她笑。心情好,他妈心里都是火花。 “是我女朋友了”他舔一舔牙,跃跃欲试的眼神特不含蓄,特别理直气壮的要求马上领取男朋友的福利: “那我可以亲了。” 爽啊,他妈以后想亲就亲美滋滋…… 可惜…被秒拒。。 “不要。”陈遇言几乎是立即应声。 她脸更红了些,避开他的眼神说:“小然在呢。” 骤然的,她心里有点慌。老实说,她还没想到和他亲热这一层。。 祁让一侧头,果见陈遇然和丑爷排排坐,两小只都眨巴着眼,一脸好奇的望着他们。 “……” 刚情绪冲击太大,他把这俩小东西给忘了。 可是,转头他看她的唇,感觉这刻不亲一下他会死。 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他很快的伸手捏着她的下巴,俯下脸轻轻啄了一口。旋即直起身含笑看她,眼眸灼灼。 陈遇言但觉一股温热的烟草气息,温柔的拂过她的唇瓣,挟裹着他的体&味和一丝浅淡的汗气,转瞬萦入她的鼻端。她心跳加快,脸颊发烫。 再然后,她不大自在的说: “以后少抽点烟吧。” “熏着了?”祁让坏笑。 他记得呢,她以前喜欢他亲她。身体是有记忆的,她喜欢他的味道就象他喜欢她的。 陈遇言摇摇头,却是红着脸说道:“吃早餐了,都洗洗手。”说罢,她牵着弟弟进屋。 祁让在院子里略站了片刻,随后,他翘着嘴角,大步跟着进屋哼笑道: “陈不乖,你可真现实!” 他了解她,自然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觉得他烟抽得凶了,对身体不好影响健康。瞧瞧这小坏包子…成了她男朋友,她便记得要关心他的死活了。只这么想着,他心里却十分快活,内心洋溢着一种特别单纯的满足。他喜欢她管他! 吃罢早餐,祁让上楼,拿了个相当精致的首饰盒下来,递到陈遇言手里口吻随意,只说了俩字: “拿着。” 陈遇言眨了眨眼,突地似有所想,在打开首饰盒之前,她望着他道很认真的口气: “托儿所的欠款,我想自己还。” 祁让一扬眉,薄薄的唇浮着笑,疼惜又赞赏的看她:“成,听你的,我家阿乖有志气。” 虽然他骨子里很大男人,对婚姻和家庭,惯来倾向男主外,女主内的搭配模式。但他也知,不比父辈,时代早不同了,而他爱她。他不舍得违她本心,把她关在家里。事实上,他欣赏,并且很享受看她工作时的模样。小脸专注,动作利索,那忘我的姿态,无比投入的神气叫他着迷。反正以后,只要她开心,他都会顺着她。而有他在,他不会让她太累。 第76章 看到陈小姐,真的,就特…… 陈遇言打开首饰盒,满盒璀璨流光溢彩。他送了她一盒子的晶莹珠宝。钻石胸针,珍珠耳环,紫水晶的耳坠,蓝宝石的项链,色泽鲜亮的玉镯,黄金的生肖吊坠…… 光彩夺目,都非常的好看。陈遇言眨着眼看了会,抬眸望进那一双同这珠宝一般明亮的乌黑眼瞳。 祁让眉眼生辉,噙着笑看她,心里是另一层的满足。现在他终于可以没有顾虑的送她礼物。男朋友送女朋友礼物,这不天经地义的事。而这个盒子里是他这三年来给她买的礼物。每一年的生日,情人节,春节,女生节…… 凡是女人应该收到礼物的日子,他都会给她准备一份。只是在今天之前,他没法送给她。因为知道她必然不会收。就连那一年过年想给她压岁钱,他也只能用她店铺客人的身份,其实亦没抱希望她会收。而她果然不收,还给他发来一个红包,这个傻包子! “先放你这里”静然片刻,她低头将首饰盒合上拿给他望着他说:“我那里没你这安全。” 祁让仔细看她两眼,笑着接过首饰盒说了声:“好。” 她知他心意就好。她那出租屋也确实不及他这里安全。而她么,总归是要和他住在一起的。 ※ 老板守得云开见月明,春风得意。卓逸的一众精兵强将很快便沾了喜气。祁让大手一挥,人均五位数的红包,由财务打进工资卡各自查收。才脱单的人十分嘚瑟,说的话亦十分的欠十分虐狗。他给这红包立了个名头—— 发给单身狗的慰问金。 单身狗们泪流满面,纷纷表示能不能再多来点,虐得更凶猛一些?只要有钱,他们愿意躺虐。 祁让懒得搭理这一群没有节操的单身汪,他现在时间贵着呢。要忙工作要谈恋爱,他妈阳光普照,人生充实。 不过,沐浴爱河有了名分的男人,没过上半个月就有了他的烦恼。小手牵上了,小脸亲着了,小嘴么,也亲上了。但陈不乖的表现令他有些无奈。 他当然没指望她能主动,怕羞的小东西,在亲密事上头她就不可能主动。过去,他在外做项目,她会去看他因为思念。但要亲热那一定都是他带着她。 现在问题就是,她似乎还不太想和他亲热,不太想和他有过多的身体&接触。具体表现就在每次他都得跟打游击似,出其不意的偷香。而在亲嘴上头,他碰碰她的唇还行,但如果他想深&吻,她就会拿手推他。。 在祁让看来,这个问题非常严重。这世上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他就会渴望亲吻这个女人。不是碰一碰的接触,是唇&舌纠缠两个人都能投入,两个人都喜欢感觉迷醉的接&吻。 那现下连这个她都不愿意,就更别想能和她双修共度春宵。偏偏不能强偏偏急不得,她才从她的壳里迈出脚步,他唯一能做的依然只有耐心守候。 ※ 一个多月后,市区某星级酒店。 祁让拥着陈遇言走出电梯,终是担心她会不自在。他低头在她耳畔再次安抚的说: “想说话就说,不想说就不说。见个面吃个饭就行了,有我呢。” 言罢,心里实在喜欢,他拿手指拨一下她脸蛋,情不自禁的凑唇在她额上亲了一口。 陈遇言微微红了脸,轻轻应了声好。 今天汪晓磊请客,专为了见嫂子请吃晚饭。先前因为知道她的性子,他公司搬新场地那会,他带她去看挑的都是下班没人的时候。所以直到现在除了小江,汪晓磊还没有见过她。 其实那家伙说了好几次要请她吃饭,大家见个面认识一下。他都给推了。这次又说起来,他就问了问她。她点了头,他才给应了。只特意嘱托了下,叫汪晓磊注意点,别给她听出声来。 他心细,还记着这茬呢。对买她十年早晚安服务的事,他不打算告诉她。他希望她偶尔想起这事时,还能有一种走了把财运的小欢喜。如果知道是他,那她心情自然就不一样了。如今他们在一起了,以后能叫她知他心意的地方多着呢,不差这一桩。他就想她高兴。 数秒后,进了包房。汪晓磊终于见到了这位令老板情深一片,弱水三千,只认她一人的女主角。不是不惊讶的,五官不惊艳,甚至有点普通,很平凡的长相。但气质可以,很纯,很干净。睫黑眸清皮肤光洁,打扮的也比较素淡,瞅着有种很清透的感觉。 不怪唐亦心抓不住老板的心。因为老板他喜欢的就不是狮子型的女人啊,他喜欢的是兔子型就陈小姐这款,看着就很温柔还有些腼腆,简简单单纯净的象个幼师的女人。 惊讶归惊讶,常年场面上混,人精一样的人最懂拿捏,表情管理到位相当客气的问好,叫了声: “嫂子好。”又笑着打趣道:“可算是见着了,我这听祁哥念叨多少回了,今天总算见到了真人呵呵呵…嫂子快坐。” 陈遇言只觉这声听着有那么丝耳熟,好像有在哪里听过,但要想是想不起来的。 她朝汪晓磊微笑了笑,回了声:“你好。” 又向对着她笑的小江点个头,当打个招呼。 工作几年,而今只要不是太多人她都能表现得体,不似以往那般脸红局促的,叫人看着也别扭。甭论,这里也就汪晓磊是她第一次见,小江她已经很熟了。 小江看着她,在心里叫了声:“老板娘。” 他是一路跟着老板走过来的。在他看来,陈小姐做卓逸老板娘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就象一年有四季,人活着就要吃饭一般,不会有任何别的可能。 话说,因为老板,他觉得世上还是有爱情的。谁说男的就花心?他老板比谁都有资本花心,可忠犬的跟丑爷那就是一个兄弟连的。看到陈小姐,真的,就特别狗…… 特别狗的小江他老板,这会正特别狗的拉椅子照顾着女朋友落座。他不露声色,表情自然的和汪晓磊交换了个眼神。心说,这货打屁时的声音,和造作忧伤的语音差别还是有的,倒也不用担心会穿帮。 等到吃饭的时候,已经被老板提前知会过,晓得未来老板娘性子安静,不爱说话。汪晓磊除了间或热情招呼她吃菜,表示下客气也并不多打扰她。仨男的开了香槟,陈遇言不喝酒,祁让给她叫了花胶奶冻,和一盅清炖燕窝当作饮品。 陈遇言也真听他的,没得话说就不说了。听他们说。而她甚至都不用自己夹菜,自有祁让宝贝着照看她吃饭。 别的还好,就这人吧,老爱拿眼瞧她,还总瞅空在底下牵她的手。抓着揉捏几下放开,隔一会又来。她面皮薄,在人前总归是不好意思。等他再来的时候,她便轻轻挣开不叫他牵。可没一会,他手又缠上来。。 又一次得手,祁让眉眼略弯,好看的唇微勾着侧眸瞥了瞥她,俊脸上神情促狭带着几分幼稚的嘚瑟。 小江见怪不怪,汪晓磊是第一次见看得牙酸,忍不住出声调侃: “祁哥,咱能不能悠着点,就当是给我们单身人士一点人道关怀了,成么?”真的,虐狗也不是这么虐的,太猖狂了! 陈遇言听得脸上发热,都不能抬眼看人。祁让给了汪晓磊一个“有点单身狗觉悟”的眼神,低眸瞧她着羞的脸儿,透红的耳廓,心里柔情伴着绮&思直想把人就这么揉进怀里。 真不是他要肉麻,刻意在人前秀恩爱。而是情至深处他就耐不住。正在热恋中的人啊,自然而然心思就去了她这里,真就情难自禁完全不由自主。 所以人才说—— 爱意是藏不住的,就算捂住了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汪晓磊看着,其实有点羡慕。他这个不相信真爱的人,看他们这一对竟也觉得是能圆满的爱情。但用三年时间追一个女人,他在心里摇头,他无法想象自己会用三年去等待一个人,守候一份爱。如是一想,又释然又有些悲哀。说不清道不明的。 一顿饭,宾主尽欢。祁让喝得不多,小酌微醺。他正大光明揽着女朋友,没叫小江开车。揣着心思,他自己驱车直接将人带去家里。而香槟后劲大,下车走进他家院子,他拉着人就开始嚎歌痞子一样的唱: “天知道,地知道 我对你的爱可不可靠 …… 你是我心中唯一的宝 爱的火苗愈烧愈高 不能分开一分一秒 为你神魂颠倒气喘又心跳 为你神魂颠倒梦里都缠绕 为你神魂颠倒相守直到老 ……” 陈遇言被他拿眼烧的面颊发烫,心知这人一半酒意,一半是借酒装疯。 好容易将人弄进屋,让他坐到沙发上。听见他嚷嚷口渴,正要给他去倒水,他却手臂伸过来拽着她就往怀里带。继而他圈着她,喝了酒的眼睛湿漉漉的看她,眼里是乌黑的水光透着依恋,更透着渴望。 陈遇言心口突突直跳,一时竟不能动弹。她知道他的眼睛会说话,从前她就是被他这双眼睛给迷住了,跟受到蛊惑一般,做下她人生中最出格的事情。 两相对视,祁让拿指头戳她的脸,然后他开始哼,脸凑过来,孩子样耍赖的搂着她亲嘴儿。 陈遇言一动,他就急了,把她搂得更紧语气无赖也带着哀求: “阿乖别走,求你…你不知道,我想你想的夜里都睡不着,我为你天天失眠啊宝贝……” “不是口渴吗?我去给你倒水。”陈遇言努力挣动,稍稍别开脸心跳得有点急。 “不要!”他又把她的脸掰过来,拿手捧着目光热热的瞅她,眼里的水光仿佛都带着热烫的温度。 “我吃你就好了。”他说得不象话,眼睛直勾勾的锁住她。现在…只有她能解他的渴。 随后不再给她挣扎的余地,他身子一动压着她亲,开始密不透风的吻她。近乎凶狠的,吻得贪婪吻得急切。 陈遇言身子颤了颤,却终是没有再动,她阖上眼睫伸手环住了他…… 第77章 以为多高深呢,其实幼稚…… 凌晨时分,夜深人静。象餍足的大猫舔着牙,祁让借着柔和的小夜灯,看酣然沉睡的人儿,神色暖柔带着几分慵懒的性感。 压抑日久,难免收不住,情难自禁很是放纵了一回,这会其实他也累了但却不想睡。他垂着眼帘支着头看她,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滑动。终于又是他的了,可真是不容易。追她,比他做过的任何高难度项目还要难得多。简简单单,干干净净一个人,叫他甘愿做无赖,也甘愿做傻狗。魂都系她身上了。 他长指挪移,轻柔的抹她泪痕犹在的眼角。心中怜爱又不无邪&性的男人的满足。想得太久,今儿弄得狠了点,一连要了几次。最后泪还在睫毛上挂着呢,人就睡过去了。 “傻憨憨……”他低语呢喃,又拿手去摩挲她额上茸茸细细的汗毛,拨弄她的额发。 似给猫儿理毛他一个人玩了一会,随后仿佛自然而然,他眸光往下,盯着她的唇看了两秒,继而他低下头眼睫半阖,嘴唇凑上去很温柔的贴住她的,好几秒后,他才神情缱&绻的退开,漆黑的眼睇着她,眼底兜着无比的喜爱和满满的疼惜。又亲了亲她的脸,他睡下来伸出手臂将她抱到怀里,终于肯闭上眼睛…… 次日清晨,陈遇言睁开眼睛迷糊了数秒,再然后她反应过来,脸烫得能烙饼。这种事无论经历多少次,她都没法不脸红处之泰然。这刻,他把她抱得紧紧的头挨着她,脸贴着她的耳朵轻轻浅浅的呼吸,睡得很熟。 就这么又在一起了,她眨动着眼,心里有很复杂的滋味。但却并没感觉后悔。已经决定再试一次,好像也没有矫情的道理。横竖她身子是早给了他的。而不管怎样,在这男女之事上头,用他的话说—— 陈遇言,我只和你上过床,现在,以后也只为你守身。 然而…… 不到一分钟,刚刚还觉得不后悔的人马上就后悔了。。 陈遇言使力推开抱着她的人,顾不上羞裹着薄被就去摸手机。她昨天被他缠的完全忘了给她的客户送晚安,而此刻也不知道几点了?怕不是早安亦给误了。。 她惯性的摸手机,可哪里摸得到呢。从他压着她亲吻,她就被他带着走了…而手机还在她包里,搁楼下沙发上了。 所以说恋爱很误事! 陈遇言心急正要下床又被拽住,祁让拢着眉,惺忪着睡眼起身。骤然被从睡梦中扰醒,他神思还不甚清明人也不甚舒服,只即使他陷在将醒未醒的床气里,却仍是近乎本能的拉住似要撇开他跑路的人。 陈遇言素来做事认真,注重诚信,把事看得很重。这刻本来就着急,又因为急的,起床的动静大了些,她的身体也不是很舒服。 看着这个拉着她,还不肯让她走,还在耽误她时间的“罪魁祸首”,陈遇言一抿嘴,登时就红了眼圈。 “都是你!”她心里着慌忍不住埋怨,甩开他的手,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 祁让闻声,微愣了愣,随即他立刻清醒床气也没了,当即把她连人带被抱到怀里,有些懊恼又很心疼的看她: “身上疼了?”他低低的问,声音粗哑透着初醒的慵然。 都旷得太久,尤其是她,大概跟第一次也差不多。而昨夜他实在…也不太节制。瞅着她还略微见肿的嘴唇,祁让觉得自己,真是碰上她就成了禽&兽。似乎过去他和她在这方面,他好像也总是不大收的住。 眼见他要拿手来摸,陈遇言又羞又急眼泪掉下来: “怎么办啊?昨天没有给人送晚安。” 言罢,又要起身急道:“我得去拿手机。”她说。别给早安也误了。 祁让明白了,心口一松。两人复合以后每天晚上都要约会,他自然光明正大的“知道”了她网上的店铺。 “乖,你别急”他不让她动,替她抹了抹泪,抱着她下楼边走边道:“一次而已,我们跟人说说道个歉,给人多补两天。实在不行把钱给人退了。” 他说着,垂头亲一口她的脸,把她脸上带着咸味的泪痕吃进嘴巴里,放柔了声哄道: “阿乖,以后太晚和太早的单,咱们就不接了好不好?” 太影响生活了! 既影响她的作息,也影响他们亲热。以后他不可能不和她亲热。 陈遇言没吱声,却是将脸依在他胸前。他声音很稳,听在她耳里,竟叫她感觉安抚,好像也不那么急了。确实,事已至此,急也没用。而现在跟他在一起,不出意外以后还会有家庭,到时她还要顾着她的托儿所,可能真的没办法熬得太晚了。 瞅她情态,乖得不行,祁让心头发软。耐不住又低头亲了亲她,蹭一下她的鼻尖。 等拿了手机,一瞧时间还早,陈遇言心情愈是松缓了些。她偎在祁让怀里亡羊补牢,给昨晚没能收到晚安的客人逐一道歉。 祁让用被子把他们俩裹着,抱着她窝在沙发里贴着她的脸看她发消息。好在客人们都挺友好,通情达理,没怎么说就接受了她的道歉。而陈遇言决定给他们每人各补三天。 事情解决了,她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只等着遵照时间给需要送早安的客人发消息。 见她心情轻松了,祁让心中一动。他慵慵一笑,亲她的脸顺势问道: “阿乖宝贝,你这俩铺子开这么久”他很好奇的语气:“最多的包了多久啊?包年的有吗?” “有啊”陈遇言笑,仍然有些惊奇的口吻:“不知道是哪个,人傻钱多的他包了十年呢!包了早安和晚安一齐的套餐。” “……” 人傻钱多的某人,嘴角抽了抽。他默了默,正要开口逗一逗她,却看她笑得孩气,他心下一柔,搂着她又亲一口。行吧,人傻钱多。日后在她跟前,他都人傻钱多的呢。 他这边想着,突听她又轻声叹了叹气。 “那个人,他一定很孤独。”她口气不无同情的说。 祁让听得一愣,仔细想想,她也没说错,他那时是挺孤独。事实上,从小到大,他都觉得自己很孤独。而这种孤独,甚至很难表述清楚。即使他爸妈爱他,朋友们都捧着他,他也依然会感觉孤独。和童珊恋爱那会,亦然如此。似乎就是一种心灵的孤独,无可排解唯有独个体会。 有感于此,他一直认为,孤独是人生的底色。每个人都会有孤独的时刻,每个人都要感受独属于自己的孤独。这孤独伴着肉&身而来,随着灵魂消逝,无人能解。 可现在,她在怀里,他但觉一颗心被填得满满的。应该说,自她肯接受他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有了着落心灵安然。自此,他的肉&身和灵魂都有了去处。 毋庸置疑,她是不同的,她给他强烈的归属感。而只有她,能给他这种感觉,只有她,让他的孤独没了影踪。心随念转,祁让心里软得不行又感甜蜜。 而因为是他自己,某人忘了吃醋。他亲昵的拿脸磨蹭她细滑的脸蛋,含着笑看她给人发送早安。等会,他的手机也会收到她发来的消息。他想,能瞒多久就瞒多久,除非她自己发现,否则他都不会跟她讲。 他就是那—— 人傻钱多的…… ※ 打从这情&事开了头,陈遇言便开始了“水深”“火热”的生活。就这人啊,偏还好意思说人汪晓磊是泰迪。她感觉他才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泰迪,超大只,大型号的那种。。 只要他们单独在一块,他那目光烫的跟拿眼睛烧她似,眼神露&骨的叫她心颤。反正吧,每次都叫他得手了。又赖皮又霸道的家伙。 而从前想着接近他,走近他的内心,以为多高深呢,其实幼稚得要死! 特喜欢吓她,一定要她说“怕怕怕……” 还特喜欢挠她痒痒,一定要她求饶。 每每得逞,他就会跟只大尾巴狼似的,幼稚又嘚瑟的问: “还乖不乖了?” 除此,他还喜欢捧着她的脸叫她看他。但自己又耐不住,看着看着就要咬&她的嘴巴,不亲到她透不过气不肯停…… 其实祁让也知道自己现在比汪泰迪还泰迪。但有情人做有情&事,天经地义。何况,年轻的荷&尔&蒙总是活跃,而她让他憋了那么久,他觉得他该找补。甚或,他觉得自个也许是有憋狠了后遗症,他妈就这么腻歪,看见她就想。 ※ 这一个周末晴光日好,城区近郊某马术俱乐部。 祁让英姿勃发,在场内骑马驰骋。陈遇言坐在场外刷手机。 这是他要求的周末只要他不出差,他们就必须有一天户外约会的时间。要么周六,要么周日。留叶阿姨看店。而周末多出的那一天,同样只要他不出差,他就会泡在她的托儿所里。如今,在他的休息日里,不是出差,不是非必要的应酬,他基本都和她在一起。 而打第一回 ,他非哄着抱着她共骑把她直接吓哭后,他便不再勉强她骑马。但他非得她陪着,看她刷手机他也不在意,似乎他只要她陪在身边就可以。 第78章 还说不爱我,爱死我了吧…… 一鞍时过后,踩着英式马靴的男人停下来翻身下马。他拍一拍马背,脱了手套,取下头盔连同缰绳一并递给候在一旁的马术教练。然后他往马场外走,一边走,一边看场外穿杏黄色秋款针织裙的女人。 陈不乖不太乖,看手机的时间比看他多。他挑着眉眼走向她,将人抱起来捏她的脸: “真是不乖”他轻轻哼声,有丝孩气的抱怨:“手机比我好看?”话落,他慢悠悠低头去亲她。 陈遇言乖顺的让他亲一口,见他还要亲,她害羞拿手推他。在外面呢! 祁让低笑,却不肯把她放下来,直接把她连人带包摁在怀里抱着她走。这会马场上也没几个人,再说了,特么他也不是偷情。他抱他女朋友怎么了? 陈遇言微微红了脸,埋头勾着他的脖子。她感觉他这人好像就不会怕丑。做什么都有点旁若无人那样儿。 她埋在他肩头,脸贴着他的脖颈,不自觉龛动鼻子细细的嗅闻。说出来真有些羞耻,她喜欢闻他的汗味。就象此刻,他刚刚运动完,身上有薄薄的汗意,烘着他温热的气息自他颈间沁入她鼻端,就…还蛮好闻的。 “很喜欢闻嗯?”感受着她的鼻息,马上察觉她的小动作,祁让受用低低沉沉的笑,笑得蛊惑,带着逗弄和撩&骚的意思。 陈遇言面上一热,脸更红了些。 “谁喜欢闻了?臭死了!”红着脸,她在他耳畔很小声的说。被他揭穿,她感觉羞臊很难为情。 “臭你还闻?”他咧嘴低头看她,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特别坏。 陈遇言睫毛扇动,埋着脸掐了他一下。 “呵呵呵呵……”祁让翘着唇角,在她发心轻啄一口,心情象春日的杨柳,于风中摇曳快乐满仓。 果然爱情是人类最好的保鲜剂。和她在一起,他但感欢悦心头满足,由内而外,时时刻刻都充盈着勃发的活力。 是夜,两人洗了澡,盖着被子窝在床上。祁让自后把人圈在怀里,俯首同她脸挨脸,头碰头一起看她写的阿放和阿乖。 白天要看店,周末他不出差没有应酬的时候,她要陪他。所以她这故事写得很慢,有一搭没一搭的。所以现在晚上等着给人送晚安的当口,她就想见缝插针的写一写。 只是有他在,他哪里肯让她写。。 “阿放懒散的坐着,它翘起猫胡子,懒洋洋的瞥一眼阿乖,语气有一丝傲慢的说:‘你知道什么是自由吗?你知道身心自由的猫和宠物猫的区别吗? 你有没有蹲在草地上看过日落?有没有吹过山间的风,喝过溪谷的水?而你又想不想,象奔放的马儿迎着朝露披着晚霞,在这天地苍穹驰骋,恣意遨游?’陈不乖” 祁让拧她的脸,嘴角勾着神情嘚瑟: “承认吧!你这阿放就写的我啊。啧,瞧这后一句不是我说过的话吗?” 他原话说的是:“……象雄鹰翱翔,象马儿驰骋,自由随我,肆意来去。” 这是他早前的空间签名。前不久他又给添了条说说: “花开无声,阿乖不负。背着媳妇儿天南海北,双宿双飞。” 陈遇言眨着眼儿不吱声。 起初真不是写他来着,但现在也说不清楚,就…越写越象他了。。 “哼哼,小坏蛋”他笑咧起嘴,对着她的耳朵轻轻吹气: “还说不爱我,嗯?”他尾音挑高学她的口气,表情嚣张十分得意:“唔,如今可能没法爱得太纯粹,对另一半会考虑现实的条件?陈不乖,你敢说你不爱我,爱死我了吧!” 陈遇言:“……” 她微微垂首眨巴着眼,感觉脸颊似乎更加的烫了。 祁让咧着嘴巴笑,开始轻咬她的脸,咬她透红的小耳朵。 陈遇言怕他亲的兴起,又会重蹈覆辙误了给人送晚安的时间点。于是伸手去推他,却反被他扑倒。 “老实点。”他低喝。 脸压下来狗儿一般的咬她,嘴里撒娇般咕哝:“乖了,别动,就亲一会……” 陈遇言不动了,手臂环住他的背,阖着眼睫乖乖给他亲。心间有羞意亦泛着许多甜。暗道,男人骨子里都是孩子,这话还真没说错。 ※ 热恋中的人,时日总是要过得更快一些。陈遇言只觉得一晃眼,一年就过去了。因为托儿所提前就有接到不少的春节订单,陈遇言这个春节自然也没法回去过年。 而祁让现在的休假日程表都跟着她走。她在哪,他就在哪,整个妇唱夫随。等忙完了春节的假期,过了初十托儿所没那么忙了。祁让便带了陈遇言准备回家,托儿所交由叶阿姨先支个几天。 他俩的计划是先回祁让老家,等见了家长,祁让再带着准媳妇儿走岳家去看陈遇言她爸妈,一起过个元宵。回程再把她弟带回他们那玩一阵子。 又是一年,就婚恋这块两人算起来,基本也都迈入了大龄青年的群体。两边的家长也因此各有催促。祁让就想带着人先见过他爸妈,把这事定了。 在机场趁陈遇言上洗手间的当口,祁让给他妈又挂了个电话再次叮嘱: “……她怕生,胆子小,您别弄那么多人过来…嗯嗯,两个多小时后就到家了……” 他妈是个热闹人,交际活跃。腰鼓队的,广场舞的,老年模特队的,玩得好的老姐妹不知有多少。这帮老太太能言善道,一个个性子还都挺热心,平素不单关心自家小辈的事,还特喜欢聚一块集体话家常,关注姐妹家小辈们的事。尤其喜好为人终身大事操心。 这要都闻着风的到他家里侯着,陈遇言肯定不能自在。本来要见他爸妈,她就紧张得很。一连两夜都窝在他怀里不说话,要他拍抚着慢慢的哄才能稍微放松一点。是以,他自然要跟他妈事先打个招呼。见他爸妈就可以了,其余人都与他们无干。 “乖,咱不紧张啊!除了我爸妈,别的人喜欢就理,不喜欢不理。”等陈遇言出来,他摸她的头漫不经心,很不以为意的说。 说完,捏一捏她的脸,他揽着她亲一口举步往前,准备登机。陈遇言安静的依着他,不想他担心,她尽量保持面色平静,但心里还是紧张。 怎么能不紧张呢? 都这样的吧,女人第一次去见男方家长,见自己未来公婆,或多或少总是要感觉紧张的。 甭论,她曾在视频里和他妈见过几次。不是她敏感,她总觉着他妈对她不是很满意。就特别客气,是那种都有些冷淡,很有距离感的客气。但他只叫她安心,不要多想,说一切有他。 飞机快,两个多小时就到了目的地。祁让的家是一个地级市,虽不比B城是国际大都会,但看着也非常的繁华。而祁让的家在市中心一个高档社区,同他在B城的房子一样,他给他父母也买了一套相当漂亮的独栋小别墅。 因为祁让有特意知会过几次,故而他们到的时候,他家里除了做客的祁让的小姨和表妹,并没有多的人。 一如陈遇言的直觉,祁让的母亲在见到她的时候表情很淡,是祁让看了他妈一眼,他妈才对她露出一个同样很淡的笑容,招呼她坐。 陈遇言的感觉没错。祁让的母亲于冬英对她的确很不满意。她当然已经知道,那年春节,让她儿子象掉了魂一样,除夕夜都没在家里过,就急急赶回去的就是眼前这姑娘。 可这姑娘长得实在太普通了点。 于冬英年轻时,远近闻名是本地数一数二的大美人。祁让就长得象他妈,属于一眼万年,永远不会被人群埋没,到哪都扎眼的漂亮人物。而通常自己生得好看的人,往往心气高,对他人的容貌难免也会挑剔一些。 特别是珠玉在前,见过童珊,见过那唐小姐,再看这陈家姑娘便实在有些看不上眼。但觉姿色平平,五官没一点出众的地方。就长相来说,着实不大配得上她家小让。 象童珊,早前她小让带回家,也是在此之前,唯一带回家的姑娘。生得那叫一个好!活了半辈子,她就没见过长那么美的姑娘。美得电影里那些明星都比不上。她一个老姐妹甚至感叹,天上的嫦娥怕也比不过这姑娘。 因为童珊太美,以致即便当初她童家看不起他们祁家,棒打鸳鸯伤了她的小让。她对童珊那姑娘也依然讨厌不起来。 那位唐小姐,则是她自个找上门来探望她和他爸。而唐小姐虽然不如童珊美似天仙,但长得那也是极标致的。走出来,亦是能叫人眼前一亮,大感惊艳的美人。 并且人对小让一往情深,还很有能力自己开的公司是个女老总。偏儿子看不上人家。好了,挑来挑去,挑到现在就挑了这么一个?除对陈遇言长相不大看得上,对她的家庭于冬英更是很不能接受。 父亲是聋哑人,弟弟是一个白痴。这搁谁家不是个问题?有哪个做父母的希望儿子娶这种家庭出身的姑娘?尤其以她家小让的人材,条件,要什么样的好姑娘没有?要这么屈就! 第79章 他的人,他心里疼。 院子里,祁让正和他爸一起拿着一捆竹子整着花架。祁让他爸爱花,把个院子整得象个花园,触目皆是盆盆罐罐各色花卉,各样的绿植。可想见再过些天,春光正当时,他家的院子会有多么的漂亮。而他爸正想再弄个大一点的新花架,就等着儿子回来呢。 正月里,大晴天,日头温煦阳光灿烂。祁让脱了大衣,穿着海蓝色的毛衣,嘴里咬着根烟蹲地上,一面拿着花钳子忙活,一面不时拿眼看一看葡萄架下,正和表妹坐一起的女人,暗里观察她的表情看她是不是开心。 他妈和他小姨此刻正在厨房准备午饭。他妈人能干,性子也挑。他给请了两回保姆,都叫他妈给辞了。而他妈不满意他的阿乖,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只是不管满意不满意,这个过场都得走一回。他妈不满意,那是他妈的问题。他不带着人回来,到时就是他们的不是。 “……那时候,小让哥他真的好酷哦,跩兮兮的。喜欢他的女生好多啊,大姨家门口每天都有女孩子探头往屋里望。可是他谁都不理,看都懒得看一眼,他那会只喜欢打球。每天拿着球,一帮子男孩拥着他,后面跟着一堆的女孩自发组成的啦啦队。那阵势,就跟追着球星打比赛似的……” 陈遇言微微弯唇,挂着浅笑听祁让表妹聊他众星捧月,十足风光的少年时代。其实她本来想进厨房帮忙,但是祁让他妈妈非常“客气”的婉拒了。只叫他表妹陪着她坐。 一般女方初到男方家里,男方家长表现客气,把人当客待也是人之常情。但陈遇言已经看得很清楚,祁让他妈妈是真的不太喜欢她。人和人之间是有感应的。一个人喜不喜欢自己,从她的眼神,某些细微的表情就能看得分明。这感觉微妙,难以言表。但你就是知道。也因此,她没有坚持要帮忙。 心理学有个名词叫:“罗森塔尔效应”也称“皮格马利翁效应”。生活中很多人都属于这种类型。越是被鼓励表现得越优秀。而陈遇言尤甚。或者说骨子里有些自卑的人,都会如她这般情绪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 譬如,她遇到郑太,她的表现就越来越好,有时甚至能表现的非常得体,表现的很大方。再譬如,现在她碰到祁让他妈妈,她就会又有点缩回去了。 换言之,她这会其实并不大自在。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又怎么能自在。她只是尽量遮掩着情绪,想要表现自然,表现得好一点。 “……大姨都说小让哥长这么高,就打球打的!那时他天天都要打篮球呢,所以他长这么高啊!他比大姨夫还要高七八厘米呢。” 祁让表妹很健谈,基本她说,陈遇言听着就可以了。 不过,这刻她看着陈遇言冲她比了个赞:“能收服小让哥,陈姐姐很厉害喔!”她说着,向陈遇言搞怪的挤了挤眼睛,神色颇是好奇的问: “陈姐姐,说说呗,都怎么收服我小让哥的?” 闻言,陈遇言脸微是一红,却只是笑没有说话。因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和她,他们之间的事,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而她也从来没想过要“收服”他。就人非草木吧。他伤过她,但他后头也确实对她很好,为她做了太多事。 “陈姐姐,说说嘛,也让我跟你这取取经。小让哥那么难搞的人,都能被你搞定了,陈姐姐你真的好厉害!” 祁让嘴角动了动,黑漆眼里涌进一抹笑意。他不动声色竖起耳朵,他也好奇,想听听她会怎么说? “说嘛,陈姐姐,就当给我点建议咯,我以后也可以少走点弯路啊。”堪堪二十出头的姑娘,正是粉红少女心的时候,对爱情相关话题总是会多一些关注。 “没有了”陈遇言被她看得不太好意思,努力想了想,她应道: “嗯,就不要和刚失恋的男人谈恋爱。” “啊?”祁让表妹有点懵,没太能跟上趟。 悄然旁听的男人闻声,眸子一动,心里瞬即疼了一下。表妹不明白,但他心下了然,她是很真心的在给,她认为有必要纳入考量的忠告。因为她曾为此吃过大亏…… 他心中不是滋味,但声色不显。在一旁的水盆里洗了洗手,他站起身走过去揉她的头,低眸与她笑道:“吃啊,嗯!” 他将果盘里剥好的菠萝蜜和柚子瓣,拿几个又往她手里塞。 “我吃了。”陈遇言脸又红了红,被他弄得心头泛甜又有点难为情。不比外人,这是在他家呢。 “小让哥偏心眼!”祁让表妹在一旁看得笑,故意打趣。 祁让眼皮一抬,笑着睨她一记,给了她一个“你哥我就这么偏心”的眼神。 “乖一点,别总闹你陈姐姐。”他说。忍不住又去揉陈遇言毛茸茸的头。 祁让表妹笑嘻嘻正要张嘴,这时祁父看过来冲儿子说道: “小让你去厨房看看,问问你妈看还要多久吃饭?” “好。”祁让应声,顺手替陈遇言理了下,被他揉得有些儿乱的头发。随即他捏一把她的脸,折身进屋去厨房。 “啧啧啧……”这恋爱的酸腐味啊! 祁让表妹一脸叹为观止的表情。她狂拽酷炫吊炸天的小让哥啊…… 陈遇言被她“啧”得益发脸热,却亦是控制不住抿了嘴笑心里淌着甜。 “陈姐姐”祁让表妹正要追问她上一句话,却因为兴奋没留心,一扬手打翻了桌上盛着果汁的玻璃瓶,大半瓶的果汁瞬间倾泻洒了一桌子。 “呀…!”她当即惊呼出声,很是懊恼的。 祁父循声望过来,轻斥了句:“妮妮,你小心点啊”他说着就要起身:“都是大姑娘了,一天到晚毛毛糙糙的。” 这边陈遇言已经站起来:“没事,我去拿抹布。” 泼的果汁太多,桌上的纸巾明显不够用。而祁让表妹年前摔了腿,现正休养呢还不能动。 祁父对她笑笑,又坐下去忙活。 陈遇言进屋,走去他家的洗手间。他家楼下的洗手间在厨房后头,隔着一间客房。 而此刻厨房里。 “……反正妈不同意!我跟你说,你爸也不会同意。她家里统共四口人,就一个聋哑一个白痴。不晓得基因有没有问题?万一是遗传怎么办?小让啊,我跟你爸就你一个儿子,你要给我们来一个聋哑的白痴的孙子,我跟你爸晚年还怎么过?要是这样,你得急死我们!还有啊……” 陈遇言抿住嘴巴,眨巴眨巴眼,将即刻冲上鼻端的酸涩强行按捺下去。她轻悄的走进洗手间,拿了抹布又轻悄的离开。 接下来一顿饭,除了祁让表妹,桌上没一个人吃得舒心。如今,只要陈遇言在跟前,祁让全部的注意力几乎就都放在她身上了。 而他一出来,便发现她不对劲。当你对一个人用心,你就能很容易发现对方情绪上的改变。哪怕只是极细微差异,也能洞若观火明察秋毫。 何况,陈遇言她就不是个擅长伪装的人。就他看,她分明都快要哭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不开心,他的情绪就不可能好。是他爸对她说了什么?祁让脸色放沉瞥了他爸一眼。 陈遇言情绪有异,祁让就不得开怀。而他妈本来就不高兴,刚才母子俩在厨房也弄得很不愉快。那他妈不高兴,他爸和他小姨又怎么轻松得起来。。 陈遇言努力保持表情平静,勉力压制着时时都要涌上眼眶的泪意。低着脑袋吃饭。 而祁让除了给她夹菜,自己压根就没怎么吃。落他妈眼里少不得愈发堵心,儿子都是给别人养的!尽看着他心疼人了。 陈遇言只吃了一小碗就不吃了。事实上,同祁让一样,她根本亦吃不下。哪有心情吃呢?只是为了礼节勉强着吃一点。 她不想吃了,祁让也不劝,知她心里有事。等都吃完了,他问过他表妹妮妮,心中就全明白了。 牵了人上楼进到他房里,他将她拉到怀里,低头看她。 “听见了?”他低低的问,又轻又柔的语气。 她在他后头进屋去拿了抹布,掐一掐时间,他基本已能断定她是听到他妈说的话了。 陈遇言垂着眼帘不吱声。她怕她一开口,会忍不住哭起来。 祁让轻叹一声,伸手抬起她下巴,盯着她的眼睛看,陈遇言睫毛颤了颤。 “我怕!”她哭了。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眼里跑出来。 她不想在他面前哭的,年还没过完呢,在他家里,她哭多不好呢!可是她实在难受,她难受极了! 祁让没有给她抹泪,他只是拿手臂用力的将她摁进怀里。 “以后要哭,到我怀里哭,不许再独个偷着哭。你难受得让我知道。”以前是知道没人哄,可现在她有他。他希望她能明白这一点。 她家的情况,他在来之前如实告诉了他妈。要谈婚论嫁,这个瞒不了。而他就是对他妈的反应,早有所预料。是以,先前他一直没说。他想着,这个问题他私下里同他妈沟通就好,没必要叫她知情。却不想,叫她听到,让他的宝贝这么难过。 陈遇言趴在他胸前压抑着哭。今天之前,祁让他妈说的那一番话,是她从没有想过的。她很伤心,她不喜欢听人用那样轻鄙的口吻,说她的家人。可同时,她又第一次感到些不确定。 “如果以后孩子不好怎么办?”好一会后,她在他怀里抽噎着说。 她不了解是不是有遗传?但她爸和她弟弟确实都是先天的残缺。 祁让摸她的头发,动作十二分的温柔,说的话却是他一贯的狂霸: “不好怎么了?老子养着。老子养不起?” 爱屋及乌,他对他准岳父和未来小舅子,是真没有一丝的不喜。恰恰相反,他挺喜欢他们的。 “人看小然,都觉得他可怜。可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活得象小然那样快乐?” 弱智儿童欢乐多。这话本来是一句调侃,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祁让觉着只要有人护着,衣食不愁,那象小然那样又怎样呢?只要他过得幸福天天开心又有什么不可以? 他低首,下颚在她发间脖颈亲亲蹭蹭: “如果你怕,那我们就不生了。”他漫不经心的说:“老话讲,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是小然姐姐,同他比嫂子更亲。而我以后是小然姐夫,我对他不会比亲生兄长差一分半厘。那往后,我们就拿他当自己孩子养。” 听到他的话,陈遇言伏在他怀里哭得更凶了。 这天,祁让没在家里过夜。又因不想陈遇言连着赶路,身体会累。他也没有直接订票带她回岳家。而是坚持在市区最好的酒店订了房,带着她先过一夜再走。 离开家之前,他同他妈说: “妈,您心里得有个数。现在是您儿子紧着人家,是您儿子巴着人姑娘。您要不想儿子打一辈子光棍,您就对人好一点,别给儿子添乱。”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伤他妈的心。可这事明摆着只能他拿一个态度,并且态度要硬,半步也不能让。没办法,他不可能放弃她! 而从前他的憨包儿活得畏缩,是因为什么?说白了,就是自卑。今儿他妈说那话,不是往她心窝子上插刀吗?他的人啊,他心里疼。 ※ 酒店里。 洗了澡,祁让裹着睡袍坐到床上,望着眼睛哭得红肿的女人,他拍了拍枕头。 “过来。”他说。 陈遇言看看他,走过去听话的躺下。 祁让覆上来,捧着她的脸慢慢的,疼惜的亲她。 这一夜,他用惊人的柔情爱她。 爱人之间,没有什么比一场,用情的身体的欢&爱,更能抚慰对方的心灵。在一段关系中,彼此需要又彼此依赖就是最好的治愈剂。 ※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出差近一个星期的男人,归心似箭的回家。一进门,把行李箱随意的一放,就捉了人,推着她把她抵在门上举起来,就那么站着荒唐了一回。 第80章 时过境迁,现在只有陈遇…… 完事了,抱着人去洗澡。边走边腻歪,鼻子戳在她颈脖间嗅闻。 “什么味儿,这么香!”他轻咬她一口,磁哑着声低喃:“换香水了?”闻着不是他送她的香水味。 不等陈遇言应声,他又道:“不要换,以后都用这个,我喜欢。” 陈遇言:“……” 她抿一抿嘴,忍住不笑。 她今天就没擦香水。他闻的应该是洗衣液的味道,她刚换了一种香味的洗衣液。而他刚刚急切的连她的衣服都没有…… 陈遇言红着脸,才热了一场,她猜,衣服上的洗衣液的香味,被他们身上的热气一蒸腾,或许就更有了一股暖香气。 和他在外表现的矜冷不同,她知道,他一直喜欢闻带着些温暖气息的清香。给她买的香水,也都是这种类型。他还常说,他喜欢闻她身上的体&香,因为说闻着也特别有温润的馨香味…… 听得她心下失笑,都是大活人谁身上不是温的呢?而现在洗浴用品都喷香喷香的。她觉得现代人只要爱干净,打理好个人卫生,身上都香。不用擦香水也会非常的香。如果是爱化妆的姑娘,那只会更加的香。因为那些香粉啊,胭脂唇膏的她觉着都挺香的。 情浓意浓,卿卿我我洗了澡,祁让抱了人窝到床上,心里有着慵懒的满足。他的阿乖,今天很乖。他在电话里跟她说,让她在家等着他。她就真乖乖回来等着了。 回到家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人,看见她憨态可爱的小脸,对他真是比什么去疲劳的招都好使。分开整整六天半,他想她想得不行。即使天天视频,也无法消解他的相思。非得面对面见着了,亲着了,摸着了,他这心才能舒坦。 “乖宝,也想我了是不是…嗯”他沉沉的笑,又开始亲她亲不够的亲。 他知道她肯定也是想他了,她就不说。都是沉默的表达,用她的行动。良久后,将人又折腾了一回,某人终于肯消停下来。 “乖乖生日没几天了,想要什么礼物?”他长指拨弄她的脸蛋,声音更哑了一些:“有没有特别想要的?”只要她要,他都给她弄来。 陈遇言偎在他怀里,眨着眼儿不吭声。她还真有想要的礼物。她想要他送的玫瑰花。 他给她买名牌衣饰,送她珠宝。为她,贵得吓死人的顶级燕窝,他一买就是一年的量。更细心到她生理期给她揉&肚子,笨拙的用姜块红枣加红糖给她煮汤。 他实在疼她,也实在舍得为她花钱舍得买。但他不给她送花。明明也不是不懂情趣的人,平常浪漫花样也不少。可他就不给她买花。。 这天她到底没说。只一连几日,她会暗搓搓在他面前翻看讲述玫瑰花的书籍,浏览和玫瑰相关的网页。她想,他这么聪明又这么细心,应当能洞悉她的暗示。 就是过年去他家不欢而散,他妈没给她红包,他都能记挂着,回头就又给了她一个超大的红包。他这人,只要他上心了,就真心细如发。 于是陈遇言又开始暗搓搓期待她生日的那一天。 两天后,熟悉的小车停在她托儿所门口。英俊潇洒的男人,一身白衬衫捧着一大束花下车。陈遇言在里间望见,禁不住捂着脸悄咪咪笑了两下。 “生日快乐,宝贝儿。”祁让走进门将包装精美的花递给陈遇言,弯身亲她的脸。 而在看清花的当口,陈遇言傻眼。 他送了她一大捧蔬菜花。。 花椰菜,胡萝卜,青椒红椒香菇玉米,生菜芹菜小白菜和金针菇…… 陈遇言一看就哭了,忍都忍不住,心中失望无比。 祁让看一看她,似乎明显愣了下。 “太感动了?”他逗她:“都感动哭了!” 陈遇言不理他。平心而论,这花虽然是蔬菜花,但做得精致漂亮趣味高雅。可她很俗气,没有什么高雅情趣,她就想要玫瑰花。以为多善解人意呢,这样不解风情,还老说她傻宝憨包! 不解风情的人顾自点了根烟,转了性似,跟看不到她在不开心一般,口气随意的和她说: “走了,我订了餐馆。让叶阿姨看一会店,等下我们给她打包。” 陈遇言不说话,把这捧蔬菜花放到柜台,顶着一双凝着泪的眼看他。她不走! 祁让忍着笑上前拉她,她不动。低下头不理人。这刻她心里有说不上的委屈。难道真要她开口自己要?可是送花,自己要的又有什么意思?这世界,那么多的男朋友给他们的女朋友送花,为什么她就得自己要。。 祁让叼着烟,似笑非笑眼色促狭,神情有点坏的瞧她。然后他眉毛一扬,干脆伸手半拉半夹着人往外走。 “我不去。”陈遇言揪着眉,小声嘟哝。她不想动静太大,惹人围观。 祁让扬着唇角不吱声,只拥着她走,不让她动。 陈遇言象落在他手里的小羊,根本挣不掉。她不由益加委屈,垂下脑袋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可能真的恃宠生娇。她被他宠得太过,宠得娇气,宠得都很习惯了。这会心理落差太大,她竟然十分受不了! 祁让把人带到后备箱前,也不说话,只一抬手打开后车盖。前一刻还眼泪汪汪的人,瞬时第二次傻眼。 满满都是花,各色的玫瑰,娇美绽放的含苞待放的,香气袭人美极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陈遇言睫毛上还挂着泪又捺不住想笑,面上神情登时变得有些滑稽。 祁让瞅她这傻气呆表情,拿手捏她的脸。 “出息。”他轻笑一声,替她抹了抹泪。 两指掐住她脸颊,把她的嘴巴挤成一个O,然后他笑着倾身,凑唇大力波一下。 “宝贝儿,生日快乐!”他又说了一句。 接着他搂过她吻,陈遇言乖顺不动仰脸任着他亲。等发现他貌似要深吻,她微红了脸伸手推他。 祁让瞅着她笑,知她怕羞倒也不勉强她。 再然后,他也不搬夹着烟,懒散散立在车旁看她小脸娇羞,一束一束花一趟一趟的搬。 自此后,祁让开始隔三差五给他的人送花。她要就给她买,当宠她了,只要她喜欢。 ※ “乖啊,你就在托儿所等我。嗯嗯,我就拍个东西捐了款我就回……” 两分钟后,祁让讲完电话。他今天要去参加一个慈善晚宴。主办方是一个儿童慈善机构,此次慈善拍卖是为救助残障儿童。 自和陈遇然结了缘,祁让就很关注这一块。陈遇言对此,自然也相当支持。只是她终是不惯人太多的场合,而祁让亦舍不得勉强她。每次都带着小江出席活动。 走进会场,照例衣香鬓影,人人都很体面。能来这里的人,皆身家丰厚,都是有底子的人。他们中有的是真心想做善事,回馈社会。有的只为买个名声,沽名钓誉。 祁让一路走,一路不时和相熟的人点个头,回应对方的招呼。场面上行走,他总是矜淡却不失优雅。该有的,需要的礼数他也不会少。须臾,按着名牌,他找了位子坐下。 同样被目光包裹着的童珊,自他进门就在看他。但他目不斜视,还是和从前一样矜冷高傲,完全不在乎也不关心他人注目。只和相熟的同他打招呼的人,露出淡淡的笑脸。 一晃他们已经分别近十年,可他依然好看英俊出奇。一若以往,只要一露面,就能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而现在,他看着更加的帅,更加的迷人。时光厚爱,给了他益发惑人的成熟的男人味。 小江察觉,有一个美貌无比,美得叫人惊叹的大美人,一直在看他家老板。眸光痴痴然然。他有心想知会老板,可看着老板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他将话咽了回去。老板不耐听这些。如今除了准老板娘,任何别的女人的任何动静,在老板这里都是多余事务,只会让老板感觉不耐烦,感到不喜。 祁让是在拍卖开始后,才发现童珊也在。因为她和他竞价,他们都看上了一对珍珠耳坠。纯天然非常大颗的粉色珍珠,周围镶着一圈小钻石。很雅致很精美的首饰,是民国某知名名媛的后人捐出的拍卖品。而因为开价高,举牌的人不多。 其中就有他和童珊。 故人乍然相逢,祁让只在初始有一瞬的惊讶,随即他冲她很淡的笑一下。接着举牌报价。很快就到他和陈遇言的爱情纪念日,他想把这个作为礼物送给她。 他每年都会给她买一些珠宝,而他很看得上这对耳坠。他觉得,既是拍卖,就没必要在此表现男士风度,大家公平竞争。好吧,他不否认若是别的,不是他要送陈遇言的东西,那对旧日恋人,他会展现一点绅士礼节。 但这么大颗,又是纯天然的珍珠可遇不可求,他不想让。他希望他的阿乖能得到它们,成为它们的新主人。没办法,人性如此,爱情现实。时过境迁,现在只有陈遇言是他愿予之偏爱的宝贝。 童珊眸色一黯,脸色变了变。她以为他会让她的。这东西他是要送人吗?这么志在必得! 最后祁让如愿以偿,拍得这对珍珠耳坠,用了高昂的价钱可谓一掷千金。拍到了想要的东西,也捐了款。祁让不欲久呆,他的阿乖还等着他呢,他要赶回去接她。 他朝看着他的童珊抱歉的笑了笑,是有点抱歉的。如果是别的,他不会和她争。随后,他不再看她,带着小江离开会场。 刚走出门,身后传来高跟鞋急促的“哒哒”声,童珊跑得很急赶出来唤他: “阿让。” 第81章 很平凡的一张脸,可是她…… 祁让回头看她,很浅的笑了笑。那笑容浅淡,带着距离。是一种非常客气的礼貌。 小江在一旁,心里无数个“卧槽”!这场景,不用脑补,他都知道有问题! 童珊看着他,看他清俊的脸,深黑的眸。看他对她笑得轻淡,脸上真的一丝余情也没有。对于他们的重逢,他显然未有期待,是以,也不见欣喜。 她原本有好多的话想和他讲,还想要问他好多的事,可在这一刻,她感到失落甚至很有些伤心。他们曾经那样的好,他曾那样的爱她。 祁让望着她,想开口却发现自己不记得她夫家的姓。狗屁贵族,花里胡哨姓氏特别长,象王婆的裹脚布。他不耐烦记。 想了想,他于是道: “你进去吧,我们这样见面不合适。” 童珊闻言,益发的不好受。 他连一句:“好久不见,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都不肯问一声。 小江在旁看着,只觉美人泫然欲泣似要哭了。瞅着真正姿容楚楚,我见尤怜。真美人无疑了! 如此美人,如梦似幻。他忍不住去看老板,却见老板浓眉皱起,并且老板并没有在看美人。。 他循着老板的视线望去,耳畔已听得老板不大高兴道: “你去跟他说,不想收到律师函,就把拍到的照片删掉。叫他在你跟前删。” “好的。”小江领命,走向偷拍的媒体人员。 今天的慈善晚宴规格比较高,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城中名流。故而,有媒体蹲守主流的非主流的。本来行了善举竞拍成功的竞买人,还会有专门的媒体进行采访报道。但老板不愿接受叫他推了。 说真的,对自家老板他挺服气的。人说无商不奸,无奸不商。这本来是个很好的机会,对提高卓逸的社会形象有利无弊。对公司绝对是一个很大的宣传。可老板不想。他说,这是为他小舅子尽的心。而他们公司有另外的慈善项目,专项的慈善基金。 祁让一转脸,对上童珊有些惊,明显有些后怕又有些感激的目光。他没有解释,亦不欲再呆。看了看她,他发现他和她也没有话讲。遂不发一语,转身就走。对身后再次传来的那一声: “阿让。”直若未闻。 本来就该断绝的关系,已经是过去。而他刚才其实想的,是不能叫陈遇言看到那些偷拍的照片。闷葫芦儿有时候喜欢把事埋在心里,而他不要她有一丝的瞎想,无谓神伤。 ※ 隔天,卓逸来了位大美人,似从天而降的仙女。 小江心下嘀咕,看来老板娘这敌情很严重啊!人都找上门来了。。 不过,老板追老板娘他是一路看过来的。如果这都不是爱情,如果这都能被绿了,那他妈这辈子也不会再相信爱情! 正心理活动十分活跃,看到老板望过来。跟着老板几年已十足默契,老板的眼神他瞬间秒懂。两人隔空交换了一个眼色,小江推门出去,心情很激动。他就知道,老板还是他老板,而爱情还是有的! 童珊坐在祁让办公室,拿眼环顾一周,敞阔气派非常有格调。她有些喜,又很是怅然。他果然出头了,她早知,他非池中物他是一定能出头的。如果当初,如果…… 眼见他没先开口的意思,她眼里泛起水雾不无失意的说: “阿让,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她说着,下意识又去看他的手。 昨天她就刻意看过他的手指上没有戒指。所以她猜,他现在有女伴,但并没有法定配偶。他还没有结婚。 祁让看住她,脸上仍然挂着浅淡的笑容,也仍然很客气带着一点疏离的客气。她是他的初恋,当初也是爱过的。只要能给她点体面,他并不想太叫她难堪。他洞悉人情,她为什么来他心里很清楚。只是他和她并不适合叙旧,而他亦不想和她叙旧。 “其实这些年我过得很不好。” 他不出声,童珊蓄在眼里的泪掉落下来: “他待我很不好。” 祁让敛了笑,微是皱了皱眉。 童珊这人不坏,她只是娇气。她是菟丝花需要依附而生。她吃不得苦,她是需要娇养的花朵。 “人总是要有点不如意”他看着她说: “你吃不了苦,需要锦衣玉食的生活。那你就得承受这生活带给你的不如意。很公平,没道理所有的好全你一人占了。”他语气极淡,话亦说得不柔软。 他帮不了她,做不了她的知心人。他跟她就不该再有交集。今时今日,他惟愿娇养的人,只有他的阿乖。 曾经,他有想过带她走。可是她没有立即答复他,她犹豫了。她那丝犹豫,叫他放弃决定分手。但现在仔细想想,还是爱得不够。事实上,他觉得这世间情侣所有的分手,都不过是爱得不够。 人会跟自己分手吗? 不会。 如果你把一个人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你不会舍得和她分手。一如而今,他不会舍得和陈遇言分手。 他的话令童珊眼泪掉得更凶。 “阿让,我很后悔。”她哭着说:“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这是老天的安排不是吗? 在昨天之前,她没想还能有再见到他的一天。彼时,他分得决绝,她只听说他后头出了国,但不知他现在来了B城。 祁让看着她不说话,脸色很淡。 “他外面早有了人,这些年,他没有停过。陆陆续续养了不知道多少个情人。你知他跟我怎么说吗?他说不想离婚就不要管他?他说他很多朋友都这样,夫妻间都是各玩各的。但他又说,不准我给他戴绿帽子,否则,他就杀了我!”童珊哭诉道。 “那你想跟他离婚吗?”祁让淡声问道。 童珊抹着泪,躲避他的眼神。片刻后,她表情无奈,口气纠结的说: “我不能和他离婚。” “所以你是想要我做你的情夫,做你的婚外情人?”他睇着她说,脸色没有不耐烦,只是显得冷淡,语气亦透着凉意: “童珊,你看低我,也看低了你自己。” 童珊闻言,痛哭失声。不停的拿着手绢抹泪。 祁让面色无波的看着,心中有一丝的悲哀。相爱一场,终究保不住最后的体面。本来初恋么,能多留一些美好的回忆总是好的。只是留不住,那就不留了吧。看得出,她过得确实不太好。可就象他说的,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他曾为她深深痛苦,而在他最痛苦的那段日子,陪在他身边的是他的阿乖。她伤他,而他伤他的阿乖。如今,他很庆幸,他觉着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是老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从此往后,他是阿乖的避风港,阿乖是他的码头,是他停泊的港湾。他的心已经被他的乖宝儿占满了。童珊?她有她的人生,不该他来负责。 而他和童珊甚或原本就是一个错误,原本就不该有开始。 他们同级,然后她偷偷给他递了纸条。她长得好看,他情窦初开。她性情娇柔,人很乖巧。他动心了。 再然后,她家里来了人,要求他和她分手。那会,他才知,她是有未婚夫的人。她跟他说,她不爱那个人,只是家族联姻。那人大了她二十八岁,先前有过两段婚姻,还有三个孩子。 但是那人有钱,是贵族家庭还有爵位。是所谓非常有身份地位的人。而他也是在那时才知道,童珊家原是一个古老的望族。只因子孙不争气,家道中落。一代不如一代。 好容易出了童珊这样美得石破天惊的姑娘,她便责无旁贷成为家族振兴,家业兴起的全部指望。童家替她挑来选去,最后看中了一个海外华裔家族,也就是她后来的未婚夫的家族。 他那时是真喜欢童珊,他跟她去她家争取他的爱情。但受到轻蔑的嘲笑。童家不单要富贵,还要有名望有头衔的姑爷。他们要的是贵族。 而他家三代平民,家庭条件只能说是小康。和殷实富贵还差得远。就是现在亦是富而不“贵”,这富还是他自己挣来的。 当年童家说白了,就是拿自家姑娘做一桩投机的买卖。他们要的是功成名就,是能叫他们家重回阶层,一步登天的肥羊。他们等不了也不愿等他出头。 他于是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 只要她愿意,他就带着她私奔。他们把生米煮成熟饭,从此相依相伴。 他跟她说,可能最开始会吃点苦。但他保证,以后一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 可是她犹豫了。 他心高气傲,但他能为她忍受她家人的奚落,愿担风险带着她走。可他不能忍受她的迟疑。 “叩叩…”这时有人敲门。 “进来。”心有所感,祁让的声音变得柔和了。 童珊忙不迭抹泪,她并不是愿意在人前失态的女人。她从小受的就是淑女教育。长这么大,她只在祁让面前哭过。她是真的喜欢他的。 随后,她抬头看向应声走进来的女人。 很平凡的一张脸,可是她耳朵上戴着那对珍珠镶钻的耳坠。 第82章 二十七岁,她做了他的新…… 童珊走了。 因为她待不住。 自打戴珍珠耳坠的女人进门,她就没法呆了。 女人见她满脸是泪,似乎极为讶异,然后就要转身却被祁让一把拽住,听他不太高兴的说: “躲什么!” 再然后,他揽着女人以一种占有的姿态。 “这是我媳妇”他对她说:“我们会很快结婚。” 说完这句话,祁让就看不见她了。不,他是根本就不看她,他的眼睛都在那个女人身上。他皱着眉盯着女人,脸上是有些不满的神气。可即便如此,他的眼里却始终只有那个女人,他一直看着,好像忘了屋子里还有她这一个人。 童珊走了,带着强烈的哀伤。男人的心是定向的风,现在她不是他风吹的方向了。 办公室,一室静默。 祁让眯着眼,陈遇言抿唇沉默。 终于祁让耐不住,几分钟后,他掰她的脸,捏住她的下巴,有点不高兴的扯了扯嘴角: “说话。” 陈遇言看着他,眨了两下眼说:“她好美,象一只天鹅。” “所以呢?”祁让心中一紧,墨黑眼瞳直直的盯住她,一对浓眉皱得更深。 陈遇言默了默,低道:“你真的” “你他妈到底明不明白,老子只要你!”不等她说完,他突然暴躁。 陈遇言:“……” 祁让瞪她,脸上神情是两人相爱以来,应该说,是自他开始追求她后,从未有过的嗔怒。 成吧,就许他逗她,她逗他是逗不得的,一逗就当真…就这么没安全感?或者这就是人常言的,关心则乱? 多聪明的男人呢,在她面前常常象个傻瓜。 陈遇言轻叹一声,凑唇轻轻碰一下他的唇。 “傻子。”她说。 只是一个亲吻,一脸躁郁的男人瞬间被安抚。他哼一声脸色缓和下来,把她揉进怀里俯下脸深吻。 嘴里低低咕哝,有些委屈的:“敢说不要我试试……” 陈遇言心口泛甜又有点失笑。多不好哄的男人,现在她面前特别好哄。有时不用哄,他自己就来了。只是今天,他大约是真的生气了,觉得她不够坚定,抑或认为她还不够信任他。好吧,是她不对,她不该一时兴起,坏心的捉弄他。 可这个傻子,他也不看看,她戴着他昨天才送给她的耳环呢。他让小江去接她,叫小江告诉她,他被人“盯”上了,要她火速赶来救夫。这人呀,爱演呢。 她听小江说了,才知,他昨天碰到了旧情人。那个美得成为H大传说的女人。于是她戴上他拍下的珍珠耳坠。 惹得小江朝她竖大拇指打趣:“老板娘,战斗力可以的!” 百闻不如一见,童珊是真的美,雪肤花貌美人如莹的那种美。而她其实是最容易自卑的人,但今天她看见童珊却只觉得可惜,并无自惭感受。这只因为他的爱,给了她足够的底气。 她进门看到童珊眼泪涟涟想转身,亦只因为以己度人,她想给人留点体面。譬如,她哭得狼狈的时候,就顶不想叫人看见。而大概,这也是他刚才对她不满,心下着慌的缘由。 所以说,他傻不傻啊,这个大笨笨!他都避嫌到叫小江去接她了,她怎么可能还会怀疑他?她只是,唉,她只是逗他逗…翻车了。。 谁知道,他这么不经逗呢…… ※ 一对小情人蜜里调油,相亲相爱,日子都过成了花。首先耐不住的还是祁让他爸妈。 于冬英强了一辈子,但从来没强过她儿子。谁叫自来只有瓜连籽,没有籽连瓜呢。只是凭心而论,她家小让是孝顺孩子,这些年没少给家里拿钱,那别墅都是他给买的。平常各种补品,高档的贵价的特别舍得给他们买。还给她请了两回保姆,因为心疼她,希望她安逸享福。 人又争气老出息了,打小就出息特给她和他爸长脸,而自她小让出了头,他们走出去都面上有光,谁看了不羡慕?她儿子生得俊,人材一流,还有才又有财。 算了,她想,她不同意也没办法。她儿子是个有主意的,打小出息打小的性子强硬。但凡他决定的事,她和他爸就没能拗过他去。 最主要,谁叫她儿子巴巴喜欢人家呢。为了那姑娘,已经同他们生隙。这几个月电话都打得少,除了给他们打钱,几乎都不愿意和他们说话。她就这一个儿子啊! 如今他们手里的钱够多的了,而人老了,稀罕的什么?稀罕的不外乎是那一点骨肉亲情,天伦之乐。儿子不跟他们亲,他们活得也没劲。 至于孙子? 唉…人不能太贪心,老天给了她一个如此出挑的儿子,她该知足也该惜福。 关键,她贪心也贪不来不是。。 因为祁让母亲退步,主动破冰,俩大龄青年的婚事被正式提上日程。在这个星辰漫天的夜晚,祁让抱着他媳妇儿看星星给她戴上戒指。他们俩没有谁求婚不求婚的问题,就都知道是这个人了。很清楚对方是彼此认定的伴侣,非卿不娶非君不嫁,就别的人都不行。这辈子,他们只要彼此。 祁让买的对戒非常简单,铂金的素指环,造型简约工艺也简洁。没有宝石没有钻石。特素雅的一对戒指。这是陈遇言的要求。 她说,结婚戒指是要戴一辈子的,太豪华天天顶着颗鸽子蛋,不安全也显得人肤浅。别人瞧着,不会觉得这是夫妻感情的信物,更多只会认为你是在炫耀,在显摆。 而且真要老戴着一大颗“石头”,也不舒适还特不方便。譬如,大冬天的手套都不好戴。更别提做事了,梳个头发都要勾着发丝。 祁让很爽快的同意了。因为他喜欢她说的,结婚戒指是要戴一辈子的。要戴一辈子的物件确实得方便,得人戴着舒服。 对他们的婚事,祁让他家给了亲家七位数的彩礼。祁让又另外送了丈母娘一条翡翠项链,是同一块翡翠原石制作而成,精挑细选珍品级的项链。价值不比那七位数的彩礼低。可谓诚意做足。 而陈家不比他们的家底,但也仍然掏出压箱底的钱,给自家姑娘准备了十五万的嫁妆。后收到祁家的彩礼,便又给添了六十五万凑成八十万。 这都是长辈们的心意,是长辈们忙活的事。小两口有他们要忙的事项。其中就有结婚礼服要挑,还有婚纱照要拍。 祁让带着陈遇言直接高定了两套婚纱。简约大方,很优雅的款式。他不想租,不想她穿别人穿过的。一生一次,婚纱可以留做纪念。 等婚纱到了,拍婚纱照的时候,陈遇言的头发已经能扎起来。是的,她头发又留长了。没办法,他太喜欢咬她脖子。有事没事都要被他捉了,抱着啃两口真的是啃。。 尤其是她后&颈,她怀疑他有恋&颈&癖。而她总不能一年四季,大夏天的也戴丝巾…… 他们的婚纱照没有上影楼。因小祁先生是很有想法的人,他不喜欢摆拍更讨厌人给他媳妇画亲妈也不认得的浓妆。他就要他媳妇儿的清水脸。 他人脉广,认识的人多。找了个摄影大触,特特驱车寻风景优美的地儿,拍外景婚纱。不摆拍,让人跟着抓拍。。 可怜摄影师一连两天被硬生生塞了一口又一口的狗粮。而陈遇言的脸更是红了整整两天。 除了能给人看的婚纱照,某人还连哄带骗,又求又哄的给弄了一套私家珍藏。他自己亲自操刀,整得陈遇言的脸又烧了一天。 时日在忙碌中流逝,终于到了日子。 深秋,秋阳明媚。祁让牵着他的新娘走进教堂。他问她: “乖,紧张吗?” 面纱下,陈遇言眼睫颤动,低低应了声:“嗯。” 毕竟第一次结婚,她也没经验,人还多。 “不紧张啊”他捏捏她的手心:“都是家人和朋友。” 他不会告诉她,其实他妈他也紧张。。 这辈子尽为她紧张了,举凡和她相关的事儿,他就容易紧张。而和她结婚,他盼了几年的念想就要实现,美梦成真他又怎能不紧张? 陈遇言悄眼扫了一圈,确实都是两家的家人,和她见过的他的朋友,没一张生面孔。他体恤她,怕她不惯,婚礼办的很低调。应酬场上那些人,他一个没请。今天能到教堂的都是她认识的人。 小江和汪晓磊还有她弟是男傧相,哦,还有丑丑,它也穿礼服打着领结是小小傧相。而她这边,祁让表妹妮妮是她的伴娘。陈遇言心里紧张,又兴奋甜蜜。今天她要结婚了,她要嫁给他了! 婚礼按程序进行。最后他们宣誓,交换戒指正式结为夫妻。 “现在我郑重的宣布:新郎你可以,以丈夫的名义正式亲吻你美丽的新娘……”⑴ 祁让掀开陈遇言面上的白纱,深情的看她。再然后,他低下脸寻她的唇深深的亲吻她。 三十一岁,他成了她的新郎。二十七岁,她做了他的新娘。 ※ 两天后,机场。准备蜜月旅行的新婚夫妻,即将踏上他们的蜜月之旅。陈遇言从洗手间出来,看见祁让身前站了个女孩。 看着前来搭讪的女孩,祁让一句话没有。他抵了抵牙,微眯着眼,慢条斯理往外套口袋里掏。随后,陈遇言只见他拿了个什么,往人跟前亮了亮,那个儿高挑,打扮极之时髦的女孩子,便脸色不太好看,很不大情愿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是什么啊?你给人看的?”她走近,好奇的问。低眸瞧他手里捏着的小卡片。 祁让对着她的脸吹气,将卡片懒洋洋塞她手里表情臭屁: “祁太太”他拖着声儿,惯常散漫的口气:“以后啊,你得看着点。你老公长得太帅,容易叫人眼馋。” 他说着,捏他太太的脸:“我可跟你说,我这贞操都攢你手里了,你得给我好好护着。” 稍事一停,他鼻腔里哼一声:“他妈我都帅成这样了,看着象没主的吗?现在的女孩子啊……” 祁让摇头,微拢了眉面色不喜,很看不上的样子。他戴着婚戒,身上还挎着她的包呢,这尼玛一看就不是单身啊! 陈遇言睇着卡片上手写的两行字—— 已婚人士 相互尊重 她抿着嘴笑,心里甜丝丝的。 这人呀,鬼招儿多呢。 可是,唉,可是她…她好爱他…… 陈遇言抬脸,伸手将他的眉抹平。随即,她踮起脚根在他脸上亲一口。 祁让一愣,他家宝儿脸皮薄,难得在外这样主动。他眉梢轻扬,好看的唇角翘起来,瞅着太太脸色一秒放晴。闲人路人甲,关他们什么事! “走了,媳妇儿,准备登机了。”他礼尚往来,搂了人一连亲她好几下才肯放开。 揽着媳妇的腰,祁让志得意满。真好,他想,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余生他们都会在一起,至死不分离。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