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刺青》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狮子刺青 作者:池星河 文案 顾庭深死了,奇怪的是他的邻居,经纪人看上去都与他有着密切的关系,死者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重回刚进娱乐圈那一年,顾庭深遇到上一世的沈影帝。 阴谋与伤害,圈套与欲望,他不再是一个人独自面对。 顾庭深红着眼睛瞪他:“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沈明澜遮住嘴角笑意:“可你怕疼啊。”所以你是我心尖上的小孩。 —— 我从地狱爬上来,受尽蹉跎,想让那些恶人都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你让我放下屠刀,心怀光明,奔向你一次次为我照亮的远方。 后来我们在一起,你为我洗手羹汤,我为你浇水养花, 你牵着我的手走了好久好久,直到我们都登上事业的顶峰。 —— 沈明澜看见一头临渊鹿,害怕惊扰它,于是第一次垂下骄傲的头颅。 白鹿抬头一看,狮子收敛锋爪,小心翼翼地用尾巴将他圈在怀里。 我不要一碗温热的粥,也不要辛辣的薄荷吻。 我要狮子的倒影,映在我的肩上。 *大部分配角都是坏人,也有好人。开篇在铺垫剧情,主攻第九章 才出来。上一世主受遭遇的事会在重生后一点点披露,最终实现自我救赎。 *私设较多:狮子x白鹿 王子x月亮 皆指沈明澜x顾庭深 1v1 情有独钟 (he 本质是甜文) 第一章 重生 ===================== 警声响彻整个街道,来来往往的人不自觉避让。 老警察坐在车里,嘴上吃包子的油还没擦干净,他的同事点点嘴边示意。 “报案的是谁?” 老警察一边从口袋掏出纸巾一边询问。 正在开车的警员听见他的话,漫不经心的说:“是死者的邻居。” “嗯?”老警察心里觉得奇怪,一个邻居怎么能进入死者家里的? 警察们的车很快到达一栋高级公寓楼下,老警察先一步下了车,瞥了一眼四周,感慨道:“这些人真有钱啊!” 这附近住的全是娱乐圈有名的明星,是有名的“金窟”,狡兔尚有三窟,早前有人就被报道出在这附近有6、7套房子,每天回不同的房子,用来迷惑狗仔。 楼梯直达每一层住户的家,因此需要房卡才能进入。眼下出了这么大事情,只能由房产公司派人带警察上去。 西装革履的房产员工已经等在前台,看到警察,马上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老警察跟在后面,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专业的法医。 到达死者所在的楼层,电梯门一打开,他们并没有马上动身,老警察伸手掏出一个鞋套,弯腰套在脚上,又让旁边的小刘给带路的员工一个鞋套,这才进去观察现场。 整个房子装修采用的是黑白色调,低调简约。整个家具都透露出很冷淡的色调,黑的,白的,灰的,很多看着出自艺术家之手。吊灯蜿蜒曲折,设计成一条蛇的形状,大理石桌面好几个透着琉璃色的杯子,里面还有没喝完的酒。 老警察看着床上的人,被白晃了一下眼睛,死去的男人皮肤细腻,浴巾半掩住胸膛,透露出一点艳色,人鱼线往下被严严实实遮住,只露出一双修长的长腿,他躺在蓝色调的被褥上,被子十分凌乱。 指节分明的手不安地抓着褶皱,因为死亡失去力度,只维持着一点点姿势。此刻他双眼安详地阖着,脸色惨白,饱满的唇珠也褪去了欲望本色。整个人像沉睡过去的贵公子。 法医在旁边鉴定,他到处在房间逛逛,看见床头柜有瓶药,他戴着白色手套,拿起来看了一眼,是英文,翻译过来就是精神药物。 于是他把药物递给旁边的法医:“把这个成分检验一下。” 说完又在房间转了好几圈,没有外伤,不像谋杀,看着是自杀,就是他的邻居有点奇怪。 老警察问匆匆回来的同事:“那个报案的人查到是什么身份了吗?” 同事正拿着手机,上面是审讯室发来的信息:“死者的邻居是一个作家,据审讯的口供说,他是死者的情人,所以有他家的房卡并不奇怪。” 啧,同性相恋啊。想起客厅桌上还没喝完的酒,他抵了抵牙尖,心想这会不会是情杀,伪造成的自杀? 不过知道真相的人已经永远沉睡。警察采取检验样本和现场,只能等待进一步调查才能知晓了。 同一时间,得知信息的经纪人已经将顾庭深退圈言论写好发表出来,一时间娱乐圈震动。 顾庭深从深沉的意识中苏醒过来,他下意识坐起身,看着自己的双手,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这是哪?地府吗?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你醒了啊?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林知清走到床边,有点担心的问。 他用自己的手背试探一下顾庭深额头的温度,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发烧。 接着他站起身,笑着对床上的人说:“快起来吧庭深,早餐已经做好了,今天是你第一天去影音娱乐上班,可别迟到了。” 看着眼前的人弯成月牙的清朗眉眼,目光柔和,嗓音温柔,顾庭深阵阵恍惚,只觉得这一切散发着不真实感。 是的,他不仅回来了,还回到自己跟林知清同居的第二天。 这个房子是林知清用自己的稿费租下来的,离市中心很近,他搬过来之后就承诺要承担一半,减轻爱人的负担。 不过却被误会要划清界限,引得林知清不快,两人第一次爆发剧烈的争吵。 因为平时都忙,缺乏沟通,等到尖锐的情绪因为一个小小的误解而得以释放的时候,顾庭深发现林知清已经听不进去解释了。 在他怒气上头之时,顾庭深当即选择摊开心扉跟他好好聊一聊,他们已经交往很久了,他迟迟没有松口发生关系,就是希望双方都能够足够忠诚,留到婚姻那天。 林知清这才知道他是因为没有安全感。于是两人重修于好。而今天晚上,他们还是发生了关系。 可是一觉醒来,就是回到10年前的顾庭深面对这一切。 他心里有点复杂,自己在进入影音娱乐,踏入娱乐圈的第二年就被林知清分手了。是的,他是被踢的那一方。 而理由居然是因为如果自己还在他的身边,他就永远写不出好作品,永远没有好的灵感。这是多么的荒谬! 他与林知清大学谈了整整三年,三年的时光竟然比不上他的作家荣誉和金钱! 好在现在重生在他们发生关系以前,一切都可以弥补。 顾庭深已经缓步从房间里出来,走到桌旁坐下。 正在盛粥的林知清端了一碗给他:“快尝尝,之前你不和我住,都没这口福。尝尝好不好喝。” 他一心想要爱人的称赞,满怀期待的坐在对面看着顾庭深。 喝了一口粥,味道还不错,黑米与莲子、百合、花生的味道一齐在味蕾迸发。 顾庭深想起自己第一次吃到的时候,感动得热泪盈眶,以前没人为他亲手煮过饭菜,因此他很珍惜。 这还真是久违的感觉啊,顾庭深在心里想。这一次他没有落泪,而是笑着抬起头,夸赞对面的人:“手艺很好,很好吃。” 林知清第一次看他笑的这么明晰,像是头顶的阴云都被拨开了,明晃晃的阳光从间隙中撒落下来,格外豁达,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你喜欢以后每天都做给你吃。”林知清笑着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中间的筷子无意割裂了两人。 第二章 顺从 ===================== 顾庭深从林知清家里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搭配着纯蓝色外套。 劲瘦的腰身包裹在牛仔裤里,脚踏一双小白鞋,是很典型的刚出校园的大学生装扮,看起来干干净净。 他眉骨好看,光洁白皙的脸庞有一双干净明亮的眼睛,引人注目,鼻梁高挺,淡淡桃红色的嘴唇上有颗性感的唇珠。 匆匆的衣角被地铁口的风吹的扬起来,迷了很多不经意间路过的小姑娘,有人觉得气质像明星,就悄悄拍了一张图发到网上,搜寻他的信息。 此时的顾庭深刚签约影音娱乐,脸都还没在大众面前露过,自然没什么名气。翻到的路人只以为是什么街拍,顺手一划就过去了。 人已经走到位于市中心繁华地带,他看着眼前的大楼,这座楼像一头巨兽,吞噬人的梦想,摧毁人的信念。 “滚!给我滚出去!”一声咆哮从办公室传出,里面的人噤若寒蝉,呆立在原地。 敲门声从门外传来,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张若宇这才如梦初醒般,庆幸自己可以从噩梦里逃离。 事实上每个月影音娱乐的人都要来办公室在李总面前走这一个过场,有的是真的因为业务被骂,有的则是被悄悄安排别的工作。 这种工作每个人都清楚是什么性质的,“潜规则”一旦说出来,就是坏了规矩。 而这几天毫无资源的张若宇拒绝了李总的要求,于是就有了刚刚那一幕。 敲门的顾庭深与出来的张若宇刚好擦肩而过,张若宇下意识看他一眼,对视后发现是生面孔,没怎么在意地大步离去。 背后的人反而目光一凝,片刻松散下来,目送他远去。 他认识张若宇,是在一个新闻报道里。这个在娱乐圈巨轮艰难摸爬滚打的小伙子最后还是没能守住自己的底线,被迫沉了下去。 “李总,我是新来报道的顾庭深。”他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走到李贯帆的面前。 抽着烟的人坐在黑色椅子上,像是没听见一样,烟雾袅袅,呛人的烟味弥漫在整个房间,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合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庭深也一言不发,站在原地等着,直到李贯帆觉得时间够了,才不再晾着他: “既然进了影音,就要像现在这样懂规矩。” 他吐出一口烟,从合同中抬起头靠向椅背,斜睨眼前这个新人一眼,透过缭绕的雾气一点点看清他的眉眼,瞬间手指活络起来,开始预估价钱。 “暂时不给你配经纪人,你先在公司培训一段时间,等培训结束你再来。” 接着李贯帆直接挥手让他出去了。 看上去乖巧听话,几乎对他的安排没有任何不满,转身就走的顾庭深曾经询问过为什么。 那时他莽莽撞撞,不懂新人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换来的只是李贯帆轻蔑的一笑: “你刚进来就想一步登天?怎么可能。给我老老实实按流程培训。” 然后他还没等来出头,就成了砧板上待价而沽的生肉,被送到资本家的刀下。 现在他深知势单力薄的自己顶撞眼前这个影音娱乐的执行总裁绝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他只能自己主动寻找出路! 第三章 签约 ===================== 顾庭深来到新人培训的地方,此时里面的导师正在上课。他为了防止给导师留下不好的印象,打算等里面的人中间休息再进去。 这时前方隐约传来声音,几个说话的人正在慢慢逼近: “paul,我知道你最近因为李总心情很不好,但是上面分配的新人你不能就这么不带了啊。” 一个桀骜的声音马上冷冷讽刺他:“就这几个歪瓜裂枣,我还能给那只贪心的家伙带出花来?怎么签下来的时候不让我过眼,现在当我是垃圾回收场吗?” 一个气势很盛的人在拐角处慢慢显现身影,他上身披着一件黑色西装外套,里面是今天刚刚时尚杂志刚刚发售的印着复古刺绣的丝绸衬衫,光滑又高奢。 180的长腿来势汹汹,身材修长挺拔,给人一种时装周的男模从T台走下来的错觉。 盛长渊已经很不耐烦了,这些成天李总长李总短的家伙就会拍马屁,也不看看这两年的新人质量简直直线下降,只保量不保质,这是在消费他的时间和精力! “我就路上随便抓来一个人都比那几个好。” 刚说完这句话,他们已经来到训练室门口。顾庭深笔直的站在门旁,低头恭敬地说:“盛经纪人。” 盛长渊本来还没注意到旁边有个人,听到这一声,目光散漫的看过去,心想,还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看着面前人的头顶,盛长渊饶有兴趣地伸出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入手细腻如玉。他戴着金丝眼镜,眼神变得深沉。 顾庭深下颌被抬起来,长长的睫毛垂着,因为紧张微微颤动,很快他睫毛上扬,清亮的眼睛与手的主人对视,里面闪动着璀璨的光芒。 “就他了。那几个你们爱给谁带给谁带!” 这句话刚落,顾庭深看上去有点迷茫,刚刚下巴被人轻轻摩挲的触觉仿佛是一场错觉。 跟在盛长渊身后的几个人则上下打量,审视着刚刚被指定的人,从他的相貌到穿着,从头到脚里里外外,跟估量一件货物的值钱程度一样。 随后他们又煞费苦心的劝阻: “这就是一个新人,还不如那些已经完成培训的。您再考虑考虑吧,否则李总怪罪下来我们也不好交代啊。” 盛长渊嗤笑一声,他可管不着李总怎么想,他盛长渊不想带的人,谁也不能强塞给他!盛家就是有这个资本,跺一跺脚,娱乐圈都要地动。 “我看他顺眼。”他勾勾手指,让门旁的人跟上自己。 此时训练室门内的人已经休息,门被从里打开,里面的人听到声音都走到门边,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盛经纪人!训练室一片躁动,看到公司里的王牌经纪人他们一个比一个激动,就期望着盛长渊能够看上自己。 可是等他眼神冷冷扫过来,新人们心里的火花都被紧接而来的冷水扑灭。是了,盛长渊从来不是好脾气、好相与的人,他们被警告了。 也不管身后那些人多么失望,盛长渊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漫不经心地丢下一句: “还不走!跟不上我就不带了。” 刚刚被所有人忽视的人立马赶上去,看着顾庭深跟着离去的身影,训练室周围的人都嫉妒得恨不得从他身上盯出两个洞。 只有他心里十分复杂,这不是他和盛长渊最早相遇的时间,却因为他的重生而有所改变,甚至解决了眼下的困境。 跟随盛长渊一路接受众人眼神的洗礼,到达他的办公室。转身将门关上,隔绝外面那些好奇和探究的眼神。 盛长渊懒散的坐在办公室里的长沙发上,双脚搭在放茶水的桌上,看起来十分散漫不羁。他对着还站在门口的新人往旁边招呼: “过来坐,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他有点怀疑自己的魅力,自己有那么吓人?明明比起吃人,李贯帆那个老蛤蟆才是吃人不吐骨头。 顾庭深坐下,腰背仍是挺直的。 站如钟坐如松,气质很好,自我要求高。盛长渊在心里评价道,将脚放下来,总算稍微认真一点看着他说: “虽说我刚刚是跟外面那群人唱反调,但既然说带你,就不会食言。说说吧,你进影音娱乐有什么想法没有? 如何你是要做唱跳的爱豆,那我劝你去隔壁楼看看,影音不主打这个,如果你要做演员嘛,勉强算来对了地方。” 为什么用勉强这个词,呵,他冷冷的在心里痛骂,这些年红起来的演员不少,折在李贯帆手上的好苗子更多。 虽然他不会多管闲事,但出于人道主义还是会有点惋惜。 顾庭深当然知道这个人不会食言,虽然他有时候性格恶劣,甚至足够冷漠,喜欢游戏人间,但向来说到做到。 “我要做影帝。”他开口就是一句称得上狂妄的想法。 听到这一句,刚刚还认真的人忽然大笑起来,笑着狂拍桌子:“好!好!” 如果是平常人一定会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可是顾庭深没有,他安静地等待着。 盛长渊笑够了,起身绕到自己的桌前,拿起一个文件丢到他的面前,随心所欲的说: “在我这,我让你成为什么你才能成为什么。当影帝可以,得看我心情。” 他说完俯身凑近顾庭深的耳朵,轻吹一口气,看着他耳朵上的那颗痣慢慢变得血红,戏谑着说:“还有一点,做我的艺人,情感生活要报备。” 然后拉开距离,冷漠的指指合同:“上面都有写,我可不想到时候闹出什么还得收尾。” 他再次笑弯眼睛,像只精明的狐狸,里面有明晃晃的警告意味: “如果我不知道的事情被爆出来了,你不仅得自己处理,还得按违约处理,赔偿费用。” 说完他一步步走到顾庭深身边,抓住他的下巴逼近,眼神危险的看着他的眼睛,不容逃避笃定地问:“所以,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是吗?” 顾庭深不想隐瞒,再说也瞒不过对方。这人太精明了,但凡自己骗了他,盛长渊就会用别的方式十倍讨回来。 抿了抿唇,他承认道:“有一个男朋友,交往三年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想还挺诚实,盛长渊松开手,直起身子双手插兜,居高临下的说: “有了也在你接资源之前分掉,你得干干净净进来,明明白白出去,这样我才能相信,你是真心想当影帝。” 本以为他会犹豫或者婉拒,谁知话音刚落,顾庭深就斩钉截铁地答应下来:“好。” 果然自己没看错。盛长渊满意的摩挲了下之前触碰他下颌的指尖。 第四章 得罪 ===================== 盛长渊手上的合同是经纪人的具体材料,跟公司的合同不同,少了很多强制性的条约,其中就包括必须服从公司除行程安排外的一切活动。 因此他的条约虽然具有随意性,却更为人性化。这就是为什么当初顾庭深拼命撕开黑暗,抓住这黑暗泥沼里唯一的光。 可也恰恰是这道光,推他回到深渊。 顾庭深前脚刚走出来,后脚又被请到李贯帆的办公室里。 这个公司说大也大,有整整30多层,人员有几千人,不仅有办公场所,还有给新人安排的宿舍。 说小也真小,人与人耳朵贴在一块,一有风吹草动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影音。 得知今天见到的那个新人已经被盛长渊收入囊中,李贯帆气的当即摔了手里的茶杯。 玻璃碎渣随着反弹的力度划破了张经理的脸,他哼都不敢哼一声,愣是死死咬住牙齿,和着血咽下痛呼。 他心里恨毒了难缠的盛长渊,想起自己在训练室那么多人面前低声下气请他改变心意,最后还得承受李贯帆的怒气,他怨恨的眼神死死盯着地板,好像在盯着本人。 “把那个新人给我叫过来!”蠢货!这点事都办不好! 要不是自己的姑妈非要把他的儿子安排进来,他也不用解雇还得看人情面,李贯帆此刻看他处处不顺眼,心里一口怒气始终下不去。 张经理连忙弯腰道好,然后退出去。他面目狰狞,几乎把为看热闹和他对上眼神的人吓得魂飞魄散。 这下谁也不敢凑热闹了,生怕张经理把这笔账算到自己身上,纷纷缩起脖子当鹌鹑。 等顾庭深进去了,她们心思又活络起来,朝里张望着。 同一时间,公司新人躲在宿舍里,阴阳怪气得酸起来:“人家刚进公司就能被盛长渊带,我们却得求爷爷告奶奶地自己找资源。果然同人不同命,是不是他使了什么手段?” 另一个人不屑地说:“要我说,攀龙附凤就那些手段,肯定是给了盛长渊什么甜头。” 张若宇侧着身子,戴上耳机,奈何那些质疑的声音一直有意无意往耳朵里钻。 他双手夹在脑后,回想起李贯帆在办公室骂自己的场景,那个新人与自己擦肩而过时的瞬间,心里压着的石头正在缓缓下沉,建设的信念世界正在不断坍塌。 果然得付出代价才能有出头之日吗? 他的眼神痛苦迷茫,内心挣扎,和欲望做最剧烈的斗争。 顾庭深这次进入李贯帆的办公室时,地上的玻璃渣还在,他不动声色的小心绕过玻璃渣站定。 听见声音,李贯帆第一时间抬起头,面色潮红,是刚刚生气发怒残留下来的痕迹。 他看着眼前的新人,像第一次见到般将他仔细打量。心里觉得很是奇怪,这个人除了脸也没什么特别的,盛长渊难道是因为美色才签的人? 想不出答案,他不再纠结,而是语气缓和地开口:“我知道盛长渊要签你,但你想清楚。只要跟了鼎荣集团的张总,你就永远不愁没戏拍。 但是跟着他,你的前途可就不好说了。盛长渊这个人脾气古怪,可从不拿自己的艺人当回事。” 鼎荣集团今年进军娱乐圈,投资了好几部作品,张全马是鼎荣集团的掌权人,他的喜好在圈内是公开的。就喜欢男嫩模和小明星。 顾庭深知道他说的是谁,恶心感从胃部涌上来,他没想到重来一遍,李贯帆还是这么龌龊。 在他还没遇到盛长渊的时候,只是一只无人问津、毫无存在感的蚂蚁,谁都可以来踩一脚,因此他差一点就栽在这件事上爬不起来。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安慰自己,忍耐的闭上眼,又很快睁开:“抱歉李总,合约我已经签了。您说晚了。” 他下手居然这么快!李贯帆是万万没想到这一点,他一只手重重拍在桌上,办公室里回荡响声。外面的人猜测这个新人是不是挨打了。 可是直到顾庭深出来,她们才发现自己想错了,这个新人居然毫发无损的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看着他面不改色的离开,有些人默默竖起大拇指。 毕竟跟了盛长渊,就相当于得罪李贯帆。 李惯帆的话如鲠在喉。林知清打来电话的时候,顾庭深正站在楼梯的窗口处抽烟。 “庭深,你今天中午回来吃饭吗?” 顾庭深咳嗽了两声,嗓音有些沙哑:“不回来。” 林知清有些担忧他的身体,嘱咐道:“是不是有点受凉?少吹风…” 他眼里波光粼粼,在太阳底下,看上去人有点虚幻的不真实,只听他咬着烟嘴,吐出一句气音:“呵”,林知清在那头听的不太清,只以为他在说“嗯”。 “我在家等你回来。” 他嗓音温柔依旧,顾庭深早已没了心动的感觉。只是敷衍的应道:“好。那我先挂了。”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林知清听着对面传来“嘟,嘟”声,莫名心跳的很快,说不上来的一种恐惧。 有风从楼上吹进窗户,烟味回呛到鼻子里,顾庭深咳的脊背弯曲,像要因为疼痛折断成两半。 有泪从他眼角呛出来。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擦擦吧,抽烟都能抽的流眼泪,估计只有你了。” 顾庭深平缓呼吸,看到眼前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指甲,养尊处优的手,直起身子婉拒: “不用,谢谢paul” 盛长渊冷冷轻哼,也从怀里掏出来一盒烟:“paul是给那些不熟和我不喜欢的人叫的。” 他嘴角勾起,用性感的薄唇将香烟咬住,凑到顾庭深的烟嘴上点燃,与他气息交融,一股辛辣的薄荷的味道萦绕两人。 顾庭深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不想跟人靠的太近。 意识到来自面前人的排斥,盛长渊拿烟的手一顿,烟上的火星灭了。无奈,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限量版的打火机,点燃烟。 吐出一口烟圈,看着雾气缓缓上腾,盛长渊才专注的看向他:“至于你,我允许你叫我的名字,长渊。” 两个字在唇齿间来回咀嚼了几遍,顾庭深才用低沉的嗓音吐出:“长渊。” 韵律像是话本里说到要紧处,吊着人胃口的节奏,说出来格外缠绵动听。 看着眼前人的烟快抽完了,盛长渊又掏出烟盒,烟盒上是一束蓝色妖姬,美艳欲滴,在这中间插着一把锋利的剑,透着致命的危险。 他白皙的手抽出一条烟,递给顾庭深,带着玩味的笑意说:“不会抽烟没关系,我教你。” 顾庭深掐灭手中的烟,确认没有星火了才扔掉。接过来,刚要用打火机点燃,盛长渊按住他的手,又凑近来,冲他眨了眨眼。 楞在他旖旎的眼神中,回过神就发现烟已经被点着了。有点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再次后退,只听盛长渊老道的说: “把头一口烟吐掉,嘴巴吸烟,鼻腔吐气。” 这是手机上搜的吧?这么正经的经验,顾庭深不禁吐槽。 事实上他只有心烦的时候才会吸,而且一次性吸一大口,香烟燃烧的速度极快,不过他觉得这样才过瘾。 正要说些什么,转到正面的脸就迎来盛长渊的一口烟雾,薄荷味再次弥漫开来。 他冷不丁抽了一口气,烟雾似有若无的进入口中,就好像尝到了对方嘴里的味道。耳廓不随他意识地自己变红了。 顾庭深明白自己这是被影响了。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很快掩饰着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说:“盛哥,我先走了。” 被他的笑容晃了眼,等反应过来,人已经推开楼梯道的门走远。 啧,说了叫长渊了。第一次被人这么刻意拉开距离,盛长渊起了兴趣。 第五章 拒绝 ===================== 当晚,陆续有人进入一个看起来装修很豪横的酒吧,酒吧牌子“8253”上的银色左轮枪口在夜风中威风凛凛,标识性极强。 外面守门的是好几个戴着墨镜的保安,气势逼人,活生生要把酒吧变成黑手党地下交易会所的架势。盛长渊长腿下了车,走到门口出示请帖。 旁边的保安一看他手里拿的是高级会员的请帖,当即弯腰致意。 顿了一下,盛长渊又往里走,他磨了磨自己锋利的牙尖,心里觉得好笑,怎么自己成了黑社会老大一样。 穿过一道科技感十足的长廊和霓虹灯,他推开门,里面灯光昏暗绚丽,音乐震耳欲聋。 紫蓝的霓虹灯下,年轻的调酒师将液体捏在调酒杯里摇晃,再倒入装着冰块和薄荷的玻璃杯里,鎏光闪烁,深蓝色和紫色的流沙倾泻。 有几个人远远坐在沙发上朝他招手。 “调一杯这个,送到那边的桌上。”看着眼前西装革履、年轻英俊的男士,调酒师差点连他说什么都忘了注意。 回过神,刚刚俯在酒台、凑近他耳边温柔说话的人已经过去。 “你怎么才来,下半场都快开始了。” 盛长渊指节勾着领结向下一松,脱下自己的黑色西装,露出里面的衬衫。他坐上沙发,离说话的人有一定距离。 酒被送来,火辣的伏加特和薄荷味在嘴里迸发刺激的快感。 “说吧,找我来干嘛?”盛长渊放下酒杯,懒洋洋地向后靠去,眼睛盯着他这几个贪玩的朋友。 “盛哥,还能有什么事,新开的酒吧找你来玩呗。” 徐恩杰笑着喝了一口酒,眼睛转了转,凑近盛长渊说:“盛哥,我听说你今天又签了个新人,要不,带来我们见见?” 盛长渊听到他这话,想起中午那个耳根泛红的人,像只纯情的白鹿。他百无聊赖,又喝了口酒,破天荒的没说话。 “不是吧盛哥,这还要藏着掖着,就有点没意思了。”旁边的人开始起哄。 徐恩杰从小跟着他,知道分寸,看盛长渊不说话,立马一个眼神扫向身后,让人闭嘴。 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这时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张若宇赶到,他气喘吁吁的说:“抱歉,我…我来晚了。” 徐恩杰将走过来的人按在自己的腿上,始料未及的张若宇连忙稳住身子,脸上一片窘迫和慌乱。 “会伺候人吗?” 他是第一次来这种场所,自然不太会,于是摇摇头。 “不会也没关系,端上一杯酒,敬旁边那位一杯。” 他眼神移过去,才发现旁边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他头漫不经心地垂着,在他看过来时才锋利地和他对视一眼。 是盛经纪人! 张若宇尴尬自己陪酒居然遇到熟悉的人,有点不知所措。可身后的人捏着他的腰用力提醒,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他举起酒杯,一步步试探着走到盛长渊面前:“盛哥,喝酒。” 听到话的人直起身子,抬头看他一眼,清冽的嗓音响起,让眼前人脸色煞白:“我不是谁的酒都喝。” 说完他拿起西装,对着徐恩杰说:“先走了。” “哎,盛哥!”不顾身后人阻拦,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若宇低着头,眼里有不甘和耻辱。指甲深深嵌进肉里。他不明白,为什么顾庭深可以,他就不可以? 第六章 回忆 ===================== 顾庭深回到家打开门,饭香味袅袅,争先恐后往鼻子里钻。 “回来了啊,庭深。”林知清在厨房里听见动静,探出一只头来。 “嗯。”他将门关上,换上自己的拖鞋。桌上已经摆了一道色泽金红的红烧排骨,还有一道…顾庭深拿出筷子夹了一口,糖醋排骨外酥里嫩,口感酸甜。 “哎呀,你怎么先吃起来了,大馋猫,快去洗手!” 刚炖好玉米排骨海带汤的林知清两只手提着锅,正走过来将它端上桌子。 顾庭深走到卫生间,双手映在澄澈的水里,随着水流的冲洗,那些往事哗哗流淌。 自己和林知清相识是在一场迎新晚会上。当时自己被学姐们缠的无法脱身,干脆跑到学校里的花坛里躲清闲。 天上有多少颗星星呢?有没有自己的星座?顾庭深喝了好几杯酒,酒劲有点上头,他的脸不知不觉染上绯色。 可是他的眼睛越发明亮,看着天空,闪着和星星一样的耀眼光辉。 “喵~喵~” 有微弱的猫咪声,还有一个脚步声。 “你怎么躲在这里,是不是饿了?” 顾庭深此时头脑已经不清醒,以为是对自己说话的,猛的起身大声回答:“我不饿!”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林知清一大跳,他此刻正蹲在花坛边上跟猫咪说话,手还没碰到猫,琥珀色眼睛,棕黄毛色的猫咪就被乍响的人声吓得窜逃。 花坛里居然坐起一个人。而这个同时吓了两个生物的人,在说完这一句话后,又心满意足的微笑着重新一头栽进草丛。 林知清慢慢走过来,对上他的眼睛,却被嫌弃了:“你…你让开,挡着我看太阳了!” 林知清抬头看看高悬空中的月亮,有点哭笑不得,哪里有太阳,这明明是晚上! 很快他意识到,这是一只醉鬼。 今天他刚进学生会,就被学长指挥布置新生舞会,忙的团团转,好不容易休息了,他对舞会也失了兴趣,干脆自己一个人出来放放风。 林知清天生对动物就有亲和力,看到猫咪想要摸摸它毛茸茸的脑袋,还没得逞就遇到了他。 “喂,还记得你宿舍在哪吗?我送你回去。” 他看着顾庭深潮红的脸庞询问着。可问一个醉鬼家在哪,难度不亚于问一个失忆的人。 “我…我家在月球上。”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林知清无语了。他没办法,拉着人的手想把他拽起来,可刚起来没两秒人又躺下了。 “你不起来我就不管你了!等着明天全校人来看你的笑话吧!”对眼前人束手无策,他就出言威胁。 好在顾庭深喝醉了,还是深深记得自己是要做演员的人,不能给人坏印象。 于是他主动坐起来说:“那走吧。” 没想到这招这么好使,林知清有点目瞪口呆。他不禁暗骂醉鬼原来还知道要维护形象。 这么大个人,怎么走是个问题。他干脆弯下腰,弯到与花坛平行的高度说:“上来,我背你。” 身后一直没动静,就在他要转身的时候,一具温热的身体贴上来,热气喷洒在他的耳边,林知清那瞬间身体像触电酥麻了一下。 他双手托在顾庭深的纤细的腰背和饱满的臀部,乘着月色往男生宿舍赶。 风吹过他们的眼睛和头发,远远传来对话声: “月饼!” “笨蛋,那是月亮!” “你休想骗我,明明是太阳!” “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第七章 惊醒 ===================== 林知清等在桌旁,半天等不到人,他觉得很奇怪,走到卫生间询问:“庭深,你怎么还没好?” 他一看,爱人居然站在水池边发呆。 “你怎么了?怎么回来魂不守舍的。” 状似无意避开林知清抚上脸的手,他只是解释道:“没什么,可能有点累。” 林知清还当是什么事,笑了一下,说:“那还不赶紧吃饭,吃完就早点休息。” 说完把他身前的水龙头关掉,拉着顾庭深的手来到餐桌前:“今天做的全是你爱吃的,你不是最爱吃糖醋里脊吗?” 说着往他碗里夹了一块。 看顾庭深低头吃菜,他又高兴的分享着好消息:“庭深,今天我的新稿子过了,副总编看了说我的作品很可能会大赚。 等我赚更多的钱,我会给你更好的生活,等赚够了钱,我们就结婚,好吗?” 听着眼前人喜悦的畅想着美好的前景,顾庭深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掩饰着眼里的情绪,他的心里冰凉一片。 这个钱永远赚不够,因为他的总编根本不会给他出头之日。而他们之间,也早就破镜难重圆。 把这些想法掩埋在心底深处,顾庭深抬起头笑着说:“好。”笑意不达眼底。 深夜,外面车水马龙,繁华的夜市里人头攒动。 房间里十分宁静,他一身水汽,单手用浴巾擦拭头发出来,只听“叮咚”一声,手机来条信息提醒。 伴随着浴室朦胧的水声,顾庭深打开手机,是经纪人发来的消息:明天有个试镜,上午九点,别迟到。定位随之发来。 他回复过去:收到! 身后紧接着贴上来一个人,他按灭手机,林知清将双手环在他的腰上,有些情动:“庭深…” 顾庭深身体一僵,岔开话题,转头将手上的毛巾包到他的头上擦拭:“晚上把头发擦干,容易着凉。” 两人四目相对,林知清眼里有很轻浅的笑意,嘴里老实答应着:“好好好。” 手却不怎么老实,已经滑到顾庭深敞开的浴巾领口里,看着白皙的肌肤近在眼前,他有些口干舌燥。 顾庭深收走毛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冷淡拒绝:“睡吧。今天有点累。明天我还要早起去试镜。” 林知清心里有点失望,但是顾虑他的身体,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两人都躺进被窝里。 鼻息间是爱人身上传来的木质香,让人不自觉沉静下来,他很快陷入梦乡。 睁眼望着黑色的天花板,听着耳边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顾庭深不动声色地思考,怎么才能和他分手。 林知清看起来文雅理智,实则占有欲极强,只要他不放手的东西,就会拼命攥在掌心。 还没等顾庭深想到办法,他就被意识拖拽着下沉。 “你别怪你男友…他把你丢在这…” “不,他不会这么对我。”顾庭深不敢置信的否认。 出版总编衣冠楚楚,掩饰着身下的兽欲,耐心的对他说:“他的出版权握在我手里,如果不低头,作品名都要易主。 抛弃一个你就能换来金钱和名誉,他怎么可能想不明白?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到现在都不回来。” 的确,林知清一直没回来。顾庭深眼里的光一点点寂灭,原来他送给自己的分手礼物,就是这个。 “你一个娱乐圈混的,能有多干净?” 知清,你也是这么看我的吗? 噩梦袭来,顾庭深睁开眼,浓重的喘着粗气,像溺水即将要窒息的人。 头发不知不觉已经在梦中汗湿,他直起身靠着枕头,动作惊醒了林知清。 他仰身抬起手打开台灯,关心的问:“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手正要摸上他的脸,被顾庭深红着眼狠狠打开:“别碰我!” 重重的力道让林知清的手背红了一大片,他怔了一下,不解的问:“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顾庭深清醒过来,拉回点理智,解释道:“没有,不关你的事。我刚刚有点没缓过来,抱歉。” 猜测他被噩梦吓得有点狠,林知清揭过刚刚的插曲,手顺着床的缝隙抚上他的背,安慰他说:“没事,我在。我陪着你。” 心里则揣测顾庭深是不是在公司遇到了什么事,这一猜测在他心里留下探究的种子。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第八章 顺路 ===================== 顾庭深七点半就出了门,林知清早饭都还没来得及做,就被他一句“快迟到了”给堵了回去。 哪里是快迟到了,明明试镜在九点。他只是单纯不想跟人共处一室了。 以前还爱的时候是幸福,现在不爱了分分秒秒是煎熬。 出来的时候他穿着一身风衣,里面是件白体恤,下身是一条黑色牛仔裤。只是到了脚下…小区警卫看到他的拖鞋,笑着说:“这么早啊,出来扔垃圾?” 啧,麻烦。虽然有点懊恼,顾庭深还是跟没事人一样笑着说:“不是,是出来买早餐。” 见鬼的早餐。告别警卫,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还早,他不打算再回去,准备就近去买双鞋。 快入秋了,路两旁的树叶已经感到秋意,仅一夜间掉落不少。此时时间尚早,路上没什么人。 马路对面的盛长渊正眯着眼点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瞅过去,乐了:这不就是自己那个小艺人吗? 他马上扔掉嘴里的香烟,几下用脚碾灭,钻进自己的车里,掉头跟上。 盛长渊的车速没有很快,只是远远在后面坠着,等看到人进入一家卖男士鞋的鞋店,才将车正对着店面停稳。 几分钟后,顾庭深从鞋店出来,就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车,车窗降下来,露出经纪人的脸。 他眉头一挑,有点意外,心想这人不是让自己赶到试镜现场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总不可能是来接自己的吧? 脚步不停,走至跟前打个招呼:“盛哥。” 听到这声称呼,盛长渊冷淡的应了声“嗯”,心里有点不快,他到底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说了叫长渊,长渊! “上车,顺路送你。” … 看来还真的特地是来送自己的。顾庭深有点想不明白他要干嘛,经过这条街要多绕一段路才能到影音娱乐,明明不顺路啊。 盛长渊只是心血来潮,不知道他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 “盛哥,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脚踩在加速踏板上,无所谓地在车少的马路上飚着,听见问话他望着车后镜瞥了顾庭深一眼,没甚表情的说:“你合同上填了。” 早上没吃饭,坐这样高速的车胃里翻江倒海似的不舒服,他揉揉眉骨,有点头晕,于是求饶的开口:“盛哥,咱们能慢点吗?我没吃早饭。” 声音有气无力,带着点绵软,勾进盛长渊的心里。 握在方向盘上的指节用力,手背爆出青筋,欲望涌上心尖,他想欺负顾庭深,想看他动情时候的可怜样子,逼他哭。 “盛哥?”看面前人没什么反应,后座的人又喊了一声。 压下心里的念头,听进身后人的话,盛长渊脚下的力度慢慢松懈下来,车速随之平稳。不多时,在一个早餐店门口停下。 “下车吧。反正还早,吃个早餐。” 看到眼前这个一向随心所欲的人居然迁就自己,顾庭深很惊讶。 他松开安全带,跟着下了车。 “来一个鸡蛋,一屉包子,一杯豆浆。” 看着店里悬挂在墙壁的菜单,盛长渊漫不经心地开口。 全是一人份的,顾庭深看向他。感受到眼前人的疑惑,眉头一动,反问他:“不够?” “不是。”他想问你为什么不吃。马上又想到他的身份,觉得自己的考虑多余了,盛长渊应该不在外面吃这么简陋的东西。 只是他的这次纵容让顾庭深暂时忘记了,他本就是个矜贵挑剔的人。 顾庭深抽出一张纸擦拭泛着看似干净的桌面,安安静静地弯着脖子,像只垂颈饮水的白鹿。 盛长渊早已用一只腿勾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抬头专注盯着眼前的人。 感受到打量,顾庭深将手里的纸巾轻轻抛到桌子底下的垃圾桶里,和他对视。 “早上怎么跑去买了双鞋?跟男朋友吵架被赶出来了?”盛长渊一边问,一边意识到眼前的人有一双鹿眼,干净明亮,世间阴晦似无处遁形。 “走的匆忙,忘了换而已。”顾庭深眨了下眼,慢吞吞开口。 早餐被端上来,顾庭深用手将鸡蛋在桌上一磕,利落的剥掉蛋壳,白皙的手指清润如玉,只有指尖透着浅浅的粉色,手里的鸡蛋也是白色,盛长渊一时间分不清是手白,还是鸡蛋白。 只听他故意拉长嗓音,猜谜般恍然大悟:“肯定是我让你和男朋友分手,他不肯,你们吵起来了。然后你被赶出来,匆匆之下拖鞋还穿在脚上。” “咳咳…”鸡蛋还没嚼完,顾庭深就被这言论呛到了。他不明白这人这么会编故事,怎么屈尊做一个小小的经纪人。他应该去做导演或者编剧才对! 看他这个反应,盛长渊笑的像个狐狸:“看来我猜对了。” “不是。”喝了一口豆浆,将嘴里的鸡蛋咽下去,顾庭深愠怒的瞪了他一眼,以前怎么没发觉这人不仅恶劣,还很会脑补。 看人恼了,狐狸耸耸肩,不再逗他,只是安静地陪他吃着早餐。 他也不再搭话,专注的吃完。随盛长渊赶到试镜现场。 第九章 试镜 ===================== 试镜安排在市中心舍宾大厦三楼,盛长渊在车里朝他招招手,送了句“试镜成功”,就开车离开了。 顾庭深抬脚走入大厦,在一楼前台说明来意,坐在前台的小姐姐微笑着递给他一个试镜号码。 到达三楼的时候,电梯门一打开,现场等待试镜的人目光都聚焦到这个人的身上。 有的人在心里打量着,心想外形还蛮好的。 有的则不在意的看了一眼,移开目光。 还有的十分忌惮,比如坐在角落里的张若宇。他紧紧抓着手里的台词,不善地盯着顾庭深。 怎么哪都有他,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短短几天,他们已经见了好几面了。 磨着手里光滑的号码牌,顾庭深走到一个空沙发上坐下,完全无视那些目光,开始在脑子里回顾这次试镜的剧本。 他想要来试镜的是太子明轩华,他生母是贵妃,死于后宫争宠。 在几个皇子当中,他是毫无依仗的透明人,本来是没有筹码夺得太子之位的,却意外得到了一个奴隶阿旭的帮助。 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个阿旭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敌国的皇子,沦落为奴,受尽屈辱一心复仇,最后他带兵覆灭了明轩华的国家。 在兵败之时,明轩华以身殉国,是个典型的悲剧人物。 不断有人被喊号,高高兴兴从试镜房间进去,沮丧的出来。 “45号,46号。”顾庭深起身进去的同时,张若宇也动了。 他走到顾庭深的身边,面朝评审老师问好。 中间坐着陈导,不在意的应了一声,说:“就试明轩华意外得到阿旭,明轩逸来抢人的那场戏吧。” 这是让他们两人互相搭戏,张若宇局促起来,他根本不知道旁边的人演技怎么样,万一被压住了… “明澜,起来干活了。”陈导语气里透着无奈。这一上午沈明澜就没怎么醒过,让他来给人搭戏,这小子倒好,跑后面躲清闲。 正在前面站着的两人不明所以时,从房间后面传来动静,一个人缓缓起身,脸上还有睡觉留下的印子。 他缓缓走到前面,狭长的眼睛里清清冷冷,声音像玉石敲打在月色里发出泠泠声:“开始吧。” 张若宇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两人已经入戏。 “跟着我,除了危险什么都没有。可是不跟着我,至少还有安逸。”明轩华双手背在后面,语气平淡,言语间透着温柔的警告。 他自己的处境已经足够危险,几个皇子的斗争到了白热化,谁都想在关键时候除掉一个对手。这时候跟着他,相当于半只脚踏入黄泉。 阿旭单膝跪地,看着纤细坚韧的身影,他第一次想将这个眼里流露悲悯的菩萨给揽在怀里,用受伤后沙哑的声音坚定的说:“阿旭愿意跟着你。” 明轩华愣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有不怕死的。“那你起来吧。” 他刚走至榻前坐下,这人就胆大妄为,用手抓住他光着的脚踝,“放肆!” 他恼羞成怒,要踹倒阿旭,却被强大的力道圈住脚踝,不得动弹。 “给我松手!”阿旭眼里暗潮汹涌,视线像狮子一样牢牢锁定他白皙的皮肤。冰凉的指尖冻的明轩华下意识一激灵。 这时陈导开口:“三皇子,二皇子来了。” 明轩华这才感到脚下的人收了手,他连忙用衣摆盖住脚,脚踝传来阵阵凉意:“让他进来。” “三弟,我听说你收了一个奴隶?”明轩逸刚进殿里就开口询问,榻上的人知道这是对方在揣测自己是不是在暗中培养自己的人。 “集市上买的肮脏东西,不值得二哥挂心。”说“肮脏”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旁边人的目光,他刻意忽视,装作不甚在意的说。 “那三弟把他给我吧,刚好我宫中养的敖犬还缺一个玩伴。” 早就听说他那只凶猛的敖犬已经咬死了好几个人,眼下听到这句话,明轩华皱了皱眉。 “怎么?三弟舍不得?”他摇着扇子,视线在明轩华身上绕了一圈,绕到奴隶阿旭身上,猛的对上他投来的目光,狠厉嗜血,惊出一身冷汗。 张若宇被这凶意骇得大脑一片空白,半天楞在原地忘记了说台词。 “行了,就到这吧。”陈导看出他的异常,及时叫停。 心里对顾庭深十分满意,台词熟练,能从容接住沈明澜的戏,演技游刃有余,是个好苗子。 糟了!张若宇知道自己这场试镜可能完了,有热意涌上眼眶,他咬住嘴唇逼下去。 等二人离开,陈导笑着问沈明澜:“感觉怎么样?” 他还在回味刚刚的对戏,那个新人不像是刚入行,倒像是身经百战,练了很久的演技派。 “就他吧。”低头拨弄自己手指内侧的创可贴,沈明澜笃定地说。 走出试镜的房间,顾庭深才想起跟他对戏的人是谁。 上一世,这个人就是靠这部戏打出名气,最后登顶国际影帝的。沈明澜,沈影帝,在他落魄的时候还曾帮过他。 第十章 失控 ===================== 跟人相撞,不小心碰洒了对方手上的咖啡,黏腻的触感让有点洁癖的顾庭深很不舒服,他来到厕所洗手,手腕在水流里穿梭。 “徐哥,我可能试镜没过。”厕所隔间传来隐隐的哭腔。 意识到可能听到对方的隐私,顾庭深正想洗完赶快出去。隔间门已经打开。 张若宇听见外面的水流声,知道有人在,赶紧把眼泪抹干净,打开门却发现是自己讨厌的人。 他怒视着眼前的人:“怎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将水龙头关上,顾庭深抽出一张纸擦手,冷淡的说:“我没那么闲。” “你不过是试镜过了而已,别得意,像你这种耍手段上位的人,以后迟早会被人整下去。” 看着人眼前气定神闲的样子,他嫉妒得心里抓狂,怎么什么好运气都给他碰上了。自己拼命想要抓住的他却触手可得。 听到这些话,顾庭深不明白张若宇怎么对自己恶意那么大,也不重要了,他讽刺道: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我摔下来说明站上去过,可你连摔下来的机会都没有。”说完转身就走。 “站住!”张若宇走到他的身后,恶意像吐红猩子的毒蛇。 “你觉得你讨好盛长渊,你就能一直被捧在掌心?他也不过是另一个火坑而已,我等着你被他抛弃的时候。” 话音刚落,顾庭深用一只手拽住他的衣领狠狠惯到墙壁,传来闷响。 压着他脖颈的力度几乎要勒死眼前这个人:“人沉下去的时候会下意识抓住救命稻草,所以不会马上被吞噬,可是只要踏进泥坑里,就再也爬不上来。 我尊重你的选择,所以你最好在里面老老实实待着。” 张若宇试图挣扎,换来更大力度的镇压。他眼睛猩红的盯着顾庭深,只听他凑到耳边,轻轻的说:“否则我让你死的更快。” 对上他充满杀意的目光,张若宇忽然觉得他不像是在单纯地威胁,如果自己轻举妄动,是真的有可能被他整死。 这个人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 顾庭深看他恍惚的看着自己,一脸惊吓,这才放开勒着他脖颈的手臂,只留下粗粗的红痕。 听到那句话他失控了。张若宇说的没错,盛长渊就是另一个火坑。 重生前,从进入娱乐圈,得罪李贯帆开始,顾庭深就身在深渊,跟他对抗了整整一年 被全面封杀,没有资源的情况下他只能去影视城自己找群众演员的工作,又摸爬滚打四年,才遇到盛长渊。 这期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已经不再是刚入行时那么干净的新人了。 盛长渊眼里容不得沙子,他不过是因为兴趣才给了一个机会,在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些阴暗事后,他丢下一句: “既然以前这么做了,现在就别假清高。”这句让人遍体生寒的话,推自己重新回到地狱。 他几近泣血地拼命想要挣脱牢笼,又被折断爪牙和羽翼踩在这些有权势的人的脚底,直到最后眼里的光彻底泯灭。 一个人从怀揣梦想和期待,到希望破灭,短短十年时间足矣。 第十一章 分手 ======================= 顾庭深先张若宇一步走出卫生间,在外面他看到走廊的尽头窗户是开着的,还有一股淡淡的烟草香味,像是谁在这里停留过。 他眉眼微动,敛下内心的疑惑,走出大厦。 到家的时候林知清坐在沙发上沉思,没有和往常一样和他第一时间搭话。 换下脚上的鞋子,顾庭深径直走向卧室。 “等等!”林知清站起身来,恼怒自己居然没有得到爱人一丝一毫的关注,眼看着他漠不关心地走入房间,终于忍不住爆发: “你今天去干什么了?” 顾庭深转过身,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去哪?我不是和你说了去试镜吗?” “不,你在骗我。”林知清冲过来,双手牢牢抓着他的肩膀,“你明明上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车!” “你跟踪我?”顾庭深有点恼怒,他没想到这人居然能做出这么恶劣的事情来。 也是,如果他不够恶劣,就不会在自己死前做出那些事。 “告诉我他是谁?”他的手力度大到几乎要抓伤眼前的人。林知清看上去有点癫狂。 “疯子,放开我。”顾庭深抓住他的手,企图极力挣脱,谁知道根本没用,五个手指就像铁铅一样不动分毫,只让人感觉到深深的沉重和困扰。 林知清看着近在眼前的爱人,他不允许任何人夺走他的东西,血红的网状蛛丝攀爬上他的瞳孔,逐渐蔓延到可怖的地步。 “林知清你疯了!”顾庭深躲开他的强吻,感到十分的难堪,试图推开他,却被人双臂死死禁锢在怀里不得动弹。 一股血腥味在两人嘴里蔓延,终于在林知清吻上他红润的嘴唇的时候,顾庭深咬伤了他的唇角。 “嘶。”他宁愿这样对我,也不愿意再与我亲密,果然是外面有人了吗? 难怪之前就不对劲,一觉醒来像变了一个人。林知清冷冷的想,一切早有先兆,一定是这样。 片刻之间在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揪住顾庭深的衣服狠狠撕裂,如玉般的躯体暴露在空气中,洁白的没有一点痕迹。 衣服被撕开,感受到寒凉的冷意,顾庭深垂眸看了眼自己的上身,用力将他的五指寸寸掰开,嘲讽地问他: “找到你想看的东西了吗?” 没有。可是这不能证明他就是干净的。林知清有点歇斯底里的想。 他一直温柔的假面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可怕。 “林知清,那是我的经纪人。早上来接我试镜,我们之间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我不怕你找人查。可是在我们这段感情里,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给到我。” 顾庭深失望地说,内心涌上一股疲惫。原来更早,在他一脚踏入娱乐圈的时候,他曾经深爱的人就已经开始怀疑他的清白。 难怪分手前,林知清毫不犹豫把他推给主编换取前程。他是人,他也会痛,会累。这么多年的感情居然换来的只是伤害、猜忌。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后来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顾庭深心里俨然有了答案。 他睁开眼,抹掉眼里的脆弱,狠心的一刀两断:“既然你觉得我有别人了,我们这段感情已经有了裂缝,那就没必要继续下去了。分手吧。” 说完不再看他,从身边绕过去,去房间收拾行李。 只留林知清一个人楞在原地。 “不,你不能走!” 出来的时候顾庭深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他推着行李箱正要走出客厅,一旁站着的人伸手抓住他的行李箱。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林知清,你的爱真恶心。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这句话重重砸在林知清的身上,砸的他不堪重负向后踉跄两步。 顾庭深果断伸手推开他,将钥匙放在玄关,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敞开的大门空荡荡,那个人却可能不再回来。 意识到这一点,林知清慌了。他很重要,我不能没有他!意识驱使他追赶出去。 可是追到门外,顾庭深刚刚坐上车,于是他只能眼看着爱人的脸隐在车窗里,消失在眼前。 林知清此刻才尝到后悔的味道,难道我错怪了他吗? 萧瑟的夜风狂笑,颤抖的落叶凋零,眼前空空荡荡,徒留一人仓惶。 第十二章 捡醉鬼 ========================= 晚上七点手机响了,正在琴房弹钢琴的男人起身拿起手机:“喂?” “沈哥,你猜我今天在酒吧看到了什么?”对面的朋友兴致勃勃的说。 “别卖关子。”沈明澜走到琴房的窗边,透过玻璃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繁华夜景,漫不经心的说。 “哎呀,我发一张图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一张图片传到他的手机里,修长的手点开图片,沈明澜的眼神凝住了。 图片上是一个男人满脸通红,眼神迷离,正跟酒保猜拳,他旁边还有一个孤零零的行李箱。 “也不知道他今晚会被谁捡走哈哈哈,我就没见过喝成这样的。” 沈明澜听着对面的玩笑声,走到客厅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套在黑色衬衫外面,一只手勾起玄关的钥匙边走边问:“哪家酒吧?” “沈哥你…你要管啊?” 他已经出了门,眼里有情绪悄然涌动。只听他笃定的“嗯”了一声。 也许是感到惊讶,对面半天没反应过来。好一会才说:“最近新开的8253。” 一辆车从地下车库行驶出来,赶往酒吧8253。 后车镜折射着沈明澜的眼睛,墨色中暗涌情绪。他苍白的手腕随意地掌在方向盘上,想起在试镜那天,卫生间看到的场景。 顾庭深二人离开后,沈明澜紧接着也离开试镜房间,他太困了,想找个地方抽烟醒神。 刚好那会看到走廊尽头有个窗户,正好就在卫生间旁边。 于是他抽出一根清味的烟草点燃,往那个方向走,还没走到就听到卫生间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像是谁摔在墙上的声音。 脚步停顿一下,就听见了顾庭深警告张若宇说的那些话。 沈明澜狭长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情绪,饶有兴致的挑了一下眉头,没想到这是只会挠人的大野猫。 明明抓着他脆弱的脚踝,感受到的微小力度就跟奶猫在给他挠痒痒。还有那熟透的耳根和水润的眼睛。 沈明澜不自觉和饕餮一样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还想要更多,想握着他白皙的脚踝把人拽到自己怀里。扣入他的十指,欺负他到声音沙哑,泪水点点。 等一根烟在指尖燃尽,里面没声了,他才回过神,慢慢摩挲着烫人的烟,将它抿灭在窗台上丢掉。人慢慢走远。 此时的8253,里面人声鼎沸,一群人围在顾庭深身边,一看他输了,在旁边起哄:“喝!喝!喝!” 酒保端上一杯烈酒,顾庭深拿起它就牛饮往下灌,本来已经昏昏沉沉的脑袋更加发懵,可是喝的越多他眼睛越亮,完全不像是喝醉的人。 意识迷乱,星星闪烁。 他越是这样,围观的人越兴奋。 就在一杯酒又要下肚的时候,一只手从人群里挤进去,按住顾庭深,强势地说:“我来替他喝。” 感觉到有人阻拦自己,顾庭深发红的脸抬起来,他已经有点认不清人了,兴奋的问:“你是谁呀?” 一杯酒下肚,他深沉的眼睛盯着这个小醉鬼,弯腰骂他:“笨蛋。” 然后把人从卡座上薅下来带走。 沈明澜一只手推着顾庭深的银色行李箱,一只手揽着酒醉迷瞪的人往外走。 出了酒吧,怕这只小醉鬼跑了,先把人按进车里关上门,才打开后备箱把行李放进去。 谁知道他绕到车前,车门又被打开了,顾庭深脸颊熏红,正看着他傻笑。 红润的嘴唇里镶嵌着洁白的牙齿,海底贝壳傻乎乎开着蚌,坦坦荡荡给人欣赏。 就没见过喝醉酒像这样,又傻又甜的,沈明澜心想。 夜风微凉,马路两边的高压氖灯分外绚丽。晚上八点,疲倦工作的人已经陆续回家。 这样的时刻路灯们心照不宣却又不相往来,它们不动声色,静悄悄拉出了都市的繁华缤纷和街道纵横。 霓虹灯的杂色拉长一个弯腰蹲着的身影,灯光下身影的主人沈明澜拿出此生少有的耐心,轻声哄着眼前人: “还记得你的家在哪吗?小傻瓜。” 顾庭深好像知道小傻瓜是叫自己,笑的更甜了,笑容弥散在空中,完全液化了,一波一波地荡漾开来。 得,问不出来。沈明澜干脆利落的又把人按了进去,关上门走到驾驶座,为了防止他故技重施,第一件事就是锁住车门。 车子飞驰而去,在平坦的路面既像腾云,又像驾雾。留下路边的灯光皓光闪耀,在夜晚既是情欲的挽留,又似爱的放纵。 拖着人和行李到了自己家,沈明澜抽出鞋柜的拖鞋,一转身又看到那人东倒西歪地坐在玄关,拉扯着自己衣服的领口,嘴里嘟嘟囔囔喊热。 下意识揉了揉眉峰,干脆将人拉起来放到沙发上,趁他乖乖躺在沙发上,屈膝给他换鞋。 惊异于自己居然有这样好的耐心,沈明澜起身弯腰仔细看他的眼睛、鼻梁和嘴唇,毫不知情的小鹿乖巧安静地睡着了,猎人虎视眈眈守着身侧。 就这样凝视了一会,刚要直起身,这时从底下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黑色衬衫衣领,没有防备的他被拽了一个踉跄,撞上坐起的顾庭深。 “啾。”亲吻的声音传到耳边,沈明澜被他嘬了一口。 “你知道你在干嘛吗?”感受到脸颊的余温,眼里掀起轩然大波。 想起动物群体中,尽管吃草的鹿对狮子的垂涎浑然不知,生死关头往往能够凭借轻巧的速度虎口脱险。 可是眼下,沈明澜单手垫在他的脖颈后,与他口齿相依。这只鹿逃脱不开了,他掉在狮子的窝里。 口中的空气被一点一段剥夺,顾庭深觉得自己被按进海里即将溺亡,挣扎成了他唯一的本能,于是猛地推开眼前的人。 “不!不要!”突然触发身体里不好的记忆,顾庭深抗拒着往后躲。“不要碰我!” 听到这些话,沈明澜愣了一下,发现他的眼睛红了,悄无声息落下泪来,那滴泪划过脸颊,安安静静,直看得人心里一揪。 第十三章 误会 ======================= 沈明澜还沉浸在他悲伤的眼神里,同一时间玄关一声动静,一个人打开门从外面悄悄进来,想要给人惊喜,大声地说:“surprise!” 他环顾四周,看清沙发上衣着凌乱的两人,笑容渐渐消失。 一定是他打开的方式不对!他赶紧拦住身后的人,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沈女士绕过他走进来,下一秒怒火熊熊,严厉地斥责说: “沈明澜!” 完蛋,我干了什么!沈云州悔不当初,他就应该打个电话跟大哥提前通声气再带母亲大人来,这下铁定会被撕成两半了。 他惨兮兮地在心里哀嚎,给沈明澜默默点根蜡烛,大哥,走好。 把顾庭深抱进自己房间安置好,沈女士坐在沙发上等着他,看着人走出来,问:“你不愿意打理沈家企业,非要自己出来打拼,是为了他?” 旁边沈云州正悄悄试图从旁边溜走,被沈明澜严严实实堵了回去,看此路不通,他委屈巴巴地坐回沙发上。 朝人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沈明澜冷静的否认:“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的意愿。” 沈家一共就两个孩子,老大不听自己的,非要来娱乐圈追梦,老二…沈女士瞥了一眼身侧这个小混蛋,也是个不着调的。 “你忘了家规?将人带回家意味着你承认他的身份,但作为沈家媳妇没回老宅给太爷过过眼,这就是你的过失。” 沈女士精致沉着的眉眼底下藏着严苛的厉色。 走到客厅的大理石台面,沈明澜从木质柜里拿出一瓶酒倒在高脚杯里,醇红的酒倒映着他深邃的眼睛。 这的确是把白鹿叼到自己狮穴里的好机会。 “妈,这事是我做的不对。” 他修长的指节穿过酒杯,将它递到沙发前的茶几上,沈女士的面前。“这周末我就带他回家见太爷。” 得到自己大儿子肯定的回答,沈女士拿起桌上的酒抿了一口,细腻柔和的口感让她紧蹙的眉眼松懈下来。 同时在心里满意地松了口气。她真怕这孩子始乱终弃,对人家只是玩玩。看来是她多心了。 一时间安静下来,沈云州挠挠头,看看旁边安静站着的大哥,再瞅瞅母亲的脸色,像只胆小的土拨鼠,提溜着机灵的眼珠子察言观色,不敢多嘴。 杯里香醇的红酒在客厅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粼粼波纹,慢悠悠品尝完,沈女士说:“行了,我只是来看看你。” 说着她朝卧室的方向状似无心地看了一眼。“既然你今天有客人,那我就先走了。” 看着母亲优雅端庄的身姿消失在眼前,沈云州讨好着扬起笑,指指刚刚留下的酒杯,馋嘴问:“哥,我可以来一杯吗?” “呵。”这熊弟弟真会挑时候。沈明澜气笑了,微眯起眼,笑里藏刀,寒光四射,显得异常危险。 完了,他哥笑的越开心,代表越生气。 “那什么,哥我下次再来看你,一定提前跟你打招呼。” 沈云州竖起三个小拇指信誓旦旦地保证,然后身影“嗖”地窜了出去,身后仿佛有猛虎追逐。 “妈!等等我!”呜呜呜,别留我一个,哥会宰了我的! 第十四章 脸红 ======================= 嘶,有点头痛。顾庭深醒来,太阳穴不断向他发出警告。不自觉用双手揉了揉。 昨晚真的喝的有点多,即使这样,发生的事还是像浮光掠影一样飞速流转,从脑海深处涌现。 耳根渐渐泛红,白皙的脸飘上粉色的云霞。 所以我昨晚亲了沈影帝?!!他哀嚎一声,拉着被子蒙住自己,躲得严严实实。 从门边传来一声轻笑,沈明澜一只手攥成拳头,抵在唇边想要掩饰脸上的笑容。 这声音让顾庭深眼里吹起一阵风,这阵风夹杂月色和暗涌,让他全身荡漾,红成一只虾。 沈明澜温柔的嗓音钻进耳蜗:“早饭已经准备好了,还头痛吗?头痛的话我给导演请个假。” 躲在被窝里的人有点恍惚,之前他的声音是这样的吗?我记得对戏的时候明明很清冷啊… 顾庭深颇有些不知所措,干脆顺舌尖的意思说:“不用,我可以的。我马上就就过来。”所以您快走吧! 听着他不甚清楚、像隔着一个密闭空间隐约传来的话,沈明澜抿抿饱满的下唇,转身悄悄离去,给他留下私人空间。 心有灵犀般,沈明澜前脚刚走,后脚他就掀开被子,拼命喘息。他只是想自己静静,没想把自己捂死。 所以事情到底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自己跟他萍水不相逢啊! 可是这对自己未必不是好事。这一个念头在顾庭深心里织上缜密的蛛丝。 他这样想着,眼神移到床头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嗅着睡衣上清雅的木质香,耳根温度再一次升腾。 将衣服换下来,顾庭深仔细回忆上一世,好像那时候沈影帝走到事业的巅峰也没见他跟人有什么感情故事,绯闻更是没有。 这时手机铃声让他的思路戛然而止,“喂?”是盛长渊打来的,他散漫的声音一如既往,暗藏几分认可。 “《明轩旭》的导演陈导你还记得吧?” 就是他去试镜的那部戏,顾庭深“嗯”了一声,隐约猜到他要讲什么了。 “你试镜过了。合同我已经给你代签。今天十点去片场拍定妆照。”说到这他话语顿了一下,状似随口一问:“要我来接你吗?” 到底是不太方便,毕竟现在他在沈明澜家里。于是果断干脆地拒绝了对面。 盛长渊把玩打火机的一只手停了下来,显得有些不太高兴,只是“好。”就挂断了电话。 他冷冷盯着握在掌心的烟盒,心想,看来自己新收的小鹿不听话啊。烟盒上那把锋利的剑透着迫人的寒光。 顾庭深出了卧室,发现餐桌上的早餐冒着淡淡温暖的热气,本应该坐在椅子上的人却不见踪影。 他环视四周,在阳台找到了人。沈明澜正拿着洒水壶,精细地给兰花浇水。 听到动静他回过头,眼底有细碎的笑意。脸上不动声色,恢复了在外清冷的样子。 刚刚仔细反省了一下自己,刚认识就这么熟稔不太好。他决定改变策略,省的把小鹿吓跑。 果然警惕心强的顾庭深看到他这样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人对于昨晚的事并没太往心里去。 “吃早饭吧。吃完我们一起去片场。”只字不提心里盘算的事。 “太麻烦你了,我自己走吧。”顾庭深觉得自己昨晚麻烦人家那么久,不应该再添麻烦。 像是看透他心里所想,沈明澜放下洒水壶,长腿迈进客厅说:“不麻烦,顺路而已。”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说不过去。无奈他只能答应。 沈明澜率先拉开椅子坐下,在桌角磕鸡蛋细细剥开,修长的手像放置在名画中的艺术品。 只看那手伸过来,穿过香甜的米粥和巧克力全麦面包,将润玉般的鸡蛋放在顾庭深的碟子上。 他看着眼前的鸡蛋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撞进沈明澜的狭长眼睛里,清冷的云山雾气缭绕,引人探究绮丽的景色。 对视良久,沈明澜率先打破沉默,刚刚冷淡的眼睛渲染邪肆的色彩:“好看吗?” “谢谢。”顾庭深拉回理智,不自在地瞥向碟子里的鸡蛋,垂首回应,眉眼掩在柔软的碎发下面。殊不知发红的耳廓早已把自己出卖的干干净净。 啧。怎么这么容易害羞。沈明澜目光定在他粉红的耳根,指尖随心意动了动,想上手捏一捏怎么办? 第十五章 双标 ======================= 偌大的影视城坐落在金阳市的交通旅游经济圈内,主题景区众多,在这里旅游的人能拥有到时空穿梭的奇妙体验。因此吸引了众多的游客。 除此之外,人流量大另一个原因是很多剧组在这里拍摄,不少追星人有机会在这里看到自己喜欢的明星。 一旦进入拍摄,每一个剧组基本都是封闭的,不给外人进入。 尽管他们片组还没有宣传多少,却已经有人闻剧名而来,蹲守在外围。 离片场还有一定距离,为了避嫌,顾庭深执意等沈明澜率先进去,十几分钟后才走进去。 此时人来人往,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穿梭在人潮中,久违的熟悉感和亲切感从心里挣扎着破土而出。 他终于又回来了。不是以群演的身份,而是主演! 梦游般走至妆发间,打开门刚要进去,只听见有人“哎!”地一声,制止了他的脚步。 沈明澜皮肤很好,化妆师基本没给他怎么上妆,就打了个底。倒是眼睛的地方,浅浅勾勒的一笔,摄人心魂。 那抹暗红的眼线消减他身上的清冷感,显得邪肆又大胆。 听到自己化妆师的叫喊声,他睁开眼,发现是顾庭深,猜测他可能走错了,懒散的说:“进来吧。我快化好了” 可这是您的私人化妆间。化妆师阿娇刚要脱口而出,被沈明澜一个提醒的眼神堵了回去。 那怎么刚刚那位你就觉得是冒犯?阿娇在心里悄悄嘀咕。不过有点奇怪,门上的标识被谁撕掉了?明明之前还在的,她困惑地想。 十分钟前,沈明澜刚进入自己的化妆间,脱下自己的黑色大衣随手扔在沙发上。 露出里面的白衬衫熨帖地扎进黑色西装裤里,有意无意贴在身上,劲瘦的腰线笔直地向下垂钓,若隐若现。 阿娇正在旁边整理化妆品,看到这一幕色胆包天地咽口水。 “小色鬼,别看了。”发现自己身上明目张胆黏着的视线,沈明澜无奈提醒她。 阿娇是自己弟弟的朋友,当初云州介绍的时候他怎么都觉得不靠谱,顾及年纪小怕打击人没有直接拒绝,抱着用着试试看的念头,将人留在身边做事。 被正主抓个正着,阿娇正要说什么,门从外面打开。 张若宇眼睁睁看着人进去,却还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看到沈明澜怔愣了一下。 站在门口有点腼腆的勾着手指,清秀的脸上满是局促:“对…对不起顾哥,我不知道你在里面。” “嗯。”沈明澜已经坐下,慵懒靠在化妆椅上,旋转过来,一条长腿压在另一条腿上,双手相握放在自己所侧身的那条腿上。 半眯着眼讽刺他:“演技不错。就是没人告诉你,开门之前要看看标识吗?敲门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教养二字怎么写?” 门上分明贴着几个大字——私人化妆间 “眼睛不好就去治治眼睛,医药费我出。” 门上的确有提示。意识到这一点的张若宇暗恼自己太过心急。 他被攻击的话语打击的抬不起头,只能抱歉地咬着唇,眼里有泪,显得楚楚可怜:“对不起顾哥,是我的错,我没看见。” 希望沈明澜能一时心软,不跟他计较。可他没有预料到,这人根本油盐不进。 懒得跟人周旋,沈明澜随意打发他说:“出去吧。记得把门关好。”丝毫不吃他可怜兮兮这套。 看自己拉近距离的办法失败,为了不引起反感,张若宇只好心有不甘地走出去,顺便把门关好。 他站在门外死死握紧拳头,脸上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张若宇暗恨一个两个都是这样,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阿娇看了全过程,一句话都没插嘴。她以前只觉得沈哥是雪岭之花,高冷难攀。 现在才见识到,这哪里是高岭,这是毒渊!毒舌又冷漠的食人花。 她讪讪地想,还好自己没惹沈哥生气过。不然这一顿怒怼自己可不就没了吗?感谢刚刚那位兄弟以身试毒! 然后就是现在,看到沈明澜的不同态度,阿娇再一次被刷新了三观,这可能就是双标吧?是吧是吧,一定是!! 她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沈明澜身边的小姑娘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游离,瞅得顾庭深二丈摸不着头脑。 他今天衣服穿错了难道?低下头去看看自己有没有穿着不得体的地方。…没有啊? “阿娇,给他化妆。我去换戏服。”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姑娘脑子里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还是出言打断她对人的视线骚扰。 “好嘞。”阿娇脆生生地答应,声音里有雀跃和兴奋。 沈哥,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把他化得跟你极其般配! “哥哥,你皮肤跟沈哥的一样好,我就给你化得淡一点。”阿娇轻轻用掌心抬起他的下巴看了几秒,商量着说。 “好。麻烦了。”顾庭深闭上眼睛,客气地说。 等他妆化好,试衣间的帘子也拉开了。 沈明澜慢慢走出来,他乌黑的长发肆意披散,碎发散在额间显得沉郁。 一身简陋素净的黑衣,大敞开来,露出里面白皙健硕的胸膛。脚上没穿鞋子,青筋游离在脚背上,步履矫健。 顾庭深不自觉想起一段话“身长七尺八寸%2C美词气%2C有凤仪%2C而土木形骸%2C不自藻饰%2C人以为龙章凤姿%2C天然自成。” 看面前两人都愣住了。沈明澜第一次庆幸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 “你的戏服不在我的试衣间,你可以把它拿进来换。” 听到他的提醒,顾庭深不好意思地回神应道,起身向两人道谢。 阿娇连忙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 沈明澜则笑了笑:“应该的。”对喜欢的人好是天经地义。 后半句他保留在心里,没说出来。 从化妆间走出来,顾庭深又恢复了平时的沉凝与冷静。 他走到自己的试衣间时,有一个人影隐在黑暗处注视着这一切。 【作者有话说:“身长七尺八寸%2C美词气%2C有凤仪%2C而土木形骸%2C不自藻饰%2C人以为龙章凤姿%2C天然自成。”出自《晋书·嵇康传》】 第十六章 片场风波 =========================== 正午的阳光灼烧着人心。 徐恩杰边拨通电话,边走向拍摄场地:“盛哥,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盛长渊不耐的语气从电话那头传来:“有话快说。” 察觉到他的不耐烦,徐恩杰没有再卖关子:“上次酒吧我不是叫了一个小明星来陪酒吗?今天他发信息让我来看看。 我还没腻味,反正也没事,就顺路过来了。结果我就看到一个生面孔从沈明澜私人化妆间出来。” “嗯?”盛长渊本来还散漫的身姿立马坐正。“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估计是娱乐圈新人。不过我拍了照片,马上传过来。” 照片没过多久就传了过来。点开图片,盛长渊的眼神凝住了。 照片上的男人眉目清俊如画,眼尾有青烟荡漾,出尘地像株仙界兰草。 他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盛怒之下狠狠地将手机摔向对面的墙壁,撞得四分五裂,这他妈不就是他的小艺人吗? 好!很好!竟敢觊觎他的猎物,那他就掰断他的翅膀! 听到手机传来一声刺耳的巨大杂音,徐恩杰知道盛哥生气了。 追一个艺人却连化妆间门都没能进。这丢人的消息在他们圈子是不能提及的秘密。 沈家在京都世家中十分低调,近几年才将经济线发展到金阳市。沈明澜进娱乐圈的消息被捂得死死的。 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是让盛长渊派去的私家侦探发现端倪。 他心高气傲,喜欢一个人唾手可得,偏偏因为沈家实力比盛家略高一筹,把蠢蠢欲动的念头压了下去。 他不能动的人,其他人也别想染指! 很快,盛长渊叫来了一个人,说了几句话。 听到他说的话,张经理很是意外,这盛长渊不是刚签下新人吗,怎么转头就要对付? 不过来的正好,他在心里阴暗地想,上回自己受的气这次他要一次性讨回来。 片场内,陈导在跟编剧探讨剧本,群众演员在给道具组帮忙。 “小陈!” 道具组有个人远远喊着正在角落低头看手机的人。 小陈不紧不慢收起手机,扬声应道:“哎!马上来!”他下意识压低黑色帽子的帽檐,遮住半张脸,眉眼隐在阴影处模糊不清。 “你今天怎么来上班了?腿好点了吗?”小张看他跛着脚一瘸一拐走过来,十几步路走的满头大汗,关心地问。 随手用袖子擦擦头上的汗,小陈含糊着:“好点了,不出来做活哪有钱拿啊!”眼睛不安生,一直往散落在身侧的器材上瞟。 小张看他搬起摄影棚的道具器材,样子很吃力,连忙按住他的手:“放着放着我来,这个重,你去搬别的。” 却被他拒绝了:“没事,我心里有数,你别光顾着我,回头得挨骂了。” 然后小陈两只手使力拖住黑色的箱底,抱着它深一脚浅一脚走向棚内。 顾庭深换好衣服之后和沈明澜一前一后走出来,片场内出现惊呼,陈导和编剧听到声音放下手中的剧本,寻声看过去。 顾庭深如墨长发用金冠高高挽起,一身洁净而明朗的月白袍子,领口和腰间装饰有深色宽边花纹。 腰间挂一条古朴玉佩,丰姿奇秀,气质超群。清雅得不像个皇子。刚好吻合了他不受宠的皇子地位。 他的妆容玉兰清幽,与沈明澜的邪肆不羁相得益彰,堪称天作之合。 陈导走过去,满意地笑夸两人扮相好看,宣传照肯定很上镜。 沈明澜习惯性的磨了磨手指内侧的创口贴,没说话。只是忽然也破天荒地跟着笑了笑。 以前他可是对这些称赞充耳不闻的,陈导有些惊奇。 顾庭深发现身边人这漫不经心的细小动作,有点好奇。拍古装戏手上出现现代的创口贴会让观众出戏的,陈导居然不说,这是为何? 很快他就看到沈明澜从袖口抽出一道暗红色泛着光泽的绸面手巾,将它绕过五指缠在手上,刚好盖住了那处。 “走吧,去拍照。”陈导拍拍沈明澜的肩,给他们二人指着摄影棚所在,跟着一起走过去。 摄影棚内,摄影师正在摆弄自己的摄影机,其他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布置场景。 看到两个主演来了,摄影师指指前面,“麻烦两位老师站在中间。” 地下有还没收好的器材。顾庭深穿着戏服走有点不太方便。正准备提起衣摆跨越过去。 沈明澜已经走到他身边,将人横打抱起。 怀里的人轻的像条羽毛,满怀的清草木质香萦绕鼻尖,意外的好闻。 身后跟着的陈导目瞪口呆。他没见过明澜对人这么上心过。 和沈明澜认识也有些年头了,早些年只见他对追求的人不屑一顾,不为所动,冷得像块积年不化的冰山。 看来不是不化,是时候未到! 蓦然被人抱起,除了惊慌,还很羞赧。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迎接众人惊异的眼光,小声的说:“沈哥,快把我放下来。” 可是这人充耳不闻,精瘦有力的长腿快速地走到了中间,才把他妥帖地放下。顾庭深弯腰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 沈明澜看他乖巧又害羞的样子,竟有心逗逗他。趁他没注意,促狭地贴着他的耳侧说:“别怕。我在。” 温热的气息烫得敏感的耳廓直冒热气,他的脖颈也下了锅,白皙的冷色褪去。 顾庭深潮红着眼睛瞪他一眼。又觉得不合适,连忙转过身悄悄抹掉眼角的潮湿。 啧,小鹿怎么这么敏感。沈明澜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他,却惊讶发现这人的耳朵后有一颗痣。 性感又漂亮,窝在那里跟本人一样乖乖巧巧,难以察觉。他的眸色渐深,想要叼上去。 他身后仿佛有狮子尾巴出现,一摇一摆,拍打地面,以此来消除心中的欲火。 “老师,好了吗?”摄影师在对面询问。 “好了!”沈明澜看他转过身,心绪一点点恢复平静,朝对面礼貌点头。 现场开始有人工风吹来。沈明澜的长发纷飞,遮住半张脸,将血腥与野心藏在眉眼深处。 手持利剑,大有杀伐四方的气魄,持守护者姿态立于顾庭深身侧,已然入戏。 而顾庭深则侧过半张脸,似是回首瞻望他,命运与他背向而驰。他的身段纤细,背影沉默,诉说着国仇家恨的无奈。 摄影师一遍拍一遍想,这两人气场全开,倒是势均力敌,激得他也斗志满满。 “下一组!麻烦抬个椅子过来!”摄影师拍完对场外喊。有人闻声上去放椅子。 趁场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两个主演身上,小陈身影匆匆,从器材架旁离去,看着竟比之前走路灵活几分。 不多时,宣传照拍完了。顾庭深从戏中走出,笑着跟现场的人一一道谢。 哎呀,顾老师太有礼貌了呜呜呜,工作人员不禁对他好感满满。 他得体的修养和真诚的感谢让沈明澜心下触动。眼看着人走到器材架旁跟道具师说话,快步追上去:“中午一起吃饭?” 顾庭深愣了一下,有点迟疑。旁边的道具师看他们俩在聊,知趣地把空间留给二人。 总不可能请沈明澜吃剧组的饭,可是去外面吃,正值宣传期,就怕被人拍下来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别有太多的顾虑,我们是朋友吧?”沈明澜一只手撑在身侧,扶在器材架上,呈保护者的姿势。 看他背靠架子,头上就是沉重的黑色器材箱,总有不放心。 这样的姿势更近了,沈明澜狭长的眼睛深邃又浩瀚,棕色的琉璃眼球映射着自己此刻的模样。 顾庭深眨眨眼,闪躲着移开目光:“好。”他怕自己再对视一会。就得栽进去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沈明澜放下手,想让人先走,谁知道顾庭深刚要离开架子旁,支撑的地方开始出现晃动。 仅仅片刻,支架分崩离析,极其沉重的器材箱发出“嗡”地一声倒塌下来。 外界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不甚清楚。 “沈老师!顾老师!”“明澜!”“天哪!” 顾庭深感觉眼前一片模糊,眩晕之下,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他的脸上,浓稠又炽热。 【作者有话说:下章预告:人的命运总是这样,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一个人上一个人下。挖掘小陈的动机】 第十七章 预谋 ======================= 人声嘈杂,顾庭深昏迷片刻转醒,救护车疾驰而来,让人心惊肉跳的警鸣声挤进人群。 在外围等待的小陈一看见120,就知道自己成功了,他不动声色退出看热闹的人群,将炸开锅的人们甩在身后。 “顾老师醒了!”发现这一点的工作人员们围在他身旁将人扶起。 沈明澜唇色尽失,双眼紧阖躺在救护架上被抬上车,医务人员已经现场给他做了紧急包扎,还是有血渍渗透出来。 一抹暗红被顾庭深捕捉到,他硬生生剥开眼前人,拾起静静躺在地上的绸面手巾。 脸上有着沈明澜留下的鲜血,从眼睑慢慢滑落下来,旁人看着就像他在流淌血泪,让人触目惊心。 “顾老师,你也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谁知焦急的陈导话还没说完,眼睁睁见顾庭深又不堪重负地倒了下去。 — 顾庭深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他梦见自己重生前被林知清分手,身边李贯帆这个噩梦如影随形,还遇见了沈明澜… 他的意识穿过那个一无所知的顾庭深,静静看着上一世的自己在帮助别人搬器材。 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群演,这些脏活累活多干些,能给场地人员留点好印象,机会也就大一点。 影视城太大了,大到成千上万的人来到这里找工作,人人都要“乞讨”,人人都有门路。 可能今天帮的只是一个摄影助理,明天摄影师有事不在,他就是顶替位置的人。 亦或者某个工作人员是导演的亲戚或者侄子,说了几句话,就能帮人得到一个重要配角的空位。 总之顾庭深勤快的样子给人印象深刻。可这也动了某些人的饭碗。比如小陈。 小陈和母亲被赶出张家急需用钱,千难万难才得到一个打杂的工作,因为腿脚不便,剧组招人处觉得他干事磨磨唧唧,处处挑刺。 与笑的好看,做事爽快,腿脚利索的顾庭深自然形成鲜明对比。 小陈嫉妒又痛恨,他看不惯一个小小的群演献殷勤,偏偏还有不少人买他的帐。 于是就磨断了摄影棚的梁架,趁中午吃饭,大家都收工出来了,恰好顾庭深搬东西进去,将人困死在其中。 张家多年来对他们母女的磋磨耗尽了小陈对人性全部的耐心,他早已学会不择手段地除掉碍眼的人。 本以为自己能够得逞,却不想能够息事宁人的一件小事,因为沈明澜的介入掀起轩然大波。 在同一部剧,同一个摄影棚。本来拍完在里面休息的沈明澜忘了时辰,醒来发现人都走光了。 刚巧看到有个工作人员进来,站起身伸个懒腰,正想走近叫住他问问时间。 那人转过头来,看着他白皙的脸庞,沈明澜晃了一下神。这时细微的声响引起他敏锐的注意力。 从头顶传来“吱呀”声,头顶棚子轰然倒塌,不好!这个念头雷电般闪过,等他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做出选择。 支撑的梁柱狠狠打在压在上方的人身上。顾庭深听见上方传来一声闷哼,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意识拽入深渊。 醒来后他忘记了被救的细节,只听是沈明澜救了自己,接着就是盛长渊找上门来,成为他的经纪人。 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像馅饼从天上掉下来。 好像医院躺了一夜之后变了个天,他的人生走向翻天覆地,开始有了光明的未来。 顾庭深从梦中醒来,他躺在白色的病房里,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眩晕阵阵袭来,还有点反胃和恶心感。可是他顾不上自己的状态,整合着脑海里的信息。 现在同一件事再次上演,唤醒了顾庭深的记忆,也许一次是意外,两次则一定是预谋。摄影棚塌是年久失修,难道器材架也是吗? 不,肯定有人在幕后做手脚!可追究到底是谁,顾庭深一点思路都没有。 摄影棚来往的工作人员太多了,压根没有可怀疑的对象。 他不顾大脑的疼痛和警示,开始在一遍遍搜索剧组人员的言行举止,如幻灯片连续放映着。 此时小陈已经回到了家中。只听他拨通电话说:“喂?是我。” … 第十八章 小陈 ======================= 陈导进入病房,发现顾庭深已经醒来,总算松懈一口气。 “沈哥伤的怎么样?”看到是陈导,他忍不住用手肘支起身子坐直说。 见状,陈导走到他身后,把枕头立起来,方便他倚靠:“明澜后颈被箱底划伤,缝了六针。医生说失血过多,暂时醒不来,但是已经脱离危险。” 听到沈明澜暂时没什么危险,顾庭深从醒来就紧皱的眉头被抚平些。 “我想去看看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陈导按住他:“医生说你是脑震荡,可能走路还会眩晕,天旋地转的。先不要着急去看明澜,等你好点。” “我已经觉得好点了…”话没说完,恶心感又从胃部翻涌而上,头部的不适让他苍白的脸毫无血色。 闭眼压制住难受,却想起另外一件事要说:“陈导。我觉得这次事故不是个意外。” 陈导走到桌旁倒杯水给他,看顾庭深礼貌道谢,接过茶杯才说:“嗯,本来器材架用久了损坏或者腐朽是正常的。 怪就怪在我找监管组调取监控,那段时间的监控是损坏的。你说一个意外,监控怎么那么巧就赶上一块坏了?” 用水润了润嘴唇,将茶杯放在床边的桌子上,顾庭深思考着。 “行了,这事交给警察吧,你别管了。医生说你还不能过度用脑,别想太多,休息要紧。 至于剧组,正值宣传期,没进入正式拍摄阶段前你们不用来了,给我把身体养好再操心别的事。” 陈导不自觉叹了口气,谁知道《明轩旭》还没拍就先出了这事,看来他得抽空去拜拜庙神山神。 “沈哥家人知道这事了吗?”顾庭深白着张脸,关心地问。 “跟他母亲说过了,沈夫人震怒之下派他二儿子来调查这件事。”摸摸自己即将秃掉的头顶,他心里有点自责。 虽然沈夫人电话里没说什么,可认识这么多年的小辈,在自己片场出了岔子,这是他作为导演和长辈的失职。 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这时病房门被悄悄从外面打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门边探进来,人还没亮相声音已经先他一步传了进来:“嫂子,我来看看你。” 听见这句话,陈导和顾庭深面面相觑,这叫谁嫂子呢,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沈云州明亮的眼睛骨碌直打转,他活泼的走到顾庭深病床旁边,桃花眼笑弯了一江春水。 伸出一只手,正式地介绍自己:“嫂子,我是沈云州,沈明澜的弟弟。” 看着伸到自己眼前养尊处优的嫩手,顾庭深抬头一看,进来一个穿着高奢白T恤和黑色皮外套的男生,头戴黑色棒球帽,露出半张散漫不羁又散发野性的面容。 他的狐狸桃花眼与沈明澜狭长的眼眸如出一辙,藏着狡黠和灵动。 礼貌和他握握手,顾庭深奇怪的问:“你为什么叫我嫂子?” “啊?我哥不是说你是我嫂子吗?还带你回家,还说要带你去见太爷。” 沈云州瞪大眼睛,用手挠挠自己脸侧,迷惑起来又乖又奶。 带他回家…顾庭深想起来了,就是他去酒吧喝酒那一次,沈哥把他带回了家。 这小朋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们只是朋友啊。 沈云州用拳头拍拍胸脯:“嫂子,你放心。调查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你只要好好照顾我哥就行了。” 他心想:自己可真是个好助攻,虽然不知道大哥和嫂子咋回事,但是嘿嘿,撮合总是没错的。 沈云州虽然看起来不着调,对大哥的事从不含糊。他们从小的家庭教育就是要兄弟一心,一致对外。抱成团才不会被打散。 眼瞅着这事他一张嘴说不清,顾庭深点点头,让他先去追查器材架的事。至于他和沈明澜,等人醒了再一起解释吧。 陈导坐旁边被晾了很久,津津有味地吃着瓜。早就知道明澜有个弟弟,没想到是这么个大机灵,难怪他一直护着。 看他俩说的差不多了,陈导站起身走过来拍拍沈云州的肩膀:“走吧,我们让庭深睡会。” 点点头,沈云州开心的挥挥手:“嫂子,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沈云州和陈导都走了。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 温暖的阳光从窗户外投射进来,顾庭深侧头一看,都已经快正午了。他记挂着另一个病房里的人,迟迟没有睡去。 —— 影音娱乐,张经理—张渝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坐在办公室里对今年上半年影音娱乐的季度开销。好几笔帐对不上,全进了李贯帆的肚子里。 他暗骂这个老不死的,光顾着自己吃饱,也不给他留点油水。 “喂?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正郁闷着,看到电话上的姓名,他接通之后口气不佳地询问。 小陈将自己头上的帽子已经摘下,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仆仆风尘,比寻常年轻人看起来苍老一些。 “我看到救护车过来,把沈明澜抬上了担架。我估计顾庭深也没能幸免。” “嗯?那就是说你没确切看到顾庭深出事?”张渝质疑他的话。 小陈急了:“他应该没能跑的掉。很快就有新闻报道会出来。倒是你,答应我的事呢?” 张渝捂着嘴,肩膀剧烈抖动。“噗哈哈哈哈,你不是吧,居然真的相信我能让你妈回去。”他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这人也太天真了。 “你言而无信?你信不信我把你做的事跟警察都抖出来。”小陈握紧拳头,胸口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张渝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威胁自己,收起嘲笑,摊开手无畏的说“说,你去说。没有证据的事,你就算说了警察也不会信你。” 他凑近电话,轻轻的说:“会咬人的狗不叫,所以你最好别叫出声,否则我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弄死你,连同你那不安分的妈。” 他话语如鬼魅一样回响在小陈的耳畔,将他身形定住,不得动弹。 他又想起那个寒冷的夜晚,和母亲如丧家之犬一样从张家被赶出来,别墅区过往的车辆都在看他们的笑话。 还有富贵人家的小公子降下车窗,指着他说:“瘸腿的狗!” 他恨别人嘲笑自己的腿,更恨这些人。可是生活让他不得不摇尾乞怜。 沉默几分钟,他咬紧牙关,碾碎自己的自尊,一字一句往外蹦:“求你,让她回去。” 小陈从没求过别人,哪怕是在张家,被打的狠了也只是眼带戾气盯着张渝。 可是那个会在他挨打时护着他的母亲,一心想再回到那个毫无人性的家里,对张渝父亲念念不忘,为此甚至生了一场病。 他不忍心母亲受苦,想完成她的念想,这是他人生唯一的牵挂。 “私生子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你快逃吧,逃的越远越好,这样你妈妈才有指望。”张渝嗤笑一声,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他就知道这恶鬼不会心软,他就不应该相信他!小陈太阳穴青筋暴起,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平复下来心情。但有一点他说的没错,自己该逃命了。 这件事无论会不会追查到自己身上,张渝都极有可能杀人灭口。 小陈把家门锁好,看了看窗外,确保没有人在外面盯梢,这才抽出行李箱装东西。 等他收拾好东西,打了一通电话给母亲。电话被接通,另一头是陈母温柔的声音:“陈陈,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了?” 小陈强忍泪水,眼圈红了一片,语气像个没事人,故作轻松: “妈,没事。我现在待的这个剧组待遇好,发的薪酬吃穿都够。我就是跟你打声招呼,剧组要去外省拍摄,可能要一段时间,我跟着也去了。您别担心我。” 陈母忍不住叮嘱:“那你注意身体啊,还有你那腿,下雨天不能受寒…” “好了妈,我知道了。你也多注意身体。”小陈打断她。“我们总有一天能回张家。” “哎,好好好。”陈母脸上舒展开一个笑容,也不管对面人能不能看见,一直点头。 妈,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牵肠挂肚。 最后一句话小陈没说出来,直接挂断了电话。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母亲过分单纯天真,这才被害了一生。 第十九章 调查 ======================= 沈云州带着自己的人来到片场。摄影棚保持着发生事故时的样子,警察把现场围起来不让其他人靠近,正一一询问当天进过摄影棚的工作人员。 双手插兜,环顾四周,并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沈云州走上前去,张口喊:“舅舅!” 一个年纪较大、正在与人交代事情的刑警回过头,脸上神采奕奕,笑着说:“臭小子,我都多久没见你了,你也不来看我。” 自从大哥进了娱乐圈,家里再也没人能管住自己,他都快玩疯了。 这种话不能跟长辈讲,沈云州挠挠头,岔开话题:“舅舅,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听说明澜出事了,我来看看。”本来这种级别的案件不用他来调查,交给别人他又不太放心,就亲自来了。 说完将自己手上的名单交出去,递给沈云州。 “有什么发现吗?”他接过来翻看一会,又抬起头认真地询问,就像一个求知的儿童。 身边还有警察在问话,摄影棚外人多眼杂。 沈君耀点点头,十分谨慎地将他拉到一边,生怕隔墙有耳:“这个事情的确是有人背后搞鬼,经调查后我发现有三个可疑之处。 第一个问题出在人身上。据剧组的招人处反映,他们近期并没有找新人,也就是说这件事是内部人员做的。 第二个是陈导协助我们调取监控,发现监控那个时间正好损坏,不排除这是早有预谋。第三个......你跟我来。” 沈云州跟在后面,他们一起走到那个坍塌的器材架旁边,沈君耀从口袋里抽出白色手套,拾起其中的一根支架,招手示意靠近点: “这个器材支架已经上锈,明显用了很久。横梁承载需要均匀分布,但是从现场来看,重量是超载的。 而且这根支架还有明显被撞击的痕迹,出事前就已经岌岌可危。” 的确,沈云州看到巨大的冲击力使那根支架凹陷下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才能撞成那样,他想。 “可是这样就能使它整个崩塌吗?”对这些不是很懂,他迷惑地问。 放下手上的东西,沈君耀起身看着地上一片狼藉,摇头说:“支架设计要综合考虑使用要求、载荷性质、材质还有结构。 这个是不达标的,道具组说当初剧组资金流动紧张,为了节省开支买了便宜货。后来觉得用的也还行,就没更换。” 讲白了这人在利用风险隐患节外生枝,沈云州默默在心里吐槽,随即站起身,自信满满的说:“舅舅,监控的事就交给我吧,我能恢复它。” 看他鬼精鬼精、胸有成竹的样子,沈君耀决定相信他一回,“那你跟我来吧。” 他们走到摄影棚外面,沈君耀让证据科同事把存储的录像磁盘给他。 让自己的手下把他车上的电脑拿过来,随之一起送来的还有大红色的小凳子,格外喜庆。 沈云州坐在上面,长腿曲直当成临时办公桌,电脑则放在大腿上,平时笑颜灿烂的脸紧绷着,一本正经。 在人人自危的片场自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他在电脑页面快速输入指令,数据运行得错综复杂,让人眼花缭乱。 看的实在有点花眼,反正也不懂,沈君耀索性低下头看收集上来的笔录。还没翻完,旁边就传来沈云州兴奋的声音:“搞定了。” 他拍拍手,庆幸自己当初跟着燕大老头学了计算机,本来是为了耍帅用,没想到这次倒派上用场。 看长辈弯腰看屏幕,沈云州连忙起身把凳子让出来,站在他身边说:“监控那时候拍到有个戴黑帽子、跛脚的人抬一箱子器材进来。 因为腿脚不方便,中途没有维持好平衡撞上了架子,看着像意外。” ”嗯。”应了一声,沈君耀秉着一个不漏的心思提醒:“先查查这个人。” 把工作人员召集在一块,沈云州指着屏幕问:“你们有人知道这个人吗?” 在场的看了都摇头说不认识,除了一个人眼神闪躲,迟迟不动,显得迟疑奇怪。 注意到人群中的小张,他提醒自己的手下把人带过来。 “怎么,你认识这个人?” 小张看着屏幕愣神,有点吞吞吐吐:“认识,小陈跟我一样都是负责搬道具的。他因为腿受伤请了好几天假,今天倒是来上班了。” “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沈云州笑眯眯地说,看着很是亲切。 “剧组出事之后就没见到小张了。” 回忆起这一点,小张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还没等他细想,就被打发走了。 “走吧,咱们去查查那个小陈。”沈云州伸了个懒腰,手下的人把他的东西收起来。远远跟沈君耀挥手作别,就离开了片场。 沈君耀看他冲自己点头,就知道有线索了。这件事警察出动很容易打草惊蛇,他坐等外甥把人抓回来。 得跟妹妹夸夸这孩子,别看平时贪玩淘气,关键时候还是蛮靠谱的嘛。 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暴露的小陈订好车票,坐在沙发上回想自己还有没有遗漏的事情要交代,他打算趁着夜色再走。 晚上八点,小陈家附近十分安静。只有寒风猎猎吹过,不动声色暗藏杀机。 他拖着行李箱将门拉开,还没踏出一步,就看到一群人出现在门口。 沈云州堵在最前面,眉眼弯弯看似在笑,飞出锋利的刀片恨不得将人刮骨削肉,语气很是和煦:“陈郁,去哪?”极端反差让人毛骨悚然。 身份信息都被查了个底朝天。陈郁心里一凉,下意识松开手,行李箱“咚”地坠地。 第二十章 顺藤摸瓜 =========================== 审讯室,头顶一盏灯照亮方寸之间,让阴暗无处遁形。 陈郁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任警察怎么问话都不开口。 两方僵持许久,他才讲出被抓入警察局后的第一句话:“我要见抓我的那个人,他来我才会说。” 警察已经被他磨得有点烦躁,眼见终于迎来一点进展。他立马走出去,来到单向透视玻璃前,请示沈君耀。 “让云州进去。”沈君耀此时正看着他们,听到这个要求同意了。 很快沈云州进入审讯室,“麻烦两位先出去,让我们单独讲几句话。”他猜测陈郁有事要交代。 里面坐着的两个警察相互对视一眼,收起自己的记录本和文件,一前一后离开。 看整个房间只剩他们俩,陈郁强忍嗓子的不适说:“我可以告诉你这件事是谁指使我干的,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不会让你太为难。” 他是被沈云州拽着领口拖回来的,脖子被勒了太久,干涩难受。 “保护你的母亲?” 查到他家里人,父亲自私自利,将他们母女抛弃在外艰难生存,除了他的母亲,沈云州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这人挂念。 陈郁绝望的笑出声,沙哑着嗓子说:“你们这些人有权有势,只手遮天。什么都瞒不过你们。” “别把我和那些人混为一谈。”沈云州不悦皱眉,感觉有一点被冒犯。 反正与他无关了,陈郁捂脸癫狂的笑,他这一生就是一个笑话。有泪打湿掌心,被他抹去痕迹,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这件事是影音娱乐的张渝指使我做的,他让我给顾庭深添点麻烦。我为了母亲再踏进张家大门,有稳定的生活才答应了他,谁知道这人性格恶劣,说话不算话。” 沈云州指尖敲了敲桌面,思考几分钟又问:“你是怎么知道顾庭深会走到器材架旁边的,万一当时去的是其他人呢?” 他摇摇头否认了这一设想,眼睛在灯光地下显得阴郁死寂:“我观察过了,这个顾庭深是个很细心的人。 进片场的时候帮工作人员搬过东西,提醒看不见脚下的人注意避开障碍物。 就冲这一点,我故意在道具椅子上锤进去一个钉子。 这道具椅摄影师提前打过招呼,说拍摄宣传照会用到,如果看不见钉子很容易刮破戏服,如果看见了他一定会在结束拍摄后找道具师说起这一点。 只要在那个时间段,把道具师安排在器材架旁边就行。” 这是个很有心计的人,沈云州想。“那你是怎么把道具师引过去的?” 他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看着他问道。 陈郁笑了一下,似乎有点得意:“很简单,那道具师曾经很多次因为地上杂乱无章的灯光线发过火,他有点强迫症,如果不收拾好会觉得很不舒服......” 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沈云州接着说:“所以你计算着时间,中途把线放在地上,守株待兔,道具师就自己找上了门对吗?” “没错,可惜我千算万算,漏算了沈明澜这个不确定因素。” 陈郁自嘲一笑,可能这就是命吧,做坏事注定不得善终。但到现在他都没有后悔过,因为下地狱的不止他一个。 沈云州站起身,佩服陈郁缜密到令人不可思议的地步。 如果他接受良好的教育,找一个正经工作未必不能功成名就,可惜这人被张家蹉跎太久,同流合污了。 得到线索,他们立即行动,将张渝带回来问话。影音娱乐的工作人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议论纷纷,猜测他到底犯了什么事才被警察找上门。 在聊天群里,很多员工趁机吐露对他的不满,埋怨张经理天天臭着一张脸,跟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似的。尽找麻烦,趾高气昂,巴不得他这次再也回不来。 张渝的审讯轻松多了,问什么答什么,就是跟实际调查的结果不符合。 “舅舅,他说指使他的人是金牌经纪人盛长渊,但这二人在公司关系并不好,员工还见他们发生过口角,又怎么会全心全意帮他办事?而且毁了顾庭深对盛长渊自己有什么好处?” 斟酌半晌,沈君耀沉着声把自己的猜想道出,“那只能说明他在说谎,借机攀咬盛长渊。我查到张渝的顶头上司是李贯帆,这两人之间有点亲戚关系。 盛长渊签下顾庭深很明显动了李贯帆的蛋糕,他暗中对付也不是不可能。” 李贯帆可能自己也没想到平时缺德事做多了。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不过等警察审讯他,又发现实在问不出来什么,线索到此中断。 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盛长渊巍然不动。办公室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 他背靠办公椅,坐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哼着歌,心情大好地摇晃手里的红酒,刀锯般笔直地从嘴角扯拉出一个血腥的笑容。 借刀杀人,是他从李贯帆身上学来的一招。以往李贯帆把艺人送到那些家财万贯、色欲熏心的老板床上,不但可以处理掉顶撞自己的人,还能借此示好攀上这些权势。 而他借张渝这把刀除掉自己碍眼的人,既不脏手,有了替罪羊,还发挥了签约顾庭深这条线最大的效益。 毕竟现在公司都知道,他和顾庭深才是一个阵营的,他没有动机去伤害他。 歌声在密闭的空间里流动四溢,像塞壬暗藏危险的引诱。 第二十一章 拐媳妇大业 =============================== 次日,医院和往常一样人来人往,淡淡的消毒水味呛入鼻腔。顾庭深沿着走廊来到沈明澜所在的病房门前,迟迟没有进去。 说实在他心里有点无措,上一辈子加上这一辈子,沈明澜帮了他三次,都是危急关头的救命恩。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还清。 就这样奇怪地在门口僵了十几分钟,顾庭深深吸一口气,打开门走进去。 病房里静谧无声,一束束暖黄色的阳光跳进这个单人病房里,让空气洋溢着温暖的气息。 年轻俊美的男人闭着眼事不关己地躺在那里,丝毫不知道他有多么扰乱人的心绪。 沈明澜还没醒。意识到这一点顾庭深忽然平静下来。 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沉睡的男人线条明朗的脸庞,不由自主的想: 王子站在隔绝无数人的王座上,身旁是数之不尽的瑰丽珠宝和黄金财富。 他的身份暴露在公众面前后会有更多的人翻山越岭、前赴后继地进献自己家乡的奇珍异宝。 他站在宫殿外面看着这一切,衡量着自己。他呢,有什么值得王子多看一眼?只有一颗被无数人践踏过的真心。 顾庭深对自己一无所有、受制于人的现状产生不满。他想抓住生命里的这束光。 不远处的窗外,一只喜鹊看着病房里的两人,叽叽喳喳得呼唤跳跃在附近枝头的另一半,仿佛在说:“你看,人家老公都陪着他,你却不陪我。” “来啦来啦,老婆别生气。”那只喜鹊舒展羽翼飞回来,两只胖嘟嘟的喜鹊挤在一块,亲昵地蹭蹭脑袋。 这时两个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人声也越来越逼近:“妈,我来就行了,你咋也来了。” “废话,你大哥受伤我不来看看怎么行?” “那你跟老大说了吗?” “你爸出差去了,我怕他担心,还没说这件事。” … 这对话内容一听就是沈哥家里人。顾庭深慌乱站起来,眼睛在病房乱瞟,定格在窗户,恨不得长翅膀窜出去。 理智拉住了他。 于是打开门一走进来,沈女士和小儿子就看到顾庭深局促且笔直地站在那里,冲他们微笑。像极了偶尔不写作业被教导主任当场逮住的好学生。 这是怎么了… 两人被他这样整得云里雾里。 沈女士反应过来,率先笑着说:“是来看明澜的啊。” “是。”顾庭深乖巧点头。 “听说你也受伤了,伤在哪,好点了吗?”她走上前拉起他的手,看着顾庭深干净的眼眸,是越看越满意。 那天离开明澜家她就去调查了这孩子,父母早亡,家里早已没什么人。 自己半工半读考上大学,心智坚韧,勤奋努力。虽然有个男朋友,好在遇到明澜那天就分手了。 “脑震荡,没什么事。沈哥为了保护我才受了伤,对不起阿姨。”顾庭深满是歉意地垂下眼眸。 温度从对方柔软精致的手上传递到他冰凉的指尖,越发让他觉得内疚。 沈女士拍拍他的手,安慰着:“好孩子,这件事云州都告诉我了,别人要害你,防是防不住的。” 她没有把这件事迁怒于他,反而胸怀宽广地包容,跟沈哥一样是温暖的人。 “对了,我旁边的是云州,明澜的弟弟。”顾庭深向他轻轻点头,笑着打招呼。 沈云州站在二人身后被晾了好半天,长辈说话不能插嘴。可算轮到他说了:“妈,我们昨天就见过了。” “对了嫂子。你周末记得跟大哥回家见太爷。”他顺带提醒一句。 ?见太爷?昨天就提起过这件事。到底沈哥跟他们说了什么?顾庭深心里十分疑惑。 “咳。”趁他们说话的空隙,沈明澜已经醒过来了。眼见自己拐小鹿回家的事被家人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他有点尴尬。 “哥,你醒啦!”听到咳嗽声,往病床一望,只见大哥正瞪着眼看他,沈云州惊喜地叫道。 这孩子,一惊一乍的!沈女士嗔怪地看他一眼,连忙走到病床边询问:“怎么样,还疼吗?” 后颈疼痛的伤口不断提醒他不要乱动,无奈沈明澜眨眨眼,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妈,我没事,不疼。” 她这个大儿子被丈夫一直带在身边教导。小时候就闷得很,磕哪碰哪都不说,心里有事从不对她诉苦,内敛得像个小大人,与老二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可这次流了那么多血,还缝了针。怎么可能不疼。沈女士心疼得眼里都涌上热意。 一看母亲眼里闪动着细碎的粼粼波光,沈明澜难得轻松地调侃她:“不会吧妈,咱们前几天才见,你已经想我想的快哭了?” …这臭小子。被他这样一闹泪意无影无踪。“看来你没事了。那我走了,你们再说说话。” 沈女士知道他们年轻人应该还有话说,人也看过了,就把空间留给三人。 “你没事就好。”沈明澜看他没事,欣慰的说。 顾庭深看他都这样了,第一时间居然还在担心自己。绚烂烟火从平静无波的海面绽放,他第一次感受到心花怒放的喜悦。 接着又见他沉稳的询问沈云州:“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一说到正经事,沈云州收起嬉笑的模样,认真的回答:“查到幕后人是影音娱乐的张经理,他指使片场的工作人员陈郁去害嫂子。 奇怪的是张经理说指使自己的是嫂子的经纪人,不过他没什么动机。所以我们又去查了执行总裁李贯帆,没查到什么。” 听到他这些话,病房里另外两人俱是一愣。沈明澜想起之前一直追求自己的那个人,可不就是盛长渊。这事他有嫌疑,不过没证据。 顾庭深则在想,盛长渊会不会这么做。他随心所欲惯了,喜欢就去招惹,不喜欢就抛在一边。 上一世盛长渊把他签下不久,也许是失去兴趣了,十分冷淡地把他推回给李贯帆,冷眼旁观着一切。 这人,骨子里是冷血的。 病房一时间陷入安静,沈云州该说的话也说了,看气氛不对,就找个理由出去了。 “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沈明澜紧抿着唇,做出承诺。如果真是盛长渊做的,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你先别想这些,好好养伤。”顾庭深摇摇头,不想再谈这些。“对了,云州说你要带我回家见太爷,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弟弟怎么总是坏他好事。他心里另有打算,不打算直接说出来。可是眼下都被捅破了,只能换一个方式了。 “嗯…就是我妈想给我联姻,但是那些人我都不喜欢。情急之下我就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天你醉酒我把你带回家,被他们碰见,就以为你是我说的男朋友。 我们沈家的规矩,带回家的对象要给太爷过眼。所以可能这周要麻烦你跟我回家一趟了。” 第一次说谎,业务不熟,沈明澜看似脸不红心不跳,实则用手轻轻摩挲鼻子,满身不自在。 这样啊。顾庭深心知现在他什么也不缺,此时仅有这一事自己能帮上忙。于是爽快答应:“好。我随你去。” 他答应了!一头狮子在心脏手舞足蹈,让沈明澜心神雀跃。这是他的男朋友了。 总有一天,他会把假的变成真的。沈明澜看着气质清润的顾庭深,眼神渐渐深沉,心事被揉碎沉没在脑海里,盘算着怎么继续拐媳妇大业。 第二十二章 狡诈人心 ============================= 盛长渊想起自己在病房看到的一幕,打电话给一个人说:“有个大新闻,你可以问问你那个‘朋友’他感不感兴趣。” 鑫鹏传媒公司内部,许新鹏捂着手机悄悄问:“有危险吗?” “没有。就是有点麻烦而已。”盛长渊站在医院的楼梯道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许新鹏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心里琢磨怎么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的死对头萧肖。 他与萧肖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同一所大学毕业,进入同一家娱乐公司做娱乐记者,本应相互帮助。 谁知道在一次出新闻的过程中,他被主编叫到办公室一顿臭骂,指责他不求上进,竟然抄袭萧肖的新闻。 他拿起一看,两则新闻真的一模一样!他忽然明白前一天萧肖叫连加好几天班的他去休息,是怀了怎样的用意! 其实他可以理解萧肖急功近利,急于在新总编面前表现自己,可是同行中抄袭作品是大忌。 被自己要好的朋友这样捅刀子,许新鹏难受极了。 偏偏他去质问萧肖,却换来他的轻蔑一笑:“公司今年有点困难,得裁掉业务不佳的员工,你着急我可以理解,但也不能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啊。再说,你有证据能证明是我抄袭你吗?” 的确没有证据,因为根本对他没有防备心。 “如果你有什么困难的地方我可以帮你,不必闹得这么难看。”许新鹏还在为他开脱。 萧肖却不领情:“我们之间有什么需要收场的情分吗?” 仅一瞬许新鹏觉得眼前换了一个人,原来阳光,直率的朋友变成了心机深沉的人。 他接着去找了认识萧肖的朋友。他们对萧肖的风评让他大跌眼镜。 萧肖很会迷惑人,一开始给人的印象都很好,但他心里有自己的打算,长时间的伪装让人放下戒心。 然后利用他们谋取利益,最后知道他真面目的朋友纷纷离开。这些年走的走,散的散,三三两两,几乎不怎么联系往来了。 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发生这事,许新鹏与他彻底决裂。在公司业绩上争锋相对,遇见了也是唇光剑影。 他一直想把之前受的那口气还回去。 于是他就发了一条消息给萧肖,写道:“小杨,总编说沈家周末有个家庭聚会,可能会有动静。你去吗?” 萧肖正在茶水间喝咖啡,看见手机抖动拿起来一看,心里很是奇怪。嗯?给小杨的消息怎么发到他这来了。 小杨也是他们部门的一个同事。 不过下一秒他的心思活跃起来。管他呢,他先看到的,这新闻就是他的了。 接着许新鹏装作发错了,在两分钟之内把消息撤回。 实则他站在茶水间外面,观察到萧肖低头看信息时,抬起咖啡的手顿在半空,就知道这条消息已经成功被看到了。 没想到醉酒后无意中跟大家吐槽说的话,被盛长渊听在心里,还送来这样一个机会。 又过了两天,沈家宴会送来请帖,盛家作为豪门也受邀出席,盛长渊转手就给了许新鹏。 许新鹏故意将请帖大大咧咧放在桌子上上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它就不翼而飞。 黑金的封面华贵大气,有一只狮子的图案用线条寥寥几笔勾勒于上,栩栩如生。 正是盯着的萧肖路过时顺走了请帖。他双眼泛光地看着表面奢华的设计,已经能够预想到自己的新闻将有多么炙手可热。 “谁看到我放在桌上的东西了啊?”许新鹏紧张的向两边的同事询问,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压根没注意到,纷纷摇头说没有。 询问无果,许新鹏懊恼地抱着脑袋坐下,看起来郁闷极了。实则用双臂遮挡住他人的目光,得逞的笑意盈满他的眼睛。 阴谋与压力再一次悄悄走到顾庭深的身边。 第二十三章 狮子刺青 ============================= 顾庭深已经办了出院手续。今天天气很好,他站在主治医生面前,任由那些注意事项左耳进右耳出。 余光偷瞄到明媚的阳光在地上印着斑驳的树影,满脑子都是沈明澜笑着看自己的样子,忍不住想要出逃与人私奔。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跟魔怔了一样,好想见他。 于是心不在焉地跟医生道别后,他顺着心事的牵引又来到沈明澜的病房。 一推开门就是馥郁的花香。一头金亮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只露出白皙柔软的脖颈,被红色连衣裙衬得明媚又娇艳的女人转过头,露出一个让人晃神的笑容。 只听她亲昵地称呼病床上的男人:“明澜,这就是你说的那位?” 一时间豪门联姻,贵门未婚妻的猜想蜂拥而至,纷沓而来的还有淡淡的心酸和嫉妒。 也许上一世这人之所以没什么绯闻,就是因为已经心里有人,或者家有娇妻了。 能够拥有王子的垂青,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 上一世沈明澜站在鲜花盛开的聚光灯下,是天帝独一无二的宠儿。 他躲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看着这个声名鹤立于众多演员之中的杰出前辈,不知道到底是被公众的追捧迷了眼,还是被这人的风姿绝伦所折服。 好在沈明澜看见他分神,连忙介绍:“这是我的经纪人——林雪丽。” 居然是林雪丽!是顾庭深上一世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著名经纪人。 林雪丽从不在大众面前露面,却拥有极好的名声和极强的能力。人即使不在现场,也能十分高效地解决麻烦和舆论。 在她手下的艺人,不仅有才能、有脾气、有背景,更有主动招揽资源的能力。 因此她出现的时机往往只存在于必要和紧急的时候。 沈明澜一下子打散他的胡思乱想。 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定定心神,顾庭深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雪丽姐。” 林雪丽之前去外地出差了,得知自己的艺人出事当机立断买了机票赶回来。结果还没来得及歇一歇,又被沈明澜委托去办事。 她从业多年,是精明的女人。 看得出他刚刚慌神在想什么,红唇勾起,愣是没有点破: “你和明澜的假男友协议我已经找律师拟好了,你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就签上自己的名字。” 沈明澜今天已经能够支起上半身,他靠着柔软的枕头,看到顾庭深的眼神找过来,冲他眨眨眼,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伸手接过协议书,顾庭深低着头看似翻开一页,实则眼里翻波涌浪,心里还在回味刚刚看到的笑容。 不过等他仔细看到协议上的内容,他心里被小鹿懵懂地撞了一下。 基本都是尊重他的意愿,站在他的立场上拟定的条约。 比如如果他们的关系被粉丝知道,沈明澜会承担一切责任和后果。顾及对方感受,以他的意见为行为准则。 看着看着,又觉得这不像是一份简单的协议书,反而像男朋友的承诺书。就差在后面标几个大字,一切听老婆的! 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顾庭深心知是自己想多了。当即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么相信明澜啊…”林雪丽又笑开。 她用葱白的手将身侧的长发细细撩到脑后,金发与金黑色的指甲油交相辉映,分外好看。 顾庭深摩挲着磨砂质感的纸面,笑而不语。又看向一直关注自己一举一动的沈明澜。 “要不要来苍澜娱乐?”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沈明澜斟酌着商量。 苍澜娱乐是业内的名牌输出机,出了数不尽数的歌手,演员和明星。制度严明,规则干净。只是门槛高,难进程度堪比鲤鱼跃龙门。 甚至不是公司带动名气,而是里面的人自带名气,将其打造出来,扬名圈内外。 顾庭深愣了一下,按耐住心里的激动和冲动,摇头拒绝,“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也许以后我们有机会能在一家公司碰面。” 虽然对他来说去苍澜娱乐的确是更好的选择。可是李贯帆的罪行罄竹难书,即使他走出来了,又会有更多的人坠进这个暗无天日的深渊,被这个癞蛤蟆捂住嘴巴拖住双脚。 他经历得太多太多,重生后渐渐明白,也许他这一世的路截然不同,不仅仅是为了让他改变自己的命运,也为了拉那些无辜的人一把。 雪崩的声音震耳欲聋,没有一片雪花逃过一劫。 知道他有自己的打算,虽然觉得可惜,还是尊重他的选择。“好,那我等你。”沈明澜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当下更要紧的,是护住他的鹿。狮子在他身边慢悠悠地打转。 看着面前的两人专注对视,之间再也容不下他人的和谐气氛。林雪丽人生第一次吃瘪,她应该在车底,而不是在车里! 她有点怀念自己的那只小奶狗。今晚可以安排一下约会,可恶!她也要秀别人一把! “你休息吧。”感觉他应该有点疲倦了,顾庭深准备离开。 “等等。”沈明澜清冷的眼睛映着一朵最好看的玫瑰,平添几分旖旎,他用手从委托林雪丽带来的花束中将它折下递出去。 玫瑰含着晶莹的露水,荆棘都已修剪好。使尽浑身解数绽放自己最美的容颜,鲜红如黑夜里的焰火,惊艳夜风、岁月和拿到的人。 对了,那个还没还给他!顾庭深一手接过玫瑰,一手刚伸进口袋里,准备把叠好的手巾拿出来。接着他看见沈明澜手上的图案,瞪大眼睛。 手巾没了下文,直到它躺在口袋里被抓得满是褶皱了,手的主人才慢慢松开。归还东西的念头被突如其来的浪花冲刷殆尽,只留下更美的贝壳和遗珠。 ——那是一只狮子刺青,它一口就能吞下一颗坠入水下的行星,掀起惊天巨澜,爪子像半个月亮,清辉挂在岸上。 咚咚!咚咚!犹如一颗陨石掉在土地上发出的巨响,顾庭深听见了自己心脏的轰鸣声。 第二十四章 尤物 ========================= 一声清脆的风铃声响起,门从外面被拉开。店内人正低头忙着给人上花纹,头也不抬地说:“欢迎光临!” 他聚精会神,笔下生花,犹如在描摹一副上好的丹青图,细致又耐心。 “坐一下等等。”阿凯随口招呼着来人。 抿抿唇,知道他在忙,顾庭深理解地说:“不着急。”这声音清越又温润。阳光照射被敲碎的冰山后,投影在阿凯心里化成一汪清泓。 情不自禁地他笔下一顿,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 顾庭深正在欣赏墙上挂着的艺术画作,嘶吼的人脸扭曲地发出尖叫,试图冲破现实的禁忌,这是一副属于暗黑向的风格。 “那是我画的。”看着他专注又轮廓分明的侧脸,阿凯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他不自在地低下头,继续完成自己未完成的作品。 “画的很好。”顾庭深笑着夸赞。虽然他不学绘画,但还是有鉴赏美的能力的。 真是的,干嘛撩拨人。没遇到过这样合自己胃口的人,他一笑就有点心慌。虽然开始心不在焉,阿凯手下的功夫仍旧丝毫不怠慢。 快收尾了,他居然有点翘首以盼,不知道这人要画什么图案。 过了一会,他对自己手下的人说:“好了。”趴着的男人已经昏昏欲睡,听到这一声,这才打一个哈欠起身。 “纹身后不可以用手去抓挠,也不能让皮肤沾到水,避免受到感染。”阿凯细细交代,这句话他对每个顾客都会说,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只是提醒了,还是会有人忘记。 那人交完钱,道声谢就离开了。送走上一个顾客,阿凯看着顾庭深慢悠悠打转,在自己家后花园一样闲庭散步。站在一边询问他:“要纹什么图案?” 顾庭深这才转身,抽出自己口袋里的一张纸,上面有他描摹的图案。“诺,就是这个,能画吗?” 拿过画纸,看着上面栩栩如生的狮子,阿凯觉得这人对自己刚刚的夸赞怕不是嘲讽——因为他实在画的太好! 线条勾勒流畅又漂亮,寥寥几笔形神具备。 他不知道的是,顾庭深家里的垃圾桶有几百张画废的纸张,他一遍遍重复脑海中的印象,固执地再现看到的那个刺青图案,几乎到了发疯的地步。 “能啊。有什么不能。”阿凯抵了下自己的牙尖,莫名有种被看轻的想法,从嘴里吐出气音。 “纹在哪?”他盯着眼前人白皙修长的脖颈,移不开目光。 “肩上吧。”说话间顾庭深已经拉开衣领,雪肤白的晃眼。 阿凯转过身去,不敢再看,面红耳赤。 ?纹身师不应该看过很多人身体了吗,怎么这位还这么害羞?顾庭深看见他避开自己,心里很是疑惑。 “趴在躺椅上吧。”等那人上身全部剥干净了,他将准备纹身的部位皮肤用酒精擦拭。 然后他用水性笔在准备纹身的地方描绘图案,手下的皮肤紧致又细腻,躯体暴露在空气中,裸露在他的眼底。 “你怕疼吗?”阿凯边运针边说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啊!”他怕!清晰的痛感传递到他的大脑,让他抑制不住喊了一声。他的眼角泛起沾染着欲望之色的泪水,顺着白净的脸庞缓缓流下。 “痛!”顾庭深弓起身子,阿凯用手拼命压制他的动作,以免划花图案,轻声哄着他:“乖,放松点。” 知道干扰到纹身师的动作,他喘息两声,紧张随着温热的雾气一点点被吐息、驱散,然后他释放了全身的肌肉。 疼痛继续拉扯神经,却有一种难耐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那只狮子就像在慢慢闯入他的身体和精神,刺激理智,镌刻灵魂。 阿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听着这一声声诱人的喘息,几乎要把持不住,就差一点他就要违背自己的职业道德了。 他喜欢男人,更喜欢这样干净的像只纯情的鹿,叫喊声却动人心弦、引人犯罪的尤物。 如果他被圣子引入充满情欲和罪恶的无边地狱,上帝还会眷顾他吗?阿凯难以想象,也不敢细想。 他只想随着此刻一起沉沦。 第二十五章 满城风雨近 =============================== 顾庭深刚回到影音娱乐,又被听到风声的李贯帆请入办公室。 他想起自己被请进警察局喝茶时的战战兢兢,看似笑得像一座弥勒大佛:“你面子还挺大,连我都被卷了进去。”言语间有明晃晃的刀子。 “《明轩旭》的主演沈明澜和陈导认识,加上这件事明显有人背后搞鬼,才会调查得这么仔细。”知道他把注意力集火到自己身上,顾庭深没有辩解,只是平淡地陈述事实。 看他这么从容,李贯帆忍不住撕下他的这张面具。“哦对了,我叫你来是为了别的事。盛长渊把你的合约转到我手上来了。” 他用手敲敲桌子,顾庭深这才注意到他垫在手下一份文件。 为什么…这一世他没有被林知清的主编玷污、也没有被李贯帆逼去情色交易。盛长渊却还是放弃了他。 他发现自己看不透这个男人的心思。 “你先出去吧。回头我亲自带你。”顾庭深听到这句话身体一僵。 看人还没出去,李贯帆假以辞色:“怎么,就这么不情愿?”他抽出黑色沉木抽屉里昂贵的雪茄点燃,深深吸入一口气。 烟星子晦明晦暗,在对面人眼里,幻化成一条燃烧的火蛇,烫进心脏,剧毒无比。 顾庭深才觉得自己的路稍微有点不同,现实又给他沉重的一击,嘲笑他痴人说梦。 再回到这人手里,也不过是继续斗争。身前有一个黑色的深谭,底下暗藏波云诡谲的水怪和异兽,顾庭深周遭寂静无声,孤寂地站在它的面前,形单影只。 “不。我只是想知道接下来的工作变动。”他按兵不动,若无其事地询问。 接下来,什么接下来?李贯帆刚要脱口而出,及时刹住车。这人不会真的以为在自己手上能有什么好下场吧?未免太天真! 吐出一口浓烟,故意往他所在的方向喷散:“等你这个剧拍完再说。” 意料之中,顾庭深略一点头:“那我就出去了,李总。” 看着那人清瘦的背影,办公室里的人将手底下的合同扬洒在半空。跟自己的作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让他吃吃苦头吧! 办公室外面,不少人观望着吃瓜。 一人说:“唉,你说顾庭深怎么又回到李总手里了?” 另一人磕着瓜子边说边点头赞同自己的观点:“要我说这个公司最大的还是李总,胳膊怎么拧的过大腿。” 另外一个人盖上自己的茶壶,嘲讽道“这就是个烫手山芋。你没看他刚来公司没多久,警察就找上门来了?还挺会来事的。” “就是就是。人不可貌相。看着白白净净乖乖巧巧的,指不定背地里耍什么心思呢。” … 风将那些话一个劲地灌进耳朵里,顾庭深不以为然。嘴长在他们身上,做错的不是他,行的端做得正,他有什么可怕的? 他走进电梯,刚下到一楼,“叮”地一声电梯门自动打开,迎面就是张若宇。 张若宇愤恨地盯着他,就差在衣服里戳出两个洞,这人居然还没被砸死。 在跟徐恩杰一夜情之后,他才得来一个男配的角色。两个主角出事的时候,最开心的莫过于他。 但凡顾庭深伤重一点,没法及时赶回剧组。他说不定就有机会顶替,可这人命硬的跟个狼牙星一样,撞上其他行星仍旧完好无损。 跟这人没什么好说的,不想恋战的顾庭深面容冷淡,声音像清凌的冰水:“借过。”丝毫不留情面地从他身旁擦肩离去。 张若宇看着他的背影,有一把火烧尽他骨血的冲动。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要除掉他! — 夜渐深,医院外面月破层云,树影苍郁。 沈明澜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电话,一双狭长的眼睛里,眸光波涛暗涌:“妈,我想进公司。” “之前我和你爸怎么劝你都不听,非要去娱乐圈,怎么忽然回心转意了?”洛女士不解的问,“难道是为了那孩子?”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慢条斯理地说:“等我拿出成绩,我亲自跟爸提。”他只是告知,不是请求。 手里攥着12%的沈氏股份,第一步就是剑指影音。 “我让古秘书协助你。”古秘书是沈母身边最得力的金牌秘书,本来就打算等儿子掌管公司,让他跟随。 “谢谢妈。”他笑着的眼睛附上神采的光辉,教灯光一照,露出狮子蓄势待发的影子。 很快他手机再次响起,对面青年严谨恭敬地说:“沈少,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吗?” 心思百转千回,半晌沈明澜开口:“你去查查影音这几年的负面消息,顾庭深的处境和李贯帆的行动。还有他们的股市有没有漏洞可以钻。” 细细把要点在心里记下,古秘书回道:“好。” 深夜,白色的蓝光从电脑屏幕上方正地投影出来,落在医院里那人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上,波及他周遭的物体,染上浅淡的颜色。 起风了。听见风时不时敲打玻璃和叶子的沙沙声,用指尖按压疲倦的眼眸,走至窗边。电脑的光跟着追过来。 满城风雨近,叶声如涛,华盖似云。满树葱郁的叶子被风力拉扯着延伸、再延伸。无意中遮住沈明澜的侧脸,让白皙浸了墨色,附上阴影。 再等等我,庭深… 第二十六章 机缘巧合 ============================= 深夜落雨淋湿桂花,叶片合拢着抱紧自己,一晚上没恢复过来。谁知今天雨也没停,下午才渐渐收敛声势。 抖抖伞柄上的雨珠,心情也像这阴沉的天气一样黑压压地堵在心里。张若宇想:肯定是昨天在公司遇到顾庭深,被这人晦气到了。 剧组没开工,手上没资源,他出门转一圈买了几件衣服。回程走在马路牙子上准备过马路,愣是被路过的车辆轧起扇形的水花,淋了一裤子的水。 湿裤子贴在身上,路人的眼光时不时黏在身上。张若宇又羞又恼,当即用身上仅剩无几的钱打车回来。 回到自己的宿舍,里面空荡荡、静悄悄的。他不追究,心知肚明大家都去工作了,跟他同宿舍的艺人资源都比他的好。下午这个点没人是正常的,张若宇自嘲一笑。 他将身上的湿裤子和上衣脱下,准备拿着洗漱用品去浴室洗澡。这时白色运动裤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犹豫片刻,他放下东西,光着身子,拿出手机一看,是李贯帆的短信,让他晚上九点去酒吧。 刚想拒绝,张若宇手指停在半空,徐恩杰这几天都没打电话找过自己,买衣服的钱花出去,手头又拮据起来。 也许借这个机会既能够再次联系他,也能把自己是他的人抬到明面上,让李贯帆心生忌惮。 凉意从脚踝往上攀爬,张若宇乖巧地回了一句:好的,李总! 晚上九点,夜幕低垂,星星掉进路灯旁的小水坑里,映出深蓝色的宁静和广阔。一个人的长腿刚从水坑路过,径直走向不远处的老酒吧。 老酒吧唯一的优势就是占地位置好,寸土寸金。且开业的时间早,门庭装修档次高,这才在众多新吧开业的拉锯战里杀出一条血路来。 门口金玉辉煌,长廊悬挂着价格昂贵的水晶灯,流苏般的钻石倾斜下来,折射着细碎的金光。 光滑干净的地板流水线般永不停歇地输送着一批又一批西装革履、穿戴贵气的人进入大厅。 张若宇循着发来的地址短信敲开包厢的门,黑色厚重的门刚睁开眼睛眯了一点缝,他在顷刻之间就被人拉着手臂拽了进去。 只听拽他的人对着里面的人恭敬地说道:“张老板,人来了。”他像一件被放在橱窗里的商品,四周的人不怀好意的打量着他。 正中央的沙发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人,剖开内里是只披着人皮的疣猪,很好地隐藏着自己军刀似的獠牙。 张全马身上正坐着一个小明星,下半身和他连在一起,时不时嘴里溢出勾人的声音,暧昧的气氛萦绕在房间里。 听到人来了,他双手将身上的人细腰折下去,留出足够的空白去观察对面。张全马用浑浊的眼球紧紧锁着张若宇的清秀脸庞,让人感到极端惶恐。 岂料这样的姿势进入的地方更加隐秘了,一下子攻入更深%2F处,小明星有点难耐,意识剥离身体,而嘴里喊得极度孟%2F浪。 站在一片欲望深海里,张若宇的心渐渐沉下去。李贯帆没来!这一认知让他更加心慌。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站在一群虎视眈眈的恶狼面前,他瑟瑟发抖如待宰的羔羊。 “过来。”那人发号施令,张若宇满脑子都是红色警报,脚被钉子死死定在地上。 看他迟迟不动,旁边捧着张全马的人看不过去,干脆用手推他一把,骂到:“干什么呢?来都来了,这点自觉都没有?” 生生被推到沙发上,按在张全马的身边。 揽上张若宇单薄的、微微颤抖的肩膀,他递给说话那人一个赞许的目光。 坐立难安,他得赶紧找借口脱身!他僵着面无血色的脸,扯开一个比见鬼还难看的笑容说:“我想先去上个洗手间。” 享受得差不多了,在小明星体内解决完。张全马拉过他白嫩的手,拍了拍:“酒都还没喝一口,怎么就急了?” 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附和,“就是!”然后拿起桌上开封好的威士忌,倒入冒着寒气,躺着冰块的杯子中,“来的这么迟,不得喝几杯给张老板赔赔罪?” 火烧眉头,张若宇知道自己不喝就暂时走不掉,拿起酒杯就往下灌。连灌三杯,酒劲上头,他掐着自己的手掌心保持理智。 装作不胜酒力,想要呕吐的样子迅速推开门跑出去。身后的人想追,张全马伸出一只手无所谓地拦下:“让他去。”这次来的人要是再黄,他就整死李贯帆。 虽然话是这么说,看着张全马越来越黑的脸色,半晌还是有人受不了低气压的煎熬从包厢追出去。 威士忌后劲很大,最后一杯含了不少在嘴里,张若宇冲进厕所吐出来。不够,他还在继续呕吐着,几乎要把一腔血全呕出来。 脸上有斑驳的泪痕,他靠着墙缓缓滑下来,这才想起来打电话,电话刚被接通,对面的人就不耐烦的问:“谁啊?” “徐哥是我,张若宇。”张若宇讨好着小声说。 “嗯。有事?”听出来是自己那个小情人的声音,但是现在腻了,又找到新的目标。 他可怜地啜泣着,“徐哥你帮帮我,我经纪人要我来陪酒,你救救我!”期望能得到对面的同情和庇护。 可惜——“嗯,关我什么事?没事挂了!”新人就在身边,眼看被他撩拨得心猿意马,张若宇这时候打电话过来,让徐恩杰烦不胜烦。 他嗤笑一声不再理睬,反正当初他不也是靠这种方式认识自己的吗?装什么无辜。 听着电话一阵忙音,张若宇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盯着电话页面,怎么一切都和他想的不一样? — “哎,你看,这人天天跟丧家犬一样。”酒保的客人坐在吧台摇晃手里的酒杯,指着不远处一个烂醉如泥的人笑话着说。这几天来到这,都能看见他狼狈的样子。 酒保从容的用手指并起两只酒杯,将它们一一擦拭干净,极有涵养地解围:“可能也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吧。” 两人说话间,被议论的主角已经从趴着的桌子上抬起头,他直起身子摇摇晃晃地往洗手间方向走去,走路的背影十分不靠谱。 中间有意无意撞上和波及好些人,被醉鬼撞上的人在他身后气愤地骂骂咧咧着: “干什么你!” “喝成这样趁早滚回家!” “不会看路啊!” 他两只手扒着洗手间的墙面,刚刚在五颜六色霓虹灯下模糊不清的脸,终于露出本来的面目,是林知清。 自从顾庭深走后,他上班心不在焉,做事无精打采,在公司楼下堵不到人,就整夜来酒吧买醉消减思念,可惜醉酒消愁愁更愁。 两条腿打架一样缠绕起来,又分散着四处游荡,无法保持平衡的身体好巧不巧撞上刚出来的张若宇。 张若宇蓦然被人撞上,他一个踉跄倒退两步。怒火中烧,想要骂他,就看撞自己的人又想不开似的往墙上冲去。 一股浓厚刺鼻的酒气熏的他皱起眉头。意识到这是一个醉鬼。 张若宇赶紧拉住他,省的撞出毛病被人讹上。谁知下一秒他就看到张全马包厢里的人出来寻找自己。 事情都赶一块去了。一股烦躁在心里升腾。张若宇干脆顺着力度被林知清拉过去,按在厕所墙面。 林知清比他高半个头,把他挡得严严实实。 追出来的人以为是两个人在“办事”,没细看就略过这只漏网之鱼。 看着那人走远,警报解除。本来大发善心,才想起自身难保。张若宇连忙推开身上的酒鬼,冷漠看着他轻飘飘往旁边倒去。 “庭深…”细小的呢喃声被有心人捕捉到。张若宇本来即将离去,脚尖转回反方向,蹲着问他:“你说什么?” 眼下张全马对他而言都无所谓了。这人和顾庭深什么关系?就着灯光看他迷蒙的双眼和暗红的脸颊,酒精没有完全覆盖他身上的温和与文雅,从骨子里透出年轻。 喝这么多,喊着的只能是心上人。张若宇存着报复心理,将人搀扶到酒店,把情色场抛在身后。 到了酒店,张若宇累的直喘气,汗如雨下。这人看起来身材瘦弱,怎么扶起来这么重! 林知清恍惚间却以为曾经照顾自己的爱人又回来了,他的手支起身子,凭本能双手缠上床边坐着的人。 “啊!”温热绕了上来,腰部是张若宇最敏感的地方,被触摸挑逗,他情不自禁地软了身子。 这人又在喊“庭深!庭深!”喊的他都要昏了头。把自己的衣服统统脱下来,张若宇恶毒地想:既然你这么爱顾庭深,那你和他一起下地狱吧! 毫无意识的林知清皮带被扯下来,衣服被扒了个干净。张若宇脸不红心不跳,与他做起爱人之间才会做的事,两个人身影交缠,看起来缠绵悱恻。 月亮盖住棉被,遮住星星的眼睛——少儿不宜,你们该睡了。寒风席卷大街小巷,凉意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不断下降的温度提醒着人们,快要入冬了。 第二十七章 俘虏 ======================= 林知清不循常理,他醒来后看到满地的衣服,看到床上疲倦睡着的人,第一件事就是逃。 他搞不明白,想不清楚,怎么一觉就睡到了别人身边。 他喝酒是没有记忆的,只知道自己犯错了。 巨大的恐慌几乎要淹没他,误会可以解释,出轨要怎么洗清? 他穿上衣服,拦了一辆出租车,坐在车上,试图冷静下来。 出租车上的司机透过车前镜这个衣冠不整的乘客,眼神奇怪地猜测这人之前做了什么。 酒店里的张若宇也醒了,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极其嘲讽地冷笑一声。 还好他早有准备,昨晚就拉着酒鬼的手,指纹解锁打开他的手机,不仅看到相册里他与顾庭深的校园合照,还存了这人的电话号码。 一条短信传到林知清的手机里:“哥哥,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他饶有兴趣的逗他。 “你想要什么?钱?”突如其来的消息内容让他有些按不住打字键盘,林知清甩了甩颤抖的手,稳住自己动荡的思想分析他的目的。 “不,哥哥。我不要这些世俗的东西,我只要你爱我。”张若宇靠着床头,慵懒地露出一抹算计的笑。 “不可能,我有喜欢的人了。你换一个要求。”林知清已经恢复镇定,他尝试着与对面周旋,谈条件。 “唔,不可以吗?我不和庭深哥哥抢你,只要你抽空来看看我就可以了。”这条消息吸引了林知清的注意力,“你认识庭深?” “是啊。我和他一个公司的。”对面发来他感兴趣的消息,林知清想着自己没有庭深的消息,可是一起共事的人,应该会很容易找到他的踪迹。 “好,我答应你。”他要被这个喜悦冲昏了头,他放佛已经看到自己和顾庭深重归于好的一幕。 ——殊不知张若宇想的是,鱼儿上钩了。 被人惦记的顾庭深此时刚起床,他拿着片酬在影视城外围租了一个房子。 虽然筒子楼里总有夫妻吵吵闹闹,小孩在楼道里嬉戏拦路,还有贴在门上的小广告。却住得比影音娱乐的宿舍楼更加让他安心、自由。 一室一厅,空间狭小,不妨碍他觉得很温馨。拉开窗帘,把地板拖了一遍,在温暖的晨光中,生活呈现出崭新的面貌。 顾庭深得空坐在沙发上休息,打开手机,发现剧组已经将《明轩旭》的宣传发到网上,底下一群书粉嗷嗷叫,期待着电视剧上映。 说真的,他也很期待。点进沈明澜的微博主页,发现他现在原始积累的粉丝量就已经甩二线明星一大截。 沈明澜拍了好几部作品,演技在线,剧情精彩,观众看着气质斐然的主角,一不小心就陷落在他清冽的眼眸里。 他演的角色中,有一个是患有自闭症的画家。瘦削的骨节分明,指尖印染纷杂的颜色,沈明澜逆光坐在椅子上,不理世俗的怜悯、爱意和嘈杂,沉浸在自己无声的世界里。 他笔下构建的秩序,干净又透明,用镜像艺术演绎现实与虚幻的思维交响曲。刻画一个人物,到了忘我的地步。 他的专注和一丝不苟,是顾庭深至今为止努力的方向和目标,过去灰心的时候总会躲在房子里,把灯关上,缩在狭小的屋子里,只亮着电视反反复复观看他演的作品。真的好想与他并肩,看一看山顶瑰丽动人的风景。 放下手中的手机,顾庭深换身衣服,打算出门买点食材做午饭,给医院住院的沈明澜送过去。 在大型超市里经过琳琅满目的货架,他盘算心里要做的菜用到的食材和调味料。刚搬过来没多久,家里很多东西都不齐全。 刚错过放醋的货架,想要转身返回,不料撞上一个温暖的怀抱:“抱歉。”顾庭深拉开距离,礼貌道歉。 “没事…是你?”阿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很像那个让他云牵梦绕很久的人。本来都以为是看错了,追过来发现真的是他。 这不是给自己刺青的人吗?顾庭深沉静地冲他点头,“你好。”言语间平静无波。 阿凯却很激动,“我看了你们剧组的剧照,很好看。我会追的!”他现在只要一闭眼,就是顾庭深光洁如玉的背。 看他激动的打开手机页面,没想到会收获一个剧粉。顾庭深眼里流露出笑意“谢谢!” 看着对面人清浅好看的笑,阿凯心口发热,他转到微信页面,犹豫着要不要提出加个联系方式,又怕太唐突,还是暗灭了手机页面。 “那不打扰你了,你先买东西吧!”阿凯一向会给自己创造机会,不急于这一时。于是他识趣地告别退场。 顾庭深没在意这一个小插曲,继续买自己要的东西,不知道自己给人留下多么旖旎的梦。 快速地冲回家关上门,已经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念想。阿凯想起他温热的汗珠打湿发际,泪水亲吻着他白皙的面颊,在自己手下颤抖喊疼,一声比一声难以抑制。 空气中氤氲弥漫着暧昧的欲%2F色,一朵玫瑰在自己的撩拨下缓缓绽放,烧出艳丽浪漫的诗。恍然间打开潘多拉宝盒,甘心和滔天的罪恶与秘密为伍一同堕落。 不自觉陷落池渊,被鱼儿穿梭在心间。阿凯黏腻地喘息着,口中的火将空气点燃,炽热滚烫。 想要将他困在自己的手上,让他再含着簌簌泪花轻声诉说呢喃耳语,将清晨最干净的雨露捧到他的眼前,赤忱地展露心底的爱意。 也心甘情愿被禁锢在月亮心脏,做他忠诚的俘虏。 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接近他耳后的小黑痣,把这枚朱砂纹在左心房,用敏锐的感官将它逼得充血,发红,直至两人一起发狂。 阿凯觉得此刻自己已经要疯了,燃烧的速度越来越快,灭顶的快感席卷太阳,他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温度升腾中形神俱灭。 不怪月亮打扰他,只怪这月色太清白。 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松懈下来,反而更深刻心中所求。阿凯不怕瘦马长剑迎万难而上,肉体凡胎劈开硬朗高山,他只怕心上人叫自己认输。 第二十八章 爱是尊重 ============================= 做着最下流的事情,把自己伪装成圣人,满嘴都是爱。 —— 日近午时,顾庭深拎着温热的四层保温饭盒穿梭在医患与护士之间,不在意自己出众的外表被许多目光追随着。 顾庭深并未提前说过自己要来,所以当看到他出现时沈明澜很惊讶。 “怎么不休息?”顾庭深把饭盒放在一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陪他。 沈明澜正用平板电脑看股市涨幅,眼下更重要的人来了,他把电脑放到一边,张开手掌将金丝眼镜取下。 戴上眼睛的他禁欲又冷清,摘下眼睛的他眉眼清晰入画,长长的睫毛让人想起亚马逊热带丛林里惊艳耀眼的蓝色闪蝶。 顾庭深屏住呼吸,看它煽动对称、姣好的翅膀。 暂时不打算把自己做的事告诉眼前人,捕捉到顾庭深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又怕惊扰他,于是轻轻克制:“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他游刃有余地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带了什么好吃的?” 站起身来,顾庭深将病床旁边靠着的折叠小桌子撑起,一层层揭开自己带来的饭盒。他避开辛辣和寒性的食材,做的十分清淡。 第一层一只只熟透的红虾弯腰蜷缩在同伴身边,雪白的肌理透着新鲜的红润。 第二层黑米、糯米、桂圆肉等混在一起,平铺成一层看起来、闻起来香甜软糯的饭。 第三层金黄的玉米、玉白的山药和肥瘦适中的排骨一起炖出浓郁纯白的汤,香味散发让人胃口大开。 最后一层则是香喷喷的动物饼干,熊猫憨厚,狐狸狡黠,兔子可爱。 对上他期待的眼神,沈明澜骤然明白“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的寂寞惆怅,也明白沈复为何眷念再平凡不过的一碗粥。那碗粥,如梦如浮生。 后来的很多年,主持人采访着已经是影帝的沈明澜,问他第一次吃到太太做的饭是什么感受,他想了良久,好吃吗? 是好吃的。但找不到更为确切的词来形容那时的饭菜和心底的感动。 自那次之后,沈明澜再也没让他洗手做羹汤,而是极其自然地揽过这些事情。 他自认脾性不好,高傲又倦懒,除了演戏对这世间生不起多余的兴趣,只是因为顾庭深的出现,他的世界平生惊澜,甘愿画地为牢,请自己入翁。 从病房出来,跟着一起出来的还有清空的饭盒。临走前沈明澜语气清浅,透着不易察觉的关心:“以后不必为我做这些。” 顾庭深听这些话一愣,的确,他们不是真情侣,现在他着实有点过界了。抿抿唇,低落的应一声:“好。”准备离开。 感觉到小鹿的失落,狮子体贴的蹭蹭他的脑袋,安慰它说:“我周末出院,到时候你来接我吧,男朋友。” 这句“男朋友”又让顾庭深眼眸一亮,充满期待。 看着他高兴雀跃的样子,沈明澜眼里流露出明显的笑意。 探望的人离开之后,病房又恢复冷清,反而让被留下的病人很不习惯。 要是能把他一直留在身边该多好,沈明澜想。 — 一个人脚步匆匆,追上顾庭深。在空荡无人的楼梯拐角处猛的捂住他的嘴,顾庭深惊惧之下就要抬肘反击,那人却推开楼梯口的门,将他推进去。 “嘘,嘘!告诉我,你跟病房那个人什么关系?” 是自己熟悉的声音,顾庭深定身一看,是林知清。又是这个疯子,他咬牙切齿地想。 “你跟踪上瘾了是吗?你别忘了,我们早已经没关系了!”哪里都是他,他简直阴魂不散! “你先告诉我,你们什么关系!” 林知清还在死死纠结这个问题,他庆幸张若宇提早告诉自己他的行踪,不然都看不到这一幕。 “朋友!朋友!你满意了吗?”顾庭深很担心他伤害沈明澜,极力撇清关系。 “朋友你为他做饭?你都没为我做过!”这是把自己当成傻子了吗?他指着顾庭深手里的饭盒,大声质问。 “他为我受了伤,我为他做顿饭感谢一下也不行?”自己做什么为什么要别人来过问? 顾庭深觉得他真的很可笑,打着爱的旗帜伤害自己,现在却一副受害人的模样。 “庭深,我知道错了。我们回到过去好吗?”林知清试着去拉他的手,却被冷冷甩开。 顾庭深气的眼睛都红了,他的冷言刺骨,夹杂冬日冰霜:“我们回不去的,你想都不要想。以前是我瞎了眼,才会爱上你。当初我多爱你,现在我就有多厌恶你。” “别让我再看见你。” 最后甩下一句警告的话,他拉开门,毫不犹豫准备走出去。 谁知被身后的人拉住手臂扣在墙上,双手被林知清反剪抵在身前。 “是你逼我的!庭深,你别想去勾搭别的人,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他撇开风衣,把顾庭深的白衬衫撩到腰上,一只手仍固定着他的双手,一只手则顺着腰线向上游离。 皮肤接触到空气中的凉意,条件反射地颤抖了一下。 这人要强上,顾庭深心里一紧,使劲挣脱他的禁锢,反过身就是一拳,直击他的面颊。 林知清大学时候加入过拳击社,依靠本能闪身躲过,他不敢置信曾经的爱人会对自己动手。 “你变了庭深。”他用哀伤的眼神指责着。 “爱人的前提是信任、尊重和呵护。你根本不懂爱。”如果当初知道他是这样的人,顾庭深一定看都不会看一眼。他是渴望被爱,但他不需要这样不堪的爱情。 “别再逼我动手。”他狠厉的眼神震住了林知清。 他感觉自己抓不住顾庭深了。好像校园里那些美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林知清走出医院,张若宇像掐点一样打来电话,状似关心的询问:“林哥,你见到庭深哥哥了吗?” 马路对面的红灯跳成绿灯,绿灯转为红灯,他迟迟不过,只是盯着斑马线出神。 “林哥?”半天没得到回应,张若宇奇怪地询问。 “你说,他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林知清苍白着脸,好像他才是那个大病初愈的人。 “因为他喜欢的人更优秀更有权势吧。”想了一下,张若宇故意误导他。 更有权势?对,只要更有名更有钱,也许庭深会回心转意。 林知清眼前一亮,他要赶紧出版自己的作品,这样顾庭深可能就会反悔! 他想起自己那个好色的总编,又想起这个围着自己转的男人,一个罪恶的念头涌上心头。 【作者有话说:《浮生六记》的一句话:“无人与我立黄昏 无人问我粥可温。 那一碗粥, 如梦如浮生。” 是沈复的作品,以细致的文字描写生活。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来一看。】 第二十九章 沈家人 =========================== 周日这天又下起小雨,医院树旁的鸟窝被护士移到淋不到雨的角落。 橙色的野橘猫湿漉漉地躲进檐下,仰头看着那个方向,好似惋惜自己的食物又远了几分。 一场大雨拦不住要赴约的人。 停在医院门口躲雨的人只见散发着海水潮湿味道的雨幕中,一把黑伞下修长的双腿从蒸发不掉的水汽里不匆不忙走来。 今天的顾庭深穿的格外正式,白衬衫搭黑色西装外套,口袋里别一支玫瑰胸针。 袖口翻卷上去,第一颗扣子敞开来,头发整齐梳向后方,只留几捋碎发,微微一笑露出雪白尖利的虎牙,斯文又雅痞。 接心上人出院,更想接他回家。 沈明澜像是接收到恋人间默契的讯号,黑色内衬,外着白色西装优雅绅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微微低头时白色领带勾勒出性感的喉结。 袖口印着一串简洁的英文字母———Gieves%26amp%3BHawkes,浑身散发禁欲气息。 本来想将手里的长柄伞撑开,放在走廊外面。考虑到可能会挡别人的路,顾庭深就将湿漉漉的伞靠在门边。 沈明澜已经准备就绪,把外壳闪着金色光芒的平板电脑合起来,放在自己的身侧,对走进来的顾庭深略一点头,说:“可以走了。” “等等。”顾庭深叫住他,两只手极其自然地整了整他脖颈后面俏皮地冒出来的衣领。 后颈的伤还用纱布包着,却已经不影响活动,下一次来医院,可能就是拆线的时候。 “好了。”他一一抚平那些褶皱,觉得心里也舒服很多。沈明澜转过头,眼含盈盈笑意,亮的惊人。 …不就,不就正个衣领吗,干嘛这么看着他?顾庭深被看的心脏沸腾,像油下了烧热的锅,不停地跃起落下。 “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一种虾饺。”沈明澜话里有话。 “就是那种皮薄陷多,晶莹剔透的玲珑饺子,一蒸上锅会随着热气显露出白白的肚皮,摸一下就害羞地不行,什么陷都一目了然。” 这是在说他脸皮薄吗?顾庭深嗔怒地看了他一眼,虽觉得这比喻不够恰当,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走廊尽头,顾庭深这才想起来外面还在下雨,自己伞落下了,于是叮嘱他:“在这等一下,我回去拿伞。在病房门边。” “好。”目送他返回去,沈明澜站在门口,他抬首看天,用手接住细细的雨丝,入手清凉。 来接他的司机将车停在医院门口,人和车都吸引了一众目光。好几个女孩子窃窃私语,犹豫着要不要上来要微信。 于是手里拿着伞的顾庭深就看到人群中,一个与他人隔离开来的王子,住在会下雨的星球,眼睛里藏着棕色宝石和玫瑰花影,他正质问天空,为什么不用晴朗迎接自己的到来。 会歌唱的小鸟是天堂园子里的奇珍,而住在金城里的王子是他心上的异宝。 现在王子冲他招招手,背后铺陈了一片墨玉色的雨帘:“快过来啊,你在看什么?” “看你。”顾庭深小声的喃喃自语。 风好像把他的情话带到那人耳边,只见他又温润笑开,眼里有一汪春水,冰雪消融。 外表出众的两位男士撑着伞一同坐上车,揉碎了一群蠢蠢欲动的女孩子们的芳心。 让司机把车内空调打开,沈明澜注意到刚刚给自己撑伞的顾庭深肩侧有点湿润,就拿出白色手巾递给他说:“擦擦吧,别着凉了。” 他好像有很多手巾。顾庭深想起他手指内侧的图案,像小猫爪子在心里挠一样好奇。 到底还是没问。还是等合适的机会他再问吧。悄悄在心里退却,把那只已经要伸出喵爪爬出来的好奇小猫薅进心里。 虽然车里空间很大,对于两个身高差不多的人还是有点牵强。 大腿挨着另一个人的腿,热量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连一向镇定的沈明澜都有点坐不住。 这也太犯规了吧。旁边的人坐姿规范又乖巧,此刻要是小鹿扑闪扑闪着睫毛,用干净的眼眸看着他,他一定会忍不住把人抱进怀里。 还好顾庭深没有,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笼罩在阴雨绵绵中。 低调奢华的车子驶进一个中西结合的老宅,现代欧式屋顶,地面铺以深色天然大理石岩板,玻璃幕墙露出一角,藏着醉人花海。 敞开的大门挺拔稳重。室外高贵典雅,室内金碧辉煌、气势恢宏。 踏入室内,一路都是紫檀或者叶檀打造的屏风和藤背圆椅,装饰图案花鸟鱼虫尽收眼底,巧夺天工、趣味天成。 沈家看似游离不定和锐意进取,实则深藏不露,韬光养晦。从宅子风格和家居设计可窥一斑。 今天能到的沈家人都到了。太爷坐在南海黄花梨木制成的椅子上,和蔼地接过孩子们敬的茶。 沈家旁系往来很少,各自做生意。只有面对大风大浪,才会聚在一起商讨事情。劲往一块使,力往一处出,共度风雨难关。 “大哥回来了!”沈云州激动的招招手,朝着迎面走来的两人打招呼。 沈明澜勾起旁边人的手,捏捏他的小拇指,告诉他:“别怕,我在。跟着我喊就行。” 这句话给顾庭深喂下一颗定心丸。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太爷看到他忍不住高兴,下一秒却故意收起笑容虎着脸佯装斥责他。 知道太爷的脾气,他停在面前,跪在软垫上,接过旁边下人递上来的茶水,恭敬地举过头顶。 四周的人都不敢说话,沈父沈母装聋作哑。 坐在中央的人冷脸不过两秒,接着茶喝了一口,语气再也绷不住,和煦起来:“回来就好,看你身体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那时候沈明澜提出要去娱乐圈,沈父差点没让他在书房里跪断腿,最后还是太爷发话同意了,这才使闹剧得以平安收场。 “是。太爷的身体看起来也很好。”沈明澜语气内敛沉着,眼中有不甚明显的笑意。 旁边还晾一个人,早已收到风声,太爷给他使眼色,沈明澜马上心神领会,拉着顾庭深说:“这是我的…男朋友。” 还没提醒什么,顾庭深竟也学着他跪下来,给太爷敬了一杯茶:“祝太爷永远精神矍铄,精神健旺。” 这臭小子哪里找来的宝贝,这么会说话。太爷哈哈大笑,满堂洋溢着其乐融融的景象。 沈云州和沈家父母都笑开,长辈们对这个知理懂礼的“准儿媳”很是满意。 敬过茶,太爷从手边拿起一个沉香木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只平安玉坠。“既已是我沈家人,见面礼是少不得的。” 沈家人,这三个字敲击在顾庭深心上,万物生灵性,草木皆复苏。 他尊敬地垂首接过盒子,珍视地收进自己怀里。 【作者有话说:Gieves%26Hawkes吉凡克斯 这是一个创始于1785年的英国著名男士西装品牌,发展历史可谓是非常久远了,吉凡克斯简称G%26H,G%26H的发展其实就代表着英国绅士风的演变,两百多年里,G%26H一直是为贵族绅士提供男装的,多次获得了王室表彰的勋章,在上个世纪初还为中国海军设计过军服。】 第三十章 得偿所愿 =========================== 月亮与王子的爱情,没有那么惊世骇俗。 —— 下午五点,雨声停歇。沈家家宴结束后就是晚宴。花枝挂着露水,沈明澜想带他去花园散步赏景。 沈父却叫住准备离开前厅的两人,眼睛盯着顾庭深,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地说:“跟我来书房一趟。” 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沈明澜对他肯定地示意。虽然内心有点忐忑,顾庭深还是点头应道:“好的叔叔。” 一路顺着雕花镂空的楼梯扶手往上,来到二楼书房处。 “坐。”沈父边关门边说。 说是这么说,顾庭深却不能比长辈先坐下,只是等待着。 “太守礼节就会拘谨。”等沈父关上门,看他还站在原地,笑着摇头。 “只是随便聊聊,不必那么紧张。”跟刚刚的态度大相径庭。 长辈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好意思驳了他的面子。顾庭深解开西装扣子,挺直腰背坐下。 “你可知我为何叫你上来?”沈父倒了一杯茶,茶叶清香袅袅,在书房缠绕,递到顾庭深面前。 “想来和明澜有关。”他接过茶喝了一口,唇齿留香。 “不错。明澜是我一手带到大的。本来想让他接手沈氏家业,这孩子却有自己的想法,非要进入娱乐圈。” 沈父叹息一声,舍不得责怪。一早他百般阻拦,后来自己想通了。 毕竟趁年轻人还拼的起,得放手让狮子去厮杀捕猎,才能在残酷的竞争中站稳脚跟,脱颖而出。 “不过不久前,我查到他在蓄力对付一家公司,想用它作为跳板进入金融圈。而这些都是在认识你之后。” 顾庭深一愣,低头凝视明镜般的茶水,他的影子摇晃在其中,一时间心乱如麻。这些从未听他提起,难道是为了我吗? 沈父也是有心提点,免得自己儿子情路坎坷。毕竟他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臭小子还没把人追到手。 刚开始从妻子那得知,明澜找到男朋友,他还以为只是开玩笑的。谁知道这次儿子真的把人带回来了,这才使他不得不相信。 要不是妻子天天在他耳边念叨这儿媳多好,他还真不一定同意。 他换一个话术考验,想窥一窥这个年轻人的思想。 “你觉得你有什么值得明澜喜欢的地方吗?残忍的说,论家世,论样貌,你都不够出色。” 可是他相信能让自己儿子感兴趣的人,一定有着过人之处。 “的确。您说的这些我都没有,我唯一有的就是待他真诚的心,过去我没有依靠任何人,如今我也只会依靠我自己。如果我什么都不图,就将是他最坚强的后盾。” 顾庭深放下手中的茶杯,认真地直视对方的双眼。因为诚实,所以无惧。 沈父凭借多年的识人断事的经验和敏锐的洞察力,他能感觉出来对面这个年轻人说的是真的。他的眼睛在提到儿子的时候有温暖的光芒和赤忱。 沈父重重落下手里的茶杯,实则得到了一个自己认为很满意的答案。虽然话语朴实无华,可往往这样不加雕饰的真心话才最打动人。 出人意料的,他一改刚刚的严厉和沉凝,也做了相同的事——送礼。 …出来的时候顾庭深怀里又抱着一个礼盒,他好无奈,可都是长辈的心意不好推诿。 沈明澜看他脸上没什么异样,就知道父亲没有为难他。 起伏的心绪被轻轻吊起又放下。还笑着打趣他:“你现在是守着金银财宝的小掌柜了。” 家里人出手,多是精品。纯种满绿翡翠手镯,价值千万,说送就送,丝毫不手抖。 要问他没开盒为啥知道,因为这手镯是他在拍卖会上拍下来的,没想到居然被爸借花献佛,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心思精明又活络。 其实收多少礼对顾庭深而言无所谓,只是书房那些话让他有点在意,如果说自己的出现多少改变了沈明澜,至少也证明他是在意自己的吧? 看着身旁站着的清贵之人,他很想开口问问答案。可是又害怕只是自己的胡乱猜测,唐突了心上人。 我一向是敢于斗争的人,能够花光所有勇气与命运讲价,与不公平呛声。 唯独遇你,我成了爱里的胆小鬼,只要你看我一眼,就能让我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这不是逃兵行为,这是酒后的野心、贪婪,和欲壑难填。我怕我一开口,就忍不住自私地索取更多,成为你的负累。 沈明澜的指节弯曲成扣,一个板栗轻轻敲到发呆的人头上,没有责怪,只有温柔的催促:“还发呆呢,把东西放下,一起去花园走走。” 还要带他去看入夜前的花,不能在这里浪费好时光。 哦,对!顾庭深对他说“稍等一下。”把收到的东西都妥善放好后,走向耐心地等在后门的沈明澜。 从后门出去就是花园,和玻璃幕墙罩着的花海。 雨后的风裹挟着花香的清甜扑鼻而来,太多美丽的种子从泥土里挣扎出来,翘上枝头。 可是站在身侧的人喧宾夺主,玫瑰的目光寸寸吻过脸颊,顾庭深竟不知道自己多么让人欲罢不能。 “那边是我之前种的,要来看看吗?” 趁家里人都在前厅聚拢着,无人有心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沈明澜伸出手,邀请他,引诱他。 那一刻王子并不知道,被邀请的人心脏有多么剧烈地响应。 与他的手严丝合缝地紧贴,这种感觉让人着迷。 “那些玫瑰,你在病房见过,我特意让人摘来的。” 顾庭深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当时他还以为那些花是林雪丽买来的,还为此吃醋,真是叫人难为情。 然后—— 沈明澜趁眼前人不注意,一步步挪向他,等他转过头来看自己的一瞬,漾着温度的薄唇吻了上去。 他们躲进花海里,没有提前预演的仪式感,只是在霓虹、月亮升起来前,在大火烧不尽的诗章里拥吻。 如果你爱我,我们一定要在一起。如果你不爱我,那我慢慢追你好了。 沈明澜在心里说。 被吻的那刻顾庭深瞳孔骤缩,极光入深海,流淌成漫漫星河,谱写云海华章。 这是神明的眷顾,让我得偿所愿。 然而在他们相隔不远处,有座用来喝茶下棋的亭子,四根柱子沉默伫立地支撑着闲情逸致。柱后藏着隐秘的闪光灯,亮了一下又一下。 第三十一章 风雨骤起 =========================== 晚宴中途,鑫鹏传媒的娱乐记者萧肖趁着无人注意,抱着自己的摄像机兴奋地离开沈家。 晚宴参不参加完都无关紧要,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 原来下午五点二十左右,萧肖拿着请帖如约赴宴,并且谎称自己是盛家二少。 大少是盛长渊,在公众面前露过脸,大家都熟悉面孔。 本来他伪造身份的时候,心里打着鼓,已经做好被拆穿的准备。 奇怪的是沈家的守门人听他这样说,只是低头看了帖子一眼,就迎他进去,好像真有其人。 没听说盛家还有一个少爷啊?他捉摸不透,暂时将这个疑问抛之脑后。 所有参加晚宴的宾客都被安排在偏厅,可以在客房先行休息。 深知坐在里面会错过很多打探消息的机会,于是萧肖借口出去透气随便走走,躲过佣人,四处查看,溜到后花园意外获得这个大新闻。 照片上的两人甚是眼熟,正是他前几天看到的新剧《明轩旭》的主角。 为了搞清楚两人为何出现在沈家,他又将摄像机收好,一同与收到请帖的豪门贵客被请入正厅。 推开门,富丽堂皇的大厅内,天花板上挂着精致的水晶吊灯,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大厅的中央摆放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餐桌,雪白的餐盘和光洁的餐具井井有条。 一同参加宴会的男士们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端着酒杯侃侃而谈。女士则穿戴得珠光宝气,鲜艳动人,两三成群低声细语、相互问候。 萧肖哪里出入过如此豪华高端的宴会,简直看花了眼。 很快宴会的主角吸引了他的目光,拦住不断穿梭在人群里的服务人员,他用手遮住侧脸,低声询问:“那边站着的是谁?” 那身材修长,兰亭玉树之人正是沈明澜。为什么会有赴宴的人不知道主人家的身份? 虽然觉得这人有点奇怪,服务人员还是态度良好地回答道:“是我们沈家大少。” ?!等旁边的人离开,萧肖缩在大厅一隅,再次掏出请柬。上面写道: 沈家晚宴,诚邀盛家赴宴,共饮寒暄。 沈家大少!他已经想到自己今晚的新闻该怎么写了—— 黑幕!娱乐圈新人倚仗沈家长子拿下新剧主角 一种把握先机的兴奋感涌上心头,宴会相比之下也变得寡淡无味,萧肖不动声色悄悄退场。 当天晚上风雨骤起,引得各方关注。 第一时间得知消息的林雪丽马上让公关封锁消息。 不料背后有人推波助澜,说新剧还没上就有人煞费苦心捧新人上位,现在清空各大新闻头条,明显心虚。 李贯帆听到消息的时候正睡在温柔乡里,接到公司来电听说这事,马上从床上跳起来。 旁边的小情人被吵醒,双手缠上他穿着浴袍的背,朝他撒娇“别工作了,继续睡嘛。” 他久居高位,且睚眦必报。哪里还有心思继续亲亲我我,直接拉开背后的人说:“这事你们别管。” 其中还未间隔几秒,想了一下又反悔道:“不对,你们用公司的话发一句话,就说这件事并非公司运作,而是顾庭深的个人行为。他正处在新人培训期,还未有正式资源可以接手。” 他要用这句话,把顾庭深死死按在头条上。 等影音娱乐的公关消息一出来,连不信谣不传谣的路人都开始信以为真。随之李贯帆又发了一条信息给张若宇: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收到风声的张若宇此时正暂住在林知清家里。黑暗的房间里,他手机屏幕亮着微弱光芒。 之前坏了李贯帆攀附张全马的好事,他已经被冷藏和封杀,连同他那爱赌钱的死鬼父亲,也一同被捏在李贯帆手里。 咬着唇,按照他的意思火上浇油,发了一条动态:当初去试镜,得知主角忽然就定下来了,原来是这样! 其实张若宇知道自己的谎言脆弱不堪,只要剧组的陈导下场澄清足矣。 而他之所以这么不愿意,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彻底成了李贯帆手里的傀儡,任人摆布。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不到,林知清闯门而入,吓了张若宇一跳。 只见林知清猩红着眼,拽着他的衣领,把人从床头拖到床尾,用情人间呢喃的话语问他:“你发的那些,还有新闻上说的,都是真的吗?” 领口被扯得不成样子,半个胸膛裸露出来,手上强劲的力度拉扯到他的头发,带来细密的疼痛,偏偏这人的语气温柔得让人心生惧意。 张若宇因为陪酒那件事心里膈应,就从公司宿舍搬了出来。又以顾庭深去医院的消息为条件,交换暂住他家里的权利。 林知清对于家里多出来一个人的态度,就是对待房客的态度,说不上多欢迎,可也是礼貌客气的。 只有今晚,今晚一反常态。问这些的时候,林知清轻抚他的白皙面庞,越过了正常相处的界限,又是在知晓这种事情之后来找的他,莫名得给他的心里带来不祥的预感。 “应该是真的。庭深哥哥在剧组的时候就跟沈家大少很亲密。而且新剧资源,还是盛家大少盛长渊给他找来的。他一入公司,盛长渊就签下了他…” 张若宇颤抖着声线,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慌。 “我这个男朋友,还真是神通广大。吸引了这么多人的注意力。” 林知清感觉自己脑子里的那根伸张到极致的弦即将崩断,要随理智的剥离陷入癫狂。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他冰冷得、活像死人温度的脸贴着张若宇的脸,冻得他一个激灵。 林知清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死气沉沉的声音落在耳畔响起: “既然他那么喜欢有权有势的人,那我就变成这样,然后让顾庭深再也离不开我!” 张若宇侧头去看说话人现在的样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珠子机械地转过来盯着他,有一种泥泞堵住咽喉,河水漫上四肢的窒息感,让他脊背发凉。 疯了,全都疯了! 等人走后,张若宇坐在床上大口喘气,惊吓过度差点让他心脏骤停。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位医生语气温和地拿着手术刀,告诉他——你的脏器、尸体都很美——一样。 第三十二章 互相着想 =========================== 顾庭深晚上回到家,此时对外界的一切毫不知情,他进入浴室沐浴,随着升温,水蒸气溢满停留在墙壁。 白皙的胸膛在花洒的水流下呈现玉质的干净,而被水滋润的人还沉浸在白天的心动和喜悦当中。 花园里,他被吻了一下,扑面而来的是沈明澜身上淡淡的檀香木味。 这种味道穿透烟雾、穿过丛林,会从葱郁的枝干里渗透出来,沉稳内敛。 沈明澜指尖划过他的眼角,有泪渍绽开朵朵绯红,生生刺痛他的心。 开了好几倍速的风躲进层层花海,听见他的山脉鼓动流淌、正在冒着触目惊心的鲜血说: “别哭,是我的错…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绝对不会做了。” 他眼见顾庭深不停摇头,接连落下串串晶莹的泪水,一步步向后退去,将山海垂涎的目光遮住。 “不…不是这样。我很喜欢你。”顾庭深哭得直打奶嗝,他小步扑进还在后退的沈明澜怀里,双手紧紧抱住王子。 被抱住的时候两颗心紧紧挨在一起,发出让对方足以耳鸣的悸动。 太可爱了,沈明澜心想。 他眉眼弯起来,笑的比羊群身上茸茸的毛还要绵软细腻;狭长的眼眸里涌动着潋滟的浪花,比盘古开天辟地时投射下来的第一束神光还要惊艳世人。 他用双手轻轻拍着还在打嗝的小鹿,宠溺地哄着他:“不哭不哭,我在。我也喜欢你。” 我对你有着用言语都表达不了的爱意,所以他将怀里人抱的更紧。 晚上是沈明澜送他回家的,到了家门口,他还恋恋不舍地揪着眼前人的一处衣角不肯放,察觉身旁的拉扯,沈明澜静静地转头看着他。 以为自己得不到回应了,小鹿丧气的手向下滑去,松开自己的翘首可望。 然后一个黑色的影子罩住了他,只见狮子低下高傲的头颅,蜻蜓点水般在他脸颊落下一个吻。 怕你觉得我索求无度,过于轻浮,克制好久,最后只敢这样吻你。 然后如愿以偿的顾庭深晕晕乎乎和他说再见。一路踏着七彩祥云往上飞,始终有触不到地面的飘忽感。 居民楼对面还是居民楼,在深夜矗立着巨大的黑影。 中间是东非大裂谷,在其中停留许久的人,看到楼上的一处灯光倏地亮起,这才坐进车里,随着尾气的腾飞渐行渐远。 美好的时光总是无比短暂。 林雪丽在公司开会,针对掀起风波的新闻上层决定暂时保持沉默,看看情势。于是她的电话打到沈明澜这里,询问他的意见。 “喂?”此时的沈明澜还在回家的半路上,他将车停在路边,接通电话。 “出事了。你快看看热搜。”林雪丽手里夹根烟,匀称漂亮的手臂搭在公司楼梯的窗口,白得晃人。 他一打开热搜,眉头皱起,两座山之间突起叠嶂的峰峦,气势汹汹。 “公司说先不作为,但这种事拖得越久,对那位越不利。” 要知道顾庭深可是还没出头的新人,这时候泼盆脏水是致命的打击。 “不用管公司,我发个声明通知,公开我们的关系。”沈明澜斩钉截铁地说,他要给小鹿最好的保护和偏爱。 “好。”她不害怕自己的艺人公布恋情,他们有实力处理好这些事情,而且她相信沈明澜自己有分寸。 至于公司,呵,让他们见鬼去吧! 挂了电话,他又第一时间打给沈明澜,却未料到他已经在洗澡,没听见铃声。 响了很久没人接,沈明澜挂掉电话,眼睛被黑夜染上清冷的郁色,他握着方向盘的指尖轻点两下,还是决定回去看看。 实在是放心不下。 顾庭深从浴室出来,边走边用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然后走到卧室桌旁,划开手机屏幕。他在浴室隐隐听见声音,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谁知道通讯来电第一栏躺着“沈哥”,看来不是幻听。 还没来得及打回去,门铃声骤然响起。 “谁啊?”趿拉着拖鞋走到门边,询问着打开门,门外站着的人让他一怔。 “没走吗?”顾庭深不好意思地问,扯了下自己半敞开的白色浴巾。 “嗯。我有事要说…”结果就看到一片艳色,水珠滚落到隐秘的深处。 皮肤被水汽氤氲泛着浅浅的粉色,白皙的线条魅惑人探究美的哲学,扰得沈明澜大脑空白,连着到来的目的和理智一起埋葬。 “嗯?”蛊惑人的妖精还搞不清楚状况,疑惑地看着他。 沈明澜被盯得口干舌燥,他移开目光,心里有股把这人眼睛捂上的冲动。 “别这样看着我,我会受不了。”他直勾勾盯着地面某处,没有用目光触及他的脚踝,只是舔了下殷红的嘴唇,低哑着嗓音说。 这下轮到顾庭深不知所措了,他双手把衣领紧紧合起来,脸红地说:“我去换身衣服。” 然后慌慌张张跑向卧室。 沈明澜这时才记起来,他的脸皮比自己的薄了不知多少倍。 啧,早知道刚刚不那么明目张胆地看他了,不会被当成流氓了吧? 揭过刚刚的插曲,顾庭深换了一套宽松的家居服,散发着他身上淡淡的青草木质香,很有生活气息。 倒一杯热茶给坐在沙发上的沈明澜,他在另一边坐下,询问来意。 “出什么事了吗?” 沈明澜打开手机,递给他说:“我们回老宅被有心人拍到后造谣,恶意中伤你。” 翻看了新闻和下面源源不断涌现的谩骂,顾庭深面无表情,甚至平静的有点异常。 “被吓到了吗?”沈明澜移到离他稍微近一点的距离,观察他的神色表情。 抬头笑一下,他根本没把这些舆论放在心上。比这更难的时候都挺过来了,怎么还会怕这些看不清事实的人无端的揣测和征伐? 换言之,凭空捏造的事实,放在心上才是跟自己过不去。 刚刚他保持沉默,并不是被网友言语攻击骇住了,而是在想另外两件事。 一个是他翻到新闻头条最下面的记者署名,看到两个字萧肖。 这萧肖,分明是上一世的刽子手,杀人不见血那种。 另一件事是,他担心会对沈明澜的事业有影响。 第三十三章 待宰的羔羊 ============================= “别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沈明澜看他面色越来越凝重,安慰着说。 “你要怎么处理?难道公布我们之间的关系?”顾庭深蠕动着嘴唇,心里更加难受。 狮子披露自己的野心和自信,健硕有力的狮爪稳稳抓住地面,一步一步迈到白鹿身边。 沈明澜修长的手轻轻盖在他的手上,语露锋芒:“对我来说,公开是顺其自然的事,不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的事业不会在这里停滞,你,我也要!” 这人只要在身边,总是对他说“我在”,“别怕”,守在他的身前抵挡危险,似乎一切困难都能迎他而解,这是一种很踏实很踏实的感觉。 这样风光霁月的人,连清晖明月都卸下防备,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被他摘下枝头的。 一则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顾庭深义无反顾的着迷。 “喂?”感受手上对方传来的温度,他的心平静下来,落在实处。 长久的缄默,顾庭深下意识将手机拿到眼皮底下,看打来的是谁——刚刚接得仓促,难道是恶作剧吗,林知清为什么不说话? 他对这人的感官一降再降,好感度几乎要跌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你再不说话我就挂了!”太莫名奇妙了,打这种没头没脑的骚扰电话过来,顾庭深语气变得不太好,隐隐透着烦躁。 “别,别挂!”林知清喉咙干哑到有火在烧烤、煎熬,让他心中苍凉。 “庭深,我知道我没金钱没声誉没地位,给不了你更好的生活。是不是等我成功了,你就能回到我们身边?” “我们结束了你明白吗?你说的这些都不是分开的理由,你执着这些只是为了你自己,我不在乎!从头到尾我要的都不是这些!” 顾庭深越说到后面越激动,他不明白林知清到底要错到什么时候,抓着手机的指节已经泛白。 沈明澜拍着他因剧烈喘息而弯起的脊背,凭这些猜到了电话两头双方的关系。 “不要拿我的真心当筹码。” 他的肩膀抑制不住在颤抖,意识到这一点,沈明澜把他揽入怀里,也许酒吧捡到白鹿那晚,他无助的彷徨和掉下的泪水都是源自这个人。 “庭深…”林知清心冷了,他哭到不能自抑,两个相爱的人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不可调和的一幕的? 所有尖锐的矛盾、冲突堆砌在他们面前,任他怎么执着,也挽留不回顾庭深坚持离去的意志。 听着电话那头压抑的哽咽和抽泣,他感到身心俱疲,顾庭深闭上眼睛,靠在沈明澜怀里,客厅的雪白灯光在他的眼帘处留下苍白的吻。 太浅口的酒杯装不下高度烈酒,就像太浅薄的爱包不住他赤忱的心脏一样。 “没别的事的话,我挂了。”他们没有纠缠的必要了。 “没有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联系。”顾庭深斩断他最后的念想。 林知清慌了,他用来不及擦干眼泪,满脸狼狈,“不,庭深。你再等我一晚,我快成功了! 总编答应出版我的书,我很快就有钱了,我还会拥有很多名气,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他表达着破碎的、语无伦次的央求。 “你要做什么?你做了什么?你现在在哪?”…总编…出版…顾庭深想到什么,猛的站起来,厉声质问他。 “我在我们共同的家里。我没想做什么,只是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走捷径,所以他们成功不了,我却抓住了这个先机。” 林知清说着说着,想到什么令人喜悦的事,阴森地笑起来,尖利的笑声像魔鬼的桀桀叫声,呼啸着从荒凉的沙漠丘陵席卷而来。 顾庭深快速地挂断电话,跑到房间里拿件风衣外套披在外面,急匆匆地换鞋,“去哪?” 沈明澜不明所以,很显然他被主人忘记了。 “去救人!”才记起家里还有一个人,他拿上放在鞋柜上的钥匙,恍然惊醒般说出这样一句话。 沈明澜心神领会事情的严重性,紧随其后:“我送你。” 他们快速走下黑暗的楼梯,穿过安静的楼道,奔向停在不远处的车子。 细密的汗珠从额角滑落,也顾不得擦一下。 林知清家里,晚上11点,夜晚连狗的犬吠声都没有了,一切陷入静悄悄的沉睡中,除了房间里的人。 张若宇意识混乱,浑身没有力气。“我这是怎么了?”他想抬起手,可是手变成了别人的,不听使唤。 他想开口,可是张开嘴发不出一个字音,那些想说的话被空气统统吞下了肚。 残存的一丝意识提醒他,此时的状态很不对劲。惊恐像蜘蛛爬满他的心房,密密麻麻。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使劲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快睡觉了,林知清来敲门,送了他一杯热牛奶,还嘱咐他早点睡。 之前的事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在林知清脸上没有刻下一丝疯狂的痕迹。硬要说也追究不到自己身上,他只不过是戳穿这些而已,不至于被迁怒。 于是放松警惕,喝下那杯牛奶,紧接着他就觉得很困倦,心想可能是白天耗费了太多精力。 刚拉上窗帘,没走两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横倒在床上。 这下子张若宇才认识到,自己大错特错。发疯的人,没有理智可言,他会拉着身边所有的一切陪他下烈狱。 从卧室门外传来“咯嗒”的细响,林知清脸上的泪已经流干,他面无表情地停在门口,如一只匍匐在黑夜的野兽。 房间没有开灯,外面没有开灯,所以门口的人身上一点光都没有。 只有林知清冷漠的声音传来:“既然你爱我,就为我牺牲吧。”一点不顾及床上那人的感受。 你要做什么?周围安静得诡异,他听见心脏的剧烈跳动声,想问林知清的目的,药物却残忍地强制他闭嘴。 “明天一切都会好的,我会给你一大笔钱作为补偿,庭深会重新回到我的身旁。我们都会幸福快乐。” 林知清往前走一步,张若宇竟然觉得这人此刻在笑,这个恶魔在笑什么?他心惊胆跳。 第三十四章 箭在弦上 =========================== “咚咚咚!”有敲门声响起,林知清移到门口开门。 “哎呦!吓死我了!”总编拍拍自己的心脏,黑漆漆一片,窜到眼前的模糊黑影像电影里鬼片情节的出场画面。 “小林啊,不要这么省电,好歹把灯打开啊!但凡我胆子小一点,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他的话音刚落,室内的灯光骤然亮起。 林知清转过身,不带感情地露出一抹笑,阴凉可怖:“人在房间里,别忘记答应我的事。”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眼下他顾不得细想这些,摩拳擦掌,兴奋异常地说:“美人,我来了!”三步并两步快速走进林知清指着的房间。 总编环顾四周,打开卧室的灯,顺手关上门。 张若宇就看见一个满脸褶子的男人,穿着白色衬衫搭黑色西装,臃肿的啤酒肚把衣服撑得鼓鼓的,膨胀成一只看起来一戳就破的气球。 他的眼睛微眯起来,像饥饿的老鼠眼里闪着精光,在看橱窗里的食物,并且步步走近。 陌生男人进入他的房间,联想林知清之前的反常和那些话,以及自己被下药。他再蠢也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情绪激动和巨大的恐惧使他的几根手指成功被意识驱使地动了动,可这管什么用呢? 总编早已等不及,走到他床边,居高临下地说:“跟了我,你会有好日子过。跟林知清只能过穷日子苦日子,他不过是一个刚进社会的毛头小子,能给你什么?” 殊不知听他这番话,张若宇在心里啐一口痰:“呸,老牛吃嫩草还找这么冠冕堂皇的说辞,我根本不爱他,就是做做样子,早知道会沦为他攀爬的工具,我死也不来。”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自己清白。 他装作倾慕,只是想找个理由留在林知清身边,既能找机会给顾庭深使绊子添堵,也能有个暂时的栖息之所。 谁知道自己算计,别人也在算计。他没有防备,提前踩进设好的陷阱里,栽了跟头。 可是这不代表,林知清就能这么对他,好歹是一个阵营的,想要什么说出来他可以帮忙啊,怎么能一声不吭就把他推出去交易,他和李贯帆又有什么区别! 张若宇觉得现在自己满脑壳子上都刻着三个字“冤大头”! 形势容不得他继续思考。总编扒开他的睡衣,拽着他的裤脚往下滑,一副姣好的身体呈现在眼前。 那皮肤都像是闪着光的。阅人无数,还是这些小明星是人间极品啊!总编下意识擦擦自己不存在的口水。 身体彻底暴露在这个老男人的眼皮子底下,张若宇遵循生理本能抖成筛子。分明是那种即使全身无力,大脑也控制不住的反应。 如果他不是还没什么力气,肯定已经夺门而出,眼下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人进行下一步。 总编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他的身体像猪肉铺里放了很久的烂肉,发黑发红,透着下水道的腥臭味,让人看着就反胃、难以下咽。 那个重要的地方也是皱巴巴的,如一块抹不平的抹布。 一想到他要在这样的人身下辗转承欢,张若宇就觉得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把他恶心到家了! 林知清你是人吗!你是吗!你猪狗不如!被这样的人碰,他还不如跟着屈原一起投汨罗江,喂鱼虾都比这来的干净!张若宇怨气冲天,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强烈的反抗让他冲破禁忌,费力地从胸腔里挤出几个字:“你、给、我…滚!”仅仅几个字几乎榨干他全身的血液。 “嘿嘿嘿太辣了,越辣我越喜欢。”他就喜欢这样的小辣椒,在床上才够味,叫的也火热,更能激起他宝贝的欲望和热情。 总编的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走,安然自若地把玩自己的玩具。 一感受到这人的触碰,张若宇胃部就反酸,翻涌起恶心的浪潮。他双目充血,看着这只丑陋的人面兽把他的双膝分开。 身下这人开始剧烈地颤抖,似乎慢慢恢复点力气,总编伏下腰,凑近闻一口他脖颈的味道,花香扑鼻。这大概在自己尝过的人里,质量排的上前十。 他的欲望已经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求你…不要!”有泪从张若宇眼角滑落,他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心高气傲。从花枝滚落泥泞,艰难地开口求他放过。 可惜到嘴的肥肉总编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他居然用粗糙的手指蹭蹭张若宇的眼角,然后放到自己的嘴里吮吸:“连眼泪都是甜的。” 他更加向往这人的滋味。 “不!”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从张若宇脑海里迸发出来。 林知清坐在客厅外,对房间里即将发生的惨剧视若无睹,固执地反复翻看那条新闻,下面的评论成倍数增长。 一楼:我就说为什么剧组定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原来是这样! 二楼:害,剧组有剧组的选人标准。说起来影音娱乐居然实锤这则消息,按理说不应该想尽办法保护自己的艺人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三楼:一人难调众口,你说新闻是假,公司实锤是假,那他的同事也跳出来是怎么回事? 四楼:就是就是。要我说,这人就是走后门进去的!我最看不惯这些人,演技不行,耍心思耍手段一套一套的,要是毁了我心中的神作,跟他没完!! 只有把顾庭深的后路斩断,以后他才能完完全全依靠自己,林知清在心里想。 于是只见新搭的一座楼引起轩然大波:我是顾庭深的男朋友,我们从校园携手已经整整三年。 可就在前不久,他进入影音娱乐后非要和我分手,无论我怎样拼命挽回,他都不肯回头。 我之前还不理解为什么他变得这么冷漠无情,看了这则新闻我全明白了。原来他找到了更好的下家。 这一番话颠倒黑白,堪称卑鄙无耻,成功在搞不清事实的路人里狠狠带了一波节奏。 铺天盖地难听的话像浪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咆哮着拍打向顾庭深的个人主页,以摧枯拉朽之势吞没事情本来的面目。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顾庭深的拍门声。 第三十五章 活在光里 =========================== “林知清!开门!我们谈谈!”顾庭深焦急地说,他希望一切来得及。 房间里传来绝望的哭喊声,林知清迈着缓慢沉重的步伐,看起来步履维艰。 把半张脸贴在冰冷的门面上,有泪从他的眼角滑落,语气平静如水:“我和你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你走吧!” “我们的感情不是用‘钱’就能概括的,你把门打开,我们心平气和地谈好吗?” 看门内的人在他到来时是这个反应,顾庭深验证了自己心里的猜想,他继续不放弃地说服着。 “呵!有了钱可以无所不能。没有钱万万不能,还得处处掣肘。我不是傻子,你们是不是都当我很好骗?” 说话的人又重新走回客厅坐着,心硬如铁,不动摇半分。 看里面的人态度没有软化半分,沈明澜直接了断地对顾庭深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顾庭深稍一点头,立马后退。他只见沈明澜脚下蓄力,长腿笔直如利剑,刺穿大门。 两人听见“轰”地一声,门发出结束自己使命般的哀伤喟叹。 卧室的屠杀还在残忍上演,顾庭深自动接收到房间里鲜血淋漓的信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向里面。 林知清直起腰离开身下的椅子,用电影放映时的慢帧动作,无限放大自己站起的细节。 接下来的画面,是两人对峙的对手戏,气氛无形中凝重起来。 “你是那位签下顾庭深的盛少,还是捧他做主角的盛少?”林知清讽刺的开口。 为了不让这人去妨碍救人,沈明澜有足够的耐心和他周旋: “你好歹喜欢过他,把人想的如此不堪。他在你心里,难道就是唯利是图、利欲熏心的人吗?” “哈哈哈…哈哈哈”林知清五指捂住半张脸,似乎被世间的污浊灼伤眼,不忍去看,“我也不想相信,可是这么多的事实证据!” 他又逐渐放下手,满脸愤怒:“而且,你不是来了吗?如果那些不是真的,你为何会来!” 沈明澜抬脚迈进客厅,丝毫不受外界风雨撼动,月光在他的身上散尽光华,只是身型修长、腰身笔直地站在那,就让人自惭形秽。 他用星光加冕,是风的君王。 “我在合理正当地追求他,以尊重为前提。不做出一切违背他意愿的事情,更不会像你这样分手了还继续不体面的纠缠。” “我不体面?是!你们生下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把握财富的少数人,今天你能这么从容地跟我说出这些话,不过是背靠你的身家资本。 你能够光鲜亮丽,体面地坐在办公室里,签署那些几千万甚至上亿的文件,掌握别人的命运。 你们动动手指头就能让无数人失去吃饭的饭碗。可是如果你从一开始跟我们走同样的路,苟延残喘,最后被当成垃圾桶抛弃。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林知清觉得这人实在可笑,未吃他人苦,就想劝人善良。他以为自己是谁,得道高僧来普度众生吗? “我不想谈论别人怎样,人一生可以有无数的选择。” 听见卧室里有东西破碎的声音,凌乱的搏斗声。沈明澜放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动了动,他想进去看看,心里很担心顾庭深。 “你可以攀附权势,可以踩着尸骨往上爬,这都是你个人的选择。 可是你不能也不应该,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等你变成刽子手,你富裕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跟我们这些你所不耻的人一样?” 他一针见血戳破林知清的自私虚伪,把他合理化行为的假面残酷揭露。 沈明澜不紧不慢地击垮他的心理防线:“我同情你,既不会爱人,也不懂生存。” “同情我…同情我?同情我!”林知清面目扭曲,有血涌上喉头,腥味溃散在口腔,让他难以忍受。 他冲上去给人一拳,沈明澜矫健地让开身,瞬间两人开展激烈的搏斗。 卧室内,顾庭深闯进去的时候,那个好色的总编已经用罪恶的匕首穿透花的枝叶,一片狼藉中,一条手臂像垂落的枯萎枝干,凄零苦涩。 他把两人狠狠拉开,雨点般密集的打击落到总编身上。“禽兽!禽兽!” 总编一看形势不对,拼命挣扎,翻滚着身体躲开,然后借着房间里摆放的、手边的东西反击。 张若宇一脸麻木地听着耳边的争斗声,一动不动。 “这件事是林知清一手策划的!跟我没关系!”总编一边狡辩一边抱头鼠窜,生怕说慢了今天就把命交代在这了。 “林、知、清!”一字一顿从顾庭深嘴里蹦出来,话被嚼碎了咽到肚里,此刻从地狱里爬上来。 “今天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一个不慎,卷起的地毯让总编脚下打滑,紧随其后的顾庭深扑住他,将人死死踩在脚下。 “你是哪只手碰的他,还是两只手一起?”脚下使力,十指连心,总编发出凄厉的求饶声:“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可是顾庭深就跟入魔了一样,内心的熔岩要在死去前最后一次喷涌,带着无可比拟的决绝。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就能结束上一世的阴影!就能结束你的痛苦!他听见脑子里有另一个人这样对自己说。 杀了他!杀了他!这世界的阴暗面就能少一点,这样禽兽的人就能少一个!他听见躲在心里哭泣的“顾庭深”在泣血地大声呼救。 顾庭深头痛欲裂,把那个大雨夜挖出来,自虐式地强迫自己回忆。 雨点焦躁,大雨不安。 林知清说分手前想让他见一个人,刚开始不知情,所以并没有多想,只以为他们俩之间有可以挽回的余地。 后来林知清把他一个人留在包厢内,这个满眼欲望的总编对他说:“你一个混娱乐圈的,能有多干净?” 他步步倒退,拼命拍门,让人把他放出来,门从外面被反锁,门上是他血迹斑斑的抓痕和手印。 他嗓子几乎哭哑了,没有人听见他的求救声。那一声声“放过我!”“救救我!”“求求你!” 雨大得让街上的人脚步匆匆、迫不及待地往家的方向赶,而无暇顾及的角落里有朵玫瑰凋落坠到泥土里、尘埃里。 他们虚伪极了,把美的事物摧毁殆尽,还说它不曾干净赤诚过。 等林知清被绑住,无法行动的时候。沈明澜第一时间推开门,然后他看到灯光下,顾庭深用床单裹住一个人,那人被他小心翼翼抱紧,正躺在怀里。 而听见声响的顾庭深回过头,脸煞白如雪,安静站在那。 沈明澜一怔——他活在光里,像个英雄。 我差点就犯罪了。顾庭深凝视一眼沈明澜,又清冷地看了眼畏缩在角落里还有点喘息声的总编。 最终垂下眼眸,庆幸地想:可我不再是一个人,我想去你照亮的远方。 【作者有话说:“风的君王”出自阿多尼斯的诗歌《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 我的旗帜列成一队,相互没有纠缠, 我的歌声列成一队。 我正集合鲜花,动员松柏, 把天空铺展为华盖。 我爱,我生活, 我在词语里诞生, 在早晨的旌旗下召集蝴蝶, 培育果实; 我和雨滴 在云朵和它的摇铃里、在海洋过夜。 我向星辰下令,我停泊瞩望, 我让自己登基, 做风的君王。 他的诗歌很美,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来一看】 第三十六章 别哭,我心疼 =============================== 凌晨四点,此时大家都精疲力尽。 顾庭深把张若宇送上救护车,看着他像行尸走肉躺在里面,脸被关上的车门一点点遮住,就像刚从地下室出来仅仅见光一刻就被重新封闭。 他心里一点也没有救人的成就感和幸福感。到底还是来迟了,要是早一点赶到就好了。 林知清、总编紧随其后,被警察拷着手铐,与他擦肩而过。总编畏畏缩缩地不肯上车,林知清走在后面反而很顺从。 只是没等迈出两步,他又不舍地转过身,任警察怎么拉都不走,讨好地对着顾庭深笑,是那种一眼能望见底的傻笑:“庭深,等我出来,我们一起过更好的生活。那时候我就有好多好多钱了。” 他还在臆想,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绪,看上去有点精神失常。 那个曾经在校园里背着自己看月亮,陪自己熬大夜赶论文,会在自己打工的时候坐在一边看书的林知清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两世林知清都做出错误的决定,对自己和他人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也许不久前他还很恨林知清,可是再多的恨也随着生死,随着他受到法律的制裁,正在不断放下。 顾庭深喉咙哽咽,他想说很多话,最后只是闭上眼,不做回答任他失落离去。瘦削的背向后倒去,靠上一个年轻而结实的肩膀。 揽着怀里的人,沈明澜目送林知清坐上警车,那人双手贴着车后窗,脑袋还在朝这个方向张望。 警车和他们像两个没有交集的路人,背地而驰越来越远,最后成为一个黑色的点。 不知站了多久,顾庭深心情暂时平复下来。他对身后的人说:“走吧。” 沈明澜伸出一只手,放在他的脑袋上摸了摸,好似在给一只可怜的小猫顺毛,手掌干燥又暖和,话也是暖乎乎的:“别逞强。回家好好睡一觉。” 他的话包容又让人安定。刚刚止住的泪又要像自来水哗哗流淌,有人宠着容易比平时更脆弱,还好顾庭深用强大的意志力制止住。 再哭他们就得在这站到天亮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沈明澜牵起他的手,用带有安抚的语气说。 他们走到停在路边的车旁,顾庭深看到车窗上贴着一样东西,他拿起一看,是一张罚单,“噗嗤哈哈哈!” 他们来的太匆忙,连进电梯都是用跑的。哪里顾得上停好车,这不,违规停放就被逮住了。警察逮人连着贴罚单,直接一条龙服务到位了。 沈明澜刚给他打开后车座的门,听见这爽朗的笑声,抬头一看,小鹿笑弯了清澈的眉眼,干净又纯粹。 他这么长时间难得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真不容易,沈明澜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一向进退有分寸,并没有多问顾庭深为什么会敏锐地察觉到要出事。而是送人到家里,坐在床边问:“医药箱在哪里?” “客厅。谁受伤了?”顾庭深不解地问。 “你。”沈明澜伸出一只手,抚摸小傻瓜的脸庞。察觉他受伤,也是在牵手的时候看到的。偏偏本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一看侧边衣袖,果然手臂受伤了。艳丽的鲜血从袖子渗透出来,可能是在追逐的过程中太过激动,没注意到自己被总编摔碎的玻璃杯扎伤。 沈明澜拎着医药箱进来,放在床头柜,拿出酒精、药水和纱布。 “怕疼吗?”沈明澜刚刚在客厅发现一样东西,偷偷拿了它揣进口袋。 眼看着小傻瓜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一脸无奈。“到底怕不怕?” 他是男人,不应该怕疼,可是自己的确怕疼…顾庭深看着他认真的眼眸,还是点点头。 手握成拳头,沈明澜隐住嘴边的笑意。他轻咳一声说:“如果忍的好有奖励。” “嗯。你来吧!”他乖巧点头,大气地把袖子折叠到肩臂,以慷慨赴死的壮士语气强调。 虽然上药全程闭着眼,还是有泪水从眼眶里叛逃出来。等给他上药的人抬头,原以为这次能够一声不吭、十分坚强的人早已哭成泪人。 他的脸皮薄,桃花盛放在脸颊上,柔弱又妍丽,晶莹的泪珠像露珠滚落花骨朵,敏感脆弱。 沈明澜情不自禁亲上他的脸,言语淹没于唇齿:“别哭,我心疼。”嘴唇浅浅一贴,止于面表。 看小鹿害羞往怀里躲,好似刚刚哭鼻子的那个人不是他。 沈明澜双手直直举着药品,大方地开放自己的胸膛,跟哄小孩一样哄着顾庭深:“不哭不哭,没事了,我在,我一直都在。” 接着,沈明澜放下东西,变戏法般从口袋兜兜里掏出糖塞给他,得到他怒视一瞪:“我又不是小孩。” “可是你怕疼。”所以你是我心尖上的小孩,沈明澜对他讨饶地笑开,没有辩解什么。 折腾了一宿都没睡,妥帖地把人哄睡着,掖好被子,沈明澜就蹑手蹑脚退出他家,开始处理网上的事。 “明澜,我听说你们这出了点事,怎么样了?”警察局有些朋友联系上她,说她手下艺人出事,于是林雪丽掌握消息后立马打电话来询问。 “解决了。庭深的前男友勾结报社总编做出违法犯罪的事,已经被警察带走,我们没什么大碍。”沈明澜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打消她的忧虑。 “网上事情估计也是那个前男友在煽风点火,才越闹越大。现在网评都快爆了。” 思前想后,林雪丽推测无风不起浪,又怀疑到林知清身上。 “嗯。我知道。我刚刚已经打电话给陈导让他帮忙把试镜的监控调出来进行选角澄清。还在我的个人主页公开关系,然后会再开个新闻澄清会。至于影音娱乐…” 他之前推测到庭深在公司也许过得不太好,影音娱乐本就有些地方让人诟病。 只是这几年新闻捕风捉影,也没掌握到实质性的一些证据,谁知道这次直接对艺人不管不顾,十分蹊跷。 “你不用管了。这件事我继续让人调查。”沈明澜在心里思虑着。 随后,他又打电话给另一个人:“古秘书,我让你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沈总,有人在影音背后压着,查不动。”一批批去探查的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受伤,他只能暂停对影音娱乐负面消息的搜集。 总感觉这个公司的产业链条怪怪的,以他多年的从业经验,或许里面有着十分危险、不可告人的秘密。 “好,我知道了。辛苦了!”无论后面的操纵者势力多大,都不能伤害他要保护的人。 沈明澜眼底里锋芒逼人,暗藏杀机。车视镜折射出他一身美人清骨,已然展现杀伐决断、不可撼动的强大气场。 第三十七章 取而代之(已修) =================================== 经暂时的线上消息公布,新闻的舆论压力消减一些,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今天的新闻发布会。 上午11点,影音娱乐出现紧急事态,进行高层会议。 一个蓝色文件夹被重重摔在桌面上,发出巨响。 “我养你们这群人干什么吃的?自己贪心被别人抓了把柄,连股份都被迫卖出去!你们这群人没长脑子吗!”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指着会议室里这群低着头的蠢货咆哮着。没事都是大爷,有事就装死,遇到事更是一声不吭装孙子。 “说话啊!怎么都不说话?哑巴了?你们对公司初期的建设有功,我才愿意把影音给你们当养老院。现在是散伙了,不干了是吗?不干都给我滚蛋!” 要不是他把那些暗中来调查的人全挡下来,现在就不是散伙,总怕得是坐牢了! “穆总,你消消气。”李贯帆硬着头皮劝道,“我们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俨然没了在公司里那副执行总裁恨不得横着走的嚣张样子。 “你们能知道什么?母鸡都知道下蛋,你们比母鸡都不如,就知道吃饭!一群饭桶!” 没一个有警惕心的,居然傻到让别人登堂入室,成为影音娱乐的大股东。 拱手让江山,他这个总裁面子往哪搁?这在整个行业内都是笑话! 穆棋生背过身去,事到如今多说没用,他用手捂住充血的额头,使劲喘几口气冷静下来。 半晌,在有些胆大的人悄悄抬头看他动静的时候,穆棋生猝不及防转过身,用平静下来甚至称得上冷漠的语气下达命令: “经董事会决定,这个新来的股东将顶替李贯帆成为执行总裁,股份转卖人员全部从公司内部剔除。” “这…这这这…那我呢?”李贯帆傻眼了,自从他跟了穆棋生,就没被降过职啊。 斜睨他一眼,穆棋生轻飘飘甩下一句:“散会。”不管身后的参会人员什么脸色,转身就走。 “穆总!穆总!穆总!”李贯帆火急火燎地追赶出去。 “穆总,这件事跟我无关啊!我可什么错都没犯,怎么偏偏降我的职呢?”他激动地边走边说,百思不得其解。 穆棋生的秘书缀在身后,幸灾乐祸地想:好在穆总的办公室在上层,平时员工的文件由李贯帆独立签署,且总裁有专用电梯和特别通道。 不然他们看到李贯帆这狗急跳墙的样子,指不定要怎么笑话他。 听到他这些话,本来脚步匆匆的人猛地停下来,转过身看着因为急刹车差点撞到他的李贯帆,眉头一挑:“你什么都没做?那为什么那位大股东点名要你的位置?” 李贯帆心里“咯噔”一声,哆嗦着嘴唇说:“我…我也不知道。” 说着他想到什么,期待地看着穆棋生:“是不是因为我是您下面最高的职位,所以名声在外。” “呵,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穆棋生嗤笑一声继续往前走,嘲笑他的头脑简单。 其实他怀疑,这个人的真正目标是总裁的位置,只是绕不过董事会的关系网和权势链,才没得逞。 “对对对,我太看得起自己了。我能走到今天全靠您的栽培。”李贯帆鞠躬哈腰,连连点头。 走到办公室门口,穆棋生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既然是我的栽培,那你对我今天说的话还有异议吗?”他冷冷地质问。 “有…”眼见他逐渐强硬冰冷下来的面孔,李贯帆赶紧见风使舵:“没有!没有!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没过多久,沈明澜召开澄清谣言的新闻发布会,陈导坐镇,表明《明轩旭》的选角没有走后门现象,皆是公平公正的选拔,并将当时的试镜现场视频用投影方式放出来。 满目都是闪光灯和低头记录的记者,陈导说完后朝坐在一边的沈明澜点头示意。 抚平西装的褶皱,沈明澜站起身来,身形英挺,肩背端正,面孔禁欲清冷,薄唇紧闭。气质像一把刚出鞘的青刃,刀身锋冷,凉意逼人。 走至正中央,他美好的像从天而降的神邸,直播前的粉丝们疯狂舔屏,在心里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啊啊啊啊! 一楼:哥哥太好看了。 二楼:他演的剧质量也很高!!! 三楼:姐妹!原来你们也是他粉丝! 一楼:是的是的,他还是豪门呜呜呜,豪门少爷我可以!!! 评论层出不穷,尖叫声此起彼伏。 沈明澜的嗓音深沉而富有磁性,目光坦荡:“我是沈明澜,也是沈家长子,这是事实。 但是顾庭深拿下角色靠的不是我,而是因为他精湛生动的演技,得到了老师们的认可。” “那您是否承认和他相处过于亲密,有使用权势捧他上位之嫌?”记者咄咄逼人,犀利地提出疑问。 “相处亲密,是因为我们目前是情侣关系。使用金钱势力,我想这不可能,在照片和新闻出来之前,你们甚至都不知道我是沈家人。 从一开始我就是以普通人的身份进圈,直至现在公开,我都不会倚靠沈家的人脉资源成就我的事业。” “说实在您确实不用担心,因为即使演艺圈混不下去,也能够回家继承家产。”站在一旁的记者用尖酸的语气刻薄地说。 眼眸微眯,沈明澜投去沉静的目光,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片刻,他说:“是。我的确可以回家继承父业,这是我有而你没有的条件。 谢谢你帮我把这件事抬到明面上,让大家对我接下来要说的消息都有了心理准备。” 他狭长的眼眸里有了丝笑意,语气从容不迫:“我收购了影音娱乐39%,将成为该公司最大的股东,即将入职执行总裁。 所以顾庭深作为我公司艺人,有权就诽谤追究造谣者的法律责任。” 现场听闻消息一片哗然,人们大跌眼镜。豪门加总裁,娱乐圈天花板莫过如是。 那个娱乐记者还在怼:“您身兼多职,又是演员又是总裁,忙的过来吗?” “那就不劳你替我操心了。”沈明澜字字珠玑,强势呛声。言外之意:我乐意,你管的着吗?记者悻悻闭嘴。 关注直播的萧肖见识现场的刀光剑影,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怕冷似的双手紧握,右眼皮直跳,他好像惹了不该惹的人。 【作者有话说:剧情解释:影音娱乐职位由高到低排为总裁—执行总裁—总经理】 第三十八章 旧疾难愈 =========================== 旧疾是无法愈合的疤,一撕开寂静荒地、野草疯长。 —— 鑫鹏传媒公司大厦,下午1点,阳光正盛。 “哎呀!”只听一声惊呼。“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擦擦吧。”萧肖起身太急,撞上一个拿着水杯的同事,温水洒了她一身。 “不用不用!我还有件备用衣服,待会去厕所换了就行。倒是你。” 她看到他脸色不太好,关心地问道:“是不是不太舒服,感觉魂不守舍的。如果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半天,我帮你和主编请个假。” 萧肖本想拒绝,转念一想留在这心也定不下来,还不如回家想想办法。 “好。那谢谢你了。”他点头道谢,就收拾东西提着包离开。 许新鹏刚从洗手间回来,和他擦肩而过,奇怪的问:“他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他有点不舒服,我说给他请个假,让他回家休息。”那个在柜子里找干净衣服的同事随口回一句。 联想那个直播,再看萧肖的反应,许新鹏觉得他恐怕不是不舒服,而是心虚害怕了。 于是立马拿着手机打给盛长渊:“你看今天的发布会了吗?” “正看着呢。”盛长渊双手交叉,撑着脑袋,笑眯眯地说。 “你说这个事会不会查到我们身上?”许新鹏紧张地舔了下干燥的嘴唇。 “什么?我们做了什么?不是你那个朋友自作主张拿了请帖去沈家晚宴的吗?”虽是然疑问句,语气中的笃定却容不得对面半点猜测假设。 “既然你这么担心…从现在开始,我们还是少来往比较好,你说呢?” “是…”他有点战栗,也许当初就不应该与虎谋皮,听信盛长渊的话给萧肖下套。 不过贼船都上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更加小心谨慎。 盛长渊挂断电话,看着即将结束的发布会,笑意更浓。一个公司的人,以后碰见的机会就多了,沈明澜,我们来日方长。 萧肖走到楼下,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看着头顶的太阳,刺眼的光线像战火在燃烧,煎熬又危险。 招手拦住一辆出租车,身子刚坐进去,出现一只手把住车门:“萧先生,有时间谈谈吗?” 萧肖一抬头,看清头顶的人愣住了。 “欢迎光临!”咖啡店门被拉开,店员只见一位男士身着浅蓝色风衣,白色衬衫拉出笔直线条,掖在浅色牛仔裤里,露出一截如玉的纤细脚踝。 他绅士地请身后的人先进来,才将手边的门轻轻合上。 “喝点什么?”年轻小姑娘走过来,面带微笑询问。 “一杯加力普索咖啡。给对面人一杯瑞士。”顾庭深没有看菜单,不假思索地说。 “好的先生,请稍等。”店员慢慢离开,走到稍远的位置又回头看一眼他。 萧肖眼神四处游离,双手握在一起,看起来十分不自在。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找你聊聊。”顾庭深眸色沉沉,语气淡淡。 “你好像认识我?”萧肖低着头小声地说。 “时常能在新闻上看到你的署名,认识是正常的。”眨了眨眼,顾庭深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 “不,我是说,你连我喝什么都知道…”他觉得这人好像隐瞒了什么。 “是觉得我调查过你?”低笑一声,顾庭深打断他,“我没那么无聊。” 两杯咖啡很快上来,他端起杯子,尝了一口:“你们公司附近,就属这家咖啡还不错,你尝尝。” 萧肖下意识朝他投去目光,又紧紧握住杯身,咖啡上漂亮的拉花像一副画漂浮在天空的云朵里:“所以你到底要和我谈什么?” “你是写新闻的。就应该明白实事求是才是一个记者的基本素养。” 咖啡融化在嘴里,流进干涩的咽喉。顾庭深抿一口放下,干净的眼眸里涌动着沉默的情绪。 “这次事情是我做的不对,我承认,所以你们能不再追究了吗?”他明白如果自己不低头,沈家很有可能会施压。 “你不是自觉认错,或者良心发现。而是觉得如果不这么做,你的日子会很难过,对吗?” 这人让顾庭深觉得虚伪又可笑,如果拿一把废弃的刀,剜出他的心脏,会是红色的吗?放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觉动了动。 “已经有那么多无辜的人被你拖下水。你的那些报道,很多都不是真的,对吧?助纣为虐的感觉是不是很好?”他心不在焉的话让萧肖悚然一惊。 有一刹那,萧肖觉得他和那个兵不刃血的沈明澜很像。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他脸色僵硬地说,将装傻进行到底。“我得走了。” “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眼看着萧肖拿起包跟见鬼似的想逃,顾庭深不紧不慢地一字一顿地提醒他。 “请你管好你的笔,如果管不好,我会来帮你!” 咖啡桌被飞快逃离的人撞了一下,晃荡间泛起一圈圈水波。还坐着的人垂下眼眸,睫毛上是茂密的森林,眼里却藏着三月的冰。 他这么熟悉萧肖喜欢喝的东西,是因为上一世他们曾经见过面,是可以说得上话的朋友。 这人只重利益,不谈真心。朋友关系也只不过是萧肖谈价的筹码。可以说,见面是他的早有预料,交集是他的精心安排。 萧肖从一开始就是被李贯帆收买,安插在他身边的一根刺。 那时候刚和李贯帆闹崩,不得不谨小慎微,忙于生计,奔波片场。 不敢和人走得太近,连个可以倾诉聊天的知心朋友都没有。时间久了也偶尔感觉孤独。 巧的是那段时间剧组宣传,需要一点热度,就请萧肖来写点稿子给新剧提前曝光。 完成内容采集后,萧肖仍旧没有走。反而在他完成群演工作之后主动来搭话,因为是不同行业的,自己就没太防范。 而且此时的处境也没什么值得人关注的八卦,干脆破罐子破摔,和人称兄道弟,下班约饭。 可就在结交的半个月之后,李贯帆用计将他再次送上张全马的床上,这次被下了迷药,他连拿东西砸人逃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等到醒来,床上一片狼藉。红钞票散落得到处都是,看上去就像是你情我愿的情色交易现场。 忍着屈辱和口中鲜血,回到家中。紧随而至的,就是萧肖的报道,说他怎样不知廉耻地爬上张总的床,就为了得到个好角色。张总不愿意污染行业条例,作为补偿给他一大笔钱。 信口雌黄,无中生有。 一口鲜血终于忍不住喷洒而出,暗红色的梅花溅在冰冷的地板上,是黎明前地平线上最后一只飞鸟绝望的幻灭。 他们本应该用笔讨伐黑暗,却踩着血肉脊背,兜售他人的痛苦,让清冷的月亮悬吊自杀。 我郁郁难言,目光寸寸寒凉。这道旧疾在我心里一藏就是好多年,它是无法愈合的疤痕,一撕开寂静荒地、野草疯长。 【作者有话说:宋·罗大经《鹤林玉露》丙编六:“堂堂八尺躯,莫听三寸舌,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清·鳌峰慕真山人《青楼梦》一九:“你是舌上有刀的,不来同你说了。”】 第三十九章 爱意漫长 =========================== 我越过方寸围墙,自以为窥见一线天光。后来四季轮转,我依旧痛苦如常。 —— 见过萧肖一面,尘封的记忆被翻开,那些难以启齿的过去万丈穿心。纠缠顾庭深很久的噩梦再次于深夜来访,泪水浸湿枕巾,就像雨水打湿凌晨两点半的海棠花,毫不留情。 醒来后满嘴都是发霉的苦味,嗓子干涩疼痛,似乎被人拿锯齿划过。 他掀开被子,下床想去倒杯水。还未走两步就眩晕不止,好像…发烧了。 顾庭深撑着疲软的身体来到客厅,抽出电视机下面的抽屉找到温度计,手肘拖着额头坐在柜台旁等待测量结果,两条腿随意散在地上。 他眨眨眼,脑子在疾病的影响下变得年久失修,没上发条般“咯嗒咯嗒”缓慢运作着,眼神迷茫又无措。 卧室里的电话铃声吓得心脏猛然跳动起来,拿出腋下的体温计一看:38.7℃,中烧,快接近高烧了。 骤然起身,一口冷空气呛入肺中,猛咳不止。耽搁一会,慢吞吞移到房间里,接起电话:“喂?” 声音粗劣嘶哑,难听至极。 “发了信息,看你一直没回,有点担心。…听声音你生病了吗?”沈明澜处理事务到很晚,心有所感打个电话,听见他声音不对,马上拿上钥匙换鞋出门。 “哦,没事。可能是那天晚上受凉了。”前天晚上去救张若宇,他只披了一件薄薄的风衣。夜风有点凉,局促地跑出一身汗,被风一吹贴在身上,寒冷如蛇窜入体内。 是他没有考虑到这一层,沈明澜有点自责:“我马上过来。” “不用,我睡一觉就好。”小声说着,顾庭深梦游般躺回床上,意识涣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个房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床头的节拍器稳定晃动发出“滴答”声。 好多人的声音回荡耳边,嗡嗡地吵成一团。看不清他们的眼睛,只有下半张脸在笑、在说话。 “跟了我,你要什么有什么!” “既然以前这么做了,现在就别假清高。” “这样的人怎么让他进剧组了?” “庭深,帮帮我吧…” “你看他,哈哈哈,真恶心!” 头痛欲裂,阵痛从肉体撞击灵魂,胃里翻腾着恶心。顾庭深猛地惊醒,爬到床边,拼命呕吐,抓在边缘的指节泛着青白的痉挛,用力过度毫无血色。 外面传来敲门声,难受得不想动。可是一想到是沈明澜等在那里,还是从内心深处涌上一股力量支持他挪过去。 入眼是顾庭深难受不堪、无精打采的样子。他唇色苍白,无助的靠着墙壁,投射来依赖的目光。 “你来了啊…”顾庭深剥开迷雾封界,准确定位自己的王子。他浅浅一笑,虚弱得一碰就碎,让人心疼不已。 下一秒,沈明澜瞳孔紧缩,抱住倒向自己的躯体。 把人抱到床上去,烧红的脸庞入手滚烫,烫的他心间一颤。 先试试物理降温,如果退不了烧再送他去医院吧。沈明澜拿定主意,找到退烧贴放在他的额头上,又准备一盆控制在32-34℃的温水,用毛巾浸湿后擦拭他的颈部。 轮到肘窝、腹股沟,他有点犹豫。喜欢的人就在面前,脱下他的衣服,难保自己不会心动。 风扬起窗帘,沈明澜这才发现窗户居然没关。他揭开带来黑暗的帘子,马上将它关好,连同心里的欲望一起关在最深处,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他的心绪已然平静如水。 很快沈明澜发现他高看自己的理智了。 在喜欢的人面前,这些统统化为乌有。 肌理细腻,骨肉匀称,线条流畅,腰窝诱人。皮肤在微凉的指尖触碰下泛起细密颤栗,华美如润玉、清白似洁裳,这一轮月不堪挑拨,被欲望咬上一口,合着的眼睫湿润不已。 沈明澜被烧的滚烫,周身失了清冷。想吻他,说最动听的情话,读最下流的话本,让碧波荡起涟漪,让雪山侵染暧昧。 我臣服于你的理想意志,而你却是我的抉择本能。 他还是克制欲望,克制到嗓子发痒、哽咽,虔诚跪地,只在沉睡的月亮手上,留下一个悸动的吻。 这一觉顾庭深睡得很沉,梦境冗长,他闻见让自己心安的、淡淡的檀香木,一直萦绕在身旁。 早上八点,顾庭深睫毛颤抖,片刻醒来。他望着头顶天花板,有点没反应过来,手指微动,惊醒床沿趴着的人。 “醒了?”沈明澜一感觉到动静,立马起身去探他的额头。“总算退烧了。” 他两个晚上没休息好,眼睛泛起红血丝。 顾庭深发现这一点,拽住他的手,担心地说:“你上来睡一会吧。” 原来是担心自己。沈明澜笑得好看,让人隐隐约约窥见窗户外开的小花,笼罩在江南烟雨里古旧的亭台阁楼、幽静的青石板路,和一切美好的事物。 让开半边,拍拍自己的身侧。“你在,我睡觉不会做噩梦。”顾庭深直白地望着他说。 看着床边兢兢业业仍在继续催眠工作的节拍器,沈明澜略一思考,对上白鹿的眼眸,思绪卡壳断层,不禁点头说好。 将自己的外套搭在卧室里的椅背上,他规矩地躺下,双手交叉放在腹部。 顾庭深却一点点靠近,将他抱紧,贴在心脏的位置。 这一下子,便是王子也忍不住走下王座,落到人间来,满足月亮的心愿,把它搂紧。 只要你肯向我靠近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我会坚定穿过辽阔旷野、迈过世俗大海、越过荒荒高山…步步奔你而来。 你可以永远向我确认,我欢喜你…我爱你。 躲进狮子的怀里,仿佛有了原始的安全感。顾庭深用闷闷的声音问:“你不好奇我那天为什么会知道要出事吗?” “你不说我便不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相信你。”沈明澜毫无保留地吻上他的额头和眼睛,把最踏实的信任交给自己的爱人。我想,我们还有好多好多时间,容你娓娓道来。 “…你可能不记得了,我们见过一次。”月亮闭上眼,安心地躺在王子怀里,喃喃说道。 哪里不记得,我们的确见过。任何事都没有你更让人刻苦铭心。 “如果…”他似乎还要说什么,被王子又亲了一口,这一次吻落在唇边,香甜柔软。 “睡吧。生病别想太多。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在。”修长的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沈明澜已经觉察到什么,不动声色地安慰他说,温柔地将怀里人抱的更紧,如获至宝。 殊不知怀中月想——我越过方寸围墙,自以为窥见一线天光。后来四季轮转,我依旧痛苦如常。 山河已荒,人心已老,唯你爱意漫长。 【作者有话说:深深还是很痛苦呜呜呜,摆脱不了过去的阴影。但是就像最后那句说的,别害怕,澜澜会陪着你的,所以请你坚定往前走吧!】 第四十章 恶人争斗 =========================== 恶人们挤在狭小的世界里,相互撕咬,鲜血淋漓。 —— “不!别碰我!”一个人蹲在角落里颤抖,任护士怎么劝都不回到病床上去。 萧肖敲了敲门,说明来意。 护士请他到走廊说话:“你也看到病人现在的状态,应激性创伤心理障碍,根本不适合接受采访。” “那我就坐着陪他会儿,什么也不说行吗?”他抿抿唇,退让一步。 护士回头看病房一眼,还是点点头:“那好吧,那你别用语言刺激他。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好,我会注意的。”萧肖再三做保证。护士这才让他进去。 张若宇穿着病号服,面朝墙,瞳孔放到最大,眼神四处游离,神经质地念念有词:“吃饭饭,睡觉觉,打坏人!” 说到打坏人的时候尤其激动,一句比一句大声,又带着小孩子闹别扭的语气。 “对。打坏人,我帮你把坏人全部打跑好不好?”萧肖蹲在他面前,诱导着说。 “告诉哥哥,谁是坏人?”他轻轻的问,生怕惊扰了眼前的人。 “坏人是…坏人是…”张若宇说到一半卡住了,怎么也不肯吐露下半句,靠着墙发呆。 “坏人是不是顾庭深?”看他不说萧肖有点着急,主动帮他回忆。 发呆的人不理他,也不搭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坏人是顾庭深对吗?”他继续锲而不舍地追问。病房里鸦雀无声,两个人互相沉默着。 等的太久,就在萧肖失去耐心的时候,张若宇突然眼睛清明一瞬,口齿清晰地说:“不是。”很冷漠,却看上去很正常,跟刚才癔症的人判若两人。 但这不是他要的答案。不管这个人真疯还是假疯,这件事都得写成是顾庭深做的。 “来。看哥哥。”闪光灯“咔嚓”亮了一下,张若宇空洞的眼神被照相机记录下来。 “啊啊啊啊!”抛下身后抱头大哭的人,萧肖目的达到,迅速离开医院。 干他们这行从来不怕事,谁不让他好过,他就不让谁好活。 医院门口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看到背着黑色包包的萧肖出现,里面的人对司机说:“跟上去。” 行人匆匆,萧肖脚步也匆匆。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路过周边的餐饮店,正准备通过一个路口。 忽然,他偶然瞥见饮品店的透明玻璃,反射着一辆黑色的车,在悄悄地尾随自己。 萧肖开始疑心这是不是沈家或者顾庭深找来的人,脚步随思绪运转迈得越来越快,几乎要飞奔起来。 路灯已经亮起黄色的警示,即将跳转到红灯,却始终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一辆飞驰的车鸣声刺耳又焦躁,震碎耳膜,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飘起来了,有一种要与太阳并肩的错觉,灼目的阳光成了灾难的见证者。 红色的液体从温热的身体里迸发,容器碎裂开来,生命一点点地流逝出去。装着相机的黑色包包也难逃一劫,连滚好几个跟头才停下。 黑色轿车里,司机看到前面的情况,吓得手心冒汗,直哆嗦地强调:“这…这可不关…不关我的事。是他太急了。对!一定是他走得太急了!” 后座的人一脚蹬上椅背,踹的他身体一震:“哆嗦什么!给我下去,把他包给我拿来!” “这不好吧…我不敢…”司机连连摆手,往旁边躲。 穆棋生笑了,笑容阴狠,背后葬着累累白骨和血色深渊,施展暴行拖着带脚铐的傀儡一起埋葬。 “小王,你妻子快生了吧?要…” 他话还没说完,驾驶座上的人解开安全带就往外冲。天大地大家人最大,说什么也不能让她们出事! “让一让!让一让!”路人围成一圈围观,有打电话报警的,有打救护车120的。 司机硬着头皮挤进去,数双眼睛的目光齐刷刷汇聚,他脑瓜子懵了几秒。 下一刻急中生智,装成是家属,扑到出事故的萧肖身上哭天喊地:“孩子,带我走吧!我也不想活了!” 一把鼻涕一把泪,还不忘顺便把他的相机包挂在脖子上。 一时间不断有人安慰他,让他别着急,说救护车一会就来。都被他硬着头皮敷衍了事:“嗯嗯…谢谢!谢谢!” 直到救护车来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他才带着相机悄悄钻出人堆,狂奔向黑色轿车所在的方向。 擦一把冷汗,他取下东西,交给穆棋生,心脏还在极速跳动,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他不去当个群众演员真是亏了! 拿出相机,相机的镜头已经破碎,时刻关注后座动静的司机一愣,有点担心穆总迁怒于自己。 可穆棋生淡淡看了一眼,又原封不动放回包里。 “开车吧。”穆棋生看着救护车来了又走,只有地上一摊血渍提醒人们这里发生过悲剧。 这件事让司机感觉百爪挠心,这东西不能用了,穆总会不会怪他?就算死也给个准话啊,这不上不下地吊着算怎么回事? 终于到公司楼下,眼下穆棋生快下车了,司机忍无可忍地问出声:“那个…穆总啊”他脸上堆着谄媚的笑:“那东西还能用吗?” … 虽然很不想回答,穆棋生还是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移开目光,冷淡地“嗯”一声,殊不知这句似有若无的回答,简直是别人的救命稻草。 穆棋生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将包里的相机掏出来。 他刚刚实在懒得多费口舌跟那个蠢货解释,其实把内存卡从相机里扣出来,运用转化器插到电脑里,就能读取里面的信息。 办公室外面响起秘书的敲门声:“穆总,咖啡泡好了。” “进来吧。”他边浏览文件边回应。 秘书打开门,准备将咖啡送到他手边,却被一反常态地要求:“送到那边的桌上。” ?上次有个人没送到手边不是被骂了吗?所以他才接手这种琐事,穆总这是… 上司的命令容不得下属多问,秘书把咖啡放在沙发旁边的桌子上,就规矩地退了出去。 而阳光照射在电脑屏幕上,将内容折射到穆棋生薄薄的眼镜框上,他将桌上的文件狠狠挥落在地,噼里啪啦发出极大的声音。 李贯帆,你好大的胆子!都敢骑到我的头上作威作福,他眼里怒火冲天。 秘书听见声音打开办公室门紧张地问:“穆总,怎么了?”迎接他的是震耳的咆哮:“滚出去!” 像混杂着钢筋水泥般的庞大音效,把他骇得几乎要魂飞魄散。 第四十一章 因果报应 =========================== 顾庭深收到一则秘密来电的时候正躺在沙发上,用手腕遮住眼睛闭目养神。 “喂,怎么样了?”他睁开眼,淡淡地问。 “你说的我都做了。我们老总最近心情好像很差。”电话那头的人不自觉跟他八卦。 “嗯。”能不差吗?看到自己的下属抓住这么大的把柄,是个人都得疯。 “话说庭深,你都好几年没参加大学的同学聚会了。” “以后会去的。放心吧班长!”他又交代几句,这才挂断电话。 打电话的人是顾庭深大学时候的班长,现在是穆棋生的秘书。 张若宇现在应该到高铁站了,顾庭深起身推开窗,目光注视云层涌动,眉头微蹙,眼底有过尽千帆的沧桑。 很多人一无所知地来到影音,都变成了镜中蝶、笼中鸟,撞得血迹斑斑,仍旧没能逃出去。 他很幸运,李贯帆自顾不暇,现在就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张若宇把萧肖来过医院的事告诉他,临至末了,云淡风轻地说:“不欠你什么了…我好像忘记了本意,我来这里是为了实现梦想,却让它作为深海大鱼献祭给了世俗,死于生茧的二十岁。” 鱼跃无法入海,茧生无法破蝶。残留狩猎飞鸟的残忍疮痂。 要走的人对这座城和人没有留恋,萧肖毫无牵挂地买了回老家的票,至于他那个爱赌钱的死鬼父亲,前几天被追债的人打死在街头。 他装疯,是为了暂时逃避现实。只有疯子,能藏进自己的世界里不被追究。 的确,比秀丽比不过山峦,比静美争不过江河。可是老家是疲惫的回乡人唯一能够躲进去的襁褓。 我走了,再见,这座城。 ——再见,陌生人。 *** 穆棋生进入办公室,松开并取下领带。他不喜欢系这些,脖子会不自在,要不是为了人前体面。 呵,见鬼的体面。嗤笑一声,他拉开抽屉准备把它放进去。 可是下一秒他动作僵住了。抽屉里的东西竟不翼而飞! “杨秘书!”穆棋生推开办公室的门,朝外怒吼。 “来了穆总!”被喊到的人连忙放下手里一切工作,关上门来到他的面前。 “今天有谁来过我办公室?”穆棋生直入主题地问。 “我来送过文件,还有…李总!”杨秘书回忆道。 一听“李总”,穆棋生弯腰在电脑上调取自己办公室的监控。 李贯帆的确来过,但监控有异样,被做过手脚,导致他从门口进来后,人影消失,办公室恢复空荡无人的状态。看上去就像是中间最关键的那部分,被剪辑掉后用另一段接上了。 有一团火从牙根烧上来,烧得牙龈隐隐作痛。 “李贯帆呢?”穆棋生阴冷地问。 “李总今天没来,请假了。”杨秘书公事公办地回答。 好!好的很!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请假,就今天办公室丢东西请假,说这件事跟他没关系,鬼都不信! 眼里染上沉寂的黑,血红从中蔓延开来,穆棋生已然起了杀意。 而不远处的杨秘书在心里偷偷捏了一把汗,还好穆总没有拿去鉴定真假。他做的视频,连李贯帆来过的这个片段都是从以前的记录里提取出来,剪进今天的监控里的。 被众多人惦记的李贯帆不知道,死神的镰刀高悬于他的头顶,还一副安枕无忧的样子,陷在情人的温柔乡里。 “哎呀,宝贝,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了?”他一直很喜欢这个小情人,是如今很火的唱跳组合里的成员。只不过这个爱豆平时行程太满,都没时间出来约会。 今天他忽然提出见面,简直把李贯帆乐坏了。赶紧推掉公司的事务,来到他们平时开房的地方。 “人家想你了嘛~”小情人趴在这只大蛤蟆不断起伏的胸口上,后脑勺背对着他,没有刚刚撒娇时的娇柔做作,而是正不屑地翻着白眼。 想你了,呕!谁会想你,也不找镜子照照自己啥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利可图,我才不会委屈自己。 可惜李贯帆没有自知之明,因为他一贯不照镜子。 等办完事,李贯帆露出酒足饭饱的满足笑容,准备抽根事后烟。 一打开烟盒,发现全空了。霎时间觉得有点扫兴。 小情人已经穿好衣服离开了。李贯帆想了想,反正留在这也没啥意思,干脆下楼买包烟。 他们把落日余晖最后一丝光芒熬干,在声色犬马中荒唐地拉下黑夜的幕帘。 从超市出来,叼根烟,路过一个暗色沉沉的巷口,一只流浪狗从里面猛的窜出来,凑到他的腿边,试图引起路人的怜悯,讨些吃的。 “去去!”李贯帆一脚把它踹开,被踢在柔软的肚皮上,流浪狗疼的呜咽出声,脏兮兮的毛发黏在眼睛周围,被流下来的泪水冲刷出道道蹊径。 它蜷缩起肚皮,回头望那人一眼,颤抖着身体往前走去。 万事皆有因果报应。 李贯帆看那狗还回头瞪自己,又想上去追加一脚。这时有几个陌生的身影悄然靠近,一把用棍子敲晕他,然后用麻袋套住。 “快!上车!”他们把人抬上同伙开来的面包车里,身手利落地关上车门。 李贯帆醒来时感觉自己处在一片黑暗中,耳边有清透的水滴声传来。 片刻,头顶的麻袋被拽开,他下意识用手挡住眼前刺眼的光。 白晃晃的灯泡下,一个巨大的废弃工厂显露它颓废的面貌,水滴从废弃的自来水管里冒出来,空旷寂寥,李贯帆心里油然升起惊悚。 让他脊背发凉的不止这些,还有牵着几条犬,坐在不远处的张全马。 那些狼狗体型比市面上的狗大很多,面露凶光,尖利齿牙间似乎还有血沫。眼睛眼冒绿光,像幽冥地府里,啃食尸体为生的地狱犬。 “小李啊。你还记得我是谁吗?”张全马看看自己的指甲,一眼都不施舍给前面的人。 “记…记得。张总,您这是做什么?”李贯帆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心里涌动着强烈的不安。 “那你应该还记得鸽了我两次吧?”说完抖抖他手上的链子,几只狼狗后爪刨地,做出起跑的架势。 “冷静!张总!您总得给穆总一点面子吧!”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张若宇等人的账全算到了他头上,李贯帆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哦,穆总——”张全马拖长音调,接着笑出声:“棋生怎么说的你知道吗?他说:大哥,我做主!大义灭亲,把他送来给你出气。” 他的笑声夹杂极致的嘲讽:“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在这?” 死到临头,居然不知道被谁推入火坑的。啧啧啧,真可怜。 “不可能!不会的!”冷汗从李贯帆额头不断冒出来,他蹬着腿向后倒退躲藏,可是工厂太大,根本无处遁行。 张全马懒得跟他继续掰扯,蹲下身子摸摸自己养的几条爱犬,轻飘飘地说:“去。” “啊啊啊啊!”一声声凄厉惨叫直冲云霄。 【作者有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最早出自先秦的《六道引谚》中。后在西汉著名史学家、文学家司马迁《史记》的第一百二十九章 “货殖列传”出现并流传。】 第四十二章 狮子吃醋 =========================== 风浪过后,剧组恢复正常工作,演员们正式开拍。 这比定下的开机时间提前半个月,主要是沈明澜颈后的伤已经拆线,又陆续出了这么多事。 陈导实在不想拖,越拖延越是夜长梦多。谁也不能保证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张若宇离开了这个城市,剧组不得已又新招了一位新人来饰演明轩逸。 两位主角换好衣服,顾庭深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顾哥!” 怎么谁都叫我哥?顾庭深在心里犯嘀咕。他一转头,发现居然是熟人。 只见上次碰见的那个刺青师换上了二皇子的服装,正朝他招手。 “你认识?”沈明澜有点在意地询问他。 “嗯。”摸摸鼻子,顾庭深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总不能说,我去纹了个跟你手上那只一模一样的小狮子吧? 好在阿凯注意到他旁边的人,伸出手,笑的十分开朗:“沈哥,久仰!你的很多剧都演的很好!” “谢谢,原来你是我的粉丝。”沈明澜被转移注意力,跟他手掌交握,清冷地说。 阿凯用另一只手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不是,我是顾哥粉丝。”说完他还冲顾庭深眨眨眼。 嘶,总感觉这人手劲儿突然变大了啊,阿凯疼的笑容扭曲了一瞬。 陈导朝他招手:“小凯,来,让编剧给你说说戏。”阿凯连忙跑过去。 碍事的走了,沈明澜认真的看向顾庭深说:“你跟我来一下。” “怎么了沈哥?”顾庭深一头雾水。 “以后还是叫我明澜吧。”抿抿唇,沈明澜期待着他叫自己的名字。 “好。”顾庭深点头,觉得有点甜,笑意在脸上荡漾:“明澜。” 啧,真好听。沈明澜身后的狮子尾巴满足地摇来摇去。 哼,跟我抢人,也得看我答不答应!他傲娇地瞥了一眼远处的阿凯,头一次显现出孩子气性。 拐着身后乖巧的小鹿来到保姆商务车里,沈明澜拿出保温杯,倒了一杯茶给他说:“尝尝。” 色泽金黄,薄如蝉翼的细长花瓣悠悠漂浮其上,热气腾腾。 入口淡雅,唇齿清香。是菊花泡水后缓缓化开,舒展在水里的畅快,沁人心脾。 “你生病刚好,我就用枸杞和菊花泡了一杯茶,给你疏风清热。”他不紧不慢地又用杯盖倒了一杯。 杯里泡枸杞,顾庭深接过后悄悄瞟他一眼,忍俊不禁。 想起明澜拍戏抱个保温杯站在旁边,最好再披个东北大袄,一副老干部作风,他就想笑,也不知道这是跟谁学的。 此时沈云州在俱乐部打台球,莫名其妙打个喷嚏。旁边朋友起哄,“是不是小姑娘想你了哈哈哈哈!” “去去去!”哪有什么小姑娘,难道是…他用手轻轻摩挲了一下鼻子,浑身起鸡皮疙瘩,被家里那个大魔王哥哥挂念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等陈导给阿凯讲完一些细节,两位主角已然回来。沈明澜冲陈导点头,示意可以开拍。 “来来来,各就各位!action!”场记打板,摄影师们多机位跟踪,刚开始是剧本开场,人物入画。 “父皇!”“父皇!”几个皇子从狩猎场深处涌出来,最上位的元明皇站起身来,笑着说:“朕这几个儿子,个个骁勇。来看看他们今天都猎到了什么?” 下面坐着的大臣马上应和:“当年皇上御驾亲征,睦邻安边,明章之治。皇子们也是文武全才,是天下之大福啊!” 一番话说的元明皇龙心大悦:“来人,赏!”大臣连忙跪谢。 “父皇,儿臣猎得猛虎一只,祝父王千秋圣寿,万寿无疆!”太子双手抱拳,气质朗朗。 阿凯饰演的二皇子头戴宝蓝色丝带,长发束起,英姿飒爽:“父皇,儿臣猎得一只灵鹿,祝父皇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老二,你怎么总是抢着出头!鹿有什么,我还猎得一头莽猪呢!”大皇子大大咧咧,粗着嗓子呛他,一身蟒色行袍,步履大开大合。 “嗯!都很好!”忽然元明皇想起什么,询问道:“老三呢?今天怎么没见到他?” 太子刚要说什么,二皇子明轩逸先一步开口:“三弟近日身体不适,就先在自己宫里歇着。”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用心险恶。 果然听了他的话后,元明皇眼里的温度渐渐冷却下去。 随后,顾庭深饰演的明轩华遭受皇帝冷遇。等他身体稍稍好转,调查此事,才察觉自己的茶具里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药,这一切都是别人的精心算计。 可当他去调查谁是幕后主使,所有与之相关的人统统人间蒸发。 找不到证据,明轩华拿不出能够证明自己清白的事实,他只能被迫卷进皇子争斗的漩涡里,无法脱身。 这一场情节演完,阿凯手上全是冷汗,第一次面对镜头,要不是身体反应快于大脑,他可能就像个傻大哈一样愣在那了。 陈导看了看镜头显示屏里的片段,对他的表演很满意。 在单独招这个角色的时候,阿凯的表演有很多瑕疵,他考虑很久,觉得还是有潜力的,才把人放进组里。 事实证明后来的犹豫是值得的。 阿凯却没有陷入被夸奖的喜悦里,而是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 “顾哥!”走到身旁,他直白地盯着正在看台词的人。 沈明澜眼神微眯,走过来挡在身前,用警告的眼神试图逼退他。 不过越是强势,阿凯越不服输。 他不肯放弃,绕过面前的人,对着顾庭深双手合十做出拜托的样子:“顾哥,我演戏好紧张,等晚上结束了你能跟我对对戏吗?” 还没等到他说话,却等来了沈明澜的果断拒绝:“不行!” …啊这,顾庭深看一眼眼神极其诚恳的阿凯,又看一眼好像有点吃醋的大狮子,还是抱歉地拒绝了前者。 接着他灵机一动提出:“明澜,要不你给他讲吧。”又劝阿凯说:“他演技好,如果他来讲的话,肯定更深刻透彻。” 我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你!求教无果,他转头和沈明澜对上,双方眼里硝烟四起、火光冲天。 你等着,别得意,我总会找到机会的!阿凯愤愤地想。 第四十三章 吻我灵魂 =========================== 夜风温柔,拍完今天的任务后剧组的人互道再见。 沈明澜跟自己的助理说了几句,让他把车开回去。 接着来到顾庭深面前,笑着说:“要不要一起走走?” 晚上的夜市还是挺热闹的,想和他的月亮去看看人间繁华。 阿凯偷偷听了一耳朵,活跃地举起手,自告奋勇:“这边我熟,我带你们去吧!” 啧,干什么他都要插一嘴。沈明澜斜睨他一眼不说话,安静地等待心上人做决定。 “不了,谢谢你,我跟明澜有些事要单独说。”顾庭深再一次拒绝,顺手拉走旁边吃醋的大狮子。 被带走的沈明澜心里雨过天晴,从被动地由他拉着,主动转为十指相扣。 其实不太在乎去哪,主要身边的人是你。还想牵手走很久,直到星辰坠入大海,黎明渐渐东升。 他们悠闲地漫步,踩着时间的尾巴,黑色身影在灯光的见证下被拉的很长很长。 再往前走就是灯火通明的夜市,他们两个像误闯异界的旅人,追着不绝于耳的吆喝声,留下脚步的拓印。 沈明澜指着摊上的糖葫芦问他:“吃吗?” 冰糖葫芦笼罩在橘黄色温暖的灯光下,玻璃柜面给它们穿上皇帝的新衣。 顾庭深的心思早就飞到王子身上,不解风情从而无法体会到它们的可口。 他撒娇似的晃晃身旁人的手,荼靡花碾碎浓烈烟火,于漫山遍野盛放,心房溢满芬芳。 这样拉着心爱的人走在大街上,比他高中抓耳挠腮、绞尽脑汁地解出一道极难的奥数题更让人欣喜若狂。 趁白鹿低垂着眼睑想事情,沈明澜买下一串,甜津津的糖果子叼在嘴里,脸颊一侧圆圆滚滚,他享受地眯起狭长的眼睛,慵懒惬意,嘴里囫囵地念叨着:“好酸!好酸!” ???顾庭深看清他手里的葫芦串,有点懵圈,他揉揉眼睛又确认一遍,没看错啊,这明明是冰糖草莓呀!怎么会酸呢? 于是瞄他一眼,怀疑地问:“你是不是在骗我呀?” “骗你干嘛?真的酸,不信你来尝尝!”沈明澜说的振振有词、确有其事,把糖串举到他面前。 试试就试试。顾庭深凑上去咬下一颗,脆脆的糖衣在嘴里酿出甜蜜的汁水,抚平他久经苦难的五脏六腑。 世俗荒唐,我也平庸。风雪苍茫,经年不知甜的滋味,茕茕孑立、踽踽独行。所幸浩瀚穹宇,仍有光芒万丈。 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嘴角,眼睛却看着发呆的小傻瓜,确认他没收到信号,沈明澜心中窃喜,终于又找到理由去亲他。 顾庭深只觉得眼前一暗,人流化为空白的符号。人潮汹涌,他倾覆黑夜,挡住人海,吻我灵魂。 阿凯远远跟在身后,看到这一幕心如绞痛。 他怔在原地,脚下生根。借人海间隙窥见,顾庭深仰颈与沈明澜拥吻,在万家灯火和熙攘集市里。 机会这种东西人们总是幸存侥幸,直到生活无情给他们当头一棒——我亲眼看见我的月亮奔向别人,却没有立场前去阻止,更没来得及说出那些深藏已久的隐秘心事。 要离开吗?舍不得。要忘记吗?放不下。 咬咬牙到底还是没走。随他们来到一处静谧湖边,湖岸对面是灯红酒绿、云水之巅。 风温柔如斯,拂过顾庭深的头发,亲吻他的清澈眉眼。 沈明澜从身后环住他,用欣长的黑色大衣将人裹进自己怀里,然后懒洋洋地把头搁在他的脸侧,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散着清香的脖颈。 “痒。”顾庭深笑着避开来,唇红齿白。他想起刚出生的狮子宝宝,没睁眼也没长毛,全靠感觉和气息,东蹭蹭西蹭蹭,简直是犬科动物。 完蛋,他一笑我就很难受,具体是哪种难受呢?想亲他的渴望和欲念在心里着陆。 王子拉起月亮的手,正如宇航员握住梦境一隅,他们浪漫私逃,纷乱的脚步声吵醒寂静长椅。 沈明澜又开始忽悠学的言论:“你坐在椅背上,看远处,能看到很美的风景。” 真的吗?半信半疑地,顾庭深蹬长椅坐上靠背,朝远处眺望。 “没有啊,在哪呢?”他憨厚地极目远眺,一无所获。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白鹿恼怒地收回了目光。 长椅应景地传出响应。只见沈明澜单膝跪在长椅上、他的两腿之间,有力的长臂揽住极易坠落折断的腰,湿润的唇贴上来,舌尖轻轻挑开扇贝的白壳,把酥麻装进月亮的脊背。 “唔。”顾庭深被亲的有点喘不上气,感觉到这一点,强势侵略的狮子冷静下来,和风细雨地轻啄。 爱意汹涌澎湃,温柔无声顺从。 可是月亮没有就这样简单地被放过,这一场欢愉持续许久。鼻腔萦绕着檀香木的味道,让他战栗、迷恋、沉醉。 “骗子。”顾庭深一下一下锤着他的胸口,力度小的像喵爪给人挠痒痒,有破碎的喘气音溢出。 “嗯?哪里骗你了。难道让你不开心吗?”沈明澜眼里盛满盈盈笑意,划开降临夜幕的浮影。 一手揽着腰,一手护着脖颈。他又深吻上去,攻城略地,灵活的舌尖求知地探索、挖掘和发现,在他的嘴里不知餍足地品尝着。 够了够了,顾庭深在心里说。可是身体违背他的命令,做出最原始的选择,情不自禁地回应,仿佛在说:还不够多,我要很多很多的爱。 他们热烈地拥抱、接吻。浪漫椅栏望月,欲望暗自窃喜。 与之相反,在长椅身后的树林里,阿凯抠掉老树上沙哑干涩的皱皮,丝毫没有感觉到尖锐疼痛从指尖传来。 那是我的肖想妄念,我可望而不可即的人间救赎。 他再也忍受不了这样残忍剖开自己心脏的画面,心尖的玫瑰还没有盛开就已枯萎,以后的爱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阿凯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情绪汪洋把他这艘孤帆远行的舟越推越远。 星光下两人的狂欢还在继续,情深不悔、日月长歌、疯狂至死。 飞鸟没有为溪流停滞,却甘之如饴地溺在星火燃烧的寰宇里,不忍离去。 第四十四章 心里有鬼 =========================== 沈明澜最近晚上不弹琴了,昨晚更是直接洗漱睡觉,嘴角一夜没放下来。 他满脑子都是顾庭深羞红脸庞,水润着眼睛看自己的样子。以前他觉得那些恋爱脑不可理喻,现在又觉得情有可原。 谁家有个这样的大宝贝不捧在手心上!! 他今天没戏份,打算去守着自己的月亮,免得那些没眼力见的过来横插一脚,尤其是昨天的阿凯。 呵,其实昨天晚上他看见了,那幽幽发着亮光的眼睛,里面一团火苗在爆裂灼烧。 沈明澜极其嚣张地表现占有欲,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只是淡淡回了个眼神,极其寡淡,却让阿凯轻而易举地感受到,自己是个跳梁小丑。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还没整理好袖扣,古秘书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沈总,影音娱乐的公司账目有点问题,您要来看看吗?” 沈母一直相信慈善和事业做得好的企业家不会差,所以她秉持回馈社会的理念,给一些贫困地区的孩子提供助学奖金,古秘书也是受到资助的其中之一。 后来他去华尔街做投手,眼光独到,投资成绩漂亮,能力出众,沈母就高薪请他来到沈氏集团工作。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遇到过像今天这样,语气凝重,斟酌着提出需要沈明澜出面的事。 手下动作一顿,意识到这次事情不简单,沈明澜薄唇一动,清冷的吐出一句话:“知道了,我待会过来。”又接上刚刚未完待续的衣着整理。 影音娱乐大楼巍然屹立,两旁的大型企业将它夹在其中,恨不得分而食之。 内部人员交头接耳,闲聊八卦着:“哎,我听说今天那个新的执行总裁会来,就是上次直播的那个沈家大少。” 有人小声尖叫:“真的假的!他好帅!真正的高富帅!哪像我们那个李总,一堆肉堆在脸上,还朝公司里好看的职员笑的一脸灿烂,贼猥琐。” “真的真的,我听说隔壁同事说的,他碰见那个总裁秘书在楼梯口打电话,听了一耳朵。”刚刚接水回来的小刘一副说书人的样子,看着同事们兴奋的眼神洋洋得意。 “话说,你们没发现,李总最近没来了吗…”组长一声咳嗽,所有员工匆匆回到座位,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身后的人。 我靠!沈少!怀春的女性偷偷捂住张开都能放下一个鸡蛋的嘴。 近距离看更精贵,他这次戴上了金丝楠木眼镜,挺拔的身姿下面是一双修长到逆天的腿。不紧不慢、一步步地朝他们心口压过来。 他目不斜视,顺着古秘书的指引就进了电梯,有着冷淡而从容的气质,是天生的掌权者。 组长眉头紧皱,只觉得这群盯着老板的员工给自己丢尽了脸。“工作工作!还看呢!回神!”他把文件夹放桌上使劲拍了好几次,试图唤回他们的魂。 陆续有人收回目光,他满意地转身,骤然对上古秘书平静无波的眼神,吓了一跳,抚着自己的胸口急促喘几口气:“古秘书,您怎么走路不带声儿啊?” “沈总找你。”他面瘫的脸上慢慢绽放出一个笑容。 “啊?哦,好。”头一次见古秘书笑,他差点又被吓昏过去。 等他们来到沈明澜身后,电梯也随之打开。 “听说你是这个公司的老人了。怎么一直只是个组长?”古秘书好奇的提问。 狭窄的电梯里,他们的站位形成三足鼎立,沈明澜直视前方,一直沉默着没说话。 “害,我能力不够,自然只能在我该在的位置上。”组长微躬身子,尴尬地笑着说。 能力不够…那些个掌握股份的老人不都是蠢货吗,怎么他们就能爬上去?沈明澜透着电梯的镜面打量身后的人。 电梯门一打开,组长缓缓松口气,可算是到了,他觉得自己再不出去,就要在电梯里被闷窒息了。 也不全是空间狭小,或者这两个人目光犀利的原因,他心里有鬼。 跟着来到沈明澜的办公室,组长发觉两个老板做事风格不一样,装修都截然相反。 李贯帆喜欢把自己的办公室装修得跟夜总会一样,金碧辉煌,贼大的水晶吊坠在头顶挂着,自己每次进办公室都胆战心惊,生怕一不留神被砸中丢了小命,桌上放着招财猫、玉雕貔貅和金鲤鱼,还要求地板上铺一层厚厚的毛毯用来…寻欢作乐。 这新老板的办公室里看着爽快多了,低饱和度的色调给眼睛带来舒适感,桌椅以灰、白、浅棕、褐色这一类颜色为主,整体风格舒适和谐,墙上挂画简约大方、价值不菲。 “古秘书,公司什么情况?”沈明澜坐在落地窗前,长腿交叠,气势逼人。 “沈总,这几年影音娱乐的入账金额有些奇怪,大笔的金额没有走公司明账,而是以私人入股的形式汇入。这些账到年末,又会凭空蒸发不少。” 用指节敲敲桌子,这是沈明澜思考时候的习惯,他目光转向另一边,古秘书也看过去。 …目光咋都绕到自己身上来了。组长身体僵硬,背后发冷。 “说说你的看法吧?在公司呆了这么久,总有些话是想说又说不出来的吧?”白得泛光的手晃了晃近在眼前的一瓶酒,沈明澜的眼睛透过撞击瓶身的闪烁光影,笑眯眯地看着他。 笑面虎成精了,为自己捏把汗。“这些事以前都是张经理管,我对公司的经济来源没他知道得那么清楚。”组长仍心存侥幸地说。 “嗯。”看他还在负隅顽抗,沈明澜慵懒地靠在桌边一角,看着窗外的景色,他微微勾起的唇角消失不见,半张脸线条流畅、轮廓分明,一半彰显光明,一半堕入黑暗。 “我只说一遍。这个账本如果真是像我想的那样,你们一个都逃不掉,如果你提前交代,说不定还能见到以后的太阳。” “您在说什么?”组长食指弯曲,看上去有点抽筋得打颤。 “不知道没关系,我们有很多时间去了解…”他的话像秘密来客突然带来的遥远访问,让怀揣心事、谨慎度日的人心悸不已。 【作者有话说:沈哥在猜,炸他哈哈哈,但是这个组长嘴难撬开】 第四十五章 错综复杂 =========================== 一听说沈明澜来了,盛长渊几乎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又定了一束花让送来公司。 他抱着花走到门口,深呼吸一口气,伸手想敲门,紧张地停住,放下去又举起,循环往复。 直到古秘书汇报完工作打开门,与他面面相觑。 踏进这间办公室,好似回到平行时空的房间,这是继第一次遇见之后的重逢。 那时候他刚捧出一个影帝,说不高兴是假的。哪怕他家世显赫,坐拥金玉满堂,也从内心渴望自己能够凭借本事有一番成绩。 盛家一向不养闲人,他的二弟就是因为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被赶了出去,就此销声匿迹。他不希望父亲也用看废物的眼神来审视他。 所以那天出席活动,盛长渊在酒会上喝的烂醉,几乎找不到东南西北。 艺人把他扶到一个休息室里,说等活动结束就来接他。 休息室中间有个长款红色软毛沙发和透明玻璃茶几,沙发背对着门,而盛长渊就迷迷糊糊地趴在沙发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睡了一觉的盛长渊醒来,他脸颊还因为酒气泛着丝丝潮红,大脑的迷蒙混沌却减少了。 正要起身,“咯嗒”一声,门由外被打开。下意识的,骄傲的、想要维护形象的盛长渊重新趴好。 他有点担心那人会走过来,将自己的脸埋在绵软的沙发上,一动不动。 可是过了好几分钟都没有动静,于是他好奇地起身,轻手轻脚,生怕惊动这个人,借着沙发靠背的掩护偷偷看去。 那人背对他,颈部线条坚韧挺拔,正用手拉开自己雪白的衬衫,露出白得耀眼的脊背,肩宽劲腰,俊美的身姿像西方神话里的天神。 盛长渊只觉得眼前一亮,想朝他吹口哨,又谨慎地记起自己是在偷窥,这才堪堪止住冲动。 那人很敏锐,似乎察觉到什么,迅速把衣服一拉,就要回头。 门外响起的敲门声在危急关头救了盛长渊。 “明澜,我给你拿了一套新衣服,放在门口了!”一名女性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她的脚步声随着动作的进行没逗留多久再次离开。 盛长渊连忙躲进沙发里装死,心里却在想:原来他叫明澜,瀚海生惊澜,明月照静安,很好听。 后来梦里总出现这个身影,他开始搜集沈明澜一切信息,作为盛家大少,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人或物,可是这个人永远冷着脸,毫不犹豫地拒绝他的邀约,带来意想不到的挫败感。 他们甚至都没有在一个空间共处过,这扇名为沈明澜的大门,一次又一次在他的面前关上,这种无力感,盛长远已经不想再体验了。 好在现在有的是机会。 “明澜。”听到这一声称呼,沈明澜低垂专注的狭长眼眸,合成一把锋利的刀刃。 只见他极其厌恶地皱起眉头,冰冷地警告:“别让我在公司听到这个称呼,盛先生和谁都这样亲热吗?”后一句十分讽刺。 本来还暗含期待、笑着抱花的人,脸一点点阴沉下去。他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我们就一定要这样针锋相对吗?” 沈明澜不再说话,定定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且不礼貌的客人,随时抱着赶他走的想法。 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避之不及、无比嫌弃过。所有的难堪和忍让化作尖刀插向他的内心。果然养不熟的狼,待他再好也没用。 顺手将花束丢在门口的垃圾桶里,盛长渊气笑了,眼里电闪雷鸣:“ 好的很!沈明澜,放着我这个盛家大少不要,你去垃圾桶里捡对象!沈家的规矩难道只教你怎么对真心的人蹬鼻子上脸?” “沈家的规矩怎样…我想,你是没有资格评价的。至少没教我,来者不拒。”说出来的话雁过不留痕,却气死人。 盛怒之下,盛长渊狠狠踹倒一只椅子,激动得面红耳赤,连说几个“好!”字。 最后他盯着这个无情的人,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没本事追到的人,就凭他也能跟我抢?他也配!” 他眼睛充血发烫,咬牙切齿,全身带着疯狗的锐气。 一提起顾庭深,刚刚不为所动的人终于起反应:“你不配提他。” 他薄薄的嘴唇一动,说出的话让对面站着的疯狗目眦欲裂:“如果之前片场的事被我查到和你有关,我就把你送进去和张渝作伴。” 手指一点点收紧,盛长渊听见风往耳朵里灌的呼呼声,火车与轨道的尖锐摩擦声,还有自杀的人卧轨时痛苦的呻吟。 撒旦嫉妒得发疯,在他耳边不断嘶吼:“我是六翼天神,至高无上。却被要求臣服于泥土与灰烬,这是对血统的蔑视和侮辱!抹杀这个污点,夺回属于我们的荣光!” 他冷却的心脏诡异地沸腾起来。“沈先生,你要对付我之前先搞搞清楚,谁是握着顾庭深合约的人。” 他的话提醒了沈明澜,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一直没查到李贯帆的踪迹,这个男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细节。 随着耳边响起指节富有节奏的敲击声,盛长渊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就算掘地三尺,也挖不出来连骨头渣渣都不剩的李贯帆了。 之前转让合同,是为了借他的手去折磨顾庭深,谁知道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先因为内讧被解决掉了。 还好凡事多留一手的习惯,让他在转交合同的时候故意没让李贯帆签字,为的就是有一天它能重新回到自己手里。 这事穆棋生默许,砍掉自己一条手臂,就需要更粗的臂膀补上,他需要更有背景、势力的助手来牵制住沈明澜。 等人离开办公室,沈明澜立马按下办公室里的电话:“古秘书,去查查穆棋生和盛长渊是什么关系。” “好。” 交代完一切,他开车离开公司,去往警局。 “张渝!有人来看你了!”在这里待久了,他对外界的感知变得迟钝起来,直到警察第三次叫他,靠着监狱门栏的男人才反应过来是找自己。 张渝拖着沉重的步伐,脸上完全没了30多岁的意气风发和以往在公司自恃是经理的嚣张气焰,眼里死气沉沉、落满尘灰。 他带着手铐,来到审讯室,发现面前是一个他不怎么熟悉的人。 不禁自嘲一笑:“没想到我沦落到只有一个陌生人来看的地步。” 就这样微渺的希望也被残酷扑灭:“我不是来探望你的,你看清楚这是审讯室,我有些事想问你。” 沉默片刻,他缓缓的说:“好。你问吧。”张渝单薄地一笑,被时间的钝刀磋磨了身上所有的棱角。 【作者有话说:根据《圣经》所说,上帝耶和华创造了人类亚当后,把他带到了天使们的面前,要求天使们参拜亚当,而路西法拒绝向亚当参拜,并且对上帝产生了不满,所以说路西法成为堕天使的原因,就是因为嫉妒上帝对人类亚当的宠爱,甚至让人类凌驾于天使之上,因此才会背叛上帝耶和华。 作者os:接下来开启一个新的大事件了,每天都想刀一个配角,原谅作者趋近疯魔】 第四十六章 抑郁失语 =========================== 沈明澜回到片场拍戏,这几天虽然他的表演状态很稳定,通过细致入微的观察,顾庭深却发现他总是在打电话,经常性看手机,不经意皱眉头。 在拍摄的时候,当他用眼神锁住自己的脚踝,顾庭深与其对视,发现狮子的眼神变得更加深沉了。 明澜这是怎么了?心里揣着疑问,休息时间他走过去询问:“你这几天没事吧?” 沈明澜正在喝水,性感的喉结随着嗓子的吞咽不断滚动、行进,吸引了顾庭深的注意力。 “嗯?庭深你说什么?”他摘下左耳的耳机询问,刚刚利用空隙时间在和古秘书打电话,虽然右耳没戴蓝牙,但注意力早已被拽跑。 移开视线,顾庭深下意识抿下唇,觉得自己也有点心慌意乱:“我说,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很担心你。” 担心我…沈明澜噙着笑意,忽然感觉到被爱的踏实感,体会到原来恋人也可以是除去家人、朋友外,最坚硬的铠甲,在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守护着。 用手轻轻戳了一下眉头微皱的小笨蛋,揉揉顾庭深细致柔软的黑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不要皱眉,会变成小老头的。”有幸遇你,荡涤冷尘,让你开心,是我对“万事都好”的全部理解。 还好接下来没他戏份,要不现在造型早就被弄乱了。顾庭深瞪他一眼,“我变成小老头你就不喜欢我了?”一副得到错误答案转头就走的样子。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在一起。”沈明澜拉住他的手,紧紧包在掌心,笑弯眉眼。 霞光趋暖,是神明的庇护。 牵引着他来到保姆车,他将自己查到的事情一点一点全盘道出,没有丝毫隐瞒。 听着听着,有些事情浮上水面,顾庭深面色渐渐发白。 “庭深?”他不说了,轻声唤爱人的名字。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月亮发生了什么,但他的状态肉眼可见变得糟糕,像摇曳的、即将熄灭的烛火,在黎明破晓前做剧烈的挣扎。 沈明澜担心的握住他的手,发现温度很冰很冰,冷的刺骨。 静默不语,顾庭深清晰明白那些黑暗过往正在洇湿他的心脏,它在拼命颤抖、咆哮、哭泣。 炼狱里的恶鬼朝他扑过来,啃食灵魂、撕咬神经,头颅躺在血泊里,被永世不得超生的罪人作为垫脚石来回碾压、踩踏。 无意识地呻吟,想诉说自己的痛苦,哪怕只是说些什么,但那些话活生生地卡在嗓子眼,他待在名为前世的绝望牢狱里,撞得头破血流也无济于事。 更绝望的是,他失声了。 “庭深,你别吓我好不好?”沈明澜双手扶住他的双肩,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眼见他眨眨眼,本来还明亮的眼眸忽然黯淡下去,无声的泪水潮涌着从他轻垂着、鸦羽似的长睫上滚落下来。 那些泪就这样垂直且重重地砸在沈明澜的心上。 他的嗓子也哑火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无措。 沈明澜抖着手小心的、疼惜地抹去他脸上的印记:“你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月亮摇摇头,疼痛淹没了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一边无助落泪,一边缓缓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嘴巴。 嘴巴蠕动了几下,就是没有声音溢出。 聪明如斯的沈明澜立马明白他的情况,他心里被揪得生疼,他难以抑制地垂下头,对自己咬牙痛恨,极力忍住那份自责,抬头眼角已经湿润。 这是顾庭深第一次看见神明哭泣,是在为自己哭泣。他用干净的鹿眼看着被击中软肋的狮子,透过迷蒙的雾气,看到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剧烈地跳出一句话:原来吃了那么多苦,就是为了遇到他。 眼见沈明澜和陈导请假,紧急地发动车子开往医院,顾庭深靠在车窗上,疲惫地闭上双眼。 等他们从医院出来,外面已经下起大雨。沈明澜牵起他的手,在额头落下一吻:“我去把车开过来。” 顾庭深冲他点点头。等身边的人离开,他楞楞地站在雨里,用手接住雨点,凉丝丝的。 糜烂的沼泽是我的秘密花园。那些事是我无所依存、难以启齿的哀伤。 车子渐渐靠近,看到他身影寂寞,沈明澜又被细密的针尖扎痛。 他想起医生在诊室单独对自己说的话:“病人患上了抑郁失语症,这种情况是突然性的触发,家属要尽量陪着他,多和他交流,防止病人丧生生活希望,引发轻生。” 抑郁、失语症。这两个词明明再简单不过,对沈明澜而言却像是第一次了解。庭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短短二十岁出头,人生已经走在悬崖峭壁上,步步惊心。 他把顾庭深送回家,不问今天发生的事,只仅仅像一只忠诚的狮子护卫,把他护送回卧室。 顾庭深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放佛透过眼睛在询问他:“怎么了,你怎么还不走?” “没事,我看着你睡。”沈明澜单膝跪在床沿,亲了亲他的眼睛,盖好被子,温柔地哄着白鹿。 头顶的日光灯散落在他的身上,照亮身上每一寸皮肤。顾庭深也不睡,就这样不带一丝旖旎地看着他。 “宝贝,怎么了?睡不着?”有点担心他的精神状态,沈明澜微微思考一下走出卧室。白鹿的眼神也追着他走出去。 人走了,心一下就空了。顾庭深的眼神有点涣散,有声音在他脑子里说:“你留不住他的,你这么脏!锁住高贵又矜贵的王子,将他自私地困在身边,却不告诉他一切。如果他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他能接受吗?” 如果他知道我遭遇了什么,他能接受如此不堪的我吗? 沈明澜拥有显赫的家世,良好的修养,卓绝的气质,优秀的才能。无数人折服于他的才情样貌,半座城市为之倾倒。这样的人,理应有最忠诚的、干净的、纯洁的伴侣,而不是滚过泥潭的自己。 风太大,我颠沛流离,旗帜迷失在在破旧的船帆里,终其一生没有找到离开孤岛的方向,伤痕累累。现在连爱人的勇气也丢了。我真差劲。 他又想哭了。顾庭深用手腕捂住眼睛。 第四十七章 救命稻草 =========================== 沈明澜热了一杯牛奶进来,发现爱人的情绪又朝着低落的方向发展。 他将牛奶轻轻放在桌上,再次单膝跪地,趴在床沿陪伴着。 感觉身边出现熟悉的气息,顾庭深移开手腕,两行泪不加遮掩,从眼角滑落进发间。 王子用手摩挲他的眼睛,月亮浸在清冷的河水里,都快泡化了。 “怎么了?”他小声地问,小心翼翼、珍视无比。 月亮摇摇头,想道歉,话语被海水罩上无形的氧气层,略出泡泡的浮沫,没有声音传出。 拍拍他光滑的手,沈明澜拿过牛奶递给他:“说不出来就不说了。什么都别想,喝完牛奶就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第一次有人热牛奶给他喝。顾庭深怔怔地起身,接过牛奶。 一圈奶色的小胡子黏在嘴边,沈明澜被戳中萌点,他从口袋里抽出手巾,细致地给眼前的小迷糊擦拭,这个过程中,顾庭深认真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像要把人烙在心里。 雨水打在窗户的玻璃上,发出有节奏的、沙沙的响声。 宁静的雨季总能给顾庭深莫名的安全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睡着了。 王子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放轻脚步走出去。 “古秘书,这件事不能再拖了。”清瘦的手腕拿着手机,沈明澜眼尾上挑,眼里有很深的冷意。 他想重新洗牌,底线快被这个世界的黑暗冲破,让自己爱的人顶着大雨狂奔,在痛苦中数着生命的倒计时,那不是无奈,只能是他的无能。 —— 自从被沈明澜找过,组长仍然埋头工作,除了心里多了件沉甸甸的事儿,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转折点出现在某天晚上,他一如既往地来到自己常去的烧烤店撸串。 小店老板笑着招呼他:“来了啊!”因为是常客,已经很熟悉了。组长冲他点点头,要了几串鸡翅、羊肉、烤肠等。 食物被烧烤架一熏,发出“滋滋滋”的声音,香气被风沿街吹的老远,下班后饥肠辘辘的人们循着味道赶来。 好几个人搬个小凳子围成一圈,桌上开几瓶啤酒,互相诉说自己无法排解的烦恼痛苦和最近繁杂琐碎的生活日常。 来了一个新的服务生,组长看着眼生,这服务生端着盘子将烤串送上来,组长抬眼借着摊子的白炽小灯打量她,发现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 她看起来有点手忙脚乱,应该是第一次做服务业,手生没经验。有的桌菜品还没上完,就被店里新来的的客人吆喝着叫去点单。 组长埋头吃自己的,一边吃一边对着呆立的路灯、过路的车辆发呆,有时候起床,上班,下班,睡觉。不知不觉就成了工厂里的流水工人,起床,上工,下工,睡觉。一个模板一个人生,大家都说人生不可复制,可组长觉得到他这年纪,也就那样。 他30岁了,只有一套房,车是租的,女朋友还没一个。本来有个暴富的机会,村里说,不义之财拿了总要还回去,指不定哪天降下一道雷,就劈了做尽坏事的人。 所以他拿的那部分只够生存,不够富裕。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是,跟着穆棋生后面做事,不用再受些不明不白的冤枉气,组长自嘲一笑。 “哎哎哎!你怎么回事?懂不懂规矩!我们先来的,你不把菜给我们上全,先上新来的那桌是怎么回事?”粗犷的声音吸引了组长的注意力。 一个年纪稍大的中年男性,脖子上挂着金链子,穿着一身豹纹T恤,黑色皮甲,腋下夹着个钱包,脸上带有明显的怒意,他指着不远处的服务生,大声斥责。 服务生马上跑到他所在的这桌,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就帮您上!” 说着就往后厨跑,那豹纹男站起来不依不饶:“帮我上!我们都等多久了?这点眼色都没有?”同桌的劝他算了算了,他却不肯。 服务生又跑回来弯腰道歉,诚恳地一遍遍鞠躬。店长实在看不过去,也出来解围:“这孩子最近新来的,做事没那么利索,这顿我给您打折,希望你别跟她计较。” 看老板说话,那豹纹男才坐下说,瞥了一眼几乎要哭出来的服务生说:“快点上吧!老板眼睛擦亮点,下次找个手脚麻利点的。”店长只好堆笑。 这场闹剧组长从头看到尾,手上的烤串已经凉透。他拿起刚碰到嘴唇,又皱眉放下了,心里很不舒服。 这个服务生就和当时从农村到城里找工作的他一样,无助地在这个城市挣扎。 他初来这里,人不生地不熟,除了会修理些家具,基本没技能傍身,吃了上顿没下顿,廉价房都租不起。偌大的城市竟无处容身。 好在后来他看到街头贴的小广告,发现有夜校可以学习,组长为了找到更好的工作,就开始白天当修理工,晚上去上课的生活。 再后来他靠着自己的能力进了影音。可是人生并不是攻克一个坎就能迎来美好的未来。而是一个坎接一个坎,让人逐渐丧失前进的希望。 顶头上司李贯帆看他能力强,对数字高度敏锐,怕他查到公司的账有不对的地方,就处处针对、事事挑剔。 他在办公室被骂的狗血淋头,做的项目被批的一无是处。那个时候,再怎么卑微地向生活低头,现实也一丝微笑都没有施舍给他。 记忆里天是灰的、暗的,升职无望,加薪无望,最后连工资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被扣没了。 他的处境岌岌可危,尽管绞尽脑汁、想尽办法,仍然逃离不开李贯帆的打压。 直到穆棋生的出现,这根救命稻草是他走投无路之下所能抓住的唯一希望。 李贯帆已死,张经理入狱,穆棋生急需找一个能帮他做假账的人。组长则需要一笔钱,足以买房生子的钱。 漂泊的人都希望在城市里有个家,一个可以让灵魂休息的地方。 “我帮你,但你要给我权利。”组长还记得自己当时说的第一句话。枪打出头鸟,他没有要求升职加薪,拿了第一笔钱,就继续守在自己原来的岗位上。 这一次,谁也不能阻碍他拥抱生活。这一念头犹如毒疮,腐烂地长在心口,流脓发臭。组长目光沉沉,打定主意,在黑夜里微笑。 第四十八章 满眼肃杀 =========================== 穆棋生来到江海别墅,一打开门,房子里黑漆漆,光线透过窗户折射进来,沙发上的人坐在寂静里。 他把灯打开,倏地一亮,“不开灯,做鬼呢?”组长遮住眼,淡淡问一句“张总呢?” 把车钥匙随手甩在桌上,穆棋生把双腿懒散地搭在沙发旁的桌上,不甚在意地说:“路上。” “这事你怎么看?”穆棋生看他转着手里的魔方,眼里掩着戾气。 手里的魔方很快拼好,组长抬起头,“先转移吧,避避沈家的风头。” 好不容易在国内站稳脚跟,又得走,他不甘心。穆棋生放下双脚,点燃桌上的雪茄, “都到了啊!”张全马也来了,穿着花衬衫,大步走至客厅。 抽一口雪茄,“就等你了,大哥!”穆棋生看向他。 “这次怎么露了马脚?”张全马双手叉腰,看着两人,奇怪地问。 “还不是顾庭深那事没解决好。沈明澜查着查着,查到我们头上来了。”拿起桌上的透明烟灰缸,抖落手里的烟灰,穆棋生吐出一口云雾。 “这次大概洗了多少?”张全马走过来,坐到他旁边,也从桌上拿起一根根雪茄,放在鼻子底下嗅嗅。 “一半。”穆棋生示意他走进些,半只手围成圈,兜火给他点上。 “嗯。好烟。”两根烟一起点燃,一时间整个别墅烟雾腾天。 组长闻不惯这味道,咳了几声,破风机似的把咳嗽声从脊骨里抽出来,再灌回去,风一刮就漏气——他打开了窗。 坐在沙发上的人眼里多少有点揶揄,调侃他:“跟我们多久了,到现在都还不习惯。实在不行,你也来根?” 他转过身摆摆手,拒绝穆棋生。身子靠在窗户前,压着很低的嗓音说:“这样吧。穆总把钱转移到国外,我去销毁账本。等这段时间过去了,重头再来也不晚。”…至于张全马,帮不上什么忙,他也使唤不了。 穆棋生没摇头也没点头,到底听进去了,微眯着眼想事情。他长时间不说话,给组长一种错觉,他在想法子做掉某人。 就在他以为听不到答复的时候,一句“行。”飘了过来。穆棋生已经按灭烟蒂,正捻着手上的黑灰。 “行什么行?治标不治本,要我说,杀了这两只烦人的蚂蚱,以绝后患。”张全马按耐不住,以往他看不惯谁,都是直接动手。 可这次不一样,“大哥。那沈家安安静静,实则跟军政两界都挂钩,你以为他们沈家出来的人都是吃素的?就近一点,现在就在本省的沈君耀,缉查组组长,外号:心细如泥赛菩萨,咬住犯人活疯狗。” 一想到这只疯狗他就心惊,当初一件陈年老案,线索不全导致犯人逍遥法外,证据不够且证人已经去世,这些统统加大了办案难度,上上下下查不下去,就他紧追不舍、死咬不放,最后居然还给破了,破格纳入缉查组。那会沈君耀很年轻,才20岁出头。 时间带给他的只会是越来越多的经验和沉淀,谁也不知道现在这个人走到了哪一步。穆棋生不能冒这个险。 随意惯了,对于小弟担心的这些,张全马嗤之以鼻。一辈子待在金钱和权势堆积起的宫殿里,让他长时间被利欲熏心的人捧在高处,根本看不清这次事态的严重性。 他此刻心里涌上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反正迟早都要走,不如先尝尝顾庭深的味道?”显然,还记着上次李贯帆事前说好了结果鸽他的事。 好东西才值得这么多人惦记,毁灭起来也更有价值和成就感。 张全马看着眼前瞻前顾后、如履薄冰的两人,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天亮的越发的晚,初冬的薄雾罩在清棱棱的空气里,树叶毫无生机,满眼肃杀。 这几天沈明澜都留在顾庭深家里,晚上洗漱完就抱着他窝在一起追剧,或者弹钢琴给他听。 找人把家里那架英国制造的古钢琴抬了过来,线条流畅,优雅贵重。琴声亮丽,乐声迷人。 房子隔音效果没那么好,好在沈明澜提前跟楼上楼下打好招呼,又送了不少水果表示歉意,换取了一个小时弹奏时间,独属于他们二人。 每到这时,顾庭深就搬个椅子坐在对面,眼都不眨,直勾勾看着修长双手落在黑白琴键上跳跃,专注地弹奏乐曲的爱人。时间半路下车,为琴音停留,沿着优雅的弧线荡起涟漪,一圈一圈地散开,美得像幅画。 精神和灵魂随着音符的滑过变得放松起来。顾庭深之前一直有养猫的冲动,苦于没有时间照顾。猫猫跃进阳台晃动的躺椅,伴着频率摇着毛茸茸的尾巴,在温暖的阳光下昏昏欲睡。而现在他就是那只想象中的猫,惬意地想敞开软乎乎的肚皮。 用完晚饭,夜晚宁静下来。沈明澜为了防止他半夜做噩梦,成宿成宿地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卧室里陪着,开一盏散发着莹莹光亮的小台灯。黑夜里,远远看过去,让人莫名的心安。 繁杂的事情蜂拥而至。连着几天不停地熬夜,沈明澜的眼周滞留下黯黑的阴影。顾庭深心疼地触摸他的眼睛,狮子十分温顺,纵容地闭上眼睛,随着他的抚摸睫毛颤动,飞起一只只蝶。 顾庭深好几次想拖着他一起睡,可狮子总是用干燥温暖的大手,揉揉他的脑袋,用商量的语气哄道:“宝贝,你先睡好吗?我还有事要处理。别怕,我就在这陪着你。” 于是拐人上床的计谋还没成功,顾庭深就迷迷糊糊地陷落到猎人引诱的棕色眼睛里,不知不觉点了头。他一次又一次在沈明澜饱含笑意的催促下懊恼不已。 沈明澜这几天一直在追查影音娱乐的金钱走向,他之前敲打组长,就是为了打草惊蛇,逼他们行动。只有敌人自乱方阵,才会露出马脚。 眼下他已经查到了流向国外资产的账户所在,只要查清楚穆棋生与其利益关系,还有他们的金钱来源方式,就能够全面击溃影音,顾庭深将再也不用受制于人。 他一想到之前盛长渊拿自己的软肋耀武扬威,就控制不住心里弥漫的怒气和阴暗。 我无法让我爱的人忍受黑暗,哪怕是挡住他一点点阳光,我都恨不得啖其血肉,除掉这片不合时宜的阴影。 第四十九章 放我出去 ========================= 一连熬了好几天,实在有点撑不住。沈明澜凌晨四点醒来,电脑还亮着,身后披着的衣服顺势滑落。 他下意识往床上看去,睡着的人不翼而飞,被窝空空如也。 他立马站起来,循着开了一条缝的房门找至客厅。 城市还熟睡在梦乡里,黑夜拉长了路灯的影子,阳台边靠着一个孤独的身影。 他靠着门栏边抱着双膝坐着,全然不顾冷意席卷全身。 沈明澜轻轻走近,发现他身边放着一个白色的画本。 “怎么了?又做噩梦了?”他从背后抱住自己的月亮,抱的紧紧的,试图把身上的热量通过这种方式传递给浑身冰凉的人。 顾庭深还是满怀心事的看着远方,一声不吭。 就这样两人一起静坐了很久。五点起床的闹铃从房间里不断传出呼喊声,沈明澜这才如梦初醒,想回去掐断铃声。 他站起身来,衣角却被拽住。于是他又弯下腰,耐心地询问:“我去煮点东西给你吃,早上有特别想吃的吗?” 顾庭深沉默看他一眼,眼神干净,夹杂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他无声地摇头,然后拿起放在一边的画本,有意地揭过前面几章,往后翻,翻出一页写了字的内容,递给沈明澜。 打眼一看只以为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蚂蚁,实则是许多当红艺人的和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名。整整一页,从上到下,写尽他们的罪名。 再难走的路也有尽头的一天,顾庭深考虑过这一点,交出这个画本很可能会对他们的感情造成巨大的打击。可是他需要告诉爱人,路的方向是正确的。 他要让那些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为自己、为别人,张开血迹斑斑的舌头,将告状一一诉出,还那些怀揣梦想的人清净之地。 这是一个巨大的情色交易网。它悄无声息地潜伏在影音,将那些茫然无知的和被欲望蒙蔽双眼的艺人困在其中,然后残忍的统治者在最后一刻束紧这张蛛丝,将陷落的人统统兜住,兜牲口一样送进金钱的屠戮场里。 沈明澜盯着这些看了很久,他心里蹦出一个心惊肉跳的疑问:“为什么他的月亮知道得这么清楚,他是经历过吗?他看见过吗?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拒他所知,顾庭深进入影音也就今年的事情,没有多久,似乎签约之后就来试戏,进入剧组,其他的时光自己都在。所以那些人怎么有机会下手,又是在什么时候? 这一次顾庭深没有哭,他目光如炬,清透的眼神里让这个世界的阴暗原形毕露。 这些事是上一辈子经历的,沈明澜永远不会知道,有个奴隶在名为“影音娱乐”的塔底哭泣,四面八方是碰壁反弹的回声,他每次都会声嘶力竭喊上一句:“放我出去。” 可是终年见不到阳光,他的眼睛已经视线模糊,最悲哀的是,就算此时打开塔门,他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是的,这句话是他说过的最多的话。——放我出去,短短四个字,概括了顾庭深一生的劫难。 顾庭深,生于秋,死于冬,那年他30岁。 第一年进入影音娱乐,他被签在李贯帆手下,李贯帆将他送到张全马的床上,以此来谋求和鼎荣集团更紧密的合作,加强纽带关系。 这是他们一贯的手段,利用更多的艺人去换取巨额利益,在国内敛钱洗钱,再把钱运往境外。 不过顾庭深是个硬骨头,他不服安排,加上那时候他有男朋友,不可能背叛自己的爱人,就果断拒绝了李贯帆。 谁知道李贯帆居然以谈合作的理由,让他事先去见了张全马,在他毫无防范的时候下了药。 等他醒来,已经躺在了别人的床上。千钧一发,恢复点力气的顾庭深拿床头的花瓶打伤张全马,逃出酒店。 张全马的手下也不是吃醋的,四处搜寻。于是他就唐突地拽着一个刚准备出电梯的男人,脸抵着他的胸膛将人按回去,推至电梯最深处,埋在男人怀里。 “抱歉,有人在追我。”他听见自己从胸膛咬出这一句话,药效还没过,顾庭深接近脱力。 那人什么也没说,手揽过他的腰,无形地传递力量,将顾庭深又抱紧几分,咬着他的耳朵,用清冷的嗓音说:“没关系,收点利润。” 这是顾庭深和沈明澜的初见。 毁了李贯帆的计划,他被封杀和冷藏。来不及露脸、被世人知道,就成了永不见天日的假人,鲜活地封存在石蜡里。 他没有办法,生活还得继续。顾庭深就去影视城跑龙套、当群演,干最累的苦活,谋求演戏的机会。 第二年,顾庭深和男朋友分手,林知清将他送上总编的床榻,得到了作品出版和荣誉地位。 与此同时,萧肖捅了他致命一刀。李贯帆下药,萧肖报道颠倒黑白,被张全马侮辱肉体精神。 心灰意冷,他几乎找不到继续对抗的理由,磨难像海水一样朝他暴力挤压过来,几乎要将他溺毙深渊。 也是在这一年,他在电视上真正认识了大放异彩的沈明澜。沈明澜因为《瀚海传》这部剧流量攀升,名气跃迁,揽下最佳男主角奖项。 他说了一句获奖感言,顾庭深至今印象深刻:“我演戏是为了成就自己,而不单单演给观众。”热爱本身就是一项奖项,颁给自己的荣光。 顾庭深是来追梦的,也许现在苦一点,累一点,但他总有一天能熬出头,像电视上这个星光加身的男人一样,站上属于自己的舞台,让聚光灯为自己喝彩。 很快他重新振作起来,继续在影视城磨炼演技,琢磨技巧,学习经验。就这样默默无闻四年,直到那天摄影棚出事,沈明澜救下他,盛长渊上门签约,才迎来转机。 盛长渊签下他后,资源逐渐好起来,李贯帆顾忌盛家,不与人硬碰硬,也就对这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以为自己找到一个真心的经纪人,不想这个经纪人拿自己当追求心上人的跳板,试图离沈明澜更近一些。 哪知这一年,他们与沈明澜毫无交集,盛长渊逐渐认识到自己的想法误区,为了纠正错误,又把顾庭深推回李贯帆手里,丝毫不顾他即将面对什么。 盛长渊说:你是个假清白、贱骨头,既然已经不干净了,就别装出一副贞洁样。你们不都是这样吗?为了资源、利益,不择手段地往上爬。回到谁的手里,都可以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顾庭深没权没势,斗不过这些掌权人,他只能在李贯帆手里艰难求生,即使这样,他的天也早就灰暗、崩溃,临近毁灭。 因为李贯帆用尽办法,将他送给不同的人,他千防万防也难免疏漏,最后筋疲力尽、伤痕累累。 那些尝过他身体的人,露出垂涎的、令人作恶的目光,期待下一次的光顾,他们抖抖手指缝,施舍着漏出房子、车钥匙、钱、资源。他全都存起来,希望有一天能存出解约费,去沈明澜所在的公司。 现实告诉他梦想不一定都能实现,等他存够钱,李贯帆钻合同的漏洞再次给他续约。顾庭深拿影音干的那些非法勾当,作为把柄换取自由,李贯帆就把他的情色照片洗出来,一一摊在桌上。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他快挣扎不动了,可是神明看不到顾庭深。 李贯帆将影音的真面目藏的太深,将他的存在瞒的太好。以磨炼的名义,踩碎顾庭深一身铮铮傲骨。 他快撑不下去了。顾庭深发现自己心脏生病,是在最后一年。 这一年他没法集中注意力,整夜整夜地失眠,伴着白色的安眠药和头痛欲裂在深夜哭泣,对这个世界的爱如夏天的蝉鸣,渐渐消退。 我快活不下去了。他听见脑子里有另一个声音在绝望地说。 某一天深夜,有个陌生又熟悉的人敲响顾庭深的家门,他露出魔鬼的微笑,语气里有即将达到目的的快意,他说:“好久不见,庭深。” 林知清贪恋他的身体,跟那只卑劣无耻的癞蛤蟆行径一样,用不堪入目的照片威胁,试图将顾庭深作为他用来发泄欲望的脔宠。 我对你们来说,到底是什么?是猪,是狗,是下贱骨头、腌臜货、垫脚石,是活该死去的蝼蚁,唯独不是我自己。 他死在腊月初八,家家户户都在吃腊八粥,过年的气氛一天赛过一天,浓浓的年味冲淡寒冷的冬意。 他决心离开这个世界的前一夜,心情史无前例的平静,坐在阳台等第二天的黎明,可太阳还没升起来,他又走进房间里。 顾庭深孑然一身,没等来新年。 第五十章 抵死缠绵 =========================== 月亮问:要不要分开? 王子笃定地说:我爱你。 —— 顾庭深以为自己要失去眼前的一切。他把自己赤裸裸地扒光,站在阳光底下,那些伤痕滋滋冒着青烟,恍惚间能听到吸血鬼被灼伤后的咆哮和呻吟。 可是沈明澜出人意料地什么也没说,他错开目光,很轻地说了声“谢谢”。 纵然满眼心疼到戾气横生,也没有显露一分一毫。他冷静地让自己的月亮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两个人冷却下来,很平淡地过着小日子,突然的安宁让顾庭深心神不定。就像头顶悬着一把刀,不告诉你日期,随时要落下来。 那些谈及要不要分开、绝望又不舍的话就抵在笔尖,等终于有勇气将自己写下来的内容拿给他看。 沈明澜却合上画本,不经意地转移话题,将他的惴惴不安看在眼底。 如此起伏,顾庭深眼眸黯淡下去,又亮起来,总给预期分开放宽些时限。再等等吧,等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 12月7日上午,一架白色的飞机落地,从上面下来十几位穿黑色风衣、戴墨镜的男性。他们行色匆匆,走向城市中央。 沈明澜抖开毛毯,看着又在画画的爱人,将他调皮的黑发抚到一边,罩在暖和的怀抱里,温柔言语吹散雾霭茫茫:“我下午要出去一趟,你帮我看看兰兰,好吗?” 说着他看向阳台的兰花,那是和钢琴一起到来的客人。 顾庭深放下手里的东西点点头,又不安地看他一眼。得到的是一个吻。 沈明澜抱他起身,走进卧室。很轻柔地含住他的下唇,唇珠发颤,鼻息相缠。 很好闻,是淡淡的檀香味。他吻得过于深情,舌尖轻轻缠上月亮的齿间,呼吸交错。顾庭深的面孔绯红,睫毛轻颤,有快活的泪水滚落。 月亮被揭开轻纱,他左肩的狮子刺青是座令人惊艳的岛。 沈明澜抚摸、亲吻一遍又一遍,怜爱地在上面留下玫红色的印记。他要在这座岛种满自己的玫瑰。 王子放下指尖的掩饰,露出那只狮子月影,坦诚相待:“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名为芙士的咖啡馆里,你在那边打工,笑起来晴空万里。还拉花给我画了一只小狮子,告诉我,万事都好,祝我顺遂。” “你的那只太丑了,我就让师傅给我纹的好看些,这样也许能改善一下基因,生出更好看的小狮子。” 沈明澜狭长眉眼带笑,潋滟如十里桃花盛放,搅乱下界浮生。 原来他记得。顾庭深从内心感到由衷的幸福。 他们十指相扣,感受彼此的温度。顾庭深以前觉得欢愉是件让他嫉妒痛苦的事情,扬起雪白的脖颈长鸣世间不公,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反馈。 现在他的身上都是王子的垂青,皮肤每一寸都留下艳丽的花。一朵又一朵连成灿烂的祥云,是神明的美好祝福,这样的盛景美极了。 沈明澜说:“宝贝,放松点,别太紧张。”一边说一边吻,熨帖地包裹他的焦虑、害怕。 白鹿看着他的眼睛问:“不,如果是你,我不会害怕。” 他看见自己快慰地躲进他的怀里,承受着海浪的拍打,听见澎湃的涛声,倾覆平生筑就的高墙。 每一声难以自持的呼吸都拼了命朝身体里涌去,顾庭深死死抓住他的手,用尽全部力气抓住自己的光明。 恍惚间听见沈明澜说:“我爱你。”他抖地一收紧,触动心弦,花香暗来。 听见他说爱我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这只浮萍真正有了根,灵魂不再漂泊。顾庭深情不自禁落泪,是欣喜的、欢愉的果实。 带着甜味的泪流落到他们的连接处,沈明澜身体里狮子的血性沸腾,握着他的腰狂烈纠缠,恨不得将人揉碎在自己怀里。 两个人影交叠,抵死缠绵,亡命之徒在水波里相拥、相爱,等待罪名将他们束缚,浊浪荡开清渠,白鹿舒服得意识尖叫,白光乍现。 无论他是谁,有着怎样的未来。沈明澜都知道自己不会放开。 他性感地喘气,汗水浸透邪肆眉眼,认定眼前的人,是他的白鹿、月亮,毕生爱人。 等沈明澜离开,月亮一阵失神。他盯着头顶的灯,觉得世界都在旋转。闭上眼,一片黑暗。 月亮熟睡了。王子扬起长剑,向恶人宣战。 沈家本系的从政子弟从四面八方迅速赶来,他们先后根据沈明澜提供的证据、线索,以及顾庭深之前拿到的萧肖相机里的照片,顺着合作联系、金钱来源查封与影音合作的多家公司,切断穆棋生等人的经济线。 根据汇款记录,与银行合作冻结了他们的银行账户,追回境外巨款。 申请的逮捕令很快下达。缉查组组长沈君耀收紧风声,捕获一系列境外输送人员,也抓住了做假账的组长。 唯独穆棋生、张全马两人,凭借关系网和权势链,先一步得到消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9日下午,凌晨五点。沈君耀查到穆棋生藏匿于一个地下场所,穆棋生开车窜逃。 沈君耀与其展开惊险的马路追捕,多辆警车围堵,警声响彻大街小巷,疾驰速度令人瞠目惊舌。 无数车辆被迫停下,行人纷纷避让。所幸疏通及时,没有造成严重的交通事故。 车辆驶向郊区,径直上山。身后沈君耀等人穷追不舍。 穆棋生咬牙加速,过高速公路,行蜿蜒山道,已是陡峭险峻,险象环生。 沈君耀拿出喇叭朝前方喊:“放弃挣扎,积极自首,从轻处理。” 不信这番周旋话术,他继续加速,傍晚日薄西山,没注意到地上有块大石头。 右轮碾压上去后车身不稳,穆棋生急打方向盘,冲前方直直飞出,翻滚下去,车身受到压力冲击破碎解体。 一阵黑烟升起,所有警车停在悬崖边缘,守着太阳落下前的最后一线光芒。 12月10日晚上,他的爱人三天没回来,打他电话总是显示正在通话。顾庭深落寂地等待在黑暗里,客厅留一盏灯,盼着夜归人。 因为失声,他按时服药稳定情绪,已经不会再梦见以前那些事。沈明澜在身边他就睡得很安心,现在忽然不在,反而不习惯。 “咚咚咚”有敲门声传来,顾庭深下意识就觉得是他回来了。于是打开门,脸上扬起干净、期待的笑容。 下一秒,顾庭深面目僵硬,瞳孔放大,喉咙被青白的手骨死死掐住,是噩梦回来了。 “终于见面了,顾庭深。”那人鬼魅一笑,露出森森白齿。 此刻沈明澜正在警局审问那些张总李总等人,他偏执地想要知道这些人到底对顾庭深做了什么,想亲自动手让这些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可是所有人都摇摇头,告诉他没听说过这个人,或者是没印象。 沈明澜被楼道窗口的风吹醒,他皱着眉头叼根烟,吐出一口浊气心想:难道自己钻进牛角尖里去了?也许庭深只是听到其他受到迫害的艺人提起过这些事? 那他抑郁成疾,又要怎么解释? 正当他心里盘旋着无数未解之谜、打破砂锅都问不出结果的时候,一通没有署名的电话打来。 沈明澜接起电话,听到内容,骤然发怒:“你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就让你全身的骨头陪葬!” 第五十一章 千钧一发 =========================== 顾庭深感觉手臂有撕裂的疼痛,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绑住双手吊在半空。 “哟,醒了?”张全马坐在椅子上,等他苏醒等了有一会。 他勾勾手指头,手下的人把绳子切断,“砰”地一声,悬在半空的身体狠狠摔在地上。 耳鸣震颤,顾庭深一时间回不过神,无力地趴在地上。 只见有双脚慢慢走过来,在他眼前停住:“我要离开,你们偏要抓我,现在我来了。”张全马揪住他的衣领笑的嚣张:“你怎么像丧家狗一样迎接我?” 他的手顺着脖颈游离上来,凑到顾庭深耳边说:“我还没尝过你的滋味,怎么舍得走?多亏沈明澜,你才能落到我手里。” “明澜在哪?”顾不上考虑自己的处境,顾庭深抬头急切地问,可是他发不出声音,只有哑着嗓子的空气流动。 “他命硬着呢!不过你有没有事,我就不敢保证了。”张全马看出点端倪,故意诱导他,让他以为人在自己手里,好乖乖就范。 毕竟抓他的时候,撂倒自己好几个手下。要不是这次带的人都是混黑的,身手说得过去,还真请不来这只小刺猬。 “你把我伺候舒服了,我一高兴,说不定就放了他。”抚上他的红唇,张全马眼里已经有了奇异的光。 难怪这几天明澜都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原来他被困在了这里。 “我要见他。”即使听到这些话,顾庭深仍保留着一丝理智,他不敢保证这人是不是在骗自己。 果然,一看他的唇语,张全马变得犹豫不决。 大家都不是傻子,张全马也能用别的方式作假。 他使个眼色给自己的手下,用他们经常逼人招供的那一套作戏,敲打棍棒,让表演的人发出闷哼,装作被打的样子。 距离太远,身形相似,仅仅几声,顾庭深就按耐不住,扑着想要冲过去。 “去哪?小哑巴?”虽然弄到手的人有点缺陷,让他很不高兴,可是张全马还是很乐意和他玩玩。 他坐在挣扎的顾庭深身上,死死压住他的后背,任由底下的人如何使力挣脱,也无济于事。 “电话拿来!”张全马对手下说。 只听“嘟”的一声,电话被接通。“条件考虑得怎么样了?我要的私人飞机和护照准备好了吗?” 沈明澜关上车门,照着手机信号的定位动身。沈君耀坐在副驾驶座上,试图拖延时间:“你要的护照一时半会下不来,你先别冲动,有事好商量。” “呵。”张全马嗤笑一声,“你这种话骗骗小孩子还行,下不来?下不来我要你们警察去办干什么?骗鬼呢?”他的语气骤然阴狠:“别跟我耍花招,不然我就弄死顾庭深。” 听到这句话,在开车的人呼吸不稳,五指几乎要捏碎方向盘。 “我们马上,你别动他!”沈君耀立马强调。 沈明澜把车停在路边,一把夺过手机,沈君耀让后面的警车先走。 “你要的沈家都能办到,我只有一个要求,顾庭深必须完好无损。”他语气凝重,弥漫着悄无声息的杀意。 “好!让那些警察都别过来,否则他的生死我就不敢保证了。”张全马眯着眼,金牙随着阴险的笑容袒露。 沈明澜闭了闭眼,平静地对沈君耀说:“让他们都回去吧,我们俩去。” 实则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沈君耀,找狙击手来。 刻不容缓,沈君耀冲他点头,马上让那些警员都回去,换成不带警笛的车子和狙击手跟随。 张全马满意地挂断电话,哼着歌将电话甩到属下手里。 那些人该死是因为他们无能,看他不是把一切安排的漂漂亮亮明明白白吗?等飞往国外,天空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他的双手在半空挥舞着,把自己变成演奏现场的指挥家,奏响命运交响曲。 顾庭深已经冷静下来,他觉得自己隐约从电话里听见了明澜的声音,又眯眼看着远处的身影,越看越怀疑那是假的。 张全马用脚尖挑起他白皙的下巴,奇怪地问:“叫啊?怎么不叫了?” 他还是蛮享受别人无助时候的样子,如果他能说话,一定叫的更加动人。 神经病!顾庭深扭头看向一边,不理睬他的恶趣味,却被强迫着与他双眼对视。 逃命的事情解决了,张全马打起身下人的主意。 摸摸他的下巴,入手细腻光滑,这是个极品。 眼里闪过精光,挥退四周的人。他的手顺着往下滑,开始游离起来。 从内心由衷地泛起一股恶心,顾庭深明白他想要干什么,蹬着脚往后退,被绑住的双手使劲推攘面前的人。 小刺猬又活跃起来了。越辣他越喜欢。 张全马拉着他的其中一个脚踝往后扯,不顾他双脚的疯狂踢踏,将人再次压在自己身下,跨坐在上方。 被压住下半身,顾庭深只能支起上半身,用头狠狠撞向防不胜防的张全马。 嘶!真疼。他被撞个措手不及,反手就是狠厉的一巴掌。 嘴角迅速肿起来,顾庭深却不服输的勾起唇角,扭头吐一口嘴里的血沫。 他冷冷地看着身上的这头禽兽,目光如炬,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和退让。 张全马勃然大怒:“好,你够硬,看是你硬还是我的拳头硬!”说着砸下一拳。 五脏连着肺腑都有一种移位的重创感,顾庭深疼的弓起身子,额头直冒虚汗,可他还在笑,笑容苍白又刺眼,他讽刺张全马的愚蠢,只能寻找这种办法来虚张声势。 曾经他很害怕,现在他无所畏惧。这些人,迟早都要得到应有的惩罚。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居然敢挑衅他!张全马双眼充血,愤怒冲上大脑,促使他撕裂了顾庭深身上的衣服。 “你有本事一直笑,我看你待会会不会哭出来求我!”他伏下身子,刺痛雪白的皮肤,留下自己的痕迹。 “放开我!”顾庭深从灵魂深处挤出一句话,椎心泣血,他冲破疾病的障碍和束缚,喊出声来。 恶心!太恶心了! 就在张全马要解开他的皮带,一声枪响击碎玻璃,子弹从眉心穿过。 废弃的工厂大门从外面打开,顾庭深眼角艳丽的泪水滑落,再晚一秒他可能已经咬断舌头。 腥味在口腔弥漫,意识朦胧间,顾庭深感觉自己被抱起,熟悉的檀香木席卷而来。顷刻间,他陷入令自己心安的怀抱中。 我就知道你会来,明澜。 第五十二章 溪流纵横 =========================== “大少爷,明澜少爷,吃饭了!”听见沈家的张妈在门外敲门,顾庭深从温暖的被窝探出头。 “再睡会。”被窝里另一个人大手一挥,就要捞他回去。 顾庭深推搡开,赤裸着身体,在太阳底下白的发光。 他一条腿迈到地面,脚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青筋,修长有力,富有美感。 身后的人随之起来,又要荒唐地追上来亲吻,被顾庭深避开。 “快起来,别让妈等急了。”他打开衣柜,穿上衬衫,眉眼带笑,光透过他的胸膛,让人一览无余。 沈明澜有点后悔,距影音那件事的解决已经过了半个月,沈母总催他把人带回来,说在外面照顾不太放心。 早知道就不答应了,一起过二人世界多好,还没人催促。 无奈,沈明澜只好跟着一起下去。 走到拐角,他看着顾庭深脖颈后面被吮吸出来的玫瑰花,蠢蠢欲动。 把人按在楼梯拐角,“嘘”一声。 被捂住嘴,顾庭深不解地与他对视,发现面前这人眼里有团火,烧的正旺。 他放低声音,轻轻询问:“怎么了?”还没说完,就感觉身体一阵酥麻。 这人居然…居然!他的手握在那里,力度聊胜于无,撩拨一下又一下。 顾庭深仰头轻哼一声,压低嗓子里的呻吟。他眼角绯红,嗔怪地瞥他一眼:“干嘛,被人看到怎么办?” 坏心眼地故意撞他一下,沈明澜嗓音低哑,勾着内心的欲望:“看到就看到,我疼自己的老婆,又不犯法。”全然没有以往的冷傲孤高和正经样子。 “嗯…快走,别闹了好不好?”羞耻到脸颊爆红,顾庭深忍不住求饶。 这人却充耳不闻,还在胡作非为,力度越来越大,一种空虚盈满内心。“回头随你怎么弄,现在先下去。”顾庭深用祈求的眼神看向他。 随自己…沈明澜眼前一亮,笑得狡黠,似乎算好了就等他说出这句话。 等人平复呼吸,二人牵着手下楼。 “妈。”沈明澜给旁边的爱人拉开椅子,顾庭深礼貌喊道。 沈母笑眯眯地“哎!”了一声,沈父则刚从楼上下来,坐到佣人拉开的椅子上。 “这两天身体怎么样?舌头还痛不痛?”递过去手里剥好的鸡蛋,沈母关心地询问。 “好了,谢谢妈。”顾庭深微笑着接过,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回头我让张妈炖些汤给你补补,你看你,比明澜还瘦。”说着还点点自己的儿子。 沈父看着三个人,一言不发,只是在听到妻子这句话的时候,比对二人,默默点头赞同,有种喜感。 顾庭深哭笑不得,却不好意思拒绝长辈的心意。 谁料这时候沈明澜说话了:“妈,我们想搬出去住。” 重重放下筷子,沈母生气地质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庭深的意思?” 顾庭深一脸懵圈,这事他都不知道。只好求助地看向说话的人。 “我的意思。”拿纸巾优雅地擦拭嘴角,沈明澜冷淡地说:“已经耽误半个月,总不能让剧组不工作,一直晾着。去我那里,离工作的地方更近。” 此话一出,也有道理,沈母渐渐软下刚刚挺直的腰板,又絮叨地拉着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儿媳妇的手说了好半天,什么天冷加衣,别再出事之类的。 …看来早点搬出去是对的。沈明澜坐在一边,出神的想。他可不想哪天办事办到一半,自己母亲又来搅局。 吃完饭顾庭深坐在花园晒太阳,光线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影子,流苏般的光辉洒在上面。 拿一本书,沈明澜坐在旁边的亭子里守着他。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满脑废料。 他在想晚上要怎么折腾月亮,用什么姿势更隐喻。 直到月亮软着嗓子喊他:“明澜,我想喝水。”软乎乎甜到心里。 这是之前他动作太狠,顾庭深求他慢点的方式,一听他撒娇沈明澜就硬不下心肠。 于是月亮就知道,这招很管用。 沈明澜放下手中的书,垂眸倒水的功夫,一个念头隐隐约约在脑海形成。 他端着水走到顾庭深面前,眼看人伸出手臂,高高兴兴要接,竟径直仰头自己喝了。 ?这杯不是给我的吗?手里扑了个空,他抬头看见爱人的喉咙吞咽,觉得很性感。下一刻他理智回笼,再性感也是把自己的水喝了。 顾庭深瞪他一眼,想提出要不再给自己倒一杯,话还没说出口,头顶就罩下来一片阴影。 沈明澜柔软的嘴唇渡过来,水从他们的唇角溢出。 “唔。”牙关被人有预谋地打开,入侵城池深处。 与沈明澜的气息交融,一种心安紧随而至。 可是贪婪的侵入者并不满足,他挤压着、争夺着口腔里的空气,直至对方瘫软身子,倚靠在自己身上。 青天白日,这人明目张胆地动手动脚。顾庭深按住游走的手,咬着他的耳朵说:“去房间。” 还没等到晚上,沈明澜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阴谋家总是预先安排,运筹帷幄,看着猎物步步踩进自己的陷阱,浑然不觉。 他把月亮抱进房间,关上卧室大门,避开那些八卦的目光。 “宝贝,我们玩些有趣的。”他笑意渐浓,眼底划过奇异的光。 “什么?”顾庭深不解地问。 然后他就看到沈明澜从衣柜里拿出一样东西,目瞪口呆。 他是不是换了副躯体,换了个灵魂?顾庭深不自觉地想。 床角塌陷一块,是沈明澜压上一条腿。他蹭到耳边,温柔呢喃:“来,宝贝,夹紧。” 我的衣服被剥落床头,细腰被捏在他的掌心。 他火热的躯体靠上来,我拿双臂遮住泛红的眼眸。 有东西在身体里颤抖,它颤抖不止,我也颤抖不止。 “不要。”我略带哭腔,希望能被放过。 他却铁石心肠,再一次命令:“来,宝贝,夹紧。” 他拍打腰侧以下的山峦,山峦不会崩塌,只会随着力度反弹。 一种充盈溢满身体,喉咙发痒,我的身下溪流纵横。 第五十三章 阴沟老鼠 =========================== 两个主角总算又露面了,陈导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见面心肝宝贝地叫,差点把沈明澜醋意给飚出来。 阿凯又见到自己的白月光。他躲在人群里,看着工作人员围在他们身边说说笑笑,想上前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怎么说?说我很想你,你不在的日子我一直很担心? 好像也不太需要,心上人身边有他的骑士。 最后他只是跟别人一样,凑到跟前,压下冲破喉咙的爱意,激动地说一句:“顾哥,你回来就好。” 顾庭深温温柔柔笑开,被爱人浇灌好几天,气场柔和,眉眼多情。 这样的妩媚不属于自己。阿凯心里刺痛,匆匆掩下失态,退到边缘。 这一幕被沈明澜用余光捕捉到,他一只手插进口袋,表面云淡风轻,丝毫不把这点心思放在眼里。 三人对手戏,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相处模式比之前更加流畅、自然和默契,阿凯失误频发。 又卡了几次,陈导看他状态还没调整过来,干脆让全场休息一下。 “阿凯!跟我过来一下。”陈导在编剧旁边招手。 知道导演要说什么,也知道现在自己演的很烂,可是他就是无法集中注意力。 “对不起,导演。”他有点自责,对这个给自己很多指点和发展机会的“导师”。 陈导不想给他心理压力,只是把手握成拳头,轻轻敲打他的肩膀,骂了句:“臭小子。”倒也没有真的恼怒。 这个小辈太年轻了,在感情方面也没什么经验。陈导有心帮忙,就点拨几句:“你现在不能好好拍戏,耽误的是大家的时间。喜欢一个人,就先把本职工作做好,在自己的领域发光,成为一个合格的竞争对手。” 陈导意有所指,阿凯知道他嘴里另一个竞争对手是谁。 他沉默不语,过一会才点点头,重新调整自己的情绪。陈导说的没错,再继续摆烂,只会辜负这些给自己机会的人。 等再次开拍,阿凯已经能跟上三人的戏,虽然在演技上还有点瑕疵,但比之前一直宕机好了太多。 盛长渊来到影视城,把车子停在外面。有工作人员拦住往里进的他:“你找谁?” “沈明澜。”他冷冷瞥了拦住自己的人一眼,眼里有明晃晃的不悦。 上位者的气势吓到工作人员,看着像什么老总来查岗,又看看刚刚停在路边那辆价值不菲的宾利,小声提醒:“麻烦您稍等,沈老师还在拍摄,可以在旁边等一下。” 脸色稍稍缓和,盛长渊冲他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抬脚就往里走。 沈明澜还是老样子,孤冷得像山风,片刻他眯眼,盯住一个人的脸仔细辨识。 啧,这不是他的好弟弟吗?盛长渊咬着牙,饶有兴趣地想。 难怪这么久都没人影,原来躲在这。 这次本来想找沈明澜谈谈影音娱乐的事,李贯帆和穆棋生这些人出事,公司被账本被查,树倒猢狲散,偌大的公司竟成了一副空架子。 盛长渊待这么久,倒不是有什么感情在,只是跳槽到别的公司,也得重新开始。干脆去沈明澜所在的那家,继上次不欢而散,也好久没看到他的影子了。 只当是闹变扭,总有个人先低头。但他想多了,沈明澜压根不稀罕他,巴不得离得远远的。 百无聊赖等到一群人下戏了,低头看手机的盛长渊嘴里噙着玩味的笑,手在屏幕上点动,发送出去一条短信。 阿凯正换完戏服出来,放在兜里、贴于大腿的手机“嗡”地颤抖,他一看短信,眼里有惧意,赶紧抬头环顾四周,只见一人懒洋洋望来。 把手机关机,他拔腿走的飞快,几乎要狂奔起来,可速度再快,还是被追上。 “盛元凯,去哪?”盛长渊露出血腥的笑容,一颗尖利獠牙随着微笑显露,他的双手紧紧箍在逃兵的手臂上,攥的他生疼。 随后跟他搭话的工作人员一脸迷惑地看盛长渊把不断挣扎的人拽进自己车里,他是不是认错了?那不是沈老师啊! 刚想开口,人已经开车走了,只留下车胎碾压的痕迹。 “好好的盛家二少不做,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着。”盛长渊边开车,边挖苦讽刺他。 “你是最没资格教训我的人。”盛元凯抱着胸紧闭双眼,胸膛剧烈起伏,“客气”回敬他。 “呵。”猛拉刹车,车子停在偏远的郊区,来往没什么行人,所有车窗升了上去。 盛元凯立马睁眼,暗道不好,就要开车门,谁知早已被锁死。 “想跑?你觉得可能吗?从来没有人成功逃脱我的手掌心,我亲爱的…弟弟。”盛长渊把车座调平,拽着他的衣领,把人从后座拉过来,死死掐住脖子,让人动弹不得。 这种被掌控的记忆被粗暴的动作从身体里强制唤醒,盛元凯身体微微发抖。 “在盛家待了那么久,都没学会规矩,我就再教教你吧。”说着他咬上面前白皙的锁骨,在上面留下消磨不掉的牙印。 “放开我,我明天还要拍戏。”最重要的是,这些痕迹要是被顾庭深看到怎么办?他剧烈地挣脱,不断反抗,却因为力气悬殊被压制地死死的。 盛长渊惊异的睁大眼睛,像发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事。小崽子居然会反抗了,以前他可是逆来顺受的。 “让我猜猜,有喜欢的人了?”他在盛元凯耳边恶劣得吹一口气:“是沈明澜?”这人理所应当地认为,要看上,也应该挑选在他看来最出色的那一个。 “不是。” “哦——那就是顾庭深了。”那双鹿眼还挺好的,盛长渊忽然想到,就是胆子有点肥,动了不该动的人。 怀里的人不吭声了,还在挣扎,幅度小了不少。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可是…他已经属于别人了,你要怎么做呢?抢回来?”盛长渊把人压制在下面,撕开他的衣服,朦胧地说。 “不…”盛元凯纠结起来,他不想让月亮伤心。胸膛传来刺痛,已经被吻到茱萸。 “你应该把他抢回来。”低头饮露的人蛊惑他,试图让他成为撒旦的奴仆。“抢回来,他才属于你。” 说完探向更深处,被回神的盛元凯打了一拳。 啧,抹掉自己嘴角的血,盛长渊扯下领带,把他的双手束在车顶把手。 根本敌不过眼前的人,盛元凯像只挣扎在泥潭的鸟,插翅难飞。 皮带用力抽在身上,留下道道夕阳残影。隐忍的闷哼和呻吟被隔绝在这辆摇晃的车里。 第五十四章 各取所需 =========================== 从宾利下来,盛元凯双腿颤抖,他扶着墙,一步一步走到巷口,再往前就是自己住的地方。 “别忘了我和你说的话,如果真想得到一个人,就得有豁出去的野心。”盛长渊扔下这句话,开车走了。 闭了闭眼,盛元凯疲惫的身体顺着灰白的墙壁滑下去,他将自己的双膝抱住,蜷缩成一团。 年纪很小的时候父母做生意出了意外,他被盛家收养,跟盛长渊成了名义上的兄弟。本来互不干扰、相安无事,直到有天晚上,这人醉酒闯入他的房间,闯入他的身体。从那以后,一切都变了。 本来想告诉养父,这个恶魔却说,如果让父亲知道,就把他和哥哥乱来的事抖到影视学院,传得人尽皆知。 明明做错的不是自己,却要承受这份苦果。之后,他更加得寸进尺。 有天,盛父的生意伙伴来家里做客,盛长渊故意把房间音乐放的很大,还让佣人把他唤去。 不明所以地推开门,就看到他站在窗边,摇着手里的红酒杯,冲自己微笑,做出一个cheers的姿势,命令道:“关门。” 盛元凯后退两步,已经准备转身就走。“弟弟,走出这扇门别后悔!”他温柔地说,语气看似在提醒,实际上警告意味很浓。 脚踏出去两步又停下,再没有勇气走出去。盛元凯关上卧室的门,把自由关在门外。 “乖,这样才对。”将红酒一饮而尽,盛长渊满意地笑了。 他放下手里的酒杯,嗓音里略带兴奋:“这首歌好听吗?”音响里的鼓点激昂亢奋。 本应该回答的人一声不吭,只是冷静地看着他,看得他想摧毁这份平静。 “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这歌挺好听的,要学吗?我可以教你抓节奏。” 虽然他是询问的语气,可是貌似自己没有选择,盛元凯在心里想。 很快,人已悄然来到身后,盛长渊抓着他的手,掌握驰骋的方向,敲打他,敲打门。 咚咚咚!嘴唇都快咬破了,身后的速度却还在加快,这人恶劣地催促他:“喊出来,让我听听你学到的节奏。” 盛元凯一言不发,红了眼圈。一门之隔是走来走去的佣人,楼下是坐在沙发畅谈的生意人,如果有人听到怎么办? 恶魔十分不满,更加用力,还故意一遍遍地问他:“学会了吗?”企图以这种方式击溃他的心理防线,逼疯他。 有笑声在耳边嚣张回响,不断在说:“期待吗?打开这扇门,让他们看清你的真面目,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被压在冰冷的门板上,盛元凯随着持续不断的摇晃感到一阵眩晕,有种晕船和晕车的不适。 他想下车,身后人不让,死死地牵制着他的躯体,用庞然大物弄脏他的灵魂。 后来盛长渊玩的更花,用黑色布条蒙住他的眼睛,将感官刺激放大,用手指搅动春水,叫他讲故事。 大脑一片空白,哪里能想起来什么故事?这人就威胁说,如果不会讲,就让家里的佣人站床头讲给他们听。 这人真的坏到骨子里了。这种话不是调侃,而是盛元凯真的这么觉得,欺负他有意思吗? 有啊。盛长渊觉得有意思,他觉得所有的一切只要顺着心意来,就都能让他感到快活。只要将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就是高高在上的赏赐和恩典。 所以看到盛元凯反抗,他就往死里折磨他,人学乖了,默默忍受了,他又觉得顺了心意,继续折腾人。 走到哪里,都像死路。盛长渊把他按在阳台上,书房里,玻璃上,浴室里,沙发上。 他驱散下人,还不告诉盛元凯,让人在担惊受怕里承受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就为了让他更紧实,更紧张,做起来也更舒服。 前路漫漫,看不到尽头。盛元凯身心俱疲,更可怕的是,他觉得自己开始依赖这种感觉。这种被火灼烧,被温水浸没的sex. 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他跟养父提出要去当演员。盛父好面子,绝不同意,为此大发雷霆。可盛元凯一意孤行,甚至提出与他断绝关系。所有人看他都觉得是在自取灭亡,其实他是在曲线救自己。 等盛长渊当晚回到家,才得知自己的弟弟被父亲以烂泥扶不上墙的理由赶了出去。 盛家以经纪公司起家,后面盛父拿着赚到的钱去创业,才成立了集团。他被狠狠警告,如果做不出成绩,也一起滚出去,连继承盛家企业的资格都没有。 盛长渊没有他的消息,慢慢地偃旗息鼓,认真地做好自己的经纪人。 而盛元凯这一逃就是两年,他没有用盛家的卡,把它们全剪了丢在垃圾桶里。 自己重新去办了张卡,租了个临时的出租屋,跟着纹身店老板学了很长时间的手艺,才把店面盘下来自己单干。 攒够了钱就相当于给生活多加一层保障。他缩在纹身店躲避盛家的人,深入简出,从不外出吃饭,要么叫外卖,要么让店铺外送些干净的蔬果上门,顶多加点钱。 盛长渊说的没错,常年晒不到太阳,可不就是阴沟里的老鼠。如果当时盛家没有收养他,他现在就是条流浪狗,没有区别,同样糟糕。 从站在太阳底下的第一天,他就已经做好了灰飞烟灭的准备。只是盛元凯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快! 现在这个恶魔要对付顾庭深。 盛长渊说,各取所需。 他不可能帮着对付二人中任何一个,但如果不按他的意思来,谁也不知道这人下一步会做什么。 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装着粉末的袋子,盛元凯望着它发了一会呆,然后下定决心似的,踉跄站起来,走入家门。 很快,《明轩旭》这部剧快演到了尾声,即将结束拍摄,陈导心里积压许久的大石头眼看就要跟着落下,谁料这时片场又出一件事,引起轩然大波。 顾庭深意外失声了!还是在喝了沈明澜给的水之后… 第五十五章 一文不值 =========================== 顾庭深是开拍的时候,张口才发现异样的。他想说话,却像是被下了禁忌,嗓音被箍紧,漏不出风,更别说声音。 摄像看他愣在哪里,觉得很奇怪:“顾老师,你怎么了?” 顾庭深打了个手势,示意停止拍摄。 “怎么了?”沈明澜捏捏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心一片冰凉。 冲他摇摇头,顾庭深隐秘地指指自己的嗓子。 沈明澜的眼神瞬间锋利无比。他意识到,出事了。 “陈导,休息吧。麻烦你来一趟,一起商量下剧本。”沈明澜握紧爱人的手,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很平常地说。 陈导虽然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诡异,也没问太多,点点头跟在他们后面,直到走到化妆间,才彻底发现不对劲。 “到底怎么了?是又出什么事了吗?”陈导摸了把自己的头顶,语气里带着深深的疑惑。 “庭深的嗓子出问题了。”沈明澜揽住心上人,给他解答。“我怀疑是剧组的人,我们现在需要您的协助。” “那不是应该赶紧先送他去医院吗?”陈导一听到这,血压骤升,眼里满是焦急。 顾庭深却摇摇头,掏出自己发给沈明澜的信息: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眼睛里的情绪极其浅淡,好像被伤害的不是他,而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披着沈明澜的外套安安静静站在那里,骨子里却有着无法摧毁的意志。 受害者都这么说了,陈导只好全力配合,先抓住那个背地里耍阴谋诡计的人。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陈导问他。 “饮食。”沈明澜替他回答,他们一起吃了剧组发的盒饭,再就是喝了一瓶水。除此之外没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 点点头,陈导出去把剧组后勤叫进来。 沈明澜拉着人坐下,搓搓他的肩膀说:“你别担心,一定会抓住他的。” 顾庭深用干净的眼眸看着他,心里一点也不慌张,他摇摇头,打出几个字:你在身边我一点也不担心。片刻,他很甜地笑起来,甜得沈明澜想亲他。 “人来了!”陈导闪身进来,身后跟着管饭的伙计和发水的人员。 两人一看房间,坐着两个主演老师,也没说什么事,忽然就把他们叫进来,都揣着一肚子疑问。 陈导脸上和颜悦色,还让他们坐在沙发上,和自己挨在一块,两人受宠若惊。 “小王,今天的饭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吗?”陈导问管饭的伙计,聊家常一样不带情绪地闲磕。 “俺觉得今天的和之前的没啥不一样啊。除了菜多点,都差不多。”小王操着一口浓浓地方方言,说话很接地气。黝黑皮肤,坐姿局促,看起来憨厚老实,不像会说谎的人。 看他们二人说话,沈明澜也在忖度和打量,他发现这个小王说话时直勾勾地看着人的眼睛,心里亮堂堂,一点不遮掩。有什么说什么,问什么答什么,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小李,你这边呢?”被问到的小伙子似乎已经猜到一点,眼神有点不安,片刻又定下心神:“我今天也差不多,没什么异常。照常拿水分给大家,没给别人经受过。” “那有人帮你们一起发过东西吗?”沈明澜指尖敲敲桌子问他。 “没有!肯定没有!”小王一口咬定,自己压根就没有给别人沾手的机会。 轮到小李,差别很明显,看他支支吾吾,另外几个人都有了答案。 “谁?”陈导在旁边急了,催他赶紧说。 “阿凯。”小李答道。他把水搬下来的时候,阿凯说帮着一起分发,当时他还很感激地连连道谢。 没过多久,只见他递过来一瓶水,微笑着说:“把这个给沈老师送去吧。其他的我来就好。” 可不巧…“可不巧,庭深从我手里拿走了这瓶水。”沈明澜有点自责,他们平时共喝一瓶水,不分你我,才导致这种事情的发生。 顾庭深抚平他眉头皱起的纹路。 很快,这件事有了结果,阿凯承认是自己做的,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低头掩住自己的神情,有泪落下来。 沈明澜冷冷地看着他,放佛在看一个死人。“做错事后流的眼泪一文不值。”他这样嘲讽阿凯。 “这是耳毒性的药物,去医院开点药就能好。”他走到顾庭深的身边,哀伤地说:“我没想过伤害你…” 顾庭深用手机打了几个字给他:你伤害他,就是在伤害我。 这句话给阿凯的伤害性更大。他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步履沉重。 后来阿凯没再出现过,顾庭深以为他可能去了另一个城市,其实沈明澜没给他离开的机会,那架飞机因意外而坠毁。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陈导把剧组里里外外的人都查了一个底朝天,他觉得自己肝都气炸了。 怎么他的剧组总有间谍要害主演?陈导默默地想,要不下一部剧拍《总有剧组人员想谋害主角》? 沈明澜陪顾庭深进了趟医院,结果沈母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明澜,要不你们回家住吧?陈导说你们又出事了,庭深严不严重啊?这些人怎么这么坏!总想着害人…” 他站在病房外面,手抵着额角,感觉自己头都大了,“妈,不必了。我们在外面住的挺好的。这次事情是有人想害我,结果庭深替我受了罪。妈,不说了,医生叫我了!”说完立马挂断电话,一点不给对面继续说话的机会。 沈母放下手机,气呼呼地说:“这臭小子!”以前他稳重又冷淡,现在话倒是多了,心眼也随着多了。 一转头,沈明澜就看见顾庭深嘴角有遮掩不住的笑意,他正靠在医院的门框上。 “上次是你接我出院,这次是我接你。”他们和医院还真是有着不解之缘,沈明澜伸出手,“走吧,一起回家。” 顾庭深握住他的手,握住了自己的一生。 “想吃什么?虾?还是红烧鸡翅?”两个人结伴同行,沿着走廊走向光亮处。 失声的日子,顾庭深总在阳台晒太阳,浇浇那盆兰花,沈明澜则会在书房处理事情,到点了就做饭给他吃。 “古秘书,盛家可以不用存在了。”盛元凯那件事已经证明,这一切都和盛长渊有关。 沈明澜处理事务到深夜,顾庭深敲敲书房的门,提醒他该休息了。他放下手机,温柔地走出去,与爱人十指相扣。“来了。” 第五十六章 杀青 ======================= 大雨滂沱,盛家门外,一个人跪在门口。 “你居然为了一个男人置整个盛家于不顾!”盛家家主厉声咆哮,怒火冲天。 “我要得到他!”雨水冲刷,盛长渊的眼睛被砸的生疼。 “愚蠢!我花那么多时间精力,最后居然教出来你这样的蠢货!想要的东西就用脑子获取,不要脏了自己的手,更不能卷进去。你呢!你滚了一身的泥不说,拿整个盛家陪葬!” “盛家还有我!我们会东山再起!”他的眼里闪着奇异的光。 “靠你?你有什么用!还记得你那个弟弟什么下场吗!”前几天得知盛元凯出事,盛父脑子空白两秒,不是因为可惜折损个儿子,而是意识到危险逼近。 盛长渊沉默了,他垂下头去,脸上的神情干净的像张白纸。 “我早就知道你们那些事情!我纵容到最后纵容出你这么个不成气候的东西!”盛父实在坐不住,站起来指着他的鼻梁骂。“你知道沈家是什么背景吗?” “知道。”跪在地上的人哑着嗓子回答。 “你知道还去碰!”盛父气到发狂,拿起桌上的皮带,冲进雨里狠狠抽打他,在身上留下道道伤痕。 “够了!”他桀骜地抓住不断抽向自己的皮带,力道大的惊人,松开时让盛父踉跄着倒退两步。 人已经握着拳头站起来,鼓劲全身的肌肉,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如狼似虎:“我会离开盛家,不再连累你们!”说完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站住!”盛父在后面怒斥:“逆子,我叫你站住!” 盛长渊已经走到门口,对这一声声命令和阻拦充耳不闻,头也不回。 他一直以为顺从父亲,成就事业,继承盛家是自己想要的,直到沈明澜的出现激起他的血性,打破这些浮在水面的幻觉。 明明自己想要的,是随性所欲的生活,是不服从于任何人的桀骜,是雄鹰振翅翱翔的野心。 只有雄狮配得上雄狮,他可以成为任何人,即使不依赖盛家。 —— “盛哥,我要怎么帮你?”知道盛家出事,从前那些跟在盛长渊身后的朋友见风使舵,立马翻脸无情。只有徐恩杰顾着从小玩到大的情意,仍然一心为他着想。 “这件事你不要掺和。”盛长渊紧皱眉头,警告电话对面的人。 “为什么?”徐恩杰很不解。 “为什么!难道你要看着自己家变得跟现在的盛家一样,公司破产倒闭吗!现在要搞我的是沈明澜!你去?要我把你往死路上推吗?”他有时候对自己这个发小真头疼,讲义气,实诚人,往往更加难缠。 “我不在乎盛哥!我俩从小一起长大,有事都是你在我前面担着,总得有一次我冲在前面吧?”徐恩杰焦急地叫了起来,透着恳求。 “不行,我告诉你不行!你别给我乱来!徐恩杰你他妈要是乱来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盛长渊言语认真,不断重复地强调着,生怕对面做出什么他意想不到的事。 一时间沉默了,手机里两人安静下来。最后徐恩杰退了一步,闷闷地说:“盛哥,回头见面再说吧。” “好。” 当晚下过雨,路边有一个个不易察觉的小水洼,雨后的天气清新好闻,车辆无声驶过。 路边几个偷偷摸摸的人影,被路灯无意照亮,路灯又略过他们的脸,沉默地待在黑夜里。 “快,快点!” 今天《明轩旭》剧组杀青,之前阿凯的戏份全部拍完,陈导斟酌之后还是决定不做删减。 白天下雨,正好取阴云密布那场景拍最后一幕,后来跟编剧讨论之后,又发现有几个剧情要重改重拍,这才熬到这么晚。 “结束了!辛苦大家!”持续几个月的戏经历一路磕磕绊绊终于圆满收官,片场到处是欢呼雀跃声。 “不辛苦!”不断有人上前来拥抱导演和演员老师们。 “顾哥,你们今天的戏也太好哭了呜呜呜,尤其是明轩华在阿旭的面前一跃而下,他们前期撒了那么多糖,最后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太难过了呜呜呜!”剧组的小姑娘过来拥抱两位老师,忍不住问出这句话。 沈明澜认真想了一下说:“他是一国太子,注定要肩负家国天下的责任,阿旭也需要夺回自己的尊严,他们都是骄傲的人,所以最后只能站在对立面。” 的确这些是两难。她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顾老师好温柔,还这么认真地回答她。小姑娘在心里尖叫,麻麻!我要粉他!于是她满怀期待地问:“那两位老师会一直在一起吗?” 身旁的沈明澜坚定地揽住顾庭深,清浅地笑着说:“当然会。” 二人十指相扣,羡煞他人。本来还想上来拥抱一下的工作人员纷纷止步,虽然平时被喂进肚里的狗粮已经不少了,还是觉得好好磕啊,嗝~ 整个剧组可以说是二人情感的见证了。见证他们从风雨磨难一路走来。 陈导双手用作喇叭大喊:“走走走!剧组一起吃个杀青饭!我已经在旁边的火锅店订好包厢,大家动作都快点!” “啊啊啊啊!谢谢导演!工作人员沸腾起来,加快收拾的动作。 “明澜啊,你俩去吗?”陈导走过来询问。 “不了导演,我们打算回去做饭。”顾庭深谢绝了他的好意。 “这么晚你还回去做饭?”陈导有点不敢置信地问,沈明澜也太有福气了吧? “不是我。”他眨眨眼,笑的一脸灿烂。 靠靠靠!沈大少下厨?!陈导一脸梦幻,他从没听过上流圈子哪个自己在家亲自做饭给对象吃的。他这个不馋吃的人都莫名有点嫉妒这待遇了。 “那我下次来蹭饭?” “好啊!您吃什么,我让他提前做!”顾庭深爽快答应,沈明澜一脸宠溺地看着他。 陈导摆摆手,示意自己是开玩笑的,挥挥手跟他们道别:“下次拍戏再见吧!” “好!陈导再见!” “今晚想吃什么?”沈明澜拉紧自己的小月亮,讲悄悄话一样问他。 “吃糖醋里脊!”顾庭深走路一摇一晃,差点踩进水坑,还好被他及时拉住。 贴进怀里,沈明澜刮了下他的鼻子,又亲昵的蹭蹭:“好好走路,不然把你抓走吃掉!” “吃了我,你去哪里找对象?” “去月亮上!”有风吹过树叶,像是被他们的对话取悦到,发出沙沙的温柔响声。 第五十七章 掌中之物 =========================== 徐恩杰找了几个人敲黑棍,哪知道还没凑上去,就被警声吓得一激灵,一群人反方向跑的飞快。 “那边怎么了?”顾庭深不解地看向黑漆漆的那片区域,杂乱的脚步声像极了战场冲锋陷阵前的临时逃兵。 “没什么,可能一群人喝醉了,耍酒疯呢!”沈明澜把手机悄无声息放到口袋里,漫不经心地说。“你的合约由我的经纪人负责转到苍澜娱乐了。” “好。” “我们接下来可能还有些事要忙。”捏捏他的手,唤回爱人的注意力。 “有新的工作?”顾庭深眼睛一亮。 “有个真人秀节目,要不要一起参加?”他的月亮笑起来眼睛有光芒,像星星坠落到琥珀里。 “一起?”能跟喜欢的人上节目,很让人心动。 啧,忍不住了,沈明澜把他翘起的头发顺平,揽住白鹿的脖颈,一下子缩短距离,当着黑夜的面毫不遮掩地吻上去。 “唔。你怎么总想吻我。”亲的气喘吁吁,脸颊涨得通红,顾庭深不满地瞪他。 “你欠吻!这么快就烦我了?嗯?”他从鼻腔轻飘飘哼出一句质问。狮子的情绪化成长长的尾巴,坏心眼地拍打着地面,正处在兴奋雀跃的状态。 刚刚还理直气壮的人立马焉了,举双手投降:“不会烦你,就是亲的太久,我喘不上气…” “嗯…那我多教教你。”沈明澜觉得他的月亮太可爱了,他眼里荡漾笑意,觉得路两旁都被清晖照亮,亮亮堂堂。 这是我捡回家的小月亮,亲久了他会揪着我的衬衫领口,无比坦率热烈地说,好喜欢你。 这些照片被拍下来,摊在另一个人的桌上。 这几天盛长渊抽烟尤其频繁,他坐在房间里,烟头晦明晦暗,被按在照片上,焚烧起焰火。 从窗前眺望,市中心夜景繁华,他却无心欣赏,而是时不时低头看手机。 忽然门铃响起,盛长渊走到玄关打开门,一具温热的躯体带着淡淡清香扑进怀里。 “盛哥!”来人揽住他的脖颈,鼻子嗅了嗅,往怀里埋去。 “我好想你啊!”他抬起头,狗狗眼无辜又美好,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盛长渊。 拍拍他饱满的翘臀,盛长渊拥着人,长腿一扫关上门。 “差不多有四个月了吧?子风”盛长渊从冰柜拿出一瓶酒,倒在透明的玻璃杯里,酒液浓郁四溢。 “错!我们4个月又12天没见了,盛哥,你比我这个天天赶通告的爱豆还忙哎,我根本约不到你。发消息你也不回!”岳子风振振有词地纠正他,边说边伸出手夸张地比划。 “换手机号,微信跟着一起换了。”他拿起酒走过来,其中一杯递给岳子风。“尝尝,新买的酒。” 岳子风抿了一口,辛辣在口腔中炸裂,他不自觉站起来,和身边穿着家居服的男人比划:“盛哥,你怎么腿这么长。我什么时候也能到180就好了。” 说着说着他语气低落下去,家族遗传的基因只到177,他拼命喝牛奶,才拔高一厘米。 做艺人的时候填身高,身边的人都是180%2B,他一个小矮子成了陷下去的凹,尴尬的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没事,这样挺好。”盛长渊晃晃自己的酒杯,不带情绪地说。 “还好盛哥你不嫌弃我。” 岳子风挠挠脑袋,笑的像只不谙世事的二哈。 “要做吗?” 酒过穿喉,盛长渊还是没什么情绪,只是心里的阴郁压下去了一些。 结果刚放下酒杯,就看见岳子风有模有样地,也全下肚了。 “我想你了。” 说完,不胜酒力的二哈跳了上来,双腿夹住他的腰,四处乱蹭。 抱着人回房,他把人卷进自己编织的迷幻情网里。 有稚嫩的蝴蝶扑闪着翅膀飞进来,还没有来得及欣赏更多的花,就心甘情愿被困死在灰色的蛛丝里。 盛长渊漫不经心,带怀里的人攀上一层又一层的巅峰,温暖的浪潮包裹着岳子风,他恍如看到冬日花开,而自己就是那朵被人接在掌心的落花。 “舒服吗?” 处于攻势的人平缓呼吸问他,五指抓住发梢,将汗湿的碎发抓向脑后,充满野性张力。 “舒服。” 他舒服得蜷缩十只脚趾,又缓缓舒展开来。 “那你为什么不喊出来?”盛长渊捏住他白嫩的脖颈,像捏住一只动物的命脉,有意向上提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掌控感油然而生。 岳子风喜欢这样,他想成为盛长渊的掌中之物。 “盛哥,能加你新的微信吗?” 他不喜欢别人太粘人,试图掌控自己的行踪。盛长渊退开来,拿起桌上的薄荷烟点燃,猛吸几口提神。 “盛哥…” 岳子风愣在背后,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又缠上那张宽阔的脊背,寻找安全感。 “听说你下个工作接真人秀?”黏腻的汗融进身体,盛长渊不悦地皱起眉头。 “嗯。一个生活类的真人秀,听说要在不熟悉的岛上过一周。本来不想接,唱跳才是我的强项。结果经纪人说上这种节目能吸更多的路人粉,增加曝光度,就帮我接了。” “知道嘉宾都有谁吗?”他继续追问,吐出一口烟圈。 “好像有一些演员前辈,我不熟。”岳子风有点奇怪“你问这个干嘛盛哥?你关注的人要上这档节目吗?” “嗯,顾庭深。” 盛长渊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透过他去窥探另一个人。 “没听说过。是个新人吧盛哥?” 岳子风起了点醋意,猜测这是不是他要捧上位的小情人。 随他胡乱猜测,盛长渊继续抽着自己的烟。房间里到处弥漫着薄荷味,闻久了有点上头。 想吻他。这样想着,岳子风凑了上去,情动地呢喃:“盛哥。” 已经靠近唇角,眼见着就要得逞,盛长渊侧开脸,躲开他,轻描淡写地还以一个眼神,把人定在原位。 眼睁睁看着人掀开被子,踏进浴室,刚刚还满腔期待的人心里的那团火倏地被扑灭。 “我也去。” 岳子风听见他掐灭烟时留下一句话。 所以真的是因为那个男人吗?盛长渊以前可从来不上综艺,不碰影视。 他眸色一暗。 第五十八章 明目张胆 =========================== 上午节目组一早就来到了两位嘉宾的住处。 按响门铃,是沈明澜来开的门。一看摄影师肩上扛着个摄像机,他啪的就把门关上了,毫不留情。 摄影师的笑容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僵在了脸上。 沈明澜走进卧室,轻声喊道:“庭深!快起来,今天真人秀的节目组来了。” 顾庭深在被窝里蠕动好一会,冒出个头来,迷迷糊糊:“唔,再睡会,太困了。”声音绵软,透着疲倦。 现在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照睡。昨晚沈明澜太能折腾了,撞得他全身的骨节都快散架了。现在留在床上的不是躯体,而是只剩一口气的灵魂~ 俯下身子亲一口自己的月亮,他又去门口给人开门。 “沈老师,我还以为你去换衣服去了。”结果还是刚刚那套家居服,所以他到底干嘛去了? 沈明澜淡淡地应一声“都在客厅坐吧,庭深还没有起。” 他冷得像座雪山,干净的手腕穿梭在水流里,套上围裙,一看就要下厨。 “沈老师,我来帮你吧!”有人自告奋勇地说。 “不用。庭深一会就起。”沈明澜直接拒绝,三句不离对象。 一群人只好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他做早饭。摄影师偷偷把摄像机打开,记录这个场景。毕竟豪门贵少早上自己爬起来做饭,活久见! “咔哒”一声,从卧室传来响声。顾庭深的身影慢慢在门口显露,目光齐刷刷汇聚过去。 看到几个人已经进来,正坐在沙发上等待,他愣了一下,很快笑开:“抱歉,我昨晚睡太晚了,起的有点迟,吃什么水果?我来切点。” 大家连连摆手,有人小声地说:“沈哥这是要做早饭吗?” 一眼捕捉到爱人在厨房忙碌的样子,顾庭深点点头:“是啊,你们吃了吗?” “吃了吃了。” “那麻烦你们稍等一会。”他好脾气地眨眨眼,看起来比沈明澜更随和。 顾庭深走到厨房,环住爱人的腰,跟他贴贴:“明澜。”说完小动物似的蹭蹭他宽阔的、能给人安全感的背。 “刷过牙了吗?”沈明澜转过身,宠溺地捏了下他的鼻子。 “刷过了。” “是吗?我来检查一下。”说着把他抵在冰箱后面,外面人看不见的死角区域,吻了上去。顾庭深揪住他的衣角,犹如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 沈明澜的唇冰凉又柔软,口腔里都是他的味道。吃果冻似的,他吮吸顾庭深的舌尖,让他酥麻地几乎站不住。 感觉白鹿的青涩,他不动声色地撩拨,耳边传来顾庭深按耐不住、溢出口的讨饶。 沈明澜抵着他,腹黑地问:“怎么了吗?宝贝。” “外面还有人呢!”顾庭深嗔怪地看他一眼,眼角有晶亮的水花。 “嗯。我知道,我们把昨晚的功课重温一遍,就吃饭好吗?”这时候的冰山已经变成了邪肆霸道的狮子,说完又蠢蠢欲动。 早上一点经不起撩拨,顾庭深喘着气,害羞得脚趾都要蜷缩起来。 “宝贝,想听你叫一声,我们不用太大声,就在我耳边。”狮子蛊惑地在他耳朵旁边强调,热气腾腾,烫的白鹿身躯又是一颤。 “我不!”白鹿偶尔也想伸爪子,小小地抗议一下。 “这样啊…”沈明澜懒洋洋地拖着嗓音,“我就当你在说反话,‘你不’翻译过来就是‘好呀’,‘不行’翻译过来就是‘可以’!” 啧,不怕流氓坏,就怕他流氓又无赖。顾庭深主动堵住他的嘴。 狮子笑了又笑,满足地闭上眼睛,加深这个吻,缠绵又温柔。 两人在众目睽睽下明目张胆地宣泄爱意。 沈明澜亲在眼睛,等人缓过来,这才放开他说:“准备吃早饭吧。我昨晚就把行李收拾好了。” “什么时候?”顾庭深奇怪地问。 “你睡着的时候。”他转身把粥盛出来,如玉的指节握着勺子,像宫廷玉液琼浆撒入人间。 啧,那么高强度的运动居然都没把人累倒,还有力气收拾东西。 身后人没有动静,一转头看他傻傻发呆,沈明澜手握拳头,掩住笑容轻咳一声,坏心眼地问:“还想要?” 顾庭深赶紧把盛好的早饭端出去,恼羞成怒:呸,要什么要,大清早的不干正事! 节目组没看到他们发生什么,只发现出来的顾老师面若桃花,眉梢含情,有人偷偷在心里尖叫。 等二人吃完饭,拎着行李随节目组上车。 说明规则的人刚转头,就看沈明澜给爱人盖好小毯子,冲他“嘘”了一下,又招招手,拿过规则卡。 顾庭深皱着眉头,靠在他的肩上。 “顾老师怎么了?” “他有点晕车。” “我这有晕车药和晕车贴。” “他吃过药了,麻烦给一个晕车贴。” 将晕车贴递过去,他看着对方体贴地给顾庭深贴上,心里暗叹两人感情真好,这波狗粮要是播出去,粉丝准疯。嗝~我先干为敬。 由于这次要去小岛,他们得中途换乘飞机。 “庭深,醒醒!”顾庭深因为太难受,已经睡过去了,叫半天没反应。 沈明澜为了不拖延时间,把人横打抱起,抱上了飞机。 节目组的人看得目瞪口呆,靠靠靠!沈老师男友力爆棚!!! 等到下飞机,整个节目组已经面无表情,别问,问就是麻了。别人的恋爱是我等羡慕的楷模,再看下去,他们也想谈了,可就是找不到沈明澜有颜有钱还贴心的对象。扎心! 顾庭深醒来,发现自己到达一座四面环海的小岛,蓊郁苍翠的树木时不时有小动物跑过,阳光透过间隙洒落下来,形成环形的光圈。空气吹来海上潮湿的水汽味道,有洁白的鸟儿振动羽翼飞向远方。 “好美。”他不禁喃喃称赞道。 “那当然了顾老师,我们当初采景都采了不少,最后商量好久定在这儿。”摄影师笑着对他说:“看来这一番心血没白费。” 陆续有嘉宾赶来,由于不是很熟,大家就只相互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片刻又来了两个人,让顾庭深心里“咯噔”一下。 是岳子风和盛长渊。 第五十九章 迷失树林 =========================== “顾老师好?”岳子风走上前去握手,笑容灿烂。 “额,你好。你认识我?”顾庭深一脸迷惑地问。 “认识啊,通过新闻认识的。”因为圈子不同,岳子风以前从不关注这些,他是网瘾少年,只关心游戏竞技。不过盛哥提起之后,他就四处搜集信息。 “你和沈老师挺般配的。”他笑眯眯地说道,装作无心提及。 身后的盛长渊不悦地蹙眉,很快迈着长腿,走到沈明澜的面前:“好久不见,明澜。” 沈明澜冷冷清清,凝神看着他,眼神里有警告意味,看来还没长记性。 不过他不在意,又走到顾庭深面前,笑容微妙,冷漠的情绪沉在冰面之下,难以窥见:“好久不见。” 没什么话可说,顾庭深跟他客气地点了个头。 他们之间,没有牵扯就是最好的状态,以前那些事,不追究的话他也轻松点。 “好的,现在大家都到齐了,那我来说一下这期节目的任务!”导演走到众人面前拍拍手,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后,开始详细地说。 “你们这次需要找到岛上潜在的信物,才能离开这里,线索可能是人,可能是物。当然,不仅仅如此,你们还需要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可以运用各种方式来赚钱。 不要想着微信支付之类的。岛上的居民以捕鱼为生,网络支付手段暂时还未普及。我们的无人机将全程跟踪。” 岳子风活跃地发问:“我知道这个模式,所以导演你为什么不把节目名改为《荒野求生》?” “我们这个节目是没什么危险性的,只要你们不去树林深处,躲在山洞里面,让我们找不到,所以本质上来说和《荒野求生》还是有差异的。 当然我知道你们是有安全意识的成年人,所以我不太担心这方面。接下来请各位动起来吧!不然你们今晚可能会找不到地方过夜。” 话音刚落,人群散开。岳子风立马攀上盛长渊的手臂:“盛哥,我们一起行动吧。” “放开。”他扫过去一个眼神,刚刚头顶还亮着小太阳的岳子风立马松开,规矩地站在旁边,头上晴转多云。 沈明澜提前跟节目组沟通过,在了解到这里的环境后,考虑到拉杆箱在都是树的环境下不太方便,于是只带了一个大的手提包,里面放着他和顾庭深两个人的生活用品。 “走吧。”他用另一个手拉起顾庭深。 “穿过这片树林走到大路就有人了。” 顾庭深点点头,跟他并肩而行。 看着这两个人离开的身影,盛长渊眯了眯眼,勾勾食指,示意岳子风把耳朵贴近,有话要说。 “回头你把顾庭深单独支开。” “我支开顾庭深?”岳子风听这话有点懵。“盛哥,你不是为他来的吗?” “让你支开就支开,哪那么多废话!”他懒得解释,低沉的嗓音充斥着不耐烦。 “好,我找机会。”为了不再惹他生气,岳子风连忙答应。只是心里留下一个更深的疑惑。 于是他们慢慢缀在前面二人的身后。 这个岛树木繁茂,巨树像伞一样盖住天空,密不透风。根系牢牢抓住大地,枝蔓肆意生长,白天时让人觉得壮观。晚上却漆黑一片,截然相反,透露出阴森森的冷意。 按理说他们是上午就进来的,不应该走这么久还没到大路,但… “方向又错了吗?”顾庭深问身边的人。 “指南针不知道受到什么影响,总是在变,要不是树上的记号提醒,我们估计会一直觉得方向是对的。” 沈明澜脸色有点凝重,提着东西,又走了这么久,他背后已经汗湿了。好几次顾庭深要帮忙,都被他拒绝。 “然后永远绕不出去…对吗?”盛长渊走得也有点疲倦,在后面接上他的话。 “休息一下吧,时间太久了。” 顾庭深提议,主要是心疼自己的爱人,他自己倒是无所谓。 四个人毫无形象地靠着树,平缓呼吸。 “顾老师,你怎么想到要带手电筒的?”岳子风沉默一路,此刻终于憋不住了。 “听说要来岛上,怕有用到的时候,未雨绸缪。”他和沈明澜一样,对陌生的环境充满揣测和防备,前者是出于经历,后者因为经验。 “你以前来过吗?”盛长渊眼睛没离开过自己的猎物,牢牢锁定正阖眼休整的沈明澜。 他要问话的人一声不吭。 于是盛长渊看向自己身旁的人,岳子风立马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顾老师,要不我们去捡些枝条生火吧,反正一时半会也走不掉,越到晚上越冷。” 想了一下,他点点头,采纳岳子风的意见:“好。” 刚刚还闭目养神的沈明澜瞬间睁开眼:“我也去。”说着就要起身。 却被按住:“你拎着行李走那么久,就在这好好休息会吧。我和他不走太远,就在这附近,如果有什么事我就叫你,好吗?” 沈明澜想说“不”,对上白鹿请求的小眼神,又不忍心拒绝,于是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换成一个字:“好”。 又不放心地叮嘱他:“有事一定要喊我!”此刻他婆婆妈妈担心对象的样子,完全消融了清冷的雪山气质,矛盾极了。 有人一心想要,有人触手可得。盛长渊讽刺地扯了下嘴角,手指按动键盘无声地发出一条信息。 岳子风低头一看内容,明白自己心里的怪异感从哪来了。 上面写着:带顾庭深走远点,有多远走多远。 所以,盛长渊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顾庭深,而是沈明澜! 他虽然大大咧咧,有点跳脱,可还不至于看不清事情真相。 “走吗?”顾庭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的身前。 匆匆收起手机,岳子风慌乱应道:“走!”此时他很庆幸,自己的手机只有10%的电,让设置在电量不足时自动将手机光线调至昏暗,这才遮住他们交流的内容,以及他难看的脸色。 “别走太远,就在这里吧。”他们小小地走了一段路,顾庭深就提议停下。 可是岳子风赌气似的,还在往外走。 “别走了!再走回头他们该找不到我们了!” 顾庭深追上去,抓住他的手臂“你怎么了?” “顾老师,你是不是早就认识盛哥了?” “我原来是他手下的艺人,后来中间出了点事,影音也倒了,我就去了苍澜。”顾庭深下意识皱眉,有些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不过这些事情没什么好瞒的,他就坦率地说了。 “那你知道盛哥跟沈老师是什么关系吗?” 岳子风吸吸鼻子,有点泪意涌上来,他觉得自己好卑微啊,一直跟在人后面当舔狗,最后差劲到连情敌都搞错了。 顾庭深一愣,不解地问:“他们有什么关系啊?”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虽然听盛长渊总是很熟稔地喊他:“明澜。”但这辈子加上辈子的记忆里,都没有这方面的信息能够证明,这二人之间有什么紧密的联系。 没有吗?岳子风在心里小小雀跃了一下,既然沈老师的对象都说没什么关系,应该是没有的。盛哥如果只是单相思,那他还是有机会的。 “顾老师,我差不多捡好了,我们走吧!”说着他弯腰抱起树枝,结果因为后仰过度,没来得及保持平衡,往后蹬了两步。 动静惊扰顾庭深,他下意识拿手电筒照去,没想到灯光刺激到对方的眼睛,又是两步。 借着手电筒的光,看清他身后状况的顾庭深连忙大喊:“小心!快把手里东西扔掉!” 第六十章 问心无愧 ========================= 这是一个从中间垂直断裂下去的深谷。下面黑黝黝一片,不知深浅。 顾庭深心惊地朝他喊道:“抓紧我的手!”从这掉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的手臂已经延伸到最大限度,正死死地抓着岳子风的手臂。 还好刚刚岳子风听见呼喊立马扬手扔了树枝,不然根本来不及抓住他。 有汗从顾庭深的额头滑落,掉在岳子风的脸上。 用力到青筋暴起,也只是把人拉上来一点点,“抓紧!”他又吃力地加上一只手。 “明澜!明澜!”扯着嗓子,他用尽全身力气呼喊,风在二人身边打转,把声音扩散出去。 此刻另一边的二人正在冷冷对峙。 沈明澜锋利的眼神扫射过去:“我记得我说过不想听到盛先生喊出明澜二字。” “你喜欢的人也不过如此,一朵菟丝花,他配不上你。”盛长渊坐到他身边,尖锐地说。 “那我应该喜欢谁?你吗?” 沈明澜在他贴近的那一刻就立马难以忍受地站起来,气场排斥着身边的人。 “我们才是同类人,旗鼓相当,天作之合。” 盛长渊不想仰头看他,于是也站起来。 可笑!从没有谁能够帮他制定规则,沈明澜刚要说话,忽然听到微弱的呼喊声,耳朵动了动。 “怎么了?” “嘘!”示意他安静,沈明澜侧耳仔细聆听。 “他们出事了!”说完奔跑起来,循声而去。 “等等我!”盛长渊紧随其后。 顾庭深右手快没力气了,但仍然没有放弃。他意识到这样不行,松开其中一只手,用它寻找身边的藤蔓,然后甩下去说:“一只手抓紧,千万别放!” 藤蔓上有密密麻麻的刺,扎的手心鲜血淋漓,他却像丧失痛感了一样,一只手拉着他,一只手拽着藤蔓,寻找最佳的支点。 “虽然我不想死,但也不想连累你,要不你放手吧。” “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放弃!”说着他又焦急大喊:“明澜!明澜!”呼啸的风卷过胸腔,震颤着从喉咙里冲出来,恍如一辆永不停运的列车。 “你对不熟悉的人都这么好吗?”都这时候了,岳子风居然还有心思跟他闲聊。 “你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人命关天,熟不熟悉不重要,我只求问心无愧。”如果是上一世那些糟蹋过他的人,顾庭深真不敢保证,他没有圣母心。可是岳子风还这么年轻,什么事也没有做,他不可能见死不救。 听到这句话,岳子风笑了,他觉得盛哥眼神可能不太好,喜欢错了人。明明这人也很好啊。 “笑什么?”顾庭深不解地问他,顺便清了下嗓子,“咳咳”嗓子嘶哑,疼痛难忍。 “我笑有人错把珍珠当成鱼目!” “在这!明澜!我们在这!”听见附近有声音,他连忙呼喊,顾不上再细问。 “总算找到你们了!”“快!拉起来!”两道凌乱的脚步声赶来,顾庭深泪都快飚出来了,他的双手已经撑到极限。 姗姗来迟的二人赶紧把命悬一线的岳子风拽上来。 沈明澜则把心头的月亮揽进怀里,不停地安慰他:“没事了!没事了!” 这搞得岳子风都怀疑出事的不是自己,而是顾庭深。 “谁他妈让你跑这么远的?”盛长渊把火气统统发泄到他身上。 岳子风垂下头,一言不发,眼眶悄然红了。 “你没必要把脾气都发到他身上,晚上本来路就不好走,我们又身处这样的环境,能平安无事已经是万幸。”顾庭深看向他们,出言维护。 岳子风看他一眼,眼中情绪复杂。 四个人捡了树枝,回到原地。 沈明澜赶紧从行李里翻出医药箱,处理他手上的伤。 顾庭深摊开手,鲜血淋漓,有刺扎进其中。 “忍忍。” 沈明澜低头吹吹伤口,把刺一个个挑出来,上了药用绷带缠好,耐心地说:“这两天重物交给我来做。你好好养伤。” 点点头,顾庭深绽开一个很乖的笑容。 夜深寒意重,顾庭深拿出两个折叠帐篷,与他们商量道:“我们四个人,分两个帐篷睡。行吗?” “我没有意见。”岳子风欣然采纳他的建议,沈明澜就更不用说了。 三个人一齐看向一边站着的盛长渊,他正拿手机回消息,感受到目光,抬起头来嗤笑一声:“你们都决定好了还问我?” 沈明澜皱皱眉,就开始帮已经行动起来的顾庭深一起搭帐篷。 “盛哥,我不会。”岳子风有点无措地看着他们忙活,求助地看向盛长渊。 真麻烦!他蹙眉收起手机走过去。 晚上睡觉的时候,顾庭深正在铺被子,外面有个影子倏地晃过去。 他停下手,心想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怎么了?”沈明澜看他愣在那里,关心地询问。 “没事,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摇摇头,说出自己心里的感觉,又觉得自己可能是多心了。 “嗯。早点休息吧!” “好。”两人将带的毛毯盖在身上。沈明澜把他抱在怀里,给了一个晚安吻。 顾庭深安心的闭上眼睛,埋进他温暖的,散发着檀木味的怀抱里。 另一边就没有这么温馨了。 盛长渊支起一条腿,正在低头发信息。 他好像发了一晚上的信息。岳子风这样想着,安静地一动不动,陪他坐了一会,最后实在忍不住困意,小声地说:“盛哥,休息吗?” “你要是困就睡!”盛长渊眼睛片刻不离手机,桀骜的眉眼冷锐锋利。 “那…盛哥,毯子留给你了。”岳子风觉得他应该不想和自己一个被窝。 收起手机,盛长渊瞥他一眼,从帐篷径直走出去。 只留下身后的人,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情极其低落。 到后半夜,岳子风觉得有点冷,他拢紧身上的衣服蜷缩成一团,朝旁边的热源靠近。 几乎他一动,盛长渊就醒了。他没有和人一起睡的习惯,干脆把身上的被子盖在岳子风身上,又拿出手机看股市。 盛长渊在用自己这些年积累的资金炒股,股市是所有渠道中来钱最快的方式,与之相随的是极大的风险。 严格来说他并不是专业学金融的,在这方面吃亏不能免俗,可是看了不少相关知识之后,他开始慢慢回本,甚至赚的更多。当初盛父也是看准他做事的天赋,才有意栽培。 这时一个黑影过去,他抬头,却什么也没捕捉到。 第六十一章 处处诡异 =========================== “走吧。”天亮,几个人又开始赶路。 顾庭深时不时向后望一眼。 “怎么了?”沈明澜立马询问。 他有些迟疑地说:“我总感觉…有人在跟着我们。” 岳子风听到他们的对话猜测说:“是不是节目组在暗中跟着我们。” 摄像的无人机停在树枝上,发现它的沈明澜摇头,意有所指:“不会,你们看,它还跟着。” “昨晚我也发现了。”盛长渊这时候插一句,验证了他的猜想。 “看来不是幻觉。”顾庭深喃喃道。 “继续走,注意点身后。” “好。”几个人继续前进。 不久,他们坐在树下休息,这时候一根树枝被踩断,引起四人的注意力。 “谁!滚出来!”盛长渊厉声喝道,迅速追出去。 但那人腿脚更快,几个健步就隐入草丛深处。 “怎么样?追到了吗” “那看起来是个小孩。” “小孩?这地方怎么会有小孩?”顾庭深疑惑地问。 “盛哥,我感觉你刚刚有点吓到他了。”岳子风小心地说。 没有否认,他又坐了下来。 “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继续走,等他自己出来。他跟着我们肯定有原因。”思考片刻,顾庭深说。 很快,他们停下脚步。 有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从前面缓缓走出来,他的眼神一片死寂,波澜不惊。 “小孩,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岳子风率先开口。 那孩子转头看向出声的他,却没有说话。 被这孩子盯得有点发怵,他不自觉地避开这双黑漆漆的眼睛。 “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们吗?”沈明澜和颜悦色,揣测着问。 男孩这才有点情绪起伏,伸手指向自己的左边。 “左边有什么吗?”顾庭深慢慢走近,隔着一米的距离平视他,温和地问。 他点点头,又指了一次左边。 “他的意思好像是,左边才是正确的方向。”沈明澜眯眼看向左边,淡淡地说。 “那走吧,还等什么!”盛长渊开口催促。 “一起走吗?”顾庭深问小男孩。 他没有回答,深深看他一眼,又蹿入丛林里。 “走吧。”沈明澜拉起他的手。 “我感觉他还有什么事要说。”他楞楞地看向那个孩子离开的方向,总感觉最后那一眼异常悲伤。 “再不走天黑了又得困在这!”不远处,已经走一段距离的盛长渊不耐烦地提醒他们。 很快他们就走到大路,周围一片寂静,一辆车都没有。 “那些跟我们一起参加节目的人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岳子风盯着自己的脚尖,他有点后悔接这个真人秀了。 其他三个人没说话,一直在观察四周,一辆车都没有,本来还想着能有车带他们去居住区。 “为什么我感觉这个地方这么诡异?处处透着不对劲。” 还是没人理他:“喂,你们倒是跟我说说话啊。” “我在想为什么这里人这么少,之前导演说这里的居民以捕鱼为生。我们过来的地方,就是海滩。按理说应该会有本地人穿过树林来捕鱼,可是我们在里面绕了一天一夜,一个人影都没见到。”顾庭深脸色逐渐凝重。 “而且如果他们要运海货回去,肯定会用车运,可是你看现在,一辆都没有。”沈明澜接着说。 他们四个人一瞬间陷落在这个偌大的岛上。 “顺着这条路走走。既然有路,一定有人。”盛长渊查看地面,发现一点轮胎印迹都没有。 走了很久,这条路似乎贯穿整个岛,漫长到没有尽头,将海岛心脏一分为二。 “怎么还不到,我快走不动了。”岳子风扶着自己的膝盖喘息,下次打死他也不参加真人秀了,这哪里是来录节目,这是来活受罪!比他练舞还累。 “再坚持一下,我去前面看看。”顾庭深先走一步去探路。没过几秒他在前方往回喊:“快到了!有人了!” 沈明澜等人赶紧赶上去。 打眼一看,抬头是四个大字:“燕江古镇”。 “这个镇子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盛长渊用手机特地搜了一下,毫无结果。 “你没听说的地方多了去了。”岳子风难得怼他,得到一个冷眼。 走至跟前,有个老婆婆坐在镇子牌匾下面,柱着拐杖,一动不动,眼睛蒙上一层灰色的阴翳。 沈明澜走上前,轻轻放下手里的行李,发现婆婆的耳朵循着声音在动,于是他把手放在她眼前晃了晃,并没有得到反应,瞬间心里有了数。 “婆婆,这里能住宿吗?”他还来不及阻拦,岳子风就大大咧咧,走上前询问。 “叫谁婆婆!”她语气极其不善,凶恶异常,可是声音居然意外的年轻。 “不好意思,我这位朋友不太会说话,无心冒犯。我们来这个岛上录节目,走了很久才走出树林,来到这里,想请问一下镇上可以住宿吗?”顾庭深上前询问,客气又礼貌,顺便帮他解围。 “你说话好听,我就劝告你们一句,赶紧走,别在这逗留。”她压着嗓子,好心地提点一句。 “但是我们离开这,就没有地方住了,总不能还回到树林里啊。”岳子风悻悻地说。 沉默片刻,她说:“算了,跟上来吧,只留你们住一晚,明天你们就给我走!” 她起身走进镇里,脚步竟也矫健的像个中年人。 沈明澜眉头一皱,眸里情绪深不可测。 他和看过来的顾庭深对视一眼,随即四人跟了上去。 镇上空荡荡的,只有他们几个人的脚步声敲击在地板上。 突然岳子风惊恐地躲到盛长渊身后,指着前面说:“好,好大的狼狗!” 只见禁闭的房屋门前拴着几只又大又黑的狼狗,正龇着牙,眼冒绿光,看起来十分凶悍。 “你走到哪,他们眼睛跟到哪,我怀疑它们被饿了好几天,想一口吞了你。”就这时候,盛长渊居然还有心思开他的玩笑。 惊呼声引得前方人的注意力,她转过身子,暗暗骂了一句:聒噪!“怕什么!它们都被拴着,咬不到你!” 顾庭深歉意笑笑,又抬脚跟上。 第六十二章 秘密府宅 =========================== 他们跟着婆婆走进一个宅院,宅子屋檐偏低,院中有两棵枝叶茂密的大杨树,将本来不多的光线遮掩住。整个宅院的长廊形成一个“回”子形,房间隐在暗处,密不见光,阴森异常。 四人用余光不动声色打量着四周,婆婆沿着过道走到推开一扇门,手指向门内,背对着他们。 “你们今晚就住这吧。” “谢谢……”刚要说婆婆,岳子风又把话咽回去了,显然是涨了点记性。 婆婆跟背后长眼睛一样:“叫我张姨吧。” “谢谢张姨!”顾庭深又认真地道了一次谢,没有因为她的苍老产生异议。 “不过,我们四个人,一间房够吗?”岳子风挠挠头。 “外地人到这尽量不要分开。够不够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说完她转身就走。 他们陆续走进去,发现这个房间出乎意料得大。 沈明澜放下手里的东西,打量四周的布局。 整个房间的环境还算整洁,最里面有两张大床,靠床边有个低矮的桌柜,应该是用来放东西的。 桌柜上方很远的距离有个窗,整个房间去掉桌柜窗,布局就像个牢房一样,很空荡。 岳子风扑进靠里的那张床,“累死我了……” “无人机没跟进来。”盛长渊双手抱胸,靠在墙上。 顾庭深正在用手机查信息,听到他的话头也不抬地说:“我们进入小镇时它盘旋在上空,一直没进来。” “晚上怎么睡?”陷在床里的人翘起脑袋问。 “昨晚怎么睡,今天还怎么睡。”沈明澜从行李里掏出一床干净的床单,把他看懵了。 “沈老师,你咋还带了床单啊?” “丝绒的,庭深喜欢睡这种的。”他走过去把床上的换下来。 岳子风酸成了一只大柠檬,他用目光追逐盛长渊,发现他眼睛正专注地注视着在铺床的沈明澜。 不禁闷闷地说:“盛哥不想和我一起睡。” “我们今天晚上换换吧。”盛长渊走过来提议。 其他两个人做自己的事,对他熟视无睹,岳子风猛然看向他冰冷的侧脸,从床上跳下来,红着眼圈跑出房间。 可是跑出去之后他又后悔了。 院里静悄悄,沉沉的夜色笼罩着整个宅子,一点点风夹杂着凉意袭来,院里杨树的树叶被轻轻吹落下来。岳子风拢紧衣领,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发呆。 “又生气了?”顾庭深跟着出来,坐在他旁边。 “顾老师,我当初要是先喜欢上你就好了。”岳子风双手托着腮,眼睛没有聚焦。 “不行。”清冷的声音突然介入他们俩,回头一看,沈明澜守在身后,站在门前。 岳子风又叹了一口气,知道他是担心对象,也没说什么。 只是觉得被这波恩爱秀麻了,彻底麻了,这人细节到令人发指。 “嗯。下次眼睛擦亮点。”顾庭深没有按照常理去安慰人,而是说出自己的想法,毕竟盛长渊真的不是什么好选择。 本来还郁闷,心情低迷的岳子风莫名被逗乐,他忽然觉得这两位老师性格都挺与众不同的,难怪能走到一块。 “明澜,我今天有点心神不宁,从进入这开始。”顾庭深转身对自己的爱人小声地倾诉。 “对,无人机为什么不进来?按理说录节目除了要避开我们的隐私,它应该一直跟着。”他旁边的人连连点头附和。 沉思一会,沈明澜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他们:“除非这个小镇有不能录的东西。你们知道这次节目的投资商是谁吗?” “谁?” “盛远。” “那不是……” “没错,就是盛长渊的父亲。”顾庭深缓缓点头,眼神沉凝。 “进来之前,你们有看到这个宅子的牌匾吗?” “张府。”顾庭深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说这个,面露困惑。 “这座府宅是张全马祖上传下来的。”他盖住眼里的波澜,平静地陈述。 张全马。没想到会再听到这个名字,顾庭深脸色微变。 岳子风瞅瞅二人的脸色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了几句哑谜就变得这么严肃。 “这些和我们现在的经历什么联系吗”他睁着无辜的狗狗眼,不解地问。 “不知道。”虽然心里有点猜测,沈明澜暂时还不打算说出来。 无语,那说了和没说有啥区别?岳子风偷偷吐槽。 他又看向前方,觉得有灯光,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看错,于是抬手指向那个地方:“你们说张姨是不是还没睡啊?” 沈明澜二人对视一眼,上去查看,顾庭深丢下一句:“在这待着。” ?凭啥你们能去我不能去?他也跟上二人的步伐。 三人慢慢走到长廊尽头那间亮着的屋子往里看,里面闪着蜡烛烛光,暗黄的光线从门缝里流泻出来。 “张姨?”岳子风轻声唤一句。 沈明澜“嘘”,让他不要说话。 屋子内听到呼唤的张姨睁开眼,从床上急急翻身起来,拿起衣服穿起来。 另一边,他们推开门走进去。 “是个祠堂。”顾庭深环视四周,悄悄地说。 的确是个祠堂。虽然燃着蜡烛,但并没有人。只看到桌上有两个牌位,有风吹过,烛火摇曳。 院子里的两棵大杨树猎猎作响,像是鬼在拍手。张姨打开门,手放在嘴边,尖锐的口哨响起,惊动了房间里的盛长渊和祠堂的三人。 只见有三只狼狗竟爬越房顶,飞进院内,蹿进祠堂。 “啊啊啊啊!”岳子风又开始惨叫起来,退到二人身后躲着。 就在狼狗前脚着地,准备扑上去撕咬他们的时候,张姨又吹了一声口哨,顷刻间它们原路返回,消失无踪。 随着而来的,是张姨走到门口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明显。 “到人家里做客就该守规矩,不然就是这样的局面。”她语气不善,身影与黑夜融为一体。 “抱歉,打扰您了。”顾庭深略带歉意地说。 “都回去睡觉吧,别在外面游荡。今晚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再出来。” 三人走出去,那一霎那,顾庭深又回了一次头,借着烛光,他看见祠堂里,其中一个牌位上写着“张隐南”三个字。 第六十三章 夜色心悸 =========================== 他们很快回到房间。 盛长渊正拿着手机查看信息,听到动静淡淡地问一句:“回来了?” 他把手机锁屏,人坐在床头。 “休息吧。”顾庭深没多说什么,窝进被窝,最后还是他和沈明澜睡在一起。 困倦的月亮被偶然停留的灰色云朵遮住,万物陷入沉睡。 大街上传来厚重的锁链拖行的声音,敲打在冰冷的石路上。 “嗒!嗒!嗒!”顾庭深浅眠,被这声音吵醒。 他支起身子仔细聆听。 “这什么声音?”岳子风也被吵醒了,他一看身边,空空荡荡,盛长渊不翼而飞。 “盛哥不见了!”他惊慌喊道。 沈明澜被这声叫喊吵醒,立马起身查看。 “被窝是凉的,离开有一会了。”他敛眉冷静地说。 “镇上有人。”顾庭深把自己听到的告诉他们。 “出去看看!”三人离开房间。 他们越靠近宅院大门,锁链的声音越响。 岳子风下意识揪住顾庭深的衣角,走在二人身后。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张姨说晚上不论听见什么声音都最好别出去。”他抖着声音,惴惴不安。 瞥了一眼他拉着爱人衣服的手,沈明澜冷淡地说:“害怕就留在这。不过你不找你的盛哥了?” “找啊…而且你们都离开,就留我一个,我也害怕。呜呜呜…”岳子风想了想,还是不想留在这里。 将门打开一个小缝,沈明澜借它查看外面的情况。 外面死寂沉沉,锁链声也消失了。夜色暗沉,漆黑模糊一片。 “为什么没声了?”岳子风小声地问。 顾庭深无声摇头,也凑到门前去看。 就在此时,一只眼睛猛地凑近,对上他们的视线,骇得二人纷纷后退两步,离开门边。 “你们怎么了?”岳子风看同伴这样的反应,更加害怕,语气里带点哭腔。 顾庭深喘着气,一阵心悸,根本来不及回答,沈明澜状态稍好,正扶着他。 门从外面被撞开,一个人影站着门口,凶狠的眼神藏在头发里,身材魁梧高大,手上拖着一条厚重的锁链。 “看来又有人来了。”那人声音又粗又哑,喉咙里像含着刀片,每句话都要在上面磨一遍。 三人步步后退,他却开始一步步逼近。 “怎…怎么办?”岳子风腿软,他明明是来上真人秀,怎么变成了惊悚片? 顾庭深掺住他,心知来者不善。 那人挥舞手上的锁链,脚步沉重有力。 几人赶紧离开他的攻击范围。 “我靠我靠,他要干什么?” “快跑!” 沈明澜大喊,掉头就跑。可那人速度更快,只一晃眼就来到他们面前。 “这野人飞毛腿吧?”岳子风大声哀嚎。绊了一脚,趴在地上,竟意外地避开他的攻击。 打眼一看,他口中的“野人”挥舞着锁链又袭上来。 “还来啊!” “让开!”张姨终于露面,她站在中间,在岳子风眼里形象瞬间高大。 一声口哨声鸣起,十几条狼狗蹿进院内,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猎物。 “又是你!”野人愤怒地说。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造孽!”张姨说着指挥那些狼狗撕咬上去。 “不自量力。今晚谁都不能阻挡我带走他们!”说完他链子挥出去,在手上竟像有了生命。 几条狼狗横飞出去,撞在门上,奄奄一息,血沫流出嘴角。 “快走!”见状张姨赶紧让他们离开。 “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掉!”说完他又冲上来。 三个人赶紧离开,从宅子后面奔向树林深处。 “靠,昨天刚出来,今天又得进去!”岳子风绝望地吐槽,呼出来的气倒灌进肺里。 “别发弹幕了,现在没观众。”沈明澜制止他聒噪的输出。 “明澜,我们把婆婆一个人丢在那真的没事吗?”顾庭深有点担心地问。 “留在这也无济于事,我们身上连可以防御的武器都没有。” 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再次出现,树叶沙沙作响。沈明澜慢慢停下脚步,警觉地看向四周。 “你们怎么不动了?”跑着跑着发现身边两个人都不见了,回头一看,他们停在原地。岳子风紧张地喊。 “不是,是那个小男孩。”顾庭深话音刚落,那个孩子再次出现在面前。 小男孩这次什么动作都没有,朝右边跑去。他们二话没说也追上去。 跑着跑着人没了,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洞穴里,石头和泥土堆砌在一边,平整规则,看起来像人工开凿出来的。 “那个小男孩不见了。”顾庭深朝身旁的人说道。 “进去看看。”沈明澜眼睛盯着洞穴提议。 “万一里面有老虎之类的野兽怎么办?或者有冬眠的熊。”岳子风抱着胸,害怕地问。 “…我们从树林过来,到现在有遇到一只野兽吗?再说现在也没有到深冬,哪来的熊?” 沈明澜扶额,他真的拜服这人的脑回路。 眼看爱人已经进去,他顾不上啰嗦,快步跟上去。 一声乌鸦叫响起,岳子风抬头一看,不自觉打了个激灵,也进去了。 这个洞越走越深,地上是坚硬的泥土,顾庭深打开手电筒,照亮前面的路,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就在他们以为这是一个普通的洞穴时,一声金属的敲击声“哐”地响起。 “有人!”沈明澜示意别出声,他们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借着墙壁的掩护看向不远处。 前方是偌大的一个空间,里面来来往往都是人,他们扛着铁锤和榔头,神情麻木,生产流水线般拿起,放下,敲击,穿凿。 他们凿出来的东西闪着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刺眼夺目。 “我去!好多金子!” 他们身后拉着的矿车里全是挖出来的金子。 “走快点!”有人在身后挥舞鞭子,那些矿工倒下、起来、倒下、起来,反反复复,环境和氛围令人窒息。 “看他们脚上!”那些人脚上都拴着厚重的锁链,正是那个他们遇到的那个人,手上拿着的东西。 “看来这里有人非法开采金矿。”沈明澜分析说。 第六十四章 揭露真相 =========================== “原来你们在这。”那个野人的声音骤然响起,吓得岳子风想哭。 麻麻,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他把手上抓着的人抛在他们面前,鲜血缓缓流淌,洇湿地面坚硬的泥土。 “张姨!”顾庭深冲上前去查看她的情况。 “快…走…”张姨躺在他的怀里,声音极其微弱,几不可闻。 又有血涌上喉咙,呛出嘴角。 “既然你们自投罗网,我就不用再大费周章地搜寻了。” 他正欲动手,一个削尖的粗木贯穿他的胸膛。 野人不敢置信地转身,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露出身后的人。 “盛哥!”岳子风眼睛发亮,惊喜叫到。 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盛长渊难得严肃地说:“先离开这。” 顾庭深赞同地点头,和沈明澜一起掺住张姨往外走。 走出洞穴,他们又回到了树林。 警觉地看向身后,没发现有人追来,这才停下。 沈明澜把张姨平放在地上。“张姨,张姨!”他小声地呼喊,把手放在她的鼻子底下。 片刻他抖着手,僵在那里,心里很难受。 “妈妈!”在他们没注意到的时候,那个指路的小男孩从树丛里跑出来,开口说出至今为止的第一句话。 他扑在张姨面前,不停地呼喊:“妈妈!妈妈!”声泪俱下。 这是张姨的孩子?!几人十分震惊,明明张姨看着已经年纪很大了。 “对不起,你妈妈她…”顾庭深走上前去,扶住小男孩的肩膀。 “都是那群人!是他们害死了我的妈妈!”他喉咙沙哑,听起来像很久没开口说话了。 “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沈明澜蹲在他的面前,平视他问道。 “他们把镇子上的叔叔阿姨都抓走去开矿。叔叔还杀了我的爸爸!” 他小小年纪,身体藏着一股子坚韧劲,眼里满是仇恨。 “叔叔是张全马吗?”沈明澜追问道。 “是!就是他带着这群外来人登岛的!”他的眼里燃着一团生生不息的火。 “所以,张宅祠堂里的牌位,是你的爸爸张隐南?”顾庭深顺着他的话,不自觉想起自己在祠堂看到的牌位。 “可里面有两个牌位啊?”岳子风摸不着头脑地问。 “还有一个是妈妈立给自己的,她说爸爸死了,她就也跟着死了。 活着是为了解救更多的外来人,让他们不要进入古镇,被抓去做挖矿的苦力。” 张姨…一时间他们心里都很动容。岳子风更是“哇”地哭出来。 “我还以为张姨是个坏人,原来我错怪她了!” “你一直在树林里,也是因为母亲的嘱咐,怕你被抓走?”顾庭深温柔地摸摸他的头。 “嗯。”小男孩点头。 “张姨的眼睛一直看不见吗?” “不是,爸爸去世之后哭瞎的…” “抱歉。” 小男孩摇摇头,潮湿的眼睛盯着顾庭深说:“哥哥,你叫我小鱼吧。妈妈总这么叫我。” 他一说到“妈妈”两个字,又有泪冒出来。 而沈明澜通过他的讲述,已经猜到了整个事情的全貌。 这座岛有一座不为外界人知道的巨大金矿。 而张全马就是靠着这个发家的,他为了争夺金矿,杀死了自己知情的兄长张隐南,结果他的妻子却因为带着儿子在外玩耍逃过一劫。 后来张全马与盛远暗中勾结,开发金矿,绑走镇上所有年轻的人和小孩去做劳工。 盛远赞助这个节目,地点又选在这,就是想让他们所有人有来无回。 顾庭深看向沈明澜,心里萌生一个念头。 “盛哥,你消失这么久,担心死我们了!”岳子风这才想起来盛长渊失踪的事。 “你也担心我吗?”盛长渊没有理睬他,而是偏过脸,问沈明澜。 “你根本不需要人担心,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吧?那个野人。”沈明澜眯着眼,直白地审视他。 “啧,你这样说我很伤心啊明澜。”盛长渊站在那里,面不改色地说。 “盛哥,真的是你吗?”岳子风有点难以置信。 “你这么快就被他们洗脑了?”他嗤笑一声:“还说喜欢我,这点信任都没有?” 盛长渊斜觑他一眼,眼神里透着高傲和冷意。 “倒不是…”岳子风忽然说不下去了,面对总是抛弃自己的人,他似乎真的更相信顾庭深他们。 “算了,你信不信对我来说无所谓。” 这句话让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的确,他的看法对盛长渊来说无关痛痒。 “我不是胡乱猜测。这个节目是你父亲赞助的,可是摄像机进不来,就说明录节目为假,设计我们为真。” “你接着说。”盛长渊眼里兴趣渐浓。 “你一直假装跟着我们在这里转悠,可实际上早就知道这个岛上的情况,所以趁我们熟睡之后,叫来那个野人。再装作匆匆来迟,救下我们。”顾庭深接上爱人的话。 他步步靠近,鼓起掌来:“你们这一唱一和实在是精彩至极,无中生有的本事也无人能及,不去讲话本太可惜了。” “可是我有什么理由害你呢?明澜,我这么喜欢你。” “因为我让你感觉到了挫败。盛长渊,你问问自己,是不是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才一步步设计陷害庭深?” “不。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你!明明我们才该是一对,你就为了这个人,一次又一次地将我拒之于千里之外!明明我先认识你的!” 盛长渊说到这,语气充斥着愤怒和不甘。他用手指着顾庭深,恨不得当初掐死他。 “你这是变相承认了?” “是又如何?”盛长渊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很快我们就能在一起,没有任何人把我们分开。”他用情人的语气轻声呢喃,心里满是期待和快意。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出现十几个穿黑色衣服,手上拿着锁链的野人。 “我也不想走到今天这步,你干嘛非要逼我呢?” 盛长渊不断地被心爱之人忽视,因此发狂,又在嫉妒中堕落,最后泯灭内心最后的良知。 “给我活捉他!”一声令下,他身后人纷纷冲出。 第六十五章 庭深被抓 =========================== “岳子风,你带着小鱼快走!”顾庭深和沈明澜挡在他们身前,眼神凌冽。 “我不能抛下你们!”他看起来胆小,要紧关头却毫不犹豫地选择留下。 野人已经陆续冲到面前,二人避开锁链,对他喊道:“躲开。” 他匆匆避让,动作笨拙。于是岳子风马上意识到自己留在这只会拖后腿。 顾庭深抓住锁链,借力将人踹退。那野人身材魁梧,腰身下沉,仅仅踉跄两步便站稳。 势单力薄,他们二人很快落了下风。 一个不慎,顾庭深被沉重的锁链敲击在肩部,骨头断裂般的疼痛从神经末梢传来,他咬牙捂在伤处。 “庭深!”沈明澜上前帮忙,夺过那人锁链就是雷霆一击,夹杂熊熊怒火。锤得那野人痛呼出声,自食恶果。 他扶住顾庭深,将人护在身后,再次抵挡席卷而上的人。 这时巨大的风声呼啸,撕裂半空,所有树木齐刷刷倒向一边,整齐地迎接到来的直升机,螺旋桨势如破竹,足以划破苍穹。 沈明澜心想,来了! “树林太密了,它没法降落!有没有空地?”他抬头看向天空,敏锐的眼底闪过光亮。 “有!那片海滩!跟我来!”小鱼大声呼喊,奔跑起来。 “跟上!” 三人跟在他身后迅速地撤离。 “追!”盛长渊眼里的眸色越来越危险。 野人移动的速度也很快。 岳子风看着身后穷追不舍的人,嗓子里的空气不断被夺走,喉咙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还好他天天跳舞,腿脚灵便。不然真经不起这么长时间的追逐。 树林藤蔓缠绕,道路不平,一脚陷下去就是一个印子。 就在他们速度越来越慢,都快逃不动的时候,一抹光亮出现在眼前。 海滩剥开树叶缝隙,展露宽阔的面貌。 直升机根据沈明澜的手机定位,追随到这。 “你们先上去!”追逐者蹿出树林,来到沈明澜面前,被他击退。 直升机卷起的狂风将海上的浪潮搅得心神不宁,一个供人攀爬的长梯被放了下来。 岳子风托着小鱼,让他先上去。 小鱼的腿脚很麻利,动作灵巧轻快,很快就上到顶端。 “顾老师,你先走。”岳子风看向他。 “我和明澜抵挡一会,你先上去。” 岳子风甚至来不及拽住他的衣角。 算了,我上就我上吧。他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庭深,快走!”沈明澜焦急地催促他。 顾庭深望他一眼,神情有点奇怪,欲言又止。 片刻他说:“我们一起上。” 用未曾受伤的肩膀握住沈明澜微凉的手,将它放到阶梯上。 沈明澜薄唇微启,快速强调:“那你跟紧我。”眼见他点头,才安心上去。 上到一半,他回眸向下看去,却发现爱人根本没跟上来。 他眉头紧蹙,通身冰凉,条件反射就要回去。 这时一条锁链朝他狠狠掷来。木梯剧烈晃动,随着直升机一起撤退。 “回去!”沈明澜不顾一切地吼道,声音沉得像道滚雷,他完全丧失了往常的理智和风度,脖子上用力到青筋暴起。 “庭深!” 只见顾庭深已经被人擒住,跪倒在地,又添了几处新伤,让他的脸颊失去热度,染上冰冷的凉意。 他闻声抬头,看着直升机逐渐飞离这里,欣慰地笑了。 “还笑的出来?我来看看是不是骨头真的这么硬!” 盛长渊缓缓走来,一脚踩上他的肩背,用力碾压。 持续不断的疼痛刺激着顾庭深的每一寸神经,他用力地咽下痛呼,倔强得像头牛。 越是这样,施暴者越是兴奋。总算找到了一件称心的玩具,他的眼神里泛起激动的光芒。 “本以为只是一头不堪折磨的鹿,没想到还挺有血性的。” 说着又加深力道,看着顾庭深越发痛苦的样子微笑。 “带回去吧。”折磨够了,他后退两步,任手下绑起后背早已大汗淋漓的人。 顾庭深被绑着扔进他们借宿的屋子,里面一片昏暗,星星和月亮都进不来。 他滚了几圈才停下来,脸颊沾染上灰尘。 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仰躺着笑出声,洒脱地挑衅盛长渊:“这里的条件真好,还有床。” “搬出去。”随后床就被搬空。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签你吗?”盛长渊屈尊蹲下来,掐着他的脖子,凑在耳边问。 “你表现得那么明显,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不过是拿我做跳板,靠近明澜。”顾庭深嘲讽地笑。 “不不不,我那时候是真的对你有点兴趣。”他的语气森冷,让人想起缠绕猎物的蛇。 “如果你乖乖的,也就没那么多事了。”盛长渊拍拍他的脸,对待宠物那样随意,又具有侮辱性。 “我现在仍然对你很有兴趣。”他将手下递来的锁链绑在这只不听话的宠物身上。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看看你什么时候会向我低头?” 指尖在下颌处敲了敲,他想到一个好玩的游戏。 盛长渊与恶魔交易,一手交出良知,一手拿回骄傲。 “你好像很能跑…那就每晚都来趟生死追逐,跑的越远越好,只要不被我的手下抓住,就算你赢。” “至于赌注…”他站起身来,没走两步就想出答案:“就用矿场那些人的命吧!” “你不是要拯救别人吗?我就让你感受感受,自己亲手杀死别人的绝望。是不是很好玩?”说着他乐不可支地笑弯了腰。 就这样一点一点踩碎他人的信仰,多么让人热血沸腾啊! “丧心病狂!”顾庭深双眼充血地骂道。 “是啊,我疯了,我早疯了。被你们一步步逼疯的!他居然会为了你对付盛家,我父亲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功亏一篑。 我唯一一次跪在雨里,忍受他失望的指责时就发誓,定要让你统统还回来。” 说话间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像冷血动物的眼睛。 “明澜说的没错,你就是为了满足自己可怜的自尊心。” “他总是对我有点偏见。”盛长渊笑容短促,昙花一现。 “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在这,他就还会回来。”那薄凉的唇角喃喃自语,冰冷逼人。“我会等到他的。” 第六十六章 孤勇守卫 =========================== 做个勇敢的孤勇者。 —— 顾庭深如离弦箭一般飞出去,身影在树林里飞速穿梭。 盛长渊叠腿坐在长椅上,踩着交织的雨点。 手下执柄黑色大伞立在身后,他聚精会神,心无旁骛地观赏这场精彩的斗兽表演。 雨水打湿树叶,泥土松软,脚下的路润滑又泥泞。 一个踉跄,身后黑影划过,狠狠踹中他的后背。 顾庭深抖着肩爬起来,绷直腰背,没有多做停留,再次跑出去。 “速度快点!” 盛长渊还嫌不够尽兴,扬声大喊,似乎在催促自己的手下,又像是对顾庭深说的。 鼓动的风和无情的冷雨来回拉扯,试图撕裂他的身体。 血腥味弥漫上咽喉,顾庭深的鼻腔也产生疼痛的错觉。 他分辨不清方向,只知道一往无前。 脚下踩空了,身体垂直坠落下去,像一只断翅的鸟儿。 顾庭深坠入到深坑里,狼狈不堪,衣服上留下大片褐色泥土,污迹斑斑。 打闪的云压低距离,迫近地面,有光亮刺入瞳孔。 他抹一把脸,喘着粗气,艰难起身,双手用力陷在泥壁里,挣扎着上去。 盛长渊蹲在上方,杂耍地看着狼狈的他:“拉他上来。” 说完拉过带脚铐的矿工,对准头部就是残忍一枪。 尚有余温的身体倒下来,落进身旁的水坑,水珠迸裂地溅上顾庭深的脸颊。 他扑上去抱起死去的人,想说声对不起,那些话就是堵在嗓子里吐不出来。 牙齿战栗,水蔓延着淹上胸膛,雷声盖不住他压抑又崩溃的悲怆。“啊!” “你杀了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哈哈哈哈哈!干嘛杀了你!这样多有趣!”盛长渊看他这样,狂笑不止。 月亮为黎明下跪,屠戮者在黑夜狂欢。 “游戏继续!多好玩啊哈哈哈哈哈!跑吧,跑快点,他们的命都握在你手里。” 说着指向身后,一群人傀儡般麻木地站在那,死气沉沉。 这些矿工中躲着一个年纪很小的孩子,空洞的眼神里还有些许亮光,藏着对生的渴望。 顾庭深注意到他祈求的眼神,攥紧拳头。 注意到这一点,盛长渊扯着嘴角莫名笑了。 月亮的影子又蹿出去,比之前移动速度更加敏捷。 他曾这样在黑夜狂奔,游向海平线黎明初始的地方。 他曾剑指那些欺他辱他之人,没有一次服软认输。 我搏击过荒唐的命运,改写过故事的结局。 没有人能让我在此刻倒下。 顾庭深把时间抛之脑后,逐渐失去对劳累的感知。 只有一个念头驱使着那双腿,快点!再快点! 沈明澜甚至来不及质问驾驶员的操作与判断,他争分夺秒地冲下飞机,通知警局调派人手,让节目组将无人机的录像调出来。 无人机停在树枝上,镜头被雨水覆盖,模糊一片,根本看不到实际情况。 于是沈明澜又马上带人围了盛家,他要拿盛远去交换人质。 “盛长渊,你父亲在我手里!放了顾庭深!” 两方谈判,看着还在雨里奔跑的人,他把屏幕切到顾庭深那边: “为什么要交换?这个游戏我还没玩够呢。沈明澜,你不是喜欢他吗?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他是怎么一步步发疯的!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病态又疯狂,满是恶意。 双手撑在通讯台,沈明澜急切地捕捉爱人的身影。 顾庭深机械地迈腿奔跑,身体状况已经到了极限。唯有心里的那个念头让他迟迟不肯倒下。 我不能倒下,绝不能倒下! 可是老天总是跟他作对一样,潮湿的雨水汇聚,形成一个泥沼。 他一脚陷落进去,拼命想要抓住附近的一切挣脱出来。 “盛长渊!你不是想要我吗?我跟你在一起,你别再折磨他!”沈明澜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他哀求的那个人充耳不闻,让自己的手下把人救出来。 一绺一绺头发贴在脸上,顾庭深筋疲力尽。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一条没用的狗!”盛长渊肆意大笑,手里握着枪。 “混蛋!”他咬牙撑起身子,又无力的倒下去。 “啧啧啧,看来还有力气。我想想下一个杀谁。” 他的动作焦灼人心,终于落在某一处,指着人群里那个小孩,让手下把人带上来。 “不如就他好了!”盛长渊笑声越扯越大。 “不,你饶了他!” “…求你。”顾庭深双手并用地爬过去,闭上眼睛,语气卑微,跪在他的面前。 “求你!”有泪从眼眶里滚落。 一声枪响,他瞳孔放大,血溅到脸上。 顾庭深目光呆滞,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我能跑得再快点,如果我能够不失误,他们就不会死。 这样的念头在心里生根,长出荆棘,刺得他鲜血淋漓。 被带回那个关着他的房间,顾庭深按压心脏,密密麻麻的疼痛将他吞噬。 白天变得和黑夜没有区别,他陷入无休止的噩梦里。 那天大雨,极致的疲惫和内心的折磨很快让顾庭深高烧不退。 他抱着双膝,躲在角落里,自虐般想起那些残酷的画面。 不是他不想忘,而是不能忘。他一想起不断有人死去,仇恨的熊熊烈火就在心里烧的滚烫。 沈明澜在意识到软手段根本走不通后,找自己的舅舅沈君耀借了无数人手,行船登陆海岛。 他们在岛上布下天罗地网,伺机而动。 又到了夜晚,顾庭深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烫的。他浑身乏力,强撑着站在那里。 “沈明澜来了,他还真是紧张你。”盛长渊贴近他的耳朵说。 “可惜他不知道,这个岛上早就安装了炸弹。”他异常平静地说,“既然我得不到他,大家就一起死吧。” …炸弹…明澜…不!他绝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这场游戏又开始了,只是这一次,顾庭深十分冷静地看完他杀戮的全过程。 “你怎么不喊了?”突然少了他崩溃的声音,还真少了点快感。 “你过来,我告诉你。”他退到黑暗里,背对着盛长渊,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里抱着必死的决心。 等人满心迟疑地靠近,顾庭深毫无预兆地用细长的树枝贯穿身后的人。 伴随着闷哼,艳丽的鲜血顺着枝条黏腻地流到他的手上。 黎明前最后一声枪声响起,顾庭深解脱地上扬嘴角。 对不起,明澜,这次我等不到你了。 他教我追逐光芒,让我充满希望。我曾为他放下屠刀,现在我重新拿起,却为守护生命。 第六十七章 无上月光 ========================= “庭深,岛上的炸弹拆了,我把那些人都救出来了。” 沈明澜哑着嗓子,握着沉睡不醒的人放在床边的手,絮絮叨叨地说。 “等你醒了我们就回家,妈总念叨着想见你。她说你总出事,得放在眼皮子底下照顾才放心。” “当初我以为自己能保护好你,才会在明知节目有猫腻的情况下还带你参加。对不起庭深…” 沈明澜胡子没刮,衣服很久没换。整个人看起来比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还狼狈。 “我第一次认识你,是在刚进娱乐圈的时候,遇上资本摆臭脸,心情很不好。就去了你打工的那家咖啡店。里面生意很好,人很多,所有人都来去匆匆。 只有你察觉我糟糕的状态,在我点了一杯苦咖啡的时候说:‘先生,我家的苦咖啡卖完了,你点杯甜的吧。作为补偿我给你画一朵漂亮的拉花’。 可是我偏说,不爱喝甜的。 你思考了一会,又说:‘你尝一口,如果觉得不喜欢,那这杯我请你。’ 我鬼使神差地点头了。然后看到了那只丑到让人想哭的小狮子,也记住了你。” 说到这,沈明澜胸膛振动,笑得泪水翻滚、决堤:“从那天起我一有空就来坐坐,可你却走了。我就跟店员打听,他们说你是这附近的大学生,可能学习很忙,所以不来了。 我很失望,也是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念念不忘。 再后来我在街边遇到你,那时候你跟对象牵着手,说说笑笑,朝我走来。我们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当看到你脸上洋溢的笑容时,我想:你大概过得很幸福。 我没有想要干扰你的生活,给自己从头到尾泼盆冷水匆匆退场。 在片场试镜的时候,我认出你,当时那颗心脏好像不是我自己的了,它鲜红的、充满生命力地跳动起来。 浪漫随着太阳的金色光辉一起迸发出来,爱神的丘比特之箭射中我的思绪。 缘分让我们再遇见,我就有权力争取,让你留下,留在我的身边。 我爱你,我的无上月亮,我的满心欢喜。请你醒来吧,哪怕看我一眼,只是一眼。 我就敢跟死神叫板,为你搏一线生机。” 泪水敲响枕头,他的吻落在顾庭深的额上。 黄昏落尽,黑夜流转,白昼更替。沈明澜守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为他的爱人讲述一个又一个故事。 “你那次失声,把我吓坏了。我质问了所有和你有关的人,调查过你经历的一切事情。试图找到他们伤害你的蛛丝马迹。 可是没有,很多人不认识你、不知道你,和你从未往来。 你的坚韧、通透、执着,统统成为了一个美好的谜底。 我不明白你哪里来的勇气,不顾一切、奋不顾身,去救赎那些甚至曾经伤害过你的人。 你解救了很多人,唯独把我忘了,你把我留在这些等待你苏醒的日子里,漫长的煎熬里。” 又一天过去了,护士和主治医生进入房间,他们潮水般涌来,潮水般褪去。 沈明澜带来了小鱼,牵着他的手,说:“从今以后,他就是你的叔叔。” 小鱼没有家人了,他不想被社会福利机构接管,就问他能不能让自己跟着顾庭深。 可是顾庭深还没醒来。 他的月亮即使到了晚上,也仍旧沉睡着,偷懒不值班。 沈明澜说:“也许叔叔他永远不会醒来。即使这样,你还要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吗?” 小鱼看着他平静地点头:“我已经能够为自己做选择,我愿意。以后我要成为他和妈妈这样的人。” 这番话让他怔在原地,想起顾庭深曾经躺在怀里,对他说的话。 他说:“明澜,我想成为你。想跟你去看一看远方,看是不是比现在更美?” 你本就不用成为任何人。 你比你自己想象中更强大。 后来啊,为顾庭深讲故事的人又多了一个身影。 小孩子比沈明澜更幽默,更生动,小手拉大手,阳光洒落在床头:“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白雪公主,他漂亮、美丽、勇敢。 国王新娶的王后,也就是恶毒的后母,为了成为最至高无上的人,想伤害这个具有王位继承权的公主。 白雪公主腰佩宝剑,冲进森林,披荆斩棘。来到一座小木屋前。 这时小木屋的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七个小矮人。他们盛情邀请,承诺给他洗衣做饭、拖地讲故事,可是却被果断拒绝。 白雪公主说,我有宏图大志,要去遥远的地方斩杀恶龙。 也许等我回来了,会想要过幸福安定的日子。到那时,我再来找你们吧! 说完他骑上白色宝马,再次出发。 这一次,无论路上有多少诱惑,他都没有再停下自己前进的脚步。 终于,等他攀上山峰,找到恶龙洞穴的时候才发现—— 原来自己是恶龙命定的新娘。 他穷极一生坚定追寻的,是自己人生的方向,和唯一的挚爱。” 风奏起温柔的乐歌,又一年花开,空气里弥漫着甜味,是淡淡的花香飘进病房。 樱花落满整个病床,沈明澜搂着怀里的人,告诉他自己最近又遇到了哪些事情。 “快点醒来吧庭深。我们好不容易走了这么久,你一直不醒,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别人把我抢走吗? 前两天医院的护士跟我要微信,我说:‘等下一年樱花再开的时候,如果我的爱人还没醒过来,兴许我就会和你在一起’。 我能等到你吗?下一年花开…”即使你不醒,我也会一直守着你。 顾庭深的手轻微动了一下,像蚂蚁撬动地球的动静,微乎其微。 夜晚稍凉,天空很亮,清晖泼满画卷。一轮明月高挂,万里无云,什么都一览无余。 沈明澜想关上窗,又觉得太美,想让爱人看看,哪怕只是远远感受一下。 于是他清冷的眉眼弯成一江春水,盛满情意,转头轻声说:“庭深,今夜真美!” 这也许是个没有观众和回音的分享。 可也是那一刹那,令人朝思暮想的灵魂苏醒过来。 黑夜白昼,都成了苍白的布景,唯有那人,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沈明澜僵在那里,满眼泪水,听他应道:“是的,很美。” 荼蘼花开了一年又一年,我没过奈何,终是因为舍不得你。 【作者有话说:开新坑了,下一本《月光爱人》。完结了!谢谢所有支持我的宝贝们!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 第六十八章 番外 盛元凯 ===================== 我走的那天,没什么人送。孤零零站在机场,踌躇好久。 想告别,却自认早已失去了资格。 顾庭深说:“伤我心爱之人,亦是伤我。” 说来惭愧,没被爱过,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对沈明澜的羡慕。 伸手揽月,却被阴云遮蔽。 抬头摘星,星不为我而来。 孤独人世,孑然一身,一腔爱意,都酿成浊酒穿肠入肚,分外寒凉。 我寄人篱下,在盛家既是下人,又是主人。既是外人,也是可有可无的隐形人。 这样看来,我最不像自己,没有地位、身份、尊严,索性后来,我也忘了,只改名阿凯。 为何明知前路茫然,仍要走这一趟? 为何明知没有结果,仍要苦苦追寻? 因为我失去清白,深夜十二点,夜莺泣血,被玫瑰刺穿心脏,想着闭上眼,半生就那么长。 一睁眼,却看到你,干净、透明、澄澈,朝我眉眼弯弯,温柔地笑。 我既是看见你,又当看见了当初的自己。 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你的坚韧勇敢是我所不具备的浪漫天赋。 我陷入温柔火源,燎着了芳心。 悸动无罪,任我怎么写,都化为爱欲的灰烬,是我有罪。 想偷月亮的吻,醉酒后弯腰看水里光影,绰绰约约,却捞不上来。 我无法和月亮比肩,任我怎番努力,终是榻下臣。 不配,不能,无望。 焦灼我心,烧得粉碎。 爱意如何生长,顺血脉肆意张扬。 我卑劣地顺了盛长渊的意,对你们下手。 纵我巧舌如簧,能言善辩,面对你的眼,也说不了谎,这一程,我认栽。 玩心眼,我不是盛长渊的对手。 比心高,我没有盛长渊的资本。 但凡我有一丝骨气,与他玉石俱焚,定不会叫你受伤。 苦就苦在,我没有这般能耐。 我的恣意被折碎在四分五裂的镜子里,尖利地扎进身体,血流不止。 我的尊严被践踏在寒冬腊月的雪地里,呼啸的风裹挟戾气,将骨灰扬于天地。 我死在还未曾遇见你时,灵魂麻木,蒙蔽双眼,自欺欺人。 我以为逃出盛家就是自由。 我一生都在追求摆脱束缚。 所以我才去学纹身,把四海八荒美到极致的放肆,镌刻在人的灵魂里。 庆幸学了这门手艺,不为吃饭,而为邂逅你。 也许一开始我的命就被安排好了,也许这命从初始就是我为自己安排的。 蓄谋已久的憧憬和暗恋,小心翼翼,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最后我化作和风细雨,漫天繁星,它们将我的气息洒在人间,陪你伴你。 说实在的,我一点都不后悔。 我唯一悔的,是没有再勇敢一次,没有告诉你,我喜欢你。 可能这是你不想要、觉得困扰的倾慕,我懂,我知,我仍坚持。 哪怕暗恋,也应该大声呼喊,被爱的人听见,才证明至少来过,不枉此生。 没有存在感太久,才执着于此,实在抱歉。 念想太多,所得太少,实在遗憾。 最后还想说,我的心脏,爱不脏,所以我把爱给你了,庭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