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介意荆棘》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我不介意荆棘[快穿] 作者:大白牙牙牙 文案: “我希望她是个小女孩,可她会长大,总有人会让她长大。”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样道。“这就是我答应你执行守护任务的初衷。” 因为自己曾经被置于如斯境地,所以不愿让其他的女孩子有同样的遭遇。 如果没有人守护你们,那就让我来吧。 我不介意荆棘,倘若你是玫瑰。——by萧以安 ———————————————— 牙牙表示这是一篇宠文如果你们觉得里面的性取向不对,那一定是大家打开的方式不对我女主男友力爆表帅得一塌糊涂实力碾压各路男主男配整体世界无cp,个别世界可能有cp 苏爽文,无论女主拿到什么烂牌,最后都能打好 节奏略快 有女穿男 世界: 1、【职业神棍】神棍的职业修养 2、【公主殿下】她爱锦衣华服 3、【青梅竹马】所谓青梅与竹马 4、【奉天子以令不臣】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5、【教师篇】为人师者的职业修养 6、【佞臣传】每天都在努力往宠臣发展 7、【仙人抚我顶】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8、【透明作者】粉丝宠爱豆一百式 9、【弱国无外交】种花家盛世必如你所愿 …… 内容标签: 传奇 系统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以安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娱乐之巅 “我们先来定一个小目标吧。”接收完一部分剧情的萧以安把手按在厚厚一叠资料上,如此对她的经纪人道。 午后的阳光懒懒地从窗外打进来,打在萧以安的脸上。十八岁的年纪,纵使是一张素颜,穿着简单随意,也有着惊心动魄的美貌。她嘴角含笑地看着经纪人陈柯,说话的姿态云淡风轻,从容又自信。 陈柯听到这句话几乎都要泪流满面了。 陈柯算是星三代出身,祖父与父母都是圈内有名的前辈,而陈柯也遗传了父母的优良基因,长相出众。但是他却没有走上明星的道路,反而在大学毕业后按照自己的兴趣当起了经纪人,是典型的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实力。 也因为他的家世原因,所以他起步的起点比旁人高了太多。 如今不过将将三十,就已经捧出过一个一线小花,还有两三个二三线的明星。在圈内算是站稳了脚跟。 萧以安决定要踏入娱乐圈之后,萧家就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安排了陈柯给她当经纪人。 一开始陈柯对于签下萧以安没有任何异议。背景惊人,又附带着一张在娱乐圈里辨识度极高的长相。签下萧以安,对于他而言也有很大的好处。 但是兴致冲冲想要混娱乐圈的是这个姑奶奶,结果他把人签到手里后,才发现这个姑奶奶就是个惫懒性子,想一出是一出,异常没有干劲。如果不是她后台太大,陈柯都忍不住用合同约束她了。 这些时间,他一直跟在她身后,像个老妈子一样强赶着让她做事情,他也是很心累的好不好。 现在这个姑奶奶终于有干劲了。只希望不要又是三分钟热度。 于是他抱着一种鼓励欣慰的心态问道:“姑奶奶,你要定什么小目标啊。” 成功出演王导新剧的女二号?成功当上周歌王新MV的女主角?或者是…… 萧以安似乎是看穿了陈柯内心的想法,她双手抱胸,冷冷撇着陈柯。陈柯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没有瞎,还能够看见她眼中的嫌弃之色! 大小姐,谁给你勇气嫌弃我的! 只听见萧以安淡定自如道:“李安生导演正在筹拍的那部电影的女主怎么样?” 说完,不待陈柯有什么反应,萧以安就打着哈欠站起身,决定去睡个午觉。 只留下陈柯一个人在原地崩溃。 姑奶奶求别闹! 李安生导演那是什么人,华国影坛里程碑的人物啊,华国电影就是在他的带领下,开始走向国际之路的。 他老人家前些年因为身体不好没怎么去拍过电影了,如今重新出山表示要拍摄他已经准备多年的,同时也是他封山之作的《唐璜》。 舞台剧中的唐璜,是个风流成性的浪子,生性放荡与叛逆。他以征服女子为乐,玩弄感情,放荡不羁。 而李安生导演笔下的唐璜,则是一个媚而不妖的女子。看似深情,实则薄情。她的眼神流连在那些男人身上,都会误让他们以为她痴情于他们。 那些男人把唐璜当作玩物,实则却是唐璜将他们玩弄在掌心之中。 她出身低微,美貌是她最大的武器,凭此将很多男人玩弄于掌心之中。 但到了最后,曾经最让她无往不利的美貌,一旦不被岁月眷顾,也是她选择离开的时候。 曾经那么动人,所以不能忍受自己一点点的不完美。 但直到唐璜在火海中永远离去,那些被她玩弄的男人也没有发现她的真面目。 她以一种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却永远盛开在那些男人的心中。 这样一个将女性魅力演绎得淋漓尽致的角色,别说萧以安如今没什么名气,就算萧以安现在很知名,她的年龄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唐璜的媚,不流于表象,她天生媚骨,一颦一笑皆动人非常。而这样的媚,是很难由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去呈现的。 这时候的萧以安已经走到了二楼,她推开了自己房间的大门,随意往后一瞥,就看到自己经纪人那幅愁眉苦脸的样子。 她轻笑出声。 “陈柯。” 她唤道。 陈柯抬头看去,然后瞬间僵住。 逆光站着的人,视线似乎投在他身上,又好像在看着某一处虚空。 她的眉眼似乎含着潋滟春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微微张着的嘴欲语还休。 因为看到他呆住而勾唇一笑,将食指轻轻抵在唇间,然后做了个挥手礼转身进了房间。 明明是个勾人夺魄的妖精,却偏偏让自己无辜得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稚子。 房门合上的嘎吱一声响,把陷入呆怔状态的陈柯唤醒了。 陈柯将手里的资料抵在额头处,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听见他低低的笑声。 陈柯感觉自己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李安生笔下的唐璜会这么迷人,又是怎样的风情才叫媚而不妖。 他立马开始拨打电话联系人脉。 萧以安不过是一个刚刚签约的新人,以她的资历是很难凑到李安生导演面前的。但是…… 陈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抓住这一次机会,拿下唐璜这个角色,那么就算萧以安只是一个新人,她也能一夜红遍全国。 所以他完全不惜动用手里所有人脉和人情去取得这么一个面试机会。 不管楼下的陈柯在怎么样替她争取机会,躺在床上的萧以安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在晋江下属的一系列由小说衍变成的小世界中,有些女主或者女配,在她们的成长过程中,经受了太多的磨难与坎坷,而萧以安的存在,就是为了守护她们,让她们的命运少一些坎坷,并且让她们感到幸福。 她已经经历过太多次轮回,也完成过太多次的任务。 而这一次她要守护的人就是娱乐圈新晋小花南箫。 南箫长相明艳大方,一双桃花眼足够动人,这样的长相在美女众多的娱乐圈中也很具有辨识度。而且她出身科班,演技也很出众。 按理说她这样的应该很容易得到资源才对。 事实也是如此,南箫刚一毕业就得到了出演年度宫廷大戏《以微传》女三号的机会。 只是这部戏却将她刚刚开始的演艺之路完全腰斩,微博上也是一片骂声。 经纪公司因此将南箫雪藏。正是最好年纪的姑娘就这样被公司雪藏两年。两年之后南箫以为自己还能再次开始,结果公司一名董事寻她谈话的时候话里话外都是让南箫付出一些代价。 南箫怎么会不懂他的暗示。 她没有同意。 之后她几度被这名董事纠缠,在一次差点失身之后,南箫濒尽崩溃,选择了最同归于尽的方法,在媒体面前曝光这些年的遭遇。 但这个姑娘还是低估了何为特权。 她被打落谷底无处容身,她的家人也遭受牵连被周围人指指点点,但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却依旧外表光鲜。 最后遭遇车祸惨遭毁容的南箫从医院顶楼跳了下来,结束了自己年轻而又坎坷的一生。 这个时候按时间线来看,南箫刚刚步入大学生活。 剧情未开始的时候她不能插手任务人的生活,所以在这四年里,她要好好成长起来,用四年的时间站在整个娱乐圈之巅,这就意味着这条成神之路,她不能走得太慢。 也许按照陈柯的方式更稳一点,但太慢了。 …… 一觉睡到将要吃晚餐的时候。 萧以安洗漱完下楼时,陈柯已经坐在那里等她了。 “李安生导演答应给你一次试镜的机会了。”他没有说自己拿到这个机会有多难,但他一向从容自信的脸上也不禁带了几分疲惫之色,看向萧以安的眼神更添郑重。 萧以安同样很郑重的接过剧本,“陈柯。”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你我利益是一致的。唐璜这个角色只是一个起点,之后还会有其他很多机会。给我四年时间,我与你会一同站在这娱乐浪潮之巅。” 她伸出手。 陈柯微微眯起眼打量她。 他知道她话里的意味是什么。 她打算用四年的时间走到最巅峰最瞩目的地方,而这需要他的全力支持与配合。 她选择他成为自己的经纪人,从一开始就将目光放在了他的人脉、他的精力、他同样具有的野心上…… 而她现在将自己的野心想法说出来,这算是在让他表态吗,让他表示会全心投入帮助她。 真是……贪心啊。 不过…… 陈柯轻笑出声,胸腔都在微微发震。他并不是很注重保养,如今眼角已经蔓延开了一些细纹,但却映衬得他的容颜更盛。 这么具有挑战的事情,他很喜欢呢。 娱乐浪潮之巅这个地方,他也很想踏上去看一看啊。 于是他伸出手,与她双手相握。 如果说之前陈柯答应签下萧以安,还有点迫于她身后势力的压力。 那么这一次握手,就是这对娱乐圈黄金搭档真正心意相通,利益与共,共同进退的见证。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自己的新文,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专栏那里收藏 《快穿之锦绣人生》 * 时空管理局发起一份问卷调查,请系统填写它对宿主的评价 后来,有一份答卷在系统之间引起轩然大波 Q:请评价你的宿主 A:我家宿主超级大佬,稳中带皮,最喜欢不按套路出牌 * 主角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系列 在快穿世界里,无论开局棋牌如何,我所求只有随心所欲 PS:苏爽文,无论女主拿到什么烂牌,最后都能打好 节奏略快,有女穿男 *世界: 1、【职业神棍】神棍的职业修养 2、【公主殿下】她爱锦衣华服 3、【青梅竹马】所谓青梅与竹马 4、【奉天子以令天下】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5、【教师篇】为人师者的职业修养 6、【君臣录】愿为陛下手中刃,全了这场君臣谊 7、【票房毒药】娱乐圈恃美行凶 8、【仙人抚我顶】纪元末世,以杀证道 9、【弱国无外交】种花家盛世必如你所愿 …… 第二章 娱乐之巅 四年后。 央影校址所在地历史悠远,所以学校里面的树木很多,年份也足。现在南箫就坐在一个长椅上,树木茂盛,遮挡了大半的阳光,没有让人感到一丝夏日的燥热。 她现在正捧着手机刷着热搜。 #萧以安成功拿下影后大满贯# #国际影后萧以安回国休假# #影后萧以安宣布工作重心将往国内倾斜# 啊啊啊啊啊她女神回国了呢,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有机会和女神拍戏。南箫只要一想到自己有机会和女神拍戏,就浑身充满了干劲。 又刷了一会儿微博,南箫才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人群。 今天是她们大四毕业生拍毕业照的日子。但很可惜,这样的热闹和南箫关系不大。 南箫长相明艳,颇具攻击性,在整个学校里都是极出众的容貌。但为人性格却是沉静冷淡,让人难以靠近。所以她大学四年几乎没交到什么要好的朋友。 不过南箫也不怎么寂寞就对了,她几乎把自己的空余时间都用在追萧以安身上了。 看到周围的人三三两两都在合照,南箫没什么意思的走开了。 她就要离开学校,以后也没有机会常来了,南箫对母校感情颇深,干脆就决定趁着现在去逛逛校园。 “同学,你知道宁远楼怎么走吗?”南箫正戴着耳机听歌,低着头随意地晃着校园。这时,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阴影。 伴随着这如清冽泉水击打玉珏的好听声音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 这好听又有点莫名熟悉的声音引得南箫诧异抬头,下一秒她就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根本不同于平时的沉稳模样。 不怪她不惊讶。 这个在热搜上说刚刚回到国内的人,现在就这样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还对自己微笑…… 南箫觉得大脑里一片晕眩。她追了将近四年的女神就这样站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样想着,当南箫回过神,才发现她已经握住了萧以安的手腕。 没错,此时的萧以安做了伪装,包括五官都化妆做了微调,按理说这样的打扮应该不会第一眼就让人认出来,但谁叫南箫是她的铁杆粉呢。 萧以安宠粉属性圈内皆知,她经常会给自己比较铁杆的粉丝送上小礼物什么的,南箫手里就拿到过好几件萧以安送出的礼物。 被南箫握住的那个手腕上佩带着一个四叶薄荷手链。细细的链子戴在萧以安手上,更显得她皮肤白皙,身材瘦削而又高挑。 南箫的手有点凉,她触碰到萧以安的手腕,连忙又回过神把手收回。 把手收回来之后她又有点担心自己的鲁莽会让眼前的人不悦,于是偷偷抬眼去看眼前的人的表情。 萧以安的表情却是平静中带着点遗憾,完全没有任何的不耐,甚至于在看到南箫的小动作时她还笑了起来。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南箫会是自己的粉丝啊。 没错,粉丝她见多了,南箫这个表现就和她那些忠实粉丝的表现差不多。而且南箫脖子上隐隐露出的特殊订做的四叶薄荷项链,就是她去年亲自设计的,作为抽奖奖品送给自己一部分铁杆粉丝的礼物。 “我的小粉丝,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一下宁远楼呢?我有事要去找你们的教授。”萧以安伸手一搂,直接搂过南箫的肩膀,偏头看着她问道。 南箫…… 南箫的耳根开始泛红了。 她在一刻钟前还在微博热搜上疯狂舔自己女神的盛世美颜,结果现在女神就搂着她的肩膀和她说话。 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所以一直走到了目的地,南箫都感觉自己像是在梦中,每一次落脚都好像没有踩到实地。 “谢谢小粉丝啦。我想知道小粉丝有没有接到片约,可能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对戏。”萧以安放开了搭在南箫肩膀上的手,然后眨着眼略带俏皮地问道。 南箫身上就穿着毕业服,所以不难看出她是个大四毕业生。 南箫这时才回过神来,“手里……手里已经有片约了。”定了定神,南箫鞠躬道:“我喜欢了您四年,真的很感谢您。这四年里因为有您的存在,所以我也在非常非常努力着,一直把您当作自己的目标和动力。” “说什么感谢呀,应该是我感谢你喜欢了我这么久才对。”萧以安摇头,而后又道:“加油呀我的小粉丝。” …… 这一次和南箫的碰面其实是个意外,不过提前和自己需要守护的人遇见了,萧以安还是很开心的。 而南箫在和萧以安分开后就回了自己租的公寓。 她在宿舍里人缘一般,而且南箫是属于那种很刻苦的人,她经常会在晚上揣摩角色,加深自己的理解,如果住在学校未免不方便。所以从大二开始,她都是选择在外面租房住。 而今天她一回到出租房,就开心的扑到沙发上,将手机抱在心口,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暗戳戳地登上自己微博发了一条动态—— “成功捕捉到真人。然后,爱上了薄荷味的香水。” 想要大声宣扬自己看到了女神本人,而且还和她有了亲密接触,但是又担心会对女神造成影响。此外这还很容易被人误认为她是在蹭女神热度。 南箫虽未踏入娱乐圈,但已经有了这种觉悟,所以她只能暗戳戳地宣告着自己的欢喜。 刚刚发完微博不久,经纪人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南箫,你的微博是怎么回事?” 南箫在新一批签约的艺人中,潜质算是最好的,脸有辨识度,在学校里面功课又出众,有演技。所以公司这边也打算对她多加投入,资源也有一定的倾向。 现在给她配的经纪人在业内也算有些名气。而且公司还为她争取来了年度宫廷大戏《以微传》中的女三号。 要知道《以微传》这部电视剧,是今年天宇娱乐重点推出的年度大戏。 剧中的女主童星出身,拿到过年度最高人气奖,如今二十五岁已经跻身一线小花行列。 男主江景言虽然没有拍过什么作品,但他是歌手出身,粉丝庞大,就算没什么演技也有无数粉丝愿意为他买单。 而且《以微传》这部电视剧就改编自同名的小说巨作。这部小说本身就自带流量。 所以这部剧真的完全不用担心掀不起水花。 南箫拍的第一部 剧就是这样的好资源,搭上这么一辆顺风车,以后的路也能走得更加平稳顺畅一些。 南箫听到经纪人的问题,连忙回道:“言姐,没事没事,你放心吧。” 言姐点了点头,对于南箫,虽然接触不多,但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毕竟这姑娘虽然长得很具有攻击性,但性格却很让人省心。不过她还是又警告道:“南箫你的演艺事业刚刚开始,千万不要在这时候给我爆出什么负面的新闻来。” 电话那头的南箫连连应声保证。 最后言姐又提醒她道:“你这个角色虽然是十拿九稳的,但平时还是要多花点时间去揣摩啊。听说这一次会有很多老戏骨加盟,如果你表现得好,以后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 南箫这个姑娘,她还是很看好的,所以她不介意多提醒南箫一点。 挂了电话,南箫又激动了一会儿,稍微平复了心情后就爬起来去把自己已经看得很熟的剧本继续拿过来翻看揣摩。 这一边,萧以安处理完事情回到公寓。 西装革履的陈柯正坐在沙发那里等着萧以安。 公寓的钥匙还是萧以安给陈柯的,所以看到陈柯坐在那里她一点也不惊讶,只是觉得头有点疼。 看到那个随着四年磨练越发美艳的女子走进屋内,陈柯站起来,在萧以安开口前率先对她道:“去洗手吧,先吃饭再谈论公事。” 萧以安感觉自己头更疼了。她宁愿陈柯一上来就噼里啪啦对她一阵生气,也好过这样的平静。 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啊。 吃过饭后,陈柯和萧以安在沙发上相对而坐。 陈柯翻看着手里的资料,仔细又严谨地阅读着里面的每一句话。 萧以安闲着没事,拿水果刀削起苹果来。削完后把一半分给陈柯,“饭后水果要不要。” 陈柯不理她。 萧以安手就这么举着苹果,看陈柯还是一幅认真的模样,仿佛没有看到她的动作一样。 萧以安觉得好笑,但这件事的确是自己做错了,所以萧以安只是无奈地把那半边苹果放好,自己啃着另一半苹果拆陈柯的台:“我们陈大经济人看这页东西已经看了有五分钟吧,这效率可不像你哦。” 以萧以安的知名程度,陈柯要处理的东西非常多。所以陈柯翻看文件的时候,手速眼速那是达到了一定的境界。 陈柯还是不理她,伸手翻到下一页继续看起来。 “你不是早就把上面的计划背得滚瓜烂熟了吗?” 这有些疑问语气的话却成功把陈柯的怒气给激出来了。他一把把手上的资料摔在萧以安旁边,然后压抑着怒意站起来,俯视着萧以安。 眼里通红又气愤。 “你也知道我把这些资料背得滚瓜烂熟了。明明我们以前计划的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你现在突然回国,告诉我以后要在国内发展,萧以安你……” 他这样说着,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但在触及到这个姑娘动人的脸庞时怒气又渐渐消退下来。 最后他只能无奈地重新摔回沙发上,颇为无力地撑着自己的额头。 刘海碎发洒落,遮住了他的眼睛,萧以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有些虚弱无力的声音:“萧以安,既然你已经回国了,那么我懒得再因为这件事和你吵。这些计划全都作废,可以。但你要给出能说服我的理由。” 他们两个人被称为最佳搭档不无道理。她是最无往不利的剑,但那也是因为陈柯在背后默默为她铺平道路。她取得的一切成就,不仅仅有她自己的心血在,还有陈柯的心血。 娱乐圈浪潮之巅的宝座,从来都是他与她共享的。 所以萧以安沉默了片刻,走过来蹲在陈柯的身边,“陈柯,这四年我拿到了电影领域的很多奖项,甚至于拿到了影后的大满贯。但娱乐圈浪潮之巅还包括其他的领域,歌唱、综艺等等。我的野心不仅仅局限在电影上。” “而且啊,就算我拿到了国际上的很多大奖,我国的电影领域在国际上还是一片空白。所以我希望我能在其他领域也达到巅峰,也能够如同李安生导演所期盼的那样,为我华国电影在国际上开疆辟土。” 然后,她将手再次递到陈柯面前,如同四年前的那个晚上,“陈柯,你信我。” 陈柯看着她,明明神情还是冷的,但眼底的温柔却泄露了他的心情。 四年时间,他看着她从青涩一点点走到如今的地步。 当年她的第一部 电影就是李安生执导的《唐璜》。 剧中的唐璜媚而不妖,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她又何尝不是呢。 而他,又何尝不如同被唐璜勾引的男人一般,对她动心呢。 明知她无意于情爱,却依旧无法自拔的深陷。 “我自是信你的。”他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干涩得吓人。 他伸出手,再次与她交握。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是大年初六,再加上第一天发文,所以红包奉上~一点点心意啦~ 昨天大年初六,嗯,今天评论的回复我全部回复大年初七快乐怎么样哈哈哈/笑哭 如果这样的话,我大概知道了未来十多天要怎么回复你们了/摊手 我就皮这一小会儿 第三章 娱乐之巅 过了两天,陈柯重新规划了一遍发展计划。 他再次来到萧以安暂住的公寓里,把计划书推到萧以安面前,“你前几年拍电影虽说包揽了很多奖项,但是要论名气和受到的追捧,还是差了一些的。所以这一两年时间,我打算让你在一些电视剧和综艺节目上露脸。而且我也已经按照你的意愿,将你名下部分资产划分出来专门用于电影的投资。” 陈柯大概把情况介绍了一下,然后就把一本厚厚的剧本递给了萧以安,“这是你要拍的第一部 电视剧。” 萧以安接过来,却不急着翻看,她带着些玩味意味问道:“《以微传》?” 看到陈柯不否认,萧以安就笑起来,“什么角色啊?” “只要你想,什么角色都可以。”陈柯道。 以萧以安在业内的地位和她身后的势力,只要她想要,就算那个角色背后有再多的利益纠葛,最后她还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大衍国丞相。”萧以安掷地有声道。 她的回答,充分说明了她对这部电视的了解。 陈柯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事先也是了解过这部电视剧的,自然知道这是什么角色。事实上,一开始他为萧以安选定的角色也是这个,只不过他们两人之间早有声明,所以陈柯没有自己做决定,而是象征性地来询问了萧以安。 得到萧以安的答案后,陈柯直接发短信给《以微传》剧组那边,而剧组那边也没有对萧以安选择反串这一点提出任何异议,反而很是欢迎。 大衍国丞相这个角色对演员要求太高了,《以微传》剧组那边一开始也很希望萧以安能接下这个角色。 毕竟以反串角色成功拿下影帝头衔,成为电影史上第一个以女性身份拿到影帝奖杯的人,这样的名头不就是绝对保障吗? 当晚,《以微传》官方微博就发布了一条最新动态—— “世有公子温如玉,大漠边塞饮酒狂歌,大衍朝堂运筹帷幄。公子如玉的扮演者已经确定好了,导演激动直言这就是他心中的如玉公子,想必大家都很想知道如玉公子的庐山真面目吧。” 《以微传》原著小说拥有大批粉丝,这本书中有两个男性角色刻画得最为动人,其一便是男主大衍国景安帝,其二便是这位如玉公子,即大衍国丞相温如玉。 不过弱冠之龄,就已位居丞相之位。能文能武,有安邦定国之才。 只可惜…… 是的,这么一个接近完美的角色,自然是被作者用来摧残虐读者的。 温如玉出身大将军府,自幼父母双亡,将军府中仅剩他和妹妹温雅两个人相依为命,又因为温如玉比温雅大了八岁,所以他一直极其宠爱这个妹妹。 温雅其人,与其名相差极大。 她外貌明艳大方,性格也是爽朗。因为男主还是皇子时就经常出入将军府找温如玉,日久生情,温雅就这样对男主动了心。经不住温雅的哀求,最后温如玉请求男主将温雅纳入后宫。然后因为边境不稳,大衍国内良将稀缺,他自请前去边疆征战。 男主一直都将温雅当作是自己的妹妹,因为那份情谊,所以男主待温雅一直是极好的。但女主出现之后,温雅出于嫉妒,处处针对女主。又因为她一向张扬,不懂得那些暗地里的手段,一切的陷害都流于表面,因此受到男主的冷待。 只是因为温如玉,男主没有处置温雅,但对她也没有什么情分在了。 而一向被捧在手心里的温雅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对待,她不舍得去恨男主,就将自己的恨都加在了女主以微身上。 后来温如玉大胜回朝,已经一步步变得疯狂的温雅利用温如玉对自己的感情去帮助自己达成复宠的目的。 结局最后,是温如玉被敌军困于城中,守城死战而亡。而温如玉死讯传到京城的那晚,温雅一条白绫了却余生。 而萧以安会选择温如玉这个角色,除了这个角色的人设着实好之外,还因为温雅的扮演者就是南箫。 当初让南箫演艺之路就此断绝的角色,如今萧以安要帮助南箫从这个角色开始,开启她的加冕之路。 《以微传》官方微博发出来不久,底下的评论就已经炸开了。 ——啊啊啊啊啊求不要毁我男神。 ——这个世界上有谁能演出我男神的风采啊,求不黑。 ——虽然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的,但是我心还是好痛啊。 ——导演都认可???导演都认可为什么不把演员名字告诉我们呢。 这条微博的评论数开始疯狂增长,但是下一秒这个数字就静止了。然后就像它快得惊人的增长速度一样,现在的评论增长数量越来越慢,最后就没有再增长了。 与此相对应的,是萧以安微博最新动态的评论数。 她的最新微博是这样的—— “不知道我符不符合大家心目中温如玉公子的形象呢? @《以微传》官方微博 第一次拍电视剧,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南箫这是我家可爱的妹妹,也是我的小粉丝。请大家多多关照她哦,毕竟小姑娘第一次演戏就和这么帅的哥哥一起拍戏,压力肯定很大吧。” 南箫还在做着形体锻炼,她要扮演的角色是一个古代女子,这种角色对于身材有一定的要求。 就在这时,她的经纪人言姐直接跑进了练功房,把手机递给南箫,激动道:“南箫,你要火!” 南箫一脸莫名其妙,接过手机一看,突然发现她的微博关注人数从原来的寥寥几百人暴涨到了五万多人,而且她前段时间发的那条微博—— “成功捕捉到真人。然后,爱上了薄荷味的香水。” 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数也发生了暴涨。 她点进去一看,发现点赞数最多的一条评论是:鉴定完毕,看来是真爱。 ??? 南箫还是有点茫然,她抬头瞥了一眼言姐。 言姐毕竟也是经历过风浪了,虽然这次冲击有点大,但她现在已经缓过神来了。接收到南箫疑惑的眼神,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眼神示意南箫继续看下去。 毕竟她也是知道南箫有多痴汉萧以安的,现在萧以安这样点名拉扯她,想必南箫会更加努力的。 她明白铁杆粉丝的心态。 ——南箫不会想要让萧以安失望的。 在言姐心思转动间,南箫已经把事情经过都弄清楚了。她的脸上带着抹激动之色,想了想,南箫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也发了一条动态—— “哥哥下午好。虽然我超级喜欢陛下,但哥哥一定要相信我最爱的还是你@萧以安@江景言@《以微传》官方微博” 发完这条微博之后南箫就把手机重新递给了言姐,“言姐,后面的事情麻烦你帮忙处理一下,我先把今天分量的形体训练完成。” 说完之后,她又继续着刚刚的训练,眉眼之间的坚定比以往更甚。 ——她何止不想要让萧以安失望。 ——萧以安点名支持她,她如果做得不好,那么女神就有可能会被嘲讽眼光不行。这怎么可以。 ——她希望她的女神能够看到她。 ——她希望能与自己的女神并肩而立,就算达不到女神的高度,也要一直追逐着她,永远不要掉队。 言姐看着南箫新的动态,再看她现在专注训练的模样,悄悄和形体教练打了个招呼退了出去。 等南箫完成训练,换好衣服出了训练室后,就看到了其他几个人对她新发的微博的回应。 她第一个点进去看了萧以安的微博—— “若是命运不如妹妹你意,我如你意。@南箫” 作者有话要说: 打算自己学织围巾,把线团买回来之后母上大人说我真闲 结果我洗完澡出来,发现她坐在沙发上正织得特别开心,还说要在我去学校之前帮我织好一条围巾 黑人问号.jpg 所以我这是被套路了吗 第四章 娱乐之巅 一个月后,《以微传》拍摄准备就绪,各演员开始进组。 《以微传》开机前会有一系列开机仪式,但萧以安之前忙碌了四年,几乎没有什么休息时间,堪称业界劳模。所以她这段时间一直在休假放松自己,同时也在学习拍摄电影。 至于南箫那边,萧以安倒不是很放在心上。 南箫的经纪人在业内也算有名,虽然她是个新人,但众人也不敢明里打压她。至于一些小动作,萧以安根本没打算动手去帮忙。 真正的守护,不是护着她一点伤害都不受,而是护着她,让她有能力将自己的耀眼光芒显于世人眼前。 南箫有天赋,这些小事用来磨磨她的心性最好不过了。 而且南箫需要的,也不是自己把她当作温室的花朵来看待。 一直到《以微传》开拍将近一个月,萧以安才正式进组。 她到片场,也只提前和导演一个人打过招呼。所以现在走进来,刚好看到南箫和女二的对戏。 没错,南箫的戏份虽然很重要,但其实论起来,她扮演的温雅应该算是女三。女二是户部尚书嫡长孙女苏语。 在凤位虚设的情况下,苏语的皇贵妃除了差一个名分外,几乎位同皇后。 而她自从入宫以来,一直贤良淑德,能力手腕都有,所以皇帝很放心让她来管理后宫。 但是,与温雅外露的狠厉张扬相反,苏语的毒,就像那浸满毒药的蛇蝎,外表温和贤良,内里的肮脏手段却让人侧目。 而现在她们两人对的戏,就是温雅私底下嘲讽苏语,结果反被苏语以以下犯上为名头惩戒了。 温雅与苏语自幼相识,旁人也许看不清苏语的真面目,但作为被陷害过的温雅,自然不会被苏语的表象所蒙蔽。 小桥流水,景色秀美。 拱桥之上,温雅与苏语两人碰巧遇到。 前段时间温雅刚被苏语陷害,在皇上那里出了个大丑,所以她现在心有不忿,故意拦下苏语。 “本宫以为皇贵妃娘娘最讨厌天蓝这等故作清高的颜色呢,没想到娘娘穿了十多年还是没有换过其他颜色。” 温雅一身艳丽桃红色裙子,眼波流转之间,就有无限风华。而她身旁的苏语,一身天蓝色裙子,端庄有余,带着一股温柔之色,却没有让人惊艳之感。 温雅的声音明明是细软的,但她语气中的一抹嘲讽却生生破坏了那股美感。 苏语依旧轻轻浅浅地笑着。她亦压低声音靠近温雅耳边,“妹妹似乎是忘了,当年你一届孤女,就因身份比我低微而被我小惩大诫。不过也无碍,若是妹妹忘了,姐姐就帮妹妹想起来吧。” 苏语伸手抓住温雅的手腕,“妹妹莫不是还不明白自己的身份?这一次念着妹妹是初犯,姐姐就不多加计较了,但是,可没有下次。” 说到最后,苏语的眉眼顿生厉色,这股狠厉只有温雅看到了。当她美目流转看向其他人时,又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气质温婉的皇贵妃。 “卡,很好,过了。”导员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准备拍下一场戏。 在场众人几乎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但是…… 萧以安微微蹙起眉头,女二在抓住南箫的手腕时,手上使了很大的劲。南箫这姑娘的手腕怕是要青紫了吧。 “啊,那是萧以安!” 突然有惊呼之声响起,南箫正在悄悄揉着自己被掐疼的手腕,听到这句话,立马转身四望,然后望进了一双温和的眼眸。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受到过更加冷酷的对待,明明她刚刚还觉得手腕没有那么疼,但在看到眼前这个人,看到她嘴角的笑时,她却突然觉得很委屈。 明明不委屈的呀。 “疼吗?”萧以安向南箫走过来,轻轻抚了抚她被风吹乱的鬓发,声音有点低,但顺着风,却清晰无比地印在南箫的耳边。 听到这句话,南箫就知道,萧以安是看出来了。 其实按照她们的交情,南箫知道自己应该有的反应是表示不疼。但鬼斧神差地,她就有种眼前的人不会伤害她,反而还会保护她的感觉。 于是南箫就这样顺着自己的心意把那句话说了出来,“本来不委屈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您的时候就委屈了。” 萧以安嘴角的笑更加柔和了,“你的戏份快要结束了,先忍一忍。我那里有药,你的戏份结束后就去我那里上个药吧。” 这些背后陷害的手段不方便显于人前,所以萧以安现在不欲追究这件事。但是敢伤南箫,迟早是要付出代价的。 “对了,我的小粉丝,喊我以安就好。作为交换,我就喊你阿箫吧。” 不待南箫做出反应,萧以安接着又道:“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啦。” 这边的两人相谈甚欢。至于不远处的女一、女二、男主看到南箫和萧以安关系这么好之后是什么反应,萧以安就不是很关心了。 没有多说几句,导演那边就准备开拍下一幕了。 萧以安退回到导演旁边,与他一起盯着摄像机,观看南箫的表现。 等到拍完这一幕,萧以安带着南箫去了萧以安自己的化妆间里。 毕竟以萧以安的大牌程度,虽然她只是扮演里面的男二号,但还是有专门提供给她的化妆间。 陈柯把准备好的跌打药酒放在桌子上,看了两人一眼就出去了。 两个人独处,南箫莫名地带了些紧张。 天呐,简直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会和女神靠得那么近,而且女神对自己还那么好。 “如果不好好处理手腕会有淤青,所以你忍着一点,我用力把你揉一揉。”萧以安的声音带着一股安抚意味,让南箫不自觉就点了点头。 从《以微传》剧组回到自己的公寓已经接近傍晚。 萧以安洗好澡,正坐在床上擦着头发,就听到自己的电话铃声响起,她拿起一看,发现是宋止。 萧以安从小就横行霸道,再加上她一流的家世,身边聚集了一堆小弟。而宋止要论起来,还算是她收服的第一个小弟。 这些年她主要在国外发展,但和宋止之间还经常有联系,他现在打电话给自己怕不是约饭吧。 有些兴致阑珊地接起了电话,却听到那边的宋止道:“以安姐,你之前不是让我帮忙多关照一下那个叫南箫的女明星嘛。我刚刚听到一个消息,天宇里面有人对南箫有点意思。” “有点意思……”萧以安重复着这几个字,不带任何情绪,宋止却感觉到了阵阵凉意。紧接着,他又听萧以安继续以那种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道:“把爪子伸这么长,可是很危险的。” “如果还有人不清楚,那就再告诉他们一遍。” “我庇护的人,他们也敢动?” …… 那晚发生的事情,萧以安没有和南箫提及过。 但是她知道,基本上没有人敢觊觎南箫、想要包养南箫了。原剧情中南箫的悲惨遭遇,已经得到了大半改写。 接下来…… 萧以安穿着一身轻装盔甲,头发被束起,眉毛画得偏粗,五官又做了微微修饰。如今看去,她就像是一个刚刚下了战场的年轻将领。身上的气质偏于温和,但是举手投足间,又自带一股威严,让人一看便不由得信服起来。 现在轮到她和南箫的第一场对手戏,也是她在《以微传》的第一场戏。 国际影后的功力到底如何,众人都很是期待。所以剧组中除了还在工作的人员外,其他没有任务的人基本上都聚集在拍摄场地附近。 抬头看去就是黑压压的一群人,南箫从未见过这阵势,再加上与她进行对手戏的人又是自己崇拜了那么多年的人,一时之间南箫的心跳频率疯狂加快。 一丝凉意在她的手背上蔓延开来。 萧以安牵住了南箫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低声对她道:“别怕,你有这个实力。” 浑身的燥热突然全部弥散。 南箫看着萧以安好看温柔的眉眼,郑重地点了点头。 …… “各就位,action!” 深冬已至,京城越来越冷,但却一反常态的没有下雪。 纵使御花园打理得再好,在这样的天气下,也不免带了一丝衰败之感。 蜿蜒而至深处的青石小路上,披着一件淡绿色斗篷的宫装女子捧着手炉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里却闪过欢喜,痛苦,挣扎与疯狂。 她的婢女们都站在她不远处的地方,没有一人靠近。 在她的身后,青石小路的尽头,视线所及处慢慢出现了一道身着铠甲的身影。 温文雅致,又不失洒脱豪气,他一出现,天地间的灵气似乎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旁人不能摄其半分风采。 他渐渐靠近了女子,及至还有五六步距离时停下,然后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见过昭妃娘娘。” 昭,日明也。 这是一个极为美好的封号。 “哥哥免礼。” 温雅缓缓转过身来。 她的脸上带了几分喜意,但是眼中,却又是冰冷无情的。 而温如言抬起头来。 他的脸上淡淡的,嘴角挑起的弧度似乎表示着他的欢喜,但眼里的哀伤清晰可见。 他们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温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一把抱住了眼前的哥哥,不在乎铠甲磕得她有些难受,就这样死死的抱着,静静的哭着,似乎要将自己这些年受的委屈都哭出来。 温如言的手轻抚着温雅的背,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安抚着他的妹妹。 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他希望将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的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以安大佬的原型可能就是霸道总裁吧# #突然发现自己有很多萌的梗,但是写长篇还写不出来,就在隔壁开了个小短文合集# #写第一篇时,强迫症的让自己在两百多字搞定,事实告诉我……我成功了哈哈哈# #很萌《我有一个道姑朋友》,第一个故事的脑洞就出自这首歌/笑哭# #很多人喜欢用“我有一个朋友……”开头,其实说的就是自己的故事# 第五章 娱乐之巅 #进军电视剧,是另有打算还是只为圈钱# #一代影后天赋不再# …… 南箫一点开微博,就发现微博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对萧以安的唱衰。 即使萧以安的粉丝庞大,也难以抵挡全民群嘲,更何况萧以安离开好莱坞转而回国投向电视剧行业,这一举止分外降低她的格调身价,所以就连她的粉丝也有开始动摇怀疑的。 南箫六点起床原本是计划晨跑的,但看到这些帖子后,她的铁杆粉丝灵魂立马熊熊燃烧,直接忘乎了外界的一切,开始捍卫起女神来。 说什么女神天赋不再,南箫和女神一起拍戏,她难道是眼瞎的吗。 收放自如,能够带动搭档,演技又不会太过压制搭档,能达到这种炉火纯青境界的人,怎么可能天赋不再? 全都是污蔑,赤裸裸的泼污水搏头条。 当言姐来到南箫房间抓人时,南箫才惊觉现在已经到了早上八点钟,她已经专注舌战群儒两个小时了。 “大小姐,你别告诉我你忘了自己早上要拍摄最后一场戏的事。”言姐看到南箫那恍恍惚惚的样子,忍不住扶额。 南箫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看清楚现在的时间后才“啊”的一声从床上爬起来。 非常快速的起床,甚至来不及化一个淡妆,南箫前后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出了门。 言姐坐在驾驶座上开着车,看到南箫还在低头刷着微博,又再次开口提点南箫。 “南箫,别因为萧影后提携你就太过张狂忘了本分。娱乐圈这个地方,不管后台多大,有的时候还是讲究资历的。你啊,不能行错一步。” 南箫双手合十,态度诚恳地对言姐道:“言姐你就放心吧,我下次会注意的。” 十字路口的绿灯亮了起来,言姐重新启动车子,专注地环顾路口,没有看向南箫,但嘴里却没有停下,继续刚刚的话道:“微博那些消息我看到了,我也猜到你是因为什么而失态。但是南箫,你离得太远了。即使你现在开始拍戏了,但你与萧影后之间的差距,依旧没有丝毫减少。你以为你在微博不停为萧影后辩解有用吗,我以一个业内专业人士的眼光告诉你,没有用。” “你只有站到一个高度,你说的话才有人在乎,才能维护得了你想维护的人。即使她可能并不需要。” 南箫没有说话。 车内一时静谧。 突然,南箫的手机响了起来。 【别担心我。】 落款是萧以安。 南箫原本复杂纷乱的思绪瞬间被安抚了。 【我们都相信着你。】 坐在会议室主位的萧以安看到这条消息,轻轻笑了一下。 萧以安在《以微传》中的戏份并不算多。虽然名义上是男二号,但因为这是一部大女主剧,所以萧以安只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就把自己那部分剧情给拍完了。 拍完《以微传》后她休息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窝在家里写歌作曲,为自己的第一张专辑做准备。 专辑前期的准备已经差不多,陈柯就开始给她安排综艺节目。但陈柯那边还没有选好综艺节目,萧以安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让她回公司处理一些事情。 她现在的身份是华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萧氏的唯一继承人,这些年父亲纵容她涉足娱乐圈,但该由她肩负的责任也不能落下,她经常要抽空去处理集团事务。 所以她只能将所有的安排都先放一边,先去处理公司事务。 她已经回国那么久了,但是唱衰她的新闻才刚刚出来。这些新闻并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困扰,只给了她一个预示——她的对手们已经狗急跳墙,无计可施了。 萧氏家大业大,一路为萧以安护航,所以网上根本没什么她的负面新闻,现在负面新闻出来了,不是那些竞争对手的临死一击还能有什么。 想来他们还有什么后手,但萧以安并不好奇,所以没有再给他们一丝一毫挣扎的机会,直接断了对方的所有后路。 掐断了对手的最后一丝生机,萧以安才抽出空给南箫发了条信息。 等萧以安把从对手那里啃下的东西全部消化掉后,《以微传》上映的时间也已经临近了。 已经把公司当成自己家的萧以安在踏入自己的公寓不久,就被陈柯逮了个正着。 “这几天就要开始录制歌曲MV了,其他歌的配舞都已经联系好了,但那首《夜晚》的MV明天早上就要开拍了,搭档你联系好了吗?”陈柯简直比萧以安还要像这间房子的主人,一进门换好鞋就直奔沙发坐好,然后直奔主题。 萧以安还懒懒地倚在门后,听到陈柯这么问,才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这个好说。” 然后拨通了南箫的电话。 “阿箫,明天你的档期空闲吗?” “那好,明天早上九点,影视天地不见不散。” 简单聊了几句挂掉电话,萧以安举着手机朝陈柯示意,“没问题,我办事你放心。” 陈柯:“……” 你做事那么随意要我怎么放心。 …… “以安姐。” 南箫和言姐两人被领着进入摄影棚。 萧以安当时正背对着南箫在和一个四十出头气质优雅的女人说话。 听到南箫的声音后,萧以安和那个女人简单告别,然后朝两人走来。 “猜到我为什么找你过来吗?”萧以安把两人引到一旁的沙发上坐着。 现在摄影棚还在做着准备工作,周围有些乱糟糟的,包括陈柯也在忙着协调。现场只有她们三个人闲着。 南箫点头,斟酌了一会儿,才将困惑了自己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以安姐,你明明可以找到更好更合适的对象,为什么要找我呢。” “这四年时间,我从未正式创作过一首歌。如今我打算进军歌唱领域,这一首《夜晚》由我作词作曲送给我的粉丝们,那么MV女主让我的粉丝来当完全合理。所以你在我眼中就是最好最合适的对象。” 然后萧以安把手递到南箫面前,嘴角勾起,漂亮的红唇勾勒出一抹自信张扬的弧度,“阿箫,不论一切身份地位的担忧,仅仅从本心上说,你愿不愿意与我搭档拍摄这个MV。” 如果你死心塌地爱了那么多年的爱豆问你愿不愿意和她一起拍MV,你还能给出除了“愿意”以外的答案吗? 所以南箫伸出手,与萧以安紧握,从掌心蔓延开来的温度一直暖到了心底。 …… 陈安雅粉了《以微传》的原著小说多年,当初听到《以微传》影视化时差点点要给剧组寄刀片。 温如玉温丞相那是有人能演得出来的吗。 敢毁男神,这仇大了去了。 一开始她还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去看《以微传》的电视剧,但听说温如玉的扮演者是萧以安后,还是乖巧地又滚了回来。 所以在今天,《以微传》首播之日,她就和老妈一起成为了八点档电视剧的守望者。 …… 粉色长裙渐渐出现,然后镜头一点点拉远,一个身着粉色舞裙,正在庭院里起舞的少女出现在众人面前。 少女眉目精致,带着点涉世未深的纯真。但眉目轻扬时,又带着丝丝骄傲张扬。 裙子在空中飞扬,划出一抹弧度。 突然,箫声响起。 镜头缓缓移动。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出现在镜头里。 手下价值连城的玉都不能夺其丝毫光辉。 白衣轻扬,墨发也被风给吹乱,手执长箫微微垂着眼吹箫的人雅致如画。 他轻轻一抬眼。 眼中有愁绪有挣扎也有温柔。 视线交错,粉衣少女的舞步越发优美起来。 长身而立的男子眉眼也渐渐暖了起来。 不再让人倍感荒凉,反而温柔得若一潭春水。 “阿暖。”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微微哑意,听到耳里却分外温柔。 …… 两集就这样播完了。 陈安雅一直在期待着什么时候温雅和温如玉能再有对手戏,但除了最开始那幕,温如玉再没有出现过。 其实这两集里很多角色的表现都可圈可点,男女主之间也有很多交集,但不知道为什么,陈安雅的注意力就是没法从温雅和温如玉两人身上挪开。 而和陈安雅有一样感受的人,绝不在少数。 两人之间的化学反应太过让人无法忘却。 所以当晚,《以微传》官方微博下就多了很多刷温雅和温如言的评论,而且南箫的微博关注人数也开始直线飙升。 这个刚出道的姑娘,就这样踏出了她在娱乐圈的第一步。 第六章 娱乐之巅 从最初的纯真到痴守,然后踏入深宫一步步癫狂。 直到最后,那个不过双十年华的女子就这样一条白绫了却余生。 她缓缓绑紧白绫,穿着一身娇俏的粉色,已经被生活磨灭得差不多的纯真又重新出现在脸上。 她歪着头看着镜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纯真。与之前的癫狂形成鲜明对比。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心有预感,那个骄傲的、被娇宠的、也是怨愤的女子,在得知自己唯一的亲人死讯的时候,已经崩溃了。 过往的一幕幕开始出现。 少时的陪伴。 那一次次视线相错默契而笑。 她的决绝,哥哥的无奈与挣扎。 一点点一幕幕。 记忆的最后一幕,是哥哥前来与她道别,她却因为生气而躲在帷幔之后,不肯见他。 “阿暖,哥哥不在了要好好对自己,要成长起来了。这不是家里,不能总是那么任性。” 哥哥温柔的劝诫还在耳边回响。 当时的她只觉得这句话分外伤感,却不知道那是哥哥给她的最后诀别。 当时的他是不是已经预感到了此行凶多吉少呢。 但她却还是那么任性,甚至不肯出来见他一面。 哥哥,你会恨我吗。 “阿暖,任何东西,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彼时年少,春风烂漫。 温如玉伸出手,温柔抚摸着温雅的头。 至此,一眼万年。 …… 陈安雅感觉到脸上的凉意,摸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往旁边看去,才发现自己老妈也和自己一样。 温如玉和温雅死去之时,电视剧剧情才刚刚过半,但两人都没有看下去的心情了。 就好像这部电视剧在温如玉和温雅死去时,就已经落下了帷幕。 而此时的论坛、《以微传》官方微博底下全部都沦陷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傻,真的,我宁愿我男神被毁,演得太好也是种罪啊,哭死我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看小说的时候其实特别讨厌温雅,但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讨厌不出来,看到她死了怎么这么想哭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 评论里清一水的“啊啊啊啊啊啊啊”,似乎除了这个再也没有什么用词能够发泄出他们崩溃的心情。 南箫窝在床上,看到这些评论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来。 “咦。”突然看到微博上出现一段视频,是关于温雅和温如玉剧情的剪辑。 南箫点了进去。 年少相互扶持,相互陪伴。 白衣少年在朝中锋芒毕露。 一人踏入深宫,一人远征边疆。 回朝见面,悲哀与欢喜交织。 一点点走向决裂,迎来惨剧。 温雅遭到厌弃,温如玉再次出征。 无力回天,青年将军的尸身甚至无法再找回,永远的埋骨他乡。 温雅也一条白绫了却自己。 剧情主线就是电视剧里的主线,但是剪辑里把两人的对视剪得很好,每一次视线交错,好像都带着点难以描述的心情,看得人莫名心酸。 南箫随手一点,转载了这段视频,然后发了一个爱心的表情。 温雅这个角色,让南箫的粉丝开始暴涨,如今她微博关注人数已经突破百万大关了。 所以南箫刚刚转发完这个视频不久,底下的粉丝就开始疯狂刷屏了。 南箫刚刚把手机放下,就听到手机设置的特别提醒铃声响起。 她一点开,发现萧以安也转发了这个视频。 “/爱心。” 保持了和南箫一样的队形。 这样一种无声的默契让南箫微微弯了嘴角。 …… 《以微传》播出之后,南箫也开始大火起来。不过短短一日,言姐的手里就已经有了很多综艺节目的通告。 但这些综艺节目暂时不必理会,现在《以微传》大火,温雅这个角色的火热程度更是可以和女主比肩,所以温雅最近的通告都是要去宣传《以微传》,顺便为自己增加曝光度。 最后是一档经营十年之久,在业界内最有名的综艺节目向《以微传》剧组抛出橄榄枝,而《以微传》剧组也欣然应邀。 节目录制邀请的嘉宾有男一,女一女二女三。而男二扮演者萧以安并没有来。 《以微传》因为是大女主戏,私下里几位女演员明争暗斗,南箫虽然保持明哲保身的态度,但有的时候还是会被拉下水。不过她有萧以安的特别关照,所以女一、女二明面上也不敢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如今的拍摄也是,虽然为了节目效果,众人不敢太过分,但为了搏得更多镜头,私下里也是暗潮汹涌。 南箫站在角落的位置,除了主持人提及她的时候她会回上几句,并没有表现得太突出。 不过那短短几句回话也能让人会心一笑,表现可以说是可圈可点的。 言姐私下里就和她提过,人设路线保持本性就好。南箫性格本就偏冷淡,偏要把她营造得热热闹闹的很容易人设崩塌。而且她如今咖位不大,又不是女主,在节目里表现不必突出,但也要有亮点。 言姐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南箫把握不好其中的分寸,但是她坐在台下看到南箫的表现后就完全放下心来。 的确是个好苗子。 综艺节目录制已经过半,游戏环节即将开始,众人已经跃跃欲试就等着游戏开始了。 这时站在台下的导演突然对着主持人打了一个手势,较矮一些的男主持人吴华瞥见后,拿着话筒道:“我们刚刚得知了一个消息。之前因为嘉宾时间有些难以协调所以拒绝了我们的邀请,但很荣幸的是,她现在来到了这里。” “这算是她的综艺首秀了吧。”另一位偏胖的男主持人安生在一旁搭腔。 “是啊,她的到来真是让我们节目蓬荜生辉。”吴华又继续说,“想来大家都知道她是谁了吧,那接下来就让我们有请——” 他把话筒伸出外面朝向台下观众。 “萧以安!” 底下观众原本就在窃窃私语,到了后面答案就呼之欲出了,这时候唯有呐喊出那个名字才能发泄出他们的心情。 灯光变暗,有一束光打在了入场口处。 萧以安穿着一席红色短裙,踩着高跟鞋缓缓走出来。 “那些个夜晚看见你们” 她开口唱了一句,嗓音带着点哑意,却别有一番味道。像是一个调皮的孩童在发声,一瞬间抓住了你所有的注意力。 “是醉人的烈酒与偷来的白梦” 她往舞台边上移动,灯光也随着她而动。萧以安站定在南箫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 一首歌并没有唱完,只截取了高潮部分,待萧以安唱完后,底下已经是一片按捺不住的惊呼狂欢声。 灯光重新打亮,原本已经退到边上的主持人和嘉宾又重新回到舞台中央。 “天呐,女神。"吴华抢先一步上前,与萧以安握了下手。 安生接着与萧以安握手,边握手边感叹道:“想当年我就是看女神你的电影长大的。” 萧以安没有说话,瞥了他一眼,眼神里似笑非笑的。安生原本还在和萧以安握手,接收到她的眼神后立马腿软半蹲下来,“哎呦喂,女王大人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以后不敢了。” “小安子退下吧,本宫不需要你伺候了。” 萧以安一瞬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明明一身现代装束,偏偏从她的身上感受出了后宫贵人的味道。 在场之中,萧以安的咖位是最大的,所以虽然她只是男二,但众人自觉不自觉的都把她簇拥在最中间。 南箫站在一旁微笑看着萧以安,心下已经觉得颇为满足。 出道的第一年,她就已经和女神站在了同一个舞台上。 再给她时间,她一定会与女神并肩而立的。 “我还记得以安当时穿着服饰拍定妆照,我没注意看,还花痴的想是哪个男明星这么好看。”女一号就站在萧以安旁边,她笑着这般说道,在外人看来就好像两人关系很好一样。 “这么说就很扎心了,革命友情真是靠不住。”男一号在旁边捂住心口,一副受到打击的模样。 他们起哄起得热热闹闹的,萧以安就在那里微笑,时不时插一两句,话并不多,但每句都有点睛之用。 陈柯给她的定位和言姐给南箫的定位是一样的。 但她处理得明显比南箫更好。 言姐在下面感叹起来,不过想想也是,南箫刚刚出道,萧以安已经爬到了娱乐圈之巅,两人的表现有所差异是很正常的。 而此时台上还在聊着刚刚萧以安唱的歌,当得知那是萧以安的主打新歌后众人都纷纷表示一定会支持…… “我们知道以安待会还有安排,但是的话既然到了这里,还是希望以安能够满足我们八卦的心情。之前只有妹妹在,现在兄妹俩凑齐了,我们就加上一个特殊环节吧。”吴华道。 萧以安笑起来,看向站在最旁边的南箫,笑容温柔又宠溺。 众人已经往旁边移去,萧以安身旁留下了一个空位。主持人一个眼神示意,南箫就走到了这个空位上。 她回望着萧以安的眼神,眼睛微微睁大,眼里满是孺慕与依赖。 一个眼神交错,众人好像就看到了那一对令人念之不忘的兄妹。 第七章 娱乐之巅 节目组特意为萧以安和南箫准备的环节是默契度大比拼,比拼两个人之间的默契。 这个规则一出,萧以安就忍不住扶额笑道:“这个游戏真是太作弊了。” 南箫也欢快地笑起来,“看来这场游戏我要赢了哦,我可是以安姐的铁杆粉丝。” 吴华:“所以说这个游戏是专门考验我们以安的。在剧里那么宠爱我们的妹妹,剧外就变成了我们的妹妹特别关注哥哥,所以就看你们两是谁更胜一筹了。” 萧以安冲南箫和主持人摊摊手,“那就等着瞧吧。” 平板被工作人员递了上来,答案已经投影在上面的大屏幕上,只等着萧以安和南箫回答。 问题一开始还很平常,身高、生日、喜好。 两人一路顺顺当当答了下来,她们的答案是通过平板同步到投影上的,前几个问题两人连停顿都没有,一气呵成就答完了。 最后一个问题终于展示出来,答题的两人还没什么反应,底下和台上其他几人就先惊呼起来。 无他,实在是这两个问题有些刁钻了。 南箫需要回答的问题是——萧以安第一部 作品《唐璜》中,有一个剧情是女主参加酒会,请问当时女主佩戴的项链是什么款式的,是哪个牌子。 《唐璜》这部剧很奢侈的一点就是,女主出席不同的场合,身上的服饰几乎都不相同,而且每一套的做工都很好,一看就很昂贵。 所以那么多款服饰珠宝,别说很少有人注意这方面了,就算注意了也容易弄混吧。 而萧以安的问题则是,南箫现在微博的粉丝数量。 最后一个问题不需要写出来,直接口头回答就好。 不过在看到最后一个问题时,南箫和萧以安都停下来想了一会儿,没有马上回答。片刻后,南箫眼睛一亮,率先回答:“唐璜在那时候是没有佩戴项链的。” 主持人嘴巴大张,表露出了自己的惊讶。 围观众人从主持人的表现就知道南箫的答案是正确的了。 “真爱粉的威力啊。” 不知是谁感叹了句。 就像有了传染一般,原本还沉寂的人群稀稀落落开始有了掌声,然后掌声如雷。 主持人伸手做了个往下压的动作也没能让底下众人停下,他无奈笑起来,拿着话筒道:“大家还想不想知道以安的答案了。” 话音一落,底下立马安静下来。 萧以安对上主持人看过来的视线,没有卖关子,直接道:“一百三十四万。” 正确答案也在下一刻浮现在大屏幕里。 南箫看着萧以安,眼睛亮亮的,满满的都是惊喜。 …… 这一期综艺播出之后,温雅×温如玉的组合更是火上加火,而南箫×萧以安的邪教势力也出现了苗头。 没让萧以安的粉丝等太久,萧以安最新专辑就要出来了。 她的专辑歌曲直接在各大音乐网站上免费播放,并没有弄成专辑光盘的形式。 而最先出来的一首歌曲,就是她亲自作词作曲送给粉丝的《夜晚》。 《夜晚》这首歌的MV,本周日的时候会在各大广场、商贸中心的大屏幕前播出,下周一会在萧以安微博上发布。 本周六下午五点,南箫和萧以安两个人在H市里极富盛名的一家西餐厅用餐。 两人都是演员,所以饮食很是克制,稍稍动了些东西,也就结束用餐了。 等吃完饭,萧以安就带着南箫散步散到了游乐园门口。 “想去玩吗?” 萧以安问南箫。 不得不说萧以安化妆技术高超,她和南箫在细节上稍作修饰后,如果不是很熟悉的人,根本不能把人认出来。 “好。” 下意识地,这个答案就脱口而出。 旋转木马,海盗船,过山车,以及摩天轮…… 因为不是什么特色日子,所以夜晚的游乐园人并不多,两个人把比较感兴趣的一些项目玩完,也到了将近十一点半。 最后两人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棉花糖,心满意足的边吃着棉花糖边往附近的商贸大楼走去。 到了商贸大楼楼下时,已经快到零点了。周围密密麻麻站着很多人,他们偶尔抬头看看大屏幕,想来都是专程过来围观萧以安的新歌MV的。 突然,屏幕上出现了十秒倒计时。 “十。” 人群中突然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声音响起来,盖过了嘈杂声。 “九。” 这一声变得整齐起来。 …… “三。” “二。” “一!” 话音刚落,大屏幕上就慢慢浮现了一行字—— 这一首歌,送给陪我度过漫长岁月的你们。 “那些个夜晚看见你们 是醉人的烈酒与偷来的白梦 是暂未停歇的细雨与蝉鸣 是不愿消逝的清风与海棠 月色很美 你们的眼 很亮” 萧以安在MV中扮演的是世间最后一名神祗,而南箫则是被上天选中的勇者。 前奏一开始,一身黑色皮衣、画着浓妆显得禁欲的神祗站在一片黑暗之中。黑色包裹着她,模糊了她的五官轮廓,只能看见棱角分明的侧脸。 她抬眼看着这个黑暗的世界,一片混沌。 于是她蹲下身子,捂住双眼,不想再多看一眼。 突然歌声响起,有一些微弱的光芒在眼底浮现,神祗轻轻地、彷徨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从光明处一点点靠近她的勇者。 神祗知道勇者的身份,也清楚勇者此行的目的。 但她没有拒绝勇者的靠近。 她是神祗,但她也会孤寂。 神祗与勇者在这个寂静又荒凉,黑暗孤寂的世界里彼此陪伴着,到了最后,神祗终于感到满足。 她决定牺牲自己让这个世界重新恢复生机的那晚,月亮很圆很明亮,但是她的最后一眼,留给了勇者。 她看见了勇者的眼睛,于是再也看不见月亮。 世界重新充满生机,各处充满欢声笑语,人类歌颂着勇者,赞扬她的伟大。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勇者却一个人,再次默默走过她和神祗曾经一同走过的地方。 最后来到神祗消失的那个地方,勇者闭上了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永远离开了这个已经让她感觉孤独的世界。 当这个世界里只有她和神祗两个人的时候,她并未感到孤单。但当神祗离开,这个世界充满了人,她却反而觉得孤寂难耐。 MV最后浮现了一行字,“知道你会来,所以我在等。纵使你姗姗来迟,我亦是欢喜雀跃。” 外界喧嚣欢呼,萧以安却如同MV里的神祗那般,将她的视线投在了南箫身上。 南箫已经算高了,但萧以安却还要比她高上许多。 萧以安微微俯身,摸了摸南箫的头,认真道:“我的小粉丝,谢谢你,未来也要加油呀,我等着你与我并肩而立的那一天。” “好。” 南箫点头。 无需浓墨重彩,轻描淡写间就已经表露了自己所有的决心。 …… 那天之后,南箫与萧以安再没有碰过面。 南箫开始有了跑不完的通告与剧本,而萧以安的专辑一在各大音乐网站推出,就狂揽各大奖项,风头一时无二。后来还有小道消息称,格莱美那边对萧以安抛出了橄榄枝。 这一年里,南箫已经能够在电视剧里独当一面,成为收视率的一个保障。而萧以安要执导的电影也开始进入后期制作。 电影一完成,就开始参加国际上的众多电影节评选,好消息不断传到国内。 这部电影在国内上映那天,还在片场拍戏的南箫硬是挤出了时间去影院观看了这部电影。 最后的她是含着泪离开电影院的。 出了电影院,南箫打电话给萧以安道喜,两人聊了几句,因为南箫那边还要忙就挂掉了。 “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吗,为什么有她在的地方你都选择回避呢?”陈柯站在萧以安身后,这样问她。 这一年的综艺节目,以及一些电视剧剧本,只要有南箫在,萧以安都不予考虑。 “如果一直将她和我捆绑在一起,大家只能看到我,或者会将她看成我的附庸。但我并不希望如此,她明明就有这个潜力去封神登顶。”萧以安站在公寓阳台,看着远处的夜景,这样回道。 陈柯没有说话,静静陪着她看远处的夜景。 明明没有什么好看的,两人却都看得分外专注。 年底将至,年度盘点开始统计,广电那边也开始举行颁奖盛典。 颁奖晚会上,南箫凭借在她的新作《繁星骄阳》中的精彩表现,成功夺得“年度最受欢迎女演员”的称号。 她上台领奖。 颁奖嘉宾却一反常态从幕后走出来,而是从红地毯尽头走进来。 灯光打在她身上,跟着她的脚步移动。 红色盛装的女子迤逦而来,一点点靠近,整张脸完全暴露在南箫眼中。 南箫的眼睛慢慢湿润。 她捧过萧以安手中的奖杯,紧紧抱住萧以安。 她多么有幸,曾经遇见过萧以安,那么深爱着她,用尽全身气力去追逐萧以安。 她的人生,从遇见萧以安开始,就完全不同了。 【任务完成,是否选择脱离“娱乐之巅”世界?】 萧以安给南箫颁完奖后,因为得知南箫还要和剧组聚餐,萧以安就和陈柯率先离开了。 两人是在城市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顶楼旋转餐厅吃的跨年饭。坐在窗边,萧以安透过窗子看向外面,人影喧嚣,灯火阑珊。突然之间,有烟花开始绽放。 “跨年了。”陈柯道。 “陈柯……”萧以安将手贴在玻璃上,看着远处繁华的夜景。她说道:“我没有失约。” 陈柯笑起来,“你自然不会失约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萧以安叹了一声,然后她拿起身边的酒杯,冲着陈柯举杯,“新年快乐。” 【脱离世界。】 第八章 被炮灰的大师姐 四月的风还带着一丝凉意,徐徐吹着,却不能将于卿心底的情绪吹得平静下来。 于卿身着凌渊阁内门弟子服饰,腰佩长剑。一身蓝白相间的合身衣袍将她姣好的身材勾勒出来。 她整个人的气质如同剑一般,带有凌厉与冷意。这样一种气质的人,本应是一直挺直脊背,无论如何都不会折下腰肢的人。 但她如今却恭敬地低着头站在院子里。 她的对面,有一男一女。男子坐在石凳之上,女子俏生生的站在他身后。 那同样穿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女子艳若桃花,一颦一笑间都流淌着少女的娇俏。而那个男子,只着一身简单的白衣,他的眉眼在看向于卿之时神色淡淡的,只有在撇向那个娇俏女子的时候,似乎才染上了一些暖意。 “于卿,你师妹她刚刚被为师收为弟子。之前掌门赠与为师的那块天陨石,为师打算以它为主材为你师妹筑一把佩剑,你可有异议?”白止问道。但话语之间并没有太多商量语气。 “弟子不敢。”于卿依旧低头恭敬回道。 只是不敢,而非愿意。 白止听出了于卿话中之意,看向于卿的神情更淡了。他手腕微动,一枚很精巧的玉佩就落到了于卿的面前。 “这枚玉佩是为师当年所筑,它可以挡住筑基期巅峰的全力一击。你身上防御系的灵宝很少,如今为师便赠与你了。” 于卿接过玉佩,恭敬回道:“多谢师父。” 原本还打算宽慰一下自己大弟子的白止看到于卿那幅恭顺的模样,顿时没了说话的心情。他长袖一挥,“若是没什么事就先下去吧,这几日为师要闭关铸剑,你有什么修炼上不懂的地方就等为师出关后再问为师吧。” “那弟子就先退下了。”于卿转身离去。 她离去之前,轻轻的瞥了一眼那个娇俏女子。明明是不带丝毫情绪的打量眼神,却让那个娇俏女子缩了缩身子。而白止也察觉到了那个女子的动作,眉间微微蹙起,似乎带了些怒意,只是没有发作出来。 于卿微微垂了眉眼,神色间看不出丝毫变化,就这样恭恭敬敬的走出了院子。 一直到她出了院子很远,于卿平静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她右手紧紧握着那枚玉佩,青筋暴起。手心被玉佩的棱角磕得生疼,于卿却几乎没有感觉到这些疼痛。 身体上的疼怎么敌得过心理上的疼呢。 只是素来刚强的她流不出泪,不然也许心中的委屈就要让她哭出来了。 “哟,这是怎么啦。” 有些疑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同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薄荷清香。 似有似无,添了一丝神秘。 于卿一惊,紧握着玉佩的手一松。 玉佩摔在了地上,然后一滚,滚到了凌云峰外万丈悬崖。 糟糕。 于卿反应很快,但结印尚未完成那枚玉佩就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而且她尚未将这枚玉佩滴血认主,如今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知道这件事不能怪来人,所以并没有对来人生气,但撇向来人的时候神色还是淡淡的。 不过她冷淡的表情在下一秒就渐渐回暖了。 应该很难有人能对一位美人冷着脸。 尤其是这位美人正在专注地看着你。 那双丹凤眼微微一眨,就挑拔起了平静的春水,拨乱了多少心弦。更何况她笑得那么美好,恍若天地间所有灵气都凝聚在她的一颦一笑之间。她一身红衣站在木棉树下,红衣如烈火灼灼,天地自然之景也不能夺其一丝光辉。 即使于卿也是个女子,还是个极其漂亮的女子,但面对这样的美景,也再也无法绷着一张脸。 于卿重新站好,收敛好心底的复杂情绪。 她对着这名红衣女子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继续下山了。 只是手腕一动,一枚传信信笺化作一束光,向天边飞去。 红衣女子,也就是萧以安瞥见了她的动作,没有阻止,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深。 于卿是凌云峰大师姐,凌渊阁年轻一辈中较为出色的那些人她都认得。这个女子气势惊人,但她却从未见过,又没穿着凌渊阁弟子服饰,这就已经让于卿起了疑心。 更何况以这名女子的相貌,怎么可能在凌渊阁中默默无名。 凌渊阁乃修真界正派八大门派之首,如今修真界各方形式动荡,正派与魔道之间争斗愈演愈烈,如今凌云峰竟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可疑人物,于卿自然是发信笺去通知掌门。 “你就这么走了?”那道声音懒洋洋地在身后响起。 于卿驻步,回头对她道:“于卿还有事,请前辈见谅。” 萧以安一眨眼就出现在了于卿身边,她眨着眼一脸真诚,“你怎么知道我是前辈?” “前辈气息虽内敛,但是这通身气派也非常人可以比拟。”于卿暗地里气息一提,戒备起来,就怕眼前这位暴起攻击她。 “你的眼神倒是挺好,不过……你以为我是魔修?” 萧以安恍若没有看到于卿暗地里的动作,依旧随意问道。说到最后一句时语调一提,似疑问似嘲讽。 于卿强自笑起来,“前辈说笑了。” 萧以安眨巴眨巴眼睛,仿佛没有弄懂于卿为什么会笑得这般僵硬,“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门派内还没有人前来救援?” 于卿神情一僵。 她抿着嘴没有说话。 因为她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弹了。 生死都掌握在眼前这个女子的手里,但于卿还是没有失态。 她是凌渊阁年轻一代领军人物之一,就算眼前的人是魔修大能,她还是保持了身为凌渊阁内门弟子的风范。 “前辈擅自入我凌渊阁,不怕我凌渊阁中其他前辈察觉吗?更何况我凌渊阁老祖威震修真界上千年,前辈不怕此行有来无回吗?”在这种时刻,于卿依旧很冷静地分析着局势,企图让眼前的人有所忌惮。 凌渊阁能稳居正道八大门派之首上千年,是因为凌渊阁在千年之前出了修真界正道的唯一一位化神期修士。 也因为凌渊阁这位化神期修士的突然突破,千年之前战火蔓延至修真界几乎所有范围的正道与魔道之争以魔祖及其座下的四大护法之死而终结。 在那之后,魔道声势渐弱,蛰伏于魔道之境千年不出,直到近百年才恢复了生气。 而凌渊阁那位老祖,自千年前那场战役后就再未出现在修真界中,只有她的传说还在修真界流传着。 力挽狂澜。 天纵奇才。 力压同辈所有人,声势直逼所有老一辈高手。 最后还成为了修真界正道第一人。 她几乎是修真界正道年轻一代所有人的向往。尤其是凌渊阁年轻一代,更是对他们的老祖推崇不已。 如今于卿搬出老祖的名头,也是为了让这位魔道大能有所顾忌。 能够在凌渊阁内把她发给掌门的信笺阻拦,怕是一位元婴期的大能方能做到的。 再想到如今这位魔道大能竟然出现在凌云峰,于卿心下更是担忧。 且不说这一位是如何突破护宗大阵闯入凌渊阁的,就说如今她所在的凌云峰峰下多是外门弟子,他们修为低下,万一被牵连,怕是凌云峰就要死伤惨重大伤元气了。 于卿越想越是担忧,但她如今不过是一个筑基中期的内门弟子,自己的生死还握在别人的手中,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就算是凌渊阁掌门来了,在我面前也不敢放肆你信不信?”萧以安恶趣味涌上心头,笑着问于卿。 于卿淡淡笑着,没有说话。 凌渊阁本就是正道八大派之一,尤其自老祖横空出世之后,凌渊阁门下弟子骨子里就更是骄傲了,他们都以凌渊阁弟子这一身份为荣耀,如今听到这位前辈这样说,于卿虽不反驳,但神色已经完全暴露了她的想法。 “凌霄那小子这掌门倒是当得很称职啊。”萧以安摸摸下巴感叹道。 本是个有些流氓的动作,偏生她容貌过人,又气质出众,所以这样一个动作也做得风流写意。 而于卿的眉头却蹙了起来。 要说在凌渊阁中,她最尊敬的人,不是她的师父,而是掌门凌霄子。 “他把你们教得很好。”萧以安手一挥,于卿就发现自己能动了。 但她还来不及做任何动作,眼前的红衣女子就消失了踪影,只有空气中还在弥漫的淡淡薄荷香味,告知着于卿这一切都并非幻象。 “我并非魔修,你若是有所担忧,只需去与凌霄求证便可。” “小姑娘,来日再会。” 风轻轻吹过,木棉花轻旋而下。 但木棉花只刚刚掉落,木棉树下已不见了于卿的身影。 第九章 被炮灰的大师姐 凌渊阁每座峰的范围都很大,因此各峰之间距离都很远。 而于卿所在的凌云峰是门派七大主峰之一。这是因为凌云峰峰主,也就是于卿的师傅白止是凌渊阁七位元婴修士之一。他只有元婴初期,但他晋入元婴期时不过三百岁出头,在七位元婴修士中是年岁最轻的。 于卿身形一动,贴了疾行符下了凌云峰,路上有弟子认出了她,但看到她神色匆匆,只是远远打了个招呼而没有上前。 不过片刻,于卿就到了凌云峰峰脚。她手指一合,贴在嘴里吹了一声口哨。片刻后,一只白鹤停在她的面前。 白鹤虽然和凡人界的白鹤长相相似,但是它的体形明显更大,能容一人在上面坐着。而且它毛色光滑,有淡淡的灵气在羽毛表面涌动。 这就是凌渊阁的底蕴。 千年之前老祖还只是元婴修士之时,专门抓了一批神行鹤进行饲养。这批神行鹤虽然只是三阶灵兽,但因为比较稀少珍贵,所以这一大批神行鹤还是很难凑齐的。 这批神行鹤被带到凌渊阁后就有专人进行培养繁殖,然后将它们培养成为代步工具,此后,凌渊阁内弟子都靠着神行鹤代步。 只是门派内有规定,白鹤不能携弟子飞上七大主峰,以示对七大峰主的尊敬。所以于卿一直到了峰脚才开始召唤白鹤。 于卿从怀中掏出一枚特制的灵兽肉丸,递到白鹤嘴边。白鹤将灵兽肉吞入嘴中,然后仰天一啸。 于卿微微掐了个手诀,身形一动落在了白鹤身上。 “带我去问道峰。” 问道峰,七大主峰之首,同时也是掌门所在之处。 …… 传闻是当年的老祖极其喜爱木棉花,所以凌渊阁中遍地都是木棉树。到了秋季,绵延不绝血红如火的木棉花也成为了凌渊阁一景。 其他几峰还好,但当年老祖所在的问道峰上,除去一些摘种的灵值外,问道峰上所有的树都是木棉树。如今看去,一片绵延不绝的木棉花,灼灼如火。 于卿照样是贴着神行符赶路。 但她身形转动之间,也能看到木棉树下来来往往的年轻弟子们。 他们脸上的表情,安详又欢喜。 这样的美好,更加不能容许其他人去破坏。 想到这里,于卿原本还很稳固的等级壁垒开始松动起来。 “于卿师妹。” 掌门座下大弟子柯安向来与于卿交好,如今看到于卿神色匆匆的来到掌门主事的宫殿前,连忙迎了上去。 “柯师兄,我有事想要求见掌门师叔。”于卿在柯安面前站定,微微喘着气说道。 “师父在里面,若是师妹有急事我就进去通报一声。” 于卿向来很镇定,连掌门都说她有大将之风,如今却如此慌张,想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必了,于卿你直接进来吧。” 突然,掌门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柯安微微俯身,“是的师父。”然后他做了一个手势请于卿入内。 于卿入内之后,就看到掌门站在大殿下,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掌门所在的正殿,大气恢弘,里面隐隐有灵气流动,带着淡淡的威压,让踏入里面的人不由心生敬意。 于卿踏入正殿后,不敢随意乱撇,在掌门身旁站定刚刚行了一礼,还没来得及说话掌门就已率先开口道:“我已知晓事情经过,事实上那位的存在我一直都知道,你传来的信笺我也已经收到了,只是不便回复你。那位算是我门派中的一位前辈,只是性情有些随意,若是你下次再遇到就多担待点。” 于卿微微一怔,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受,但还是自心底里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那位并非魔修就好。 但于卿又觉得有些怪怪的。掌门话中明明说那位是长辈,怎么又是一幅将她当作晚辈去纵容的姿态呢。 不过如今这时候也不容于卿细想。 “那弟子就先告退了。”于卿拱手行礼,如此道。 掌门点了点头,于卿便退了下去。 当于卿消失在门口之后,掌门的座位之上瞬间出现了一个懒懒躺着的红衣女子。 美目流转之间,风华无限。 “老祖,您吓到她了。”掌门凌霄有些无奈道。 这位的性情还真是没怎么变啊。 不过她昏迷千年之久,千年时光于她而言不过弹指挥间,她的性情与昏迷之前一样也没什么奇怪的。 萧以安调整了一下姿势,还是感觉不太舒服,干脆坐直了来,啃着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灵果,听到凌霄的话后随意挥了挥手,“我像是个无聊就去调戏别人的人吗。” 凌霄没有说话,但他的神情分明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难道不是吗。 “你这是什么眼神,不知道尊重老祖吗。”萧以安白了他一眼。 凌霄咳了咳,“老祖,注意形象。” 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将这句话说出口了。 实在是不说不行啊。 之前是小辈就算了,现在修真界老一辈大多都已经战亡于千年前那场战役中,他们凌渊阁的老一辈也同样战死,老祖无论是对于凌渊阁,还是对于修真界来说,辈分都高得惊人。 而且她还是修真界传颂千年的存在。 但如果让弟子们看到她这幅做派,那所有的幻想都会破灭的好吗。 求不闹! 萧以安淡淡瞥了眼凌霄,然后才像发现什么一样,不满道:“你现在这是什么装扮。” 一头银发,身着掌门衣袍,再配上那长长的白胡子,看着就如同人间四十出头的长者形象,稳重异常,果真是好一副仙风道骨的掌门形象。 “老祖,这是因为……”凌霄连忙解释。 但萧以安右手食指拇指一合,打了个响指,然后凌霄所有的话都被截断了。 “就这样吧,我还算满意。” “凌霄你别给我变回来了,不然我会生气的哦。” “我走啦,去找那个小朋友玩。和你聊天真是太无聊了。” 话音一落,大殿内已经没有了那个红衣身影,只剩下凌霄一人再也维持不住自己仙风道骨的形象,欲哭无泪站在原地。 能被老祖你看上并且产生兴趣的,才叫凄凉。 …… 知道没有任何问题,所以下山的时候于卿心情很是放松。 她再次途径那片木棉树林时,脚步越发缓了下来,原本因为师父的那件事而有些郁郁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突然,一朵妖艳又开得灿烂的木棉花出现在于卿前面。 “师妹可喜欢?” 柯安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片木棉树林。 他右手举着木棉花,嘴角笑意温柔。长身玉立,腰佩长剑,丰神俊朗,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于卿。 恍若他的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 不远处围观到这一切的凌渊阁弟子都小声惊呼起来。 一个是凌渊阁年轻一辈中的领军人物,掌门座下大师兄。另一位则是凌云峰大师姐,天赋惊人,同样也是年轻一辈中惊才绝艳的人物。 这两位无论是从资历地位,还是从外貌上来说都非常的般配。 如今两位这样,分明就是有些猫腻啊。 于卿看到这一幕,怔在原地。 她入凌渊阁这些年来,一直专心修炼。虽然教导弟子很是用心,但总是一副冷淡模样,又是大师姐,所以虽然她见过很多这种场面,但自己却从来没有经历过。 她与柯安关系颇好,毕竟两人都为凌渊阁年轻一代领军人物,从炼气期起他们就多有竞争,也会在一起探讨功法。所以眼下于卿颇为苦恼。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所以也不懂要怎么样拒绝才不会让柯师兄难堪。 就在气氛凝固的那一刹那,一抹红色突然出现在两人身边。空气中也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 “于卿小朋友,不用来日我们也再会了呢。” 萧以安伸手,在柯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他手里那朵艳丽非常的木棉花接过来了,顺手别在了自己的耳畔。 她看向柯安,微微眯起双眼笑起来,“小小年纪就给师妹送花,这可不好啊。” 然后她环顾了一眼四周的木棉树,又接着道:“这片树林里开得最好的木棉花自然应该送给最可爱的前辈了,你说是不是。” 说到最后,话语上扬,隐隐约约带着警告。 在场众人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而于卿是接受能力最好的一位了,毕竟她已经见识过这位前辈的恶趣味了。 不过如今这位的表现,也算是为她解围了。 所以暗地里于卿也算是松了口气。 起码不用面对那么一幅尴尬的景象了。 此时周围众人才算慢慢恢复过来,他们都为了萧以安的相貌惊呼起来。 毕竟即使是被称为凌渊阁四姝之一的于卿,站在她身边也不能夺其光华。 更何况她身上还带着一种气质,张扬又神秘。 至于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柯安,听到萧以安的话后也只能苦笑着拱手道:“前辈喜欢就好。” 姿态从容,倒没有失了凌渊阁年轻一辈第一人的风度。 萧以安偏头看他。 灼灼如火的木棉花在耳畔盛开着,但女子却充分诠释了何谓人比花娇。 “很好,小朋友你也很有前途。” 明明是句夸奖的话,不知为何,于卿和柯安身后却升起了阵阵凉意。 第十章 被炮灰的大师姐 柯安对于这位的身份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他乃掌门座下大弟子,经常帮掌门处理门派事务,所以门内的长老领事他都有印象。而这位又称呼自己为前辈,除了那一位,好像也没有谁了。 但是这个猜测有点吓人。 不过…… 如果这位真的是那人,柯安算是知道为什么每次师父提到那人的时候都是一幅不欲多谈的表情。 这位的性格还真是…… 唉,一言难尽。 “这里不好玩。” 萧以安突然说道。 旁边两人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眼前一黑。当眼前恢复光亮后,两人已经站在了一处湖边。 湖上有淡淡的雾气笼罩,轻轻吸一口气,就觉得浑身轻盈。 柯安经常出入凌渊阁周围一带,只是瞬间就判断出这并非凌渊阁势力范围之内。 他同时也确定了眼前红衣女子的身份。 万里之内皆为凌渊阁势力,一眨眼之间就能带着两名弟子神行万里,非化神修为无法做到。 “前辈……”柯安有些无奈。 虽然知道以这位前辈的实力,无论出入哪里都不会有危险,但是就这样把他们两带出凌渊阁,是不是不太好。 萧以安没有理会他,专注地盯着湖。 这片湖清澈见底,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看起来就很胖很美味。 萧以安摸摸下巴。 “小朋友们,这湖里的鱼是不是很胖?”萧以安继续盯着湖面,头也没回地问他们。 柯安与于卿对视一眼,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在柯安看向那鱼的时候,他突然就奇迹地弄懂了萧以安的脑回路。 “这湖水看着清澈,而且是自山间潺潺流下,应是清甜。生活在湖中的鱼想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萧以安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柯安一眼,颇觉其孺子可教。 难怪凌霄最为宠爱这个弟子。 于卿的反应慢了两拍,等到萧以安看过来的时候,她一个机灵立马反应过来,也拱手道:“弟子愿为前辈效劳。” “既然你们那么主动……”萧以安拉长了语调,满意的看到了两位小朋友脸色的变化,她才续道:“用法术抓鱼多不好啊,我就累一点帮你们封了法力,你们自己下去抓鱼体验体验人生吧。” 于卿和柯安立马反应过来。 两人试着运转了一下灵气,才发现体内灵气都被封住了,根本无法运转开。 就算知道前辈不会伤了他们,但对于一个修真者而言,体内灵力被封,实在是很糟糕的一种体验。 “前辈肚子饿了的话脾气会变得很不好哦。” “……” 难道现在这样脾气就很好吗! 而且一位修真大能早就辟谷了,怎么还会有肚子饿这种体验啊。 萧以安完全能猜到两人的心理活动。 她在心里啧啧两声,真是世风日下啊。师弟师妹眼中稳重的师兄师姐,画风现在就是这样了。 没错,这锅她才不背。 她只是为了锻炼凌渊阁的年轻一代们。 突然,尖叫惊呼声响起。 萧以安已经直接席地而坐了,嘴里啃着不知哪里来的青色的果子。对上两人那质疑的眼神后,默默把正在啃着的果子放到了身后,随意抬头欣赏这天这云。 今日天气真好。 宜抓鱼。 …… 于卿与柯安两人踏入湖水那一刻,一股冷意瞬间刺入他们的骨子里,几乎要将他们的鲜血冰冻。片刻之后,瞬间由极寒之感转变为极热之感,那股热度几乎让他们觉得骨血都被融合了。然后又是雷电击打的麻痹感。 三种感觉不停交换,几乎让他们在踏上去的时候就忍不住爬上岸来。 “爬出来再进去就没有效果啦。” 萧以安正在啃着果子,说话有些含糊。 于卿和柯安两个人已经没有那份精力去吐槽她了。现在灵力被封,两人只能凭借纯粹的□□力量去抵抗。 而且最可怕的是,他们不仅仅要适应这份痛苦,还要去抓鱼。 萧以安完美地充当了一个吃瓜群众的角色,她就这样静静啃着果子围观两人,顺便回想了一遍这个世界的原剧情。 她在这个修真世界需要守护的人是于卿。 于卿,水系九级灵根,还是天生剑体,这样的体质是最佳的练剑体质。 她出生在靠近魔界的一处小村庄中。 之前的魔修蛰伏不出,然而在魔界元气渐渐恢复的时候,这处村庄就遭到劫难了。 凌渊阁得到消息称魔界边境有异动,但当时还只是结丹后期的白止带领弟子赶到村庄的时候,只救下了于卿一人。 当时只有六岁的女童就这样被带回了凌渊阁。 因为这段渊源,所以在于卿天赋被测出后,她拜入了白止座下,成为他座下大弟子。 那年于卿所在的村子遭到魔修血洗,她祷告天地祈求神明,但是她所信奉的神明始终没有出现,她的父母亲人一个个在她的眼前倒了下去。 而就在鲜血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绝望已经灌满了她胸腔的时候,那席白衣就这样出现。那个神情冷淡恍如谪仙一般的人将她抱起远离血腥,将那些令她感到绝望的人一一斩杀。 血花在他的剑上绽开,然后滴落。他的白衣由始至终没有染上一抹血色。 在她已经绝望的时候,没有神明现世拯救她,只有他出现了。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白止就成为了她的信仰。 从年少懵懂的孩童,长到少女慕艾之际,她的爱慕一点点长大,直到蔓延至苍天大树。 她一点点变得优秀,凌渊阁凌云峰大师姐于卿之名渐渐在四海八荒都有了名气。 当她踏入筑基中期后,进入了一个秘境。在那个秘境里她为宗门带回了大量天材地宝。 她所使用的佩剑已经不适合她的等级,而她又对门派有大功,所以掌门虽名义上将天陨石赠给了白止,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块天陨石是赠给于卿的,只是需要白止为于卿铸造成佩剑罢了。 但在于卿闭关养伤之际,白止外出救回了乔语嫣。 自此,于卿的人生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 白止座下亲传弟子原只有于卿一人,后来乔语嫣也被收入门下。 但乔语嫣乃魔门三大宗之一幽冥宗的执法长老,被派遣前往凌霄阁当卧底。她原已是元婴初期修为,因为所修功法特殊,又有灵宝隐灵玉,除非比她高一个境界,也就是化神期的人才能看破她的身份。 不过原剧情中的萧以安,在千年之前已经身陨,所以她一直隐藏身份潜伏在凌渊阁中。 于卿心慕白止,乔嫣然刚入凌霄阁的时候还很小心谨慎,后来她在于卿面前做了手脚,让于卿对她心有不满,并且对她产生怀疑。 此后于卿多有针对乔嫣然,却被白止误会厌弃。 待于卿踏入筑基期巅峰,她受师门之命带领一批精英弟子前去历练。 谁知乔嫣然将消息透露出去,魔门派出结丹期修士前去狙击。 于卿拼尽全力拦截,她所带领的弟子得以有机会逃脱,她本人却是落到那位结丹期魔修手里,最后还被当了炉鼎。 几十年后,魔祖实力完全恢复,魔道与正道之争再次拉开帷幕。 大战当前,正魔对峙,她被魔修挂在旗帜之上,用以挑衅正道。 正道天赋出众的弟子,最后竟落得这般地步! 已经油尽灯枯的于卿微微睁开双眼,最后的一眼,是看到她曾经心心念念的人冷淡厌恶的眉眼。而乔嫣然那个女人,正挽着曾经她眉间心上的人,巧笑倩兮的看着她。 那看似温柔娇羞的笑容中,是只有于卿才能看得懂的恶毒。 正邪不分,正道要如何不败! 于卿不知从何而来如此大的怨气,竟一时冲破了魔修的禁锢。 她最后的选择,用自己已经所剩无多的灵力自爆丹田,给自己一个解脱。 而正道再无化神期修士出世力挽狂澜,自此,正道凋零,魔道盛世开启。 大概回想了一遍剧情,萧以安突然感觉到一些异样。 她站起身来。 于卿和柯安两人渐渐适应了湖水的变化,已经能够在湖里慢慢行走了。想来再过不久,他们应该就能自由的在湖里抓鱼啦。 萧以安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柄长剑。长剑通体碧玉,泛着寒气。萧以安将长剑插在身旁,一股无形的气势瞬间弥漫开来,笼罩了这一片地带。 确保了两位小朋友的安全,萧以安就不再多留,她手腕微动,原地只剩下了一道残影,人眨眼之间已至千里之外。 第十一章 被炮灰的大师姐 “小鬼,你在干嘛。” …… 修从昏睡中醒来,觉得身体莫名的虚弱。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很贴身的黑色袍子,金线蔓延,勾勒成一条腾云而起的巨龙。黑色细直的头发在身后披散着,小小的脸很是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轻轻一眨就好像有漫天星辰洒落,美好得恍若误入人间的仙童。 在他前方,绵延数里的树上只结了一个青色的果子。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的脑海里却有声音在催促着他,让他快点将这个果子摘下来吃掉。 于是当萧以安踏着虚空来到此处时,就看到不知道为什么缩小了很多,只有人类三四岁孩童大小、没有修为的魔祖正在爬树。 原来魔祖小时候也这么皮 说好的高贵冷艳呢。 修听到动静,冷冷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移开视线,继续专注于爬树大业。 宏图霸业你不要,你就爱上爬树了是不是。 萧以安啧啧两声。 这样的话自己真是太惨了。 当年正道与魔道争锋,魔修中出了一位天纵之姿的天才,最后一统混乱的魔界,并且开启了魔道与正道的征伐。魔祖当时已是元婴后期修为,又因为所修功法诡秘,所以他一踏入元婴后期就有化神以下第一人之称。他一人便能拦下正道仅有的三位元婴后期修士。后来他在战中突破,踏入化神期,虚弱中直接干掉正道一位元婴后期修士,重伤两位元婴后期修士。之后魔族撤回休战,他们只需等魔祖修为彻底巩固便可去踏平正道。 萧以安当时只是元婴中期修为。正道的人都知道萧以安的天赋,但他们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之后萧以安水到渠成,突破了元婴后期。 之后她为了大局,靠秘法强行突破化神期,未巩固修为便直奔魔道重伤魔祖,强杀魔道四大执法,重创前来阻拦的几位魔道元婴修士。 自此,魔修中顶尖修士凋零大半,魔祖也伤了根基避世不出。正道与魔道之争得以告一段落。而萧以安回到凌霄阁之时已经油尽灯枯,最终在无尽虚空坐化。 她到来之际这具身体已是油尽灯枯,在系统的帮助下才能一点点修复神魂。但最后她还是闭关了千年,才完全修复伤势并且踏入化神期。 只可惜伤了根基,永远无法再进一步。 现在看来,早知道千年之前就找棵树给他爬好啦,这样就天下太平了嘛。 当然,她就是随便开个玩笑。 …… 突然,萧以安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味道,无法形容,却异常蛊惑人心。 她目光一动,才发现这棵树的异样。 魔祖的手已经伸向了那棵青色的果子。 咻。 果子飞起,被萧以安一把抓住。 “这是我的。”萧以安朝着修挥了挥果子,强调道。 修原本冷淡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疑惑。 然后他轻轻启唇。 像是许久没有出过声,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尝试了几遍才发出声,嗓音虽有点沙哑,但却还是孩童那种甜甜的声音。 “娘。”他脆生生地喊道。 萧以安狭长的眼微微眯起,她的表情渐渐危险起来 整个人的气势都为之一变。 修还坐在高高的树枝上,他低着头看着萧以安,一张精致的小脸布满依恋,仿佛没有感受到萧以安身上的危险。 他伸出白净的小手,向萧以安挥动。 看到萧以安没有理他,他挥动的幅度更大了。 树枝晃动,小小的人儿一个不稳就从树上一头栽了下去。 修那澄净的眼神却始终看着萧以安,微微眨动双眼,就好像有漫天星辉掉落在他的眸中。 人影一动。 “娘!” 修呆在萧以安的怀中,他抓着萧以安的袖子,瞪大了双眼,惊喜地喊道。 “哎,乖儿子。”萧以安摸摸修的脑袋,觉得手感颇好。 远远看去,倒是一幅相处融洽的景象。 但萧以安在修掉下来的那短短瞬间心思已经转了几转。 她接收的剧情里并没有提及魔祖是怎么恢复修为的,但按照时间线来看,大战重启是在三十年后。 虽然不知道魔祖打的是什么主意,但他如今修为全无,管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没有实力全都是白搭。而且把魔祖就近放在她身边也能让她监视魔祖。 于卿前世最悲剧的一点是被当成炉鼎,遭到折辱。这一点在萧以安还活着之后很顺利就能解决了。 那么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呢,就是正道与魔道大战。 于卿对正道感情很深,而且因为屠村之仇,特别痛恨魔修。如果想要让于卿感到幸福满足,那么就应该要从魔道那里入手。 当然,上面的理由都是从任务入手的。 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却是,魔祖是她的儿子,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稳赚不亏啊。 …… 于卿和柯安两个人合作抓了几条肥硕的鱼,上了岸后,却发现没有了萧以安的身影。 “柯师兄?”于卿右手还拿着鱼,脸上和手上都染着泥巴,原本冷淡的美人一下子就被拉下了神坛,变得有些俏皮傻乎乎的。 柯安心下暗笑,说话的时候也不禁带了几分笑意,“我们先烤鱼吧,前辈不知道去了哪里,等她回来也差不多能吃了。” 于卿后知后觉的一抹脸,反而把手上的泥也给抹到了脸上,顿时脸上出现了一大片泥渍。 她微微蹙眉,却没有在意,只是对柯安道:“师兄,我们分头去拾柴火吧。” 他们两人现在法力依旧被封着,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式起火。 “我们先回一趟凌渊阁,这些鱼我们稍后再吃。” 熟悉的声音自虚空中传来。 于卿和柯安抬头看去,就看到从虚空中踏步而出的萧以安……以及她怀中的修。 修身上的那套衣服是一件极品防御灵宝,其上的那条铭文化成的巨龙可以说是魔祖的标志物了,所以萧以安在回来之前已经帮修换过一身衣服了。 只是换得有多简单粗暴……只有两位当事人知道了。 “前辈,这位是……” “哦,我儿子啊。怎么样,和我长得像不像。”萧以安揉着修柔软的头发,笑着道。 于卿和柯安竟然从她的微笑中读出了慈祥这个词。 慈祥??? 一脸懵逼瑟瑟发抖.jpg 唉,小朋友就是不经逗。 萧以安心下感叹。 她手腕微动,那片湖中比较大的鱼都腾空而起,连同柯安、于卿手中的鱼也一起飞起,然后落到一个篮子里。篮子在空中转了几转,就飞入萧以安的储物戒指里。 “……” 明明有这么轻松的抓鱼方式,偏偏要封印他们的法力让他们抓鱼。 虽然可以理解为是前辈在锻炼他们,但于卿和柯安更愿意相信是萧以安在逗他们。 萧以安淡淡瞥了他们一眼,“非元婴以上修为只会被这片湖中所蕴含的能量反噬。” 于卿与柯安对视一眼,都很乖巧的没有说话。 萧以安在上方看到两人的互动后嘴角微微扬起来。 小朋友啊,就应该活泼一点。 总是冷着一张脸怎么行呢。 她长袖一挥,插在地上的长剑直接飞入她的储物戒指,一行四人消失在原地。 …… “那是……” 练武场中空气扭曲,空间波动渐渐变大,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注意。 “咻。” 破空之声响起。 凌渊阁安排在练武场驻守指导的三位长老都出现在练武场上方,手持武器严阵以待。 而下方的弟子都自发的往练武场边缘地带退去,免得自己受到波及。 “谢长老,凌渊阁护宗大阵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可能有人能在凌渊阁内撕裂虚空呢。”三位长老中站在最左边的那位长老开口说道。 凌渊阁开启护宗大阵后,一切来访者只能从凌渊阁山门入内。 这座护宗大阵按理说不可能会出现任何纰漏的。 千年之前正道与魔道的最终战场就是在凌渊阁之外。当年的正道多处势力被攻击,只有凌渊阁的护宗大阵乃化神期修士所创,最为魔修所忌惮,所以当年正道残存的所有修士都退避到了凌渊阁内。 这个护宗大阵震慑修真界几千年,若是当真出了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站在最中间的那位长老听到了些许动静,做了个制止的动作。 “请问是哪位道友来我凌渊阁一会?” 说话的正是站在最中间的执法长老谢丹。 他如今乃结丹后期修为,原本一直保持在二十出头的容貌也已经衰老到了四五十岁。 按理说练武场这边驻守的长老并不需要如此高的修为,但他在结丹后期已经呆了太久,久到寿命将无,最后的日子他也懒得再做什么,呆在练武场指导弟子也是种不错的选择。 “你猜是,猜对了请你吃鱼。” 张扬随意又有些调皮熟稔的声音自空间中传来。来人已是到了,只是并未从虚空中出来。 同时空气中弥漫起了淡淡的薄荷香味。 “大胆,宵小之辈也敢在我凌渊阁内放肆。” 右侧站着的长老也不禁开口训斥。 谢丹的脸上却出现了狂喜之色。 “谢丹祝贺萧师妹出关!” 他一俯身,对着虚空之处执了一礼。 “哗。” 底下围观着一切的弟子瞬间低声讨论起来。 原本以为来者不善,现在看来只怕还与凌渊阁关系匪浅。 “谢长老……” 旁边另两位长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隐身在虚空中的人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修已经被萧以安扔给了于卿,他们身后的空气还在隐隐扭动,萧以安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看着谢安。 “谢师兄,你怎么还停留在结丹后期啊。” 谢安苦笑一声,“萧师妹的性格还真是一直没有变过啊。” 谢安身旁的另两位长老面色突然涨得通红起来。 “晚辈见过老祖!” 如今的凌渊阁中辈分与谢安一样的,还有几个人! 排除了那几位之外,眼前红衣女子的身份呼之欲出! “哗。” 惊喜尖叫之声四下蔓延开来。 于卿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无他,实在是这位老祖和她想象的…… 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第十二章 被炮灰的大师姐 凌渊阁后山,断剑崖。 萧以安、谢丹还有凌霄三个人聚在一起吃鱼喝酒,顺便叙叙旧。 谢丹和萧以安当年都是问道峰弟子,是当时掌门的师弟师妹,而凌霄是当时掌门座下大弟子,所以三人都是认识的。 谢丹看到凌霄那幅样子之后,忍了忍还是很给掌门面子没有笑出来。 凌霄无奈用手遮了半张脸,“老祖,你这样要我如何见人?” 萧以安故作不解,“你现在这样不是比之前要好看很多吗,怎么见不了人了?” “……” 凌霄不说话。 这位就是装作不懂罢了。 修真者大多驻颜有术,凌霄当年晋入筑基期时年不过十六,脸实在太嫩了,所以他被选为掌门后一直都是以一副四十多岁的模样出现。现在老祖发话,把他脸上的伪装都去掉了…… 一个十六七岁,脸上还带着稚嫩之色的掌门…… 就算凌霄一向淡定,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萧以安直接把烤好的鱼递给凌霄,用吃的堵住了他的嘴。 她的厨艺在那么多世界里早就被锻炼出来了,更何况萧以安带回来的鱼世间少有,对修真者而言非常珍贵。凌霄当下也顾不得感叹,接过鱼就吃了起来。 谢丹在旁边看着,恍惚之中又回到千年之前,那时师兄弟妹一起聚餐的情景与现在重叠,却又已是物是人非。 还没等谢丹感慨太久,萧以安就把烤鱼递到了他的面前。 “吃吧吃吧,这一次啊,千年前的悲剧一定不会再发生了。”萧以安道。 “是啊,你还在呢。”谢丹轻叹道。 “不,是我们都在。”萧以安强调。 一人力挽狂澜,听着颇为令人动容,但是一界之地若要繁荣昌盛,必是千千万万同道中人去经营去改变的。 若只有一个人行走在这条路上,那是多么寂寞啊。 幸而吾辈不孤。 …… 修被于卿带回了凌云峰。 此时萧以安已经出关的消息还没有在凌渊阁内传开,所以乔语嫣还按照着原定计划呆在凌渊阁内。 于卿抱着修,她不太会哄小孩子,但怕修无聊,一路上她都在和修介绍着凌渊阁,当走到木棉树下时,于卿还摸着修的头告诉他,“这是你娘最喜欢的花呢,是不是觉得花和你娘很像。” 盛放若灼灼火焰,却不会有咄咄逼人之感,带着一种让人想要靠近想要了解的魅力。 修的眼里划过一道暗光,原本抿着的嘴角突然微微勾起,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 于卿没等到修回应也不在意。 老祖没有言明修的身份,只说了修的名字,然后让于卿帮忙照顾修。 于卿能猜到修的身份很特殊,但老祖都发话了,于卿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 “于师姐。” 有些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单纯听声音就能听出来说话女子的胆怯。 若是以往的于卿,定是会心有不满。她尚且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怎么乔语嫣看到她就如此作态呢。 但这短短一日内发生了太多事情。事情一件比一件刺激,以至于于卿都没有了追究计较的心情。 于卿抱着修越过乔语嫣,继续往峰顶走去。 “师姐可是生了语嫣的气?”话语里带着低低的啜泣声,仔细听去就能辨出里面的委屈与难受。 于卿这下懒得避开了,她没有回头,直接开口,“我为何要生你气,你又有什么值得我生气的。” 话语淡淡,听在乔语嫣耳里却让她感到了来自于卿的轻蔑。 于卿看不上她! 她乔语嫣也是魔修中出了名的人物,尤其是被她眼中一个蝼蚁人物蔑视,她当下心头怒意激增,恨不能对眼前女子大卸八块。 “何方小辈?” 突然,一个清雅淡然的声音在乔语嫣耳边响起。 乔语嫣有些惊疑不定的抬头。 滑过于卿的脸,最终停在了修的脸上。 “萧以安已经出关,若不想死就马上滚出凌渊阁。” 乔语嫣听到这则消息,脸色剧变,顾不得掩藏。 那人竟然没死,而且已经恢复出关了。 但这个小孩到底是谁,他是否值得自己信任?乔语嫣心下思量。 “滚!” 原本还很平静的声音变得不耐烦起来。 “再不滚就等着魔门为你收尸吧。” 乔语嫣脸色变了又变,终于下了决心,把魔门花了大力气才弄开的护宗阵法裂缝用秘宝引来,就要撕开裂缝离去。 于卿看到裂缝出现时脸色一变,立马捏碎胸前的信笺。 乔语嫣一击过来,已是下了死手,打算在自己离开前除掉于卿。 于卿避无可避,只能紧紧护住怀中的修。 两人之间差距太大,于卿甚至来不及施展任何法宝,只能依靠自动触发的防护罩护身。 那道凌厉的攻击却始终没有落在于卿身上。 于卿睁开眼。 红色裙尾无风自动,萧以安背对着她,为她挡去了所有攻击。 “老祖!” …… 乔语嫣已经要消失在虚空之中,她是剧情走向的关键人物,现在萧以安不方便除掉她,但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既然来了,就留下点什么吧。” 一道光芒滑入裂缝,裂缝即将闭合之时,有一道惨叫声从虚空之中传出。 萧以安:“护宗大阵建成时日颇久,怕是有了些纰漏,我到时会亲自去修整。不过我凌渊阁内,想来也出了一些问题。 这边出现状况时萧以安三人还在吃着烤鱼,所以凌霄、谢丹两人也跟着萧以安赶过来了。 凌霄与谢丹面上一派肃然。两人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护宗大阵出了问题,想来门派内部是出现了倒向魔门的叛徒,而且此人地位一定不低。 凌霄拱手恭敬道:“此事凌霄自会处理。” 萧以安点点头,对凌霄的答案还算满意。她转过头向于卿和修看去。 不知是不是修的错觉,他总觉得萧以安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有些凉。 他的视线也渐渐转冷了。 “没事就好。”萧以安对着于卿道。 于卿行了一礼,“劳烦老祖了。” 萧以安摆摆手,没有说什么。 这时于卿才注意到一旁的掌门和执法长老。 “……” 她盯着凌霄盯了很久,久到凌霄面色有些不自然起来,她才反应过来,咳了几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原来竟是掌……掌门师叔,于卿只是有些惊讶,还请掌门见谅。” 凌霄还能说什么。 “无碍。”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怕是要经历无数次这种场面。 “老祖,那一位是什么身份?”于卿问道。 乔语嫣那般作为摆明了是有问题的,而她还是白止座下的亲传弟子,无论如何,怕是师父逃不掉失职的罪名。现下于卿问得明白一些,稍后对白止那边也有个交代。 毕竟白止对乔语嫣的态度…… 于卿抿了抿唇,没有再想下去。 “魔道元婴修士。” 萧以安眺望着远方无尽云海,负手而立,“正道凋亡,魔道又怎么能在天道下幸存呢?” 她回过头来,似是看着修,又好像在看着那无尽虚空。目光冷然,带有威慑,“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修知道萧以安是看穿自己的身份了。 但更令他耿耿于怀的,是萧以安话中的含义。 正道凋亡之后,魔道又会如何呢? 原剧情中没有给出魔道昌盛之后的剧情,但萧以安穿梭于那么多个时空之中,深刻明白一个道理:平衡。 这个世界是有天道的,若是正道凋亡,魔道窃取正道气运,天道感到威胁之后又怎么不会对魔道下手呢。 两败俱伤,天道渔翁得利,她可不打算做这些亏本的买卖。 “老祖,白峰主在这件事上负有失察的罪名,你看……”凌霄适时开口。 虽然这些事一向都是掌门在管,但老祖既然在场,还对于卿颇为关照,凌霄便打算先问过萧以安的意思。 “我自有打算。” 话音未落,她人已携带着于卿和修瞬移离去。 凌霄和谢丹对视一眼,无奈苦笑起来,只得跟上。 白止在炼器一道上颇有天赋,而他炼器的时候为了防止外界干扰,专门设置了结界,所以刚刚外面如此大的灵力波动他也没察觉。 如今他刚刚开始炼器不久,正是在融化材料的时候。 萧以安踏空而立,她懒得静静等待白止炼器完成,直接将自己的威压向结界压去。 风浪四起,这股无形的压力直接让白止设立的结界不稳起来。 正在融化天陨石的白止手中输出的灵力一时中断,他脸色立马变了起来,想要试图挽救却发现天陨石已经没有动静了。 天陨石材料极为特殊,只允许一次铸造,若是中途出了什么差错,灵力供应中断,整个材料就要毁掉了。 结界上逐渐蔓延开裂痕,眼看就要裂开了,白止顾不得心疼天陨石,只担心出了什么变故,身形一晃已是出现在小院外。 他立马就注意到了一身红衣威压惊人的萧以安。 白止微微一怔,连忙行了一礼,“凌云峰峰主白止见过老祖,不知老祖此来所为何事。” 这身威压,也只有化神修士方能拥有了。 一身白衣,腰佩长剑,剑上墨绿玉珏轻轻摇动,再配上那张脸,倒是一副好姿容。 但白止绝非是于卿的良人。 萧以安面上还是一派冷淡,心下却已经活泛开来了。 白止对于卿而言,有救命之恩,有教导之义。她要怎么样才能让于卿对白止死心呢。 系统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她一个执行守护任务的任务者,为什么还要增加言情组的附加任务啊。 第十三章 被炮灰的大师姐 在任务世界里几乎没有主动联系过系统的萧以安突然在脑海里戳了戳系统:【007,你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死心吗?】 孤独寂寞窝在萧以安脑海里,已经快习惯了的007在萧以安戳它的时候还很开心,觉得自己总算有用武之地了。 结果就听到了萧以安的问题。 “……” 007久久没有回应,萧以安又戳了它一遍。 【……滚!】 好吧,系统果然没什么大用。 如果007知道萧以安在想什么一定要气炸了。它一个智能系统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啊摔! “你心慕于乔语嫣吗?”萧以安最后只能这么直白地问道。 好吧她承认,她实在做不来这种附加任务。 白止好看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样的他,倒更像是人间文雅的书生。吟诗作画,行走山水之间,而不像是一峰峰主,元婴修士。 “不知老祖所问何意?” 他没有正面回答萧以安的问题,实则也是在变相承认了这个问题。 有人询问师父是否爱慕弟子时,若并非如此,师父的第一反应应是暴怒,而非如此平静的质疑询问者。 于卿心下一咯噔,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只能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剑。 这个时候只有她手中的剑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萧以安撇向于卿,“于卿,你把事情告诉你师父吧。” 于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口的,她只知道当她从恍惚中恢复过来时,就看到白止难以置信以及怀疑的眼神。 怀疑吗…… 他救了她,教导她,她可以说是由他一手教导出来的。 她握剑的姿势像他,她拿笔的姿势像他,她掐诀的姿势也像他…… 他们在一起相处了十五年,却比不过他与那人相处的一个月。 从没有任何一个认知,比这件事更加打击于卿。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能笑起来。 她只知道自己很想笑。 笑自己的傻,笑自己的执念。 笑着笑着,温热的血从她的嘴角蔓了出来。 萧以安微怔,知道于卿是心神大震,怕是伤了心肺,当下手腕一动,为她输送灵力平复她体内乱窜的灵气。 于卿身子一软,已是晕了过去。 萧以安抱起于卿,转身离去。 在她的身影将要消失在小院里时,她开口宣判白止将要受到的处罚。 “未踏入元婴中期之前,不得出此院半步。” 萧以安离开的步伐还是停了停。 “乔语嫣那里,无论你信不信,事实便是如此。” 最后,萧以安还是亲自讲了乔语嫣的事情。 白止可以不信于卿的话,但她这个老祖的话呢? 无论如何,于卿都不会希望白止厌恶自己的。 她这样说,也是为于卿辩上一句。 …… 于卿被安置在问道峰一处院落里。 谢丹已经离开,凌霄命柯安照顾于卿后,便也走出了院落。 从院落之外向下眺望,满目皆是盛放的木棉花。萧以安正抱着修,一大一小两个人背对着凌霄,欣赏着那片木棉花海。 凌霄迟疑了会儿,还是直接离开,没有上前打扰两人。所以他也没有听到萧以安和修之间的对话。 “乖儿子,别装了,为娘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萧以安把玩着修柔软的长发,就像是在闲聊一般道。 修的表现很平静,只是有些好奇,“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 “一见到你就认出来了,你那身衣服这么具有标志性,当我瞎啊。” 修感觉自己的牙根有些痒,“那你还占了我那么久的便宜。” “你跟着我,是为了那颗果实吧。也只有那颗果实,才能让你恢复实力对吧。”萧以安问他。 修沉默,没有回答。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两人心思百转,一时之间气氛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萧以安才道:“我们做个约定吧。三十年时间里,我封印你的记忆,你就呆在我凌渊阁,做我凌渊阁内一名弟子。三十年后,我把那颗果实还给你,并且助你巩固化神期修为。若你同意,我便立下血契。” 修真界中最具有约束力的契约就是以精血为媒介立下的血契。若违背血契,立契者必遭反噬,严重点的身消道陨都有可能。 修猛地抬头,打量着萧以安。 萧以安神色坦然,任他打量。 “你今天那句话是何意?”修想了想,还是开口。 正道凋亡,魔道也无法在天道下幸存下来吗? 修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但萧以安提出来之后,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若正道魔道两败俱伤,那最后得利的只有天道。 修炼一途都是在夺天地之造化,所以化神修士万年难出。 当时的他因意外突破化神期,之后正道也出了一名化神期修士。 想到这里,修便问道:“当年你强行突破化神期,有什么感觉?” 萧以安嘴角轻扬,她知道自己已经要说服魔祖了。 “那道壁垒原本应该是难若天堑的,但我突破的时候却有一种用力一推就能过去的感觉。” 修沉默下来。 若是如此,想来萧以安的话不假。 魔道出了一位化神期修士,正道再出一位化神期修士,既是为了平衡,也是为了让这两位化神期修士两败俱伤。 “若是正道魔道和平相处,只怕天道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萧以安的推理有一个漏洞,就是如果正道魔道化解争端,这也是为天道不容的。 萧以安:“正道魔道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怎么可能说和平相处就和平相处。我只是希望,再也不要有战火蔓延至整个修真界的时候。小范围的冲突是完全可以允许的。” 修沉默片刻,然后他道:“我现在实力全无,封印不封印记忆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血契也不必了,精血于化神修士而言多重要不必我言明。” 萧以安微微一怔,原以为还要有一番扯皮,却不想如此轻而易举就实现了自己的目标。 所以她看到修没有表情的小脸,不介意多服软哄哄他。 于是她干脆就哄道:“乖儿子,你娘会好好照顾你的。” 对上修那冷淡的眼神,萧以安非常坦然,“你还要在凌渊阁内呆三十年呢,我儿子这个身份,还是很方便你称霸凌渊阁的。” 修:“……” 他一个曾经一统魔道、称霸魔道的人,该为自己称霸凌渊阁感到高兴吗? 别说,还真有点。 …… 于卿苏醒那天,体内灵力暴涨,待她出关之时,已经晋升至筑基巅峰修为。 一下子连跨两个境界,根基有些不稳。再加上于卿现在情绪有点不稳定,萧以安干脆就把修扔给了于卿,让于卿照顾修。 萧以安已经封印了修的记忆,但不知道为什么,修分外亲近萧以安,于卿还在昏迷那几日里修一直跟着萧以安身后跑来跑去。 修真界中天赋高强者容貌一般都不会差,魔祖现在虽然还是孩童,但那张脸已经隐隐有日后风华,尤其是那双眼睛——当萧以安懒得理会修时,他就只需要用那双恍若缀满星辰的眼睛一眨不眨、委屈地盯着萧以安,萧以安就能败下阵来。 有的时候她能狠下心来,但是其他人不能啊! 她已经被凌霄和谢丹逮住很多次,让她要好好照顾小朋友了。 夭寿啊。 你们和魔祖之间还隔着深仇大恨呢! 当然这句话不能说。 她与魔祖之间的协议实际上是正道魔道之间最高修为者私下达成的协议,为的是避免两道间的全面冲突,那些私下里的小规模冲突他们是不会介入的。 所以魔祖信任她,现在封印记忆呆在凌渊阁,她就需要好好护着他。 那些深仇大恨,如果要翻,也需要等他记忆和修为恢复之后再说。 于卿出关那日,萧以安将一柄通体雪白、冒着寒意的长剑递给于卿。 “你师父这一禁足,估计会有三五十载。这段时间里我也无事,你就替我照顾修,平时修炼里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自可来问我。” 萧以安话里之意,分明就是要教导于卿。 于卿上面有师父,所以萧以安暂时没有收徒的打算,但萧以安这般说词,两人即使没有师徒之名,也是有师徒之实了。 于卿虽然不通俗务,但也是个通透的人,哪里不懂萧以安话里的意思。 她深吸两口气,终是俯身接过那柄长剑,“日后就麻烦老祖了。” 萧以安把修递给于卿。 修一开始还在挣扎,但被萧以安瞪了一眼后就老实了很多,但他缩在于卿的怀里,一张精致的小脸上布满了委屈。 即使知道修的真实身份,萧以安面对如今懵懂若孩童的修,也无法对他太过苛责。她想了想,摘下腰间的一枚小短剑配饰,消去上面的灵魂烙印,然后在修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划下他一滴血,为他认了主。 “这枚小短剑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东西,以后就麻烦你替我保管了。” 萧以安为修佩戴好小短剑,摸摸他的头道。 修摸着那柄小短剑,用力点头。 哄好了修,萧以安又对于卿道:“你现在连跨两个境界,短期内不需执着于修炼,我刚刚出关,还需要处理一些事务。这一个月内就先麻烦你带修到处逛一逛凌渊阁了。”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实在担不得老祖一句麻烦。”于卿微微俯下身子,姿态恭敬。 萧以安挥挥手,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到有些异动。 她向山门方向眺望,一瞬间气势变化,眉目之间添了三分凌厉。 “有客人来了。” 第十四章 被炮灰的大师姐 于卿昏迷的这一个月里,凌渊阁老祖萧以安还活着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且不说魔道那边作何感想,反正正道这边基本都是欢喜的。 虽然各派之间多有利益争端,但他们最终利益是一致的,那就是维护正道安危。 千年之前魔祖重伤,但以魔族强悍的恢复力,他不知何时就能够恢复过来。而正道若没有了萧以安,那就会缺少一位化神期修士。 只怕那时,杀伐又起。 现在萧以安还活着,这些威胁就迎刃而解了。 所以凌渊阁一放出消息,其余七大门派就发来简讯要上门拜会。 萧以安一向懒得应酬,但这件事避无可避,再加上事情也不用自己插手,她也就随凌霄安排了。 凌霄直接扩大规模,把它当成修真界的一场盛会。 凌渊阁护宗大阵暂时停止运转,向四海八荒敞开山门,凡有意者皆可来参加盛会。 这般豪气,直接不将魔修的威胁放在眼里。 化神修士坐镇,放眼天下,谁敢掠凌渊阁锋芒? 魔修若有心闯入凌渊阁,也要担心是否是自投罗网。 虽然说凌渊阁的安排给了散修机会,但若是散修要到达山门之外,至少需要有结丹期修为,所以已经筛选掉了极大一部分人。 各门各派陆陆续续来到凌渊阁。 凌渊阁内门弟子都被分配了任务,负责接待各大门派来客。散修那边也有专人负责。 人一多就容易乱,就容易考虑不周到。 就比如那日,有弟子将素有旧怨的两大门派安排成邻居,两大门派在院子门口恰好碰上,直接就吵开了,本就有些混乱的场面当下更是难以收场。 但负责的弟子还没来得及通知长老,一股如重水般凌厉沉重的威压就直接压在了两个门派结丹期领头人的身上。 “在我凌渊阁内放肆者,皆同此例。” 淡淡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开,却不由得让众人心生驯服,无法升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在那之后,弟子行事就顺利多了。 不过凌渊阁那边要求也更高起来,要求弟子安排的时候考虑得更周到些。随后那两个门派也被分开安置,而安排这两个门派的弟子也遭到了惩处。 凌渊阁本就势大,但如今门派间利益与共,他们也不能总端着架子。必要的时候也要放下身段,安其他门派的心。 总的来说,凌渊阁的处置还是很让人满意的。 萧以安就在一开始的时候震了下场子,后面就清闲了。 现在的凌渊阁,能这么悠闲的人大概就只有萧以安、于卿还有修三个人。 于卿正带着修在练武场玩,一位女弟子见修很可爱,就给了他一串糖葫芦。原本修还抱着一幅嫌弃的样子接过去,但吃了一口后眼神都亮了。 只吃了几口他就停下了,一直催促着于卿带他去找萧以安。 萧以安彼时正倚靠在凌霄专门为她修建的院落里的一株木棉树旁。 听到动静时挑眉看去,一眼就扫到了修手上的糖葫芦。 糖葫芦已经有些化开,黏糊糊的糖水粘在修胖乎乎的手上,但一向有些洁癖的小孩子却好像没有感觉到手心的黏腻。 萧以安疑惑地挑了挑眉,但她视线一移,就看到修那张灿烂的笑脸以及他此刻有些期待的神情。 她微微一怔,已是懂得了修的意思。 “以安,这个好吃。”修将糖葫芦往她这边举着。 封印修的记忆后,虽然萧以安一直在强调自己是修的娘亲,但修每每开口都是直呼她的名字。既然纠正不了萧以安也不强求了,反正在其他人眼里魔祖还是她儿子就好了(*ˉ︶ˉ*) 萧以安已到了修的跟前。 她极其自然的接过有些化了的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 “好吃。”萧以安唇角微弯。 修也满足地笑了起来。 于卿在旁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对萧以安传音道:“老祖,修很喜欢你。” 萧以安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 她低下头,引来露水为修清洗手掌,然后极自然的拿出手帕为他擦干手。 …… 翻阅修仙界典籍,待有些无聊后,萧以安就出门去找于卿和修了。 于卿身上的佩剑还有她的气息残存,所以萧以安只是一念之间,就出现在了于卿身边。 周围有人小声喧哗开,但都不敢上前打扰萧以安,只在旁边一脸崇拜惊喜地盯着她。 于卿已经习惯了萧以安的神出鬼没,不等修催促就乖乖地把自己怀里的祖宗递给了萧以安。 现在各大门派聚集在凌渊阁内。各大门派不仅仅是顶尖修为的修士到场了,一些优秀的小辈也跟着来了。所以近些日子凌渊阁内切磋不断,练武场这边的擂台日日夜夜都没有停歇过。 现在于卿、萧以安面前的擂台上,柯安正在与一位男子切磋。 两人年岁看着相当,也都是筑基巅峰修为,打斗之时你来我往,气势惊人,难分胜负。 不过只是一眼,萧以安就可以判断出两人的高下了。 于卿注视着台上,但她的右手习惯性地搭上了剑柄,无意识地摩擦着。 萧以安正在梳理修的头发,瞥见她的小动作,问她:“要不要上去试一试?” 这段时间里,于卿一直陪着修四处晃荡凌渊阁,闲暇时间就钻研萧以安给她的一套灵水剑法。 两个月的钻研,让于卿获益匪浅。她感觉自己进展极大,但因为老祖之前的话,她一直没有与其他人对战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进步了多少。 现在听到老祖这么说,于卿立马有些意动起来。 恰巧此时隔壁擂台上的对战刚刚结束,凌渊阁内门一位精英弟子捂着伤口败退下场。 胜者还站在擂台上,看他身上的装束应是七大门派中御火阁来人,极擅长操纵异火协助战斗。 萧以安对于卿道:“这倒是个好对手。” 对方操纵异火的能力很强,很适合拿来磨练于卿所学的这套水系剑法。 于卿点头,赶在台下蠢蠢欲动的众人前面率先跳上擂台,双手抱拳冲对手打了个招呼,“凌渊阁于卿,前来一战。” 御火阁那名弟子打量了于卿几眼,然后也拱手行礼道:“久闻于师妹大名,在下御火阁叶索。” 两人在台上寒暄几句,就开始动起手来。 于卿的容貌的确很好,但两人都是门派内精英弟子,该下狠手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怜香惜玉的心情,更不会手下留情。 柯安已经结束了战斗,果不其然是他拿下胜利。 他走下擂台,往萧以安这边走过来。他的对手迟疑一会儿,也跟着过来了。 萧以安正在喂修吃糖葫芦,自那次之后,修就喜欢上了这种酸酸甜甜的小零嘴,而萧以安的储物戒指里也专门备着很多小零食,每次遇到修的时候都会给修投喂。所以修拉着于卿来找她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对于这样的现象,萧以安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何想。 他对自己越发依恋,日后……也好。 柯安和他的对手向萧以安行了一礼,柯安见有外人在,也没有上前与萧以安交谈,他的对手自然也很识趣。 他们两人就静静立在萧以安旁边,观看着于卿的比拼。 水是什么,可至柔,亦可至刚。 至柔之时若温柔春风铺面,以柔和掩盖杀机。而至刚之时却汹涌澎湃,杀机完全暴露无疑。 剑却带有锋芒。 剑本是神兵利器,自它出世起,就带有杀人的目的在。 天生剑体,却是水系灵根。如何将水的至柔至刚与剑的凌厉糅合在一起,这是于卿能不能领悟出属于自己剑意的基础。 于卿原本还不能很好领悟灵水剑法,但她的对手实力着实强悍,在压力之下,她竟然一点点的熟悉了这套剑法。 从败象已露到反败为胜,这场比赛着实精彩。 当于卿结束战斗后,已经精疲力尽了,握着剑的手有些脱力,但她还是将剑撑地维持着自己站立的姿势。 柯安跑上擂台来,将补充灵气的丹药递给于卿。 于卿接过吞下,丹田处自行运转化解丹药,不过片刻她的精神状态就恢复了很多。 她向柯安抱了一拳,没有多说什么。 但当她视线游离到台下,没有看到萧以安的身影时,原本还欣喜的心情瞬间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 于卿抿了抿唇,就要下了擂台。 “师妹,老祖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她预祝你在擂台赛中大放异彩。” 第十五章 被炮灰的大师姐 这一场正道盛会,本是萧以安的主场,因为她的惫懒随意,最后反而是擂台赛成了重点。 而这一次擂台赛上,最大放异彩的人,当属凌渊阁于卿。 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是筑基巅峰修为,并且已经领悟出了剑意,实在无愧其天生剑体的体质。 到了盛会正日子的时候,萧以就意思性的露了个脸,甚至没有开口说上一句话,顶着凌霄无语嫌弃的眼神离开了。 她回到自己的小院里,抱着修喂他吃东西。只动了几口,萧以安又感应到了魔修的气息。 魔修来过几次,每一次都是在凌渊阁万里范围的边界。在这种情况下,萧以安既懒得教训他们,也懒得去见他们一面。 不过已经晾了他们很多次,这一次她却是打算见上一面。 “诸位远道而来,只可惜凌渊阁不便招待了。” 萧以安带着修已是出了凌渊阁范围之外。 来人皆是一身黑衣,虽然衣服上所刺梵文不同,但从灵力波动来看,他们都是魔道来人。一行四人中只有乔语嫣一个女子,她现在没有伪装,虽还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但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她骨子里的凶残狠厉。 四人都站着,但有三人稍微落后了半步,只有一个一头紫发的男子站在最靠前的位置。一身黑袍给他增添了些神秘与危险,但越是这样,他身上越是有一种难以抵抗的魅力。 原本还安静缩在萧以安怀里的修开始扭动起来,情绪莫名地不安定。 萧以安右手轻轻拍打修的背,安抚他的情绪。 “师父。”紫发男子单膝跪下,向着萧以安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萧以安勾唇笑起来,“魔尊说笑了,我凌渊阁内何来你魔道的魔祖。” 被称为魔尊的男人重新站直。微微眯起双眼,上下打量萧以安,最后把视线落在了修的身上。 “你是在挑衅我吗?”萧以安回望他,眼里的凌厉越积越厚,“千年之前你不在魔界,因此让你逃过一劫,如今是做好应劫的准备了吗?” 魔祖重伤之后,虽然魔尊以其弟子的身份暂领魔道,但他也不过只是元婴后期修为,怎么可能有与萧以安一战之力。如今他们四人前来,也不过只是求证一些东西罢了。 “在下并不存有挑衅之心。”魔尊换了一副姿态,恭敬道。 “我知道你们只是投影之身,不过重创投影对于你们本体也会有些影响吧。” 魔尊并不在乎萧以安的威胁,他的注意力始终放在修身上。 修更加不安起来,同时他的脑海中有着什么在翻滚折腾,隐隐作痛。 萧以安看到修那张小脸都皱起来了,不耐直接浮现在脸上,就等着一言不合直接“送客”了。 “虽不知师父与尊者有何协议,但师父呆在凌渊阁内,就承蒙尊者照顾了。”魔尊移开视线,拱手对萧以安道,语气里满是感激。 萧以安嘴角轻轻勾起,笑容一点点变大,看在那四位魔修眼里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我的儿子,我自然会妥善照顾的。” 萧以安已懒得多言,她左手抱着修,右手一斩而下,一道凌厉的剑芒向四人斩去。 一击得手,虚影渐渐变淡,萧以安没有再多加理会。 她摸着修的小脑袋,安抚他道:“该想起来的时候会想起来的,不必强求。” 有些凉意的手搭在修的脑袋上,修脑袋的疼痛一点点舒缓下来。 他乖巧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在萧以安看不到的地方,修的眼里却出现了常人看不透的深意。 那边的四人,直接被萧以安一道剑芒打散虚影。 他们四人的本体在魔界之域的一处宫殿内。 萧以安不过随意一击,但四人中除了魔尊,其他三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点伤,而乔语嫣之前受到的伤本没有痊愈,现在的伤势更是重了几分。 “魔尊,我们该如何?”盘腿坐在魔尊旁边的一位老者问道。 魔尊睁开眼睛,紫色的眼睛里有光芒隐隐浮动,“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不管怎么样,现在师父在萧以安手里,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千万载岁月难出一名化神期修士,由此可知化神修士与元婴修士之间到底有多少差距。 现在魔祖未归,正道化神期修士锋芒正盛,魔界只能依旧蛰伏。 …… 自那次盛会之后,修真界迎来了难得的平静,就连私底下的暗潮汹涌都少了很多。 萧以安则充分诠释了她的懒散。偶尔心血来潮就会出自己院子去各峰调戏年轻弟子。更多的时候是窝在树上睡觉。 她在自己的院子里移栽了很多种树木,春夏之交木棉花盛开之时总是窝在自己院子那棵木棉树上睡觉,其他季节就挑选其他大树休眠。 只有当于卿和修过来她院子找她时,她才愿意动弹上那么一会儿。多数时候都是懒洋洋地在树上睁开眼睛看他们。 原剧情中,于卿就是在带领弟子外出历练之时被魔修劫走,最后成了炉鼎。而如今的她,在外出历练时已经晋升为结丹期。再加上又没有乔语嫣的通风报信,所以这次虽然他们也遇到了魔修,但那魔修不过是个结丹初期的散修,哪里能够敌得过于卿。最后凌渊阁外出历练的一行人也就平安归来。 这些年里,年轻一辈中于卿的风头越来越盛,甚至有压了柯安一头的趋势。不过一则柯安并不在意虚名,二则凌渊阁中谁人不知,于卿名分上的师父虽说是白止,但这些年里,全都是萧以安在指导她。 有了化神修士的指导,就是要力压年轻一辈才正常吧。 而白止,依旧被封锁在他的院子里。 元婴期之后的每一个阶段岂是好踏过去的,白止数年之前刚刚踏入元婴初期,更别说还有乔语嫣那些事情在,等白止出关后黄花菜都凉了,那时候想来萧以安都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 修炼之人不知岁月悠悠几许,对于化神修士而言更是如此,如果不是修一天天长大,萧以安都不会察觉到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修的容貌和千年前一模一样,但千年前他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总是戴着恶鬼面具,所以并没有引起任何轰动。 这么说也不对,轰动自然是有的,要怪就怪修的容貌太盛,而且天赋惊人。 不过二十岁出头,已经有了结丹初期修为。 他踏入结丹期那天,漫天雷霆已经在凝聚,他的视线却一直放在萧以安身上,温柔又专注:“我隐隐约约想起了一些事情。” 萧以安问他:“想起来你又当如何?” 意气风发想要什么从未失手的男子脸上难得见了一丝忐忑。 “娶你可好?” 漫天雷霆齐下,她的面容被雷雨隔绝,看不太清晰,也听不见她的应答。 待他巩固修为出关,却被掌门派发了紧急任务。 他知道是她安排的,一向桀骜的人眉心微微蹙起,但看着那枚烙印着木棉花的玉简,最后还是伸手接了过去。 又到了木棉花盛开的日子。 这日,修踏入萧以安的院子里。 萧以安的院子自有禁忌,却根本不会阻拦修。 他一身黑衣,并非是凌渊阁内门弟子的服饰,面容风尘仆仆。 这个任务花了他大半年的功夫才完成,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当他一交接完任务,立马就赶来了这里,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他一步踏入院子里。 平日在他一踏入院子就会睁开眼睛看他的女子如今却倚在木棉树下闭目睡着。 木棉花掉落,落在她的头上,素净的脸上还蘸着一块小小的花瓣,平日里张扬骄傲的人竟显出了几分娇憨可爱来。 修在她面前蹲下,伸手为她拂开头上的木棉花。萧以安却没有察觉到动静,依旧闭目睡着。 修的手在萧以安头上停住片刻,他的脸色也变了几变。一向淡定的人举着的右手竟微微颤抖,一点点移动,然后落在了萧以安的脸上。 他原本想要为她拭去那瓣花,却鬼斧神差地,俯下了头,为她吻掉了那瓣花。。 当修抬头时,就对上了那沉静恍若看透了一切的眼睛。 萧以安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甚至于眼神都没有过片刻变化。 无喜无悲,无动于衷。 修感觉不仅仅是自己的手指在颤抖了,他的心也在颤抖着。 他低声呢喃近似祈求:“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着的。说到最后,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虚弱得不堪一击,好像萧以安答上一句否定他就要倒下一般。 萧以安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这一举动却生生将修的怒意激发出来,他不再有所顾忌,直接按住女子精巧的下巴,一把吻了上去。 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只是想要通过吻她,来宣告他的心情。 他的辗转反侧,他的梦里缱绻,他动心爱了那么多年的人。 一滴泪滑落下来,苦涩的味道从口腔蔓延开,萧以安微微怔住,原本平静的表情也有些维持不住了。 他哭了啊。 于是她一把推开把她抱得死死的男人,随意用袖子擦了擦唇角。视线落在其他地方,没有看他。 “好好休息。” 她这样道。 然后天地间再也没有了萧以安的身影,只有空中依旧弥漫着的淡淡薄荷香气。 修站在原地,一脸的失魂落魄。直到萧以安离开了许久许久,他才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大笑起来。 笑中悲戚又苍凉。 第十六章 被炮灰的大师姐 自那日后,萧以安再也没有出现在凌渊阁众人面前。 不过于化神期修士而言,一个闭关就能有成百上千年,不过短短岁月,自然没有人觉得有何异样。 除了于卿。 于卿顺利完成任务,并且一举踏入结丹中期。当她提着年前刚埋的桃花酒来到萧以安的小院时,只看到了倚在木棉树下闭目睡着的修,却怎么也没有看到萧以安。 修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回内门弟子服饰,于卿稍稍感到奇怪。 她摇晃着自己手中的酒,酒水发出有些沉闷的声响,修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奇怪,真是奇怪。 平常总是窝在树上睡觉的人不在院子里,而平常反应特别灵敏的人如今听到她弄出的动静却是理都不理。 “发生了什么啊。” 于卿在修身旁坐下,随意问道。 修嗤笑一声,没有回答。 于卿眨眨眼,有些迷惑。 虽然说当年老祖让于卿去照顾修,但修却聪慧异常,虽然明面上说是于卿照顾他,实际上根本用不到于卿。 两人这些年下来,关系倒是挺好的,修在凌渊阁内朋友倒是有几个,但最说得上话的还是于卿。 于卿很少被修摆脸色,所以此时她就更加困惑了,“谁敢惹祖宗你啊。” 修的手段,虽然并不会到破坏门规的地步,但也不能轻易拿到台面上说。再加上他名义上是老祖的儿子,天赋又高,谁敢在他头上动土啊。 没有谁这么不长眼吧。 修抬起右手遮住渐渐变得刺眼的光,依旧没有开口。 于卿微怔,联想到消失了的萧以安,瞬间猜到了一些什么。 她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了?” 那个她指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修猛地把手放下来,坐直身子然后死死抓着于卿的肩膀,神色间带着几分阴沉,“你也觉得我的心意很明显对不对。” 说完之后,他又有些无力的松开了手,惊艳绝伦的脸上满是颓废与憔悴。 于卿除了修炼,在其他事情上一向懵懂。但她都看出来了,那么他心慕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不过是不在意罢了。 于卿的肩膀被抓得生疼,不过她也能理解修,想了想把自己手中的酒递过去。 “她是化神期修士,而你名义上还是她的儿子。” 修冷冷一笑,没有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桃花酒年份尚浅,但已经用灵力催过,所以喝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但如今修这样大口喝着,自然是无法品味到其中滋味的。 入口烈也好甜也罢,最后吞咽下去的,尽是苦涩。 修的固执于卿也是知道的,他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只怕再怎么劝说也没有用,所以于卿干脆就直接用了激将法,“如果你当真喜欢她,狂妄的想要俘获她的心,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这至少也要等你到了元婴后期再说吧。” 修还握着酒瓶的手微微一顿,然后将壶中美酒一饮而尽,嘴角一点点勾了起来。 “我知道了。” 于卿暗地里松了口气,这位大少爷别拧着别跟自己过不去就行。 但于卿却猜不到修此时在想什么。 她的身边,只有他一个人不是吗。 岁月弥久,朝朝暮暮,都只有他,只能是他。 …… 从那日之后,于卿看到修的机会越来越少。 他外出的频率越来越高,渐渐地,于卿只能从修真界八大派中以情报消息流通著称的云烟阁所出报刊中看到修的名字。 而于卿呢,在与萧以安相处的过程中,静静放下了心中报仇的执念,只希望自己能够过得更加坦然一些。随之放下的,还有她心底的爱慕。 现在的白止,于她而言有救命之恩,教导之义,却再也没有了辗转反侧的爱慕。 萧以安和修都不在了,柯安现在也开始接手门派事务,因此于卿闲暇时就经常游遍各处,整个人越发柔和起来,而她也渐渐领悟到了水之至柔,剑意已经开始凝实。 十年时间,凌渊阁内又新进了一批弟子,当年尚且年轻的弟子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存在了。 那一天,于卿游历多年,顺利踏入结丹中期,已是回了凌渊阁;柯安正奉掌门之命前往一处秘境;而修顺利从秘境中出来,身上气势惊人,已是有了结丹后期修为。 突然,天空西边隐隐有凤鸟悲鸣,声声悲切若泣血。修真界所有修士都能听到这道声音,声音中的悲凉让人心头一惊,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紧接着,天色全部暗了下来,倾盆大雨顷刻倾洒下来,凤鸟哀鸣越来越凄凉,天边都隐隐透着红色。 修的手不知为何突然颤抖起来,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他无法掌控的事情。这种感觉让他分外惶恐。 能令他感到害怕的事情,除了她一人,还能有谁呢。 想到萧以安,突然,修的脸色大变,脸上皆是仓惶,再看不到沉稳淡然。 他想起一件事。 当年的他尚且年幼,萧以安懒懒倚在木棉树下,读着一本修真界简史。他听得昏昏欲睡,将要睡过去时就听到她淡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除非化神修士选择在无尽虚空中坐化,否则的话,化神修士身陨时天必有异象。凤鸟哀鸣,举世同悲。” 这算是天道对于化神修士的哀悼。即使天道算计修真者,但能踏入化神期的修士,无一不是心智谋略样样不缺的天纵之才,就连天道对他们都保有尊重。 当时的他听到之后瞬间清醒,看着她,稚嫩的脸上满是郑重,非常非常认真道:“你不会死的。” 他还记得她当时的语气。 “啊,是啊。” 那么随意,那么散漫。 修几乎不能控制住自己身体的颤抖。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让他分不清脸上的温热到底是不是眼泪。 怎么能,怎么可以。 他压抑着自己的颤抖,萧以安送给他的玉佩吊坠突然断掉,从脖子上划了下来。 雨水把他的头发完全打湿,前额的发微微迷了眼睛。他伸出手,下意识地接住玉佩。右手用力的握着握着,曾经珍之重之的玉佩在他的掌心里一点点泯灭成灰。 玉佩狠狠扎进肉里,鲜血滴落,却只有这样的痛楚,才能让他稍微清醒一点。 他黑色的长发一点点变长,再抬起眸时,浑身气势已经变了。 在他的身后,一道裂缝浮现出来,而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原地。 …… 凌渊阁内所有弟子在凤鸟哀鸣之际,无论正在做什么,全部都停下来跪在地上。 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但是…… 没有人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化神修士拥有上万年寿命,老祖不过只有一千多岁,怎么可能就要坐化了呢。 萧以安的小院内。 凌霄、谢丹等宗门高层全部聚集在小院之外,柯安也默默站在凌霄身旁。如今的小院内,只有萧以安和于卿两人。 昔日一席红裙美艳动人的女子如今倚在床边,一头青丝尽成雪白,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凌渊阁内的事务她已经交代好了。这些年里,她帮助谢丹踏入元婴期,还帮助凌渊阁得到了很多天材地宝,留下了自己多年所得。 现在还需要她交代身后事的,只剩下于卿和修了。 于卿坐在她旁边,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阿卿,别哭。”在这最后时刻,萧以安换了一种更加亲昵的称呼。 她有些吃力地伸出手,为于卿拭去眼泪。 “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化神期修士吗?”于卿根本无法止住自己的眼泪。明明是个清冷生人勿近的人,如今的眼泪却好像一点都不值钱一样。 萧以安一叹,没有再为她拭去越流越多的泪水,转而握住她的手。 冰冷的,颤抖着的手。 萧以安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她问道:“阿卿,你可愿成为我的弟子?” 修真界中讲究师承,一般不能同时拜两位师父,但若是两人都有教导之义,也并非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萧以安的手已经渐渐脱力了。于卿反手握住萧以安的手,想要给她传递更多的力气。 “我愿意。”声音哽塞。 萧以安轻笑,她把自己手上带着的一枚储物戒指脱下来放到于卿手心,“这便是我能给予你的最后一点心意。” 于卿的眼泪越流越凶,她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阿卿,往后的凌渊阁,就交给你守护了。所以你一定要成长得更加强大啊。还有,要看到身边的人,不要让人家等太久。” 萧以安点到为止。然后她问道:“阿卿,你对于如今的一切可满足?” “这世间已无一人比弟子幸运。”于卿含着泪道。 于卿话音落下,但任务完成的提示音还没有响起来。 萧以安深吸一口气,那看来自己的判断没有错,接下来就只剩下一件事了。 萧以安抬眼看向门外。 “不进来见见我吗?” 她压下咳嗽的欲望,轻笑起来。语气一如当年。 第十七章 被炮灰的大师姐 门外站着的修浑身已经湿透,他站在雨中,像是一个亘古而立的雕像,任由雨水将他淋湿。听到萧以安的话后,他才慢慢动了起来。 却只是由一座雕像,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于卿与修擦肩而过。但修站在门口,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修长白皙的手在空中微微颤抖着,始终没有落到门上。 门内门外,明明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却连推门进去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门内突然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修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立马推开门,待看到那个倚靠着的女子时,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 他猛地扑过去,却又在即将触碰到萧以安时停了下来。 手忙脚乱将自己的衣服烘干,伸手正要理一理自己的头发。 却已经有一只冰凉的手落在他的额前,为他轻轻打理头发,不让头发遮了他的眼睛。 修抬头看向她,眼里满是仓惶。 他颤抖着,抚上她的唇角,温柔地为她拭去唇角的血丝。然后,手指一点点移动,抚上鼻尖,抚上眉眼,然后停在了萧以安的头发上。 他的声音都是抖的,“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察觉。” 一位化神期修士,只有当大限到了、体内灵力几乎消耗殆尽时,才会满天青丝枯败为白发。 这种迹象一定早就出现了,但他却一直没有发觉。 “我多活了那么多年,已经是天道的恩赐了。”萧以安道。 修与她对视着,就连呼吸都是颤抖着的。 萧以安把手上仅剩的最后一枚储物戒指递给他,“这里面的东西,你不一定用得上,但是可以留着当个念想。” 她咳了几咳,才又重新蓄积力气道:“若我死去,你能否永远不要开启正魔大战,毕竟你也知道……” 修已经打断了她的话,他的眼睛通红,恶狠狠对她道:“你若死去,又何必管身后滔天洪水。你以为你是谁,你若死去,我便让正道所有人为你陪葬!你不是要护着他们吗,若你死了,这千千万万修真者就是受你牵连死去的。” 萧以安叹息一声,说话已经渐渐吃力,“正道若亡,魔道又岂能苟活,这你是知道的。” 修感觉自己的胸腔压抑着一股愤怒,又带着一种入骨的悲哀。他喃喃自语道:“你只在乎你的正道,那我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萧以安合上双眼,没有说话。 室内一时寂静。 萧以安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命力在飞快消逝,她只能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千年之前我强行突破化神期,怎么会没有代价呢。化神期有多难突破,你是知道的啊,我以燃烧性命为代价,已经做好了身消道陨的准备。” “我本以为生命之火会在闭关之时悄然熄灭,却想不到千年后竟有苏醒的可能。但从我苏醒的那一刻起,我也知道自己的生命陷入了倒计时。” “我这些年不是总是在昏迷吗,其实是因为我的身体真的很虚弱了。那一天……”萧以安沉默了一会儿。 但修知道她口中的“那一天”指的是哪一天。 “那一天我昏迷了很久很久,所以我知道自己要消失在你和阿卿面前了,否则你们一定会察觉出来我的异样。那件事情刚好发生,我就趁机消失在你面前。实际上这十年,我一直呆在凌渊阁后山一处秘境中,少有清醒的时候。” 修沉默了一会儿,当他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完全哑掉了。 他的指腹一点点摩擦过她的肌肤,然后停留在她的唇上,“一千年前,我就对你动了心。” 他的眼神缱绻多情,满是温柔。 从修踏入这间屋子的时候,萧以安就知道,他已经恢复了所有记忆,甚至于是恢复了他的修为。 他恢复修为的媒介,并非只有当年那颗青色的果子。 萧以安说话越来越吃力了,但她把已经涌到喉咙的腥味咽了下去,强撑着开口道:“我知道。” “你要封印我的记忆、把我留在你的身边,我甚至没有让你立下血契,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修问道。 修真界中最具有约束力的契约就是以精血为媒介立下的血契。萧以安也提出要立下血契了,但修当时就已经直言不必。 萧以安沉默了,没有说话。 她已经觉得很累了,眼睛虽然还在看着修,视线却越来越模糊,根本无法聚焦。嗅觉与听觉也在一点点被剥夺,修的声音听在她耳里越来越小。 但她仍笑着,没有露出任何异样。 “你一定不知道……”修坐直身子,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庞,“你封印了我的记忆,却封印不了我的爱意。从我一开始未识情爱就没有把你当作娘亲,后来啊……” 修轻轻笑起来。 “我爱你。” 他轻而坚定道。 忽略掉正道魔道的身份,不掺杂任何考虑,纯粹的,爱了你那么那么久。 含笑看着他的女子却始终没有说话。 修颤抖着声音问她,“你能听到吗?” 沉默了一会儿,萧以安才轻轻应了一声。 修另一只放在身边的手紧握成拳,鼓足了所有勇气。然后就听到他开口,声音里期待又紧张。 这时的他,并非叱咤魔道的魔祖,仅仅是个,希望得到心仪女子倾慕的普通男子。 “你爱我吗?” 他如此问道。 回应他的,只有天边突然变大声的悲戚的凤鸣声。 紫色的雷电连成片劈下,那些光照亮了小院外面。 萧以安昔日最喜欢的木棉花明明正是开得灿烂的季节,却在一瞬之间完全凋零。 满园春色瞬间成空。 于卿终于压抑不住。她双腿一软,被柯安接住抱在怀里。她抓住他的衣领,失声痛哭起来。 屋内的修却好像没有觉察到外面的动静,他温柔又悲伤的看着闭目躺着的那个女子,一点点一寸寸,好像要将她完全烙印在自己的灵魂深处。 最终,他俯下身子,就要去亲吻他眉间心上的姑娘。 却见一阵风轻轻吹起,温热的唇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 他睁开眼时,才发现那个女子早已泯灭成灰,永远消逝于天地中。 …… 一千年前,木棉树上,赤着脚唱着歌,红衣烈烈夺尽风华。 虽然只是一道虚影,满身狼狈气息不稳。不过在看到他强行压住伤势一身杀意而来时,依旧笑得从容清雅。 他强压伤势赶来本是为了斩草除根,不料面对的却是这样一个场景。 她唱得欢快,沉迷其中。他也静静立于一旁听着,没有动作。 “我唱得好听吗?” 一曲终了,巧笑倩兮的女子这样问道。 他终于狼狈而逃。 第十八章 长公主驾到 魏国气候湿润带着些闷热,每到春季,百花盛放姿态动人,更何况是经过无数匠人苦心布置的御花园。 在春夏之交这有些闷热的时候来到御花园,既能解一份闷热,又能赏这全国上下都很稀少的奇珍美景。所以御花园一向是很热闹的。但此时此刻气氛却有些压抑。 御花园靠近一处池子的凉亭里,一着玄色常服,姿态从容喝着茶的人,正是魏景帝萧以哲。而凉亭外面,炎炎烈日下,跪着一个穿着单薄的女子。 眉目秀丽,五官端庄。跪在那么大的太阳下,她额间微微渗着汗。但即使是跪着的,她的头发也没有凌乱分毫,甚至连衣服上的褶皱都很少见。看到她,会让人不自觉联想到“规矩”这个词。 这样的人,原本不会出现如此失态的样子的。 但事实就是,她现在跪在那里,眼泪一滴一滴无声往下掉,脸色苍白。 即使她现在的样子再楚楚动人,她身前的男人也没有片刻动容,脸色平静到淡然。 “启禀陛下,长公主求见。”大太监于安靠近景帝,俯身在他耳边道。 原本还没有任何表情的景帝下一秒脸上就带了喜色,衬得他那张俊秀又不失棱角的脸温和了几分。他看也没看跪在那里的静妃一眼,直接站起身越过静妃就走出了凉亭,远远地看到那个身着华美红色宫装的女子就迎了上去,“皇姐都好几天没有来看皇弟了。” 景帝近几年积威甚重,但其实他如今也未到加冠的年龄,只是后宫的残酷斗争以及前朝的权谋较量让他迅速成长起来罢了。 但在庇护了自己多年的皇姐面前,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依赖与温和。 身着玄色常服,身姿挺拔,面容秀丽又不失棱角。 萧以安看着那个一脸喜意向自己走来的魏国帝王,她庇护多年成长起来的弟弟,眉眼也更加柔和了。 她穿梭在各个时空,接下守护的任务。但她的心,从来没有把这些年经历的一切当作是任务来看待。她接触的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他们的爱与恨,喜与怒,她都能感受到。 在这么久的穿梭长途中,扮演过不同的角色,她始终未曾疲惫,不过是因为她把自己融入了角色之中,认认真真的去度过自己的一生。 所以如果别人对她好,她自也会回馈一番真心。 “是吗,我倒觉得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萧以安余光瞥了眼还跪在那里的静妃,然后就把目光放在站到自己面前的景帝身上。 那么多年,她的弟弟当初比她还矮了一个头,现在她却只能到他的肩膀了。 先帝驾崩后,不过刚刚年方十六的少年帝王登基。朝内局势不稳,边境又开始生乱。当时的她以军队强势镇压,再加上已经站在他们姐弟这边的内阁大臣的帮助,成功在半年内稳定了国内局势。然后她开始征战边境,就连景帝大婚都没法赶回来。 一直到最近边境局势稳定不少,且培养的将领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后,她才受诏回国休养一段时间。 现在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弟弟,萧以安下意识地想像以前一样伸手摸摸他的头,伸出手才想起来现在两人的身高差,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却看到景帝向她微微低下了头。 萧以安微微怔住。 “皇姐?”没有感觉到有手落到自己头上,景帝开口喊了一声,声音里带了些微微的困惑。 “嗯。”秀丽修长的手落在景帝的头上,手上带着些许凉意,景帝狭长的凤眼却是舒适满足地微微眯起。 “皇姐手里有皇弟赐下的令牌,只要皇姐想,任何时候入宫都可以,皇弟怎么会不愿意皇姐入宫呢。”景帝萧以哲牵着萧以安的手,反驳了她刚刚说的话,然后才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来人啊,静妃已经跪了有一段时间了,把她送回去吧。” 静妃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她的脸未有妆容,但本就是最好的年华,所以即使跪坐在那里,也美好得如诗如画。只是啊,景帝并没有升起任何怜香惜玉之情。 听到景帝的话,静妃宫中的大宫女立马向景帝行了一礼,走到静妃身边想要去搀扶起静妃。 “慢着。”景帝想要带着萧以安离开这里往御花园走去,省得这些画面让他的皇姐心情不好。谁知萧以安安抚性地拍了拍景帝的手,制止了他。 静妃原本麻木放空望向虚空的眼终于投在了萧以安的身上。 她看着萧以安。 身着素服,满脸虚弱。 “陆尚书的事,若有奸人陷害,陛下必会还他一个公道,静妃忧虑过甚了。”萧以安轻描淡写就把静妃顶撞皇帝的罪名给换成了她忧虑过甚从而不小心冲撞了皇帝,“待静妃回到宫中,就让女医为静妃诊断一下,免得留下什么病根。” 萧以哲站在萧以安的旁边,表情变都没变。 顶撞不顶撞的,只要皇姐开心,他都无所谓。反正他知道自己的皇姐是什么人。 一向护短。 她都不舍得自己给他委屈受,更何况是其他人给他委屈受呢。 不过在听到萧以安后面那句话时,萧以哲内心倒是有些讶然。 静妃是被他罚跪的,所以这一番伤势,恐怕静妃宫中的人也不敢去喊女医帮忙诊治。如今皇姐特意叮嘱一番,静妃宫中的人自是会去请女医过来一趟的。 倒是不知这静妃哪里入了皇姐的眼。 静妃听到萧以安的话后,脸上的表情才渐渐回来。她在大宫女的搀扶下向萧以安行了一礼,“宣儿多谢长公主殿下。” 萧以安没有理会她,直接眼神示意皇帝,随后两人相携离开了这处凉亭。 身后,大宫女夏浮小心扶着静妃,有些庆幸小声道:“娘娘跪了这一刻钟只怕膝盖已经青紫了。等回到宫中奴婢就帮你揉一揉,再让女医给您诊治一番,免得留下后遗症。” 静妃轻轻点了点头,视线却往远处投去。 浩浩荡荡离开的人群,簇拥着陛下和长公主。 不…… 也许应该说,他们簇拥着的是长公主。 静妃入宫已有一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位少年帝王这般温柔依赖的神态。 在此之前早已听过长公主与陛下姐弟情深,甚至父亲也告诉过她这件事,但她始终有几分怀疑。 宫庭中的姐弟情深,又夹杂着权势在其中,到底有几分是真情,几分是假意呢。 直到今天她看到了,才知道所言不虚。 而这边的萧以安,一边和萧以哲聊着天,一边分出些心神想了想静妃陆宣儿。 陆宣儿,礼部尚书唯一嫡女,双八年华入宫。 景帝后宫本就空虚,而且陆宣儿身份也贵重,所以一入宫便被晋为妃位,得封静妃。 但不要说景帝本身就与皇后很是恩爱,再说陆宣儿的性格就不得景帝喜欢。 先帝后宫混乱,子嗣遭到迫害甚重,景帝也不过是一宫女所出子嗣。他在这种情况下爬到帝王之位,所喜欢的女子性格偏于娇俏活泼,而不是像静妃这样,出自礼部世家,行为处事一板一眼的女子。 所以静妃承宠的日子不算多,这大多还是看在静妃父亲礼部尚书,帝王之师的身份上。 而前段时间科举泄题案,更是对主考官礼部尚书的仕途造成严重打击。一大批官员被捕下狱,礼部尚书也未能幸免,现在陆尚书已经在天牢之中了,就等着皇帝彻查完这件事再定他的罪名。 而刚刚静妃出现在那里,就是为了向陆尚书求情的。 这么个求情法,难怪会被罚。 在原剧情中,静妃被罚在烈日下跪了一个时辰,回到宫中就发起烧来,只是太医院那边不敢轻易派遣太医过来,后面请了好久来的也只是太医院里的学徒。后来耽误之下,静妃这一病就病了大半个月,待她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陆家满门都已被发配边境,而陆父也已被下令处死。 她甚至连父母家人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 静妃的教养不允许她做出太多离经叛道的事情,但她一直坚信着自己父亲是清白的,所以她在自己的永和宫中不停抄写经文为父亲哀悼。 这般举止却是触怒了魏景帝。他本就不是很喜欢静妃,这下更是连永和宫的门都没有踏进去过了。 三年后,又一次春围之年。 陆尚书的科举舞弊案被翻案,真相大白。但是朝廷还没来得及去接回陆氏满门,就接到消息称陆氏发配到的临安城被侵占,满城几乎无一活口。 静妃坐在榻前,听说了这条消息,当场昏迷过去。 待她醒来之后,生活日渐麻木,最后悄然离世,没有撑过这一年的冬天。 第十九章 长公主驾到 陆宣儿的祖父,礼部出身。她的父亲同样也是礼部出身,最后还高居礼部尚书之位,入了内阁。 陆宣儿是陆尚书的老来女,年近四十才有了陆宣儿这唯一的女儿,所以一向疼爱。只是在教导人上面未免有些按照规矩行事了。 本朝民风开放,女子地位并不低。就看萧以安能以长公主的身份手握最大的兵权就知道这一点。但陆宣儿从小被条条框框束缚着长大,她的生活,容不下太多的离经叛道。 这样的一个姑娘啊,她想要的东西不多,但想要让她幸福也很困难。 萧以安接过下人手里的缰绳,手轻轻拍打着疾风的头。 疾风是中原难得一见的汗血宝马,这些年萧以安在外征战,它也一直陪同。这一次回国,萧以安估计自己很久都不会再回边境,而且因为疾风的高傲,萧以安的配马只有疾风,所以疾风就陪同她一起回到了都城。 萧以安翻身上了马,率先驾着马离去。身后,两个侍卫也跟着上来。 她现在不知道要怎么让陆宣儿幸福,但至少她现在能够去看望一下陆尚书,庇护一下陆府。 权势这个东西,一旦消失,就难免人走茶凉。 …… “老师。” 阴暗而有些潮湿的地牢,光线从脏旧的小窗里透进去,洒在地牢里却不显得清楚。至少萧以安踏进地牢的时候,也没能很清楚的看到那个背对着她、坐得笔直又倔强的老者背影。 待渐渐适应了黑暗后,萧以安才看清了陆尚书。 坐得笔直,头发因为这段时间的事情灰白了大半,但是却被打理得一丝不苟,没有半点凌乱。 陆尚书当年在上书房教导皇子,而萧以安身为皇后嫡女,又深受皇帝宠爱,天资聪颖,所以当年也被允许一同在上书房上课。 在上书房上课的时候,陆尚书因为太过刚直,所以教导的东西并不算受她与萧以哲的喜欢,但是这位大人身上的风骨,却是难得一见的文人风骨。 也许刚直,也许顽固,也许不知变通。 他也不是不知道自身的问题,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性格不受帝王待见,以至于在尚书位上呆了近十年才入了内阁。 但是他依旧坚持着自身的风骨。 这样的人,你可以不喜欢,但不能不敬佩。 所以萧以安的这一声“老师”喊得心甘情愿。 即使这位老师当年并没有教导她什么东西。 陆昂原本闭目坐在那里,嘴里无意识地念着他近几年新写的一些诗文,算是自娱自乐,听到这带着几分沙哑的女声,他着实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 坐久了身子有些麻木,所以陆昂稍微动了动手脚,缓缓转过身,看到那身着湛蓝色骑装,眉目精致气势惊人的姑娘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是……长公主!”萧以安不过比萧以哲大了一岁,离京之时年方十七,如今三年时间过去,她出落得越发精致,只是眉目还带着以前的样子,所以陆昂最后还是认了出来。 看到陆昂要站起来向她行礼,萧以安连忙伸手制止了,“老师不必多礼。” 陆昂的脸上却带着几分肃穆郑重,“长公主殿下这几年为我大魏立下汗马功劳,陆某这一礼不因公主身份,而是真正尊敬公主的人品。” 萧以安的手最终没有扶到陆昂身上,她重新站直,待陆昂长揖到地后,才上前扶起陆昂。 “老师,我此番前来,是为还老师一个公道。老师刚正不阿,人品朝堂之上有目共睹。” 萧以安与陆昂并不熟悉,所以两人随意说了几句萧以安就告辞离开了,只不过在离开地牢之前,萧以安还吩咐了几句下去,让牢监给地牢通风通光,饮食上也要多加注意。 她想了想,还把自己的令牌给了一个侍卫,让他去宫里请一名太医来。 陆尚书的年纪大了,而且身体一向不好,如果就这样放任不管,只怕最后,就算证明陆尚书是清白的,他的身体底子也坏了。 待安排下去这一系列事情后,她又骑马前去陆府。 春围之年,礼部尚书的府邸一向热闹,但如今的陆府,任何人只要在外面看一眼,就能看出陆府的衰败和悲凉。不仅仅是门外,包括府内,都透着一股衰败之气。 萧以安下马,挥手制止了侍卫上前敲门的行为,亲自上前敲门。 如今她的做法,不仅仅是因为陆宣儿,还包括那位让人尊重的长者。 他以及他的家人,都值得她的尊重。 …… “听说皇姐去看了陆尚书以及他的家人?”渐渐过渡到了夏季,萧以安进宫之后,被萧以哲拉着带到了她当年的宫殿中。 离开京城多年,而回来后她直接入住了自己的公主府,所以这座年幼时所住的宫殿萧以安已经许久没来了,但如今重新踏入,萧以安才发现宫殿与她离开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可想而知这些年她的宫殿一直都有人在照看打扫。 “陆尚书的为人,值得敬佩。”萧以安没有多说。 萧以哲便也不多问。 他牵着萧以安的手,引着她坐在了秋千上,“皇姐我来推你吧。” 萧以安有些无奈笑起来,“又不是小孩子了。”但也没怎么阻止这件事。 微风轻拂,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静谧又和谐。 “皇姐可有心仪的人选?”萧以哲突然问道。 即使问这句话的时候他心底带着些许不屑。 文能□□,武能定国,他的阿姐,天下间何人能配? 不过如果阿姐当真喜欢,他也会十里红妆送阿姐出嫁,赐她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萧以安挑眉而笑,眉目之间三分张狂,“若我当真有心仪的人,自不会瞒了阿弟。” “我若心仪一人,必不在意其身份贵重与否,也不在意他的才华如何。” 富贵权势她皆有,如果她心仪之人想要她也能双手奉上。 所以她会喜欢一个人,不过是因为喜欢罢了。 纯粹的,不掺杂任何东西的,喜欢着一个人。 穿梭了那么多个世界,以很多个身份生活下去,她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让她有好感的人有,但距离喜欢,好像还是差了点什么。 她在一些世界里也并非没有成过婚,但是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她好像也给忘了呢。 不过萧以安没有多说什么,她直接把话题扯开了。 和萧以哲用过午膳后,他就去处理政务了。而萧以安稍微休息了会,就领着身后的一堆人去了永和宫。 陆宣儿近来卧床的时间有点多了,难得身体康复,所以她吃过午饭后没有像往常一样睡午觉,而是在大宫女的陪同下在永和宫不远处的池子那里散步。 远远的看到那身着红裙的女子,陆宣儿就知道对方的身份了。 “长公主殿下。” 陆宣儿身居妃位,只对萧以安执了半礼。 “静妃身子可还好?”萧以安余光打量了陆宣儿几眼,看到她面色红润,就知道她的身体应该康复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按照常例问候。 陆宣儿规规矩矩的行礼,“好多了,多谢长公主的关心。” “你若要谢我,不仅仅应该谢我的关心,还应该谢我使你免除罚跪,为你父亲延请太医看病,为你陆家老弱进行庇护。”萧以安越过陆宣儿,扶住池边的扶手看池里的鲤鱼戏水。 陆宣儿微微一怔。若是长公主真的帮了陆家许多,她谢恩是应该的,但长公主话里的意思又让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微微顿了片刻,陆宣儿又行了一礼,“无论如何,宣儿代我陆家满门多谢长公主。” 池子当年修建的时候引入的是活水,而且静妃为皇后之下唯一的妃位妃嫔,所以这个池子也别有一番风味。萧以安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池子,也不知是看入了迷,还是纯粹不想理陆宣儿。反正陆宣儿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她感觉到自己的脚微微发麻。 陆宣儿的婢女在后面看到这幅模样,有些紧张起来。长公主所受的恩宠以及她所代表的权势,宫中谁人不知。如果娘娘得罪了长公主,只怕娘娘要面临的局势就更加紧张了。 良久,久到静妃都觉得自己要站不稳了的时候,那道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若是你当真谢我,就帮我一件事吧。” 第二十章 长公主驾到 先帝子嗣众多,但皇后所出只有一位嫡公主。又因公主自幼聪慧异常,颇得先帝宠爱,年仅五岁就得赐封号“安宁”以及封地。 待景帝继位,所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为安宁长公主另拟封号。群臣讨论得出的封号景帝皆不满意,最后景帝亲自为长公主拟定封号为“护国长公主”。 □□定国,是为护国。 长公主的种种事迹就算是三岁小儿都能倒背如流,陆宣儿也并未怀疑过。但是在她被教导守着古礼,守着规矩的时候,她也有想过,那样肆意洒脱的姑娘,她的生活又是怎么样的呢? 铁马金戈? 运筹帷幄? 直到她被萧以安带着来到了长公主府的书房,看到那堆积如山的书简,感受到萧以安手掌的茧子的厚度,她才稍微懂得了萧以安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而这边,萧以安把自己书桌上的书简分了大半到旁边的另一张桌子上,“麻烦静妃了。”她这样说着,语气里却没有太多歉意。 陆宣儿也没有在意萧以安的态度。萧以安生而为天之骄女,又有如此才华,桀骜一点也属正常。 长公主府的书房极大,而且是建在一处湖中,有四座长廊接通陆地。书房的窗如今被半打开,从书房里看出去,就能看到外面的景色风光。 明明这里的景色和宫中的景色差不多,陆宣儿却觉得这里的景色更加吸引她的目光,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大病初愈的身体似乎更加轻盈了几分。 “那是因为你太久没有出宫了,所以自然觉得外面的环境要更好。心情一惬意,看什么都是美的。” 萧以安好像看透了她心里的想法一样,开口说道。 陆宣儿回头看去,萧以安正在低头整理着书简,明明脸上的神色还是张扬桀骜的,陆宣儿却不知为何,从里面感受到了几分温柔。 “长公主就这样把我带出宫中,于礼不合,若是朝中得知……”陆宣儿内心的欢喜还没持续太久,一想到这个她担忧了很久的问题,内心的欢喜又渐渐退去了。 “宣儿,我就这样喊你吧。”萧以安象征性地知会了一声,然后她又继续道:“你担心的所有问题,于我都不成问题,也不会对我造成半分影响。不过我想问你一件事,你祖父与父亲最后都入了内阁,陆家作为京中数一数二的官宦世家,你知道什么是权势吗?” 萧以安没有理会陆宣儿若有所思的神色,她自顾自说道:“权势这个东西,拥有它的时候可能你还没有太大感觉,但当你父亲如今失势,陆家门庭可罗雀时,你就知道它的好处了。” 陆父有风骨,却也知变通。不会做官的人,是做不到一部尚书之位的。 但陆宣儿不同。她有风骨,但她不知何为权势。只一味固守着风骨,却没有足够的权势去维护自己的风骨,这就是陆宣儿在原剧情中会有这么惨的遭遇的原因。 陆父是否是冤枉的,这件事萧以哲有自己的判断。如果陆宣儿不是一味固守风骨,在原剧情中即使陆父被处死,陆氏满门被流放,陆宣儿身居妃位,也能给予陆氏满门庇护。但她没有撑住,还没能抓住皇帝的怜惜,以至于最后造成了这么一个局面。 如今她来到这里,接到守护陆宣儿的任务,那么她必须要做的一点,就是让陆宣儿看得多一点,懂得多一点。 有风骨的人固然让人尊重,但是一味的坚持风骨却刚极易折。 有婢女轻轻进入书房,上了新的茶水,燃起了熏香。然后又悄悄退了下去。 萧以安把茶杯递给陆宣儿,陆宣儿接过小口抿了起来,原本还有些拧着的眉头下意识的就松开了。 “陆尚书极爱茶,所以我觉得你也应该会喜欢,就让下人上了今年的新茶。”萧以安随意抿了两口润了润喉,然后道。 陆宣儿弯着嘴角笑起来,没像平时那样的标准微笑,如今这样笑,倒是有了几分少女的娇俏。 “多谢公主。”她又谢道。 萧以安无奈道:“你又不姓谢,怎么总是谢来谢去的。” 然后萧以安话音一转,问道:“那如果我答应你,等你帮我分好这些文件的类后,我就带你去陆府,你又要怎么谢我?” 陆宣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莫名地有几分娇俏可爱。 就在萧以安以为陆宣儿又要谢自己的时候,只听到陆宣儿道:“我为公主将文件分好类,公主体恤我带我去陆府,不过是‘钱货两清''。” 萧以安端着茶,保持着将茶杯递到嘴巴的姿势却一直没有喝。她眨了几下眼,才反应过来向陆宣儿看去。 陆宣儿接收到萧以安的眼神,也回望她笑起来。 萧以安勾起唇,原本就很好的心情更是愉悦了几分。 …… 因为情况有些特殊,所以陆宣儿只在陆府呆了不到一个时辰,连晚饭都没有吃就回了公主府。 她一入公主府就直接被婢女引着到了大厅。 暖暖的灯光下,一身常服的萧以安坐在餐桌前。 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而桌上摆着两双碗筷,看起来萧以安面前的饭还未动过。 “吃饭吧。”萧以安看到陆宣儿呆站在原地,朝她点头示意。 陆宣儿点头。 似乎是看出陆宣儿有些心神不定,萧以安淡淡道:“毕竟是我请静妃娘娘在我这里做客的,自然要待客周到了。” 陆宣儿向来是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但如今萧以安这句话分明是对她说的,所以陆宣儿还是放下了筷子,轻声道:“长公主与我想象中的颇为不同。” “嗯?”萧以安尾调上扬,懒洋洋应道。 “长公主是个好人。”陆宣儿笑起来,然后又重新执起筷子吃了起来。 “……” 人生啊。 萧以安捧着碗仰头看天。 很好。 每个人都有很多第一次的嘛。 比如说刚刚,她经历了人生第一次被发好人卡。 …… 陆宣儿的住处是在会客的西苑。 西苑靠近练武场。 天刚过五更,陆宣儿就醒了。她唤来大宫女夏浮给她梳洗,却看到夏浮捧着水盆走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捧着深蓝色骑装、看起来陌生的宫女 “娘娘,这是我们公主殿下为您准备的骑装。她让你梳洗后就先过去练武场一趟。” 陆宣儿微微一怔。 她家是文官世家。 魏国的文官武官界限一向分明,武将家的小姐们倒是会学些武艺,但文官家的闺秀却很少碰这些东西。 陆宣儿自然是没有学过骑马的。 她听到这句话后第一反应是婉拒。 但看着那身英姿飒爽的骑装,她鬼斧神差地点了点头。在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还未再出口拒绝,那个婢女已经行礼退下去了。 罢了。 陆宣儿看着那身骑装,有些无奈想道。 …… 骑装很合身,完全是按照陆宣儿的身材裁剪的。 而她的气质偏于沉稳,倒是能撑得起这身衣服。 只是她的衣服大多都是宽松的,如今这般贴身的衣服显现出她窈窕玲珑的身材,却让她有些别扭起来。 她伸手扯了扯衣服,眉头微微蹙起。 夏浮上前为她整理衣服,然后夸道:“娘娘穿上这一身真好看。” 不是恭维,而是当陆宣儿穿上这一身后,身上的活力更多了。 她这个年纪的少女,还是娇俏些更加动人。 …… “吁。” 红色骏马,红色骑装,束着长发坐在马上的女子眉目精致。初阳已升,一抹血红渐渐浮现,却没有夺得过女子眉间的风华。 她停在了陆宣儿面前。 尘土微扬,她逆光而来,陆宣儿看不清她的眉眼,却很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原来女子…… 原来女子也不一定要呆在家中,做做女红,于碌碌无为中虚度余生。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女子,活得肆意洒脱,又精彩得令世人艳羡。 “要不要上来试一试?” 带着薄茧的手递到陆宣儿面前。 陆宣儿看着那只手,肯定的点了点头,同时把手握了上去。 “我想学骑马。” “好。” 萧以安握住陆宣儿,一把将她拉到前方。 陆宣儿身材偏娇小,萧以安坐在她身后环住她带她跑马。 疾风过耳。 陆宣儿的心跳声却更加激烈了。 “我……” “嗯?”萧以安专注着骑马,她的速度很快,听到陆宣儿的话后随意应道。 “我还想学其他东西。”那些在心头喧嚣的,之前一直被深埋、她未曾发觉的心情,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说出了口。 “比如呢?” “女子可入朝堂为官吗?”陆宣儿不由得攥紧了自己的袖子。 她的生活,条条框框都很分明,这是她第一次有这么出格的举动,但她却觉得自己很开心,很开心。 是那种觉得生活有了动力的开心。 萧以安的眉眼越发柔和起来。 “可以。” 她这样道。 第二十一章 长公主驾到 陆尚书被释放的那天, 陆家众人以及陆宣儿都在天牢外接他。 乍见如此明亮的光,陆尚书在靠近出口的时候微微眯起了眼,适应了一会儿才踏出去。 看到等候他的众人时他微微点头, 拍着自己大儿子的肩膀, 感觉到手下的身躯比以往瘦了些,他叹道:“辛苦了。” 陆昂的眼眶微微湿润起来,“父亲没事就好。” 陆宣儿扶着祖母站在后面,看到父亲头上已经花白的头发时眼眶就热了起来。当初她的父亲最重保养, 虽已有六十出头看着却只有四十来岁,如今经历这一番牢狱之灾,倒是苍老了不少。 不过陆尚书的脸色并不显苍白, 没有病色。 虽然知道公主殿下已经为父亲请过太医, 但如今看到父亲完好的样子,陆宣儿提着的心才算完全放下了。 陆尚书在陆昂的搀扶下走到自己母亲面前, 行了一礼,“让母亲担忧了,是儿子不孝。” 陆老夫人微微一叹, 擦去眼角泪水, 只是不停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最后陆尚书看着那个已有一年多未见的女儿,没有说话, 只是带着温热的手轻轻搭在陆宣儿的头上。 “父亲。” 陆宣儿强撑着的坚强终于溃败, 她在父亲的怀里泣不成声。 “宣儿,为父在呢。” 一番寒暄后,陆府众人驾着马车回到了陆府。 前段时间还很荒凉衰败的陆府随着陆尚书的出狱终于重新热闹了起来。 …… 陆宣儿当晚留在了陆府里, 还住在她未入宫之前的院子里。 刚刚梳洗完她就被父亲唤去书房,到了书房的时候只见她父亲一个人背对着她坐在那里。 “宣儿, 那条路有多难你知道吗?” 陆尚书背对着她,陆宣儿看不清父亲的表情,但从他有些虚弱的声音里还是读懂了父亲的担忧。 “父亲,宣儿此意已决。 “权势,从来都不是只能握在男子的手里。 “宣儿此行,不为争权夺势,不为称王拜相,亦不求千载史册称颂,只求无愧于心。 “父亲,您觉得宣儿幸福吗?宣儿自幼得您教导,虽不敢自称才华出众,却也有微薄之力。但最终的结果也只能于后宫深院落寞余生。 “一国之中,敢自称有着定国之才的人有多少。若非时局世事,长公主岂不是也要埋没了自己? “此行之艰难,宣儿已有所预料。但纵使如此,吾亦往矣。” 陆宣儿俯下身子,深深行了一礼。 烛火微晃,烛泪滴落,火光渐渐变暗。 “我曾教导你,老祖宗之法不可变。但你此行此意,我却无法阻止你。” “宣儿……”陆尚书缓缓起身,扶起陆宣儿,然后深深拍了拍她的肩膀,“为父始终恪守古礼,亦是如此教导你。但长公主横空出世,惊才绝艳,古礼的正确与否已遭民众质疑。再加上陛下也是个开明之人。所以如果你要做什么,就去吧。” ……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在这个时代,男尊女卑,女子的地位虽较前朝已有改变,却依旧是闭于深庭大院,以男子的宠爱地位等等赖以为生。同时内有隐忧,外有边境之乱。 这同样也是最好的时代。 国家要强大,就需要变革。所以对于任何有才能的人,帝王都愿意不拘一格降人才。 陆宣儿穿上特意为她准备的官服,正式接过大太监手上的授官印时,一直微微紧绷的脸终于放松下来。 她微微笑着,将那枚官印举于头顶,展示给朝堂之上的所有官员看。 虽然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员,也只能负责为皇帝整理文书。 但这第一步,她踏出去了不是吗? 然后,她的视线与萧以安撞在一起。 我做到了。 她的嘴唇微动。 看懂了她的唇语的萧以安也不由的笑起来。 是的,你做到了。 …… “晋国先皇意外驾崩,死去之时尚未立储,如今三皇子和六皇子的争斗已经摆在了台面上。两方势力斗得水深火热,如今正是我们趁虚而入平定晋国的时候。” 内阁首辅苏大人在内阁其余几位大人已经发言后,才缓缓开口下了定论。 “的确如此。”萧以哲微微点头,他心里也是这般想的。 而陆宣儿跪坐在一旁,为萧以哲提笔记录。 这般军事机密,记录的人都要选择十二分忠心的人。而陆宣儿身份特殊,既贵为一国妃子,又是专门负责文书整理记载的官员,所以让她来记录很是合适。 虽然如今她不过是空占个静妃的名头。 “陛下,长公主殿下来了。”门口外守着的大太监通报道。 萧以安已知萧以哲宣她前来所为何事,而她身穿一身轻甲,腰佩长剑,入了殿内按礼卸下长剑,却依旧一身凛冽气质,咄咄逼人。 萧以哲早已下旨,萧以安不必对他行礼。所以当萧以安一入内后,萧以哲就简单向她介绍了情况。 萧以安笑起来,笑容明媚又锐利。 她道:“我欲披挂出征,但希望内阁与陛下能同意我的一个请求。” 不待内阁众人说话,萧以哲就先抢先道:“阿姐你说。” “本将军希望诸位大臣能给女子更多的入朝为官的机会。” 内阁众人都微微蹙起眉来。 其实这个问题早已有了苗头,静妃被授予官职的时候除了礼部尚书与内阁首辅不管不顾,其他几位大臣都是极力反对。但最后却被长公主强势压了下来。 如今踏出了第一步,就要踏出更多的步伐了吗。 吏部尚书微微咳了声,就要开口。 “诸位错了,我如今说这句话,只是为了告知诸位这个消息罢了。”萧以安抢先开口,“我在外征战三年之久,又已回国两年。也就是说,自我大权得握已有六年。六年时间,局势已成定局。” 她这样说着,已是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 凛冽逼人,不可阻挡。 她花了六年的时间布局,如今已到了收网的时候,又怎么会允许他人阻拦呢。 陆宣儿朝着萧以哲行了一礼,然后站起来,轻笑着接道:“威震天下的燕云十六骑中有三人为女子,边境中也有一支完全由身为孤儿的女子组成的军队。如今在我魏国最受欢迎的雅言书房幕后负责人也是女子,书房里整理书籍、抄写书籍的工作也多是由女子在负责。而前段时间推行的田地政策,在落实到各乡各镇的时候,我们已经替换成了女子去执行……” “不知这些可能打动诸位?”陆宣儿缓缓道来,明明是极悦耳的声音,却让几人都变了脸色。 “长公主好手段。”吏部尚书率先反应过来。 萧以安笑着看他,脸上一派谦逊。 “不过未免也太不把内阁放在眼里了。”吏部尚书冷冷一笑。 魏国之内,虽然帝王为尊,但内阁手上的权利同样不可小觑,如今长公主这般布局,未免太不把内阁当回事了。 萧以安微微一叹,拱手行了一礼,脸上表情满是诚恳,“待吾踏平晋国归来之日,就是吾卸甲放下手中权利之时。” 有所得,必要有所牺牲。 她手握权势太大了,不管有没有这一出,她都会选择卸下手上所有权势,好好享受余生。 如今不过是顺势而为。 她的退出,就会让出更大的利益。就算女子入朝为官,也不过是只能分得小部分利益,哪里有萧以安退出留下的利益大呢。 “卢某没有异议。”同样也是吏部尚书率先服软点头。然后内阁首辅苏大人以及礼部尚书陆大人也没有异议。 为什么会造成这个局面他们却没有收到一点点风声,不过就是因为长公主势大,同时皇帝也纵容罢了。 此事已成定局,这的确是他们输了。既然输了,他们自然也是输得起。而且长公主这般表态,内阁也并未亏损太多。 “臣等也无异议。” 剩下几位互相对视了一眼,也拱手附议。 长公主都这般表态了,若他们还纠缠不休,只怕皇上也会不满。 萧以哲对于这一切的走势早已有所预料,虽则心疼自家阿姐,但他也并未表示任何异议。 最为惊讶的应该是陆宣儿了。 虽然她已经知道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但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萧以安余光瞥见陆宣儿,冲她微微一笑安抚她。 …… 诸位大臣离开之后,尚书房之内只剩萧以安、萧以哲、陆宣儿三人。 “阿姐,此去多加小心。” 萧以安俯身摸着这个坐在那里、已到青年的帝王的头,“只不过要错过你的加冠之礼了。” 与萧以哲说完后,萧以安又转头对陆宣儿道:“宣儿,就算我不再担任要职,就算我病入膏肓,只要我在一日,我就是权势本身。” 萧以安这三个字,本就代表着一种无可动摇的权势。 说完之后,萧以安从怀里掏出一块雕刻得很好的暖玉,将它佩戴在陆宣儿脖子上。 暖玉雕刻成一个极为精巧的葫芦形状。这款暖玉通体纯白,唯有在中心之中晕染开了一抹红色。 如此大块的暖玉倒是难得,而它中间的一抹红色更是为其添了一抹神秘,不仅不破坏暖玉的美感,还提高了它的收藏价值。 “这个葫芦是我自己雕刻的,如今便赠与宣儿你。” 陆宣儿用手抚摸着那块暖玉,丝丝暖意从指尖开始蔓延,一直暖到了她的心底,就如同眼前这个女子带给她的感觉般。 “此去小心,待君凯旋。” 陆宣儿走到萧以安面前,为萧以安正了正她的衣领,眸中布满担忧,但在抬头看向萧以安时,她的眼中又恢复了平静。 “自当如此。” 意气风发的将军这般笑道。 第二十二章 长公主驾到 番外: 陆宣儿篇: “此去小心, 待君凯旋。” “自当如此。” 当日的对话还历历在目,陆宣儿手握着那份通报大将军战死的密折,只感觉天旋地转。 “陆尚书的事, 若有奸人陷害, 陛下必会还他一个公道,静妃忧虑过甚了。” “你若要谢我,不仅仅应该谢我的关心,还应该谢我使你免除罚跪, 为你父亲延请太医看病,为你陆家老弱进行庇护。” “若是你当真谢我,就帮我一件事吧。” 她平淡如死水的人生, 从那一刻, 开始颠覆。 “陆尚书极爱茶,所以我觉得你也应该会喜欢, 就让下人上了今年的新茶。” “待吾踏平晋国归来之日,就是吾卸甲放下手中权利之时。” “这个葫芦是我自己雕刻的,如今便赠与宣儿你。” …… 往事一幕幕都浮现在脑海里。 在公主府的时光, 应当是她最为惬意的时光了吧。 相比起在家之时的少女不知愁, 她在公主府,得长公主亲自教导骑马射箭,教导她诗文时势, 教她看清政局动荡。 她原以为长公主是为了教导出一名得力助手。 但在长公主离京, 把所有的令牌都交给她的时候,她隐隐猜想,长公主可能是把自己当作继承人培养。 如今长公主的死讯传来, 她才真正懂得长公主如此悉心教导之意。 生死无常。 若是长公主死了,那就由她, 继续这番未竟事业。 陆宣儿握住萧以安当日赠给她的暖玉,朝着西北方向跪了下去,缓慢、而又坚定的磕了三个头。 蒙君教导之恩,定不负托付! 多年之后,当科举已容女子参加,女子抛头露面经商参军已成常态,已经垂垂老矣看不出少女时娇俏容颜的老人躺在床上,对着跪坐在自己床边哭泣的年轻帝王道:“待我死后,就把我葬在面朝西边的地方。我不需要任何陪葬品,只要把这枚暖玉葬在我身旁便可。” 她已经不再红润的手缓缓举起,手上的暖玉比起当年刚刚得到之时还要更加圆润一些,看得出来经常被主人抚摸把玩。 她看着那块暖玉。 就好像看到那年初遇,她跪在地上,而长公主殿下盛装而来。 长公主一派张扬骄傲,看向她的时候目光淡然,不带丝毫情绪。 但她嘴角的笑,分明是温柔的。 举起的手终于缓缓垂下,老人的嘴角却含着一抹满足的笑。 幸而…… 不负所托! 萧以哲篇: 先帝算得上是一个昏君。早在身为储君之时,他就被众人认定是才能平平,只因为他是当时陛下唯一的子嗣,才得封东宫。 后来先帝继位,因其态度的纵容,后果争斗愈演愈烈,先帝的几名子嗣也被卷入其中。 萧以哲的母亲宫人出身,不过是被先帝宠幸了一次就怀上了孩子。 后来看在怀有龙嗣的份上,他的母亲得以晋封,但身份地位依旧平平。 萧以哲出生之时就先天不足,而他的母亲难产而死,更是对他的处境雪上加霜。 他是先帝的五皇子,却连宫女太监都可以欺辱他。 五岁那年冬天,他穿着看似厚实,实则并不保暖的衣服窝在雪地里,与宫中饲养的一条狼狗抢食。 他早已蓄势待发,后领却突然被人抓住了。 “怎的一幅小狼狗作态?” 五岁的孩子,却因为营养不足,活脱脱像个三岁的小孩子。所以比同龄人还高上一些的女孩就这样轻易的将他提了起来。 萧以哲看着她,下意识地双手抱住了头。 萧以安微微一怔,她想了想,从宫女那里拿过一块糕点,递到男童的面前。 “这是梅花糕,甜的,要不要?” 萧以哲怯怯的看着她。 但肚子里的饥饿还是战胜了恐惧。他有些迟疑地伸出手拿过去,看到女孩子没有命人上前打他,依旧是那么温柔的看着他,他连忙将糕点塞到嘴巴里,狼吞虎咽起来。 “甜吗?” 萧以安伸手为他抹掉嘴角的碎屑。 萧以哲用力点头。 甜。 甜到了骨子里。 …… 泰山之巅,封禅大典。 萧以哲一步一步踏上祭坛,恍惚之中又想起年少之景。 那年他与阿姐受命出行,途径泰山之时两人也曾爬上此处观赏太阳初生之景。 “阿弟,你看到了什么呢?” 晨曦之光一点点洒满山顶,雾气渐渐消退,暖气也渐渐回归四躯,直直暖到了骨子里。 萧以安背对着他,看着那云深不知处。 萧以哲学着她的模样看下去,隐隐绰绰,所有的景象都不甚清晰,却有一股豪情在心间激荡。 “如、画、江、山。” 他一字一字咬得极为清楚。 萧以安转身向他看去。少女刚刚长开的眉眼已可瞥见日后风华。 “我看到的是责任。” “你明白吗?”阿姐这样问他。 当年的他只是隐隐约约的有了一些想法,却无法清晰地组织语言说出来。当年的阿姐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后也只是笑而不言。 如今的他,再次来到泰山之巅。 回想起曾经那一幕,他已经可以清晰地给出答案了。 萧以哲将斟满的酒杯倾倒,美酒洒落,浸入泰山。 江山如画不曾有假。 但帝王的如画江山,却与天下黎民息息相关。 四海安定,八荒富足,此方为如画江山。 第二十三章 侠骨柔情 烟花三月, 天下英豪尽赴扬州。 无数匹快马掀起烟尘滚滚,风沙弥漫,冥冥之中已经昭示着平静许久的江湖又将掀起血雨腥风。 却又一辆马车自北而来, 慢悠悠滚动着的车轮碾碎一场春~色。 马车外表朴实无华, 内里却暗藏乾坤。一应物拾,可以说是应有尽有。而且马车防震效果颇好,车内的女子正在慢悠悠泡着茶,杯中的茶水却没有滴出半滴。 她身上衣服的布料并不普通, 蚕丝细锦,柔若无物。披散着的发用一根细细的簪子斜插着固定,将散未散, 别有一番风情。 在她的右手边, 放着一柄剑。 剑鞘华丽,其上缀着的暖玉在这有些昏暗的环境中微微晕着暖光。而剑尾绑着的剑穗也并非凡品。 所以女子与这柄剑并不相配。 剑乃利器, 杀人之用。 她却不像江湖中人。 驱使着马车的则是一个一身白衣、看着很是年轻俊俏的男子。 他的腰间同样别着一柄剑。 虽不似马车内女子那般,一身气派也不像普通人,更不像江湖中人。 马车内的女子正是萧以安,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二十年, 此行南下,正是为任务而来。 而马车内一应物拾华美,却是因为路途漫长, 她可不想委屈了自己。 太阳越来越大, 萧以安掀起车窗的帘子往外看了看,却感觉有阳光被某样利器折射,细碎的光芒折射进眼里。 她不动声色地放下车帘。 泡着的茶已经好了, 她为自己倒了一杯,轻酌一口觉得还算满意, 又倒了另一杯,掀开帘子递出去给驾车的男子。 “裴宇,喝口水吧。” 裴宇接过茶杯,“多谢小姐。” 萧以安懒懒倚着车壁,不知是笑是叹道了句:“这里已经算是扬州官道范围了吧,却有小小山贼在官道这里逞凶,当地太守着实是百姓的父母官啊。” 裴宇低头听着,却没有插话发表看法。 萧以安随意感叹了两句,才道:“先休息一会儿再进城吧,你顺便把那些跟着的尾巴处理掉,也委实是没有眼色了些。” 一辆马车,一个貌美女子与一个年轻车夫,看着就不是小门小户中人,这样的组合行走江湖,如果不是有实力做底气,怎么可能会如此鲁莽行事。 马车停了下来,那些坠在后面想要干上一票的山贼也摸了上来。 “把马车和里面的这位小娘子留下吧,不然老子可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一个看上去身材高大的男子摆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对裴宇喊道。 “老大,等你尝过那位小娘子的滋味,可不要忘记兄弟我们啊。” 旁边几个人会心的邪笑起来。 “大胆!”裴宇脸色立马就变了,握在手中的剑就要出鞘。 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有一个男子率先使出轻功赶来,长剑一横就挡在了马车前面。 “光天化日之下也有山贼行凶,你们有手有脚,又何必用这种方式营生。” 余少思手握长剑,长身玉立。虽然身上衣衫有些破旧,一身气度却不同凡响。 那七个山贼对视一眼,手中利器通通指向余少思。 “小伙子要英雄救美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这本事,简直是多管……”那位山贼首领话音未落,他们七人手中的武器就通通被折断了。 几位山贼神色顿时慌张起来,但他们出门在外打劫也不是没有遇到过选错对象下手的情况。于是一人顺势跪在地上冲着余少思哀求道:“少侠,我们几人实在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才落草为寇的啊,还请少侠饶命。” 这时,落在后面的余少思同伴也赶上来了,他看到这幅架势哪还有不明白的。 看到余少思没有再动手的意思,七人对视一眼,齐齐想要溜走。 长剑出鞘,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随即就掉落入剑鞘之中。 余少思和他的同伴被这一剑惊艳住了,但当余少思意味到这个动作代表着什么时,就听到身后接连传来的倒地声。 七个人的伤口皆在喉咙,一刀断命,出手端的是精准狠厉。 余少思的脸上带了些震惊,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抖着,“这位少侠,他们七人既然已经求饶,少侠又为何要赶尽杀绝。” 裴宇看向余少思,或者说看的是他手里握着的剑,干干净净,一看就没有沾过人命。 “侮辱我家小姐,就已经够他们死上十次八次了。”他本不欲多言,但行走在外不愿给小姐惹麻烦,所以他还是解释了一句。 侮辱? 这叫什么理由。 余少思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冷,直到同伴伸手摇晃他时他才回过神来。 难道这就是江湖吗? “不管怎么样……”余少思面上带了些恍惚,他轻声呢喃出口,“也罪不至死啊。” 在场几人武功都很好,所以都听到了他的这句话。 他的同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裴宇懒得理会两人,再加上这里死了七个人,也不是个很好的休息地方,所以他拉着马就要继续赶路。 马车车帘却突然被掀开。 萧以安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她微微压低左手,示意裴宇停下来,看着余少思道:“这位少侠怕是初入江湖还不懂江湖的残忍。你以为的江湖是什么,刀光剑影烈酒美人,仗剑而行伸张正义吗?不,真正的江湖哪里有这么美好,一言不合就可以杀人,这才是江湖。” “少年人初出江湖想要扬名立万,也不想想什么叫江湖,难道你家中长辈没有告诉过你吗?” 萧以安拉着帘子的手放了下来,帘子掉落,一点点把那个集英气与美貌于一身的女子掩在帘子后面。 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听见她淡然的声音从帘子后面继续传来,“何况你又怎么知道他们几人无不无辜呢,他们在官道这里行凶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手上怎么可能干净得了。” “裴宇,我们走吧,直接赶路到扬州再休息。” 萧以安摸了摸茶盏,里面的茶已经凉了,她也就没了品茶的心情,又重新倚回靠枕那里,吩咐裴宇继续赶路。 余少思缓缓回过神来。 他抓着同伴风十一的手,脸上有些彷徨。 风十一有些不忍地拍了拍余少思的手。 他很清楚自己这位同伴的想法,也想过要去扭转余少思的这种想法,让他体会到江湖的残忍,却不想在今天就有人以这样残忍的方式给余少思上了一课。 “不。”余少思突然开口,声音渐渐坚定,“也许这就是江湖铁律,但这是不对的。” “谁说江湖就没有豪情义气,那些蝇营狗苟以江湖人自居的人,根本就不配侠义二字。” 余少思的眼神越来越亮,“我手中的剑在将来也会染血,但我不会让它被玷污,我只杀该杀之人。” 风十一听完余少思的话后微微一怔,但他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就算为人处事比较成熟,却也还有少年人的豪气在,当下他的嘴角也不禁勾起,与余少思对击了一拳。 “好。” 已经渐渐走远的马车里,萧以安和裴宇都听到了那个少年有些傻气天真的话。 少年人心目中理想的江湖大抵都如此。 第二十四章 侠骨柔情 竹西佳处, 淮左名都。 马车在扬州街道上缓缓驶过,萧以安掀开窗帘往外看,街道上人来人往, 倒显得热闹, 不过行人神色匆匆,就连哭闹的孩童都会被父母下意识地喝止住。 城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该看的都看了,萧以安就把帘子放下来,对驾车的裴宇道:“在城中最大的酒楼住下就好, 太守府那边,只怕会住得人不踏实。” 裴宇微微压低声音,“那太守府那边小姐打算如何处理。” 此行南下, 京中那位也希望两人打探一番扬州的形式。 扬州乃朝堂要城, 每年朝中税收大半出自江南,所以扬州不容有失。但江湖势大, 与朝廷之间多有争端,武林盟主又定居在扬州之中,江湖势力有所渗透进官场之中, 甚至扬州背后的官员交替都有江湖的影子在里面。 扬州现在这位太守就不是个干净的。 “不急, 该慌的是对手。我们就先静观其变,等待对手出招吧。” 平平淡淡陈述的一句话,裴宇却听出了这句话所代表的血雨腥风。 江湖, 怕是要乱了。 扬州, 太守府。 已经换了便服的太守坐在主位上,不时抬头看一眼门外。他额头上渗出一些汗来,本来充满威严的人也显出几分狼狈。 实在坐不住了, 他干脆站起来,来回绕圈子, 时不时催促门外的管家去看看报信的人来了没有。 方严不动如山,静静坐在一旁品着他的茶。 太守看不下去了,他叹道:“方兄,我这都急得要上火了,你怎么还有心情饮茶啊。” 方严心下不喜,看来这位是高居太守之位多年,养尊处优惯了。现在遇到点小事就这般焦急上火,哪里有朝堂正四品地方要臣的风范气度。 但明面上他还不能与太守翻脸,于是他把茶杯放下,施施然道:“于兄你就是急也没有用啊,那两人虽然是朝廷中人,但你以为一个女子能掀得起什么风浪吗。” 太守喘着气,一把把主位那里的茶端起来,喝了一口发现茶已经有些凉了,忍不住就把杯子往旁边一摔,啪的一声杯子碎掉,杯里茶水飞溅,却有几滴溅在了方严的衣摆处。 浅色的衣袍上很轻易就能看出那块茶渍。 太守当然也瞥见了。 他还要依靠着方严呢,并不敢太过得罪方严。但这些年他也养尊处优惯了,一时之间低不下头去道歉。 方严却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些茶渍一样,他依旧是一副平静的面容,“于兄还是坐下说话吧,报信的人想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太守不敢再做其他动作,干脆也就坐了下来。 他招待方严的时候从来都是在自己的书房里,不经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来,所以在外面守着的人虽然听到了杯子碎掉的声音,但都是默默缩着头,就怕引火上身,而没有人敢进去收拾。 太守坐下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抱怨出口,“方兄你说你为什么要举办这一次的比武招亲大会,还说比武获胜者不仅可以迎娶令爱,还能获得武林盟主宝座。现在倒好,江湖里面大半人都往扬州这里赶来了,朝廷本就忌惮扬州,现在朝野上上下下更是把目光放在扬州这里了。” 太守提及“令爱”两个字的时候,眼里明显有垂涎之色闪过,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武林盟主方严之女方沁,素有江湖第一美人的美誉。那样一个媚骨天成的女人,怕是天下间少有男人能够抵挡她的魅力啊。太守府后院里美人众多,但如方沁这般姿容的却从未尝过。 太守没有看到,方严看向他的目光就如同是在看一个死人。 肥胖的身躯,眼下有着淡淡的青色,一看就是纵欲过度。这些年太守在他的帮助下不知道私吞了多少财物,如今他养的一条狗竟然也敢垂涎他的女儿,也敢爬到他头上抱怨他质疑他的决策了? 方严心下杀意已起,只是现在太守留着还有用,他只能暂时按捺下那股杀意,多留他一段时日。 “于兄应当信我,我已经告诉过你,举办这一次比武招亲对你有益无害,于兄的目光可以放得更长远一些。”方严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他。 朝廷的目光聚集在了扬州这里又怎么样。 方严巴不得全天下的目光都放在扬州这里。 此时,扬州最大的酒楼一品居。 半月后的江湖盛事将要在扬州举行,此时一品居一楼那里坐满了客人,裴宇扫了一眼就知道多半是江湖中人。 他又想起自己驾车过来时,看到街上的官差数量明显增多。 全天下大半江湖人都聚集在扬州,热闹是热闹了,但对于扬州里的普通民众而言,真不知是幸事还是不幸。 “两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掌柜的正在打着算盘计算账目,瞥见踏进店里的萧以安两人后,连忙殷勤地上前询问。 像他们这种做生意的,眼光很重要。眼前这两人一身气度非同常人,一看就是贵客。 裴宇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要两间上房。” 掌柜的先是眼前一亮,随即脸上又带了一些难色。 裴宇看到他脸上神色,猜想是上房不够了,便又说:“若是房间不够,便给我家小姐安排一间上房,我随意便可。” 掌柜的苦笑拱手,“近日江湖豪杰聚于扬州,小店里已经快住满,如今只剩下一间上房了。” 对于这个情况裴宇一时间也没有料到。 突然,有一道温柔若四月徐徐春风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若是姑娘和公子不介意,我可以匀我的这间上房给两位。” 一楼顿时冒出很多惊呼声,很多人嘴里无意识念叨出来的只有一个词——江湖第一美人。 原本静静站在一旁等待裴宇订房间的萧以安循声看去。 方沁一身嫩黄色长裙,头上戴着锥帽遮住了容颜,但何谓绝色美人,那就是媚骨天成,仅仅从她的声音与身段就能判断出这是一位举世难寻的美人。 她走路的时候身姿摇曳,却并无内力,不过是因为常年练舞才使得脚步这般轻盈。而她身后跟着的两位婢女,行走之间脚步轻盈,身上武功应该不弱。 裴宇不过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看到萧以安饶有兴致地盯着方沁,裴宇便俯下身在萧以安耳边低声道:“此人就是方严之女、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称的方沁。” 萧以安把投在方沁身上的注意力收回了点儿。 “裴宇,这样的美人连我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你怎么就这般目不斜视了呢。莫不是……”萧以安拉长了声音。 其实她也只是逗一逗裴宇。 她每一世的外貌都不算差,在修真世界时因有修为灵力加持,更是比平时美上几分,她会多看方沁几眼不过是因为这一世她要守护的人就是方沁。 裴宇一张俊秀的脸绷着,根本不接受任何调侃,只有微微红了的耳根暴露了他的思绪。 有些人的美,是沁到骨子里的。 即使你没有看到她的脸,仅仅从她下楼的盈盈姿态,就能判断出这是位极美的美人。 方沁正是这样的美人。 萧以安与裴宇说话间,方沁带着婢女已经到了两人面前。 “小女子之前订下一品居不过是为了午间歇脚之用,如今天色将暗,小女子也打算打道回府,那间匀出来的上房恰好能方便两位。”两人之中主事的是萧以安,这个不难看出,所以方沁对着萧以安点头打了个招呼后便说了这样一番话。 今日的房费方沁已经付过,她把这间上房匀出来给萧以安,倒是让他们两人占了个便宜。 萧以安点头,拱手行了一礼,“多谢姑娘,不过倒是不愿占姑娘便宜。” 她把发间插着的簪子取下,青丝洒落,被风拂起,有几缕打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与方沁的温柔完全不同的野性风情。 “簪子是好贊,其上的墨玉也是好玉,只可惜我于江湖中行事,佩戴这枚簪子若是一不小心损坏,倒是可惜了。”萧以安把那枚簪子递到方沁面前。 方沁微微一怔。 扬州本就是繁华之城,一应珠宝配饰更是比京城还要繁多,方沁也是练出了好眼力,自然看得出这枚簪子原料宝贵,但最贵的还是制作这枚簪子所使用的点翠之法。 点翠之法,百年前最为著名的一种制簪手艺。但因为太过难学,现如今已经失传了。 方沁还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这么一种方法的,用点翠之法制作的簪子皆为当世珍品,她一直都是只闻其名,却不想如今竟然能在这间酒楼这位姑娘身上看到了。 方沁下意识就要回拒。 萧以安已经极其自然地上前为她别上簪子。 “不知为何,我一见你便心生亲近。江湖儿女讲究一见如故,方沁姑娘可愿交我这个朋友。” 第二十五章 侠骨柔情 萧以安执行的是守护类任务。 她要守护的人自然不能对她心生恶感, 所以萧以安与她要守护的人之间即使是第一次见面,好感度也是很高的。 方沁对萧以安的好感度自然也如此。 事实上她多年身居后宅内院,因为没有习武天赋再加上这样一张相貌, 她从小就被父亲派人教导琴棋书画。 这样一副相貌, 连出门的机会都很少,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朋友的。 她想交下萧以安这个朋友,但也知道江湖儿女一见如故时的确有互赠礼物这一习惯,只是她全身上下所有东西加起来都没有这枚簪子贵重, 所以她一时之间有些迟疑。 见方沁一时之间没有动作,萧以安便靠近她,伸手摘下她头上的另一枚簪子, 顺手为自己盘了个头发。 “那便这般以物易物, 阿沁认为如何?” 萧以安已经极其自然的将称呼改成了“阿沁”。 方沁轻声笑起来,笑里满是欢喜。 “好。”她轻轻应了一声, 又好像有些羞怯,抿着唇看着萧以安。 即使隔着锥帽,萧以安也能感觉到小姑娘看向她的眼睛里好像有光一样。 里面是满满的喜悦。 “倒是忘了介绍我自己, 我姓萧, 名以安。”萧以安还未介绍自己,当下便补充道。 “以安。”方沁开口念她的名字。 “嗯。” 两人在这边一见如故了,可是苦了旁边的掌柜。 他们现在正站在大门口这边, 把路给挡了大半, 可是酒店还要做生意,掌柜又不敢催促两人,只能苦着脸站在一旁。 而站在方沁左边的婢女已经小声提醒方沁时间不早了。 “以安, 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府了, 下次我再出来找你玩。”方沁挽着萧以安的手,有些不舍道。 萧以安为方沁正了正有些歪掉的锥帽,点头道别。 她目送着方沁三人离开,一直到方沁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她才对着掌柜示意,让掌柜带两人前去上房休息。 两间上房刚好是临着的,裴宇让掌柜的给他们上一桌招牌菜,待掌柜的下去后,裴宇与萧以安走进了萧以安的房间里。 裴宇乃锦衣卫出身,四下一扫已经知道屋内布置有监听装置。 像一品居这样扬州城中最大的酒店,背后一定有势力在撑腰,不管是官府还是江湖势力,布置有这样隐蔽的监听装置,所图一定不小。 裴宇将手中的行李往桌上一放,然后就打算出手毁掉那个监听装置。 萧以安已经错步上前伸手拦下了,裴宇有些不解地看向萧以安,萧以安已经施施然坐了下来。 “如今江湖中大半人士都将聚集于扬州,而朝廷那边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扬州,关注着武林的动态。并命我二人当那惊蛇的诱饵……”萧以安自顾自地说着话,突然声音一厉,“等等,不对。” 她一掌劈去,已是毁掉了那个监听装置。 裴宇目瞪口呆地看着萧以安的自导自演,表示自己没跟上。 这是什么节奏。 虽然他是锦衣卫出身,但是根骨天成,他并未往间谍情报方向发展过。 萧以安靠近裴宇,一股淡淡的味道萦绕在裴宇鼻尖,他的耳根又开始隐隐泛红了。 “等等再和你解释。” 话音一落,门外就响起一阵敲门声。 萧以安立马与裴宇拉开距离。 裴宇提高声音道:“进来。” 酒楼的小二提着一个水壶走了进来,“二位可要添些茶水。” 见裴宇点头,他立马上前,动作利落干脆地添好水然后退了出去。 只是添水时他的视线似无意地多瞥了被毁掉的监听装置那里几眼。 裴宇也发现了异样。 他与萧以安没有过多交流,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吃了晚饭,待小二将饭碗收拾下去后,裴宇先是确定了一遍房间里已经没有任何异常、房外也没有人在偷听后,才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裴宇,如今朝堂与江湖形式越来越严峻。天下大半武林人士聚集于扬州,在这敏感时期朝廷一定会很紧张,并且把目光都集中在扬州,你觉得这对江湖中人与此地官员有什么好处吗?”萧以安也就是随口一问,根本不需要裴宇回答又自己说了下去,“明明没有任何好处的事你觉得聪明人会做吗?方严这个聪明人中的个中翘楚怎么可能会做这种傻事。他一定所图甚大。” 裴宇已经严阵以待就等萧以安继续说下去了,却发现……已经没有然后了。 他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再讲下去可能就涉及到机密了,他还是少知道比较好。 那么方严到底所图什么呢。 他已经是武林盟主了,一令之下可以统率大半个武林。如今这件事却能让他以武林盟主和天下第一美人为诱饵,如果能够跳出棋局看一看,就能很清楚地猜到方严的企图了——他意在天下。 但朝廷众人都是这盘棋的一部分,所以在原著中根本没有人能看到这一点。 萧以安用食指蘸了些茶杯里的水,在桌子上写画起来,裴宇凑近一看看不出个所以来便就在一旁静静喝茶等待。 片刻之后萧以安停下,桌上水渍也渐渐干掉。 裴宇迟疑了片刻,还是问道:“小姐此行前来扬州必是知道危机重重,不知道小姐可有后手,裴宇只怕自己不能护小姐安全。” 小姐身份贵重,若是在扬州中出了什么差错,连累的就不仅仅是他这个陪同的人。 “无碍。”萧以安只是这样宽慰,却没有多以解释。 裴宇却明显放松下来。 “明日我们倒是有机会前去方府一览美景。”萧以安用帕子擦了擦手,轻描淡写地给裴宇丢下一个炸掉。 此时,太守府内。 焦急等待着的太守以及静静坐在那里玩耍扳指的方严都听到了门外响起的一些嘈杂之声。 不等管家通报,太守就先提高声音喊了句:“让他进来。” 门口“吱”地一声响起,有个看着三十来岁的奴仆走了进来,他额上满满的都是汗,气息间还有些不稳,看得出来是一路赶着回来的。 这个奴仆一进来就受到了太守和方严两个人的注视,当下更是吓得有些哆嗦,“老……老爷。” 太守怒地一拍桌子,“好好说话,把事情经过全部说出来。” 待听完这些事情后奴仆就自己悄悄褪下了。 太守看向一旁的方严,征询他的意见道:“方兄,你可知道那两人的来历?” 方严还在思考其他事情,听到太守的问题后有些漫不经心地回他:“那个男子若是我没猜错,应是朝廷鹰犬锦衣卫。但那个女子我倒是不太清楚,不过萧乃国姓,她应是宗室中人,而且武功一定极高。” 朝廷中人胆敢让这两个人在这种时候入扬州,那女子身份尊贵,若是她武功不够,朝廷那边也不会让她来冒这个险。 “那个女子与令爱听说引为知己,不知道方兄那边是否方便试探一番?”太守试探着问道。 这一提议正中方严下怀,他便很爽快地应下了。 “既是如此,我与方兄就入座吧,待在太守府用了晚餐方兄再回去如何?”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太守就提议道。 方严心下还在思量一些事情,哪里有心情和太守在这里扯皮,当下拱手推辞,“多谢于兄款待,只是于兄盛情邀约方某却是要辜负了,小女今日外出游玩刚刚回府,她多年不出府外,方某想先回府去看一看小女,待来日再与于兄把酒言欢。” 两人你来我往推辞一番,方严就离开了太守府。 他的侍卫也随后跟上。 虽然以方严的实力天下间难有敌手,但他出门还是习惯性带着些侍卫的。既是为了防止多人围攻他,也是为了排场。 此刻方严心下在思量着萧以安说的那番话。 ——朝廷那边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扬州,关注着武林的动态。并命我二人当那惊蛇的诱饵…… 所有的目光,还有诱饵…… 这句话中透露了一个讯息,那就是朝廷那边真的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扬州,若是如此的话…… 方严有些威严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笑意,只恨不得大笑出声。 多年谋划成败在此一举,而他的赢面又是如此的大,当浮一大白! 第二十六章 侠骨柔情 入夜。 萧以安摊开纸张在写信笺, 裴宇在一旁站着无事便主动揽下了磨墨的工作。 突然,有敲门声响起。 萧以安的嘴角轻轻勾起。 裴宇看得一怔。 他开门,结结实实的身子把屋内情景完全挡住了。那个送信的人只能隐隐瞥见里面的一道身影, 当送信人还打算细看时, 裴宇的眼神瞬间如刀扎在他身上。 裴宇问:“不知有何事?” 送信的人只能作罢,他恭恭敬敬地把手中的信递给裴宇,“这是我家小姐给予萧姑娘的信,萧姑娘看了便会懂。” 裴宇有些狐疑地打量着那个送信人, 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封信,“多谢。” 待关好门进了屋内,裴宇把那封信递给萧以安。 信封颇为雅致, 其上画着的琼花让人辨不清是画的还是贴上去的。 萧以安伸手接过, 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笺。 凑近一嗅,上面似乎隐隐透着桃花的香气。 竟是千金难求的桃花笺。 她直到这时方才展开信笺。 信笺上的字迹雅致柔和, 一看就是出自女子。 “字如其人倒是不假。”萧以安将信重新折好,这般笑着对裴宇道:“圆润柔和没有棱角,透过字迹去看人就能猜到这是一位温柔恬静的姑娘。” 裴宇却下意识地看向萧以安写的那封信。 信上字迹龙飞凤舞, 洒脱异常, 风骨卓绝。 “准备一下吧,明日我们就去见识见识方府的美景。”萧以安将收好的信夹在自己带来的一本书里,这样说道。 裴宇已经猜到了, 他拱手对着萧以安行了一礼, “那裴宇就先退下了,小姐好好休息。” 待裴宇退下之后,萧以安才将自己之前写的信拿起来。 她看了几眼, 似乎在斟酌着,片刻后还是将写好的信纸凑近了烛火。 灰烬洒落在桌面, 恰有一阵大风吹入,转眼间桌面上的灰烬已经不见了踪迹。 第二日是裴宇驾着马车送萧以安去方府的。 萧以安坐在马车内品着茶,突然想起了原著中有关方沁的一些事情。 传闻中方严与其妻感情甚好,但在其妻子怀孕之时方严却遭到仇家暗算,累及家人,最后其妻难产死去,只留下方沁这么一个女儿。后来方严在武林比武大会中力压群雄,一举拿下武林盟主的宝座。而方沁也被他捧着手心中娇宠。 若是能娶到方沁,不仅仅能将江湖第一美人纳入帐中,还能够获得武林盟主的宝座,按理来说方沁的一生都应该是美满而幸福的。 当然,这是在一切推论都没有出现差错的前提下。 如果说方严的妻子因为发现了他的身份而打算揭发检举他,如果说他的妻子是死于他的掌下,如果说方严明面上娇宠方沁只是把她当作了自己棋局中非常重要的一枚棋子呢。 原著中的方沁,短短一生都生活在欺骗之中。 她名义上的父亲用爱护之名,将她培养成最动人的一枚棋子。比武招亲身不由己,比武之中一群江湖人被谋害死去,之后她父亲于西北边境起兵,因为朝廷的目光都汇聚于扬州,待朝廷知晓这件事时敌军已经连克四城。待朝廷急忙调兵遣将,整队完成打算出征时,敌人已经兵临城下。 战火一起,无数平民百姓流离失所。 虽然后面逆贼之乱被平叛,但朝廷已经式微,边境本就不稳,当下边境其他几国立马派兵出征。 魏国内忧外患,只能割地赔款祈求和平。 国已不国。 而方沁一开始知道父亲的布局时她震惊与内疚,待父亲将一切告知她后,她不过是一个按照大家闺秀标准培养的姑娘,根本无法接受这一切,整日里活得浑浑噩噩。待她父亲功败身死,觊觎她美貌的人也不再有所顾忌。 最后方沁自刎而死。 以死谢她的父亲多年养育,即使他欺她骗她,也曾经教养她将近二十年。 以死来哀悼因战乱而亡的无数民众,这场战事最初就是因她而实现布局的。 马车微微晃动,慢悠悠碾过青石地板,来到了靠近城外,幽静雅致的方府。 裴宇上前叩门,立马门后就响起开门的动静。 萧以安还是按照江湖中的装束穿着,毕竟寻常女子的衣裙并不太适合动武。之前的那柄剑她没有拿来,倒是手上执着一柄玉笛。若是换身衣物束上冠冕,倒像个世家出众儿郎。 昨天在酒楼中看到的跟着方沁后面的一个婢女已经站在门后等着她,萧以安进了方府,裴宇紧随其后,而那个婢女也迎了上来。 “奴婢奉小姐之命前来迎接萧姑娘。” 萧以安微微点头,就让这名奴婢带路。 裴宇心下却不满起来。 他自然知道自家小姐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如今小姐前来方府做客,那位方沁小姐竟然托大只派了一位婢女前来迎接。 但这是在他人的府上,裴宇便也按捺下来。 萧以安却猜到了方沁不前来的原因。 倒是可以提前会一会方严这个老贼。 两人跟着婢女往内院走去。 扬州风景不同京城,偏于秀美雅致。而方府的景色更是一绝,恰是三月,百花争艳,一路走来倒是让人目不暇接。 走了约有一刻钟,就看到了“雅墨轩”的题字。 院子里隐隐有谈笑声传来,听着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裴宇轻轻瞥了一眼自家小姐,他武力极高,自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内容,也猜到了里面那个男人的身份。却见他家小姐一副淡然姿态,想来是已经有所预料。 裴宇便收了神色,微垂下头老老实实跟在萧以安后面。 方严与方沁两人正在下着棋,听见脚步声两人都停下手中动作。方沁把手里执着的棋子扔回到棋盒,起身迎了上来。 “以安。”方沁挽住了萧以安的手,神色亲昵。 萧以安对着方沁一笑,却是先与坐在那里笑看她的方严行了一礼,“伯父好,今日倒是打扰了。初次上门做客,所以在路过糕点铺时买了些糕点,还请伯父不要介意区区薄礼。” “萧姑娘客气了,其实应该是我鲁莽了才对,实在是小女身体不适,所以不经常出门,也不认识几个朋友。昨晚听她说与萧姑娘一见如故,心下实在好奇,今早就陪着她在这里等着,也想见一见萧姑娘。”方严面上也是一幅慈祥和蔼的形象,谈话间态度颇为亲近,倒极像个宠溺女儿的父亲。 萧以安知道方严是在试探,不过这种你来我往的寒暄她自是无惧的,“伯父乃阿沁的父亲,伯父与阿沁一同喊我以安便是,也显得亲近。” 方严点头,面上笑着,又打算开口说些什么。 方沁已经冲着父亲跺起了脚,抱怨道:“爹您平日里这么忙,就快去处理您的事情吧,您在这里以安哪里敢放开了手脚和我交谈啊。” 方严无奈笑起来,笑里满是宠溺,“好好好,爹知道你是嫌为父了,为父这就走。” 方沁皱了皱鼻子,显得既娇俏又可爱。 待方严走后,萧以安与方沁一同在亭子里就坐。 这盘棋还没有下完,但方沁败象已露,再下下去也没有意思。 方沁也是知道这一点,她伸出芊芊细手,一子一子收着棋子。 萧以安见此,便也一同帮她。 方沁无意中瞥了一眼萧以安的手,然后她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怎么了?”萧以安有些疑惑。 “以安的手不像是个习武之人的。”既然萧以安问了,方沁便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肤白胜雪,柔若无骨,这双手比方沁的还要完美上几分。 萧以安便解释起来,“家中长辈觉得女子虽然可以习武,却不愿女子像男儿一样。况且我也颇爱抚琴,所以每次习完武都会进行保养。” 方沁恍然,不过听萧以安说她会抚琴,又感兴趣道:“我屋里有琴,天色正好,不然以安为我抚琴,我为以安起舞可好?” “阿沁有雅兴就好。不过我们还是先解决了我带来的糕点再抚琴起舞吧。” 立在一旁目不斜视的裴宇已经很配合地把他手上的糕点放在石桌之上。 第二十七章 侠骨柔情 在方府中玩了大半天, 将近晚饭时分,即使方沁多加挽留她也没有留在方府用餐。 若是在方府用餐,想来方严也会找借口与她们一起用餐。方严这只老狐狸, 如果她当真要半点马脚都不露, 还是尽量减少与他的接触为好。 不过方沁送她出到门口的时候也与她约定了明日一起游湖赏景。 此后几天,方沁与萧以安都在扬州游玩。 曾经某一世她就是定居在扬州的,所以扬州附近有名的美景她都去过,现在与方沁一同去游玩, 她简直比方沁还要像一个扬州本地人。 而这些天里,方沁从来没有和萧以安提起过比武招亲的事情,有的时候在酒楼吃饭听到他人在讨论这件事, 反应也很平静。 一直到临近比武招亲, 萧以安才感觉到了方沁掩藏在平静表面下的紧张与惶恐。 逆水而上,萧以安手里抓着一根细细的树枝随意晃着, 现在的阳光正好,打在身上暖暖又懒洋洋地。 萧以安等了很久,还是没见方沁开口。最后实在是受不了她不得展眉的模样, 驻步转身去看她。 方沁一直低着头在后面跟着萧以安走, 现在她突然停了下来,方沁一时没反应过来,与萧以安撞了个满怀。 萧以安扶住她, 带着些凉意的手指落在她的眉心, 为她抚平眉头,“阿沁,你不用担心。” 方沁抬眸看她, 无奈笑起来,“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命运被这样随意的决定, 但我却不能左右父亲。父亲说的是对的,以我的相貌,若我未来的丈夫不够强,是祸非福。” “阿沁,你信我吗?若是信我,就不必再担忧。”萧以安拐了个弯子,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方沁。 也许是萧以安话里透露出来的自信从容,方沁也不由得被她的情绪所感染,渐渐平静了下来。 “不论如何,以安你都不要冒险,这样的命运我早有预料。” 她空有美貌却无法习武,前半生只能依赖父亲,后半生若要活得好一些想来也只能依赖丈夫。 方沁开口劝萧以安不要冲动。她知道萧以安并不简单,但是也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因为帮自己而受到伤害。 当天色渐暗,萧以安回到酒楼后,就见裴宇在她的房间里坐着等她。 “小姐,有份急报。”一看到萧以安回来,裴宇立马迎了上来,并且把手中的信递给萧以安。 萧以安接过信,一把撕开拿出信纸。 信上写着一首不明所以的描述风景的诗,但萧以安却已经看懂了这封信真正想要表明的意思,她把信纸连同信封一起递给裴宇,“等会儿毁掉它。” “是。”裴宇恭敬接过。 萧以安坐了下来,摸了一把水壶,见水还很烫,就开始泡起茶来。水雾氤氲,模糊了她的面容,背对着萧以安的裴宇只能听见她没有起伏的声音,“裴宇,距离比武招亲之日还有两天,这段时间前来到扬州的江湖人情报科都已经打探清楚了,你觉得你可能对付得了?” 裴宇年不过双十,虽然年轻,但根骨极佳,内力深厚,又是用剑的好手。整体实力在锦衣卫中都是个中翘楚。 他回想了自己看到的那些资料,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过了片刻才给出答案,“可与争锋者不过二三人。” 这个结论与萧以安估计的差不多。 裴宇突然想起他发现的一件事,忙与萧以安禀报,“最近这段时间扬州城内江湖人比武闹事的事情不断发生,但据那边反映的情况,背后有方府做幕后推手。” 自从萧以安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就做了一些准备。比如说用了十五年的时间建立了一个非常完善的情报收集系统。现在扬州这边局势对朝廷很是不利,但因为有这样一个系统在,所以朝廷那边也不至于对这里的局势一无所知,萧以安和裴宇也能够在其中得到助力。 萧以安一口饮尽杯中茶水,将剑抽了出来。 烛光跳动,剑身自带的光芒照亮了周身。 萧以安两指一并拂过剑身,她眼中的冷意却比这柄剑更甚。 “侠已非侠,国之不幸。” …… 三月十五,比武招亲之日。 萧以安当晚并没有睡好。 不是因为各种风雨欲来之势,而是因为住在这家酒楼的人都太不淡定了。 习武之人五感本就比凡人更好,萧以安硬是被各个房间的吵杂声吵得不能入眠。 既然不能入睡,萧以安也就不再强求,她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最近收集到的情报,心下又觉得踏实了几分。 天色渐亮,听到隔壁裴宇的房间传来动静,萧以安便也起来了。 两人洗漱一番,裴宇就过来敲门了。 萧以安把放在床边的剑拿在手里,然后去开了门。 裴宇看到萧以安眼底的青黛时忍不住会心一笑,两人昨晚的处境都是差不多的。 萧以安淡淡瞥了他一眼,“很好笑?” “咳咳。”裴宇咳了两声,连忙收敛好自己的表情。 两人下楼,萧以安点了一桌很丰盛的早餐。他们两个人在一楼用餐简直就是另类的存在。 住在酒店的江湖人挨着日子数就等着今天的到来了,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他们是半点都等不及了,所以这些人的早餐都是草草解决,哪里像萧以安和裴宇还点了那么丰盛。 “小二,来四笼包子。”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萧以安听这声音熟悉,一看,果然是前些天在官道上遇到的那两个年轻人。 “不必了。”萧以安先是对那个小二说了句,然后冲着余少思和风十一招手道:“要不要一起坐,反正点的这些我们两个人也吃不完。” 裴宇口中能与他争锋的二三人里就包括眼前这两位。 这一次比武招亲是限定了参赛年龄的,年三十五以下方有资格参与,在这个条件下的高手不多,基本也就是这桌上四人。 风十一与余少思对视一眼,虽然余少思心下觉得有些别扭,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所以两人还是坐在了剩余的两个空位那里。 “你们两个也想要参加比武招亲迎娶阿沁?”萧以安吃相颇为优雅,她把面前的小笼包解决掉后,放下手中的筷子问他们两。 他们是想参加这一次的比武招亲,但主要是为了扬名天下,怎么被她这样一说就很奇怪了呢。 萧以安右手中指微曲,轻轻扣打桌面。裴宇已经极默契的打量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对着萧以安微微点了头。 余少思一脸震惊地看着两个人的互动。 他自年少习武就跟着师父隐居,如今学成才被师父赶下山,让他扬名立万方可回去山上。所以他心思单纯,像这种有些阴谋论的东西他从没接触过。 风十一心下倒是确定了两人的身份,只是想不到朝廷会派一位姑娘前来。 “两位少侠。”萧以安冲两人一拱手,压低声音,确保只有桌子上的四个人听得到,“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此行还请二位助我一臂之力。”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余少思和风十一听到这句话时心里不由一阵向往,如此作为,方为真正的侠客吧。 但听到后面那句两人又有些惊疑,这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萧以安端起手边的茶杯饮了一口,“个中原因不便对两位少侠多说,只是从初始那日的对话我就知道两位是可信之人,如果真有需要,还请两位相助。” “若是当真如姑娘你所说……”风十一开口,与余少思对视一眼两人达成共识,“我二人自不会推辞。” 得到承诺,她与裴宇便先行一步赶去。 第二十八章 侠骨柔情 比武招亲的场地已经搭建好, 方严坐在主位之上,方沁立于他的身侧。 今日的她去掉了往日一直佩戴着的锥帽,那张倾城动人的姿容完全暴露在空气中。肤白胜雪, 盈盈而立, 嫩黄色衣裙上绣着朵朵盛开的琼花,仔细看去,竟如同枝头上盛放的琼花一般,栩栩如生。 方严旁边还设有一个位置, 扬州太守这一城长官正在那里施施然坐着。 在方严下首布置的位置,则是江湖中同样久负盛名的门派长老掌门的位置。 如今比武招亲已经开始有一个时辰了,所比的场次却不过几场, 只因为此时站在那里守擂的人乃青烟派第三代弟子之首——徐乾之。 他不过弱冠之龄, 就已尽得其师父一身真传,在江湖中早已闯下了偌大名声, 而且下手并无顾忌,行事偏于阴狠。所以他在比试一开始就站在台上,那些想要碰碰运气的人都驻步不敢上台了。当年就有一小门小派的弟子挑衅徐乾之, 原以为他身为名门大派弟子, 定会手下留情,谁知惹怒了徐乾之,他竟废掉了那个弟子的一身武功。 对于江湖人而言, 废掉了武功, 怕是比要了性命还要更难接受。 前半个时辰,还有一些人上台比试,但看到徐乾之下手歹毒时, 后半个时辰就几乎没有人上台了。 徐乾之一身白衣,五官俊秀立体, 微微一笑便风度翩翩,再加上他的武功地位光环加成,台下的一些门派女弟子看着他眼中已经是异彩涟涟。 但徐乾之的视线却一直灼热地盯着方沁。 眼里满是志在必得。 他生而富贵,后又被青烟派掌门收为入室弟子,这二十载年华过得顺风顺水,却只在方沁身上吃过瘪。 那么多门派女弟子求他看上一眼,只有她却一直闪躲着他的目光。 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 徐乾之心底嗤笑一声,不过她迟早是自己的。只有江湖第一美人,方能配得上他。 风十一和余少思已经到了,他们站在台下一直四下观望,却发现原本比他们早出发的萧以安如今人还没有到。 青烟派掌门坐在上首,见太阳渐渐大起来,抚着自己的长须对方严道:“方兄,如今半个时辰过去了都没有人再上台,你看是不是……” “不知徐公子可愿与我一战?”上方,突然有一道干脆清朗的女声响起。 众人抬头,只见一身着锦衣华服,只是将袖口改了一些便于行动,紫玉冠束发的女子驾着轻功往这边赶来。 “凌水步法。”一直安安静静垂眉坐在那里滚动着念珠,置身事外的少林寺主持突然开口道。 少林寺主持见多识广,再加上他如今年近八十,辈分极高,他说出的话众人下意识就认同了。 青烟派掌门神色已经变了。 竟然是江湖中已经失传多年的凌水步法,这个女子到底是何人。 下方那些江湖人已经窃窃私语开了,一个女子来参加什么比武招亲大会啊。 而方沁看到萧以安,也有些惊讶,她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对上自己父亲探究的表情后还是闭上了嘴。 方沁不再有其他动作,方严才转头看向已经落到擂台之上的萧以安,“萧姑娘,虽然你是沁儿的朋友,但这一场比试乃比武招亲大会,目的是为沁儿选夫婿,萧姑娘一介女流,虽然武艺出众,只怕是不太妥当吧。” 如今的称呼已经从“以安”变成了“萧姑娘”。 萧以安与方沁结伴出游多日,还是有很多人认识她的。所以众人下意识地就把萧以安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归为她不愿让方沁以这种方式出嫁。 徐乾之上下打量了萧以安,拱手对方严道:“方盟主请放心,就算这位姑娘打算与我一战,也是不敌乾之的。不过她作为方沁姑娘的朋友,在下一定会手下留情的。” 最后一句已经是转而向方沁说了,其实徐乾之也是在像方沁卖一个乖。 萧以安根本没有理会一旁如同跳梁小丑一般的徐乾之,她徐徐开口回答了方严刚刚的问题,“方盟主只怕是忘了,这一次比武招亲的目的,应该是争夺武林盟主,为阿沁挑选夫婿不过只是顺带。若是比试一开始就将女子排除在外,是不是有些不公平了呢。” 方严被堵了一下,却也知她说得有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作答,但坐在那里的青烟派掌门已经开口怒斥,“不过是狡辩!不知在哪里冒出来的黄口小儿也敢对我门中弟子挑衅,也不看自己够不够资格。” 话音未落,萧以安手中的剑已经一挥而出,剑未出鞘,但已有一股剑意携带着浓浓杀意一斩而下。 “咔”地一声,青烟派掌门身边的茶桌应声而碎,碎屑四飞,弄得他一身狼狈。 “若不想死,就滚下去。”萧以安瞥了一眼徐乾之,道。 就算尽得青烟派掌门真传又怎么样,萧以安与青烟派掌门的比试在她的剑未出鞘时就已经占了上风,徐乾之也不是她三招之敌。 徐乾之脸色一变,握着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终于狼狈下台。 萧以安重新将剑别在自己腰间,站定后却是先向少林寺主持行了一礼,“萧以安见过皇叔,久闻皇叔名讳,却一直不便打扰,如今却是冒昧了。” 少林寺主持脸上表情依旧淡淡的,听到萧以安这么说也不过点了点头,道了声佛,“老衲已是方外之人,施主见也好,不见也罢。” 此时不论是台下的江湖人还是方严、太守脸色都有些变了。 皇叔! 这个称呼代表着什么。 原以为江湖与朝堂割据,就算朝堂对江湖有所渗透也不至于很大,但连名望极高的少林寺主持都是朝廷中人,只怕形式不像方严想的那么妙了。 方严不知为何心生不祥的预感,但是大军如今已经挥师而下,连下四城的捷报也传了过来,想来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才对吧。 他强行压下心里的种种复杂情绪,但萧以安却已经开口步步紧逼了,“我知道,在在座各位看来,这些年江湖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继续这样下去也未尝不可。但是诸位当初练武,心中是否也会有一番豪情,势要行侠仗义,用手中的武器还这天下郎朗太平呢?” 底下众人瞬间被她话中的描述吸引了。 是啊,又哪里有那么多天生作恶的江湖人呢,他们大多数人初初踏入江湖,也是抱有自己的壮志的啊。 余少思听得心头直跳,他知道,这是因为萧以安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但想起今日与萧以安的谈话,他不由有些质疑——这江湖,可像表面一样平静呢。它底下又有多少暗潮汹涌,又藏着多少肮脏呢。 方严已经一拍桌子站起,打算说些什么,少林寺主持却对他道:“方盟主,若是心中无鬼,不如就让她说下去如何?” 方严神色变了几变,只能再次坐了下去。 他现在还要尽力拖延时间,还不能与少林寺主持撕破脸。 太守的后背已经完全湿了,尤其是对上萧以安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后,他更是心有预感,自己过往做过的所有事情,只怕是都被知道了。 萧以安见方严又重新坐了回去,便又继续说道:“方盟主,既然您给我机会继续说下去,只希望您不要在我说到中途的时候又突然暴起阻止我。” 方严心头杀意直升,却只能按捺下去,“可。” “你方严,一犯杀妻之罪,二则身为武林盟主,私下里却多行不义之事,当年的龙威镖局灭门惨案就是你做的,只是你做得太干净了,一人一畜都不剩,还焚毁了镖局,所以不曾被人发现。三则身为中原人,却联合西域小国,妄图染指我中原政权!”萧以安说这些话的时候平静得好像个身外之外,但无名之火已经在她与在场众人心底燃烧起来。 “方严,你可知罪!”萧以安突然提高声音喊道。 方沁原本站在方严后面,当听到那句“一犯杀妻之罪”后,她整个人都瘫倒在地,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一脸茫然地看着萧以安。 萧以安说完话后,对上方沁的视线,心有不忍,却没有改变说辞的意思。 这就是赤裸裸的事实真相。 第二十九章 侠骨柔情 底下已经一片混乱。 但在这个时候, 本该最为慌乱的方严却淡定得好像萧以安说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那张原本还带着薄怒的脸突然染上了些许笑意,显得极为诡异。 “魏国没落多年,宗室之中竟然出了你这样一个人才。其实我很好奇, 你是怎么查到这些事情的。” 萧以安同样没有在意周围的混乱局面, 她回望方严,脸上依旧一派从容淡然,“魏国西北边境经过半月苦战,已经平定敌国大军, 并且势如破竹,想来大胜的捷报不日就会传遍四海八荒。” 不出意料地看到方严惊疑震惊的脸,她微微笑道:“方盟主认为我是怎样得到这些消息的呢?” 方严握着椅子扶手的手颤抖起来, 他明明前日才得到大胜的捷报, 但在萧以安嘴里的情况,却与他知道的完全相反过来。 “荒谬, 我狄国大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方严狠狠一掌过去,却也不过是穷途末路的挣扎罢了。 萧以安手中的剑已经出鞘,在阳光下明亮异常, 折射着太阳的光线, 一时间晃了很多人的眼。 当他们看清场中局势时,萧以安与方严已经战成一团。 “来人,给我拿下他们。”方严与萧以安眨眼之间已经过了十招, 分开的刹那, 他微微调整了呼吸,然后喊道。 萧以安擦拭掉嘴角渗出的血,强行压下体内伤势, 继续举剑与方严过招,甚至无法分神去看一看场中局势。 她习武不过十几年, 就算天赋出众,但是内力的积累也不是一时一刻就能达成的。而方严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二十年间从未有人见过他出手,但也可想而知他达到了怎样的一个境界。 即使是处于完全的劣势,萧以安依旧很淡然。 就算方严再强,武功天下第一又如何,一旦他的势力被铲除,凭他一人能做什么。 萧以安这样想着,举剑格挡,被凌厉的剑芒划破脸颊,原本白皙美貌的脸瞬间开始流出温热的鲜血。 弥漫到下颚衣袍,显得分外狼狈。 她用力一抬,方严只能收剑。两人分开片刻,又重新战成一团。分开的刹那萧以安往主位那里瞥了一眼,没有看到方沁的身影。 她之前已经安排了人带走方沁,想来方沁已经被带走了。 只是稍微分了会儿神,萧以安右臂就中了一剑。虽然因为她避开得及时,伤口不深,但她提剑的动作开始吃力起来。 方严顺势加快攻伐,萧以安举剑终究慢了一拍,右臂再次中了一剑,同时在地上滚了几滚。 她倒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右臂,脸上的伤口混着沙土,鲜血一直往下流,已经渗到了她的嘴里。萧以安用袖子一抹,却显得更加狰狞。 “结束了,等我解决了你再去解决其他人。”方严冷笑一声,抬起他手中的剑。 萧以安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略显诡异,“你以为你赢了吗。” 方严一怔。 萧以安虽然实力不如他,但也不是他能轻易战胜的对手,而且她出手角度刁钻,他必须完全投入战斗才能保证自己的优势。所以当他结束战斗再看向四周时,脸色立马就变了。 原本还是方严的势力占了上风,但不知为何中途有很多人临阵倒戈,如今服从他的人几乎都被拿下了,剩下的也只是强弩之末。 “你……” 萧以安大口喘着气从地上半坐了起来,“方严,是你输了,你布局三十年,我也用了十五年的时间去瓦解你的布置。” 十五年。 方严的心渐渐沉下去,那时的她才是多少岁,莫非这世间当真有生而知之者 “你有魏国开国帝王之才。”方严开口,淡淡道。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乃大势所趋。百年之前,前朝动荡,诸侯征伐,而大魏开国帝王萧白以一届女子之身横空出世,征战二十载,成功一统天下。她活着的时候,威名赫赫,力压边境蠢蠢欲动的各国,即使她因为多年征战身上暗伤太多而缠绵病榻之际,边境各国也不敢轻举妄动。 见微知著,萧以安的才华实在太过突出了。而且也只有像萧白那样才华的人,才能让他败得心服口服。 萧以安缓过了气,听到方严这句话后她扬眉笑起来。即使满脸狼狈,这般笑着的她仍然不失风度。“我要大魏在我手中,令四海臣服,令八荒富足,大魏铁骑所过之处,威震天下。而狄国,就是我剑之所指的第一个目标。” 其实像萧以安这般气度的宗室来人,还是个女子,身份应该很好猜,但实在是那个答案太过震惊了,所以方严下意识就否定了这个答案——帝姬萧言,同时也是大魏未来的储君。 谁能想到,一国储君竟然以身涉险入着混乱危机四伏的扬州。 “若你当真有如此才华,踏平狄国一统天下又如何。”方严朗声大笑起来。 他在魏国生活的时间还要多于狄国,只是因为身份所限才做了这次谋划。真要论起来,他对狄国也没有太深的感情。若是萧以安有一统天下之才,不过成王败寇就如他如今一般,他又有什么看不开呢。 周围的人已经把方严团团围住,少林寺主持、青烟派掌门、裴宇、余少思、风十一,以及一些江湖中有名的厉害角色。 他们紧紧盯着方严的动作,手里的武器紧握着,就怕方严一个暴起攻击。 “我不会杀你。”方严看都没看旁边人的动作,盯着萧以安这样道。 “我知道。”萧以安咳了两声,“你乃狄国三皇子殿下,但在江湖混迹三十多年,早已是江湖人了。你虽算不上个侠客,但也是个枭雄了,像你这样的人,自然有自己的坚持。” 方严没有回应她。 他的目光游离,最后停在了方沁身上。 他明明是想说些什么的,但目光变了几变,还是没有开口。 “父亲,这是阿沁最后一次这么唤您。” 方沁一路跌撞,几乎是半爬着过来的,只是在靠近的时候就被裴宇一把抓住,省得方严拿她当筹码与他们谈判。方沁也没有坚持,就这样跪在那里。 “无论您真情假意,阿沁都得你十几年庇护宠爱。阿沁身无长物,只有一张脸最为出众。” 众人一时之间还没体会得了她话中的含义。萧以安瞳孔瞬间扩张,只是右手受伤颇重,手下动作就慢了几分。 鲜血飞溅。 温热的血撒了裴宇一身。 一条从左额蔓延到嘴边的狰狞伤口瞬间出现在方沁绝美的脸上。 方严看着,看着,面无表情。片刻之后抬头看向天空,声音淡淡,“你已不欠我了。” 话音未落,嘴角已经流出一抹黑色的血迹,人缓缓地倒了下来。 方沁眼睛瞬间睁大。 豆大的眼泪从眼角疯狂漫出。 …… 大魏铁骑踏平狄国班师回朝的消息还未传开,那领兵征战杀伐的年轻君王就已经悠闲地坐在一处破旧院子里喝着寡淡的茶水。 有些破旧却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房子里传来孩童稚嫩的朗诵声,萧以安坐在桂花树上,伴着秋风与花香,喝着几乎只有茶沫子的茶水。 老旧的门突然被从里面推开,一个完美的侧脸首先暴露在萧以安面前,随着女子从屋内缓缓走出,她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也完全暴露在萧以安眼中。 “世间名茶你皆可得,偏要来我这偏僻地方喝这寡淡的茶水。”方沁把手中的讲义放在了石桌上,笑着捧起桌上的另一杯茶。 “所以我品的不是茶。”萧以安把杯子放下来。 距离当日之事已过五年。四年前太上皇退位,帝姬萧言登基,大刀阔斧开始改革,同时她培养的势力开始渐渐浮出水面,这股足以撼动天下的势力使得她的一系列政令几乎没有阻挠的推行下去。 三年时间,大魏元气已经恢复,而之前已经大败苟延馋喘的狄国也成为了大魏的下一个目标。大魏铁骑剑之所指势不可挡,如今边境局势已经稳定下来。 魏国如今已经步入正轨,萧以安也难得忙中偷闲跑来这里找方沁。 “如今朝中不是打算为你挑选皇夫吗,你怎么就偷溜出来了。”方沁问她。 这些年她虽生活在一个偏远的小村子里,但萧以安,风十一等人一直与她保持着联系,所以外界的一些情况她还是了解的。 萧以安轻拂袖子,抖落了一身的桂花,“我自是不愿辜负时光与年华,那阿沁你呢?” 她的目光落在了院门口那里。 方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穿着一身全新白衣的风十一执着长剑立在院门,对上方沁视线的时候嘴角的笑一点点放大,眼里却盈满了温柔。 “阿沁,美人终有迟暮时,若有一人不因如花美眷而爱你,你为什么不愿意试着走出一步呢。” 这几年书信来往,风十一与方沁渐渐熟悉,自两年前起,风十一每隔一两月便会来这个小村子里住上几天,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静静守着方沁。 这些年的时光与陪伴,也足够将伤痛抹平了吧。 “好。” 一身荆钗布衣的女子脚步越来越轻快,脸上的笑越来越大,奔向门口的男子,也奔向她此生的归宿。 阿沁,你幸福吗 自然是……幸福的啊。 第三十章 惩罚世界1 凤启十五年, 天下大定,四海八荒皆我魏国疆域。 凤启二十年,黎民富足, 老有所依幼有所养, 百姓安居乐业。而女帝萧以安病倒,病逝前传位于她已经培养多年的,从宗室之中过继到她名下的女儿。 她病倒之际,得万民祈福, 友人在身旁陪伴,却依旧形单影只,终生未娶一名男子。 正史对于她的感情未有片刻记载, 野史遗留下种种流言, 猜测她与裴宇等知交的关系,甚至猜测她爱慕方沁。 这位传奇女帝少时就惊才绝艳, 青年时期平定狄国作乱,江湖势力被其一网打尽,壮年时期七征七胜, 一统天下, 留下赫赫威名。究其一生,光辉无半点污点,这样一个几近完美的人更让后人对她的情感生活添了几分关注。后世诸多史学家在研究女帝生平时也不免对她的感情史进行了一些猜测探究。 但事实如何, 尘烟之中, 已不能察。 甚至方沁和风十一等人也曾经问过她这个问题。 彼时的女帝还在盛年,一身气度浑然天成,更是为她本就出众的相貌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魅力。 “为何又拒绝了太上皇安排的宴会。” “啊。”萧以安半倚着椅子扶手, 批着折子,漫不经心地开口, “我才没参加宴会的时间呢,父皇他老人家现在退位清闲了,我可没有时间陪他玩。” 方沁有些无奈,“你明知萧叔叔此举目的。” 萧以安耸耸肩,满不在乎。 “之前是谁告诉我,不愿辜负时光与年华的。”方沁还是决心劝说。 萧以安见方沁是不肯如以往一般绕过这个话题,只能无奈将手中毛笔搁下,抬头认认真真道:“我不是不能娶,而是不愿。阿沁,没人能逼迫我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这是我的底线所在。” 如果弱小,她愿意将自己的底线退让几步。但她如今号令天下,世人莫敢不从,她又为何要退让呢。 方沁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组织了一会儿语言,“以安,你是不是……对谁动过心?” 御书房外木棉花已经盛开,灼灼如火。窗户被大开着,从萧以安这个角度看去,恰能看到那株已有百年光阴的木棉树开得分外热烈。 而方沁的这个问题,一直到萧以安逝去,她都没有得到过答案。 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虽没承认却也没有极力否认。 萧以安安详地闭上眼,再睁开眼时以为自己会去到另一个世界,结果发现自己回到了主神空间。 主神空间一片漆黑,周围有星光点点在沉浮飘动,一眼望去,还能看见远处星光的明灭,根本望不到尽头。黑暗之中似乎带着一股摄人的魔力,萧以安不过只看了几眼,心神就有些失守了。 “007?” 主神空间只在她初次接受系统绑定时来过,之后每完成一次任务,她都会被直接投放到下一个世界,如今被召唤回到主神空间,想来也是007的手笔。 但007却迟迟没有出现。 过了片刻,007那机械的声音才在这寂寥无垠的空间里响起。 “以安,你的任务完成度是由我来评定的,在绑定时我就告诉过你了。”没有等萧以安有所反应,007又继续道,“以往你的任务完成度都非常高,评分也基本都是S,但这一次任务,我会判定你……” “这个任务你失败了。” 萧以安狭长的眼眸微微一眯。 不待她发问,系统已经继续道:“下面开启惩罚世界。” 一阵天旋地转,萧以安感觉自己整个人的重心都在失衡。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听见系统那机械的声音似乎带了点叹息意味在里面—— “在惩罚世界里你不需要拯救任何人。但在这个世界里你会失去所有记忆。” “跨过去,不要让我失望。” …… 树影稀疏,上午的阳光刺入教室,直辣辣打到伏台睡着的女生脸上。 萧以安不适地蹙起眉头,挣扎了几下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迷茫地四下看了看,教授在讲台上讲得认真仔细,身旁的舍友认认真真记着笔记。 察觉到萧以安的视线,舍友任九九偏过头看她,停下手中的笔,压低声音问她:“睡醒了还难受吗?” 萧以安没有说话,缓了好一会儿才弧度微小地摇了下头。 任九九见她还是一副恍惚的模样,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拍拍萧以安的脑袋就继续听课了。 她不是不关心萧以安,只是她很清楚这个时候的萧以安,需要的不是安慰。 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去看开去越过,别人即使懂得也不能感同身受。说得再多都好像是旁观者的风凉话,所以与其多说,不如在她需要时给个肩膀给个拥抱就足矣。 那些痛苦,那些辗转,只能她自己与自己达成和解。 “好了,课间休息。”台上的教授放下手中的讲义,捧起了一旁的保温杯。 安静的教室里瞬间出现了很多窃窃私语的声音,坐得笔直的任九九也明显放松下来,背脊不再绷着。 任九九同样拿起水杯喝水,看到萧以安还坐在位置上,推了推她,“要点名啦。” 萧以安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份——H大通信工程专业一名大一学生,在班里担任学习委员。 咦,她为什么还要反应那么久呢,难道被喜欢的男生打击了就这么精神恍惚吗。 每节课课间的点名,都由学习委员负责。所以萧以安从善如流地站起来,从第一排走出去,在前台中间站定,“我们点个名。” 班上六十多名同学的学号和名字她早就记下了,所以非常顺畅地一个一个念着名字。 “……” “谢清远。” 一个熟悉到她永远不会错认的声音道了句:“到。” 萧以安搭在身侧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心底的委屈与一丝丝隐秘的欢喜根本无法抑制住地涌上来,她只能努力掩饰自己的异样,极其平静的抬眸撇了他一眼。 眉眼之间带着温柔,没有戾气。眉眼只算清秀,相貌并不出众,但却是她即使捂住嘴巴也会从眼里透出对他的喜欢的男生。 点完名回到座位,教授又开始继续上课,而萧以安端坐着低头看书,却什么都看不进去。 她又无法避免地想起了很多事情,根本不能静下心来。 一节课就这样匆匆过去。 宿舍里唯一一位脱单的舍友和她男朋友一起去吃午饭,剩下的三位单身狗只能彼此结伴去食堂。 走出教室的时候,谢清远和她擦肩而过,对上她视线的时候抿了下唇。 萧以安心下蹙眉,面上却已经极其习惯的对他扬唇笑起来。眉眼弯弯,里面满是光亮。 他微微一顿,也回她清浅一笑。 那笑太轻太淡,她却已经欢喜起来,甚至于没有多注意——他的笑意是否达了眼底,还是只是礼貌的回笑。 两人擦肩而去。 下午没有课,萧以安回到宿舍后就一头扎进电脑里。 她逛着常玩的贴吧,看到一个新开的关于手相的帖子被加精了。 萧以安握着鼠标的手微微顿住。 她想起了以前爷爷给她看手相时对她说的话。 萧以安将两只微微颤抖的手在眼前摊开,双手纹路清晰暴露在眼前。寿命线和富贵线都从头蔓延到尾,一路顺畅,只有她的姻缘线,刚刚开始不久就从中断开,直到很远之后才重新出现。 爷爷那辈还很迷信,当她考入大学,爷爷缠绵病榻之际,他曾捧着她的手,叹息道:“情缘坎坷,莫要强求。” 彼时的她自信张扬,笑着回了句:“爷爷,以我的骄傲,怎么可能强求不可得之人。” 爷爷的眼中似带怜悯,仔细一看又好像是个错觉,“但愿如此吧。” 爷爷摸着她的头,这样说着,那双看透世事沧桑的眼却好像已经看透了她往后与某人纠缠不清的一生。 第三十一章 惩罚世界2 如果可以活得不那么逞强, 谁愿意一直倔强。——萧以安 晚上宿舍里只有萧以安一个人,她伏在桌子前赶着明晚要交的采访稿。 一旁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任九九打了电话过来。 “九九。” “以安。”任九九应该和别人走在一起, 伴着她声音传过来的是一阵夹杂在一起的谈话声, 萧以安一听就听出了谢清远的声音,“他们在群里说了要约唱歌,没看到你回复。” “我在写采访稿呢。” “那你来不来。” 其实应该是要拒绝的吧。不仅仅是因为采访稿没写完,更重要的是谢清远那样若即若离地对待她, 让她每每平静下去的心又重新乱起来。但她如何权衡,清楚自己不该再与他私下有过多接触,最后还是道了句, “好。” 我还是很想见你。 脸上化的淡妆已经有些脱了, 萧以安往脸上补了散粉,擦了个铁锈色的口红, 把黑色鸭舌帽往脑袋上一扣,踩了双内增的鞋子就出门了。 唱歌的KTV是他们常去的那一家,房间号任九九已经发在了两个宿舍的群里。 萧以安到了房间门前, 将有些沉重的门推进去, 一脚踏出同时将沙发上坐着的众人一撇,视线与谢清远交错在一起。但不过一瞬她就极其自然地滑了过去。 “以安,过来过来, 我唱《非酋》给你听。”任九九看到她, 连忙挥手。 另一位舍友罗雨儿正坐在吧台前点歌,看到她过来往旁边一挪,把点歌的地方让给她。 萧以安坐下后没有马上点歌, 而是静静听着任九九给她唱《非酋》。 高考之后那个暑假,因为萧以安身体不算好, 萧爸爸把她扔到了警校训练营那边。每天的锻炼萧以安拼了命也是刚刚完成,有擦防晒霜的时间还不如拿来睡觉,所以她在那里呆了两个月,□□裸沐浴了两个月的日光浴。 而这般遭遇的后果就是,待宿舍几人熟后雨儿和九九总是戏称她为非酋。 “…… 如果天突然下起了雨 我不会避躲 因为我知道有一个人 会守护着我 就算有一天 彗星突然撞向了地球 没关系只要有你我的非酋 …… ” 两个宿舍经常出来联谊,但这首歌任九九是第一次唱。谢清远就坐在任九九旁边,听到这段歌词,有些奇怪地问任九九:“为什么说这首歌是送给她的。” 任九九撇他一眼没有回答,继续唱着自己的歌。 谢清远自讨了没趣,只能无奈笑笑重新坐好。 任九九一曲唱完,眼神亮亮地看着萧以安。萧以安半倚在沙发边上,接收到小姑娘的眼神后眉眼温柔了几许,“我很喜欢。” 点歌的时候萧以安点了往常比较喜欢的几首,然后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千嬅的那首《野孩子》。 —— 明知爱这种男孩子 也许只能如此 但我会成为你最牵挂的一个女子 唱了三个小时,已经快到宿舍关门的时间,一行八人就此打道回府。 而萧以安和谢清远除了最开始那个眼神交错,再没有过一丝一毫的交流了。 第二天是周六。萧以安一觉睡醒就窝在宿舍里玩手机,在床上呆到中午才下床,吃好任九九带回来的午餐,磨磨蹭蹭化了个妆,就出门骑自行车放松心情了。 晚上的时候她继续窝在宿舍写采访稿,把写好的稿子发给学姐审,就又去忙班级的事情。 现在班里新开的课要找一名课代表,傍晚六点多的时候萧以安考虑了一下,去私聊谢清远,但他那边一直没有回复。 九点半班长过来私聊她,和她先说了正事,然后就开始八卦道:“罗雨儿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萧以安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么问?” 她是没有感受出来的,虽然雨儿嘴上总是嚷嚷着要脱单。 “我看到她和一个男生上晚自习。坐他们后面,看背影觉得有点眼熟,一时间没认出来。” 随后给她拍了张照片。 萧以安的眉头下意识就蹙起来。放缓眉头,心下却已经自嘲起来——那人是谢清远。 十点半,雨儿回到宿舍。那时萧以安已经洗漱好爬上床,她和雨儿打了个招呼,就继续玩着手机。 十点三十一分,谢清远回她消息:【这门课的课代表要做什么】 萧以安强压自己的思绪,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聊了几句,谢清远还是选择拒绝,他那边迟疑了一会儿:【你是不是不想理我】 萧以安原本强装的淡定再也维持不住,她握着手机,心底的委屈不断上涌。 圆润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她与谢清远的聊天记录不断上滑。 今年春节前几天,两人出现巨轮。自那之后,再无太多对话。 除夕当晚,她给他发了消息,他没回复。 大年初四小区桃花初绽,她拍了张照片给他,他没有回复。 大年初六巨轮消失。就如同她原本欢喜的心情一点点下沉。 永远在努力找话题,一直都表现得主动、势在必得。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虚张声势,毫无半点底气。 之后她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又是他主动过来打破自己平静的思绪。只要重新再看他一眼,他再对自己勾唇笑起来,那颗以为已经放下的心又会重新为他跳起来。 如果已经决定用冷淡的态度让她失望放手,又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给她念想,让她舍不得放手。 害怕你已经对我有了一点点的喜欢,而我就这样退开。 按照以往的习惯,她会粉饰太平一般答句没有。 但鬼斧神差地,萧以安放下了手中的手机,倒头就睡。 我知道喜欢你是我的事,但就我一个人这么辗转反侧,这么苦苦挣扎,是不是太过卑微了。 如果你真的担心我不理你…… 那你就担心去吧哼哼(ノД)ノ┻━┻ 第三十二章 惩罚世界3 九月底的宿舍联谊, 她给宿舍其他三个女生买了奶茶,刚要付款时谢清远已经极其自然地付了钱,并且接过了店员递给她的奶茶。 她与他对视。 就这样记住了这个眼睛很好看, 笑起来也很好看的男生。 十月是学院的班级活动月, 因为实在找不到人组织,最后五个活动都砸在她手里。 与她一起忙碌参与活动的男生有好几个,她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存在感不高,但一直都在帮忙的谢清远身上。 十一月考完期中考, 假期多了出来,她们宿舍和谢清远宿舍一起外出联谊。她总是忍不住看他,一次又一次偷看他的眼睛。当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的时候, 就扬起唇角笑得分外灿烂。他也忍不住弯了唇角。 那段时间有社团推出了名为“众里寻他”的七日情侣活动。在两个宿舍的群里, 大家都在调侃他和任九九。 任久久无语得要死,吐槽道:“哪里有这么流氓的强行配对操作。” 萧以安当时正坐在桌子前玩电脑, 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起来。看着群里的消息,又想起他的模样,鬼斧神差的, 在群里回了句:“如果我舍友不要你, 我要你啊。” 这句话一出,全部火力都在向她轰炸。他却一直没有回复。 十一号那晚她突然想见他,在前往操场的必经之路上来回晃荡。后来心里渐渐失望, 她干脆就坐在长椅上戴着耳机听歌, 身后却突然有一片阴影投下。 她有些疑惑回头,正巧对上他温柔的眉眼。轻轻弯了嘴角,与他相视而笑。 “冷吗?”他问。 她心中一动, 伸出手用手背去蹭他的手背,“还行吧。” ——在你最想见到一个人的时候, 你抬起头,就看到了他。这世间所有的浪漫,都不及这一刻来得动人。 大概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 “我喜欢你。” 她以为谢清远是喜欢自己的,但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是他们两自然关系终结的时候。 从高中开始,萧以安最常听到的一句话是—— “你这样子怎么可能会有男生喜欢。” 她对班里的女孩子都很好,闺蜜私底下都调侃说男朋友要按她这个标准找。她要强倔强,会和女孩子撒娇,在和男生相处时却总是带着韧性不知服软。 她没有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在乎这样的评价。但当她第一次对一个人动心,听到这样的话后,总是忍不住有些委屈。 她活得利落,活得干脆,要强倔强。 这样子怎么就不能有男生喜欢了呢。 一次次主动换来的却是谢清远的若即若离。她明明很讨厌别人对她有所欺瞒,很讨厌别人对她爱理不理,在谢清远面前底线却越来越低。 她以为自己喜欢得坦率又诚挚,但谢清远舍友私下却和她说女孩子还是别太主动得好。 但她稍稍退后一步,谢清远却会问她:“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了。” 你这么在乎这件事情,是不是意味着你有点在乎我呢。凭着这一点点的猜想,她死死坚持,不肯退却。 两人的关系却始终僵持在那里。外人看不到谢清远的犹豫,只能看见她的固执与不撞南墙不回头。 跨年那晚,她与任九九通着电话,电视上新闻联播正在倒计时,楼底下的烟火也开始冲天而起,绚烂而又短暂。 借着突然大起的鞭炮声,萧以安对着电话那头的任九九道:“九九,他这样对我,其实我真的很自卑……我有哪里不好呢。” “在最开始表露心迹时我就告诉过他,如果真的对我没有感觉就直接告诉我。但即使是发生过那么多事情,彼此折磨;我家里出了一些事情,以至于我不断带给他压力,他都一直陪着我,不曾离去……也不曾说一句不喜欢。” 他明明可以说一句不喜欢,以她的骄傲定然不会死死纠缠,但他若即若离,给她失望又给她欢喜,要她如何坦然放下。 任九九没有说话。 鞭炮声渐渐过去,萧以安所在的楼层较低,耳边尽是嗡嗡作响的声音。任九九清雅温柔的声音却清晰的在她耳边响起,“感情里没有错的人,只有不爱你的人。就像他只说好想你,却不说在一起。” “以安,你明明看得那么清楚。就算他对你有一点点喜欢,但这样权衡始终不给答复,分明就是不够喜欢。何必为了别人的一点点喜欢这么折磨自己。” 北风呼啸,萧以安睁着眼睛看着远处的灯火通明。风吹得眼睛生疼,眼框周围渐渐红了一圈。 “好。”她这样道,“我会放手的。” 凌晨两点,宿舍楼早已陷入沉静,而宿舍里的其他三人都已经陷入沉睡。 窗帘没有被拉实,十五的圆月月光清亮。月光从窗户打进来,隐隐绰绰照见萧以安的脸。 眉头紧缩,额上渗汗,明明还是有些凉的天气,她身上的汗却出得越来越多。 萧以安猛地睁开眼,掀开被子坐起来。用左手抵着头,她生生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她又梦见了这些事情。其实很早之前就已经决定要放手了,但其实啊,人一旦有了感情就窝囊得不得了。潇洒说着敬往事一杯酒,此后不回头的人是自己;醉倒失去意识还是会忍不住对他微笑的人也是自己。 但在这一场执着的跋涉里,她是不是太过辜负自己了。 萧以安从床头拿起手机,打开了自己的空间。 她发的所有秘密都和他有关,她发的所有“仅自己可见”的说说里也都有着他的痕迹。萧以安点开相册,把那个设置权限为“仅自己可见”,名为“我喜欢的那个傻子”的相册打开。 相册里的每一张相片,几乎都是自己和他聊天的截图,里面还有很多他的照片,从角度和模糊程度来看,都是她偷拍的。 基本都只是他的侧脸。 萧以安点开相片,一张一张删掉了。她发的所有秘密、所有和他有关的说说也都处理掉了。 上百张相片和几十条说说秘密渐渐被清除一空,萧以安伸手摸摸自己胸前,感受手下心脏的跳动。 这些明晃晃苦苦爱慕一个人的证据,不断在向她宣告着对他的喜欢。 喜欢得那么辛苦,喜欢得那么用力。 说了那么多次要放手,却始终与他纠缠不清。 有些人不爱你也不放过你,但你得放过自己。 这一次,就且让她,放下他吧。 也放过自己。 风平浪静过了好几天,这天早上萧以安去参加一个主持活动,等她回到宿舍,走在宿舍窗边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罗雨儿与任九九压低声音在交谈。 萧以安原本没有理会,但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她就停住了步伐。 罗雨儿问:“这一场单恋,她放下了吗?” 过往一幕幕如放映灯一般在眼前走马穿花掠过。 她以为自己是执着,但在他人眼中却卑微得可笑。 萧以安转身离开,一路疾走,最后脚步越来越快,开始小跑起来。 顶着灼人的烈日,她扶着篮球架喘着气。 天空万里无云,一丝丝微风吹不散炎热。萧以安抬手覆住双眼,倚靠着篮球架子。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渐渐滑下来坐在已经被太阳晒得灼热的地上。 她掏出手机,终于还是拨通了那个存了很久,却一直没有拨出去过的电话。 “我想见你。” 对面一时沉默。 “那我换个说辞。”萧以安将覆眼的手放下来,眼中的温度越来越低,“我要见你。” 可能是她话中的严厉与冷淡太过明显,谢清远也不由得慌了几许,“发生了什么吗?” 萧以安下意识放缓了声音,“过来吧,做个了断吧。” “……”谢清远沉默。 “我喜欢你喜欢得那么用力,那么狼狈。到了最后,能不能不要吝啬给我一个拥抱。”萧以安抬头,迎着刺眼的太阳看着天,眼神却是放空状态,“好歹也要让我收回些什么。” 谢清远回避了她这句话,转而问道:“你在哪?” “篮球场。” 萧以安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小礼裙,踩着带跟的凉鞋,脸上化着淡妆。即使坐在地上,也不显得狼狈。从谢清远的角度看去,恰能看见她轮廓分明的侧脸。 美目流转,嘴角轻挑,就已经敌得过这漫天的春色。 “你来啦。”萧以安冲他微笑。眉眼弯弯,巧笑倩兮,一如往常。 谢清远心下一松,想来萧以安刚刚那些话只是气话。 萧以安把修长白皙的手递到谢清远面前,“拉我起来。” 语气娇俏,又带着些理所当然。 谢清远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给她借力。 要算起来,这还是他们两第一次有握手这样的肢体接触。 萧以安一个借力站起来,顺势上前一步抱住他,微微垫脚环住他的脖颈。 两人的距离有些近了,近到谢清远能够闻到女生发间的清香,能够感受到女生躯体的弧度。 他的呼吸一紧。 “喂,谢清远。”萧以安呼吸的热气打在他的耳畔。 谢清远思绪有点乱了,微微稳住心神,“嗯,我在。” 萧以安嗤笑起来,“你在吗?” 谢清远的心猛地一沉,有些昏沉的脑袋也清醒过来。他的手先前没有触碰到怀中女生的身体,如今他一把将萧以安的腰环住,让两人之间的距离贴得更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彼此的呼吸交错在一起。 明明是个有些暧昧的姿态,萧以安的脸上却始终挂着几分嘲讽,以至于看着她眼睛的谢清远说话时不由得有些底气不足起来。 “我不想再纠结迟疑了,以安,我们在一起好不好。”谢清远这样道。 明明还是她喜欢的眉眼,还是她喜欢的笑容,萧以安却突然觉得眼前的男生很陌生。 如果没有她现在孤注一掷的告别,是不是他还会继续与她纠缠下去,若即若离爱理不理,可能她大半青春都在搭在他身上呢。 “这一个拥抱,就是这段感情里我死死爱了你那么久的利息。” “从今往后,你我再不相欠。过往的所有伤害所有欢喜,一笔勾销。” 谢清远的眼里染上了几分震惊与忧伤,她却再不会如往常那般软下心肠再为他低眉。 年少轻狂,就此一笔勾销。 我爱得那么狼狈,但我明明是很骄傲的一个人。 爱时奋不顾身不问结局,走时坚强勇敢不说亏欠,此便足够。 眼前一点点暗下去,萧以安缓缓闭上眼睛,当她再睁开眼时,一切记忆都苏醒过来,她又一次回到了主神空间。 “你想起来了吗?”007机械的声音恍若隔世般在她耳边响起。 萧以安抬头看着那片无尽虚空,挑眉而笑。 “那就是你最开始的人生。” 她死后被系统选中,在任务世界里历经无数岁月,经历了一个又一个人生,无尽岁月已过,最开始狼狈又短暂的一世早已被她淡忘。 但真的忘了吗? 她欺骗得了自己,却骗不过系统。 “以安,你的任务完成率非常高,但是在这些世界里,你从未曾动过一丝一毫的情。你不无情,反而深情,不然我不会选中你去执行守护任务。但是这样的你,遇见过那么多优秀的人却没有动过情,说明你还有心障在。” “你此前完成任务虽然顺利,但你有没有感觉到,你从来都是把自己当成那个世界的过客,虽然你也在认真的生活,但你的态度始终是那样。虽然温和,却始终强大地屹立在那里,被很多人依靠。” “你明明可以娇俏,可以任性,但你活得冷静又足够克制。” 萧以安眉眼淡淡,没有多余的表情。 “不要为了完成任务而生活,你应该学会去享受生活。”系统这样对她道。 萧以安的眉眼终于柔和下来,“007,谢谢你。” 任务完成度与系统的成长是挂钩的,但007如今却特意为她安排了惩罚世界,还这般告诫她,分明就是站在她的角度上为她思考。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你没必要那么强大,还有我在呢。” 萧以安终于忍不住笑完了眉眼。 “007,我想看看后续。” 在她最开始那一世里,她与谢清远一直纠缠不清。她亲手为任九九披好婚纱,在任九九的婚礼现场她与谢清远视线纠缠。他的眉眼一如既往的温柔,手里却已经握住了另一位姑娘的手。 那个女孩子活泼又娇俏,带着点涉世未深的单纯,是与她全然相反的一类人。 难怪她执着了那么久,还是无法让他真正下定决心与她在一起。 她与他擦肩而去,往后陌路。 心里却再也住不进任何人。 而如今这一世,她选择放下自己的不甘心,放过自己,却意外换来了他的告白。 一道水镜在萧以安眼前幻化,此后她的一生在眼前划过。 毕业之后投身军旅,铁血铸荣光。三十岁那年前往维和部队执行特殊任务,在大轰炸中遗憾离开。 却是微笑,没有任何遗憾的离开。 “你要看谢清远的一生吗?”007见她在水镜前站定,以为她又想起了谢清远,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这样问道。 萧以安哂笑,摊开手冲着虚空道:“007,你真的只是系统吗?” 毫不意外换来了沉默的回应。 萧以安也不介意,她静静看着水镜里那个满身血迹却笑得温柔的自己,缓缓伸出手。 手停在水镜前,从萧以安身后看去,好像她是在抚摸着镜中自己的脸。 “我希望她永远是个小女孩,可她会长大,总有人会让她长大。” “你知道吗?”萧以安放下手,偏头对着那无尽虚空道:“这就是我答应你执行守护任务的初衷。” 第三十三章 小姐姐你要吃甜点吗1 “好好享受生活, 顺便完成任务。”007在她耳边又叮嘱了一番。 “你是不是把顺序颠倒了。”萧以安有些无奈,心底却越发柔软。 “如果你一直让自己紧绷着,迟早有一天会迷失的。倒不如放松放松, 顺便完成任务。我还是很相信你的业务能力的。” “好……” 一阵天旋地转, 萧以安已经失去了意识。 …… 萧以安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伸手揉了揉眼睛,随即慢慢睁开了那双漂亮清澈的眼睛。 “以安,还难受吗?”有一只微带凉意的手搭在了她的额头, 同时声音温柔地询问她。 萧以安记忆已经接收好,她慢慢从迷迷糊糊中缓过来,看清了站在她面前的母亲。 “妈妈, 我想吃你做的提拉米苏。”萧以安右手边上躺着她最喜欢的泰迪熊。她慢慢爬起来, 同时顺手把泰迪熊抱在怀里,仰着头甜甜道。 “你啊。”宁安芝有些无奈, 前不久难受得不得了,还一直在闹脾气,现在又想要吃东西了, 还真是小孩子脾气。不过看到萧以安现在愿意吃东西了, 宁安芝还是俯下身子刮了刮她的鼻子,“好,妈妈给你去做提拉米苏。不过哥哥也想吃, 一会儿妈妈也顺便做一份给哥哥吃好不好。” 萧以安皱着鼻子, 满脸不情愿。 宁安芝心下叹了口气,以安这么抵触,彦博住进他们家里可能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宁安芝正考虑着这件事, 余光一瞥却看到门外有个偷偷探进来的小脑袋。那张小脸上挂着几分茫然与担忧。 宁安芝的心又软了几分,刚刚升起把许彦博送走的心思又被她压了下来。 “……好吧。”软软糯糯的声音突然在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响起。 门外的许彦博原本黯淡的眼睛也蓦地亮起来, 定定看着萧以安。 许彦博的视线太不加遮掩了,萧以安猛地一扭头瞪他,“你别太得意了,妈妈是做给我吃的,只是顺便也给你做一份罢了。” 宁安芝拍拍萧以安的脑袋,笑得温柔,“好啦好啦,妈妈多做一点给妹妹吃,哥哥肯定不会和妹妹抢的。” 这么快就顺杆子往上爬,把对她的称呼换成“妹妹”了。 说完之后宁安芝就离开房间下楼去厨房做甜点了。她到门口的时候轻轻一推许彦博的肩膀,“哥哥先陪妹妹玩一会儿好不好,阿姨很快就做好了。” 宁安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道了,许彦博却依旧站在门边,静静与萧以安对视着,什么动作也没有。 萧以安见他没有动作也就不把关注点放在他身上了。 她轻轻把泰迪熊放在床边,自己拖着胖乎乎的身子爬下床来,绕了半圈跑到书桌那里去拿她的加菲猫公仔。 “妹妹。”身后突然有一个温热的身躯贴过来,猝不及防下萧以安被抱上了一旁放着的椅子上,“地上凉,我先帮你穿鞋子。” 萧以安虽然才五岁,但被养得白白胖胖的,穿着一件红色的小袄子就像是个福娃娃一样。而许彦博虽然比她大了两岁,却很瘦小,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抱上来的。 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许彦博已经把她的鞋袜拿过来了。极其自然地半蹲着给萧以安穿袜子。 萧以安的脚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虽然这具身躯只是个小孩子,但她内芯可不是啊,享受着被一个小男生帮忙穿鞋的待遇,还真是有些奇怪。 原本按照原身的性格,对于接纳这个爸爸战友的儿子会需要花费特别多时间,中途各种大闹是避免不了的。但萧以安看着这个蹲着给她穿鞋袜的男孩子,突然就不想按照原身的性格来了。 他也是刚刚经历丧父之痛不久。如果不是已经没有亲近的家人了,又怎么会被他父亲生前战友接到家里抚养。 这个时候的许彦博应该很敏感很难过,只是被他埋在心底罢了。 “哥哥。” 许彦博的身子一僵。 那个软萌胖胖的小女孩把她的小胖手搭在了许彦博的脑袋上,“以后以安不会再欺负哥哥了,哥哥能不能还像现在这样照顾以安。” 许彦博把他的头抬起来,那只小胖手滑到了男孩白净的脸上。 见他一时间没有回答,萧以安似乎是有些慌了。她眸光一转,立马把桌面上放着的加菲猫公仔递到许彦博面前,“这是以安特别喜欢的公仔,送给哥哥好不好。” 加菲猫胖乎乎的身子立在许彦博眼前,和那个举着它的小姑娘有几分相似,都很萌很可爱。 视线一滑,就对上了萧以安带着几分不舍的眼神。 萧以安立马把视线移开,看着床头方向。 其实明明还是个小女孩嘛。许彦博这样想着的时候,完全忽略了自己也只比萧以安大两岁的事实。 见许彦博又一幅神游天外的样子,萧以安只能无奈地用她的小胖手拍拍许彦博的头。 “哥哥你是不是傻了。” 还伴着一个极为形象生动的叹息。 好萌啊。 许彦博觉得自己要被萧妹妹萌化了,原本她对自己的那些恶劣态度一下子就被许彦博忘光了,他一把站起来,伸手掐了掐萧以安肥嘟嘟的脸,“哥哥才不会生以安的气呢,不过公仔以安自己拿着就好。” 在门外已经偷听了一会儿的宁安芝这时才端着一个盘子走进来。盘子上放着三个提拉米苏还有三杯橙汁。 “来吧,我们吃点甜点。” …… 萧家几代都是在军部任职,萧以安的爷爷萧恪是华国首都军区的一位首长,位高权重。而她的父亲是特种兵出身,年轻之时一直在外执行一些特殊任务,一直到萧以安渐渐大了他才从前线退下来,回到军区这边任职。 萧以安父亲这一辈的嫡系只有他和萧叔叔两个人,人人说起萧家老大来,无不夸上一句虎父无犬子。但说起萧家老二,只能叹一句命好会投胎。 无他,萧以安的叔叔萧平泽在军政上才能平平,是圈子里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风流多情。 萧家是一个大家族,萧父已经是板上钉的萧家下一任继承人,在这种情况下萧以安这个萧父的独女简直就是被整个萧家娇宠着长大的。 同龄玩伴不少,但萧以安最喜欢的就是这位叔叔了,只不过许彦博并不喜欢她和萧平泽在一起混太久,生怕萧平泽影响到她。 虽然在萧平泽看来,萧以安无法无天混世魔王的性格都是被他们娇惯出来的,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天正是周末。 萧平泽难得在晚上八点就回到萧家大宅里。他回来的时候萧爷爷正坐在沙发那里看报纸,看到萧平泽一身西装穿得不伦不类,领口那里还隐隐约约染着口红印,当下脸就板起脸了。 “叔叔,快来和我打一局游戏。”萧以安在二楼听到动静,立马跑出房间扶着扶手冲楼下喊道。 萧平泽看到父亲那眼神就知道他要干嘛了,如今听到萧以安的声音简直如闻天籁,立马应声道:“好,我来了。” 一溜烟就跑走了。 萧平泽进了萧以安的房间。 明明是一个娇俏傲娇的小姑娘,房间里却仍然像小时候一样摆满了各种公仔。 公仔很多,但被摆放得很好,看起来一点也不凌乱,反而显得温馨。 萧以安才不会这么细心呢,嫂子那里对萧以安也已经放手了,这一看萧平泽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房间那里安装了一台电视机,萧以安现在就直接席地而坐,手里已经握好了游戏手柄,就等着萧平泽就位了。 “我已经卡在这一关好久了,哥哥的技术实在遭心,我一个人根本撑不住。叔叔你难得这么早回来,今晚就和我一起打通这个游戏吧。”萧以安偏头看向已经坐好在她旁边的萧平泽,神态自若,完全忽略了萧平泽领口的红印。 萧平泽扯了扯有些紧的领口,一边握好游戏手柄按了开始,一边漫不经心问道:“许彦博没回来吗,竟然允许你玩那么久的游戏。” 游戏手柄上传来的热度让萧平泽直接判断出萧以安玩了很久。久到游戏手柄都发烫了。 萧以安没有理萧平泽的调笑,斜睨他一眼,尽享小霸王姿态,“好好打游戏。” 这一个关卡一次性就通过了,两人就继续打其他关卡,打算在今晚一举拿下这个游戏。 “就差最后一点血了,我们……”萧以安话音未落,整个人的衣领一把被从后面抓住了。 她下意识地松开手,游戏手柄从她手上滑下,已经见红的怪立马一脚把她踩死了。 萧以安一死,萧平泽的节奏也乱了,不过三两下也光荣阵亡了。 “哥哥我错了。”萧以安盯着许彦博那沉下脸的脸色,立马乖巧的认错。 许彦博冷冷撇着坐在那里的萧平泽,瞥见他领口的红印时脸上神情更黑。 萧平泽见他一副误会了的样子,反而更加张扬的抖了抖自己的领口。嘴角轻轻挑起,给萧以安留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施施然离开房间了。 离开房间的时候他还顺手把房门给带上了。 许彦博松开抓住萧以安衣领的手,俯下身子摸了摸掉在地上的游戏手柄,“玩了多久了?” “哥哥。”见许彦博要兴师问罪,萧以安立马邀功,“我昨天出去逛街给你买了件衬衫,你要不要试试。” 许彦博挑了挑眉。 少年挺拔如松,他挑眉的时候是与萧平泽完全不同的风情,似风似水,缓缓而过,却足够打动人心。 萧以安从桌子边把衣服盒子拿过来递到许彦博面前。 许彦博打开盒子,是一件白色的衬衫。虽然没有抖开来试穿,但萧以安的眼光一向很好。 许彦博的视线在领口那里滑了几秒,迟疑了几秒,他才开口:“没有唇印吗?” ???啥? 见萧以安一脸懵逼,许彦博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萧平泽误导了。 他尴尬的咳了几声,“我是说……我想吃草莓蛋糕了。” 说完之后许彦博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刷地就红了。 “哥哥你不是最讨厌吃草莓吗?” 他能说他联想到了唇印吗…… 许彦博默默抱着萧以安送他的衬衫落荒而逃。 等他洗完澡出来看到床头摆放着的草莓蛋糕时,原本已经平复下来的心情又有些窘迫起来。 窝在床头吃着草莓蛋糕的萧以安惬意的眯着眼。 还真是纯情好调戏的哥哥啊。 第三十四章 小姐姐你要吃甜点吗2 酒吧。 从舞池范围一步踏入通往包厢的走廊, 立时像是置身于两个世界一样。那股震耳欲聋的声音渐渐变小,那种疯狂的喧闹气氛也在抽离。 萧以安还是穿着平时的打扮。六月份的H市,即使在夜晚也还是显得燥热, 萧以安搭着一件布料柔软的白色短袖, 下面是三分黑色短裤,露出一双笔直细长的腿。脚踩平底鞋,却因为本身就长得高而在这群人中也不显得矮。 这样的打扮完全是居家休闲的,与酒吧氛围格格不入。 但萧以安身后跟着的那群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没有对萧以安的打扮做出任何质疑。 萧以安左耳上还挂着一只耳机,手机里放着节奏舒缓的歌,她双手插着兜随意走着, 步伐缓慢, 身后的人随着她的节奏走着,隐隐以她为首, 几乎都是落后她半步。 论起来,她的身份在这个圈子里,当属顶尖。 进了包厢, 一行将近十人就放开了来玩。萧以安跳舞跳累了就窝在沙发一角捧着杯橙汁喝起来。 “啧啧啧。”陈轲长腿一迈, 越过萧以安坐在了她旁边。双手支着头看着萧以安手里的橙汁,一脸嫌弃,“你倒是很听许彦博的话嘛, 不碰烟不碰酒。” 萧以安嗅到了陈轲身上残留着的淡淡烟草味, 继续垂着眼吸橙汁,没有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陈轲无语,半晌后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语言, 说出口的时候却干巴巴的一点都没有自己设想的那么得意,“许彦博肯定不会让你来酒吧的, 但你不仅来了酒吧还为了玩得尽兴而开了酒吧。看来你也没那么听话的。” 萧以安终于愿意把视线从橙汁上移开,却是嫌弃地打量了陈轲几眼,“难道你以为是他把我吃得死死的?” 陈轲没有说话。微微上挑的眉眼却泄露了他心里的想法:难道不是? 萧以安嗤笑一声,然后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偏头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一直都是单身对吧。” “……” “活该单身狗。”丢下这句话萧以安就施施然起身走出包厢了。 只剩下陈轲在原地呆滞,缓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特么的萧以安哪里来的底气怼他,她不也是一条单身狗嘛!两人的区别大概就是他是凭实力单的身,她是因为自己作单的身。 这边萧以安已经溜到了酒吧大厅。她一把坐在吧台前的空椅子上,边旋转着椅子边对凑到她面前的调酒师道:“来两杯红豆奶茶吧。” 陈轲戒不了烟,却是不喜欢酒反而喜欢各种各样的奶茶和甜点。他妈妈是萧妈妈的妹妹,姐妹俩做甜品都做得很好吃,虽然陈轲没有遗传到他妈妈做甜点的天赋,但他还是能完全胜任一个品尝甜点的角色。 在这种酒吧不喝酒而点偏甜的红豆奶茶本身是一件比较让人诧异的事,但萧以安和陈轲两人就是这家酒吧幕后的老板,所以酒吧里面有奶茶完全不足为奇。 她和陈轲之前去其他酒吧玩总觉得有些不尽兴,后来干脆就用自己的一些积蓄和人脉弄了这家酒吧,把酒吧里一些看不惯的东西改过来,也方便自己玩。 调酒师已经过去给她做奶茶了,萧以安随意转着椅子打量四周。 她在酒吧这里混迹足有两年,虽然相貌气质出众,但很少会有不长眼的来烦她。今天也如同往常一样,喝酒的喝酒,跳舞的跳舞,玩闹的…… 萧以安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略微上挑的眸里带了些冷厉之色。 已经很少有不长眼的人敢在她的酒吧里闹事了。 H市最为有名的酒吧,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只要想想都能猜到它身后的势力了。而且酒吧里保镖很多,闹事的人都会被酒吧保镖拉出去,久而久之,就没再出现过闹事现象。 不过现在,还真是酒色壮人心啊。 舞台正中央,一个穿着黑色长裙背对着她弹钢琴的姑娘正被从台下爬上去的顾客调戏着。旁边围成一圈的人都在环抱着手臂看戏,既不劝阻也不参与。 奶茶已经做好,她点的是温的,捧在手上有些热,但也有一股暖意从手心处一点点蔓延到四躯。 萧以安一把拿起两杯奶茶,戳了一杯来喝,拎着另一杯就往闹事的地方走去。 身后已经有身材健壮的保镖从一旁跟上。 “小妹妹你在这里卖唱一天能赚多少钱,不如跟我去玩玩,赚的钱肯定比你在这唱歌要多。”那个浑身酒气的男人睁着一双色咪咪的眼睛对她道。边说着话边动手动脚起来。 苏晚晚心底一沉。 她是知道的,在酒吧工作对她而言危险性极大,但在酒吧这里卖唱来钱快而且不会在乎学历什么的,所以她只能选择来酒吧。 但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一边避开那个男人的手,一边四下张望,当看到周围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时,她的心微微下沉。 “小妹妹你在想什么呢?”那个男人又开始问道。 他看上去应该三十出头,一身打扮还是很有品位的,但是眼底的一丝淫秽与混沌却完全破坏了他本清秀的面容。 “我在想……”苏晚晚只想着拖延时间,她在应聘的时候问过这里的工作人员,他们表示如果出现被客人骚扰的情况酒吧这边会处理的。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酒吧这边好让自己脱身。 “她在想该怎么让你滚出酒吧。” 女生干净利落的声音在舞台底下施施然响起。 萧以安一个轻微助跑,就跳上了足有一米多高的舞台。她伸出右手一挥,就有西装革履的保镖从舞台后面走出来,将那个男人拖走。 萧以安没有在乎那个男人的挣扎与求饶。既然敢闹事,就应该做好承担闹事后果的心理准备不是吗。 她眸光微转,落在了苏晚晚身上。 苏晚晚胸前有一块水渍,像是被谁给泼过水一般,原本打理得很好的头发也被弄得凌乱。 她现在坐在钢琴前的椅子上,抬头与俯视着她的萧以安对视,冷淡的脸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与惶恐。 原著里只说过苏晚晚这段时间在酒吧里卖唱,她却不知道原来苏晚晚这么凑巧的来了她的酒吧里工作,这一次相遇倒是一次意外。 “小姐姐……”萧以安微微俯下身子,将手里那杯未喝过的红豆奶茶递到苏晚晚面前,“你要喝红豆奶茶吗” 萧以安偏头想了想,又补充道,“甜的,热的。” 第三十五章 小姐姐你要吃甜点吗3 苏晚晚眼中的戒备太过明显, 萧以安把奶茶递给她后,就让酒吧经理负责处理后续的事情。 萧以安捧着自己那杯已经有些冷掉的奶茶转身而去,与正在旁边维持场面的经理擦肩而过时, 淡淡扔下句:“让人送她回学校。” 酒吧经理眼底一凛, 处理这件事的时候更加用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位对苏晚晚如此特殊,但那位的态度已经表示得如此明显了,经理自然不会触她眉头。 只是心下已经在琢磨:苏晚晚家里有困难,之前还向他透露出想要提前预支工资的想法, 但因为苏晚晚刚来工作不到一个月他就给拒绝了。现在他要不要找个机会顺水推舟答应了呢。 萧以安慢悠悠咬着奶茶吸管,心下想着苏晚晚的事情。 苏晚晚现在在酒吧表演,来钱快却容易惹是非, 所以她每次来都会画上浓妆, 稍加修饰就和她原本的相貌只有五分相似,但萧以安当时坐在吧台那里, 向灯光昏暗处撇了一眼,心下出现的异样就让她立马认出了苏晚晚。 她正考虑着一些事情,就听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已经走在了前往包厢的路上, 但走廊里隐隐约约还是有一些音乐嘈杂声从包厢里飘来。 萧以安撇了一眼备注, 立马抬眼四望,见她左手边的那个包厢里虽然有灯光透出来,但里面并没有传出什么声音, 立马伸手一推走了进去。她的视线与端坐在那里独自品酒的俊美男人对上, 却见他眼中晦暗不明,有太多情绪掺杂在里面,萧以安微怔, 来不及思索,立马按下了接听键。 “哥哥, 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先发制人,萧以安不等许彦博问她为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率先转移他的注意力。 许彦博微怔,他心下了然,却顺着萧以安的话道:“有些发烧了,想给你打个电话。” 声音微哑,却比往常要性感几分,莫名地,萧以安好像听出了他话中的蛊惑意味。 “那我去找你……” 两人在那边对话,沐泽修长骨节分明的右手上端着个玻璃杯。杯子里的红酒在灯光下折射着有些妖异的光芒,却不及他那双眼动人。 琥珀色的左眼,以及纯正黑色瞳孔的右眼。 他绕有意味的盯着萧以安。原本已经打算和这个女人划清界线,再也不去接触她,但现在重逢才发现她好像变了很多。 沐泽端着酒杯向萧以安靠近,此时电话已经挂掉了,萧以安将手机在手里随意晃动着,回视沐泽。 “要喝一杯吗?”沐泽将他手中的酒杯递到萧以安嘴巴,眉眼轻弯,笑的时候嘴角的梨窝很明显,原本冷厉的一个人硬是添了几分可爱。 萧以安眉心微微蹙起。实在是沐泽看她的眼神太过熟悉了,她记忆一向很好,明明不曾见过这个男人,但他为何表现出一副对自己非常熟悉的态度呢。 沐泽见她蹙眉,立马将酒杯转到了左手。他微带凉意的右手伸到萧以安眉心前,萧以安不知他意图,眉心蹙得更深。 沐泽伸手,轻轻为她抚平了眉头。 在萧以安呆怔的时候,沐泽微微俯下身子,在她眉心那里留了一吻。 若偏鸿掠水而过,那轻轻一吻好像包含了太多感情,又好像只是个礼节性的吻。 “我是沐泽。” 沐泽轻笑着,伸出圆润被修剪得很好的指尖,在自己性感的唇上轻轻滑动,一颦一笑好像都在试图勾引她,“萧以安,来日方长。” …… 萧以安被陈坤送到许彦博在学校附近租的公寓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萧家不缺钱,更何况当年许彦博的父亲是为了救萧父而中弹身亡的,所以萧家人很早就将他视为自己家里人,在物质上自然不会亏待他。不过许彦博却没有把这一切视作理所当然,就比如他现在租的这处一室一厅的公寓,就处于一处九十年代末建起来的小区楼里。环境一般,单看他住的地方,也没人能把他和帝都萧家联系在一起。 小区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但现在这个季节,藤蔓上的叶子已经落完了,只等着明年万物复苏再重新长出来。 萧以安爬上五楼,敲了几下门许彦博就过来开门了。 与许彦博对视几眼,萧以安视线忍不住往下滑,在他没有扣上的领口那里停了几秒。许彦博现在穿着一件很修身的衬衫,领口部分没有扣起来,露出一大片光滑的肌肤,身上还带着刚刚洗完澡的雾气。 萧以安面上没有露出异样,实际上已经忍不住在心底吹起了口哨。 哎呀呀,比起在酒吧遇到的那个叫沐泽,浑身充满侵略性的男人,还是哥哥这样温文尔雅的更撩她怎么办。 许彦博面上平静,实际上手心已经在冒汗了。 “哥哥我们进去吧。”萧以安走进室内,许彦博下意识退后半步,但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贴得很近。萧以安顺手将门关上反锁好,然后一把握住许彦博的手,拉着他回到了沙发上坐下。 许彦博手心冒汗这件事她只做不知。 坐回到沙发上,萧以安跑去端来热水,泡了一包冲剂然后将其他的药也一并弄出来。她极其自然的低头抿了小口试水温,觉得水温恰好合适就把水杯递到许彦博面前。 萧以安现在正蹲在他的面前,抬头对着他笑,而她端着的水杯正对着他的那面,还残留着淡淡的口红印。 如果他低头喝了,两人不就是间接接吻了吗。 许彦博迟疑着,沙哑着嗓子开口,“你……” “我以为哥哥会喜欢。”萧以安将水杯放回到茶几上。 “嗯”许彦博尾音上扬,发出了一个疑问字节。 “还是说哥哥喜欢……”萧以安微微拉长声音,见许彦博还是有些懵懂的状态,她眸光一闪,伸出两只手去解许彦博衬衫的扣子。 “啪。”许彦博用他温热的手一把握住萧以安的手,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看萧以安。 萧以安嘴角露出几分狡黠的笑,“我还没洗澡呢,只是想让哥哥你把这件衬衣给我,我一会儿可以穿。” 然后三两下的,解完了许彦博的扣子。 萧以安撩起掉落在唇畔的碎发,见她的哥哥还是一副纯情小绵羊的模样,心下越发畅快起来。伸手一勾,与许彦博额头抵着额头,两人呼吸交错,萧以安静静看着许彦博的眼睛,然后视线一点点下滑,停留在他的唇边。 “哥哥,一直以来都是你教我做事情,今天换我来教你吧。” 说罢,萧以安用力一推,许彦博没有防备的往后靠去,萧以安一个欺身而上,直接坐在了许彦博的大腿上,两条长腿勾住他的腰,手臂还搂着他的脖颈,一点一点,加深了吻。 …… 从进去浴室到洗完澡出来只过去了不到十分钟。 听到浴室门从里面推开的声音,许彦博回头看去,隔着冒出来的水雾气看去,许彦博刚刚平复了一些的欲望又重新抬头。 许彦博之前身上那件衬衣是萧以安给他买的那条,穿在许彦博身上恰好,穿在她身上就有点大了。 现在这件衬衣滑下来恰好到她大腿根的位置,里面的内裤随着她的走动隐隐约约能被看见,露出一双修长的大腿。衬衫因为他们刚刚的动作而起了褶皱,领口上有好几个残留的口红印。萧以安的长发发尾有些湿了,沾在她的唇畔,唇畔看上去明显有些红肿。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在向他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萧以安走到了沙发边上,极其自然的坐在了许彦博的大腿上。 许彦博身上的衬衣脱给她后,现在上身还是赤裸着的。他顺手搂住她的腰肢,亲吻她的头顶。 嗅着两人身上一样的沐浴露香味,许彦博心底有一股暖暖涨涨的感觉在升腾。 他捧在心尖上宠了那么多年,自从开始动心就一直爱着的女孩,终于是他的了。 “知道我今天的打算怎么还过来了呢。”许彦博问她。 萧以安微微偏过头看他,“我以为我刚刚的举动就很好的说明了一切。” 她刚刚那么主动,不就是已经猜到许彦博今晚要色诱她吗。其实说色诱也不对,只是因为他打算挑明对她的感情了。 萧以安视线又慢慢滑到许彦博唇边,“如果哥哥觉得我的心意还是有些不够清楚,那我……” 话未说完,她已经被许彦博一把吻住。 第三十六章 小姐姐你要吃甜点吗4 第二天恰是周一, 许彦博下午有两节课,两人在公寓那里呆了一段时间,等到十一点左右, 许彦博就牵着萧以安走去学校了。 H大的食堂一向有名, 之前萧以安来过几次,但都没机会尝一尝里面的东西,所以在许彦博问她午餐要吃什么时,她干脆就让许彦博带她去试一试。 上午的太阳暖洋洋的, 打在身上刚刚好,萧以安昨天那套衣服已经被烘干机弄干,她今天就穿着那套衣服出门。 许彦博手里捧着一杯红豆奶茶, 时不时递到萧以安嘴边给她喝, 两人一路笑闹来到H大正门。 “萧以安。”突然有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话语里夹着几分咬牙切齿。 萧以安还没反应过来, 许彦博已经偏头看去,与沐泽两人对视了几秒,神情冷淡。 原本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怒意的沐泽突然平静下来, 收敛起脸上所有表情与许彦博对视, 只有在萧以安偏头看他时脸上才带了几分柔和。 沐泽此时站在路边一辆黑色宝马旁边,倚着半开的车门抽烟,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有些模糊, 萧以安看着他, 莫名地觉得寂寥。 沐泽看着萧以安身上那套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衣服,神色晦暗不明。他昨天已经派人去查了萧以安的情况,虽然萧家在军部根基深厚, 但一些基本的情况圈子里都流传着,所以他稍一打听就知道了一些情况。 也知道了许彦博这个男人的存在。 这一切, 与他所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看到沐泽脸上变化不断的表情,萧以安伸手拍了拍许彦博搭在她腰上的手,“哥哥,我想去和他说几句。” 许彦博一怔,略带委屈的松开手,什么都没说,但他就这么看着她,萧以安就觉得自己被萌到了。 会撒娇的男生简直是在作弊。 “乖啦,我等下就回来,就说几句话。”萧以安双手合十,一脸乖巧道。 “你不是很讨厌他吗。”沐泽看着不断向他走近的女孩子,微微压低声音道。 这样的音量能保证不远处的许彦博听不见。但在沐泽面前站定的萧以安心下却浮起了几丝惊讶,一些猜想渐渐在她脑海中成型。 “与你何关。”萧以安突然不想和沐泽继续接触了,她说完这句话立马转身想要离开。 沐泽眼神微微一动,整个人都有些激动起来。他伸手一扣,却被萧以安灵巧避开。右手空落落的,沐泽把右手握拳,重新放回身旁。倒是带出了几分寂寥。 “你是谁。”沐泽不再阻拦,但他看着她的背影,如此问道。眼里满是凌厉,又似乎带了些哀伤。 萧以安脚步微顿,面上不露端倪,心下已经唤起007来。 “恭喜宿主触发隐藏剧情。”007这句话一出来,萧以安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沐泽竟然是重生者,而且前世的他一定与自己关系匪浅。 在一开始执行任务的时候系统就告诉过她,在一些晋江世界里是会出现重生者,也可能出现其他系统拥有者,但因为前面的世界中都不曾出现过,所以萧以安一直忘了这一点。 “我的身份不是你另外创造的吗,为什么我现在的身份会是原来世界里的人物。” 她无意抢占其他人的人生,所以一直以来系统给她的身份,要么是系统自己捏造的,要么是原主已经身亡,系统与原主进行交换后她才进入体内继续原主的人生。 “恭喜宿主触发支线任务——原主的心愿:让沐泽幸福。” 萧以安眉心微微蹙起,“给我一个解释。” “这是隔壁组的任务。因为听说你刚好要来这个世界,所以就把这个任务委托给我们了。” 萧以安微微点头,既然是任务她自然是要完成。但她又有些无奈起来,沐泽如今的态度来看,他对萧以安明显是有几分感情在,但她已经和许彦博在一起了,要让他幸福什么的,她只学会了让女孩子幸福啊! 007重新缩回角落不敢再说话。 许彦博见这边有异样,往萧以安方向走了几步,但萧以安微微摇头示意他不用。 萧以安重新转回去走到沐泽身边,“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沐泽眼神微微波动,似乎重新有了些暖意。 “这算什么,交易吗?” “不。”萧以安明明比他矮了一个头,此时在气势上却更像是居高临下的那一个,“这是在告诉你,我比你强。” 与此同时,前世原主与沐泽的剧情出现在她脑海之中。 前世的他是沐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意外认识她,利用她对自己的感情,借助萧家的力量重创沐家,并且发展自己的事业。事业起步后,两人成亲,他与她更多的却是相敬如宾。 但他当真不爱她吗。他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她生而高贵,他却是从烂泥里一步步爬起来的。所以他一边爱慕她,一边又无法忽视自己过往的狼狈与挣扎。 沐泽感觉自己心脏一疼,眼里带着些茫然无措地看着她,片刻之后又缓缓回归平静,“你果然不是她。” 她不会这么对自己的。 萧以安微微偏头去看他,“我是谁,你又是谁,我只知道我不认识你,所以麻烦不要搞得我和你很熟一样。” 顿了顿,萧以安又笑起来,“但我会帮你,你值得我帮。” 丢下这样一句话,萧以安潇洒转身离去。 她的表现既不否认沐泽的说法,也不承认,但这般作态又让沐泽犹疑起来。他可又曾当真懂她……昔日骄傲纵横整个圈子的萧家萧以安,为他软了多少次眉眼,变得都好像不是以前的她了。 也许这样张扬的萧以安,才是她最初的模样吧。她未遇到自己,也好。 沐泽手上夹着的烟已经燃尽,细碎的烟灰落在他身上他也没有注意到。他只是静静目送着萧以安离开的背影,直到她与许彦博携手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沐泽才抖掉袖子上的灰烬,随手将烟蒂扔在一旁的垃圾桶上,转身上了车。 今生的他是否幸福无所谓,前世本就是他亏欠她的。 一开始他不打算再出现在她面前,与她再无半点交集,不就是希望她不要再遇上自己吗。 他前半生飘零,即使深情,却已然不知该如何去爱一个人。他已经无法幸福,至少,让她幸福吧。 …… 这边,萧以安与许彦博吃完午餐后,正打算四处逛逛许彦博就接到他导师的电话。许彦博有事赶去实验室一趟,萧以安干脆就自己随意乱逛。 她从二楼走下来的时候,看到有一家店在卖江浙一带的甜点。用许彦博的饭卡刷了一盒雪媚娘后,萧以安就捧着那盒雪媚娘四处乱逛,消化了一些后,就打算找个阴凉点的地方吃她手里的雪媚娘。 “爸爸,你能不能不要再赌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啊,你不要逼我……”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什么,声音极其好听的女生再开口时忍不住带了几分啜泣声,“如果没有办法了……”她话中的情绪一点点冷下去,竟有种心如死灰的感觉,“你是不是打算把我送给他们。” “啪”地一声,手机掉在地上,自动关机了。 苏晚晚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那里,头埋在膝盖里,身子微微抖动,隐隐有啜泣的声音支离破碎般传出来。 她突然听到有人踩在草上的声音,而且声音离她越来越近。苏晚晚的身子一僵,一直到那个脚步在她面前停下来,并且蹲在她身前时,苏晚晚才忍不住深吸了口气,缓缓抬起头来。 一张湿巾落在她的脸上,轻柔地为她擦去满脸泪痕。 “小姐姐,你明明这么好看,怎么每次看到你你都这么狼狈呢。” 苏晚晚是真的很漂亮,褪去浓妆的她清纯,一双微微上挑的眼又有些性感,两相杂糅,却更显得动人。 若单论五官,苏晚晚不如她精致,但整体来看,苏晚晚要比萧以安还要动人几分。 “你是……”苏晚晚有些迟疑。 昨晚她太过紧张慌乱,而萧以安又只是出现了一小会,一时之间苏晚晚没有认出萧以安来。 萧以安把手上的雪媚娘递到苏晚晚面前,“小姐姐吃午餐了吗,喏,你要不要吃甜点填填肚子啊。” 这样一副做派,苏晚晚立马知道了眼前姑娘的身份。 苏晚晚下意识摇头拒绝。但肚子突然应声响起来。她脸上带了几分尴尬,萧以安却好像没有注意到般随意坐在了苏晚晚身侧的草地上,把盒子继续往她面前递。 苏晚晚迟疑片刻,还是伸出手拿了起来。轻轻咬了一口,软软糯糯的口感在口腔绽开。苏晚晚不会品食物,她只觉得眼前的雪媚娘比她以往吃的都要甜上几分。 甜到了骨子里。 第三十七章 小姐姐你要吃甜点吗5 苏晚晚有些舍不得, 但还是很快地解决掉她手中的雪媚娘,扔下句“谢谢”后就要起身离开。 “啪。” 一只手握住了苏晚晚纤细的手臂。 “小姐姐吃完甜点就要马上离开吗?”萧以安坐在地上,声音姿态慵懒, 只是手上的力气一点都没有放松, 紧紧扣着苏晚晚,根本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你不认识我吗?”苏晚晚略一迟疑,转身回望萧以安,眼里闪着自己都没有意料到的挣扎与期待。 期待什么呢, 即使一开始这个女生对自己好,但知道那些流言之后怕也会厌恶自己吧。 她不是早就习惯了吗。习惯了被亲人背叛,被喜欢的男生背叛, 被自己的闺蜜用最决绝无情的方式捅刀, 然后被众人冷言冷语。 萧以安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撑地起身,随意拍了拍染灰的裤子, 改抓为搂将她的手搭在苏晚晚肩膀上。 “小姐姐,我带你去吃午餐喝奶茶吧。这么热的天喝点冰的烤奶可以说是很棒了。” 苏晚晚一怔,身体不由自主地被萧以安带着走起来。 “我很喜欢一句话。”萧以安突然开口。 “什么。”苏晚晚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进行过亲密的肢体接触了, 她肩膀被萧以安搂住的时候整个人的身体都僵住了。在听到萧以安这句话时, 下意识问道。 “如果一个人光芒太盛,其他人都会活在她的阴影里。” …… 萧以安把苏晚晚带到了食堂,想了想, 带她去了三楼卖粤菜的窗口。点了几样东西, 再去隔壁窗口买了烤奶,顶着半饱的肚子陪苏晚晚慢慢吃起来。 她们两人一路走来,萧以安能感受到旁人的避退以及窃窃私语。但不知道是不是萧以安之前那句话起了效果, 苏晚晚一路目不斜视,除了偶尔会偷瞄萧以安的表情外就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晚晚。”两人正在安静吃着饭, 突然有一道惊喜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萧以安懒懒抬眸,说话的女生已经拉着一个瘦瘦高高长相俊秀的男生走到两人面前。 “我好久没看到你了,今早我还在和温言说要去看看你呢。”说话的女生是和苏晚晚完全不同的长相,身材娇小,五官小巧精致,说话的声音软软糯糯。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还很惊喜,但她旁边那个名叫温言的男生脸上就带了几丝不自然。看着苏晚晚憔悴的脸,似乎有几分不忍。 “啪。”萧以安将勺子放好,搭在碗壁时发出一声极为清脆的响声,瞬间把周围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身上。 “虚情假意。”她姿态优雅拿起纸巾擦嘴,笑得分外大方得体,话里的含义却颇为尖锐。 安茜表情一变,脸上挂满了委屈,“这位姐姐你说话……” “不好意思。”萧以安出声打断她,“虽然阿姨你一直在装嫩,但我还是很肯定你比我大。” 安茜的确长着一张娃娃脸,但萧以安削起她的面子来也不手软。 他们的动静太大,早就引起了周围人的关注,也不时有人在拍照什么的,这时听到萧以安这么说,周围瞬间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安茜怔怔看着萧以安,一旁一直不作声的温言终于站出来。他拍拍安茜的手背,却是对萧以安道:“学妹这样说话未免有点过分了。” “不好意思,若论过分,我不及你两人万一。而且我也不是你的学妹。”萧以安偏头问苏晚晚吃饱没,见苏晚晚怔怔点头就施施然站起来,提包拉着苏晚晚要走人。 她的气势太过霸道,温言下意识就把路给她让开了。 即将走出人群时,萧以安止住步伐,环顾四周,“流言止于智者。但我只怕,H大有负其盛名。师生不能辨清流言,任其发酵以至于毁了一个学生的正常生活,说实话我对H大的思想教育保持质疑。” 有人正在拿着手机录像。萧以安对着镜头,略带嘲讽的勾起嘴角。而后利落转身,带着苏晚晚下楼梯。 两人一路走到操场这边。苏晚晚从刚刚开始心率一直不稳,萧以安把她想说的,不敢说的,都说出来了。 她家里是贫穷,她父亲是不堪,但她也从来没有做过他们话中那些事,从来没有自甘堕落。凭什么就因为容貌因为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而承受这些诋毁与恶意。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打在苏晚晚脸上,照进她眼里,刺得她心底莫名酸涩。 “谢谢。”苏晚晚突然轻声道。 萧以安正拉着苏晚晚大步走着,听到她出声了,干脆就放缓步伐,两人并肩走着。“那我送小姐姐一个成语吧——一见如故。” 萧以安这句话,算是给苏晚晚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这么帮她。 苏晚晚原本已经坚硬的心突然柔软了几分,淡漠的眉眼也因为柔和了些许而更加动人,“即使如此,还是很谢谢。” 萧以安点头,不置可否。 “你说的那些话会不会对你有影响。”苏晚晚突然想到萧以安那番话。爽是很爽了,但问题是她的话里话外都是在攻击校方。 苏晚晚的眉头一点点蹙起来。 萧以安笑了笑,笑里满是漫不经心与不在乎,“小姐姐,不虚不虚,如果你觉得不过瘾我们还可以多怼几句。” 苏晚晚微讶,但想起萧以安昨晚在酒吧的那幅作派,她突然就安心了。特权阶级与她,还是很不同的。 两人静静逛着操场。正是午后,操场上几乎没有人,太阳渐渐变灼热,但苏晚晚明显兴致正好,萧以安也就陪着她走着。 “前段时间听到一首歌,要不要我唱给你听。” 苏晚晚偏头看萧以安,眼里明显带着期待。 “…… 为你唱这首歌 没有什么风格 它仅仅代表着 我希望你快乐 ……” 即使岁月难有静好,至少也要取悦自己。 第三十八章 小姐姐你要吃甜点吗6 萧家大宅。 每月十五都是家庭聚餐的日子。这是萧爷爷定下的规定, 所以即使是一向晚归浪荡的萧平泽,此时也都乖乖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等开饭。 难得的是,萧父前段时间还在军事基地里考察, 现在也提前结束考察回到家里。 萧父倚在沙发上读着报纸, 余光瞥见许彦博削好苹果,切好块之后用牙签戳了一小块递到萧以安嘴边。而萧以安就这样就着许彦博的手三两口吃完了那块苹果。 “彦博,你不要太惯着她了,自己不动手就不要吃了。”萧父将报纸翻页, 淡淡道。 宁安芝有些好笑,“说话不要太双标哦,你自己不也是惯着她吗。” 被自己老婆大人怼了一下, 萧上将非常明智的闭嘴不说话, 假装认真读着报纸。 正坐在一旁用手机聊天笑得一脸骚包的萧平泽上下打量了萧以安和许彦博几眼。萧以安察觉到他的视线,狠狠瞪回去。 萧平泽脸上突然露出了几分恍然的神情, 他啧啧两声把手机放在一旁,顺手把许彦博削好的苹果拿走一块,“我说大哥,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彦博明明乐在其中, 你怎么能够不给这个机会呢。” 萧父和宁安芝两人微怔,特别是打惯机关枪的萧父,一听这话就猜到了几分萧平泽话中的意味, “你们……” 冒出了这两个字后, 萧父恍然般大笑起来,“不错嘛,你竟然拿下了彦博。” 这话却是对萧以安说的。 萧以安脸色半黑, 果然是亲爸,这也太质疑她的魅力了吧。 许彦博在旁边偷笑不说话, 萧以安瞥见他脸上的笑时狠狠刮了他几眼,许彦博接收到自家女朋友的眼神立马将嘴角的笑收敛起来,一本正经回望她,然后俏皮的眨了眨左眼。 萧以安:…… 男朋友动不动就撒娇怎么办,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啊啊啊。 这人怎么能这么作弊! …… 吃了一顿晚饭,萧家上下都知道了许彦博和萧以安的情况,也都默许了两人在一起这件事。 萧家人对许彦博知根知底。像他们这种顶尖豪门,并不会强求自家唯一一位掌上明珠联姻,只要许彦博对她好,她又喜欢,那便可以了。 吃完饭后,许彦博回他房间去洗澡,萧以安躺在床上,拨通了陈轲的电话。 几句交代完事情后,萧以安就继续和苏晚晚聊天。 她和苏晚晚几天不见,但两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现在都是靠手机交流,偶尔会打上一两通电话。 苏晚晚其实知道萧以安身份不简单,但她从未和萧以安提起过自己的家庭情况。她只希望两人的友谊不要掺杂太多的东西。 纯粹的相交,让她不必顾虑会被看不起。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萧以安就收到陈轲的短信:【搞定。】 她把这条短信删除掉,放松的伸了伸懒腰。 恰好此时许彦博洗完澡,他擦着头发从自己房间那边推门走进萧以安的房间,看到她一脸惬意的模样,在床边坐下问她,“怎么这么开心。” 萧以安避而不答,把两只手伸出去,“拉我起来。” 许彦博有些好笑,却惯着自家女朋友,伸手轻轻松松把她拉起来,却被萧以安一把勾住脖子…… 一座城市,永远不缺繁华之地,也不缺少那些邪念恶意滋生的角落。 已经难有安睡的苏晚晚今天很难得没有失眠,躺在床上倒头就睡,没有如往常那般陷入对生活无望的绝望中。 一批身穿便服的特警在老城区西街的小巷里走着,脚步细碎,但因为脚步太过密集,就连被黑暗纵容得胆子越来越大的老鼠都窝在黑暗之中不敢横行街头。 他们一行人来到一处三层破旧小楼前,领头的警察似乎在等着什么,片刻之后挥手示意,一群人立马蜂拥进入小楼里。 这一夜,这一场便衣行动使得西区警方破获了一处毒品贩卖点。这个新闻只是H市百姓茶余饭后的一场闲谈,但于苏晚晚而言,她却在这一夜之后暂时摆脱了那个被她冠之以父亲名义的男人。 苏晚晚的母亲自小就是她村子里有名的美人胚子,长大之后她出去打工,认识了城里一个富二代,两人勾搭之后苏晚晚的母亲怀孕了,但怀孕之后那个富二代却只给她留下一笔钱自己就这样消失了。 苏晚晚的父亲,应该说是她的继父,就这样成了她母亲的下家。 她继父很爱她的母亲。在苏晚晚小的时候,她继父不论是对她母亲,还是对她都非常要好,哪怕知道她不是自己亲生的,也对她爱屋及乌。她继父是工地里一个小包工头,每个月工资都不错。她母亲爱美,继父每个月拿到工资就会给母亲买一些比较昂贵的护肤品和衣服首饰。 即使家里清贫,年幼的苏晚晚还是觉得自己很幸福。 直到一个中年富翁出现。 她母亲还是贪慕富贵,就这样抛弃了她和她的继父。 从那之后,继父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嗜酒嗜烟嗜赌,从原本的滴酒不沾生活作息良好到后来在道上混得很开。苏晚晚一点点看着继父的自甘堕落,却根本无能为力。 到了后来,继父喝醉之后会一边哭着大喊她母亲的名字,一边毒打她。 刚上初中的苏晚晚抱着满身的伤口缩在角落,她那时就在想,自己应该恨谁呢。 是打她的继父,还是抛弃她以至于让她承受这一切的母亲…… 她从那时突然就意识到,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孑然一身身无长物了。 后来她上了高中,在学校住宿。而她继父也开始戒酒找工作,生活一点点步入正轨的时候,她母亲却再次出现。 当得知她继父又重新恢复生机后,一个女人,一个自负美貌与魅力的女人,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又重新设计让他染上了毒品…… 就这样,一个早已千疮百孔支离破碎的家就这样倾覆了。前段时间苏晚晚继父打电话给她时还告诉她自己欠了一屁股债,那时的苏晚晚已经预感到自己可能要被继父算计…… 谁知道就这样摆脱了自己的噩梦。 即使只是暂时摆脱,但当她继父出狱的时候她也已经成长到可以保护自己的地步了。如果那时候的继父改邪归正,她也会好好赡养他的。 苏晚晚在得知这件消息后一直在手机上关注着这个案件的进展。 开庭审理的那天她一直紧紧攥着手机盯着新闻,根本无心听课。直到最后的判决出来,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七年有期徒刑。 至少,她有了七年喘息的机会。 生活对她太过于步步紧逼,除了少时的安稳,后来的她都是直面着人心的恶意长大。对很多人而言,在这种情况下能活着就已经殊为不易,但她却在这样的绝境中爆发,还考上了H大。这一切只是因为她想要摆脱这一切。她一直都很清楚的知道,如果要摆脱这样的命运,她只有好好学习这条路。 要不然,她可能就要重蹈她母亲的覆辙了。 利用美貌年轻与肉体,如菟丝子般依靠男人而活,那是她最不甘心度过的一种人生。 苏晚晚刚刚平复好自己的心情,萧以安的短信就发进来了。 【小姐姐有空吗,来我家和我做甜点吧。】 第三十九章 小姐姐你要吃甜点吗7 苏晚晚已经收敛好自己的心情, 下午只有一节课,她上完课后直接背着书包来到校门口。没等几分钟,就有一辆黑色的吉利停在她面前。 驾驶座上的人走下车来, 干净的白衬衫得体又衬得他身材修长, 可配得上一个俊秀清雅。 H大里,应该很难找出不认识许彦博的人。更何况苏晚晚与许彦博还是一个班的。 大一号称是脱单季,班里一个个同学都开始脱单成功,但班里容貌最为出众的苏晚晚和许彦博却没有一丝半点的动静。有好事者就强行把他们俩配对了。苏晚晚一直都记得那天的晚自习, 从开学以来一直以温雅面容示人的许彦博竟能因为一些小小的玩笑生如此大的气,一张俊脸冷下来,压得全场无一人敢说话。 她与温言自幼相识, 后来她答应温言与他在一起后已经是大二了, 但却从没有见过许彦博的女朋友。 那时她就隐约猜到,这样一个家世相貌都不缺的人, 原来也有捧在心尖上却求而不得的人啊。 虽不至于嫉妒,却总是带上几分好奇与探究。 前几天听说许彦博的女朋友出现在学校里,学校贴吧里还出了他女朋友的帖子, 里面放了几张照片。但苏晚晚从不关注学校贴吧, 所以今天的她才第一次见到许彦博心心念念的女生。 许彦博打开了副驾驶的门,俯身和副驾驶的人说着什么,眉目之间不同于以往见过的疏远温雅, 而是布满了温柔。 一只踩着黑色细跟凉鞋的脚从副驾驶里伸出来, 然后一个上身白色下身黑色长纺纱裙的女生从副驾驶座上走下来。她四下一瞥,看见苏晚晚时脸上的笑立马重了几分,一路小跑迎到苏晚晚面前。 “晚晚, 我们走吧。”萧以安在苏晚晚面前站定,但看她一身轻装, 下午的太阳正盛她却连把遮阳的伞都没带,萧以安连忙把她拉进了车内,与她一起坐在了后面。 苏晚晚有些恍惚,一直到要坐进车内与许彦博擦肩而过时,她才稍微回过神来,“没想到我们许男神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人竟然是以安。” 许彦博笑了一下,笑里带了几分亲近,而不同于以往那种疏离的笑。苏晚晚知道这是因为她与萧以安交好,所以也被他划分到了熟人行列。 还真是…… 苏晚晚偏头看向萧以安,贴近她的耳边低声道:“这个男朋友,我觉得很靠谱。” “我这个女朋友,也很靠谱的。” 已经坐回到驾驶座上的许彦博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弯了嘴角,带了几分无奈与宠溺,“那好好表现。” 苏晚晚:…… 123木头人,努力降低存在感。 “好了好了,我们来说正事吧。”萧以安直接把她放在副驾驶的包拿过来,从里面抽出两份一样的文件,将其中一份文件递给苏晚晚。 苏晚晚看到封面那几个大字时就怔住了。 “这……” “我与朋友最近合作成立了一家娱乐公司,不知道小姐姐有没有兴趣呢。” 苏晚晚只看了一样里面的内容立马就将文件合上。她将那本文件攥得死死的,纤细的手指都泛出缺少血色的白色。 “为什么是我呢。” 苏晚晚是生物工程专业,但她本人对于这个专业兴趣一般,而萧以安现在给她递出了另一条路——另一条注定更加辉煌却也可能布满荆棘的路。 “如果一定要给一个理由的话……”萧以安拉长语调摆足了前奏,“我相信捧红小姐姐你对我们彼此而言是互利共赢的。在这种情况下,优先捧红一个与我相熟的也是人之常情吧。” 萧以安有很多很多理由可以说,但即使苏晚晚与她亲近,以苏晚晚这些年的经历,要她完全放下戒心单打感情牌是不可以的。 所以萧以安和她谈利益与感情。 在利益得到保证的前提下考虑感情。 “不怕亏本吗。”苏晚晚低着头摩挲着光滑质感的文件,继续问道。 “我从不喜欢打无准备的仗。而且亏本不亏本的,把这件事做到自己所能做到的极致也就问心无愧了。”萧以安笑了下,其实亏本什么的,这一些钱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 见苏晚晚还有些迟疑的模样。她自然是知道苏晚晚的迟疑从何而来,苏晚晚是怕拖累了她。 但这些担忧大可不必。娱乐圈这个行业,虽然今生的她从未涉足过,但以前某一世她可是站在了浪潮之巅笑看众人,对于娱乐圈里的一些圈圈道道她也是懂的。要如何捧红一个人,她也并非没有经验。 萧以安没有解释过多,只是把自己自信有底气的样子完全摆出来,以此定苏晚晚的心,“合作愉快。” 修长白皙的手悬在半空,落在苏晚晚眼前,就等着另一只手与它交握。 苏晚晚沉默着没有动静,一呼一吸的时间都好像被拉长了,过了一会儿,苏晚晚终于重新动了起来。 她默默伸出手,与萧以安交握。 …… 等三人回到萧家大宅,已经快到晚饭时分了。 萧父和萧爷爷两人都有事务在身没有回来,而萧平泽已经浪到不知道哪个天涯海角了。萧家就只剩下宁安芝在。 苏晚晚下了车,看到典雅古朴的萧家大宅后,有些局促起来。她悄悄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暗地里已经深呼吸了好几口。 萧以安察觉到她的紧张,什么安慰都没有,伸出手牵着苏晚晚带她走进大宅。许彦博摸摸自己的鼻子,无奈看着自家女朋友牵着一个姑娘却把他单独留在了后面。 女朋友男友力太强了,为了其他女人抛弃自己的男朋友怎么办。 在线等,急,很急,非常急,十万火急。 第四十章 小姐姐你要吃甜点吗8 客厅茶几那里已经收拾好, 桌面上摆放着包饺子要用的材料。 看到自家闺女携着一名气质相貌出众的女生走进来,宁安芝就知道正主来了。 她没有端着长辈的架子,极其自然的起身迎上去, “这就是晚晚吧, 果然容貌出众,而且一看就比我们家以安乖多了。” 虽然话中是嗔怪语气,但里面分明是满满的宠溺与纵容。 单单是这只言片语,苏晚晚就已经知道了以安这种张扬却也温柔的性格是如何养成的了。 刚刚在车上萧以安就把她和许彦博的事给苏晚晚基本介绍了一下。 与她如野草般自我生长不同, 以安是在很多人的宠溺关怀下成长的。也曾经有过自艾自怨,怨恨自己的出身,但现在的她始终坦然。 如果她还是一个会因为出生不同而怨天怨地抱怨不平的人, 那她绝不可能会走到如今的地步。他人的人生如何, 本就与她无一点关系。她生而没有,既不是她的, 就不必强求而使自己心生怨愤面目丑陋。 许彦博余光瞥见苏晚晚一脸坦然,她看向萧以安时脸上的表情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波动。许彦博作为班委,对于苏晚晚的一些情况也是了解的。 所以他也不得不承认, 论起识人来, 他的小姑娘真的很强。 这边的宁安芝已经自然牵过苏晚晚另一只手,拉她在自己旁边坐下。 “口渴了吧,要喝点什么吗?”宁安芝问道, 但她见苏晚晚太过清简了, 直接替苏晚晚拍板,“你太瘦了,喝点牛奶补充营养吧。徐妈, 端三杯牛奶过来。”后一句话是对保姆徐妈说的。 作为一个被自己小伙伴争宠被亲妈抛弃的人,萧以安只能窝在许彦博旁边啃水果。 苏晚晚对宁安芝的热情有些不适应,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长辈有过这般亲近的相处了,也很久没有感受过长辈的关怀。刚刚平复下去现在又有些手足无措了,但苏晚晚还是忍不住贪恋这样的温暖。 待徐妈将牛奶端来,几人闲聊一会儿后,就被宁安芝赶去洗手准备包饺子了。 许彦博坐在沙发上给三个女人擀饺子皮,他动作熟练姿态随意,端的是风流写意。 苏晚晚只在记忆的角落里找出过自己包饺子的经历来,如今她看着面前的饺子皮和饺子馅,一脸抓瞎。宁安芝见她这般,细细教她包饺子。 一个用心教一个用心学,不过片刻,苏晚晚就上手了。 萧以安在旁边倚着,笑看两个人,间或动手包一包。 她的表现太过于划水了,最后成功被上手的苏晚晚顶替掉。 苏晚晚和宁安芝两个人动作很快,包着的时候还会聊一聊,在谈到自己的一些情况时,苏晚晚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如实说出来了,不过大都一笔带过轻描淡写,却是让宁安芝很是心疼。 宁安芝自己的女儿也这般大,被她捧在手心上娇宠了这么多年都嫌不够,现在让她颇有好感的姑娘竟然受过这么多伤害。 心下唏嘘,宁安芝对待苏晚晚更加好了。 饺子已经包够了,徐妈就过来收拾桌子。 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了他们的晚餐,因为只有四个人,而且萧以安已经明说了不要把苏晚晚当外人,所以桌上的菜也就是很家常的菜,菜量也不算多。 吃着饭的时候萧以安和宁安芝两人时不时给她夹上一两口菜,劝她多吃些。许彦博在旁边看着,见萧以安只顾着给苏晚晚夹菜却忘了身边的自己时,忍不住冲苏晚晚投去哀怨的一眼。 苏晚晚实在忍不住噗嗤一笑。 许大校草看似平和近人实则高冷和谁都保持着距离的形象在她心中完全崩塌。 看看他现在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咳咳。 “咳咳。”苏晚晚清了清嗓子,“以安,别给我布菜了,我实在抵挡不住许大校草的怨念啊。” 闻言,萧以安和宁安芝都向他看去。 许彦博正襟危坐,一副被提到名字很诧异的模样看向三人。 萧以安和宁安芝都忍不住笑起来,然后萧以安应付似的夹了几口菜到许彦博碗里,“满足了吧。” 许彦博淡淡道了句,“我觉得一般。”但他却根本压不住自己上翘的嘴角与柔和的眉眼。 啧啧啧这波狗粮撒得啊。 吃得半饱,徐妈把已经煮好的饺子端上来,每人都吃了大半碗才算结束。 吃饱喝足看了会儿新闻聊天,待到八点半的时候,萧以安又张罗着拿出做雪花酥的原材料。她自觉退到后面和许彦博一起打下手,让宁安芝和苏晚晚两个人当主力。 一直做到晚上十点,萧以安就没想过还送苏晚晚回学校,已经提前让人给她准备好了衣服,做完雪花酥后,几人就回房洗漱准备休息了。 苏晚晚住在二楼走廊最尽头的客房里,她刚刚洗完澡坐在床头擦头发,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进来。”她提高声音道。 萧以安端着两杯牛奶走了进来,把一杯放在苏晚晚床头柜上,自己端着另一杯。 “晚睡前喝杯牛奶有助睡眠。”萧以安眯着眼笑,“小姐姐好好休息,晚安啦。” “好。”苏晚晚应了一声。 待萧以安走出门外即将把房门带上时,苏晚晚轻轻道了句:“以安,谢谢。” 苏晚晚的声音太低太轻,萧以安没有听清。她回头看苏晚晚,眼里带着疑惑。 苏晚晚摇头,示意无事。 …… 苏晚晚难得睡了个安稳觉,当她从昏昏沉沉中睁开眼时,光线被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卧室内一片黑暗,让她以为现在还是凌晨。但拿起旁边的手机一看,已经七点多了。 原本还有些昏沉的苏晚晚立马清醒过来,她赤着脚下地,红木地板带着微微凉意透上来,把她最后一丝睡意完全驱逐。窗帘被她一把拉开,无数阳光争先恐后涌进室内,苏晚晚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作拥抱状。 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脸上的表情惬意又温柔,恍若那些年的苦难与磋磨都是错觉。 苏晚晚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你应当感谢苦难。 当时的她觉得可笑,苦难这个东西,也许能磨砺人,但很多时候,苦难反而使人自卑胆怯与懦弱,它只教会了虚张声势,实则内心不堪一击。 为何要感谢苦难。 她不感谢任何人。 但苏晚晚现在觉得,至少她应该感谢自己,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撑过来的。伤痕累累跌跌撞撞…… ——终窥阳光。 萧以安敲门后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没有进去打断苏晚晚,而是倚在门口笑看着她。 苏晚晚似有所察,回头看去。 视线交错,相似一笑,往日种种不再怨恨也不再执念。 …… 萧以安和苏晚晚互相挽着走下楼,宁安芝是长辈,自然而然坐在主位上。她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让你去喊晚晚起床,你倒好,硬是到了能吃早餐了才下来。” 嗔了萧以安一句,宁安芝才偏头去看苏晚晚,随即微怔。苏晚晚眉目之间满是舒朗,不如昨夜那般,虽然笑着,却总有一分阴郁在。 但宁安芝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上下打量了苏晚晚几眼,夸赞道:“看来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套裙子很搭你的气质。” 苏晚晚在这里留宿,她没拿衣物来,现在身上穿着的这身蓝色流苏长裙就是宁安芝为她挑的。 就算不看这件裙子的牌子,苏晚晚也知道这件裙子价格不会便宜到哪里去。萧家家大业大,能入宁安芝眼的衣服怎么可能便宜。 只是如今她无力偿还长辈的心意,只能先将这份情谊藏于心底。 长裙过膝,腰肢收紧,将苏晚晚盈盈的腰肢勾勒出来。她本就高挑,穿上这一身更显修长。她的发型被萧以安打理了一番,更加配这身打扮。 一身气质温婉如水,比起一派张扬的萧以安来,她的气质与宁安芝更加相像。 这也让宁安芝更加喜欢她。 许彦博礼貌的和苏晚晚打了个招呼,视线就一直落在了萧以安身上。 萧以安嗔他一眼,笑而不语。 萧家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几人笑笑闹闹吃过早餐,许彦博那边因为跟进的项目有事要赶去学校一趟。今天已经是周六,宁安芝那边已经有约了,所以苏晚晚与萧以安就决定去逛个街。 萧以安虽然会开车,但她现在还没拿到驾驶证,两个人就乖乖让司机开车带他们去市中心。 “陈轲。” 陈轲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快要到目的地了。 “沐家那边……沐泽失踪了……” 萧以安不曾避开她接电话,苏晚晚虽不刻意去听,却也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词汇。 下一秒,苏晚晚就看到在她面前一直张扬又喜欢微笑的小姑娘,一张俏脸完全沉了下来。森然之感在她身上弥漫开。 沐泽是谁…… 好像对以安来说他很重要的样子。 苏晚晚这样想着,却没有多说什么,她在这些事情上帮不了任何忙。 “派人去找。”萧以安伸手抵着太阳穴,末了又补充了句,“有必要的话把我叔叔搬出来,让黑道那边的人行个方便。” 萧以安的小叔,宁安芝的亲弟弟,宁家现任当家人。 宁家与萧家不同,他们起家于黑道,后来才洗白出身,但与黑道那边一直关系甚密。萧以安作为宁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孩子,在宁家那边也颇为受宠,借起宁家的势来也很随意。 陈轲很快就挂了电话。萧以安原本冷淡的眉眼也重新缓和了下来。 苏晚晚没有察觉到,但窝在萧以安脑海里的007却人性化的缩了缩身子。 动怒了啊。 她要护着的人被伤了,这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无关任何感情,仅仅是因为在她接下任务的时候,她所要守护的人就已经被她划入羽翼之下。 第四十一章 小姐姐你要吃甜点吗9 用一道伤在肩上的枪伤和一场狼狈的追杀挽回局势, 并且获得一个庞大的家族。如果有人问萧以安这样做值不值得的话,她可以很肯定地说,值得。 但这就是一场豪赌, 如果没有使要害避开枪击呢, 如果这场追杀成功了呢…… 她不畏惧输,只是在有更稳妥的选择时,她绝对不会冒如此大的风险。 但沐泽和她是两种人。 她不执着于暂时的输赢,因为她有足够的资本卷土重来。但沐泽不是, 他每一步都没有后路可退,所以他孤注一掷,将身家性命系于每一场豪赌中。 即使理解沐泽的选择, 但在看到倚在沙发上, 裸露着上半身,左肩处被包扎起来, 眼底的黑眼圈分外浓重因而显得整个人萎靡而又阴郁的沐泽时,萧以安还是眼带嘲讽的看着他。 沐泽缓了几缓,才压下从肩膀传来的疼痛, 尽量装作没事的对萧以安道:“我给自己留有退路。” 这样的语气, 再配上沐泽垂头说话的神态,苏晚晚心底升起诧异。沐泽这句话中,明显带着委屈。 萧以安没有说话, 她静静站了几秒, 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时的她余光瞥见站在她身边的苏晚晚,长腿一迈把扔在沙发旁的一条黑色衬衫扔到沐泽身上,直接砸到了沐泽受伤的左肩上。 衬衫本就没有什么重量, 砸在肩膀上也是轻飘飘的,但沐泽脸上的表情显得更痛苦了。 萧以安依旧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可她看出了沐泽是在作戏苏晚晚没有。苏晚晚嗔了萧以安一眼, 用眼神示意她注意一点。好歹这位也是个伤患。 萧以安无语,干脆就不再说话了。如果只有萧以安一个人在沐泽倒不是很介意,但苏晚晚也在,沐泽就乖乖把衬衫拿过来,一个人动作慢悠悠的穿着,免得一不小心扯到刚刚包扎好的伤口。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苏□□站着有些尴尬,就去饮水机那里接了三杯热水,分别递给萧以安和沐泽。她想了想,把沐泽的私人医生临走前开的药拿过来。满满半袋药,苏晚晚只把止痛药按量取出来,放在一旁给沐泽,“先吃点止痛药吧,等吃了晚餐再吃其他的药。” 沐泽一怔,第一次正眼打量了苏晚晚,礼貌周到的道了句“谢谢”。 他这样态度周全,再配上那一副即使苍白也分外俊秀的脸,一下子就让苏晚晚没有那么不自在了。 见沐泽只道了谢谢却没有吃止痛药的打算,萧以安居高临下俯视沐泽,眉眼轻挑。 沐泽:“……” 乖乖拿起药片就着热水喝了下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 不对,这明明是他的别墅! 萧以安这个死女人。 落日的余晖从巨大的落地窗洒下来,萧以安一瞥窗外,再看手表,“到饭点了。” 她见苏晚晚有站起来的冲动,瞬间判断出苏晚晚打算下厨煮东西,萧以安冲她摇头。且不说苏晚晚是被她拉过来牵扯进这些豪门内斗的,沐泽这栋别墅地理位置偏僻,想来是他为了不时之需而准备下来避难用的,怕是冰箱里也没有什么食材在。 “你们两在这坐会儿,我去打电话让人送晚餐进来。”萧以安道。 沐泽挑眉,“你这是不打算回去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怕你家那位吃醋?” 这句话里的□□味就有点浓了。 苏晚晚有些觉出味来,但是她不了解情况,而且在她看来,萧以安和许彦博之间就很相配,许彦博待萧以安的好那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所以苏晚晚就像是什么都没听懂一样,默默缩在一旁,不掺和进去。 萧以安淡淡看了他一眼,“别摆出一副你很了解我的样子。” 这句话一出来,沐泽所有的气势都消散了。他颓然地倒回沙发上,即使扯到伤口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他张了张嘴,却徒劳地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干脆就摆摆手,“我饿了,快喊人送吃的过来吧。” 萧以安没有马上走开,她微微俯身对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苏晚晚道:“如果他说话不客气,别在意他伤患的身份,该怼回去的还是要狠狠怼回去。” 苏晚晚失笑。 她点了点头,但明显没有将萧以安的话放在心上。其实在场的另外两人都知道,萧以安只是将她对苏晚晚维护的态度摆了出来。 毕竟以苏晚晚的身份本来不该扯进这些事里,而且沐泽和苏晚晚身份上差了太多,如果沐泽在她离开之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苏晚晚未必会向萧以安告状。 不是因为不信任萧以安,只是纯粹的不想给萧以安添麻烦。 萧以安就这样离开了,走出门外打电话。 这边苏晚晚与沐泽相对无言,两人这样坐着有些尴尬,但实在是不熟,而且沐泽明显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苏晚晚也就不没话找话了。 过了一会儿,苏晚晚见太阳越落越低,室内已经没有那么明亮后,起身走到玄关那里把客厅的灯打开。 她走回来后,沐泽问她:“你受得了烟味吗?” 苏晚晚微怔,向沐泽看去,他却没有看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晚晚的继父嗜烟,从小到大,狭小脏乱的家带给苏晚晚的唯一印象就是始终蒙着一层烟雾,弥漫着浓浓的烟味与腐朽的气息。 连带着她的前半生,也都蒙上了一层灰尘,带着腐朽的气息。 不过迟疑了一会儿,苏晚晚还是礼貌地点点头。 她的确受得了,只不过不喜欢罢了。 沐泽却从她的迟疑中体会到了什么,把桌面的打火机拿起来放在手上把玩着,时不时点火看火苗在空气中跳跃着,却始终没有把烟盒里的烟拿出来抽的打算。 “其实……”也许是现在的气氛很好,苏晚晚突然有了说话的欲望。 沐泽抬头,一双狭长又富有气势的丹凤眼对上苏晚晚的视线,摆出了一副倾听的样子。 苏晚晚悄悄吸了两口气,才组织好语言,“其实以安能理解你的选择,只是这样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选择很容易让担心你的人害怕。” 担心你的人…… 沐泽眸光闪了闪,却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道:“你也能理解?” 苏晚晚又是一怔。她抿了抿唇,坚定点头。 她苏晚晚与以安不同。以安可以理解这样豪赌的做法,却无法苟同。但苏晚晚在沐泽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未遇到萧以安之前,她的每一个选择,根本就不能也不敢给自己留下后路,只能抱着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破釜沉舟的气势。 其实也是因为害怕。 害怕给自己留了后路,就会因为退缩而不敢向前,然后自己的人生就要走向自己最害怕的那一条路。 这次轮到沐泽哑然了。 他仔细打量了苏晚晚几眼。见她眉间一派温雅平和,不似自己带着戾气与阴郁,所以见到苏晚晚第一眼的时候,他就以为这个姑娘与自己并非一道人。 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看走眼了啊。 “其实还是不进行豪赌的感觉更好。”苏晚晚像是陷入了回忆中,一会儿后她缓过神来,很肯定道。 沐泽笑了。 他笑的时候和板着脸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气质。很纯粹的一个微笑,因而显出了两分傻气与可爱。 苏晚晚被沐泽的这个笑笑懵了,她有些迟疑,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沐泽摇头,再看向苏晚晚时眼神柔和了很多。 “的确如此。” …… 萧以安打完电话后,没有马上回屋子里,而是任由苏晚晚和沐泽相处。 苏晚晚和沐泽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一类人。有些事情她能看透,但她这一世的身份生而富足被娇宠,以她的立场去说很多事情说服力都不是很充足。 她干脆就放手了,让苏晚晚和沐泽去沟通,也许效果会比她亲自上阵要强。 至于沐泽和苏晚晚会不会处不来? 苏晚晚性格柔顺,而沐泽现在就一个重伤的病患,就算真处不来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不过是她再想其他的办法罢了。 萧以安干脆坐在了大门口前的阶梯上,抬头看着一轮弯月渐渐出现挂在天边,星星零零散散分布着,不算多,但很是明亮。 H市日渐繁华,这样的夜景也就在郊外还能看到一两分了。 萧以安想起今天早上的事情。 今早接到陈轲电话后,萧以安这边就派出自己的人脉去找,而她则沉住气与苏晚晚逛街。 到了中午,两人在西餐厅吃午餐时,萧以安看到陈轲给她打电话时还以为尘埃已定,谁知道陈轲那边还是没有丝毫收获。 当时萧以安就觉得奇怪。 沐家虽然家大业大,却是正经商人出身,即使后面和黑道染上了一些关系,在宁家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看的,怎么就能在宁家的势力面前坚持那么久不暴露呢…… 除非,这是计中之计,有人算准了沐家会沉不住气出手,干脆就将计就计算计沐家夺取利益。 而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这样一想通,萧以安就直接把陈轲喊停了。沐泽既然已经布置好了这场局,就不会轻易让别人搀和进来。 反正她这边动静闹得挺大,沐泽那边应该也会收到风声。她还是等他布局结束之后主动来找她吧。 虽然是这样想着,但萧以安还是有些动怒了。为沐泽的不惜一切,明明他可以向自己向宁家借势,但沐泽却没有这么做。 所以在接到沐泽电话后,萧以安就打电话让陈轲送她和苏晚晚过来郊区的这栋别墅。陈柯送她们过来之后就走了,萧以安与苏晚晚进去时沐泽刚刚取出子弹包扎伤口。 萧以安胡乱想着的时候,就听到有车行驶的声音。她侧耳一听,大概判断出了这辆车行驶的方向,知道是陈轲过来了。 别墅门已经开好了,陈轲将车停在院子里,从车上下来,看到坐在阶梯那里对着他笑的萧以安时,一肚子不爽此时全都化为了惶恐,“姐,我亲姐,您别这么对我笑行不,我消受不起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萧以安笑得这么诡异,但提前认错服软就对了,这是陈轲在多年被欺负中总结出来的血的教训。 萧以安一阵无语。 这孩子到底被她欺负得有多惨啊,她明明就只是随便笑了笑,怎么到了他眼中就这么可怕呢。 萧以安难得的反省了自己三秒钟。 两人不再扯皮,萧以安看陈轲两手提满了东西,上前想要帮他提,但还记挂着萧以安刚刚那个笑的陈轲立马闪身躲开,“我来就好我来就好,怎么能让女生做这种事情呢。” 你啥时候把我当过女的了。 萧以安沉默了两秒,还是默默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两人进去的时候,苏晚晚和沐泽之间的气氛不错,萧以安状似随意的瞥了沐泽几眼,见他眉目之间的郁气消了很多,就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是可行的。 陈轲将他买来的东西摊开,沐泽虽然是伤患,但还是很自觉地起身去厨房拿出四双碗筷。 陈轲知道萧以安挑食,所以打包过来的东西都是在他们常去的一家餐厅打包过来的。 萧以安和苏晚晚逛了一天街也很饿了,陈轲则是带着一股怨气激愤在吃东西,所以吃得那叫一个香。一直都有胃病已经很久没有什么胃口的沐泽被他们三个人影响,而且这些菜的确很香,所以他比起平常,食量也是增加了不少。 一顿饭下来,四人之间气氛倒是更好了,最为明显的是陈轲和沐泽。 沐泽是知道陈轲的,前世他没认识萧以安的时候,陈轲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像他们这种豪门子弟自有自己的傲气,陈轲虽然没有在意过他,却也不曾欺辱过他,在其他人欺负他时,冷眼旁观之余也会敲打一些做得过分的人,所以沐泽对他观感倒还可以。 后来萧以安喜欢上他后,陈轲就开始处处针对他。那时他已经一步步爬起来,萧以安爱他爱得狼狈,陈轲当时总是抱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态度骂萧以安,言语上也开始挤兑沐泽。但陈轲从来不敢明着做任何事情,因为有萧以安顶在前头,他也就是言语上占了便宜,也没有做出任何过分的事情。 后来沐泽与萧以安订婚宴前夕,陈轲意外卷入黑帮枪战,中弹身亡。陈家萧家震怒,H市黑暗势力也开始新一轮洗牌,除了宁家不倒之外,其他一些比较有名的势力几乎都折戟没落下去了。 所以总的来说,沐泽对陈轲观感还是不错的,他后面会针对自己也是因为萧以安的原因。 这一世沐泽与萧以安再无牵扯,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萧以安还对他态度很好,陈轲一直是向着萧以安的,萧以安喜欢的东西他也不会讨厌,所以陈轲对他态度很客气。 现在两人吃着饭聊天,他清楚陈轲的喜好,与陈轲聊天时很能摸清他的脾性,所以不过一会儿,陈轲就开始和他称兄道弟了。 萧以安在旁边笑看,没有阻拦。 凭本心讲,虽然陈轲身上也有那些豪门子弟的恶习在,但他为人最重义气,与他相交做他的兄弟绝对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事情。 让沐泽幸福? 至少这一世,他应该交些知心不会背叛厌恶他的朋友。 第四十二章 小姐姐你要吃甜点吗10 距离沐泽出事那天到现在, 已经有三个月时间。 凭着沐泽的能力以及对沐家的了解渗透,再加上萧以安这边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三个月时间, 他就已经成功地将沐家这个一流世家收归手中。虽然沐家经过这一次的权力更迭实力受损, 但根基无损,恢复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而那晚,沐泽与苏晚晚也互相交换了电话。忙碌之余,沐泽倒是经常和苏晚晚聊天。 有一次沐泽有事去找萧以安, 萧以安见他眉目之间的阴郁消散了很多,以及提到苏晚晚时下意识放柔了的声音,倒是有些明悟。 那天两人相对而坐, 沐泽打量了她很久, 然后问道:“许彦博对你好吗?” 声音里突然带了些干涩。 萧以安偏头看向窗外,“沐泽, 若有亏欠,最好的是此生情感上再无过多牵扯。把你自己的人生过好,这就足够了。” 听萧以安这么说, 沐泽觉得她好像也是重生回来的, 但又好像不是。 不过,这重要吗? 沐泽笑了笑,的确不重要, 现在的他们都好好的, 这就够了。 这样想着,沐泽站起身来,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将修长的手落在萧以安的头上, 轻轻揉了揉,“你值得最好的。” 萧以安嗤笑起来, 一把打落他的手,“这还用你说?” 彼此相视一笑,往日种种,自此再不纠缠。 沐泽转身离开,即将踏出房门的时候,身后传来萧以安略显疲惫的声音,“沐泽,好好照顾小姐姐。” 沐泽一报还一报,停下脚步嗤笑一声,“这还用你说?” …… “还差一年时间,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萧以安坐在苏晚晚对面,把方糖倒进刚刚端上来的咖啡里,听到苏晚晚说的话后,手上动作一停。但她没有立马否决苏晚晚的话,而是这么问她。 苏晚晚比萧以安提前几分钟到了。她之前已经为两人点好饮料,给自己点的是一杯橙汁。此时她咬着吸管,想了想又继续补充:“不管怎么说一张毕业文凭我是肯定要拿到手的。但我对未来已经有了更明确的方向了,就不希望在现在这个专业上耗费太多时间。” 萧以安点点头,这几句话就足够表明苏晚晚已经做好决定了。既然晚晚已经做好了决定,那她去帮忙就好。 “这里面可操作性还是很大的,交给我吧。”萧以安端起咖啡喝了两口,擦了擦嘴角才又慢条斯理地继续道:“沐家旗下有一家娱乐公司,在业内虽然不算很大但经营模式也已经相当成熟了,所以我、陈轲还有沐泽三个人打算合伙经营这家公司。有沐家、萧家和陈家在幕后支持,这家公司还是很有竞争力的,而小姐姐你就是我们力捧的对象。” 说到这里,对上苏晚晚感动以及迟疑的眼神后,萧以安俏皮地眨了眨左眼,“小姐姐先别急着感动,我们这种资本家可是很能压榨员工的哦。比如后天,你就要去参加一款综艺选秀节目了。” 苏晚晚一怔,感叹道:“效率真高。” “之前已经有想法了,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了一点把它付诸行动。” 苏晚晚点点头,然后她又有些好奇地问道:“现在沐家也在公司那里掺一脚,是不是沐泽已经把事情都平息好接手沐家了呢。” “这个嘛……”萧以安拉长声音,视线游离,瞥见走进咖啡厅的那个高挑修长身影后勾唇笑起来,“不如你直接问他?” 苏晚晚一惊,顺着萧以安的视线抬头。 沐泽正站在柜台那里点东西,似有所感,转过头来,恰好对上苏晚晚的视线。 他弯了嘴角笑着和苏晚晚打了个招呼,然后才撇过头去看萧以安。萧以安就此见识到了沐泽的变脸速度,他脸上的表情瞬间褪去,一派平淡的和萧以安点了点头权作打招呼。 萧以安刚准备笑着打招呼,见他那副做派,硬生生把笑容给憋回去了。 看把你给能的! 过了一会儿,沐泽才向她们这桌走过来,服务员跟在他身后,端着饮料还有甜点。 “雪媚娘,你喜欢吃的。” 明明是萧以安这边离沐泽更近,但沐泽却直接越过了她,坐到苏晚晚身边。在服务员把雪媚娘放下后,他更是直接把碟子拉到苏晚晚面前,对她道。 对面的苏晚晚和沐泽正在随意说着话,萧以安端起自己的杯子喝起咖啡来,用杯子挡住自己嘴边的弧度。 过了一会儿,萧以安手机响了,她拿起一看,对着苏晚晚道:“晚晚,彦博到了我就先走了,你和沐泽再坐一会儿,迟些让沐泽送你回公寓去。” 苏晚晚即将踏入娱乐圈,又是自家老板力捧的新人,公司那边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公寓来居住。学校那里值得她留恋的东西本就不多,留给她更多的还是屈辱。在经纪人通知她可以入住公寓的第二天,她就拉着一个行李箱、背着一个背包入住里面了。 萧以安丢下这句话就站起来,和苏晚晚挥挥手道别,转身刹那,她冲着沐泽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沐泽也不知道是接收到还是没接收到,至始至终脸上表情都没有变化。 一路走出去,推开咖啡厅大门萧以安就看到了对她笑得一脸温柔的许彦博。 许彦博见她出来,立马迎了上去,为她打好伞。 “H市八月有多热你又不是不知道,下回出门记得带伞。” 萧以安手上除了一台手机什么都没有了,伞这种东西一看她就没有带。 萧以安偏头对着许彦博笑,没有说话。 “嗯?”许彦博有些疑惑。 “没什么。”这样说着,萧以安却举高手,在许彦博的脸颊那里戳了戳,“哥哥,要一直这样可爱啊。” “007,我的任务完成了吗?”萧以安在心底问道。 “任务完成度百分之八十,按现在的路线走下去,不出一年就能百分百完成任务了。” “也就是说即使我现在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会按照如今的轨迹继续发展下去,而沐泽和苏晚晚也会越变越好的对吧。” 007沉默了一会儿,“确实如此,但宿主你明明在这个世界很开心,为什么要提前离开,多享受一会儿放松一会儿不好吗?” 萧以安深深看了许彦博几眼,“我不能再留下去了。” 许彦博低下头来方便萧以安的动作。她将两只手覆到许彦博脸上,眉眼之间满是温柔。 萧以安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是搂住许彦博的脖颈,轻轻吻他的眉眼。 许彦博,再见。 “脱离世界。” 第四十三章 小姐姐你要吃甜点吗11 手机被她放在床头的桌子那里, 萧以安伸手一拿,就看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许彦博的电话拨了过来。 “早安。”许彦博的嗓音偏低沉清雅。明明一直都知道他的声音很好听, 但在这样一个安静刚刚醒来的清晨听来, 还是带了一丝别样的性感蛊惑。 “早呀。”她的嗓音微微上扬,含着一丝刚刚睡醒的沙哑,“哥哥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想我了。” 话里满是无辜与疑惑。只有眼中一晃而过的狡黠暴露了她的本意。 许彦博一噎, 已经准备好的说辞突然就说不出口了。可能是被这样静谧温馨的氛围影响了,许彦博眼神一暗,他靠在萧以安房门旁边的墙上, 已经有些长的刘海微微遮住他的眸眼。 “我……” 身旁房门突然一开, 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从门后伸出来,一把抓在了许彦博的衣领上。 许彦博一怔, 完全忘记了抵抗,当他再回过神时,他已经被抵在了门后面, 而萧以安整个人完全靠在他身上, 细腻修长的手捧着他的脸。 房间内光线不足,周围有些暗,萧以安一寸一寸打量着他的脸, 眼中的光芒太亮, 以至于他就像被摄了魂魄一般,根本无法移开半分目光。 “哥哥……” 两人靠得太近,近到呼吸交错, 他的鼻间满是她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 明明是有些薄凉的味道,却偏偏到了他这里, 就觉得连这样的味道都带了灼热感,染上了一丝暧昧。 “哥哥你在想什么。”萧以安有些不满,掐了掐许彦博触感极好的脸。 许彦博的神智渐渐回笼,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干涩得吓人,“以安别闹。” 萧以安却像没有听懂他的话中含义。她偏头笑着看他,“我以为哥哥你会开心。” 许彦博的心猛地剧烈跳动起来。 “哥哥……”萧以安身材高挑,但许彦博还是比她高了一个头,萧以安两只手缓缓下滑,环住他的脖颈,倚靠着他踮起脚尖,把大半力量都往他身上放,但这样的姿势使得两人的距离贴得更近了。 “你为什么不抱我?” 话音未落,萧以安嘴角已经有温热的气息蔓延开。紧接着,萧以安感觉到自己的腰肢处有手搭了上来,一点点收紧,紧紧环抱着她。 “哥哥……”萧以安眨着眼睛看许彦博,表情还有些呆滞。谁知道一开始还很小白羊的人突然就这么反客为主了。 “嗯,我在。”话一说完又继续低下头来亲吻他的小姑娘。 许彦博的吻技还是不够好,但他这样一点点轻酌着她的唇角,反而更让人心痒难耐。 想要帮他吻。 想要吻他。 想要他。 “哥哥。”萧以安在两人分开的间隙又喊了一声。 “嗯?”许彦博靠在萧以安左耳边呢喃回了句,温热的呼吸都打在她最为敏感的耳垂上,语调微微沙哑上扬,带着让她完全无法抗拒的蛊惑。 “我想要你。” 许彦博从来都学不会去拒绝萧以安,他下意识就道了句“好”,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刚刚萧以安说了什么。 他感觉自己的异样已经完全无法掩藏了,身体的灼热烫到了让他吃惊的地步。 “你不想吗?”看他又是一幅呆滞住的样子,萧以安原本还搭在他脖颈处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滑,一点点从他的胸前滑落,在他的腰间徘徊。 许彦博僵着身子,半响才没有一丝威慑力的道:“以安别闹。” “你希望我不闹吗?”萧以安眨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许彦博。 许彦博一向清雅,此时也忍不住想要爆一句粗口了。 他放在心尖尖上那么多年的姑娘,只要想一想她不属于自己就会酸涩难受,他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但是那一句别闹就已经耗费他所有精力了。 “大清早的,哥哥要去洗冷水澡吗?”萧以安又问他。 “别闹。”许彦博这么说着,却干巴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平常一向淡然的人如今脸庞潮红,声音里还带着一些委屈,脑袋上的呆毛都耷拢下来了。这样的哥哥莫名地很可爱很可爱。 萧以安踮起脚用鼻尖蹭了他的鼻尖,又有些不满足,一把将他唇色很淡的唇咬住,轻轻磨着。然后吻住他,一边手不老实地往下移,一边开始加深他们的吻。 许彦博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却被她反手扣住递到唇边吻了起来。 “哥哥做那种梦的时候,想的人是谁啊……” 萧以安的话没有指明,但在这种满是暧昧气息的环境里,她指的是什么梦不言而喻。 许彦博突然一个反身,动作却意外轻柔地把她抵在门口。 两人唇齿稍稍分开片刻,他气息不稳地去吻她的鬓角。 “想你。” 干脆利落。 萧以安微微一怔,她只想着要调戏许彦博,没想到他却这般明确的说了出来。 “想干你。” 第四十四章 走上人生巅峰的第一步1 “其实你可以呆久一点的。”007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闷。萧以安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就是个机械音,但相处得久了,就算还只是机械音, 她也好像能从这没什么起伏变化的声音里判断出007的情绪。 “够了, 再呆下去我不想离开了怎么办。” “这次任务勉强算你合格。”007也不再纠结那个话题了。 萧以安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你要看沐泽和苏晚晚的后续吗?”007问她。 见萧以安点头了,它立马将后续的一些片段投影下来。 苏晚晚从选秀节目上脱颖而出,成功拿下冠军出道。出道之后被公司力捧,直接担任年度大戏的女主角, 一炮而红之后参与综艺、电影的制作,还踏足歌唱界…… 后来媒体拍到她与沐泽出游的照片,两人开始传出绯闻, 但关于苏晚晚的所有不利流言都被沐泽出手压下了。 在苏晚晚去巴黎走红毯的那天, 沐泽向她求婚,但苏晚晚婉拒了。 后来一次商业聚会上, 苏晚晚被沐泽拉着出席当他的女伴,数不清的人前来向沐泽奉承,苏晚晚随意四顾, 视线突然被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吸引了。 她看着那个女人化着浓妆, 穿着暴露陪在一个秃顶老男人旁边,那个女人的相貌和她只有三分相似,一般人看她们也不会猜到两人是母女。 毕竟一个以色侍人, 一个已经功成名就, 身边还有了这么好的男朋友。 苏晚晚就这样淡淡看着她,看她以色侍人,看她明明眉目之间都是憔悴却不得不强撑笑容, 看她一脸艳羡盯着那些贵妇人却始终被排挤在这个圈子之外…… 苏晚晚终于笑了。 她终于完全摆脱了年少之时的噩梦。 她想起沐泽曾经问过的那句话:“你恨过谁吗?” “我曾经很恨,但我不想毁了自己。” 不恨, 却不代表放下了,跨过去了。但现在她终于释然。 苏晚晚看着被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围住的沐泽,喊了声:“沐泽。” 沐泽有些疑惑地偏过头来,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苏晚晚身边,眉目之间满是温柔的看着她:“怎么了?” 苏晚晚示意他俯下头,在他唇上如惊鸿掠影般留下一吻。 音乐响起,世界喧嚣,沐泽只听见眼前姑娘的声音,只看得见她含笑温柔的眉眼。 她说了什么呀。 她说:“我要嫁给你,成为你的妻子,成为你孩子的母亲。” 而他回了句:“好。” 在他最懂爱一个人的时候遇见了她。 他曾经负过一个人,这一次再也不会了。 幻镜前方的萧以安轻轻勾起唇角。 “你要看……”007有些迟疑问道。 “下一个世界吧。”萧以安打断它。 …… “啪。” 一本休书往萧以安这个方向砸来。 原本的萧以安一直静静坐在那听那个嚣张跋扈的二管家对他们萧家冷嘲热讽,面无表情。但打人还不打脸呢,言语嚣张不够,还要动手。她可不打算受这个屈辱。 于是萧以安脚步一错,轻轻松松闪开了。 二管家见萧以安躲开了,目光微闪,有些垂涎的看着萧以安那幅好姿容,但想到自家少爷那番话,又趾高气昂摆足姿态道:“萧姑娘,我家少爷说了,怜你家中孤苦,只有一名幼弟相伴。我家少爷感念萧老爷恩情,所以希望能聘姑娘为良妾,以便好好照顾姑娘与萧少爷。” 话倒是说得极好,可再怎么样也是打算让她为妾,还感念萧老爷恩情,不过是惦记上了原主这份好姿容。 萧以安不自觉地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即使是一身素缟也无法掩饰她的秀丽。 二管家暗自咽了咽唾沫,就这幅姿容,难怪自家少爷对她念念不忘,费尽心机想要将她纳为妾。 “滚。” 萧以安淡淡道。 她神魂强大,又曾在修□□待过,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挟裹着几分威压,让人从心底里升起顺从之意,等二管家一行人再回过神时,他们已经身处在萧家大宅之外了。 二管家神色带了几分阴郁,不过休书已经留在萧家,包括当初下聘的礼单也都送回来了,自此萧家与方家再无半分瓜葛。 且不论方家那边对于这件事是什么态度,坐在主位上的萧以安慢条斯理喝着茶水,就见老管家从门外走了进来。 “言叔。”萧以安没有托大,放下茶杯站起来。 萧家大管家萧言是从萧以安祖父那辈就开始担任大管家了,后来还侍奉着她的父亲。可以说萧言是看着萧以安长大的,他们萧家近些年没落了,但萧言一直忠心耿耿,所以萧父这边对这位老人还是很尊敬的,连带着他们这些小辈也很尊敬他。 现在老人家上了年岁,身体不好了,基本都是他的儿子在管事。但现在老爷过世不久,小姐又被退婚,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就出来了。 萧言看着自家眉目之间还带着哀戚的小姐,无奈叹了口气,“小姐你怎么就答应退婚了呢,现在萧家这个情况,方家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啊。” 萧以安摇头微笑。 其实他们都知道,方家这般嫌贫爱富,萧以安没有娘家庇护,即使嫁进萧家也绝不会受到善待。 萧言又叹了两口气,才转移了话题,“之前下聘时交换的东西方家都已经送来了,小姐要去清点吗。” 萧以安再次摇头,“里面的很多贵重物品肯定都没有了,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呢。” 又与萧言交代了几句,萧以安才转移了话题,“以信午觉应该快醒了吧,言叔你传令下去,让下人不要在以信面前嚼口舌。我也过去看看他吧,这些天想必他也是担惊受怕了。” 萧家也曾经有过辉煌,只不过从她父亲开始就没落了,但是老宅的规格还是很大,等萧以安施施然走到自己弟弟的院子时,萧以信就睡醒午觉了。 “阿姐。” 萧以信连鞋都没穿,直接踩着干净的白袜子蹬蹬蹬跑到萧以安面前,死死拽住她裙摆。圆乎乎的小脸瘦了一圈,脸颊有些凹下去,神情间还带着些刚睡醒的茫然与惶恐。 萧以安俯下身子抱起萧以信,手上的重量比起之前轻了不少。萧以安什么话都没有说,挥退想要上前帮忙的婢女,自己动手给萧以信穿鞋穿衣,然后还拧干毛巾轻轻为他拭脸。 “阿信,阿姐带你去看爹爹和娘亲。” 佛香弥漫的祠堂里,萧以安跪在地上,双眸紧闭,神情平淡,但你绝不能说她是不悲伤的,她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跪了一会儿,萧以安就让婢女带着萧以信去外面逛逛,她自己则转去了书房,动手研墨默默写起书信来。 将书信写好晾干,萧以安将其装进信封里,唤来呆在门口的小厮,让他前去寄信。 小厮领命离开后,萧以安则继续研墨练字,却不知为何心烦意乱,提笔时不小心将墨胡成一团,毁掉了整张纸。 萧以安将写毁的纸揉成一团,呼了口气继续提笔,却见门外有喧哗声响起,萧以安眯着眼向门外看去,淡淡道了句“进来。” 进来的婢女额上带汗,呼吸凌乱,发髻凌乱,也是熟悉的面孔,是她特地安排在萧以信院子里的。 “小姐,小少爷出事了!” 一大团墨滴在干净的纸上,晕散开来。 第四十五章 走上人生巅峰的第一步2 “姐姐, 之前言叔和我说我们家的酒店经营不利,我研发了一种新的菜式,姐姐你要尝尝吗” 已满八岁, 一张脸不再如同幼时那般圆乎乎的, 萧以信已经瘦下来,露出了一张萧家人天生的好相貌。再配上他这副怯怯的姿态,怕是一般人都要软下心肠来。 萧以安正坐在书房里写着东西,一开始见萧以信进来时她没说什么, 当萧以信说完这番话后,萧以安把笔搁下来抬头看他。 对上萧以信那双有些惶惑有些亲近的眼眸后,萧以安还是把那些严厉苛责的话咽下去了。 她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既没有对他的行为表示认同也不说些什么君子远庖厨劝诫的话。 全然是听之由之的态度。 萧以信暗地里一咬牙, 终于还是忍不住委屈起来,“阿姐, 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如果,如果阿信真的做错了阿姐你就说啊,阿信只有阿姐一个亲人了, 阿姐能不能不要对我爱理不理的呢。” 越说越难过, 说到后面萧以信的小脸已经布满了泪水。 有淡淡的熏香在鼻尖弥漫开,这股味道萧以信,或者说萧易信分外熟悉, 那是他刚刚惶恐不安来到这个世界后闻到的第一个味道。这个味道的主人不眠不休照顾了他快一个月, 让他惶恐不安的心渐渐平复下去。 但当他完全好转的时候,萧易信却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已经深深依恋的阿姐,突然疏远了他。 她是不是发现了…… 发现了他并非她的弟弟, 而是异世界的一缕孤魂。 可是,可是当时的萧以信已经死了啊, 不然他也不会在他的身上醒来。 萧以信已经长高到她的腰间,萧以安微微俯下身子,将手掌落在萧以信头上,揉了揉他触感极好的头发,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似乎是叹在了他的心头,萧以信心中一紧,好像是迎接审判一般等着阿姐后面的话。 “阿姐以后不会了。” 萧以安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这具身体只有八岁。萧父萧母感情一向很好,萧母身体不好,两人年近三十才有一女,但萧家一脉单传,萧母还是希望为萧家绵延血脉。调理多年,在萧母已经打算放弃要为萧父纳妾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怀着的就是萧以信。 萧以安就是在那个时候穿过来的。 天命难改,除了她要守护的人的命数外,其他人的命数她都很难插手,所以萧母依旧如原剧情那般生产时血崩而亡,只留下刚刚出生的萧以信就撒手人寰。 因为他生而丧母,所以萧以安和萧父对他向来宠爱。又因萧父事忙时常在外应酬,都是萧以安在陪伴着萧以信。 可以说,是这个孩子让她完全融入了这个世界。 所以即使知道是自己弟弟死亡之后才被那缕灵魂占据躯体的,但萧以安还是做不到如同对待自己弟弟那般对待他。 她让他吃喝不愁,请人教导他读书写字,却不愿给他多一个笑脸多一句夸奖。 她其实也在怪自己。怪自己没有好好照顾他。 但已经两年了。这两年里,萧以信一直小心翼翼亲近着她,她却总是与他隔着一层。 无论如何,从今往后也只有她与他相依为命了。 她心中的那些执念,也该释然了。 在萧以信看来,这些天的经历就如同做梦一般。从那天之后,阿姐待他,就亲近了起来,之前给他启蒙的夫子被她辞退,她开始手把手教导起他来。 而那家渐渐亏损的酒楼,萧以安直接让二管家带着年仅八岁的萧以信前去接手。临上马车前,萧以安没有给一句建议,而是直接要求道:“一个月时间,让我看到那家酒店盈利。” 这样的要求,连二管家都觉得苛刻,但萧以信眼睛亮亮的,重重点了下头。 至少这样要求他的阿姐,对他还是抱有期待的。 之后的事情,萧以安没有过多关注,却也在下人那里听了一耳朵—— 广告传单,炒饭,花生油……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的套路。 萧家本质上来说还是书香门第,因此萧以信即使忙着酒店的事情,也还是要每天练两小时的大字,还要去书房那边听阿姐给他讲解四书五经。 且不说萧以安经历了那么多世界,某一个女尊世界里她就曾经从寒门子弟一路考上去,最后寒门折桂,再加上很多世的打磨,真才实学是少不了的。毕竟有一些东西,接触得多了,就算天资一般,也会比一般人多了几分感悟。 而且现在这个世界女子地位极高,虽然少,但每次的科举都是有女子参加的。萧以安天资极高,萧父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对她寄予了厚望,完全是把她当做家族顶梁柱在培养的。可以说如果不是萧父萧母的孝期耽误了,萧以安早就已有功名在身,所以教导一个刚刚学习四书五经的萧以信绰绰有余。 一开始萧以安教萧以信的时候,萧以信还按照自己后世看过的理解说了出来,想要在萧以安面前表现一番,结果萧以安一脸平静,轻描淡写间就说了很多更加透彻的理解,还反问萧以信很多问题,把他问得哑口无言,被狠狠打击了一顿。 阿姐你要不要这么厉害思想这么先进,你这样我一个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的人很受打击啊! 当然萧以信也就只敢在心底默默吐槽。 半月之后的某天,萧以安正在院中晒晒太阳,就见萧以信兴冲冲的冲进来,眼神亮亮地对她道:“阿姐阿姐,酒店已经盈利了。” 即使是早有预料的,萧以安还是勾唇一笑。她摸摸满脸期待的萧以信的头,“很厉害。” …… “阿姐,你不准备参加乡试吗” 今年的乡试就在八月,现在已经五月了,他的阿姐经纶诗赋皆通,若是下场应试,必中无疑。反正在他眼中,就没有阿姐做不到的事情。 萧以信其实无比感动于自己不是重生于明清朝,而是重生在这样一个架空时空里。在这个时代,女子可以科举可以经商可以抛头露面,所以他惊才绝艳的阿姐才不用一直呆在后宅里凋零。她这么生气十足又才华横溢,根本不应该让后宅限制她。 不过现在看阿姐一副闲适模样,倒没有准备科举的意思在。 所以萧以信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萧以安正躺在院子中间的睡椅上。午后的太阳暖洋洋的,晒得刚刚吃饱喝足的萧以安昏昏欲睡,她将一本薄书半摊开遮住眼睛,迷迷糊糊中听到萧以信的问题,将书从脑袋上一把掀下来,小小打了个哈欠才回答起萧以信的问题来,“学得文武艺,卖予帝王家。振兴萧家,让萧家家业扩大,报效国家这些事还是交给阿弟你来吧。我啊,更想当个好老师。” “好老师”萧以信有点疑惑的重复。 萧以安笑而不语。 后世穿越小说已经烂大街了,当年的萧以安还看过很多来打发时间,里面穿越的主角做过非常非常多的事情,比如推动工业发展,把后世的很多东西还有思想带到这个时代来。 她弟弟就是个穿越的,而且性格纯正,看他那时不时冒出来的奇思妙想,还有前不久折腾出来的蒸馏酿酒工具,萧以安猜他前世应该是一个理工科的学生。这些研发的事情还是交给他来吧,她啊,更想尝试一下编书这项工作。 什么九九乘法表,什么《五年科举三年模拟》,什么《××密卷》…… 编出来了,想不名扬天下、名垂千古都难。 在这个时代,走上人生巅峰的第一步不就是要好好刷题吗。 萧以安把自己欣慰的目光投向了萧以信。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种好事首先要让自己弟弟体会一番。 炎炎烈日下,萧以信硬生生打了好几个冷颤。 第四十六章 走上人生巅峰的第一步3 乡试过后, 秋老虎越来越猖狂,萧母当年难产,萧以信从母胎出来时就先天不足。本来慢慢调养是可以恢复的, 但他六岁那年意外落水, 被救上来时已经奄奄一息,后面虽然醒过来了,但身体一直不好。 萧以安前两年虽然不管他,但也教了他一套五禽戏, 让他每天早上都打上一两遍。萧以信打完五禽戏还会绕着院子慢跑上两圈,晚饭后也会绕着院子散步消食。 这些年坚持锻炼,再加上食疗, 身体倒是渐渐好了起来。 不然他还真担心自己这幅身体撑不过科举。 科举考试的常识可是高考语文的必考点, 当年他好奇之下还去百度了一番,对于考试环境的恶劣程度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可不想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这天, 萧以信刚刚锻炼完,他的大丫鬟就已经熟练上前为他擦汗。 “雅竹姐姐,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半月前萧以安突然告知他们将要搬家, 以后就在扬州久住。 “湘城书院的院长邀我入书院执教, 而以信天资聪颖,秀才功名不过囊中取物,到了后面的院试乡试, 虽然有我在教他, 但学问这种东西,闭门造车还是不行的,与友人一同探讨交流才有利于进步。” 江南文风昌盛, 众多书院乘势而起。而其中最负盛名的,当属湘城书院。 萧以信在旁边听着自家阿姐的话, 听到那句“囊中取物”时不由打了个冷颤。他阿姐这种学神,在她心中是不是只有考得案首才能让她稍微满意一点呢。 救命啊,他不想和学神玩啦! 曾经六元及第的萧以安:一县案首算什么,起码得往六元及第看齐啊。 幸好萧以信不知道她的想法,不然跪下唱《征服》的心都有了。 这几年萧以安在府中的威信已经树起来,她做下的决定也没有人能够反驳,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老管家听到萧以安的决定时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想起萧家昔日光景与如今的门庭冷清,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萧家曾祖曾封官入阁,当年的萧家何其风光。但曾祖之后,无一人可以撑起萧家门楣。曾祖见族中人才凋零,未避免待他驾鹤后家中子弟惨遭朝廷侵碾以致横祸,所以告老之后就举家回了这小小青城县。如今三代而过,除了这家御赐的祖宅之外,已经没有什么能证明萧家当年的荣光了。 若小少爷能以十一岁幼龄参加县试,并且最后中了秀才,那萧家重整门楣指日可待。与萧家恢复荣光相比,离开这个他住了几乎一辈子的大宅子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雅竹听到萧以信的问题,拿着手帕捂嘴笑起来,“我的小少爷啊,今日就要出发去扬州了。要是等你想起来我们再收拾,黄花菜都要凉了呢。” 萧以信有些尴尬,想当年他也是红旗下的一个好少年,刚穿来时对于这些婢女的照顾很不适应,但规矩所在,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 雅竹见萧以信脸上显出了几分尴尬,虽然知道自家少爷脾气好,但也不敢太过分了,连忙转开了话题,“少爷快回屋里吧,刚刚锻炼完免得吹风着凉了。等少爷吃过早饭差不多我们就能出发了。” “阿姐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萧以信刚要进屋子里,又突然折回来问道。 “我这个阿姐还要你来担心吗?” 萧以安踩着满地桂花而来,一身浅蓝色骑装衬得她身材高挑。十七岁恰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她脸上不施粉黛,眉间带有英气。唯有在她眉目流转之间,才能从她身上看出两三分女子的柔媚。 萧以信多打量了他阿姐几眼,即使经常见到阿姐,但阿姐在家时穿着比较随意,如今这样一打扮,更是叫人移不开视线了。 还好当初方家退婚了。萧以信这样想的时候完全忘了自己当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恨不得打上方家。不过后来方家做生意赔了,把青城的祖宅卖了一家人不知道去了哪里。直觉的,萧以信觉得这里面有他阿姐的手笔。 不过萧以信巴不得方家更惨些呢。竟然还敢肖想阿姐做妾,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唉,需要啊。”萧以信突然叹起气。 嗯? 这孩子今天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了。 萧以信又认认真真多打量了他的阿姐几眼,最后下了结论,“我现在在担心,无人可与我阿姐相配。” 风华天成,才华横溢,这样的姑娘如果生在现代一定是女神级别的,但在古代里,即使如今女子地位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却还是没有改变女子为男子附庸这个社会风气。 萧以安拊掌笑起来,“有理。” “不过啊……”萧以安拉长声音,将手搭在萧以信肩上,“小小年纪就想这个,你莫不是……” 萧以安眯起双眼。 萧以信感觉自己背后一寒,连忙拱手溜回房间,“阿姐我先回房用早膳了。” 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后,萧以信又从门后悄悄探出个脑袋来,“阿姐你用过早餐了吗?” …… 萧以安一身骑装,自然是打算骑马的。 青城县隔壁的淮海县临河,设有码头。他们要从青城县这边驾车到淮海县,然后再坐船走水路去扬州。 萧以信坐在马车里,眼馋地看着萧以安骑着马。 因为是举家搬迁,东西很多。萧以安就分成两拨来走。他们这一行人先轻车简从到达扬州安顿下来,一些比较大的行李就留在后头让二管家后面押过去。 如今他们一行人不过就是萧以信,萧以安,大管家还有几位婢女小厮。 萧以信和大管家一辆马车,婢女一辆小厮一辆,护院们跟着萧以安骑着马。这些护院都是萧以安后面培养出来的,手下功夫过硬。他们当初搬家时就已经将一些奴婢遣散了,如今剩下的基本都是萧家的心腹。 萧以安察觉到萧以信的视线,马鞭微收,落到了与萧以信马车并排而行的位置,“还有一匹温顺的母马跟在后头,你可要出来?” 萧以信眼中闪过惊喜,“这是自然。” 这匹马自然是萧以安特地为萧以信备着的。萧家有校场,萧以安前段时间刚刚教过萧以信如何骑马,他学了几日后也算有模有样了。 老管家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姐弟两,听到两人对话后也没有劝阻,只是默默为萧以信加了件衣服。 外面本就风大,萧以信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身体,所以根本没有推辞。 出来骑了半个多时辰,萧以安就让萧以信回马车去了。 众人赶了半天的路,在下午时分终于赶到了码头。 此时的码头人声喧哗,声音掺杂在一起,聒噪之余倒也是有几分别样的热闹。 起码不经常出门的萧以信看得挺津津有味的。 怎么办,他好想他的手机电脑啊。 古代的娱乐真是少得让人心酸。 萧家之前已经订好了船,船不算大,但装下他们一行人还有马匹绰绰有余。现在萧以安几人就在码头附近一处树荫下站着,等着一会儿上船。小厮则在把马车里的行李搬上在一旁等候的船。 码头对面有一家酒楼,酒楼有两层,一楼供贩夫走卒歇脚之用,二楼环境明显清幽很多,显然是给有钱人歇脚之用。 而往常显得空落落的二楼今天却零零落落坐满了人,但根本没有人说话,除了杯子落在桌子的声音外,分外的安静。他们虽然坐着喝茶,但目光精炼,隐隐在护卫着临窗的那一桌人。 “哥,你看。”宋乐一身男装,斜倚着窗大口喝着杯中茶水,完全不显女态。她正打量着楼下,原本漫无目的,不知为何突然目光凝了起来,整个人一下子就从懒散状态绷紧了。 “这小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宋肖淡淡道,他不慌不忙的给自己继续倒了杯茶水,举杯。很应付的顺着宋乐指的方向瞥了过去。 然后,怎么都无法移开视线饮完他的茶水。 宋乐噗哧的笑声把宋肖从恍惚状态中唤醒了。宋肖恼羞成怒的瞪了她一眼,随即一口饮完杯中茶水,却因为太急了而被呛住。 原本姿态从容的人一时间竟然咳得面目涨红起来。 宋乐将手中折扇一把打开,挡住半张脸笑起来,“我的好哥哥,你说是不是佛祖听到你的祷告了,不然怎么就把嫂子送到你面前了呢?” 宋肖刚刚缓过来,闻言立马又咳了起来。 “啧啧啧。”宋乐非常嫌弃地看着他。 “这么有气度的姑娘,我自然是要去结识一番的,不知哥哥……”宋乐站起身,俏皮地拖着声音调戏她哥,“可要一同前去?” 说完之后,她将折扇一合,笑声爽朗走下楼。下楼前随意挥挥手,那些坐着的护卫就没有再动。 宋肖自然很有骨气。 他不自觉地往楼下一瞥,那个姑娘正与她身边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说着话,眉眼含笑。似有所感,突然抬眸向他这边看来。 宋肖:“……” 他很有骨气,非常有骨气…… 走下楼了。 第四十七章 走上人生巅峰的第一步4 “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古人诚不欺我也。” 宋乐把手里那把折扇敲在虎口,一副翩翩佳公子好姿容。虽然从她的身形可以看出这是个姑娘, 但一身从容气度绝不输很多世家公子。 她是向萧以安他们一行人走过来的, 语调不疾不徐,眼神一直落在萧以安身上。 萧以安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看了宋乐一眼,右手已经极快速搭在萧以信脑袋上, 免得自家小狮子炸掉。 落在宋乐身后两三步的宋肖闻言脚步一踉跄,原本他的姿态无可挑剔,这一下差点把脚给崴了。 宋肖咬咬牙, 立马上前, 一个折扇打在宋乐额头,让她吃痛地后退一步。 宋乐捂着自己微微发红的额头, 怒瞪着自家兄长。 “待你回京,我定要好好责问一下你宫中侍从及两位伴读。学了这么多年连句《诗经》都不会用吗?”宋肖压低声音,在宋乐耳边道。 宋乐立马心虚起来。 她这些年无法无天惯了, 本来就不爱学习, 在发现没人严抓学习之后,她的表现更加散漫,以至于如今四书五经都只通了个大概。 宋肖警告宋乐一句后, 转身向萧以安鞠了一躬, 神情诚恳中略带歉意,“这个姑娘,舍妹无意冒犯, 实乃……”宋肖仿佛有些难以启齿,“家中管教不严, 还请姑娘见谅。” 除了家中管教不严这一理由宋肖再也找不出其他理由了。一届探花启蒙,当世大儒教导,结果连“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句诗句都能用错……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萧以安头发散着,没有挽成妇人发髻。但这句诗却是祝贺新婚女子的。如果是礼教讲究些的人家,他妹妹这句话分明就是在毁这位姑娘的清誉。 这样想着,宋肖脸上的歉意更加真诚了。 宋乐见她哥哥这副做派也有些慌了。她向来无法无天,但本性纯善,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宋乐还是在宋肖之后低下头,诚诚恳恳拱手道歉,“姑娘抱歉,我并非有意冒犯。” 萧以安神情淡淡,“无妨。” 宋肖重新站直,微微抿着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他见萧以安表情冷淡,对他们的冒犯还是有些着恼,就知道眼下并不是套近乎的时候。 宋肖把他腰畔挂着的玉佩解下来,递到萧以安面前,“这枚玉佩就当作是给姑娘的赔礼吧。” 玉佩色泽通透,在阳光下更显圆润。有半个巴掌那么大,中间龙飞凤舞写着一个“肖”字。 萧以安轻轻笑出声来,她的笑声砸在宋肖心头,一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姑娘可是不喜欢?” 平时镇定沉稳即使在朝堂上也面不改色的一个人此时竟然难得慌乱起来。 一开始宋乐见她哥竟然把这枚能代表身份的玉佩送给别人还很震惊,但余光瞥见自家哥哥那傻样,宋乐默默闭嘴。 她作为一个妹妹吧,要照顾一个纯情少年的少男心。 “他日扬州再见,若是公子还愿将这枚玉佩相赠,到时再问我是否愿意接受吧。” 说罢,萧以安对着宋乐宋肖点头示意,眼里含着几分笑意转身离开。 他们的船已经要开了。 宋肖不知道萧以安为何要设来日之期,他甚至没法集中精力去思考这个问题。 宋乐与宋肖一路目送萧以安一行人上了船进了船舱,那道身影消失在了珠帘之后。见宋肖还呆愣愣地站在那,一掌招呼过去,“佳人已走,皇兄可移步否?” 话中十足调笑意味。 萧以安跪坐在船舱内,慢条斯理沏茶,萧家有一座茶山,茶是今年新制的新茶,热水一冲,茶香立马在不算大的船舱内弥漫开来。 萧以安沏茶的动作着实赏心悦目,萧以信的心情慢慢调整过来,重新变得平静。 “阿姐……”萧以信捧着茶杯,即使茶香弥漫,他手中的茶味道一流,饮入嘴里也寡淡无味。 萧以安知他心中所想,摇头止住他接下来的话语,“刚才那位姑娘的确不是有意冒犯,阿弟不要放在心上。” 萧以信点点头,在阿姐教导下,他对于识人认人也是有几分心得的,他的确看得出来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心中对于变强有了更迫切的需求。 若他阿姐这般人,没有足够的权势庇护,他要如何维护她的骄傲。 “可我还是想早些下场试试。”萧以信咬咬牙,还是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了。 “莫要太过心急,而且你是觉得我护不住自己吗。”萧以安轻笑,放下茶杯,重新给自己斟满,“无须担心。” 萧以安从来没有和萧以信说过自己的安排,以往对于他的担心也从不劝慰,只无奈笑笑,如今算是她第一次对于萧以信的担忧给予回应。 她在允许范围内,从来都不会亏待自己。更何况在这个权力至上的时代,她不会让自己手中没有一些底牌。 “萧家势弱,但祖上家产丰厚。如果不是有所庇护,单凭你我是不可能守得住的。” 萧以安不愿多说,点到为止。萧以信也只能压下满肚子疑问,不再多问。 第二日上午,船就到扬州港口了。 萧以安和萧以信站在甲板上,望着越来越近的扬州城,迎面吹来的风里都仿佛带着几分热闹喧嚣。 “扬州是怎么样的呢?” 萧以信喃喃自语。 他其实想知道的是,这个时代的扬州是怎么样的。 前世的他老家就在扬州,跟着姥姥长大的他从小就在扬州四处窜晃。 他父母感情破碎,另外组建了家庭。他当时只有四岁,父母都只打算给他生活费而不愿亲自抚养他,最后是姥姥看不下去把他接过去。他高考那年姥姥去世,从此之后他在世上就没有了亲人。所以他才会在刚刚到这个世界惶恐不安的时候,对萧以安产生那么大的依恋。 他渴望亲情,已经很久了。 他故作平淡,但被抛弃永远是他前世迈不过去的一道心结。 萧以安不知他心中跌宕,只回了四个字,“人杰地灵。” 江南学风一向浓厚,书院数目远高于其他地方,大儒辈出。连续几届科举一甲三榜基本都被江南学子包揽。再加上那一句“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描述,扬州着实当得起“人杰地灵”四字。 …… 一辆马车碾着满地桂花缓缓往码头方向驶来,不多时,车夫隔着帘子对马车里的人道:“大人,到码头了。” 傅书将窗帘掀开,眺望了一下码头,见还没有客船靠岸,知道他要等的人还没到,也就不着急了。 与傅书同行的扬州太守见自家师父这般激动模样,忍不住酸了句,“师父,您也别太纵着师弟了。” 湘城书院院长田景泽作为扬州太守的师兄,端正坐得笔直,虽然没有说话,但微变的神情也透露出他是同意这番话的。 傅书将帘子放下来,听到自家弟子这句话有些啼笑皆非,“我的关门弟子,我不疼难道你们这些师兄疼?再说了,我何时与你说过那是师弟了。” 他只是描述得比较模糊,在别人误会的时候不曾解释罢了。 扬州太守陈浩然闻言有些怔仲。随即又笑起来,“师父你也不早说,若知道是师妹,我给师妹准备的见面礼定要重上三分。” 天地君亲师,在这个年代,亲传弟子与老师之间的关系完全不输于父子。陈浩然今年四十出头已经做到一州太守,在他这个年岁来说已经是很难得了。他近些年在扬州担任太守,与老师同处一地,师生间的关系更上一层楼,之前以为有师弟过来争宠时还对他这个师弟有几分挑剔,现在听说是师妹脸上表情立马就变了。 漂亮聪颖的师妹怎么着都比师弟要好吧。 当然,陈浩然以及田景泽这么想的时候不带任何暧昧冒犯在,他们最小的女儿都已经出嫁,现在对待这个师妹,也就纯粹像是对待女儿一样。 傅书哼哼两声,对这两个弟子的态度很满意。 师妹不就是拿来给师兄和师父宠的吗,没有女儿一直暗戳戳觉得闺女比自家那些儿子好的傅书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他对自家弟子和儿孙的要求也是这样的。 傅书,顺帝十三年状元,年少成名六元及第,十七岁中状元的记录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被打破过。深得先帝与当今陛下信任,官至工部尚书内阁首辅,前些年身体不适退下来,后来回到了扬州这边养老,闲暇时会在湘城书院上一两节课。 内阁首辅的课啊! 如果不是院长和傅尚书的师徒关系,一般人怎么可能听得到。所以基本只要傅书开课都是节节爆满。 扬州人杰地灵的确如此,近些年来神童辈出,但傅书一直没有收徒的打算,直到两年前陈浩然他们才听说傅书收了个在青城的弟子,但因为在守孝,所以他们都不曾见过。 前段时间萧以安守孝期满,傅书立马让她过来扬州。 至于住哪里,要干嘛,一切杂事傅书统统扔给了田景泽和陈浩然来办。 他软软可爱的小弟子是用来宠的,这些烦人的大弟子还有儿子是用来处理杂事的。谁叫他们没有小弟子会撒娇会卖萌,还没有小弟子长得好看。 嗯,对于自己这个逻辑,傅书表示完全没毛病。 三人在马车内聊着天,过了一会儿就传来马夫的声音,“大人,有客船靠岸了,只是不知道……” 马车门帘突然被掀开,傅书激动的脸出现在车帘后面。 “不知道是不是您要等的人。”车夫挣扎着把自己那句话给说完。 “师父!” 见傅书就要自己跳下马车,陈浩然和田景泽立马吓得喊起来。 然后两人不敢再耽搁,一一下了马车,陈浩然作为师弟非常自觉上前将傅书扶下马车。 把傅书扶下来,原本是弟子尊师重道的表现,结果反而遭到老人家的嫌弃,“磨磨蹭蹭的,万一让我错过了接你师妹下船,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田景泽和陈浩然:“……”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苦笑。 船就在那里,等船靠岸停稳还要一会儿呢,看来他们师父是真的很宠这个小师妹。 不过对比之下他们的待遇也太心酸了吧。 莫名的,田景泽和陈浩然这两个可以当萧以安父亲的人对萧以安升起了丝丝嫉妒。 田景泽乃他那一届榜眼,而陈浩然则是探花出身。可以说师父在教导他们的时候付出了很多心血。但当时傅书还在壮年,对待这些和他儿子同龄的弟子自然端着,虽然亲近却不会纵容他们。 现在他已经退下来了,自家小弟子又不打算科举,傅书自然是能多宠就多宠的。 只是这么前后一对比,不怪田景泽和陈浩然心累。 但能因为这个迁怒师妹不宠师妹吗? 答案是不能。 不然师父这边根本不能交代。 所以萧以安还没露面呢,就已经在傅老爷子的助攻下拿下了田景泽和陈浩然。 可以说只要她不犯什么事,在扬州这里已经可以横着走了。 陈浩然见傅书还要继续说话,连忙道:“师父,我和田师兄先扶着你到码头那里去吧,师妹就快要到了呢。” 傅书哼哼两声,对弟子竟然打断他的话表示不满,不过陈浩然说得有道理,傅书也就不再多言,在陈浩然和田景泽一左一右陪同下走到码头口站着。 身后,傅家特地派过来帮搬行李的下人们也都积极地跟上了。 萧以安今天穿着一身水蓝色长裙,将头发微微挽起,插了个簪子。簪子尾部镶嵌着一颗水蓝色的宝石,宝石微微折射着光线。柔和的水蓝色中和了她眉间的英气,使得此时的萧以安少了三分凌厉刚硬,而多了几分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妩媚。 萧以信见自家阿姐站在甲板眺望远方,以为她是在思考着什么,根本不知道萧以安此时想着的却是傅书在信上和她吹嘘自己年轻时可是京城万千闺阁少女的梦中情郎这件事。 梦中情郎这个是不是自家师父自吹自擂不知道,但傅书挑衣服的眼光的确很好就是了。毕竟她身上这身行头就是傅书送她的。 “徒弟哎!”突然,有一道苍老却明显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码头传来。 萧以安逆着光站着,听见这道喊声就知道来人是谁了,心下升起几分感动。 萧父萧母接连去世,她当时尚且年幼,有些手段还不能使出来,遇见傅书实属意外,但接近他却是自己刻意而为。后来傅书收她为弟子,教导她帮助她扫清道路,给予她非常大的支持,逢年过节还会派人给她送各种各样的礼物。可以说她遇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师父。 逆光看得有些不清楚,萧以安微微眯起眼凝神看,就看到码头那里有三个人站着,最中间那个发上染白中气十足,不是傅书又是谁。 这样想着,萧以安也朝着傅书挥起手来。瞥见站在一旁的萧以信,萧以安对他道:“以信,那是阿姐的师父,你和他打个招呼。” 萧以信垂着头,看上去无精打采的。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萧以安的声音,反正他笔直站在那里,没有动作。 萧以安慢慢半蹲下来与他平视,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阿姐你欺负人。”萧以信突然开口大喊了一声,话音一落强忍着的泪水也从眼角渗出来,没入他漆黑的发鬓里。 “我知道你气我隐瞒你很多事情,觉得委屈觉得我不信任你……”萧以安轻声道。她轻缓的声音带着魔力,一下子就把萧以信的情绪安抚了下来,“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开心,有些事情不知道总比知道了好。你觉得阿姐是女子,不愿意让我劳累,但你永远是我的阿弟,我也只希望你平安喜乐。” 那些黑暗,那些算计,不如不要看到。赤子之心多么难得,她不希望萧以信失去。 萧以信微怔,他后知后觉地伸出手紧紧拽着萧以安的袖子,萧以安也不介意新裙子被他抓出几道褶子,任他作为。 “阿姐以后可不可以不要瞒我。” “好。” 第四十八章 走上人生巅峰的第一步5 萧以安下了船后, 对着傅书恭恭敬敬行了揖礼。行长揖礼时,女子一般是右手压左手,落后傅书半步的田景泽看得分明, 他这个师妹行礼之时却是左手压着右手, 执的是男子的礼仪。 随后萧以安向他与陈浩然行礼,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气度,礼仪也无可挑剔。 至于那些男女之间行礼的差异,萧以安自然不会不懂, 只是习惯使然,也懒得改了。果然,田景泽和陈浩然虽然注意到了这一点, 却也觉得无伤大雅, 并没有人提出来指正。 萧以安之后萧以信也向傅书三人行礼。反正在场三人论年岁都是他的长辈,所以萧以信执的都是晚辈礼。 傅书抚着自己花白的胡子, 颇为自得道:“我教出来的弟子果然不得了,看这架势,颇有我当年倾倒整个京都的风采。” 萧以安当年为了当上傅书的亲传弟子, 特意去研究过傅书的爱好品性, 自然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当世大儒不假,但那都是端给外人看的。傅书曾经还在信中得意对她说过,内阁有事谈不拢的时候, 他就故意这般做派, 硬生生把一些事情谈拢了。不得不说这位老爷子当真是个人才。 而萧以安能被傅书这般记挂,自然是因为她的品性迎合了傅书。当下听到傅书的感叹,她笑着接了句, “幸而以安身子康健,否则岂不也有看杀卫玠之谈?” 田景泽和陈浩然一开始听到傅书的话时都忍不住掩面, 自家师父本就不拘小节,但还算克制,现在在小师妹面前怎么越发不拘小节了。好歹小师妹也是个女子啊。谁知接下来就听到了萧以安下面一句,两人对视一眼,终于知道为什么师父这般喜欢小师妹了。 也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得师父喜欢。 真真是扎心的理由。 而在萧以信心目中,他的阿姐本就风华无双。想到这萧以信心里还有些美滋滋的,他与萧以安继承了萧父萧母的好相貌,都是挑着他们的优点长的,所以两兄妹长相颇为相似。现在他的相貌还没长开,再过个两三年他长开了,定也是一等一的好相貌。 萧以安一行人刚到扬州不便多聊,而且此时码头也渐渐热闹起来了,傅书直接让其余四人一起上马车再聊。至于行李这些,陈浩然交代了傅家下人一会儿送到湘城书院去。 萧以安之前说自己在湘城书院执教并没有说谎。她此行来扬州主要还是为了萧以信的教育,而在她告知傅书要让萧以信入书院时,傅书因知她无意科举,干脆就邀请她担任书院教习,还是湘城书院内最为羸弱科目,算科教习。 而她在书院内被分派了一个院落,这个院落不算大,但已经足够她和萧以信还有几个下人一起住了。所以萧以安平时就在这个院落里住,此外她还买了一处三进的院子安置其他下人,节假日时也会回到那处院子去住。 如今大晋朝历经三朝,高祖开疆扩土奠定基业,先帝选贤举能励精图治,当今也足够圣明,如今正是一个王朝最为鼎盛的时期。而在举国发展的时候,算学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但在这方面的人才也着实稀缺。 科举考试进行到今天,单纯的文武举已经不足以适应需求了,随着先帝的大刀阔斧,算学、医学等也被纳入了科举范围,但因为人才稀缺,算学博士满打满算也就十来人,还基本都被留在国子学中,方便京中六部借人。 傅书知她志向,又了解到她在算学上的才能,干脆就把困扰国子学一堆算学博士的难题直接寄给她,在萧以安答完之后他就寄去了国子学。不知道傅书那边是怎么操作的,反正过了几个月后,萧以安就被告知自己已经成为算学博士了。随后她也就顺理成章的被邀请进湘城书院执教了。 安定了这么多年,虽然江南文风昌盛,但京中世家人才辈出,国子学中也不伐良师,掠去了书院不少荣光。文武举上湘城书院倒是稳压国子学一头,医学上书院与国子学分庭抗礼,但在算学上几乎年年都拿了零蛋。 田景泽正憋着一口气呢,从师父那里得知小师妹后,简直比傅书还要积极去安排小师妹的住所什么的。萧以安名下的院子也是田景泽帮忙买下的。 待萧以安和萧以信在书院里安定下来时,已经到午饭时分了。傅书自然不肯委屈自己的小弟子,陈浩然听从师命,早早在扬州有名的百味居订了一个包厢。用过午饭,陈浩然就要先行回府了。他乃一州太守,空出这半天时间已经是难得。 傅书一行人再次回到书院,跟着萧以安他们来的婢女小厮是在书院内的小食堂解决午餐的,他们吃过午餐后继续收拾起院子来,此时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傅书特地安排了萧以安的院子与他紧邻。傅家祖宅在扬州,但他偶尔也会在书院里休息,所以书院有专门给他安排了一个院子。 老人家年纪大了,而萧以信一直都保持着午睡的习惯,所以吃过午饭后两人就先行去睡了午觉。萧以安在门口送别田景泽,又再次感谢了他一番。 田景泽摆手表示不必,“自从师父告知我师妹是算学博士后我就一直期待着师妹的到来,若是师妹当真要谢我,倒不如早日给书院的学生上课,让我湘城书院的算学更进一步。” 科举考试中,除了算科,其他科目考试也需要考算学的,只是相对来说会比较简单。毕竟算学涉及到千家万户的日常生活,学子们会些基本的算学也是很有必要的。 萧以安突然笑起来,笑里带着三分戏谑,“师妹自从知道要来湘城书院任教后就已经开始做准备了,只希望师兄往后不要太过心疼学生。” 其实吧,萧以安端着的时候,再配上这身衣服,当真是极符合江南女子的气质。但她如今这样一笑,生生带出了几分违和。 只能说还是要看颜值,如果是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人这样笑,田景泽一定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但自家师妹这样笑,田景泽只觉得果然和师父一脉相承,心里反而更添亲近。 听萧以安这么说,田景泽倒是有些好奇起来,“不知小师妹有何想法?” “田师兄今日接我定也是劳累了,我在酒楼的时候就邀请了诸位师兄今晚来我这小院吃晚餐,不如师兄先去休息一番,迟些我再告知师兄。” 田景泽其实更好奇萧以安做的准备,不过萧以安这么一说,他虽然觉得自己不算太累,但萧以安一行也是舟车劳顿,也就顺水推舟应下了。 萧以安回到院子里,列了个清单让人下去采购东西。她说了要请几人吃晚餐,是打算自己下厨的。 自古以来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现在两位师兄对她这么好,都是看在傅书的面子上,她自然要投桃报李的。 而投桃报李的方式嘛,两位师兄身份名望不缺,金银珠宝就算她给他们也不会收的,说不定还要被抓去骂一顿,所以她这个岁数足以当他们女儿孙女的小师妹还是老老实实做一顿美食吧。 好歹也是中华上下五千年穿过来的,不镇得住他们几个萧以安觉得自己白混了。 交代下去后,萧以安就溜达去了书房。 装在密封书箱里的手稿还没有被拿出来,萧以安一向不喜欢别人碰她的手稿,就连萧以信都不知道他阿姐经常呆在书房里写写画画着什么。 萧以安走到角落那几箱书稿旁,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沓纸,第一张纸上赫然写着一行大字—— 《科举必刷三千题之算科篇一》 看到这个名字,萧以安心中还颇为遗憾。其实她更喜欢《五年科举三年模拟》这个名字。 不过必刷三千题什么的,听起来杀气就很重! 萧以安默默把另外几箱手稿都打开了。 《科举必刷三千题之文科篇一》 《科举笔刷三千题之武科篇一》 《科举必刷三千题之医学科篇一》 等算科的习题推出去后,文科武科医学科的习题集也差不多是时候出现了。 天道好轮回。 就先让文武医科的学子们好好得瑟一番吧。反正文武医科要学的东西比算科多多了,而且还很杂,相应的题目也要多多了。 三千题只是个概数,以古代的算科水平要达到三千题还有些难度,医学疑难杂症各种偏门的知识可以考到他们吐血,而文武科嘛,三千题乘以十还差不多! 你看苍天饶过谁! 笑吧笑吧,不然哭的时候怎么能够刻骨铭心呢。 第四十九章 走上人生巅峰的第一步6(捉虫) 没有什么人是一顿饭征服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顿。 于是萧以安凭着自己强大的美食攻略,在两年前把傅书拿下了, 而现在则把田景泽、陈浩然以及傅书最小的儿子, 也就是她的傅三师兄拿下了。 一开始田景泽等人有考虑过带自家的子侄辈过来看一看这位师叔的,但考虑到自家子侄年岁与萧以安差距不算大,也就作罢了。 到后来萧以信还把自己酿的葡萄酒拿出来了。还非常乖巧地给每人送了一坛酒,而傅书那里大手笔地送了三坛。 “这个葡萄酒, 倒是比西域进贡的还要美味三分。”傅书细品着酒,感叹道。 傅书曾官居内阁首辅之位,像西域葡萄酒这个贡品虽然珍贵难得, 但他一向嗜酒, 每次西域进贡时都要从皇帝那里瓜分上一部分。皇帝也是嗜酒的,但实在没有傅书脸皮厚, 加上傅书帝师的身份,每次都被忽悠着忍痛割爱。 大晋朝现在的西域就是后世的新疆一带,那边气候适宜, 葡萄比中原的要甜美上几分, 因此用同样的酿酒方法酿出的葡萄酒也的确要比中原的好上几分。但萧以信酿酒的方法是经过后世改良的,因为他只打算做出来给自家人喝,所以选材也是精挑细选, 酿出的酒自然要胜上几分。 另外几人虽没有喝过西域美酒, 但这个葡萄酒的确美味,完全把他们以往喝过的酒给比下去了。 傅书又瞪了一眼萧以安,颇为气恼, “乖徒弟,这些酒你怎么不早拿出来孝敬师父, 白白让师父喝了两年那些寡淡的酒。” 得了,以往喝过的酒都被傅书贬为寡淡了。 要知道以他老人家的身份地位,谁敢拿一般的酒去应付他。 “父亲。”傅书的三儿子,也就是他最小的儿子傅庆之在自己父亲耳边轻声提醒,“师妹以及师妹的弟弟之前要守孝,就算懂得酿酒也不能酿啊。” 傅书哼哼两声,瞥了自家小儿子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不就抱怨两声吗。我不这样做的话怎么拿到更多的酒,你这小师妹把这酒宝贝得不得了,给你们这些师兄都给了一坛,给她的亲亲师父竟然只给了三坛……” 萧以信嘴角抽了抽,只能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失态。 这酒明明是他给的好不好,想要多几坛酒的心思太明显了,说好的古人很委婉呢。 嗯好吧,的确很委婉了,拐着弯子表示自己要多几坛酒。 萧以安看着傅书轻轻笑着,没有动作。萧以信已经非常自觉地跑出去了。 不多时,萧以信回来了,他身后则跟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他们手里抱着两坛酒,只是这装酒的坛子与装葡萄酒的坛子又有些不同。葡萄酒少有,装葡萄酒的坛子小巧精致。如今这个坛子的大小倒和市面上的酒坛子差不多大。 侍卫将酒搬进来后,又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 萧以信没有假他人之手,而是自己端着酒坛去给傅书等人倒酒。 坛上的封盖刚刚被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就开始铺面而来。这股酒香闻得人浑身一震。倒出来的酒色泽清浅,全然不似市面上所见的浑浊。 几人都端着,等萧以信倒完一轮之后才开始细品。酒刚入口,就有一股辛辣直冲鼻腔,却是难得的度数高。 “果然是好酒。”陈浩然率先赞道。 萧以信身体不好,所以只小小喝了一口就放下杯子了,见到在场几位见多识广的长辈都露出赞叹的表情,他终于有了一种穿越人士的优越感。 萧以信悄悄瞥了萧以安一眼,见她轻微点头,就开口介绍起来这个酒的做法。 “蒸馏装置?不知是什么样子的呢。”傅庆之有些疑惑,随即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行为的不妥,连忙道:“若是不便细说,那就算了。” 萧以信拱手道:“傅叔叔说笑了,你们的人品我自然都是信得过的,若是几位叔叔还有傅爷爷感兴趣,待有空以信可以给你们展示一番。” 萧以信如此会做人,傅庆之几人对他观感都不错。观他行事落落大方,知道萧以信萧以安背景的几人不由得在心下感叹自家小师妹会教人。 “这些酒若是只能自家品尝就有些可惜了。”傅书瞥了萧以安一眼,笑道。 萧以安回他一笑。 两人之间自有一番默契在,不言不语中就已经达成了共识。 吃过饭后,萧以安还让厨下把她熬制的酸梅汤给端了上来。 酸梅汤在现在还没有出现,而萧以安自然不会暴露自己,所以这个酸梅汤的熬制方法其实还要归功于萧以信。 像酸梅汤这种解暑的饮品,还酸酸甜甜的,颇受傅书他们的欢迎。 在萧以信又出声介绍了一次酸梅汤的功效后,田景泽终于发话了,“小师妹,你这弟弟年纪虽小,但行事之间颇有章法,不知道你可有意让他入我湘城书院?” 其实田景泽能猜到萧以安的打算的,如今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卖给小师妹一个面子。 萧以安还没说什么呢,萧以信就先恭敬行了一礼,“多谢院长,以信自然是愿意的。” 收了这样一个优秀的弟子进入书院,田景泽也是很满意的。 而陈浩然作为一州太守,则是想到了这酸梅汤对百姓的好处。 如果这酸梅汤真像萧以信说的那样具有开胃健脾,解热消暑之效。在这农忙季节里肯定会很受欢迎。只是酸梅汤作为一种药饮,想必成本一定不低。 萧以安本就打算为萧以信铺路,瞥见陈浩然神色有异,她于是便接过话题,表示自己愿将酸梅汤的药方公布出来,而在萧以信将制作药方以及成本说出来后,几人才发现这个成本着实便宜。 陈浩然受了萧以安和萧以信的人情,他一向会做人,而且也着实喜欢萧以信,便接着开口:“虽然说辈分上有些差错,但我还是打算收以信为徒,不知……” 这倒算是意外之喜了,一开始萧以安定下的目标还是田景泽。傅书已经收她为徒,一并收下萧以信的可能不大。没想到最后先开口的倒是陈浩然。 她这个师兄,年过四十就已经官居正四品太守,而且江南乃朝堂重中之重,能任扬州太守的无一不是帝王心腹,若她师兄无差错,待三年期满后,必入六部担任侍郎了,再往前进一步就能任尚书入内阁了。 几人说了几句就把这件事定下了,而拜师不是小事,拜师仪式要留到后面,现在他们比较好奇的是萧以安在教习上做的准备。 待萧以安命人将那几箱装得满满的书稿搬过来之后,整个大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萧以信暗自咽了咽口水,前世今生,竟然都逃脱不了刷题的命我的天!他的阿姐还真是不怕拉仇恨啊。 傅书无语了半天,似笑非笑看了萧以安一眼,“所以你这两年都忙着做这件事了?” 萧以安早就决定不参加科举,却每天都在书房里忙来忙去的,自然是在筹备这件事了。 “为百姓服务。”萧以安端着张脸,看上去颇为正经。 萧以信嘴里的酸梅汤差点喷了出来,这句台词…… 久违了久违了。 原来他的阿姐也间接沐浴过红色的光辉啊。 “师兄你想想看,算学的应用其实都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为什么书院学子却考不好呢,就是因为刷题刷得不够多,见的题目不够啊。” 萧以安分析得头头是道的,“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同理,难题做得多了,考场上的题自然就不算什么了。而且这些题目,不仅仅算学学子需要吧,其他学科的学子如果手头上有这样一本题集,应试的时候是不是更轻松了呢。” 为了让田景泽认可她编写的题目的水平,萧以安又继续道:“我让师父把近三十年的科举题目都收集过来了,除了算学和医学的题目是通用的之外,文武科的题目都按照院试、乡试、会试的难度和题型去编写的。” “这些……都是师妹一人编写的?”田景泽惊叹。 萧以安笑了笑,默认下来。 傅书在一旁补刀,“我的关门弟子,肯定比你们要厉害上几分的。” “……” 文武科的习题就算了。敢问师父,算科医科和您有什么关系吗。 萧以安继续把自己的安排说出来,“我知道书院内有专门的印刷书局,印刷算科题目的事怕是要麻烦田师兄了。” “不麻烦不麻烦。但师妹打算如何安排呢?” “这些习题集暂时只向我湘城书院内学生发放。为便于我上课,还请师兄先为我印好算科习题,待之后书局再接着印文武科及医科的习题。明年乃春闱之年,待我书院学子一鸣惊人之后,再将这些习题面向全国考生发放也不迟。” 萧以信:这赤裸裸地是来自学神的恶意啊! 如果他早知道阿姐窝在书房里是做着出题这种恶劣的事,拼死也要把她给拦下来。 抱歉了全国考生! 第五十章 走上人生巅峰的第一步7 细雨朦胧, 手执素伞,身着月牙白男款长儒丝毫不显女气的萧以安缓步行走在扬州街头。 绕过一处有些荒僻的巷子,喧闹声瞬间传入耳朵。只是与一般热闹街巷不同, 这处地方人来人往, 女子巧笑倩兮,大街上来来往往撑着伞行走的几乎都是各式各样的男子,脸上大多带着暧昧与满足,眼底的青黛根本无法让人忽略。 略微湿润的空气中似乎都含着几分暧昧。 萧以安的神色没有丝毫起伏, 表情平淡得与周围格格不入。她一路走着,突然停住了脚步。 “小姑娘,你这花怎么卖?” 萧以安停在了捧着一大捧合欢花的卖花小姑娘面前。这场雨是突然下起来的, 一些没带伞的人行色匆匆与萧以安擦肩而过, 她将自己手中的折伞往小姑娘那边倾斜,为她挡住渐渐细密起来的雨。 听到声音的小姑娘一怔。 她抬起头来。萧以安此时才看清她的相貌, 一身粗布衣服上带着几个补丁,素着的小脸里有几分仓惶,看上去只有八九岁那么大, 但脸上苍白虚弱, 身上没有几两肉,实际年龄应该比看上去的要大上一两岁。 萧以安俯身,又轻声问了一遍。 “四……四文一朵。”小姑娘咬着唇, 迟疑着将这个价钱说出来。 她怀中那捧合欢被雨打湿后显得有些憔悴, 花瓣都有些焉了,这个价钱在没下雨前卖都不一定卖得出去,更何况现在。 但萧以安没说什么, 她看得出眼前的小姑娘有自己的难处,她从不滥好心, 但这于她而言不过顺手之劳,也就从怀中掏出四十四文钱递给她,“十一朵合欢,这里是四十四文钱,你数数看对不对。” 小姑娘接过铜钱,然后小心将合欢递给萧以安,“小哥哥,这捧花有些湿了,你小心拿着别弄湿自己。” 萧以安俯身接过,道了声谢。 小姑娘却丢下一句“对不起”然后立马跑起来消失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 萧以安目送着她的背影,目光微闪。突然,似有所感,她一把抬起头来,恰好和三楼那个倚窗兴致盎然看着她的女子对上了视线。 合欢后退一步,将窗合上。薄薄的纱窗隔绝了风雨,也隔绝了来自外界的探究的目光。 正主来了。萧以安轻叹了口气,将视线放在了如今在她正前方的听雨轩招牌上。 这个名字倒是起得风雅,但开着这样一条花街上,做的自然也是皮肉生意。 不同于周围几家花楼都有姑娘在门口迎客送客,巧笑倩兮。听雨轩大门外除了摆着两盆挺拔青葱的万年青,就没有一个人。 花楼白天一般不营业,但如今已经是下午,陆陆续续也都有花楼开业了。偏这听雨轩特立独行。 萧以安站在大门前,只看得见大门大开着迎客,里面却没有喧闹吵杂的舞曲音。 她小心捧着那束合欢花,慢慢走进了听雨轩中。 “有人吗?” 她提高声音喊了句。 “公子有事?”合欢正从二楼缓步而下,精致缱绻的眉目带着三分戏谑三分缠绵,一个眼神流转就有无限风情在其中。 大堂正中是一个设计得比较精巧的舞台,周围合理布置着位置,萧以安随意坐在了靠近门边的一处椅子上,将油纸伞收好放在一旁,用手中折扇敲着自己虎口处,带着几分戏谑回应道:“听雨轩大门四开,不就是在做生意吗。合欢姑娘还问我此来何事,这岂不是多此一问?” “公子既知我名讳,那手中这捧合欢可是打算赠予小女子的?” 合欢已经缓步到了萧以安跟前,在她面前盈盈行了一礼,浑身恍若媚骨天成,一举一动都带着不自觉的魅惑。 “合欢姑娘虽名合欢,我却觉得也许蒲公英更适合姑娘。” 萧以安将手中那捧合欢随意放在另一张椅子上。 合欢眼神闪了闪,“蒲公英?可是那随处可见的杂草?合欢知身份低微,但公子这句话着实伤人了。” “姑娘这楼中今日想来也是没什么客人的,不知姑娘可愿与我一同出游?”萧以安却突然换了个话题。 合欢一怔,忽又娇笑起来,“合欢还不知公子名讳呢,公子是否太过心急了。” 萧以安拱手,“敝姓萧。” “萧公子,我听雨轩的姑娘陪同恩客出游花费可不少,不知公子囊中可羞涩?” “为姑娘一掷千金,不过固所愿而。”萧以安起身,开扇摇了起来,一副风流公子的浪荡模样。但她天生一副好皮囊,再加上眉间的英气以及姿态不显女气,就连见惯了男人的合欢也没有看破她女子的身份。 “公子小小年纪就如此花言巧语,不知道拐骗过多少姑娘的芳心呢。”合欢低头轻笑,似乎是在掩盖自己的羞涩,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眼中的冷酷漠然。 见萧以安笑得一派落落大方,合欢复又道:“既是如此公子且等我片刻,合欢去换一套便于出行的衣服再来。” “姑娘自便。” 萧以安站在那里,目送着合欢上楼。合欢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的刹那,一楼角落里有一道缠绵缱绻的琴声传来。 萧以安看去,只看见一个一身粉色轻衫,胸前风光若影若现的姑娘在低头抚琴。后又有人缓步到了她旁边,给她递了一杯茶。 虽然这样的招待只能算一般,但起码还是有茶水有琴声的,不然萧以安还真的要好奇一下听雨轩怎么坚持下去那么久不倒闭。 不过一盏茶功夫,萧以安还在静心听着第二首曲子,合欢就已经下楼了。 不同于刚刚的轻衫罗裙,现在的合欢一身嫩黄色儒裙,脸上没有挂着刚刚那种带着几分缠绵暧昧的微笑,举止间落落大方,看上去倒像个邻家小姐姐而不是那沦落风尘的女子。 “这种颜色也只有合欢姑娘能压得住了。”萧以安赞道。 合欢上前挽住她的手,笑嗔她一眼,“只怕被其他人看到了要笑我装嫩呢。” 即使敷着粉,化着有些浓重的妆,她眼角的细纹也已经无法遮掩了。 她终究已不是十年前名满扬州、令人一掷千金的听雨轩头牌合欢了。 “合欢姐姐的动人,岂是年纪可以遮掩的。”萧以安拿起被她放在一旁的油纸伞,带着合欢走出了听雨轩,小心为合欢撑着伞。 “讨打!”合欢轻轻打了打她执伞的手,娇嗔道。她和合欢的手都是一样的细腻修长,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分辨谁的手更加完美。“你这话看着好听,实际还不是在说我老了。” 萧以安笑笑,没有回应。 她与合欢对话时,并未面面俱到展示自己的体贴,而是偶尔来一两句绵中带刺的话,带着轻微的嘲讽。 合欢与她从前执行任务遇到的姑娘不同,她见惯的人情冷淡更多。更多的时候她在娇笑着,笑得美好又妩媚,心中却是把自己与世人隔离起来的。她冷眼旁观外人的欢喜怒骂,巧言令色,已经不再轻易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 所以与其她处处贴心,反而让合欢心生怀疑,倒不如绵中带刺与合欢相处,让她不必要处处警惕。 这样子合欢不累,她看着也会累。 两人挽着手,萧以安带着她来到了扬州城中最为热闹的朱雀街。 在朱雀街正门那里,合欢看着高高的“朱雀街”牌匾,微微停住脚步。 “怎么了?”虽然只是一时的迟疑,但萧以安还是察觉到了合欢的异样。 合欢轻笑,“朱雀正街是扬州城最繁华的街道,其中琳琅阁这百年老店款式不断。不少富贵人家的女眷都喜欢来这条街挑选首饰。” 萧以安听懂了合欢话中的未竟之意,她亦轻笑道:“在下家中并无妻妾,合欢姑娘还请放心。不过这琳琅阁的确有名,姑娘身上却是素淡了些,一会儿我便陪着姑娘去里面挑选几款首饰如何。” 一派光风霁月模样。 合欢眼神又闪了闪,她用笑来掩饰自己的情绪,“与琳琅阁百年老年名声相匹配的便是它的价格,萧公子刚刚说愿为我一掷千金,此话当真?” “此话当真。”没有掷地有声,也没有心虚气短,平平静静的一句话,却显得更有说服力。 “可我只是说笑,合欢并不愿公子为我破费。”合欢的声音一下子就柔了下来,里面似乎掺杂着几分柔情。 萧以安笑了两声,没有多说。 此时雨已经停了,萧以安收了伞,陪合欢在逛路边的小玩意。 合欢正俯着身挑选着一个小摊上的面具,萧以安静静站在一旁,突然听见有吆喝声。 “糖葫芦,卖糖葫芦啦。” 萧以安见合欢正挑得认真,就走过去,走到卖糖葫芦的那人跟前,“给我来两串糖葫芦。” 萧以安递过去四个铜钱,接了两串糖葫芦回到合欢身边。合欢正低头认真挑着呢,突然面前就多了串糖葫芦。 “谢谢公子。”合欢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接过去了。这时候她脸上的笑才多了几分真意。 萧以安问她:“挑好了吗?” “这个。” 合欢指着一个半面蝴蝶的面具道。这个面具是整个摊子里最为精巧的面具,面具不大,恰能遮住鼻子与眼睛部分,面具尾端蝴蝶翅膀伸出。面具做得极为精巧,那蝴蝶翅膀细节处理得很好。 “这个蝴蝶面具怎么卖?”萧以安问坐在摊后面的老板。 “姑娘的眼光真是好,这是老朽摊子里最精巧的面具了。姑娘这么好看戴上它一定更为美艳动人,你家官人定会被姑娘迷得神魂颠倒。价格的话老朽也不坑人,三百文。” 官人…… 合欢原本还笑着的眉眼一下子就淡了下去。 官人啊。 风尘女子怎敢有此奢望。 萧以安因为摊主报的价格轻挑了一下眉。 在现在十几文钱就能买到一斤猪肉的年代,三百文已经够一般人家一个多月的生活费了。 “喜欢吗?”萧以安复又问了句。 合欢点头。 萧以安便不再多说,干脆利落地掏钱。 合欢在她身旁,仔细观察萧以安的神色,见她神色里不带丝毫勉强,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堵。 第五十一章 走上人生巅峰的第一步8 将蝴蝶面具递给合欢, 萧以安又陪着她逛了一路。 合欢不知是否许久没有出来逛过街,对小摊上的各种各样新奇的小东西分外感兴趣,偶尔有喜欢的萧以安都主动掏钱给她买下了, 并自觉为合欢提着。 萧以安两只手已经快要拿不下时, 合欢终于停下了自己的扫荡之旅。 她问道:“萧公子,接下来我们去哪。” 萧以安抬头看看天色,“现在吃晚饭未免还有些早了,如果合欢姑娘不累, 不如我再陪合欢姑娘逛逛吧。” 合欢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漫无目的的走着,路过琳琅阁的时候,萧以安叫住她, “我们去里面看看吧。” 琳琅阁不愧是百年老店, 占据着朱雀街正中的位置,视角极好。招牌应是用檀木做的, 笔走龙蛇字迹铿锵写着“琳琅阁”三字。店铺取意“琳琅满目”,不过铺子里奇珍众多,还经常有新款推出, 倒也当得起这个名号。 此时已经是申时, 但琳琅阁门口还是人来人往,不少蒙着面纱的女子或在丈夫或在侍女陪同下进进出出。 合欢迟疑了一下,她曾经红遍扬州, 被无数人追捧, 凭的从来都不只是以色侍人。她将分寸掌握得极好,从不会得寸进尺,所以最后还是委婉拒绝了, “风尘女子一向不入琳琅阁。” 虽是推脱之言,却也并非没有根据。 琳琅阁中多有官家小姐夫人出入, 她们向来自持身份,怎么会愿与风尘女子共处一室。所以这几乎是花街上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我可不记得我或我萧家先人曾经设立过这个规定。”萧以安突然道。 合欢一怔。萧以安这句话完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以他的年纪应当是琳琅阁少东家吧。这样想着,合欢再次推辞,“若是让萧公子的父亲知晓,怕是与公子不利。” “如今琳琅阁乃我当家,今日我欲为合欢姑娘破这个例,不知姑娘可愿?” 话中的诚恳一下子打动了合欢。 合欢心底暗自苦笑起来。眼前的萧公子都不怕被自己连累,她又何必一直为他考虑呢。 倒不如放纵自己一回。 想到此,合欢再不多言。 萧以安牵着她入了琳琅阁,一位穿着琳琅阁统一服饰,衣玦飘飘的侍女迎了上来,萧以安直接道了句:“带我们上二楼吧。” 一枚东西从她袖子里掏了出来,飞快在侍女面前晃了晃。 合欢看得分明,那是一块镂空刻着“萧”字的玉牌。 “公子请稍等。”侍女认得这块玉牌,她神色原本就恭敬,如今更恭敬了几分。侍女缓步移到帘子后面,片刻,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男人朝两人迎了上来。 “公子。”掌柜拱手道。 周围三三两两在挑选着饰品的人都往这边投来探究的目光。毕竟琳琅阁钟大掌柜这个人的相貌,只要经常来琳琅阁的人都是认识的。 但他就算面对太守夫人都没有如今这般恭敬吧。 一时之间,有人低声猜测着眼前这位公子的身份。 萧以安听见那些窃窃私语,微微蹙起眉。钟掌柜瞥见自家公子的神色,立马道:“还请公子与这位姑娘移步二楼。” 萧以安这才放缓了自己的眉头。 萧以安与合欢被迎上了二楼。二楼摆放着四张桌子,此时只有角落里坐着人,另外三桌都是空着的。 角落里坐着的一男一女听到动静往楼梯口瞥来。女子还没什么动静,男子却是先变了脸色。 “这一枚玉佩,不知公子今日可愿收下?”宋肖解下腰间玉佩,手执尾穗,对着萧以安如此道。 宋乐后知后觉的瞪大眼睛。 她来来回回打量了萧以安很久。在京城的时候她就经常穿着男装出游,但即使武艺骑射自认不输男子的她在穿着男装时也还是会很容易被认出来是女子。可萧以安不同。 如果不是这样一副风月无边的姿容给人的印象太深刻了,在宋乐看来,眼前站着的分明就是个俊秀卓绝的郎君。 萧以安也想起自己当日之言,她没有直接上来就是一副拒绝姿态,只是再次确认般又问了一遍,“我与公子素未谋面,当日之事于我并无大碍,离去之前留下的那番话也不过是玩笑。公子手中这枚玉佩着实贵重,可确定要赠予我?” 不知为何,眼前的人明明是一身男子打扮,宋肖却觉得比起当日的见色起意,如今的自己似乎当真有了几分绮思。 宋肖笑得坦然,“当日之事于公子无大碍却不代表它没有发生。这一枚玉佩赠予公子,绝不会埋没了它。何况以一枚玉佩交公子这个朋友,在宋肖心中绝对值得。” 宋乐:交的是朋友还是娘子啊我的亲哥,用能代表皇太子身份的玉佩交朋友真奢侈。 娘子的话~ 就当是提前给嫂子的添妆嘛。宋乐表示这样操作的话还是很划算的,反正最后东西还是落回到她哥口袋里。 宋肖话已至此,萧以安也不多说了。她伸手接过宋肖的玉佩,将其挂在她手中的折扇尾端。本就是千金难求的折扇,再配上这样一个玉佩,颜值瞬间上去了几个档次。 萧以安挥挥折扇,原本离萧以安几步远的钟掌柜默默走到萧以安身边,虽还是不卑不亢的姿态,但能一眼就让人感受出来他对萧以安的恭敬。 “钟掌柜,麻烦你给我们端一些茶水糕点上来,然后把店里最新出的那几款首饰都拿出来。” 宋肖宋乐坐的那张桌子面上干干净净,没有茶水和糕点,想来他们也只是在她前脚到了而已。 交代几句,钟掌柜领命下去了,萧以安牵着合欢与宋肖他们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还未自我介绍,宋肖,金陵人士。旁边这位是舍妹宋乐。”宋肖就临着萧以安而坐,他先开口道。 萧以安轻摇折扇,折扇上挂着的玉佩也轻晃起来。这等品质的麒麟墨玉,世间少有,据说是当年西域一小国的朝贡之礼。那块玉被皇上命匠人分作四份,当时后宫子嗣不丰,只有三位皇子一位公主,皇上便命宫人将四位的名字刻于其上,已做身份象征。 如今出行的恰是一对兄妹,他们的身份于萧以安而言并不难猜。所以在宋肖出言要赠予她玉佩时,她并未直接拒绝。 象征着皇太子身份的玉佩,若是使用得当,于她当有大用。 “青城萧家,萧以安。” 青城不过是一小小县城,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大概就是六十年前的萧阁老祖籍也在青城。涉及到这么一枚玉佩,即使宋肖很随性,跟着他来的侍从太监也不能随意,萧以安的资料早在相遇的那天就摆放在他的案头了,“原来……以安是萧阁老的后人。” 迟疑了一会儿,宋肖还是称呼她为以安。这样显得两人更加熟稔一些。 萧以安一笑,算是默认。 合欢坐在一旁静静听着萧以安和宋肖说话,完美的充当了一个合格又美艳的背景板。宋乐则巴不得她哥和以安多多聊天呢,难得安分坐在一旁听他两聊天。 片刻,有侍女端着茶水和桂花糕上来了,随后,琳琅阁内最为珍贵的几样饰品以及今年的新款都被钟掌柜带上来了。 宋乐乃皇上最为宠爱的嫡长公主,世间奇珍难入她眼,但琳琅阁这些饰品的精巧倒也是让她带了几分兴趣。 萧以安捻起一支羊脂玉质的蝴蝶形发簪,在合欢发旁比划一番,满意点了点头,“这支发簪倒是衬姑娘的肤色,而且发簪尾端的蝴蝶倒是与那蝴蝶面具相得映彰。” 合欢掩嘴轻笑起来,“公子觉得适合就好。” 萧以安便为她褪去发上原本的一支木制簪子,转而插上这支蝴蝶簪子。 她重新坐直后,见宋肖和宋乐在看着她,莫名有几分不自在。她咳了咳,掩饰性地端起茶杯沾了沾嘴,“宋兄与宋姑娘来琳琅阁打算挑什么东西,你们可以和我说说,我来给你们做推荐。” 宋乐冲萧以安眨眨眼,带着几分促狭,“公子唤我阿乐就好。” 若萧以安现在是女装,这么喊倒也并无大碍,但她如今是男子打扮,贸贸然喊如此亲密倒也不妥。 “阿乐。”却是宋肖率先护上了。 宋乐心下嗞嗞两声,见好就收。 宋肖拱手道:“我父亲与傅书大人相识一场,我们打算来琳琅阁挑选一些东西送给傅书大人以及傅老夫人。” 扬州城内谁人不知傅书大名,合欢心下微叹,眼前这些人的身份比起她想的怕还是要高上几分。 “师父自来喜欢暖玉,我琳琅阁前些日子恰好收到了一份上好的暖玉,这倒也合适。傅老妇人礼佛,菩提木做的手链倒是不错。”萧以安斟酌片刻,开口道。 宋肖已经知道萧以安的身份,但明面上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眼下他就装作是刚刚知道一般惊叹道:“原来以安竟是傅书大人的高徒。” 萧以安不信他不知道这个消息,见他如今装模作样,心情愉悦了几分,眉眼弯弯。 不过萧以安始终顾忌着身边的合欢,她为合欢挑了一支发簪以及一串珍珠耳环后,合欢就不动声色的婉拒了萧以安继续挑下去,见状,萧以安也不再久留了。她与宋肖宋乐两人告别,合欢俯下身子行了一礼,跟着萧以安离开。 出了琳琅阁,合欢问她:“公子可要送我回听雨轩了?” 萧以安摇头,“我带合欢姑娘出来一趟,怎么能让姑娘饿着肚子回去呢。” “今日公子已为合欢破费颇多。” “若是合欢姑娘……自然是值得的。” 合欢不懂萧以安为何这么说,若是一开始她必是不信这番话的,但一路相处下来她却突然觉得,萧以安这是真心话。可是为什么呢,她不过一风尘女子,虽看着还有几分姿色,但萧以安自己已是珠玉在前,她可不信萧以安是见色起意。 合欢压下心头疑惑,低下头用手帕挡脸,却遮不住一脸娇羞。 第五十二章 走上人生巅峰的第一步9 萧以安正式开始在湘城书院执教的那一天, 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天气难得凉快,完全没有前几日的酷热难耐。 湘城书院中女执教算上萧以安不多不少正好三个人。在这个社会中, 终究还是女子不出头露面的思想更占上风。 她手里拿着一本新鲜出炉的教辅, 其他的教辅已经被田景泽提前喊人搬去算科学生上课的地方了。 书院四大科上课的地方都隔着些距离,又因为算科学生人少的原因,教学的地方还有点偏。等萧以安慢悠悠从院子走到上课的地方时,已经快到上课时间了。 她在后门那里站定, 慢悠悠翻看着手中的教辅,却把十分精力都放在了听教室里面动静上。 听来听去,萧以安不得不对古人的骂人水平表示嫌弃。 于是她不再听下去, 走到前门把门一推开, 在门口那轻轻勾起唇角,一点一点放大笑容, 露出一个带着挑衅却又无比美好的笑容。 明明还是一身简单的湘城书院夫子的青色衣袍,她却偏生穿得挺拔如玉,鹤立其中。 萧以安趁着众人呆愣时走上讲台前, 把手里的教辅一把扣在桌面上, 伸出修长白皙的手点了教室里的四个男学生,一一把他们的名字道出来。 在众人面露诧异不解时,萧以安再次笑起来, 是那种有些恶劣的笑。 她说:“如果你们质疑我的理由只有那么几句的话, 不得不说我很失望。” 轰。 这句话好像一下子就点燃了气氛一般,刚刚被萧以安镇住的场面再次闹开,之前被萧以安点名的一个学生又继续开口, “不知夫子此话是何意,难道学生连担忧夫子教学水平的资格都没有吗?” 此话一出, 立刻赢得了其他学生的一致认可。 萧以安打量了两眼这个名叫宁昊的男生,他一席话说得非常有感染力,一下子就把全班人都划归到与他一个阵营去了。想来这个人就是班里带头的人。 “你技不如我,又如果有资格质疑我。”萧以安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把宁昊顶回去了。他涨红着一张脸,开口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 萧以安轻笑起来,“无妨,我知道你们的担忧。但不知一个算学博士的名头可能让你们放下几分心听我上课呢。” 算学博士! 在场众人一下子就哗然了。 算学博士意味着什么,全国之大,哪怕朝廷一直在大力发展算学人才,但算学博士的人数还是很少,且全都被留在了国子监。 之前学生们得知的消息只是他们新的执教老师是个未及二十的女子。虽知道她绝不会简单,众人也都带了几分不服气,但如今知道萧以安的身份后,那些不服气立马就完全消散了。 他们看向萧以安的眼神反而亮亮的,一副期待开始上课的样子,却因为刚刚那番质疑她教学水平的作为而不好意思直接开口。 萧以安把底下众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终于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来。 最开始田景泽要把换新教习的事情告诉学子们时,是萧以安要求只描述她的弱项,比如性别比如年龄,其他一律不谈。她所做的这些只是为了给这群学子一个下马威,狠狠镇住他们。 现在看来,效果倒是不错。 她轻咳了咳,把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她的身上,然后她才看着宁昊道:“上来帮我发一下新的教辅。” 宁昊被她看着,迟疑着站起来,见萧以安还在看着他,终于确定夫子是在喊他了。他带着几分激动走上去,把讲台底下那沓书搬了上来—— 这些书他们一早进教室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但都很规矩的没有翻开,也没谁特别好奇的走进去看过。 现在宁昊看到这些教辅上印着的名字时,不知为何心头升起阵阵凉意。 这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萧以安见他愣在那里,用折扇敲了敲他,“宁昊,快把这些教辅发下去啊。这些教辅可是我为了给你们上课而特意编写的,里面的内容可都是我多年总结出来的精华。” 宁昊恍恍惚惚地把这些教辅全都发下去了。 拿到教辅后,原本还有几分激动的学生立马心头凉,整个教室的氛围…… 突然想起一句很应景的诗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教室里有学子小声念着这句诗。 听到的人立马狂点头。 萧以安一挑眉毛,教室里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年头的学生啊,心理素质真不行,萧以安心底嗞嗞两声,这都是没经历过《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摧残的啊。 如果见过后世那堆教辅,还会被这小小的三千题吓哭吗。 没事,这光荣的开创先河的历史使命就交给她来完成吧。 萧以安笑眯眯地对下方众人道:“这一次呢我们先不讲课,大家趁着上课时间把这本教辅好好翻一下,看自己对这些题目了解了吗” 以古人的算数水平,简单的加减还行,这种需要拐弯又贴近实际的应用题,不是萧以安不看好这些学生们,实在是她没办法欺骗起自己来。 嗯,要知道当年她做那些难倒举国所有算学博士的数学题,就是在她边吐槽简单边计算做出来的。 实际上就是比较简单的一元一次,一元二次函数的应用。 萧以安不方便直接讲解一元一次,一元二次方程怎么用,但把这些思想提出来,适当的简化如今的应用题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她可不想被自家弟弟从这些小细节中察觉到她非本土原著。 底下的学子们一脸苦逼的翻开了《算科三千题》,第一道题就是马车来回跑问题。 所有学子:马车你为什么要跑来跑去啊。 第二道题又涉及到提水问题。 所有学子:水井这种害人的鬼东西。 第三道题则是比较经典的鸡兔同笼的问题。 所有学子:谁再把鸡和兔子放在一个笼子里我一定要把他店铺给砸了。 一连十多道题看下去,在场所有学子的脸都面无血色。 我现在放弃学算科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第五十三章 走上人生巅峰的第一步10(捉虫) 宋肖和宋乐回京城的那天, 萧以安没去码头送他们。 其实在他们回京城的前一天,宋肖曾经过来找过她。 那晚的风月很好,那晚的少年也很好。只是她还是把那枚宋肖送她的玉佩还给了他。 “这块玉佩, 今晚就物归原主吧。”她巧笑倩兮, 难得如此软了眉眼。 宋肖不动。 她也静静举着那枚玉佩站在那里,像是在看着他,又好像把视线落在了其他地方。 “宋肖,你等不了我。此行回去, 皇太子必是要大婚的。”萧以安也不恼,她很坦然地将情况告诉宋肖。 宋肖今年已有十九,皇太子于江山社稷而言何其重, 他必须大婚并且膝下有子嗣, 如此方能进一步巩固他的地位。 宋肖隐在袖袍下的手微微颤抖,心里略有慌乱, 但他根本无法出言反驳,因为他无比清楚,萧以安说的是对的。 他虽为皇太子, 但皇后不受宠, 外家已经有些势微。其他成年皇子中有人允文允武,外家手握兵权,可以说他除了正宫嫡子的身份外并没有太大的优势。 母后私下一直在为他挑选太子妃, 无论其他, 起码这些太子妃人选的身世都很出众,要么是世家淑女,要么是武将贵女, 每一个人的身世都不简单。 相比之下,萧以安即使才华出众, 也只是一届孤女,以她的家世,就算当他的侧室都算勉强。但骄傲如她怎么可能愿意屈居于人之下。他也不舍得折了她眉眼间的意气风发。 终究还是只能止于此。 他说:“好。” 伸手接过玉佩。 也亲手折断了两人之间悄生的情愫。 琳琅阁中相视一笑;桂花树下的琴箫合奏;厨房里被炭灰染黑脸颊的女子,自告奋勇烧火却被呛得要死要活的男子;蹙眉做着算科题目的男子,以及手执戒尺带着三分笑意讲解的女子;夕阳西下,背对着他骑马远眺的女子;在院子里与他侃侃而谈天下大势,为他出谋划策铺好前路的女子…… 终究还是不如不遇倾城色。 他接过玉佩转身就走,却还是在院门口处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望着远处无边月色道:“以信科举肯定要到京城,你……可会一同前去?” 萧以安轻笑起来,“七年之后,与君京城再会。” 萧以信如今基础扎实,但年岁太小,萧以安打算压他三年,后让他一举下场参加院试,乡试,会试,满打满算却是需要七年时间。 “七年时间,定不负君当日期盼。”宋肖终究还是笑了起来。 …… 站在码头,船已经快要开了,宋乐站不住了,她抓住宋肖,急切道:“皇兄,以安还没有来啊!” 这几个月相处,宋乐早就被允文允武又有一副好姿容的小姐姐给完全征服了。而且她哥哥和萧以安之间的一些互动她也不是没看在眼里。但现在他们都要回京城了,以安却没有来送他们这一程。 宋乐的心沉了沉。 宋肖淡淡道:“我知道。” 宋乐见他这样的反应,好像明白过来了,她松开抓住宋肖的手,往后倒退两步。 宋肖看着她,又好像是在透过她描摹其他人的倩影,“阿乐,只能如此。” 终究只能如此。 启平十五年,会试,榜单公布之日。 算科得中人数一百三十二人,其中湘城书院三十四名学生全都位列前五十名。前十之中,无一人不出自湘城书院。 医科得中人数一百七十五人,湘城书院学生全都位列榜单之中,成绩虽没有算科辉煌却也举世震惊。 除此之外,文科武科成绩也大大突破之前所有记录,力压当世所有书院。 三日之后,萧以安之名传遍全国。随着她名气而来的,则是销往全国各地的《学科三千题》系列。 大婚不久的皇太子在书案上的文件里看到萧以安这个名字时,眼里带着几分柔和。 她终究还是做到了。而且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布局策划之中。 名气大盛的萧以安此时却躲在听雨轩里品着蒸馏制作的浓度极高的烧酒。合欢在一旁为她亲自布菜。 “萧夫子如今名气大盛,却还如此频繁出入我听雨轩,怕是有些不妥吧。”合欢嗤笑。 合欢早已知道萧以安的性别与身份。像这种事情萧以安都不是有意隐瞒,只不过男子身份更容易让她出入听雨轩,所以她才在一开始扮作男子打扮。 “我此来只想问姐姐一件事。”萧以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继续道:“姐姐可愿开始新的生活?” 合欢的眼神一下暗了下去,她举起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还嫌不够,直接拿起那小壶酒对嘴喝了起来,萧以安在一旁静静陪着没有作声劝阻。 等合欢喝得有了两三分醉意,萧以安才轻轻从她手中拿过酒壶。 “这一次新的生活,咱们不靠别人,就凭我们自己的努力,给这听雨轩中的姐妹们找其他营生不好吗。” 曾经扬州花街最有名的花楼一定是听雨轩,最有名的花魁一定是合欢,但一向游戏人间不动真心的合欢终究还是栽在了一个男人身上,还栽得够狠够彻底,赔上的是她的地位以及听雨轩的地位。 此后的听雨轩萧条冷清,花楼里的很多姑娘另谋出路,被其他花楼挖走,剩下的姑娘都是些姿色不足或者姿容衰老的。这些年听雨轩能撑下来,靠的都是合欢的积蓄。 “姐姐的积蓄始终有用完的那一天,到那时姐姐又该如何庇护楼中的这些姑娘们呢,不如早做其他打算。” 合欢神色变换,最后一咬牙有了决断,“好。” “不过……”合欢又蹙起眉来,“我们该做何种营生。” 她苦笑了一下,“青楼女子就算想要自脱贱籍,也要看世人愿不愿意把她们当做正常女子来看待。” 萧以安没有顺着她的话去安慰,只是保证一般对她道:“我与以信,一直视姐姐为家人。若对于姐姐而言,楼中姑娘都是你的家人,那她们也都是我和以信的朋友。” 合欢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向萧以安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这一礼是我替楼中姑娘谢谢你的。这些事情我不太懂,就麻烦以安你替我们安排了。” 萧以安说服完合欢之后,没有在花楼久留,呆了片刻就出了听雨轩。 她迎着夕阳慢悠悠走回湘城书院,赶在饭点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进入院子的时候,萧以信正在院子空旷的地方打着太极活动身体。 一切都那么美好。 启平十七年,匈奴举兵入侵边境。皇太子从皇上手中争取到了兵马大将军一职。兵马未行粮草先动,他的一步步安排合理又紧凑,反使匈奴损兵折将,最后还收复了先帝时被侵占的六座城池。 此役之后,皇太子地位巩固再无人能撼动。 启平十八年,萧以信下场应试,接连拿下小三元名头。 启平二十年乡试,夺下解元。 启平二十一年会试,名列第一,成为会元。 启平二十一年,皇上病重,太子监国。此次殿试,完全由皇太子负责。 殿试之中,萧以信在第一排最中间低头答题。 十六岁的少年已经张开,眉目精致却不显女态,那双桃花眼与萧以安的眼睛一模一样。 原来那么多年,他还是没有忘记她,还是记得清楚她的一颦一笑。 宋肖无法克制自己内心激荡,提笔写字,一气呵成。放下手中毛笔,他看着这张写得十分出彩的字迹,却终究把那张纸揉成了团扔进了一旁的纸篓里。 ——幸而不识桃并柳,却被梅花累十年。 启平二十一年,萧以信被点为状元,十六岁的状元纵观史册也无人能出其右,更何况还有个六元及第的名头在。 新科进士游街那天,萧以安和合欢在醉仙居二楼那里围观。 “这样的生活,足矣!”合欢将自己手中的绢花丢下去,恰恰被萧以信接中。他抬头望来,三人相识而笑。 萧以安听着看着,心有所感回头,却正好撞进了宋肖的视线中。 这样重要的日子,你不在宫中,出来这里又是为何。 萧以安这样想着,却是勾唇笑了起来,“回去吧。” 【脱离世界。】 第五十四章 女王见女王1 血族与人类并存的世界里, 黑暗议会与光明教廷不断产生摩擦,混乱的纪元滋生出腐朽的灵魂,血族以永生为交换, 人类阵营不断有人进行背叛, 而人类地盘也在逐渐被蚕食。 前任女王被血族转化,背叛人类阵营,那次的人类与血族之战,以人类的惨败而宣告终结。随后, 光明教廷将光明圣女加冕为皇,让她以皇者之名统领光明阵营。 血族,祖封之地。 萧以安从黑暗中醒来, 随着她一步一步走出祖封之地, 原本一具只剩骨骸的骨架渐渐开始长出血肉。 “宝贝,帮我通知所有未沉睡的亲王与公爵, 告诉他们,我回来了。”她将盈满血肉,完美到无一丝一毫瑕疵的手伸向黑暗之中。几只蝙蝠自她掌心飞出, 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她的沉睡之地在祖封之地最尽头之处, 她缓缓走出来,血肉渐渐出现,在身躯凝聚成功那一刻, 一群蝙蝠不知从何而来, 将她完全淹没。当那群蝙蝠再次消失时,萧以安身上已经穿着一套黑红交织,纹路神秘而瑰丽的衣袍。 衣袍袭地, 她赤着脚踩在黑暗的领土中,一朵朵若隐若现的红莲随着她的步伐而盛开。 当她完全踏出祖封之地的那一刻, 光明教廷圣堂之中矗立着的光明圣女雕像突然凉起一道刺目划破天际的白光,在这已经完全进入黑夜的时候显得分外刺眼。 正在做着日常祷告的教宗睁开眼,那双温和慈祥的眼里带着几分悲悯,他轻叹了口气,“纪元之争,又要拉开序幕了。” 血色纪元,这是史书给予光明与黑暗之争的别称。 名字里就透着残忍。 光明与黑暗之争开启的年代,都有着无法冲刷掉的血色的印记。透着史册去看,就能看见其中的血迹斑斑。 城堡之中,同样跪坐于光明圣女雕像之前做着祷告的人类女王安塞尔察觉到动静睁开眼来。她伸手抚了抚放置在一旁、沾染过无数血族鲜血的圣剑,眉目之中闪过一丝坚决。 血族女王从祖封之地出来的那一刻,该知道的人几乎都知道了。 血族亲王希比尔在他的城堡中,右手持着高脚杯,杯里饮料鲜红刺目。他细细品着杯中的酒,撇了一眼贡献鲜血给他的食物,用留得极长的指甲挑起她的脸。 看着那个惶恐中带着几分期待的少女的脸庞,希比尔轻笑出声。 他挥挥手让人把她带下去。 明明血族女王从祖封之地踏出来的时候,他们都会得知女王已经苏醒,但他们的女王偏偏还要多此一举的安排蝙蝠来通知他们。 这是在警告与宣告自己的权威吗。 希比尔嗤笑出声。 不过是从人类女王叛变而成的血族,如果不是她是祖神亲自转化,又是祖神唯一子嗣,这血族女王之位怎么可能轮得到她来坐。 …… 萧以安不管光明教廷与黑暗议会中的这些重量级人物作何感想,反正她此时已经回到了自己沉睡前居住的城堡中。 “女王,您回来啦。”一直未沉睡替她守着城堡的管家早已经在城堡大门口恭迎着女王的回归。 萧以安神色之间带着三分慵懒。她没有停留,路过管家的时候轻轻应了一声。 “食物已经为您准备妥当,因为不知女王突然苏醒,这次准备的食物不算极品。待明日再为女王好好准备食物。”管家跟在萧以安身后,神色恭敬道。 萧以安轻笑出声,声音里几分漫不经心几分冷漠嘲讽,“想必明日亲王公爵们就该为我奉上新鲜的食物了。” 即使沉睡上百年,城堡中的结构也依旧如同她沉睡前那般,萧以安按照记忆来到大厅,姿态款款落座在餐桌主位上。 一个吸血鬼婢女早已站在这里等候多时,萧以安刚刚坐下,她就将手中端着的一杯鲜血递到萧以安面前。 萧以安端着高脚杯把玩,即使最原始的对食物的渴望渐渐涌上来她也不急着喝。别过脸去问管家,“如今清醒着的亲王公爵有多少个?” 管家低着头,没有胆子直视女王,“如今清醒着的亲王只有希比尔亲王一人,清醒着的公爵有三人。” 萧以安点了点头,慢悠悠饮完杯中的鲜血。血族对食物的渴望的确能让她喝下杯中的鲜血,但来自灵魂深处的人类的本性让她反感厌恶。 她压下自己神色的异样,几口饮完鲜血,放下酒杯起身离开。 管家和那个女仆俯着身子恭送她的离开。 萧以安一路走着,城堡是中世纪的建筑风格,装饰华丽却透着阴冷。城堡极大,却寂静无声,萧以安轻轻的脚步声在这黑暗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她一路走到了走廊的最尽头,上了二楼,推开拐角房间的大门。 巨大的房间里摆放着两个极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类书籍文件。萧以安走过去,按照日期将那些文件一一翻看。 这些文件记录的是在她沉睡之后,有关血族和人类世界的一些重大事件资料。 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把这些资料快速过了一遍,大概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萧以安将资料合上,出了这个房间回了自己休息的房间。 极大的卧室里只有角落放着一个装饰华丽、材质极好的棺材。然而萧以安的神色有些别扭,因为即使这棺材再华丽,也不能改变它是一个棺材的本质。 她走向棺材的时候路过了被放在房子正中间的全身镜。萧以安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是往日的容貌,但是细节上进行了微调使得这张脸更贴近血族的长相。一身黑红长袍将她的气质衬得高贵又带着丝丝隐秘的危险。眸中三分潋滟三分迷离,如果有人不注意与她对视,怕是要被夺了几分心神。 “血色纪元。” 她突然开口,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 “以杀止伐。” 漫不经心的腔调也掩盖不住话中浓浓的杀意。 话音一落,原本安安静静在房间下檐沉睡的蝙蝠被惊醒,四下逃窜开来。 萧以安轻笑出声,“宝贝,杀了它们。” 血族亲王公爵的耳目,她怎么会允许它们离开。 黑暗之中,瞳孔猩红的蝙蝠突然冒出,一口叼在了那些逃窜开来的蝙蝠要害处。光芒一闪,所有蝙蝠不见踪影。 第五十五章 女王见女王2 吸血鬼这一种族, 强大俊美,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除了只能游走于黑暗中之外, 几乎没有其他过于明显的弱点。 但每个世界都拥有着自己的运行规则。一个完整能自我运行的世界, 它一定是平衡的。 在这个世界上,能压制吸血鬼的,只有光明教廷中来自光明女神赋予的圣力。 血族女王苏醒后的第二天,人类所有领地都接到了来自中心教廷的调令。除了各个城市常驻留守人员之外, 其余所有外派牧师和圣骑士都被急召回中心教廷。 中心教廷占地极广,最中心处有一道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光明女神的雕像。 雕像明明是石料刻成的,上面萦绕的光晕却像是玉制的材料一般。细节之处刻画得非常好, 恍惚看去, 就好像看到光明女神重现人间。 人类女王安塞尔站在光明女神雕像的最前方,双手交叠放于胸前, 低着头闭眼祷告。 在她身后,大教宗十二祭司二十四光明神圣骑士以及上百个圣骑士依次站列,保持着与安塞尔完全一致的动作神态。 过了很久, 安塞尔终于重新站直身子。 一名白发苍苍身上却充盈着澎湃圣力的祭司走到广场前方的礼台前, 将手中的卷轴展开,把里面的内容一条条念出来。 “光明六区背叛光明,投入黑暗阵营;十区坐镇的光明神圣骑士前几天在与血族的交战被血族一名公爵偷袭, 回归光明……” 对于神职人员而言, 回归光明不过是他们以身殉职的委婉说法。 底下有圣骑士在窃窃私语,侍奉在安塞尔旁边的几名圣女候选人中,有人疑惑不解道:“人类不过是血族的食物, 他们怎么会有人叛变光明而投奔黑暗呢,莫不是以为血族会放过他们?” 安塞尔回身望去。 这一批圣女几乎都是从教廷内部神职人员的女儿中挑选出来的, 她们从小就在女王身边侍奉光明,对于黑暗只有厌恶,所以根本不能理解为何有人会叛变光明。 安塞尔看着这一批圣女候选人们稚嫩柔和的脸,没有出言指责她们。其实如果不是当年的那场意外,她也会一直天真不问世事一心侍奉光明吧。 只可惜人心难测,而黑暗最善于的就是玩弄人心。 “只要利益够大,总有人会铤而走险。而且会沦为食物的,只有底层的光明的子民们,那些辖区掌控者的切身利益根本不会受到损害。”大教宗出声为她们解惑。 安塞尔听到这番话,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永生的诱惑太大了。 而光明,就是这么一步步沦陷的。 “教宗,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血族女王从沉睡中清醒,血族接下来一定会有一系列大的动作。”安塞尔回头对教宗道。 教宗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望向那无尽的远方,眸光深沉。 “又要开启杀伐了吗?” …… 夜幕降临,有爵位在身的血族们派来送礼的人都在女王城堡门口碰面了。 管家站在城堡门口前,对着所有送礼的人道:“女王有事外出,诸位将祝贺女王苏醒的礼物留下就好,女王一定可以感受到诸位的诚意。” 且不论那边送礼的人作何感想,也不管各大亲王公爵们如何猜测她的去向,萧以安如今正漫步在刚刚投身黑暗的光明六区街头。 六区尚未完成权利交替。夜色笼罩中,有新生的吸血鬼在四处流窜,也有尚未撤离的教廷神职人员做着最后的挣扎。 萧以安用一件宽大的黑色袍子将她全身罩住,异于人类的外表特征被衣服挡住。 她慢悠悠拐进一个隐蔽的小巷,听到有尖叫呻吟的动静,缓缓抬起头来。 一个吸血鬼正带着戏谑在逗弄着那个四下逃窜的食物,眼见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拔剑就要自刎,吸血鬼连忙打掉他手中的剑,扣住他的脖颈露出长长的獠牙,就要品尝起美食来。 突然听到脚步声,吸血鬼一只手扣着食物的脖颈,回头向声音来源处看去。 萧以安站在摇摇晃晃的路灯下,她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有些不甚清楚。只听见黑袍下传来镇定随意的声音:“吸血鬼新生儿,你挡到我的路了。” 吸血鬼等级压制非常明显,几乎每个吸血鬼都能感受到上位者的血脉压制。而像眼前这个吸血鬼一般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的,只能说明她的身份是刚刚拥有无尽力量,对自己盲目信任又猖獗的吸血鬼新生儿了。 这个吸血鬼新生儿是个颇为漂亮的女孩子,看上去不过人类十六七岁大小。脸微圆,笑起来的时候两只尖牙露出,显得有些可爱娇俏。当然,这是在忽略她手中制服的食物以及她说话的猖狂态度时。 “你看到我竟然不跑,你不怕我吗?”她笑着问道。 “你是谁的子嗣。血族转化子嗣的人选竟然已经如此随意了吗。”萧以安的声音很平静。 就这样的智商,萧以安觉得就算她不来,吸血鬼一族也迟早药丸。 吸血鬼新生儿虽然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这完全不影响她听出萧以安话中的嘲讽。 她有些恼怒起来,嘴里的獠牙越发长长,“看来今晚我有口服了,竟然能抓到两个食物。如果被父亲知道了他一定会夸我的。” 吸血鬼新生儿刚要有动静,萧以安就已经将她头上罩着的黑袍拉了下来,一双猩红的眸子静静看着她。飞扑而来的吸血鬼新生儿瞬间定在了原地,一阵风不知从何而来,再睁开眼时,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吸血鬼新生儿已经完全化为灰烬。 脖子解除禁锢的男人顺着墙壁滑坐下来,右手抚着自己被勒出血痕的脖子拼命咳嗽起来。 萧以安重新戴好帽子,继续向自己的目的地走去,即将与那个在地上咳嗽的男子擦肩而过时,他突然开口:“你不杀了我吗?” 萧以安顿住脚步,她转身在男子面前蹲下,伸手一把抓下自己的帽子,将一张完全是血族特征的脸暴露在男子面前,“你太弱了,不值得我动手。” 想了想,又补了句:“你当年就已经是圣骑士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说晋升为光明神圣骑士,怎么连一个吸血鬼新生儿都解决不了呢。” 男子对她的嘲讽也不恼,两人说话时反而带着些熟稔,“比不上你,无论在教廷还是在黑暗议会,都混到了女王这一地步。” 萧以安笑起来,露出两个被她收进去的小小的獠牙,“你羡慕啊,那来黑暗议会继续侍奉我啊。我还没初拥过谁呢,初拥你之后你起码也是个伯爵的实力。” 男子,也就是库里继续咳了咳,他若无其事的将嘴角溢出的鲜血抹去,两只眼睛定定望着萧以安,“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永生。” “我不信。”库里突然激动的大喊起来,“侍奉光明,以你的实力起码也有几百载寿元,而且你根本就不是个能忍受永生孤寂的人。” 萧以安没有受他的情绪影响,神情冷淡下来,“但我如今的选择就是这样。” 她就是背叛了光明,投向了黑暗。 “是啊。”库里浑身力气都被抽离了,“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萧以安站起来,重新戴好帽子,转身离开。 身后,库里嘶哑低沉的声音在这黑暗的巷子里不断回荡,“这一次你不杀我,下一次就该换我向你拔剑了。” 曾经他拔剑,是为了守卫她。如今拔剑,却是将剑尖对准了曾经发誓要誓死守卫的人。 何其讽刺。 萧以安对此却颇为欣慰,“如此最好。” 第五十六章 女王见女王3 月亮一点点爬上了最高点, 黑暗中原本还有的一些细碎声音都随着夜深而静了下来。萧以安越走越偏,一开始她在巷子里窜行,还能听见在完全黑暗的屋子里传来小声的祷告, 到最后她走的地方除了月亮洒下来的一点点银辉之外, 几乎没有任何光亮,更别说是人声了。 在这样的绝对黑暗之中,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被放大,显得非常明显。 “咯吱”一声, 有一道木闸门被推开。 一道人影走了出来,随手扔下手中的垃圾,然后转身就要合上门走进去。萧以安与这个人擦肩而过, 没有任何停留。 只有空气中留下了那句细不可察的话—— “开始吧。” 黑暗之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转身回到院子的人抬头望向天边, 看那昏沉的天边出现了一点点细白光线。 天要亮了啊。 他的眼里,一派猩红。 这是血族的标志。 有人自愿投奔黑暗, 也有人被血族恶意转化,从此生活在黑暗与光明的边缘。 …… 当萧以安回到城堡时,天已经亮了一小会儿。她除了有些头晕之外没有任何影响。 力量强大的吸血鬼, 已经不会像初等血族那样惧怕太阳。他们可以在太阳下从容行走, 只要不暴露太长时间就没问题。 管家往常这个时候已经陷入昏睡了,但女王还没回来,他就一直没有回棺材, 而是在城堡大厅里等着。 萧以安踏进城堡。 城堡内外是完全不同的画风, 外面还暖阳倾洒,里面却一派昏暗阴寒,除了橱柜上微微闪着的几缕火光, 整个城堡里透不进一丝光亮。 “女王大人。”管家迎上来。 昨晚她身上披着的黑袍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她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递给管家, 正准备往房间走去才像突然想起来一样问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回禀女王,昨晚各大亲王公爵还有其他有爵位在身的大人们都送上了他们的贺礼,恭祝女王苏醒。” “嗯。”萧以安应得有些漫不经心,她又问道:“他们还留了什么话吗?” “几位大人说等女王有空了他们再来上门道贺,倒是凯撒公爵询问女王何时举办晚会。” “半个月后吧。”丢下这一句话,萧以安就只留了个漂亮完美的背影给管家。 定下晚宴的时间,后面就不需要她做什么了。除了派了几只小蝙蝠去给希比尔亲王和其他三个公爵送请帖之外,其他人都没重要到要她亲自传信去邀请的地步。 回到房间不久,管家就给她送来了一杯鲜血。萧以安让他放在一边,自己依旧站在窗边眺望。 她的这处城堡矗立在一处小森林中,周围环境一直被下人精心打理着。即使是没有任何心情欣赏美景的萧以安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景色无疑让她有些急躁的心情缓和了几分。 过了一会儿她才转身,原本想直接进入棺材里睡觉的,但她明明感觉到自己浑身充满力量,却也有一种使不上劲的感觉。 她蹙起眉来,目光盯着被放在桌子上的那杯鲜血。过了一会儿,她才走过去蹙着眉饮完了那杯鲜血。 鲜血入喉,力量重新回到四肢百骸,萧以安脸上却是难掩厌恶。 血族这个种族…… 血族这个种族! 她难得对007提了个要求:“以后别再给我安排吸血鬼身份了。” …… 半个月后,女王城堡。 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男子;蕾丝长裙,姿态曼妙的女子。 萧以安站在城堡三楼往下看,舞池里满是缠绵舞动的身影。轻歌曼舞,浅笑低吟,一派奢靡之气扑面而来。这就像是人世间最普通的贵族聚会,如果不是城堡角落那里血仆低低的呻吟声,如果高脚玻璃杯里盛着的饮料不是鲜红的鲜血。 在上面看够了,萧以安拖着她席地的酒红色盛装长裙下了楼。黑中泛着红光的卷发披在身后,配上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硬是多了几分神秘危险。 “女王陛下。”楼梯口有一个人站在那冲她行礼。金色头发深蓝色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温柔又爽朗。他微微俯身,姿态恭敬却不显低微。如果不是脸上弥漫开的丝丝血痕,这样的男子更像是个光明的宠儿。 “凯撒公爵可愿与我共舞一曲。”萧以安把自己纤细的手递过去。明明是有些请求的话语,但她漫不经心的腔调听起来更像是在命令。 而她的确有这个资本。 凯撒握住萧以安的手,“能够与女王陛下共舞,是凯撒的荣幸。” 他的眼睛缠绵在她的脸上,就如同一个深陷爱河的男子。 萧以安眸子微垂,轻轻笑着没有回视他的眼睛。 两人踏进舞池时,周围的人自发往旁边挪动,给他们留了舞池最中央的位置。 凯撒贴近她的左耳,温热的呼吸全都扑在她的脸上,嘴巴微微动着,在旁人看来,两人就像在调情一般。 希比尔站在一旁看着凯撒和萧以安,慢慢晃着杯中的饮料。 “亲王大人,您在这里干嘛呢,要不要也去跳支舞”有一个长相妖娆身材暴露的女子攀上希比尔的肩膀,在他耳边轻轻呵气。 希比尔修长的指尖抚了抚女子额前的碎发,玩味笑道:“我只是觉得女王大人和凯撒亲王很般配。” 女子也往那边看了过去。 汇聚在两人身上的目光很多,目光中大多都带着些探究意味,在舞池中起舞的两人却没有任何感觉。 萧以安的右肩是露出来的,凯撒的手搭在她赤裸的肌肤上,温热的手在肌肤上微微摩擦着。 别人看来像是在调情,只有萧以安知道凯撒在自己肩膀上划的是什么。 他画的是一个图案—— 光明教廷封印图案。 有人背弃光明投入黑暗,那有没有人自愿放弃永生,背叛黑暗呢? 第五十七章 女王见女王4 “光明三区, 光明五区沦陷了。” 安塞尔手中捻着的花被她掐断了,她随手将花放在一旁,自己起身拿过信报, 一目三行的看起来。 当看到伤亡人数时, 安塞尔眉心一动,原本还紧绷着的神色立马缓了下来。 “女王大人,教宗求见。”侍奉她的圣骑士走进大殿,向安塞尔行了一礼之后开口道。 安塞尔猜到了教宗的来意。按理说应该是教宗向她觐见, 但安塞尔是由光明圣女晋封为女王的,她就亲自迎出去了。 在她小的时候,那时的教宗也还年轻, 他亲自教导她们那一批圣女候选人, 最开始她们都是在教宗引导下接引到圣力的。 教宗对她们每个人都很尽心尽力,但他对前任女王瑟比娅的偏爱也是有目共睹的。瑟比娅天资极高, 人又聪慧异常,曾经在一场与血族的地盘之争中识破血族的计谋,使得教廷以极小的代价收回领土。那时的教宗, 真的是把瑟比娅当做女儿与接班人在培养的啊。 所以才会在瑟比娅叛离人类阵营投向黑暗之后如此震惊, 一夜白发。 安塞尔迎了上去,她穿着长长的红色礼服,端庄大气。 这一次来的人不仅仅有教宗, 还有几位祭司和光明神圣骑士, 还有一个全身罩在黑袍底下的人。 闲余人等已经退下,如今宫殿中只剩下安塞尔和教宗一行人。 安塞尔目光落在穿着黑袍遮住面容的人身上。 似乎是察觉到安塞尔的目光,黑袍人缓缓掀下帽子, 露出一双猩红的瞳孔。 “瑟比娅女王觉得可以开始了。”黑袍人就是那天萧以安特地去见的人。他的嗓子似乎受过重伤,说话时就像被沙尘碾过一样粗糙难听。 “巫灵祭司。”安塞尔眯着眼, 一语道出眼前血族的身份—— 十二祭司之首,传闻中已经死在叛逃光明的瑟比娅手上的巫灵祭司。 安塞尔将目光重新移到教宗身上,“传闻中被瑟比娅击杀的巫灵祭司重新出现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各位已经愿意相信前任女王瑟比娅没有叛逃人类阵营,只是为了打入敌人内部才转化为了血族这一说法。” 教宗笑着,脸上带着几分欣慰,又有些伤怀。 那个聪颖孤傲的孩子,始终还是不够信任他们,宁愿自己做出如此大的牺牲顶着如此大的骂名进行布局。 如果是萧以安知道教宗的想法,一定会告诉他,所谓的忍辱负重都是来自他们的脑补。原著中的瑟比娅女王是真的叛逃了光明。只不过她在祖封之地沉睡的时候被光明反噬灰飞烟灭了,所以才会有她的出现。 见在场几人一脸沉思的模样,安塞尔缓缓勾起唇角,“这一场博弈已经开始,我们已经丢了两个管辖地了,无论如何我们都只能信任瑟比娅,跟着她的计划走下去。” 原著之中,没有瑟比娅在,安塞尔一个人顶着压力与可能遭遇的身后骂名进行布局。谁知道光明阵营之中有祭司叛逃,她的布局被透露出去。 最后安塞尔被恶意转化成血族,她不像自愿被转化的瑟比娅,根本无法接受自己从侍奉光明的人类女王到光明背弃者的身份转换。 她是活活被人类钉死在十字架上的。 而教宗教导并且培养出的两位女王最后都背弃了光明,他的地位遭到质疑,最后在质疑中他黯然离去,而教宗之位则被背叛了光明的那位祭司夺得。 自此,光明教廷里所有的秘密布局完全对黑暗议会敞开,人类已经没有翻身再来的机会。 而萧以安来到这个世界后,已经找了机会使得那位祭司出现意外,遗憾回归光明了。 …… 安塞尔说完话之后,有一位年老的祭司冷声斥道:“女王殿下,这简直就是在赌,如果赌输了你和教宗大人有想过后果吗?” 安塞尔把自己刚刚看的信报递给发声的那位祭司,“丢了两个区,但是我们的伤亡人数却不多,高层神职人员只有一名圣骑士受了重伤。” “这是我的第一个理由。” “第二个理由则是这个——”安塞尔从她桌子上摆放着的暗匣里抽出一个星形盒子,乍见光亮,那个盒子浮动起来,左右晃着似乎是在进行挣扎。 “这是……”有人的眼里带着震动,显然是认出了这个盒子里装着的是什么,只是因为太过震惊所以才不敢相信。 “血族祖神。”安塞尔晃动着这个盒子,再指着暗匣里另外三个盒子,“血族除苏醒的希比尔亲王外其余三大亲王。” 这是来自萧以安的诚意。 在她做出如此大冒险的时候,她就知道要让光明阵营的人完全信任并且配合她,那就需要拿出自己的诚意。 于是在她苏醒走出祖封之地之前,她就已经把沉睡的祖神和三大亲王给击杀了,为了不让那些血族发现,她还特地让007做了障眼法,除非血族中人亲自去打扰祖神和三大亲王的沉睡,否则绝不会知道这四个人已经完全灰飞烟灭。 祭司和光明神圣骑士互相对视,最后将目光聚集在了巫灵祭司身上。巫灵祭司上前一步,对着教宗和安塞尔拱手,“我等定会完全配合行动。” “天佑光明。” “天佑光明。”在场众人右手抬起抚在左胸前,低头神色虔诚。 历时半年,光明的阵营一步步沦陷,似乎是因为损失太大了,光明教廷那边决定对血族发起总攻。 黑暗议会开会表决的时候,在列各位有爵位在身的血族都表示要狠狠阻击光明教廷,把他们打得再不成气候。 坐在萧以安旁边的希比尔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大胜的捷报和底下人的激动使得他将顾虑抛在了脑后。 萧以安坐在上首听他们发言,自己只在最后总结了一两句,把大致作战方向定了下来。 总攻发起的时间是半月后。 总攻发起那天的夜色分外明亮,整个决战之地被映衬得很光亮。希比尔不喜欢这样的夜晚,他站在高塔之上,看着那轮明亮的月亮,再看看底下已经完全战成一团的人和吸血鬼,越发觉得不对起来。 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 直到看到突然出现在他身旁,一脸含笑的萧以安时,希比尔才知道哪里不对起来。 “贱人!”希比尔看着萧以安,他不知道萧以安做了什么,鼻尖能嗅到清幽的香气,他原本想动手擒住萧以安,却觉得浑身发软,使不出一点力气。 萧以安伸手勾了勾她松散的长发,“血族以人鲜血为食物,我每次喝下去鲜血的时候,都恨不得你们这个种族完全消失在世界上。” 希比尔冷眼看她,突然勾唇笑起来,笑里满是讥讽与张狂,“你以为光明赢了吗,若我身陨,祖神和另外三位亲王就会得知消息从而在沉睡中苏醒过来,到那时光明阵营又能好到哪里去。” 萧以安歪着头,“祖封之地啊。”她语气冷下来,“你以为还能有血族从里面走出来吗。” 希比尔瞪大眼睛看她,“你做了什么。” 萧以安笑而不语,突然,她身后的空气扭曲起来,再睁眼时,亚瑟公爵站在了萧以安的后面。 希比尔疯狂笑起来,“难怪女王殿下的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原来血族之中还有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帮手。” “你们进行转化的时候有多少人考虑过被转化者的心情吗,既然只凭自己的喜欢去转化子嗣,就要做好被背叛的准备不是吗。”萧以安声音淡淡的。 希比尔已经安静下来,“你们打算做什么。” 萧以安从高塔往远处眺望。 站在对面指挥着的安塞尔似有所感,她往高塔这个方向望过来,却只能看到无尽黑暗。 一只小蝙蝠从黑暗中突然出现,身上带着金色的纹路。它掉入萧以安的掌心中,尖尖的利牙扎破萧以安的掌心,蓝色的血液被它吸走,小蝙蝠逐渐变大起来,身上的气势也逐渐变强。 “宝贝,帮我和安塞尔道个别。”萧以安偏头想了想,“就说,她想做的,我替她做完了。我想要好好看看这天地万物,好好庇护这四海八荒,还请她为我做到。” 无尽白光在这黑夜升起,萧以安靠着亚瑟,望着那越发白亮的夜空勾起唇角。 记忆之中,年幼的安塞尔又因为没有完成任务而被罚不能吃晚餐。瑟比娅带了两个馒头过来给她吃,她边啃着馒头边渗出泪来。 “不就被罚了吗,有什么好哭的。” “我不是因为这个哭。” “那是因为什么。” “我这么笨,圣力的使用也学不好,可是我的父母都死在了血族手上,我希望将来有一天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血族都消失。” “会实现的。”年幼的瑟比娅安慰她。 安塞尔摇摇头,漂亮的小脸布满沮丧。 “有我在呢。” …… 漫天光亮中,安塞尔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圣力被一点点从身体内剥离,她身边其他神职人员也同样如此,到了最后,她身上只剩了一些微弱的圣力。 那些被剥离的圣力汇聚上空,使得本就明亮的夜空亮如白昼。 底下,尽是血族的嘶哑挣扎叫喊声。 一只肥肥胖胖的蝙蝠凭空出现,安塞尔制止了旁边圣骑士拔剑的动作,伸出手掌接过那只蝙蝠。 一切都结束了啊。 光明教廷的所有神职人员几乎都失去了圣力,所有血族在光亮下完全灰飞烟灭,遍布整个欧洲大陆的光明女神雕像一瞬间化为星光。 萧以安从007那里换来的阵法,以自己和亚瑟为阵眼,光明教廷的圣力为引子,焚尽所有血族。 从此世上再无吸血鬼。吸血鬼都不存在了,以对抗吸血鬼而存在的神职人员自然也不存在了。 …… 千年之后。 华国一所普通高中。 刚刚上历史课,历史老师介绍了欧洲中世纪的教廷情况,还把一些野史记载告诉了大家。 “老师,中世纪真的有吸血鬼吗?” 没等老师回答,底下就有同学笑开了,“怎么可能啊,吸血鬼这么完美强大的种族,如果真的存在的话人类怎么可能制服得了他们。历史上可没记载过有谁出现过超能力。” 又有学生感叹道:“欧洲那边的安塞尔女王真厉害,简直就是女神啊。” “从一届孤女到一届女王,而且颁布法令整顿农业商业,后世一堆制度的制定都参考了她当年的一些决策。” “我怎么觉得安塞尔女王是穿越的呢,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厉害。” “哈哈哈哈哈有可能哦……”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百年千载过后,谁还能知道那些被故意埋藏在时光深处的秘密真相呢。 萧以安在主神空间里看到后世的这一幕,缓缓勾起唇来。 “007。”萧以安仰起头来,对着无尽虚空深处柔声说,“我们继续吧。” 百年千载无数轮回,她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要说: 拖了好久的完结章 今天陆陆续续会修文,然后这本书就这样完结了 我觉得比起功德成神或者成为工作人员什么的,以以安最开始执行任务的初衷来说,她更会选择无尽轮回这一结局 不到二十万字的小说断断续续写了快三个月,感谢小可爱们的陪伴~ 接档新文《承蒙你出现》,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看看呀—— 简介: 平台直播,主持人问:“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任璇面对全国观众信誓旦旦道:“一定要比我会撩。” 直播刚下台,任璇就心甘情愿打自己脸了。 经纪人:“……你要去干嘛?” “撩小哥哥。” 说好的让小哥哥撩你呢! 呵,女人! 他不会撩没关系。 他笑一下,她就已经在想要怎样才能睡到他了。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怎么点都点不燃到被一点就燃的大可爱倒追那个点燃她的男人的故事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