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青梅圈养的反派》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被青梅圈养的反派 作者:桃形李 文案: 叶瑾予穿成了宅斗小说中的反派未婚妻。 这个终极大佬狠戾无情,多智近妖,未及弱冠便以太子之身设下无数个大坑给人跳。 哪怕小说中角色大多被坑得惨烈无比,可叶瑾予不方! 反派在小说开篇就挂了,她们还没成婚! 她安心地咸鱼着,唯一需要她操心的,只有寄住在她们家的一个小可怜。 这个小可怜体弱多病,一步三喘,还会咳血! 真的超级可怜QAQ ps:女主胎穿,有金手指~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瑾予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大反派&小青梅 第1章 初春风凉,知府家的桃花却开的热闹。 叶瑾予手挎着一个小篮子,迈着小短腿,优哉游哉地朝着新家的桃花园走去,身后只跟着奶娘高氏。 他们家刚搬到崇州不久,这几天都在忙着归整家什,修整新房子,人员上不够用,就连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都被调走帮忙了。 她身边的奶娘高氏和她双胞胎哥哥身边的奶娘李氏据说是她远在京城的亲祖母特意为她们送来的,她娘叶夫人因此对这两个奶娘很放心。 虽然叶瑾予对她娘的信任和未见过面祖母的眼光表示怀疑,但奶娘没那么完美有时候是很方便她这个假小孩的。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连接桃园的拱门前,叶瑾予停下脚步,往四周看了一圈,转过身仰头看着高氏,小手指着不远处的亭子,“奶娘,我想自己进去找桃花,你能去那里等我吗?” “我就在门口外面一点玩,把小篮子装满花就出来了,很快很快的。”她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圆眼,声音是小孩子特有的软糯,再配上精致的五官和粉白的小脸,任是再狠心的人也会忍不住心软,再多的请求都想同意下来。 更何况,叶瑾予通过这几年的相处,发现她的奶娘性格有些过于绵软了,说得委婉点就是没什么主见。 果然,本意是想拒绝的高氏在自家小姐的可怜攻势下败下阵来,她想着桃园的桃花那么多,小姐手上的篮子也就只有成人的巴掌大小,就是捡捡地上的落花装满应该也不过两刻钟,自家的院子刚搬过来的第一天也检查过了,不会出现什么危险,犹犹豫豫地同意了。 没了约束,叶瑾予兴冲冲地钻入这片粉色的海洋,有如放飞的小鸟。 她才刚搬家不久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来看桃花也其实不单只是为了玩,还是为了将来的终身事业做打算。 前世出生于中医世家,家中有着极为丰富的中医典籍和世代相传外人不得知的药方、技术,可叶瑾予却碍于从小到大的体弱多病,未能系统地学习叶家人的必学的医术。 好在她是真心喜欢,不能外出在家无聊的时候她都是用家里的医学书打发时间,近二十年下来,她的实践操作可能不怎样,理论内容那是一套一套的。 前几年她还小,哪怕家里有府医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就怕不小心就把自己给暴露了,她现在已经五岁,前世学到的东西可以尝试着重新展现出来。 这些桃花她想拿来做成几个小香包用来贿赂未来的师傅。 未来师傅其实就是府里新来的府医,她们刚到崇州府的第二天,叶瑾予她爹也就是新上任的叶知府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了个大夫,据说这还是个刚辞官的太医。 她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抢在别人发现之前请来的,要不是确认她爹什么都不知道,她都要以为这是特意为她找来的老师。 既然不是,那她的才是计划只能先暂时偷偷进行了。 叶瑾予只摘矮处的桃花不过一刻钟小篮子就满了,她也没停下,把它放在一边,从空间里拿了个大的出来。 下次应该很难再遇到这种没有人在身边的时候了,只能趁现在多存点。 桃花不仅能做香包,还能用来酿酒、做桃花露、桃花羹,多了可以做成小礼物送人,她还计划在这里交几个好朋友呢,晒干了储存起来就不怕将来用不到。 要不是穿越的时候她的空间几乎被破坏得只剩下一点,原本仙气飘飘,种满药植,灵气充盈,一眼望不到边的豪华庄园,变成了一块破破烂烂只剩下几棵药材的小田地,她也不至于像现在那么小气。 她的空间是叶家人生来就有的,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跟着她一起投胎来了。 刚开始发现的的时候她还在娘胎里,只能感应到空间的存在,对里面的情况并不知情,直到她长大一些才有能力进去空间一探究竟。 可以说缩水后的空间对叶瑾予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就好像你本来拥有一座金矿,你可以每天躺在上面吃吃喝喝,悠闲度日,万事不愁。 可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的金矿变成了一座土山,你想要的一切都需要自己奋斗,重新开始,并且再也回不到从前。 叶瑾予:“……” 她能怎么办,只能选择屈服啊,再差也比没有强太多了。 这片桃林是前任知府在任时种下的,大概是个实在人,种的桃树都是能吃果的品种,春天来了,前面没有收拾干净的桃子落在地上长出了一颗颗的小树苗。 摘够了自己想要的桃花,叶瑾予又在周围找了一根木棍,趁着树下的小桃树苗还没来得及清理掉,挖了几棵看起来像是不同品种的扔进空间里,丰富里面的物种。 看时间差不多了,她就没再进空间收拾,拍掉身上的花瓣和泥土就打算回去。 还没多走几步就远远看到入口处的拱门闪进来一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影。 叶瑾予眨了眨眼,瞬间就猜到了是谁。 她提着装满花的小篮子,也不急着出去了,小短腿慢悠悠拐了个弯绕到那个身影的身后。 站在自己的龙凤胎哥哥身后,看着他像个无头苍蝇般这边转转那边转转,最后回到原地,叶瑾予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了他继续犯傻的行为。 “哥哥,你是在找我吗?”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真的想不明白,明明桃花林那么大一块,他为什么迷路只迷在那么一小块地方,原谅她之前只听说过,没遇到过,路痴真的是像他这样只是在原地转圈圈吗? 叶明杨听到妹妹的声音立马先转了个圈,看到叶瑾予的身影眼睛瞬间蹭亮,一边朝她冲过来一边激动地大叫,“妹妹妹妹妹妹,我跟你说。” 叶瑾予在他快冲到身边的时候就伸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小下巴往远处的出口方向抬了抬,示意他小声点。 叶明杨瞪大眼,了解地捂住嘴不住点头,压低了声音,可是从他亮闪闪的双眼中还是能看出他的兴奋。 叶瑾予可是和他相处最久的双胞胎妹妹,一看他的表现就知道他又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想着哥哥身边最厉害的的奶娘李嬷嬷被调走帮忙了,他的丫鬟应该一时半会发现不了他的消失,以及自己奶娘应该还能再等会,叶瑾予果断下了决定。 “我们去那棵树下说。”把自己哥哥拉到一边直接坐下,抱着小花篮准备开始听八卦。 虽然她哥很多时候偷听到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的小事,比如这个丫鬟和那个丫鬟又吵架了,那个厨房大娘偷拿了个鸡蛋,这个小厮和那个丫鬟认识等等,可在没什么娱乐的古代,哪怕是再小的八卦那也是个娱乐。 可这回叶小包打听的消息却有些出乎叶瑾予的预料了。 “我昨晚偷偷去找娘,听到爹和娘说我京城朋友的儿子生病了,要来我们家住。” 因为爹娘常说她们家是在京城,祖母也经常从京城给她们送礼物,所以叶明杨记得很清楚。 他用短胖的双手比了比,最后亮出来两个巴掌,“要住…要住那么多年。” 想想大概是又觉得不太对,他纠结着小眉毛好一会,最终还是没纠结出来结果,只接着激动道:“爹还说我们要送儿子礼物。” 他真的太兴奋了,他长那么大从来都是长辈们给他塞礼物,这回轮到他要送礼物是不是说明他已经长大了,可以当大哥了?! 他马上就要和爹一样有自己的下属了! 叶瑾予习惯性省略掉他偶尔的胡言乱语,自动提炼出有用的内容。 所以,这意思是,她们家即将迎来一个来自京城的养病的长久的客人? “爹有没有说儿子几岁了?”叶瑾予问。 “说了说了,五岁比我们大。”叶明杨得意于自己的记忆力,开心地扬起肉肉的小下巴。 十岁的小客人,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剧情人物吧。 她们一家人都是在番外才出现的小小小透明,她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这个即将到来的客人应该也不会重要到能影响她们家在书中的结局。 第2章 叶瑾予和叶明杨还小,一直到现在都是和叶母住在正院里,不过之前叶母就有说过搬家之后会让她们自己住一个院子,只是新院子还没收拾出来。 她们现在住的正院慧安堂是最先收拾出来的地方,里面的人这几天白天都被调走帮忙,留下的几个小丫鬟也有自己的事做,叶瑾予和叶明杨回去的时候,院子里都静悄悄的,她们的消失的一段时间果然没被人发现。 中午是她们午睡的时间,叶明杨睡在另一个房间,叶瑾予假装被奶娘哄睡了,等奶娘出门后迅速爬起来将放下来的帷帐掩严实了,确保无误后心念一转就消失在房间里。 出现在空间里的叶瑾予在经过那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之后,再看到现在这缩水后不到两亩的地,已经能保持心静如止水。 她例行去最角落的地方看了空间残存下来十几棵灵药、灵草,哪怕知道每次看它们都没什么变化,可还是看着就觉得心情愉快。 这些可是关键时刻能救命的东西,除了灵芝人参这几样有名的贵重药材,还有其他中医药材库里没有记载的珍惜草药,这些草药种子都是叶家自己多年珍藏培育下来的,只有每代空间的拥有者能够种出来。 空间跟着她同时出生,虽然很大,灵气充足,但里面的却是什么都没有的,是她一点一点亲手种下,经过多年的努力才有了后面的规模。 一朝穿越,空间的成长值变成了负值。 她将药田里新长出的小草苗给拔掉,又走到另一边的葡萄树下摘了一串葡萄。 这里面的几棵葡萄、红枣、芒果、荔枝、龙眼,以及药田对角处的荷塘都是她穿越后从外面偷渡进来的,五年下来也就只添了这几样东西。 幸好空间有保鲜功能,吃不完的水果挂在树上也不会坏,吃完就会再长出来,没有四季之分,除了不能往外拿分享给家人有些遗憾,只能安慰自己将来再长大点有了更多的自由,这些东西还是会有机会拿出去的。 空间出产的水果都很干净,叶瑾予抱着一大串葡萄也不用洗,边吃着边往空间正中央的茅草房挪动。 自从豪华大别墅变成茅草屋后,里面的很多东西也没了,只剩下一张床、一张椅子、一个书桌,桌上放着几本医书、几本小说和几瓶她以前经常吃的药。 叶瑾予把没吃完的葡萄放在桌子边上,拿过放在几本书上面的那本小说翻开。 古言小说《皇喜》讲述的是永安伯府嫡长女和皇室不受重视的七皇子相识相知,共同对抗多方势力的倾轧谋害,夺得皇位争夺最终胜利的故事。 作者文笔稚嫩,但内容紧凑,剧情跌宕起伏,文中各种阴谋一环扣一环,只从正文看这本书堪称一部权谋文经典。本来故事这样完结就很好了。 但这作者不是个寻常的神仙。 他后面写了个超长的番外,在这个番外里,小说全体成员齐齐降智,用读者的话来说,每一个人都成了行走的二百五。 原本英明神武智勇双全的男主在成为皇帝后,因为皇后女主怀孕,却顶不住朝臣逼迫的压力选妃了! 原本冰雪聪明,果敢理智的女主被小妖精们刺激得伤心欲绝,生产的时候成功一尸两命。 男主疯了,恰逢南方大旱,北方异族入侵,男主身为皇帝来了个不抵抗政策,自杀等死。 关键那些朝臣还同意了。 于是,这本书最后死得只剩下一个书名。 读者简直无话可说…… 话说回来,这个神仙作者,这神转折来自于他高三选专业时对家里要求的必须学医的命运的抵抗,当然他最后没成功。 他成了个兼职写作的专业医生。 这本据他说是黑历史的书还是他写书成名后,出版社因为他的名气顺便出版的。 不走心到出版内容连番外都没删。 叶瑾予将书快速翻过一遍,再次确认她只在番外作为大反派的未婚妻出现过不到半章,他们家也只作为背景板出现在别人的口中终于放心了。 不是她过于胆小,实在是反派大佬过于妖孽,人家随随便便一个想法都能轻轻松松坑死一打她这样的小可爱,大佬都深谋远虑,哪怕他现在还只是个未满十岁的小孩,也不得不让人心生防备。 要不是大佬年纪轻轻突然暴毙,那些个配角连蹦都蹦不起来,哪还轮到男女主什么事。 虽然她还没见过即将到来的小客人,但病到需要来江南养病的程度应该跟凶残的大佬没什么关系。 叶瑾予合上书,把它放回原处后就拿了一些空间里提前晒好的荷叶出去。 既然要做送人的香包,最好还是用明面上有的材料,外面还有她特意从福州带过来的干荷叶,但效果就没有空间的好 为了表示自己的拜师的诚意,完全没做过女红的叶瑾予抄起了绣花针,开启了扎自己的必经之路。 半个月的时间就在叶瑾予和绣花针的斗争中快速过去,在这半个月里她们的新院子终于修整出来了,兄妹两从正院搬到了独属于自己的院子住,叶瑾予也终于有了更多独立的事件做自己的事。 忙的不亦乐乎,突然听到她娘说家里有客人要来,她还有一瞬间的惊讶和茫然。 “娘,客人是谁呀?为什么要来我们家?他没有家住吗?”反应过来后,叶瑾予仰着写满疑惑的小脸,装作完全不知情地问。 小孩子忘性大,半个月过去,叶明杨小朋友也本来忘得差不多了,再听到又兴奋起来,哒哒跑到她娘脚边扒着她的衣裙问,“娘,小弟弟要来了吗,我可不可以带他一起玩。” “客人是爹爹住在京城的朋友的儿子,他生病了,我们家这边比较温暖住在这里可以让他不那么难受。”叶母抱起软乎乎的女儿,温柔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才有些诧异地看向儿子。 “杨儿怎么会觉得客人是小弟弟?” 叶明杨小嘴微张说不出话来,眼睛开始乱转,好半晌才诺诺道:“是我猜的。” 因为他猜错了,叶母也没怀疑他的说辞,不然,让叶母知道叶明杨仗着自己小偷听大人讲话,就算她宠孩子不会把他怎么样,可让他爹知道少不了又是几张大字。 兄妹两最近刚启蒙,哥哥调皮好动坐不住,布置的任务敷衍了事,被他爹叶知府格外关注,抓了不少小辫子趁机罚他抄大字。 “客人是比你们大的哥哥,叫苏遇宁,明天就到我们家了,我们明天早上到门口接他好不好?” 不被罚了,叶明杨松了口气,可他有些不情愿,仰着脑袋可怜巴巴,“不能下午再接吗?杨儿想睡觉多一点。” 虽然他也很想要一个哥哥,可哥哥什么时候都可以看,明天他还是更想睡懒觉啊,夫子请假了,明天可是启蒙以来唯一可以不用早起的一天。 叶母被他水汪汪的眼睛看得心软,把他揽到怀里柔声安抚,“杨儿可以看完哥哥再回去睡觉,娘帮你跟爹爹说。” 如果可以,叶母也想让两个孩子睡久一点,这短时间兄妹两开始启蒙,都起得比平时要早,她也心疼,可丈夫为了表示重视,一定要她们全家到门口迎接。 要真是什么皇亲国戚来,他们一家这么正式也无可厚非,可对方不过是和自家一样地位的侯府的孙子,这就让叶母心有怨言了。 可习惯了大事上听从丈夫的吩咐,叶母只能尽量将小儿子安抚下来,还许诺过几天让他爹带他们出去玩的条件。 第二天兄妹两被早早拉起来装扮,叶瑾予还好点,这一天已经有点习惯了,叶明杨却牵着奶娘的手,站在他爹看不到的身后半眯着眼睛,站得东倒西歪,还有她娘在前面做掩护。 叶母看女儿那么精神还想让她也跟她哥哥一样靠着奶娘眯一会,反正丈夫对女儿比对儿子宽容一点,不怕被教训。 她们出来没站多久就看到左边的街道上向他们的方向驶过来两辆马车,马车的外表看起来很低调普通,反正在叶瑾予看来,这两辆马车的外表和大小和他们搬家时候的马车是比不上的,就是不知道里面面如何了。 叶瑾予伸着头往那边看去,第一辆马车的车夫是一个身材挺拔健壮的青年,第二辆马车的车夫就比较奇怪了,是一个十岁模样的小少年。 还不等她猜测,两辆马车就已经缓缓在他们面前停下。 在青年车夫跳下车掀开帘子的时候,叶父就几步迎上前,“是苏贤侄到了吗。” 第3章 等在门外的一群人注视着马车,一只略显纤长素白的手从掀起的轿帘中探出,搭在轿门上,不过是一只手,却仿佛让时间放慢了一般,一身素白衣裳披散着长发的贵公子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 白衣墨发,雪肤红唇,五官精致却不显一丝女气,若不是年纪不大,那温淡的气质像极了叶瑾予心目中不染纤尘的偏偏贵公子,她想象出来的纸片人男神。 “叶伯父。” 苏遇宁站稳后就先朝叶父叶衡行了个礼,跟在他身后一大一小两人以及叶府的下人们见主子行礼也跟着一起动作。 同样是行礼,长得好看的人做起来就是不急不缓,充满仪态,一举一动都在展现着不俗的教养。 至少叶瑾予一眼望去,最吸引人目光的就是眼前这个小贵客。 场面一时间有些安静,叶知府好歹是见过不少市面,一时只是被几年不见当年小小一团的殿下这巨大的变化晃了下眼,加上想起往事才失了会神,看见他行礼时微侧了侧身只受了半礼。 反应过来后叶父就先简单介绍了下双方的身份。 “贤侄,这是你叶伯母” 与面对叶衡时的不同,苏遇宁这回在叶母看过来时只是温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叶母这回居然一点都不计较对方的失礼,也笑着地对面前的美貌少年点了点头作回应。 在叶母云秋婉看来,除了自家太小还没长开的龙凤胎,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长得那么精致好看的孩子,之前的那点被打扰的心烦在见到人的那瞬间就被眼前赏心悦目的美貌给驱散了。 只是欣赏的同时又难免可惜,这孩子好像真的是来江南养病的,整个人是隐约可见的消瘦苍白,还是脸上的清浅笑容掩盖了脸上身体不好带来的病气,才让他的气色看起来不至于病入膏肓。 可怜的孩子,身子不好离开了父母,还远离家乡,再想想自己的一双孩子叶母就觉得自己应该对他好点。 “这是龙凤胎兄妹,杨儿瑾儿过来跟哥哥打声招呼。”叶母的想法不过一瞬,叶父紧接着介绍,后半句话朝着还站在原地的叶瑾予兄妹两说。 叶明杨早在马车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清醒了,此时被自己亲爹点到,双眼亮晶晶地望着面前和他长得一样好看的小哥哥,半躲在自己妹妹身后期待又害羞。 叶瑾予确认自己没看错,她这个听不懂道理,看不懂脸色,完全视脸皮为无物的哥哥居然对着一个男生害羞了。 她心里还来不及吐槽,就被眼前突然绽放的友善笑容晃了下眼,顿时忘了自己刚刚的想法。 短暂的的介绍后,老管家适时地出来提醒,“老爷夫人,天色不早了,小少爷路上奔波,可以先让人进府休息。” “对,看我,贤侄先进府休息,有什么事晚点再说。”明明是和少年的祖父和父亲都能正常谈话的人,叶父在小小年纪的少年面前居然有些放不开。 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不愧是先皇看重,临终前还撑着病体费尽心思安排后路的孙子,年纪不大就已经有了如此气度。 在一想到京中来信上写的京城的局势,叶衡暗暗摇头,放弃了如此优秀的太子,也不知皇上将来可会后悔。 站在后面的丫鬟仆从闻及叶父的话,自动向两边散开,夹道迎着众人进府。 进府后大家各自散去,只余叶父带着管家领着苏遇安一行去他们将来要住的青竹轩。 青竹轩是当初搬家时叶父特意吩咐留出来的,除了正院和龙凤胎住的若兰院、松柏院之外最好的院子,之前整理的时候还大修了一番。 “殿下若有什么缺的或者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林伯说,林伯是府里的大管家,府里尽量都帮您做到,不用跟臣客气。” “伯父可以直接称呼我遇安。”苏遇安站在院中,看着叶府家丁忙前忙后地帮忙搬东西,闻言将视线落到叶父身上温声道。 叶父对上他淡淡的视线,想着殿下要在这边久住,称呼太客气不方便先不说,将来出去走动殿下的身份容易受到轻视和质疑,干脆应下。 “既如此伯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念及她们一行三人舟车劳顿,叶父将准备好的洗尘宴安排在第二天晚上,以保证他们能得到充足的休息。 洗尘宴还没到,叶瑾予和叶明杨就在第二天早上,被奶娘带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再次见到了前来请安的苏遇安小公子。 “给娘请安。” “给娘请安。” 大概是看到喜欢的人在场,平时行礼都是东倒西歪的叶明杨这回虽还是比不上妹妹动作的端正,可终于能看出是个行礼的模样。 若是平时看见儿子这么学乖,叶大人肯定已经夸上一句了,可在小小年纪就已经初显君子风度的太子面前,叶大人还是觉得自己脸有点燥。 云秋婉了解自己丈夫好面子的性格,赶在他出口教训儿子之前出声,“杨儿,瑾儿快过来娘这里,你们苏哥哥还从京城给你们带了礼物过来呢。” 然后叶瑾予就见,平时上蹿下跳猴儿一样没一刻消停的双胞胎哥哥像个小姑娘似的,小心翼翼往漂亮哥哥的方向瞄了一眼,脚步哒哒地跑到他娘身边赖着。 叶瑾予迈着小短腿,踩着小碎步,缓缓挪到叶母身边,光明正大地好奇地看着休息整理过后,愈发显得超凡脱俗的苏遇宁。 怎么能有人连生病都生的那么好看,她前世从小体弱多病,常住医院,之所以能保持一个还算好的外表状态完全是靠着空间的灵气维持,大多数她见过的,长期生病的病人都使脸颊消瘦,面色或灰白或蜡黄。 可是眼前的少年却只是较正常人瘦了一点,脸色苍白了一点,完全不像她爹说的从出生就开始生病的人。 叶明杨在偷看了小哥哥好一会之后终于鼓足勇气,憋红着小脸道,“我也给哥哥准备了礼物。” 屋内包括叶瑾予在内的所有人顿时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叶父最为好奇这平时最调皮的儿子会准备什么,问他:“杨儿给哥哥准备了什么礼物,能给大家看吗?” 叶明杨又看了喜欢的小哥哥一眼,红着小脸点了点头,跳下椅子走到一旁的奶娘身边朝她伸手要自己提前准备的礼物。 在众人的目光下,李嬷嬷一脸笑意地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他。 叶明杨又拿着小盒子小步跑到苏遇安面前,双手捧着递给他,看他接过之后又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来一个小荷包,“这个是妹妹准备的。” 叶瑾予:“!” 那是她做了好近半个月,准备送给未来师傅的小香包啊! 叶瑾予脑中电光急转,终于想起,前几天他跑到自己的院子里找她,看到她在做这个荷包就问有什么用,她仗着叶明杨小就敷衍说是要送人的礼物。 谁知道他会会误会了,还自己早早就给他的小哥哥准备了礼物,顺便还非常好心地帮她把礼物给送了出去。 要哭了—— 在场的两个大人可不会了解其中的乌龙,惊讶于兄妹两的七巧玲珑心,眼神暗示着苏遇安打开看看。 首先是叶瑾予送的比较明显的小香包,拉开抽绳里面就是杂七杂八的晒干的材料,苏遇安闻着香包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心想,这叶家的小姑娘在这方面倒是有些天赋。 香包除去送礼人代表的意义,表面上看就是小姑娘的东西,无甚出奇,苏遇安收好后递给身后十岁的墨石拿着,将手上的小盒子摸了两下就解了上面设置的小机关,打开盖子就是楞了一下。 把打开的盒子递到叶明杨面前,笑容有些惊奇,“这些你都要给我?不后悔吗?” 叶父叶母往里面看了眼,也有些惊讶,里面是一盒子的做成各种形状的金子,有一些使他们每年过年的时候给的,大部分是龙凤胎远在京城的祖母每年特意送来的作为送给她们的礼物。 叶瑾予自己也收了一盒。 叶母记得自从给龙凤胎读了婆婆写给他们的来信,她儿子知道金子的用处之后,就很宝贝这一盒的金子,他坚信自己将来可以出去玩,这些金子他都想自己花完。 没想到这回居然这么大方,看这样子,这一盒子差不多送了出去一半的库存。 “我都给你了,你将来可以向大虎的哥哥一样带我一起出去玩吗?”叶明杨黑白分明的双眼满含期待,小童音透漏出他的紧张。 得到肯定答案,叶明杨心满意足。 从正院出来,和叶明杨先分开后,去叶瑾予的若兰院和苏遇安的青竹轩有一段路要同行,叶瑾予本来是走在小男神的身旁的,他一停下,她也下意识跟着停下。 仰着头,叶瑾予疑惑的视线投向比她高一个头的少年,“苏哥哥怎么不走了?” 话落,就看到少年本就白皙的脸上此时苍白如纸,白色手帕来不及掩住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叶瑾予瞪大双眼,“你你怎么了,奶娘你快去找府医来,苏哥哥吐血了” 第4章 “不用找了。”苏遇安在叶瑾予话落的同时就出声。 他轻轻把嘴角的血迹擦拭干净,又将染了血迹的白色手帕递给围上来的墨石,看向还有些懵然的小姑娘,带着少年有些青涩的安抚笑意。 “我没事,你看,很快就会好了,不用找大夫。” 吐血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瞬间的不舒服。 他母后在孕中就遭到多次算计,中了好几次毒,虽救治及时没危及生命,却让出生后的他从小饱受胎毒的折磨。 这些胎毒是多种毒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早在体内形成了一种毒性更加强大,作用更加复杂,也难以解决的毒药。 经过他各位太医和大师多年的努力,也不过是将他体内的毒控制每三个月毒发一次,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毒素的积累,这个毒发的时间间隔智慧越来越短。 现在离下次毒发只剩下不到十天,毒素经过三个月的压制带来的身体反应只会越来越频繁,从出生到现在,他已经习惯了每次发病前的这一段时间自己的身体会出现的各种状况。 只是好像吓到了眼前的小姑娘,苏遇安心里微微抱歉。 叶瑾予只觉眼前的少年脸色和她前世生病的时候好像,可她每次生病都会觉得身体虚弱无力,精神疲惫,甚至觉得连呼吸都是奢侈,为什么他却像是没什么感觉的样子。 叶瑾予看着苏遇安身边的青年和小少年墨石虽然面上都带着担忧,却并不着急的样子,抿了抿嘴唇。 仰着小脸看他,小表情认真严肃,“苏哥哥,我送你的荷包你要带在身上哦,它很有用的。” “里面有我放的荷叶,香香的,它可以让你觉得很舒服。”怕他不重视叶瑾予还特意强调,可又不能明说这荷包帮助缓解疾病。 小香包里面的材料都是她空间出产的,在生长过程中吸收了充足的灵气。 叶瑾予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病得有多严重,但只要他吸入一点灵气,这些灵气就能帮助滋养他的五脏六腑,虽然作用不明显,但缓解他的一些难受的症状还有可以的。 回到自己院子后,叶瑾予想着少年故作坚强的模样,找理由支开了身边的人进了空间。 她记得剩下的那叠书中除了几本小说,剩下的四本医书里面有一本是调养身体的,对于这位苏哥哥从小的病应该有点用。 具体是什么问题,要怎么针对治疗,只能等到她找机会给他把个脉才知道。 而且苏哥哥的父亲既然是叶父的好朋友,那身份应该不低。 既然他们找的大夫都治不好他,她这个有着丰富理论知识但毫无实践经验的半吊子就更不行了。 她也就只能依赖于空间生产的灵物对人身体的缓慢调养。 再次感叹了一番自己这做什么都不方便,连做个好事都小心翼翼思量再三的小身板,叶瑾予认命般地开始翻起了书。 * “殿…少爷,喝药了” 墨石在自家少爷的视线看过来时及时改了口,将一碗黑褐色的散发着浓浓苦味的药汤放在苏遇宁面前的桌子上。 药是他师父墨枫煎,煎完药让他拿过来后就消失不见了。 墨石习惯了师傅的神龙见首不见尾,送少爷来崇州的一路大概是他们师徒两见面最久的一次了。 看着和自己一般大的少爷面不改色地将一整碗药喝下,墨石想起自己以前在宫里替少爷试药时的那个味道,面露苦色,又忍不住心疼。 陛下明明有那么多儿子却偏偏容不下自己最有天分的太子,怎么他们家少爷那么好那么优秀,却要受那么多苦呢, “将叶家的小少爷和小姐送的礼物拿过来吧。” 欣赏够了小书童不断变化的脸色,苏遇安开口阻止了他的胡思乱想,省的这个想法活跃的书童随随便便就发散出一堆阴谋诡计,自己吓自己。 “噢噢,好的。”一回来就煎药给少爷喝,给他收好的礼物还放在他的袖袋里,此时拿出来放在桌上,自然而然地问,“少爷是要放起来吗?” “这个挂帐旁,这盒金子放柜子里。” 苏遇安想到叶家的小女儿叮嘱他时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拨动桌上小香包的手微微一顿,唇角微弯,温声道。 “好的。”墨石拿起香包往床边走去,边走边打量两眼手上的小东西,整个看起来平平无奇,做工甚至可以说粗糙,比少爷以前用的荷包质量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也不知怎么就入了少爷的眼。 还没那一盒金子贵重呢。 苏遇安白天吐血的事还是被叶父知道了,叶父原本要再推迟洗尘宴的时间,不过苏遇安他本人以反正只是一家人吃饭,也不会耽误什么为由推迟了。 晚上叶家人为迎接苏遇安准备的洗尘宴如期举行,说的那么正式,其实也就普普通通的没有外人在一顿饭。 饭桌上,叶瑾予观察到苏哥哥面色比白天吐血时的好了很多,小小自恋地将这变化归功于自己送的小荷包,本就不差的心情更是好了不少。 对于偷偷用空间帮助人家调养身体的事更是充满了动力。 按压下蠢蠢欲动想要让新上任的哥哥带出门去玩的不省心哥哥,叶瑾予余光瞥见叶父叶母的表情好像有一点点不对。 回去后,叶瑾予越想越觉得有问题,朝着照顾她的大丫鬟撒娇似的问:“绿篱姐姐,为什么我刚才看到爹娘好像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她都看到爹在吃饭的时候多看了娘好几眼,表情透露出几分小心翼翼,不明显,要不是她观察得仔细还真看不出来,她娘还无视了,要知道这在平时是不可能的事。 绿篱姐姐和她娘身边的绿蔷,都是她娘那边的大丫鬟,只是搬家后的这段时间被调过来照顾她一段时间,等新的丫鬟培训好之后,她还是要回去的。 她肯定和正院的人有联系,说不定她就知道消息呢。 绿篱犹豫一瞬,想着小姐过几天肯定还是要知道的,就委婉地提醒了一下,“小姐和少爷的祖母不仅从京城给小姐少爷送来了礼物,还给夫人也送来了一个丫鬟。” 噢,她懂了。 叶瑾予一脸了解地点点头,小脸严肃。 给他爹送通房侍妾嘛,她真的懂的,从她出生到现在,她那从未见过面的祖母已经给她爹送过五个通房丫鬟,这回是第六个了。 一直到她们搬到崇州前,那五个京城来的丫鬟才被遣散完,没想到今年的这个这么快就来了。 虽说她爹娘感情甚鹜,她爹从没碰过那几个丫鬟,可对于叶母来说婆婆这么做还是很膈应人的,难为她能那么相信这样一个婆婆给龙凤胎送来的两个奶娘了。 曾经家里那么多“丫鬟”,叶瑾予不止一次地庆幸,还好她祖母的眼光不怎么好,送来的五个“丫鬟”都是颇有些歪瓜裂枣的人。 这里的歪瓜裂枣指的不是相貌上的缺陷,而是性格上存在巨大不足。 比如一号,对自己的样貌过于自恋,被身为曾经的江南第一美人,也就是她娘的美貌轻易打击到一阕不振。 二号,比一号好点,就是过于闹腾,被叶父以一人就能闹得叶府家宅不宁为由送去了别院,当真正的丫鬟去了。 另几个也都是相差不多的下场。 一号二号出现的时候,叶瑾予也升起过即将开始宅斗大戏的念头,几个都是那样的性格过后,现在,叶瑾予已经没什么战斗意识了。 甚至还猜起了这一回的“丫鬟”又会是个什么样的极品。 本着亲亲母女情,第二天给她娘请安过后,叶瑾予还拉着哥哥留下来,准备陪她娘一起度过伤心的时间。 云秋婉当了那么多年的儿媳,虽然还是有些伤心,但也是真的不怎么把即将到来的丫鬟放在心上。 甚至还跟她们说了下这件事。 叶瑾予这时才知道,即将到来的“丫鬟”叫于满银,不仅不属于贱籍,还是一个有身份的富商家的小女儿,富商听说忠义侯府的老妇人每年都要给自己儿子送个侍妾,就把自己女儿送来了,想要和侯府攀上关系 她们一行原本是跟着苏遇安他们一起从京城出发,因为于满银在路上水土不服,两队人马就只能分开。 这些消息是昨天叶父收到京城的来信后才知道的。 最重要的是,那个富商的小女儿最迟明天上午也要到了。 叶瑾予终于升起了淡淡的危机感。 第5章 叶瑾予没等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就看到了似乎有些性急的于满银。 原本一天的路程因为她的催促硬是缩短到了半天。 叶瑾予早上和叶明杨装傻卖乖逗叶母开心,完了之后就被留在了正院和娘亲一起午睡,醒来就见到了才刚到叶府的于满银。 “请姐姐安,承蒙干娘喜欢,干娘让我帮忙带来送给小姐和少爷的礼物我已经带来了。” “干娘说叶家人丁稀少,特意认了银娘作干女儿,让银娘前来崇州与姐姐作伴。” “银娘原只是普通商人家的庶女,在说话和行为上多有不当,这段时间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姐姐多多包涵,妹妹一定努力改正。” “相信干娘送银娘来这边也是为了我好,让银娘多学习姐姐身上的优点,我将来一定会感谢姐姐的厚待。” 于满银说完就两眼紧紧盯着云秋婉的反应,仿佛只要对方露出对她的一点敌意,她就能将老夫人这个后台搬出来怼到对方脸上。 叶瑾予看着她一进门,行了个家礼后就开始啪啪啪说个不停,短短几句话就戳了她娘好几个痛处,将她娘这个叶府的女主人得罪了个彻底。 难道真的没有人跟她说过,她娘嫁入叶家后五年才有了自己这对儿女,并且之后再没动静是她娘自认为完美人生的一个黑点吗? 云秋婉崇拜自己的婆婆,却被婆婆嫌弃更是她多年来屡戳屡痛的一点。 这还是叶瑾予从平常她娘在提到祖母时的反应中观察总结出来的,她本人可能自己都不敢承认,但这也并不妨碍她迁怒这个正在挑衅她的于满银。 叶瑾予看着自家哥哥懵逼迷茫,还沉浸在自己多出了个姑姑情绪中的表情,再次感叹她祖母眼光的毒辣。 云秋婉看着站在于满银侧后方婆婆身边得力的助手方嬷嬷,被气个半死的同时,又忍不住怀着对于满银这个势利小人的深深鄙夷。 她嫁进叶家近十年,和丈夫感情深厚,婆婆送了好几个“丫鬟”来都没能威胁到她的地位任何,这个出身商贾满身铜臭味说话粗俗的女人凭什么觉得自己会怕她。 有方嬷嬷在场,云秋婉不好多说多做什么,但她的傲慢,和对于满银的这个人的轻视和鄙夷却表达了个淋漓尽致。 云秋婉压下怒气,表情淡淡,对于满银说话时只用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既然是夫君的干妹妹,你就应该称我为嫂子而不是姐姐,我娘家没有妹妹。” 一句话就轻轻带过于满银的身份,仿佛自己早已知情她的身份,谁能看出来,她刚刚确实被这突如其来的干妹妹炸得不轻。 但人可以被吓到,面子不能丢,这是她云秋婉做人最基本的坚持。 “绿蔷,你让人带着余小姐去她的院子。” “对了。”语气随意地安排了丈夫的干妹妹的去路,云秋婉好像才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因为不知余小姐提前到来,准备的院子没来得及收拾,余小姐还请不要介意。” 于满银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拐着弯骂她上赶着攀权附贵,脸色真阵青阵白,但眼角余光看着方嬷嬷装聋作哑的样子,只能眼观鼻鼻观心。 等到屋中没了外人,叶瑾予才仔细地观察她娘的反应,要是她娘是强颜欢笑她还要再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安慰人的能力真的不怎么样,叶瑾予对此有自知之明,每次她这脾气娇作的娘一伤心就会维持一段时间,然后全家人都跟着头疼。 “瑾儿怎么这么副表情。” 儿子在一旁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小女儿却总是那么贴她的心,云秋婉总算心里有了点安慰。 “瑾儿也不喜欢这个新的小姑姑吧。没关系,娘亲过几天举办个宴会,我们漂亮的小瑾儿可以找更多好看的小姑娘当朋友。” 云秋婉自顾先帮着一双儿女下了结论,揭过这个话题,提起别的事。 叶瑾予看她真的只是有点伤心自己婆婆的不认同,对于满银的到来没有太大的情绪,松了口气。 看来她娘已经习惯了家里每年来一个极品奇葩,对他爹也彻底放心。 听到宴会,一直在旁边动来动去的叶明杨更精神了,“娘,我要和苏哥哥一起。” “只要你苏哥哥同意,当然可以,但你可不能麻烦人家。” 云秋婉也算是看出来了,她这个小儿子对没见过几面的苏家的小孙子有种莫名的好感。 她也没有孩子跟着生病的人呆久了会折寿的观念,只要孩子不学坏,她都尽可能满足她们的要求。 这个宴会的目的,不仅是为了答谢之前刚搬过来时,各官员世家送的礼物,还是为了认人,在他们家养病的苏遇安也会以叶家表少爷的身份介绍出去。 大家举办宴会都喜欢找一个理由,往年的这个时候,知府府邸的桃林花开得正好,前任知府夫人每年就以赏花的名义邀请崇州府内的各家夫人小姐来参加宴会。 云秋婉作为新任知府夫人,完全可以直接将这个传统传承下来。 可是她偏不。 这个宴会可是她打开崇州府上层圈子的一个重要契机,而且她办的宴会,当然是要独一无二。 乔迁宴既然开始的几天没办,后面也不好再以此为借口,于是云秋婉换了个概念,这次宴会是赏桃花酒。 后院的桃花肯定来不及酿成酒,那就买。 将宴会的时间定在七天后,云秋婉就动作迅速地派人给崇州府内有品级的官员世家以及一些有名望却无官职的人都发了请帖。 叶瑾予在此之前因为年龄的缘故几乎都没有怎么接触过外人,为了这次的宴会她连拜师的事都放在了一边,空间里的小药田她也都暂时不管了。 每天不是挑挑那天要穿的衣服,就是逛逛家里的布置,看看这里,摸摸那个,忙的不亦乐乎。 宴会前一天,叶瑾予和她六岁的新丫鬟秋霜在若兰院和青竹轩共路的那个岔口遇到了几天不见的墨石。 她还在奇怪这小少年今天怎么不呆在他少爷身边服侍,反而在这路边东张西望。 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等她走近,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就突然被墨石挡住了去路。 她拐左墨石也拐左,她拐右他也跟着,叶瑾予无奈只能停了下来。 投之以疑惑的小眼神,“你怎么挡着我呀?” 墨石看了秋霜一眼,跟叶瑾予商量:“我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 好久没人用大人的口气和她交流,叶瑾予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秋霜,你先回院子吧,我待会自己回去。” “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们少爷用了你的和荷包之后好像没那么难受了,你可以再送一个给我们吗?” 墨石说完也觉得自己有点厚脸皮,还有点欺负人家的嫌疑,看着眼前比他小了五岁的小姑娘,他脸上的的羞愧几乎要掩藏不住。 “或者你告诉我里面都有什么材料,教我怎么做也可以。” 才五岁的小姑娘,能做出来的荷包应该也不太难,他应该也能很容易就学会的吧,他再不行也可以让他师傅来。 哪怕少爷多次强调,他身体毒发症状的减轻不一定是那个荷包的作用,让他不要来麻烦人家小姑娘。 墨石虽没有告诉师傅少爷的最新情况,可他就是觉得万一呢,他不能放过任何让少爷减轻痛苦的机会。 他已经不奢求少爷的毒能解了,只希望上天不要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 看着他期待忐忑的表情,叶瑾予同情的同时,又觉得有一点点的得意:看,她这么多年看过的书还是有点用的,她不是真的一事无成,只是前世她没有成事的机会。 带着这点隐秘的不可言说的小心情,叶瑾予很干脆地答应了教墨石做香包的请求,还承诺免费送他做香包用到的材料。 毕竟香包能起到那么好的作用主要还是因为含有灵气,药物的搭配只是起到辅助的效果。 “明天过后你再在这里等我,我找了东西带来给你。” 话落见他还一幅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叶瑾予恨不能撬开他的嘴,最讨厌人说话犹犹豫豫说话留一半的样子。 反正她现在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人不说她就什么都不知道。 “你还有什么事吗?我要回去了” “等等。”墨石又急忙拦住她,他以前真的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只是第一次遇到比他还小的谈话对象,难免顾虑比较多。 “你能不能先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特别是我们家少爷。” 墨石心虚地解释:“我们少爷不知道我来找你。” 这一听就是病患信不过过于年轻的医生能治好他的病,叶瑾予也不介意,答应他的请求。 第二天就是准备多时的品酒宴,客人来之前,叶瑾予远远和苏遇安对视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她只觉苏哥哥的脸色好像更差了。 想着她用灵气调养身体时的作用,叶瑾予只当自己是真的看错了。 第6章 宴席下午才开始,客人们一直到中午才陆陆续续出现。 云秋婉作为知府夫人是整个崇州府内品级和地位最高的女人,带着一双儿女在宴席后的房间里休息。 外面提早到来的夫人小姐都有自己的圈子,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 聊了一会家中的儿女,通判夫人突然压低了声音:“听说我们这新的知府大人是出自京城的忠义侯府,是不是真的啊。” “消息可是从谢家传出来的,这还能有假?”她身边围着的夫人见她挑起话题,也纷纷讨论起来, “这新的知府啊,可就是忠义侯本人,救过太子,还有和当今从小一起长大的过硬交情。” “既然这么厉害怎么还调来我们这了,崇州虽然是个中州,可再好也比不上苏杨等上州的富庶繁荣啊。” “这就不是我们能打听到的了,说不准是叶大人自己喜欢这里呢。” 说这话的夫人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过于理想,后面的声音低了下来,余光瞥到一个身影又提高了音量:“童夫人,童大人之前跟严大人关系挺好吗?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严大人就是崇州的前任知府,他在任期间和崇州的同知童正新关系好,在叶衡这个新知府调任来之前一直都有传言,严大人会跟上面反映,想办法让童大人升一级, 同知是正五品,升一级就是从四品,官位等级也就相当于现在的崇州知府。 严大人在京中有关系,大家本来都觉得童大人即使不能成为崇州知府,也会调去更好的职位。 谁能想到突然出现个叶大人,原本铁板钉钉上的升官,变成了一成不变的留任。 消息出来的时候,她们这些跟童家没什么关系甚至有仇的夫人,在背地里没少嘲笑童家。 被突然问到,和女儿坐在一旁没有参与任何话题的童夫人心里一紧,淡淡的表情更冷了些。 感受到身上衣服轻微的拉扯,童夫人就看到自己五岁的女儿正满眼担忧地望着她。 心里一暖,童夫人淡声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老爷也不会跟我说官场上的事,哪里能知道什么。” “我们家媛儿第一次来,还没见过府中桃花林的盛况,我带她出去走走,先失陪。” 一位地位比较低的夫人知道通判夫人和童夫人不和,看着她们母女俩的背影,不着痕迹地轻扯嘴角,嘲讽道;“谁不知道童大人宠妾灭妻,家里妾室都爬到头上了,这幅清高的样子给谁看呐。” 通判夫人轻笑一声,“可不能这么说,人家可是出身书香门第的才女,那浑身的气质可不是我们能比的。” 这话要不是以调侃的语气说出来可能还有几分可信,周围的几位夫人对此心知肚明。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云秋婉就让龙凤胎跟着后来的苏遇安出去玩,让她们在开席的时候回来就好,自己则是跟在场的夫人们闲聊。 苏遇安想着小孩子爱热闹的天性,就把她们带到了小孩子多的地方。 叶明杨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和他一样年龄大小的男孩,表情写满了跃跃欲试,“苏哥哥,我们要和他们一起玩吗?” 苏遇安身子微靠在一旁的假山上,小脸泛着病态的苍白,“你们去吧,我不喜欢玩。” 叶瑾予也不喜欢玩,但她需要和更多同龄人接触,才能帮助她更好地做一个正常的小孩 苏遇安在兄妹两没入小孩堆后就落了笑容,拧着眉忍着身体涌起的阵痛。 也就是这几天的症状没有往常毒发之前的那么严重他才能出来,招呼墨石,“我们去前面的亭子。” 叶瑾予一出现就受到了其他小女孩的欢迎,忽略掉或好奇、或友善、或敌意的目光,逼着自己跟她们聊了会天。 无奈大家讲的大都是家里姨娘、庶女庶子,要不就是自己的新衣服新首饰。 确认自己跟她们没什么共同话题后,认了下这些小姑娘对应的身份,叶瑾予就找借口溜掉了。 “童媛你家什么时候搬走啊,你妹妹不是说你爹也要当知府了吗?” 叶瑾予只是想找个地方等宴会开始,没想到躲在假山后就听到了一群小朋友吵架。 她偷摸着从假山侧面探了个头,打量着双方人数差距悬殊的对峙。 就听人多的那方另一个声音道:“就是啊,你怎么还在呢,是不是你爹带着你妹妹她们走了不带你,不然你妹妹这回怎么没看到。” “切肯定是吹牛吹破了不敢出来。” “关你什么事,我爹能不能当知府我不知道,反正你爹肯定不能。”童媛一个人对上面前的一群小姑娘也不漏怯,对着对面的一群小姑娘反驳了回去。 童夫人带她出来后就让童媛和以前交的小姐妹们一起玩。 童媛怕她娘担心,就没跟她说过,自从她带着庶妹一起出来交际后,她庶妹就帮她把那群关系不深的小姑娘得罪透了。 果然,一发现周围没有大人,这些人就对她发起了攻势。 对面为首的绿衣小姑娘叫卫诗语是,另一个同知卫大人女儿,两家大人不对付,两家儿女关系也好不了。 此时被童媛的一句话气得脸色涨红,“你爹再厉害有什么用,你还不是不被你爹喜欢,我就等着你和你娘被家里的姨娘赶出去。” 说完就招呼这身后的一群小姐妹气呼呼的走了。 叶瑾予看得叹为观止,原来古代的小女孩都那么早熟,才五六七岁就已经开始勾心斗角地吵架。 那她这个除了去过几次寺庙,几乎没出过家门的岂不是有点没见过世面了。 见童媛在对方走后就蹲在假山的角落抱头哭泣,小声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叶瑾予纠结一会后走了出去。 “给你。” 童媛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了出现在眼前的粉红色手帕,视线上移才发现手帕的主人是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女孩。 柔和的光线洒在她的身后,童媛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佛主座下散发着金光的仙童。 迟疑地接过面前的粉色手帕,童媛将眼泪擦干。 她已经认出来了,这是新知府大人的女儿,刚才她们吵架的内容她可能已经听到了,童媛抿着唇,表情忐忑的小脸上微微泛着红,“谢谢。” 叶瑾予唇角梨涡微陷,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宴会要开始了,你要和我一起吗?” 童媛定定地看着她,见她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眼神亮了亮,也笑起来,“好呀。” 不远处亭子里的苏遇安见到这一幕,轻笑了下,难得感慨一句,“小孩子交朋友真简单。” “少爷,你现在也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不要把自己想太老了。 苏遇安不说话了,墨石却被他看过来的一眼吓得身子僵了一瞬。 不自觉地就站得离自家主子远了几步,就怕又被他主子坑了罚去扫马厕。 苏遇安收回视线就看到叶明杨小朋友小炮杖似的冲进亭子,拉起他苏哥哥的手就往外走,边走着还不忘解释:“苏哥哥,他们都去吃饭了,我们快去找妹妹一起去。” 叶明杨一向性子活泼外向,几次相处下来,自觉已经和他的苏哥哥关系已经很好了,好兄弟就要一起进出。 出去的时候就碰到了叶瑾予两人,正好不用找了,五个人一起去了前厅等待开宴。 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哪怕这次的宴席以酒为主,云秋婉也不过在开宴前客套几句,并按照按自己丈夫的意思,顺势介绍了苏遇安的身份。 叶瑾予没想到,不过是她们家刚在崇州府露面举办的第一个宴会,她娘就能和这里的夫人们聊了那么多,还给她和叶明杨、苏哥哥找了一个才艺老师。 晚上,个人们都回去后,云秋婉将几人召唤到自己面前,“瑾儿,杨儿还有遇安,我今天跟人打听了下,又给你们找了个老师,下个月开始上课,你们要好好准备,记得要给新老师一个好的印象。” 龙凤胎:“……” 噩耗来得太突然,有点过于刺激。 请了先生和家里爹娘自己给启蒙可不是一样的级别,离下个月还有不到十天,叶瑾予和叶明杨决定要好好想想怎么在这十天里玩个够。 苏遇安倒是接受良好,哪怕他从小体弱,却还是从懂事起就被安排了各种课程,离开皇宫的这两个月算是他偷来的轻松日子。 从小长在规矩甚多,管教甚严的皇室,他看着龙凤胎严防以待的样子新奇又好笑。 甚至在叶明杨来找他要他带他们出府玩的时候处于好奇,还同意了。 第7章 苏遇安自己在叶衡和云秋婉眼中都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要自己带另外两个小孩出门当然不可能。 但谁让他身边还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墨枫呢。 云秋婉从丈夫那里了解到苏遇安身边的墨枫的情况,再看到龙凤胎巴巴的可怜模样欣然同意了她们几个自己出门的请求。 条件当然是让苏遇安身边的墨枫跟着。 于是,在她们一行四人出门的时候,在她们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就跟了墨石眼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傅。 初春的时节,街道上春意盎然,连过往的行人都是一副热闹的样子。 叶瑾予和叶明杨两个像是没出过笼子的小鸟,路上不断掀起轿帘东张西望,试图在人群中找出墨枫藏起来的身影。 知府府邸坐落在东区,她们要前往更热闹的商业街道北区,随着距离的不断缩短,人群越来越密集,她们不得不下了马车步行。 走在吆喝声不断的街道上,龙凤胎很快忘了寻找墨枫的事,两个小孩手拉着手走在前面,不时地回头确认她们苏哥哥的位置。 “苏哥哥,我们能去那里吗?” 小孩子的身体精力有限,路过一家酒楼的时候,叶瑾予和她哥齐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可怜巴巴地看着苏遇安。 叶明杨还砸了咂嘴,“那里面好香,肯定有好吃的。” “几位小客人要吃点什么吗,小店有很多好吃的点心。”守在门外的店小二见几个小孩穿着不俗,连忙热情招呼。 墨石见他家少爷点头连忙上前两步,对着店小二道,“来个包间。” 坐在包间里,苏遇安由着兄妹两胡乱点了一堆菜,就看到她们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小声地嘀嘀咕咕。 “妹妹,等下我们吃饱了你想去哪里玩。” “还像刚才一样逛吗?我刚才听到有人说再往前有人在斗蛐蛐,你想不想去看看。” “还有,你不是喜欢家里那个毛大夫的草药吗,我还听到有人说要去前面的药房卖草药,你要不要去买。” 叶明杨逛街都不忘发挥自己小包打听的本事,现在坐下来就兴致勃勃地跟着妹妹分享自己收集到的消息。 “可是娘给我们的钱在苏哥哥那里,要是他不给我们卖怎么办。” “我有钱,很多钱,我给你买。”说着还真从身上掏出来一个荷包给她看,里面装满了他的形状各异的金子。 “不够再找苏哥哥要。”叶明杨自觉有先见之明,表情写满了得意。 苏遇安:“……” 这兄妹俩似乎对自己的声音大小没有正确的认知,他都听到了。 “那你们是想去看蛐蛐还是想去药房买草药?” 耳边突然出现的声音将正在密商大事的兄妹俩吓一跳,转头就看到苏哥哥面带好奇的看着他们。 没心没肺的兄妹俩看着独自坐在大桌子对面的身影,居然心里一同升起了一丝愧疚感,仿佛她们对着人家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叶明杨一脸做错事的表情,“苏哥哥,你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我不是一直在和你们玩吗?” “是,不是。”叶明杨纠结地挠挠头,求助一般地看向妹妹。 “哥哥是说想要苏哥哥以后也和我们一起出来玩。”叶瑾予眼神都不敢和对面的小少年对上,只硬着头皮道。 她们连门都不能出,下次再出来玩说不定还是要靠人家,甚至这话的意思想让人家多多带他们出来,真的是抄着城墙厚的脸皮, 别看人家苏哥哥才比她们大五岁,苍白的脸上也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叶瑾予总觉得他笑的时候的笑意是不达眼底的,整个人仿佛都在散发着冷淡和疏离。 要不是她哥心大缺心眼,自己也不是真的五岁小孩,她们都不敢主动接近,没见上次宴会那么多小孩子,明明仰慕长得好看的小哥哥却都只敢远远的看着吗。 叶瑾予心中不近人情的小少年仿佛没听出来她话中的意思,只微笑着帮他们定下了接下来的行程。 斗蛐蛐的地方太乱,只能去药房。 从酒楼出来的时候每个人包括苏遇安主仆在内,手里都拿了一串糖葫芦,这是叶瑾予执意要求的。 从她看过的古装剧中总结得出的经验,出来玩怎么能少得了糖葫芦。 一串颜色红颜的糖葫芦拿在手上,身边是另外三个同样吃着糖葫芦的小孩,这一简单的装饰让原本气质温淡带着疏离的小少年一瞬间变得可可爱爱了起来。 被这与气质反差有些明显的形象所吸引,叶瑾予路上还偷瞄了好几眼,甚至在被少年发现的时候打着胆子朝他笑了下,可爱的小梨涡显露出来。 苏遇安有些诧异还感到有些好笑,他记得前几次见面小姑娘还是有些怕他的,怎么这一回感觉胆子变大了不少。 走到药房之前,几人的糖葫芦因为酸的能掉牙支持了几个就丢掉了,苏遇安的因为一个没吃就送给了路边的一个小乞丐。 叶瑾予站在药店门口,闻着从里面散发出来的药香,心情不由自主的变得放松,仿佛回到了前世的家里,每天过着闲散又舒适的生活。 药房很大却意外地只有零星几个人在买药,叶瑾予看了一圈大概猜到了原因。 一般药房虽不像医馆专门为人看病,但都会请一两个来坐堂的大夫,可这间药店并没有,而且药房的大堂一边卖药,另一边却放满了还没有完全加工过的药草。 难怪刚刚叶明杨听到的是有人来卖草药,而不是买,这家药房大概是向现代的批发商一样专门搞批发的。 “叔叔,我想买药材,但我要的不多,你可以卖给我一点吗?” 药店伙计正背对着柜台称药,听到声音转头却看到比柜台还矮了半截的小姑娘正仰着脖子巴巴地看着他。 店伙计家里也有个差不多大的女儿,闻言放下手里称好的药蹲下来,笑着逗她,“可以卖呀,但你知道要买什么药吗?” 叶瑾予可不会介意人家把她当小孩逗了,她现在本来就是个可怜可爱惹人疼的小孩。 听到肯定回答就高兴地说出自己想要的草药名。 末了还歪着头童言童语道:“如果还有她们的种子的话,我也想要,我想用来自己种,看她们长出来是什么样子的。” 苏遇安看着最柜台前面熟练地报出一连串的药名的叶瑾予,虽然都是一些非常普通基础的要,但五岁的年龄再加上她的身份也足以让人惊讶。 他之前收到小姑娘的荷包还以为是在身边人的帮助下做的,现在看来应该都是她一个人的功劳。 少年赞赏的念头一闪而过,在心里留下淡淡的痕迹的。 叶瑾予买得高兴,要回去的时候就被难倒了。 买的药材太多,再加上一大包种子大概有十几斤,这重量对几个平均年龄不到十岁的小孩来说太重了。 意识到自己好像太贪心了叶瑾予有些沮丧,纠结好一会后刚想减掉一部分转眼就发现几大袋的东西都被墨石拿在了手上。 就连苏遇安这个在她看来病恹恹、没什么力气的小孩都拿了现在的她拿不动的东西。 用力了半天都提不起来的叶明杨见此惊讶得微张小嘴,“哥哥,你们为什么力气那么大。” “因为我和少爷都有练武啊。” 墨石在一旁笑得得意,第一次觉得自己会武是一个可以炫耀的事。 以前还在宫里的时候身边的人都会武功还都比他厉害,完全没想到其实大部分人都是不会武的。 “苏哥哥不是身体不好吗?也可以学吗?” 墨石现在也意识到叶府的小姐是个懂点医术的,没有疑惑她能问出这个问题。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他看了自家少爷一眼道:“因为大夫说少爷的武功能够帮他保护身体,少爷现在力气可比我厉害多了。” 他家少爷内力深厚力气大,让他打架却是打不赢的,空有内力没有招式。 但他不敢说,怕被罚扫马厕,墨石小少年求生欲满满。 可是叶瑾予怎么记得像苏遇安这样从小生病的情况,是不该学习武功这种能增加机体劳累的活动的。 看着前面脊背挺直的少年,叶瑾予这时终于模模糊糊意识到,他遭受了近十年的折磨可能不只是先天体弱的原因。 还是要想办法把把脉啊,叶瑾予唉声叹气的想着。 第8章 “叔叔,可以再挖深一点点吗?” 叶瑾予的声音带着小孩子特有的软糯,和秋霜站在院中的空地上,几个正在翻地的小厮看过来时下意识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为了尽快种下刚到手的药材种子,叶瑾予特意去求了她娘要到改造院子的权力。 这个权力不是那么好得到的,她为此还许诺了好几个条件,硬着头皮应下了她娘为她请个教女红的女先生的要求。 也就是说,下个月开始,她不仅要读书写字,还要学绣花。 就这也才得到了院中一小块地的自由使用权。 小块就小块吧,叶瑾予努力理解她娘顾忌她年纪小,怕她把自己好好地院子毁了。 甚至这一小块地,她都怀疑她娘是觉得自己这种草药的行为只是一时的爱好,过段时间就不感兴趣了才由着她折腾。 毕竟她去求的时候知道她用来种东西只简单问了几句,连要种什么都没没问就开始跟她讲条件。 说实话,叶瑾予对此松了口气,别看她爹娘平时很疼她,有什么要求都尽可能满足。 在这封建等级划分明确的古代,医女大都是贫苦家庭出身,医女这个职业也是地位低下被大多数人看不起的。 她爹她娘作为有身份,而且地位还不低的家长,可能会让她了解一二,却不大可能让有更深的接触。 她现在只能尽可能久地瞒住,走一步看一步,家里的府医金大夫可不会帮她瞒住这件事,拜师的事还要等她想好了再说。 拜师的事现在不被允许,偷师还是可以悄悄进行的,她也不奢求学到什么高超的医术,只要能让她把脉的技术有一点提升,还让她将来会医术的事有个出处她就能满足了 这一小块地大概只有两分左右,因为之前不在用来种花草的范围内,松好土耗时就要久一点,叶瑾予见它一时半会也弄不完就回屋去捣鼓买来的现成药材。 之前做的小香包阴差阳错到了苏遇安手里,她打算再做其他的作为礼物和金大夫套好关系。 制作复杂的东西不能送,简单的又有心意的她只知道小香包,香包的的材料上就要多下功夫。 叶瑾予让奶娘帮忙做外慢的布袋的时候,特意选了柔软好看,适合男子佩戴的布料。 里面的材料做了筛选,除了几味买来的常见的香料药材,其他都是生活中常见的香料,如薄荷、荷叶、薏米之类。 三天后,她的私人小药田修整完毕的同时,几个特制小香包也终于做好了 套近乎的事不在一时,叶瑾予先挑了个荷香味的香包,再带上之前答应墨石的香包材料去了苏遇安住的青竹轩。 因为墨石保密的要求,叶瑾予一个人都没带就自己过来了,到了青竹轩的院门前才发现院门开着,周围却一个人都没有。 自从苏遇安住进来后,叶瑾予第一次过来这边。 之前只听她娘说苏遇安她们拒绝了在院中安排丫鬟小厮的好意,可她没想到这里真的只住了苏遇安主仆三人。 里面安静得过分,叶瑾予心里微微发毛,在空无一人的院门前踌躇半晌,她在心里自我安慰。 在自己家,人说不定都在屋里,没什么好怕的。 “苏哥哥你们在吗?” “我进来了哦。” “墨石哥哥?” 叶瑾予抱着怀里的药包,一边缓慢地往里挪一边小心地喊道。 过于寂静的环境里连自己的脚步声都那么清晰,,甚至还能听到树叶飘落在地的细碎响动。 “嘭。” 一声突兀的声响让小心翼翼的叶瑾予头皮瞬间炸起,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好长一段时间后,叶瑾予回过神,往常清脆悦耳的童音带上了一点哭腔。 “苏哥哥,你们不在我就先回去了。” 等了一小会没有人回答,叶瑾予就要往回跑。 “瑾儿,我在这里。”一道虚弱带着微微颤意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从前面的房间传出来。 声音非常微弱,若不是叶瑾予一直全身心地注意着四周,很容易依旧忽略过去了。 这道声音让叶瑾予的心一瞬间的放松,又很快提起来,她一改方才的磨蹭,飞快地朝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奔去。 叶瑾予一推开房门就看到苏遇安瘦弱的身体躺在地上,旁边是倒下的凳子,顿时吓得手里的药包落了满地。 “苏哥哥,你怎么了。” 叶瑾予神情焦急,跑到他身边就想要扶起来。 苏遇安还有意识,不让刚刚也不能叫住她,见她费力扶他的样子,配合地伸手让她拉着坐了起来,嘴角扯出一个笑温声道,“我没事,不用着急。” “怎么没事,都……” 叶瑾予抬头正要反咄,就看到了少年此时的全貌,怔了下犹豫道:“苏哥哥,你中毒了吗?” 少年此时面上是如纸的苍白,往常淡粉的唇瓣和漆黑的双瞳却是异常的深紫,两种反差极大的颜色让此时的少年看起来妖异异常。 少年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反倒跟着怔愣了下,一会又忽然笑起来,不是浅淡的笑,而是带着这个年纪少年特有的朝气和爽朗。 “你不觉得害怕吗?” 看着眼前比自己还小五岁,满脸迷茫的小姑娘,苏遇安第一次觉得毒发好像也没有那么痛了,甚至还有心情问出心里的疑惑。 “怕什么?”叶瑾予在少年笑起来的时候就满头雾水,再听他这么问就更困惑了。 不过苏哥哥这么笑起来真好看,叶瑾予心里不合时宜地划过这么个念头。 “苏哥哥我扶你去床上吧,地上凉不舒服。” 叶瑾予比苏遇安还矮了一大截,别看少年还有力气说笑,其实都是硬撑出来的。 好不容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半扶半拽地将人扶上了床,叶瑾予也出了一身的汗。 将人安置好又给苏哥哥倒了一杯水,才想起院中没人的情况,“苏哥哥,你身边的墨石哥哥和墨枫叔叔呢?他们怎么不在。” “墨枫叔叔前几天有事出去了,墨石去请大夫没回来。” 叶瑾予这才了解的点点头,难怪,她就说平时这么注意自己主子的两个人居然会在这种时候一个都不见。 说曹超曹超就到,她们的谈话声刚落,门外就传来墨石焦急暴躁的声音。 “金大人你每次都那么慢,要是我家少爷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把你吊墙头上。” “少爷我回来了你还醒着吗。” 伴随这句话的是“嘭嘭”的踹门声。 墨石拽着身后的金大夫就往自家少爷面前送,看着粗鲁的架势,要不是他现在还是个少年,身板不允许,他大概更想要直接把大夫直接扛过来。 飞速地把人按在床边坐下,墨石就站在一边目光灼灼地盯着,“快看。” 苏遇安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有些无奈,“金伯不用担心,按着往常的来就好,墨石只是经历得不多有些着急。” 金大夫却没有责怪墨石的意思,看了眼面前明明痛到几近晕厥却还在安慰人的少年,叹了口气,从身上背的药箱中取出小枕头,示意他伸手。 把脉的时间有些漫长,墨石也缓过了一点,转了转视线这才发现了站在一边,在他们出现后就自动退到角落观察的叶瑾予。 “叶小姐怎么在这?” 墨石只是纯粹的好奇,叶瑾予却吓了一跳,她还沉浸在刚刚看到地墨石一脸凶相仿佛要去杀人的模样。 小小声解释,“我来给,苏哥哥送荷包。” 金大夫刚好把完脉,知道这小祖宗真的只是老毛病发作,就放下心来。 转眼见又被墨石吓到的叶家小小姐,瞪了一眼墨石,朝叶瑾予笑着招招手,“大小姐过来做床边,苏哥哥没事,就是痛得久一点,很快又能和你们出去玩了。” “可是不能让苏哥哥不痛吗”谈到还在卧床生病的少年,叶瑾予很快忽略掉那点害怕,担忧地问。 “这大概不行,你苏哥哥得病和别人的不太一样,药吃一两次还可以多了就不好。” 小祖宗的毒每三个月发作一次的规律知道的人并不多,金大夫也没打算告诉眼前这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 小姑娘娇娇软软,单纯善良,知道这些事也肯定会伤心。 叶瑾予其实想说,为什么不把苏哥哥体内的毒清出来,但又想到既然这么多年都没能解开,肯定是真的没有方法,她问了也是白问。 墨石见他们两个说的差不多了,走到床帐旁将挂在上面的小香包取下来递给金大夫。 “墨石。” 苏遇安到底因为全身的疼痛,思维有些迟钝,看到墨石的动作再想阻止就迟了,只暗含警告地看他一眼,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怒。 墨石缩了缩脖子,可还是顶着压力对金大夫道:“你给看一下这里面的香包有什么用,少爷就是用了十几天后这次发作的时间推迟了。” 叶瑾予:“……” 她还在这呢,虽然她才五岁,可当着她本人的面这么怀疑真的好吗。 金大夫再看到小香包简陋的做工后,再联想刚刚叶家的小姐说的来送荷包的事也猜到了什么情况,顿时也觉墨石这小子太不会说话,当着人小姑娘的面不给面子。 可话都说了,金大夫也有点好奇这香包怎么能缓解让那么多名医都束手无策的毒,只能朝人家小姑娘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叶瑾予眨着无辜的大眼,仿佛没听懂看懂他们的怀疑,还在苏哥哥看过来的时候朝他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里面的药材当然没有任何问题,这里面起最大作用的是灵气,可灵气这东西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还只有她有,任谁也查不出来。 叶瑾予完全不担心。 第9章 叶明杨自己提着个小书匣子,走在去看望苏遇宁的路上,不时回头和身后的妹妹说话。 “妹妹,遇安哥哥真的不能和我们一起上课吗?” “当然啊,这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吗?” “可是为什么啊,家里的先生不好吗?还有爹在呢。” 叶明杨从妹妹这里得不到安慰更失落了,被阳光拖长的影子都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息。 叶瑾予看着自家哥哥一向活力过剩,听到这个消息后连续几天一副无精打采的郁闷样子,倍感同情。 距离遇安哥哥吐血晕倒已经过去三天,三天的时间,生病的人还没好全,她们俩的启蒙先生和她自己的女红师傅却全都提前来了。 也就是遇安哥哥生病吐血的第二天,叶明杨偷偷跑来告诉她,遇安哥哥不用和她们上课,他要去城外的松鹭书院读书! 本来叶明杨也就是失落了一下,更多的是对这个消息的惊奇和羡慕遇安哥哥可以每天出府去玩。 直到今天,老师们正式开始给她们授课,第一天的课程结束,叶明杨被布置了一堆的作业。 比他超级严厉的亲爹给他布置还更多。 再加上一起上启蒙课的妹妹因为同时还要学女红,作业比他少了大半,叶明杨被打击更大了。 “只有我,只有我那么可怜,你们都抛弃我了。” 叶瑾予小跑两步,扯住她的袖摆,轻晃了晃,软着嗓子安慰他,“哥哥,你不要伤心,你看教我刺绣的崔师傅也给我布置了作业,我们一起完成呀。” 闻言,叶明杨停下脚步,往跟在两人身后的秋霜望去,刚才他还以为这篮子是妹妹又给遇安哥哥准备的什么礼物。 对比了下秋霜手上的匣子和自己手上的书匣大小,几秒过后叶明杨沮丧的表情一收,转瞬间就变成了愤怒。 “她们怎么能那么坏,你的篮子比我的还大,那个什么崔师傅是不是也刁难你了。” 叶明杨越想越气愤,先生欺负他就算了,反正他爹说他皮糙肉厚抗打击,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欺负他软乎乎的妹妹。 义愤填膺地撸了撸袖子,瞪向秋霜,威胁的小表情还颇有气势,“秋霜你说,是不是那个老巫婆欺负我妹妹。” “没有没有,哥哥你不要吓人家,崔师傅人很好的。” 秋霜只是个才六岁的小姑娘,对没见过几次面的小少爷还有些畏惧,缩了缩脖子,在自家小姐的暗示下一个劲地摇头,“没有,崔师傅没有。” 叶瑾予理解她哥小小年纪被四书五经荼毒出来的多想症,可再往下说就该没完没了了。 “我们到了,哥哥你不是想要说服遇安哥哥和我们一起上课吗,快点进去啦。” 叶明杨眼神尤带孤疑,但妹妹一直拉着他往前走,他也不能做什么,打定主意找时间去检查,叶明杨心情这才好了点了。 “唉,不要跑啊,等下会摔的。” “少爷,小姐也来看望哥哥吗?” 她们三个到青竹轩院门口的时候,正好好碰到送金府医出来的墨石两个。 “是呀,金叔叔,遇安哥哥好点了吗?” “好多了,正好他闲着,你们快进去吧,你们遇安哥哥看到你们肯定高兴。” 转身又对着墨石道,“墨石小兄弟就送到这里吧,快带人家兄妹去看看你家少爷。” 墨石点头,反正少爷每次只说了送出来,没说送到哪里,“那金先生慢走,明杨少爷和瑾予小姐跟我进来吧。” 金显宗低头,看印象中调皮机灵的叶明杨站在原地呆愣的样子,乐得笑出声,“明杨少爷是不是很喜欢我的药匣啊,要不要改天我送你一个,肯定比你手上的大。” 叶明杨如梦初醒,跳脚似的往前跑,“我不喜欢我不要。” 金显宗看着落荒而逃的小身影,拂了拂半白的胡子,好笑地摇摇头,“小孩子啊,就是好玩。” 叶瑾予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苏遇安还坐在桌旁喝茶,对面还有一个空茶杯,应该是金大夫留下来的,那个总是穿黑衣服的墨枫好像又不在。 叶明杨从她身后冲进来,将书匣子放在凳子上,小身板往苏遇安的双腿上扑,“遇安哥哥,你要和我们一起写作业吗?” 苏遇安放下手上的茶杯,看着身上的小胖身子犹豫一瞬没有推开,“不会写?妹妹也不会吗?” “哥哥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叶瑾予拿过秋霜手里的匣子放在凳子上,在叶明杨开口的瞬间她就知道自己又被骗了。 人家根本就不是担心没有一起读书的小伙伴,而是想偷懒不写作业。 “哥哥这么做爹知道又要罚你了。” 叶明杨噘着嘴从人家身上离开,哼声道:“可是真的好多,写不完也要罚。” 苏遇安揉了揉叶瑾予的发顶,“瑾儿也有先生交给的作业要完成吧,可以和哥哥在我这里做完再回去,遇到不会的我也可以帮你们看。” 叶瑾予大眼扑闪,眼底清澈透亮,“遇安哥哥也会绣花吗?” 手上的动作微顿,苏遇安笑笑,向她示意站在一旁的墨石。“我不会,不过墨石哥哥会一点女红,是他师父教他的。” “师父?是那个穿黑衣服的墨枫叔叔吗?” “是啊。” 看着墨石转移视线,脸色却肉眼可见的变红,叶瑾予捂嘴偷笑。 真是没想到啊,墨石一个小男生会女红就够让人惊讶了,更没想到居然还是看起来那么厉害那么酷的墨枫教。 叶明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们在笑什么,拖起自己和妹妹的书匣就往书桌走,“遇安哥哥妹妹,我们写作业呀。” “咦,怎么你的箱子比我的大却比我的轻?” 叶瑾予怕他提不动,连忙跟上去,“哥哥,我自己拿呀,因为里面只有几张画纸。” “墨石你带小姑娘也去休息吧,到时间了我再送她们回去。”吩咐完这句苏遇安才提步跟上兄妹俩的脚步。 说是教,其实叶明杨的任务现在更多的是描大字,反倒是崔师傅给叶瑾予布置的作业更需要人指导。 会女红不仅是要会拿针,还要知道如何配色,画画和构图等。 崔师傅现在教她的第一个步骤就是要先学会花一些基础的花草之类图案。 叶明杨自知理亏,拿着自己的作业跑到一旁的矮几上写。 站在书桌配套的椅子上,叶瑾予握着自己的专属毛笔看着无论怎么画都圆乎乎的的小草,细细的小眉毛皱成一团。 “遇安哥哥,它哪里不对吗?” “这个草叶子有一点胖了。” 触不及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瑾予吓了一跳。 苏遇安伸手扶住她晃悠悠的小身板防止她从椅子上摔下来,“怎么了?” 下意识地拂了拂胸口,叶瑾予心有余辜,“没有,只是我忘记遇安哥哥就在旁边了。” “那就先下来吧,待会儿再画。” 见她点头,苏遇安单手环过小姑娘的的身体将她从椅子上抱了下来。 碰到小姑娘柔软的小身体的时候,苏遇安才意思到了不该,下意识看了眼小姑娘的反应,没什么变化,应该是还沉浸在刚才的画画练习里,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虽然知道才五岁的小孩什么都不知道,但还是会过意不去。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虽然自己父亲子嗣不多却是又几个公主的,他自己也因为各种原因抱过几次,他把小姑娘当成自己妹妹看待,却忘了人家不是自己亲妹妹。 叶瑾予可不知道一个简单的动作,身边的小少年就想了那么多,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心理年龄已经成年的她对别人的怀抱有些别扭,这么几年下来,她现在已经能像个真正的小孩一样,毫无心理负担地向人撒娇,甚至还有时还乐在其中。 “遇安哥哥,你画画是不是很好看?” “怎么会这么想?” 叶瑾予抓着手里的画,摇摇头,“不知道,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感觉遇安哥哥好像什么都会。” 就像她前世的姐姐,只要站在那里就代表了优秀。 甚至眼前的遇安哥哥要更加镇定与强大。 她姐姐在变得强大的过程中,也会因为偶尔的失意而感到沮丧,可是遇安哥哥却仿佛永远坚定,即使是面对可怕的不知应对的病魔,他都能面不改色,没有自欺自艾。 不要说什么因为是习惯了。 她前世病了近二十年,健康一直到她临死前的那一刻都是她没有说出来的遗憾。 何况人家好像还学了很多东西 “遇安哥哥你可以教我画画吗?我只在你有空的时候来,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 为了表示自己拜师的诚意,叶瑾予爬回椅子上站好,睁着清澈明亮的大眼努力和他和平视。 “好不好呀?” “不好。”一旁开小差的叶明杨将他们的对话听完突然出声。 扔了笔就跑到两人身旁,挤到中间的位置,殷切道:“妹妹,我也会画画我教你呀,我见过爹画的画,我肯定也能画出来。” 说完这才有些敌方又有些纠结地看向一直很喜欢小哥哥,“要不遇安哥哥你教我画然后我再教妹妹也可以吧?” 苏遇安看着兄妹俩一个可怜巴巴,一个小心翼翼地小模样,轻笑了下。 转身走到书柜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翻出一堆或大或小的卷轴。 将卷轴放到桌子上,又用手帕擦了擦手才道,“这里面有我这段时间画的画,还有一些是我画完从家里带来的” 见她们好奇,苏遇安随手抽出一个卷轴打开。 “这幅桃花图是我刚到这里时画的,这些你们可以拿去先用来临摹。” “好漂亮。” “好厉害。” 叶瑾予和叶明杨同时出声,越看凑得越近,恨不得整个人都趴到这不大的画纸上。 “你们那么喜欢,这张就送你们了。” “真的吗,哥哥你真好,妹妹你拿着挂在你院子里,等我去找你的时候就能看到了。” 这一高兴,连遇安哥哥前面的两个字都省了,边说着,手上卷画纸的动作却不慢。 叶明杨卷好的画卷塞到妹妹怀里,有种占到大便宜的得意。 “哥哥你对我们真好,比我爹都好,等我明天送你妹妹给我的好喝的水,连爹教我要都没给呢。” 叶瑾予对上遇安哥哥带着笑意的视线,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感觉抱着画卷的手都有点虚。 但这幅画真的过于美貌,她有点舍不得拒绝,只能在哥哥礼物的基础上再找点其他的补偿人家。 第10章 若兰院 站在院中的秋霜再次看了看天色,询问走近的高嬷嬷,“嬷嬷现在是不是该叫小姐起了?” “我叫吧,再不起请安该迟了。” 高嬷嬷站在门外敲了敲,“小姐你起床了吗?您不是要去给夫人请安吗?快到请安的时辰了。” “进来吧。” 外面等候的几人推开门走进去,秋霜小小的身影跟在后面端着洗漱用品的丫鬟后面。 高嬷嬷先拧了洗脸的帕子,拿在手上才往床边走,掀开帘子果然不出意料地看到,自家小姐抱着被子满脸迷茫地坐在床中间。 “小姐,奶娘先给您擦个脸。” 直到温温帕子盖在了脸上,叶瑾予才慢半拍地“唔”了一声。 “小姐昨晚睡得挺早,今日怎一副不精神的样子,是睡的不好吗?” 小姐平时虽也是这幅样子,确实会自己醒来叫人的,像今天这样需要人提醒的时候并不多见。 高嬷嬷有些担心,“小姐若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 叶瑾予闻言只露出略不好意思的表情,点点头作为回应。 她昨晚在大家都以为她睡着了之后,又偷溜进了空间。 叶明杨昨天说的很好喝的水,其实是她空间产出的荷露,是她们没搬家之前她找借口在家中的荷塘里收集调换的。 她昨晚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跟哥哥一样送含有灵气的露水。 对与现在的苏遇安来说,大概没有什么能比好有灵气的东西更适合他了。 可空间里的那些个药材补品她找不到拿出来的借口,水果也是,最后只能是同样含有灵气却不那么浓郁空间牌荷露。 其实还有桃花露,但她前段时间不是忘了在现实中备份了吗,现在桃花也谢了,桃花露就只能作罢。 叶瑾予一行人到云秋婉院中的时候,叶明杨难得比她早一回到了。 云秋婉见女儿出现,放开已经关心得差不多的儿子,揽过软乎乎的女儿,“瑾儿今天晚了一点点哦,昨晚睡得不够好吗?” 叶瑾予赶在奶娘说话之前,撒娇似地说道,“没有哦,只是多睡了一小会的懒觉,就一小会儿。”说着用两根手指夹成一条缝比了比示意。 她奶娘什么都好,就是比较容易操心,一个小小的懒觉大概能让她说成什么严重的情况。 听了女儿童言童语的解释,云秋婉忍不住轻笑了声,“刚才你哥哥说,崔师傅欺负你,给你布置了很多作业,是不是真的?” “不是呀,哥哥以为我的箱子大就是作业比他多,其实不是啦,崔师傅人很好的。” “哥哥你下次跟我一起来上课,你就知道了,崔师傅昨天送给我她在外面买的好吃的糕点。” 摸摸女儿柔软的小脸蛋,云秋婉一副料事如神的样子,“那就好,既然瑾儿挺喜欢崔师傅就要认真和人家学哦。” 她给自己孩子找先生师傅之类的肯定是要经过多番调查,何况崔师傅和帮兄妹俩启蒙的裴先生都是她娘家那边介绍牵线的,都是颇有名气的有真材实料之人。。 多番考核下来,,像杨儿说的先生压榨学生的情况几乎不会发生。 两位先生都是根据学生的能力来决定教学方式的,给自家顽劣的儿子布置了那么多课业,云秋婉还觉得是老师觉得他有能力呢。 “杨儿关心妹妹,不让妹妹被人欺负也很厉害哦。” 叶明杨在众人的视线下骄傲地抬了抬肉肉的小下巴。 云秋婉笑着示意了站在一旁的绿蔷,绿蔷转身离开了一小会儿。 再出现时手上捧着一小叠的小册子。 在兄妹俩好奇的视线中,云秋婉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打开放到他们面前。 上面还是空白的。 “下个月五月十二是你们的生辰,你们可以邀请上次宴会认识的朋友来家里玩,你们回去好好想想要请谁。” 现在才四月二十,离那天还远着呢。 * “所以你们也不知道自己生辰想要请谁是吗?” 苏遇安将手上的书卷放在一边,帮在旁边讨论了大半个时辰的兄妹两下了结论。 “要真想不出来就不清了,自己一家人开开心心也可以。” 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是,她们却在这里纠结犹豫了很久,归根结底还是认识的人不够多,接触的也不深。 “我不要,以前就是这样的,今年我想和好朋友一起过。”叶明杨不乐意的反咄道。 “那你们就在这段时间里请求伯母带你们出去参加宴会,和人家多认识认识,到时候喜欢谁就给谁帖子就好了。” 叶瑾予大眼亮了下,“对耶,这样就知道谁更适合了,遇安哥哥你真厉害。” 苏遇安笑笑,重新拿起一旁的书卷,“现在可以好好学习了吗?” “等一下。”叶明杨跳下椅子,跑到自己今天特意准备的大匣子前,用力提出来一个成人巴掌大的坛子。 装了那么大个坛子,难怪今天他破天荒地让丫鬟帮忙提书匣,这坛子对于成人来说不值一提,对才五岁的小孩来说确实很重的。 叶明杨炫耀似地将坛子放在苏遇安面前的桌子上。 “这个,就是我昨天答应给你的很好喝的水。” 见他没什么表示,叶明杨皱皱眉有些不乐意,“你难道不想喝一口试试吗?很……” “砰砰。” 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墨石打断了他的话,“少爷,瑾予小姐身边的高嬷嬷过来了。” “对对是我让奶娘来的。”叶瑾予跳下椅子往外跑,路过墨石的时候又停下来打量快速两眼,“墨石哥哥你和我一起出去拿东西吧。” 墨石一瞬间反应不过来,“唉?拿什么……行我马上。” 自家少爷轻飘飘扫过来一眼,让墨石下意识改口。 回来的时候,叶瑾予身后的墨石手上也端了个一模一样的小坛子。 两个小坛子放在大大的圆桌上面居然显得几分可爱,再加上桌上趴着的两个稚嫩小童,屋中简单的摆设仿佛都因此变得更有了几分人情味。 墨石站在一旁,纠结又不敢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少爷打开一个坛子,将没验过毒的不知名好喝的水倒出来一杯,还真的喝了下去。 苏遇安轻抿了一口,入口甘甜,唇齿留香,甚至隐约能感觉到一股暖流在体内流淌,仿佛置身无穷尽的盛夏荷塘美景中。 放下喝完的茶杯,就见眼前或期待或提防的几个表情,苏遇安微怔,有些好笑。 对着送礼的兄妹俩认真道,“真的很好,谢谢。” 听到他的评价,叶瑾予和叶明杨同时松了口气,顿时变得喜笑颜开起来。 叶明杨小手拍了拍小胸脯,“遇安哥哥你喜欢喝这些,以后妹妹再送我我就给你留一些。” “我妹妹经做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送给我,说不定我哪里还有什么你会喜欢的。” 叶瑾予笑容逐渐维持不住。 “啊,妹妹你干嘛踩我,好痛。” “我不是说了要帮我保密吗?”想想气不过,叶瑾予又多补了一脚。 因为叶明杨没事的时候经常躲开丫鬟们的视线,钻到各个无人发现的犄角偷听偷看,甚至利用自己年龄的优势跟丫鬟小厮套话,还真的让他收集到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八卦。 在她们懂事后还没开始上课的那段时间,叶明杨每天和她分享自己打听到的各种八卦成了她们难得的娱乐。 叶瑾予了解了自家哥哥收集八卦的各种手段方法,担心自己哪天偷偷摸摸的动作也被发现了,告诉爹娘,到时候麻烦就找机会跟叶明杨做了交易。 她不跟人家说叶明杨到处钻的事,叶明杨也要帮保密她偷偷做的事。 一时高兴过头说漏了嘴,叶明杨白嫩的小脸上是掩不住的心虚,“我我这不是一时忘了吗,而且遇安哥哥那么好肯定会帮我们保密的。” 叶瑾予还是瞪他,“只用帮我保密。” 也许龙凤胎真的是心意相通,叶明杨懂了。 “那我也告诉遇安哥哥我的秘密好不好?” 叶明杨学着妹妹以前撒娇的样子,扯了她的衣袖摇了摇,朝她讨好地笑。“妹妹你不要生气了嘛,哥哥知道错了。” 叶瑾予看着他脸上软乎乎的笑,还是忍不住可耻地心软了,轻哼一声,“那你要不要说。” 苏遇安刚才就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兄妹两斗嘴,妹妹的秘密他已经知道了,对哥哥的秘密他其实还真有点好奇,可他总不能真的欺负小孩子。 “杨儿不想说的话不用勉强,哥哥也会帮妹妹保守秘密的。” “不行。” 叶明杨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这诱惑,“是我自己做错了,要公平。” 三言两语说明了下两人的交换,叶明杨最后还不忘谨慎叮嘱,“遇安哥哥要好好保密哦,不要像我一样。” 苏遇安收起笑容,仿佛承诺般,认真地点头,“我一定会的,谢谢你们相信我。” 叶明杨挠挠头,又看了一眼妹妹,不好意思地笑。 叶瑾予想到了什么:“刚才墨石哥哥不是还在屋里吗?怎么不见了。” “他刚才在你们说秘密之前就出去了。”苏遇安知道她还在担心,有些无奈,轻声劝道,“瑾儿若要做什么不方便让人知道的,可以来这里,反正我也知道你们的秘密了不是吗?” 叶瑾予乖巧点头,露出笑容。 可心里也在嘀咕:问题是大多和空间有关的,都是知道秘密也不能被发现的东西。 见她们都说完了,苏遇安带着点好奇地问起,“那杨儿收集情报的时候都是怎么打听到的?是自己去问得多吗?” 收集情报这词用的莫名让叶明杨觉得心情愉快,他摇摇头,“当然不是,我去问他们才不会告诉我,我都是自己偷听到的。” “没错,哥哥都是躲在角落听丫鬟们说的,我也去听过。”叶瑾予在一旁附和。 苏遇安长睫扑闪,终于还是忍不住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向兄妹俩。 在这个年纪,能从丫鬟小厮的闲聊中提炼出自己想知道的内容,也是一种天赋了。 “遇安哥哥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有一点好奇谁知道那么多消息。” 叶瑾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拉着才刚吵完一架的哥哥去写作业,没能看到苏遇安眼中划过的若有所思。 第11章 崇州府的宴会虽然多,但需要云秋婉亲自去的却很少,大多收到请帖派人送个礼就完了。 叶瑾予和叶明杨问过之后,才知道最近一个宴会是在五天后,还是叶母可去可不去的一个六品通判小儿子的满月宴。 叶母听了兄妹俩的打算,欣慰的同时,表示她可以带她们去参加宴会。 反正参加这种满月宴还可以说是为了沾沾喜气,以她的身份带来的影响不会有多大。 解决了这个比较麻烦的问题,叶瑾予和叶明杨趁着苏遇安还在病中,不能去书院,后面几天两人天天以写作业的名义去和人联系感情。 第二天他们再来的时候,因为没有准备礼物,一下课没有回自己院子就跑过来了,正好在路上遇到了每天要给苏遇安请脉的金显宗。 金显宗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路上又碰到他们,“明杨少爷和瑾予小姐今天又去探望苏少爷吗?” “是呀,遇安哥哥生病了,都没有人照顾他,好可怜。”大概是金大夫笑容过于温和,叶明杨此时自动忘了昨天被吓到的事,听他询问便答道。 “金大夫也要去给遇安哥哥看病吧,我们一起吧。” 金显宗拂了拂胡子,一脸的笑呵呵,“行,一起。” 走到一半,他突然好奇出声,“昨天明杨少爷就一直盯着老夫的药匣子,今天瑾予小姐也看得目不转睛,难道这药匣子里真有什么好宝贝是老夫不知道的?” 这么说着他还用手垫了垫身侧的药箱,作势拿起来打量两眼,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偷瞄人家药箱被发现了,叶瑾予面对主人的打趣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小脸上染上一层薄红。 走在一旁的叶明杨突然警惕,扯了扯妹妹的衣角,“这箱子太大了,妹妹你背不动。” “哥哥你误会啦。”叶瑾予回握住他的手,小声解释道。 转头看向金显宗,扑闪着清澈透亮的大眼,孩童天生带着点无辜的柔软嗓音道:“金叔叔你能不能教我医术啊?” 金显宗原本不慌不忙的脚步突然顿住,惊讶的同时下意识打量了两眼面前的小姑娘。 可能是在自家府中为了上课方便的缘故,小姑娘只着一身简单的浅青色交颈襦裙,乌黑的头发是用衣裙同色的系带扎成简单的双丫髻。 打扮简简单单,但他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只从衣物的用料和精致白皙的小脸上看,不难猜出小姑娘在家中的受宠程度。 可这么个受宠的小姑娘怎么就想不开想来学医呢? 这么想着,他也就问出来了。 叶瑾予见他没有直接就拒绝,暗暗松了口气,别看她刚才随口就问了出来,她心里其实也是经过不少时间的天人交战的。 她总是习惯了对在意的事情缺乏信心。 想到有机会光明正大的学医看病,叶瑾予心情很好地弯了弯眼,露出唇边小巧的梨涡。 “因为金叔叔能帮遇安哥哥看病很厉害,瑾儿也想像金叔叔一样厉害,将来也帮大家看病。” 金显宗有些头疼,本想拒绝了吧,又想到人小姑娘叫的他叔叔而不是伯伯的识趣,他又觉得在考虑考虑也无妨。 想了想他道,“瑾予小姐回去再考虑考虑,问问叶大人和叶夫人,若她们都同意你学医了,你再来找我。” 把自己说的话过了一遍,觉得没什么疏漏了才点点头,提步据继续往前走。 “我们现在先去给你们遇安哥哥看病,再晚点墨石小兄弟又该唠叨我了。” 兄妹俩连忙跟上去。 苏遇安现在的情况其实是发病后的虚弱期,出于谨慎,金显宗才会每天来探一次脉,今天也同样是如此。 叶瑾予几个就围在两人身边看着,见金大夫把完脉什么药都没开,摸摸胡子一句一切正常就开始收拾东西离开。 苏遇安温言挽留,“金叔不留下来喝杯茶吗?” “那不用,你的茶不太好喝。”金显宗个摆摆手。 嗯之前的确实不好喝,叶瑾予心里附和,她之前口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在苏遇安出声阻止之前喝了下去,结果一股怪怪的药味。 这两天因为她和哥哥的到来,桌上才常常多准备了一壶正常的茶。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遇安哥哥刚才没说出来。 叶瑾予摇摇头,将脑中的想法甩空,注视着墨石送金大夫出去的背影,本着一个诸葛亮顶三个臭皮匠的想法,将刚才的事告诉了苏遇安。 末了捧着脸,满眼期待地看着他,“遇安哥哥,你说会有什么方法能让我爹娘同意吗?” 苏遇安坐在她对面的凳子上,认真听完她的话,没有劝什么,只道:“有的。” “什么?” “直说。” “直说?”叶瑾予皱着小脸,有些纠结地重复一遍,“可是爹娘不会同意的。” 特别是她娘叶母还很爱面子。 “为什么爹娘不同意,像金叔叔一样会看病不是很厉害吗?娘肯定会同意的。”叶明杨爬到凳子上做好,也撑着脑袋疑惑地看着妹妹道。 叶瑾予看了自己萌哒哒的哥哥一眼,趴在桌子上叹气。 “瑾儿都还没问怎么知道他们不同意,就像哥哥说的,你们的娘亲那么好。” 看着还在困扰的小姑娘,苏遇安迟疑地抬手,放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试一试,好不好,真的不行我们再另想办法。” 叶瑾予抬头,视线对上满含鼓励的双眼,点点头。 “遇安哥哥,你眼睛也好漂亮。”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的桃花眼,温和的清淡的,给人感觉很舒服。 “妹妹,我的眼睛也漂亮,你以前经常说的。”叶明杨在一旁有些委屈,为什么妹妹心情都好了也不夸他。 “嗯哥哥的也漂亮。”可你的眼睛跟我的是一样的,叶瑾予心里偷偷嘀咕。 苏遇安在一旁看着,少年清俊的眉目含着温淡的笑意。 * 说是要说,但叶瑾予还没想好怎么说,这事不急,她可以等生日过完再说,正好有更多时间计划。 当下首要还是先决定好生日那天要请的人。 从荷塘边上站起来,叶瑾予走到空间中间的茅屋中,拿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这是叶母送给她的各家和她同龄的小姐的名单,以及她们的家庭情况。 名单对于她这么个只想交朋友的小孩来说,还是相对详细的,叶瑾予如获至宝。 听叶明杨说的,她手里这份应该是他们搬家前叶母提前托人调查崇州府各府情况的衍生,叶母让绿蔷用一个下午誊抄出来的。 也不知云秋婉是怎么觉得自己才刚启蒙的女儿能看懂这份名单,反正她给了就不管了,第二天去请安连提都没提。 没办法,叶瑾予只能靠着前世的积累以及这段时间的学习,半蒙半猜地还原了名单上的内容。 虽然云秋婉给她这份名单应该只是出于方便女儿,没有什么别的用意,但叶瑾予也不能真的荒废了这么好的资源。 叶瑾予努力回想平日里父母偶尔的三言两语,以及哥哥和她说过的八卦,提炼出自己现在需要的。 将父母存在天然对立以及可能和京城那边有紧密关系的小姑娘划去,前者是为了避免将来不好继续相处,后者是为了防止自家提前卷入书中残酷的争斗。 捧着整理过后的名单,叶瑾予幽幽叹了口气,原来她们家存在那么多潜在的敌人啊。 话说她一个才五岁的小姑娘,是不是真的担忧过头了?这么一来,她连交个朋友可选择的对象都少了大半。 叶瑾予重新拿起笔,看着手中的名单犹豫半晌,终还是颓然放下。 不改了! 她可是重新投了个胎才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快乐日子,只是少交个朋友又能怎样。 将名单压好,叶瑾予转身消失在空间里,枕着柔软的枕头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去请安的时候,叶瑾予在她娘的身旁看到了绣房的李婶子。 刚要说话,就被兴致勃勃地云秋婉打断了,“杨儿瑾儿先过来量一下尺寸,要给你么做新衣服了。” 之前因为龙凤胎还小,出门的机会也少,云秋婉让绣房给她们做的都是以简单舒适为主的衣物,适合穿出门的衣服倒是没怎么准备,连上次宴会的衣服都是绣房临时做出来的。 现在两个孩子满了五岁,以后带出去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多,那些适合正式场合穿的衣服也要准备起来了。 云秋婉只要一想到自己两个孩子都那么优秀,在这水养人的江南崇州也是数一数二的精致可爱,这满心的骄傲和好心情就掩都掩不住。 叶明杨被丫鬟们摆弄着不能随意动,有些不耐烦了,“娘,我不要做新衣服了。” “那不行。”云秋婉脸上的笑容不变,随口就是无情地拒绝。 “你不想要妹妹想,你忘了上次你不做妹妹为了你开心也跟着不做,都没有新衣服穿了。” 叶明杨转头,正好见到妹妹对他甜甜的地笑,小脸红了红,接着就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任由丫鬟们摆弄。 云秋婉戏谑地笑出声,转身就抱起配合量尺寸乖巧女儿蹭了又蹭她柔软的小脸。 “娘亲的女儿怎么能这么贴心啊。” 叶明杨在丫鬟的摆弄下撇撇嘴,“他的妹妹当然是最好的。” 第12章 “娘,满银小姑姑真的要把那辆马车送我们吗?” 叶瑾予和叶明杨掀起一角帘子,试图往后看。 “她既然都买了两辆,还这么说了,我们收下又何妨。” 云秋婉将兄妹两拉回来坐好,“那车画画绿绿的,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因为过于与众不同才会引人注意。 叶瑾予乖乖坐好,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她娘之前给她们做衣服的时候也让人去量了叶父和苏遇安的尺寸,想着干脆一次做完一家人下个季度的新衣,后面又想起家里还有个婆母送来当妾的干妹妹也要准备一份。 谁知于满银那么敏感多疑,得到新衣服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主母好心,而是府中有什么事发生。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还是个有很多钱的,原本孤立无援的的人硬是用钱打听到了本就不算秘密的消息 那段时间,她每天都在她娘的院子里吵着闹着也要出席宴会,哪怕云秋婉解释了家里的马车不够用,新的也还没来得及做好,下次再带她出门也没放弃。 用于满银的话来说,我爹给了我那么多嫁妆,不用放着养老鼠吗?区区一辆马车根本就不算事。 为了向云秋婉表示自己的决心,于满银在短短三天时间里,用巨资向马行买了两套按她心意改装好的马车,一套自己用,另一套专门用来炫富送人。 她们到的时候,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老太太,应该是府里的老夫人了,于满银趁着云秋婉周围都围着人,跟绿蔷小声说了句什么就消失不见了。 叶瑾予和哥哥跟着叶母到大堂坐了一会,就被领去和小朋友们一起了。 叶明杨自来熟的能力让他一来就找到了好几个眼熟的小伙伴,叶瑾予也不耽误他玩的时间,自己一个人在花园里左看右看。 察觉到不远处有三三两两同龄的小姑娘在看着她,不动声色地纠结了片刻还是放弃了主动上前结交。 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记了那么多人名,脸却不太对的上,再说了,要是她们不想和她玩怎么办,那她岂不是很尴尬。 “叶大小姐?” 叶瑾予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好像是在叫自己,转过身才发现是半个熟人。 童媛笑起来,开心道“还真是你,我刚才在外面看到叶夫人就猜到你可能也在。” “是呀。”叶瑾予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圈,道,“你也一个人吗?” 童媛摇摇头,走近她试探地牵起她的手,见她没挣开脚步不由变得轻快,回头笑道:“你跟我来,我给你介绍个人,她也是我的朋友。” “噢,所以果然还是我最大,那你们以后都要叫我姐姐。” 何晓湘微红着脸,“那媛姐姐,瑾儿妹妹,湘儿还请两位以后多多指教。” 叶瑾予被两人的快乐感染,忍不住也跟着笑得开心,“两位姐姐,小妹现在就有事求指教,你们愿意帮帮妹妹吗?” 童媛轻扬下巴,“瑾儿你说。” “对,我们现在是朋友了。”何晓湘也毫不犹豫地点头附和。 见她们一本正经严阵以待的样子,叶瑾予笑出声,“我下个月就要满六岁啦。” 叶瑾予朝她们眨了眨眼,将自家娘亲的安排给她们解释了一遍,“所以你们愿意来吗。” 童媛和何晓湘对视一眼,语气坚定,“我们那天一定到。” 解决了这件事,三个刚熟悉不久地小姐妹开始各种聊,屹然一副多年重逢的好友,要聊到天昏地暗的样子。 宴会散去,云秋婉带着兄妹两还有最后一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于满银回府。 马车经过人少的街道时,叶瑾予在她娘的同意下掀起帘子透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看她们。 可朝窗外看去,路上只有几个悠闲地的行人。“哥哥,你看外面有什么嘛?” “有什么?”叶明杨扒着车窗往外看,“有人啊唉唉唉娘你怎么拉我。” “不能伸头出去。” 叶瑾予看着委屈巴巴的哥哥,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应该真的是她想多了吧。 叶瑾予后面又跟着叶母去了一次宴会就不再出门了,崇州府人虽然多,但能请知府夫人去做客的却只是那几家,圈子相对固定,她多去几次也不会新遇到多少人。 拿那个时间去找一个不确定的朋友,还不如在家里整理她的宝贝药田,反正朋友她有两个也够了。 不用再时刻准备去参加宴会,学习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也能轻松应付,叶瑾予突然发现自己还挺闲的。 人有了空闲总是能把精力放在一些以前没有关注过的事上。 比如家里的干姑姑于满银,在后面她没有跟着去的宴会里,她总是开开心心地去,然后再郁闷而归。 比如她们的遇安哥哥,已经开始每天来往于叶府和书院的他,偶尔会彻夜不归。 沉浸在参加宴会和小伙伴们疯玩的叶明杨也不能回答她的问题。 叶瑾予只好自己去找苏遇安了。 也不知道遇安哥哥的情况她爹知不知道,不回家他住哪,当初他就是喜欢清静,加上书院就在崇州府城外不远处,才选择了不住书院,那他偶尔的不归是去了哪里,会不会有危险。 各种念头闪过,叶瑾予小脸凝重。 她到的时候苏遇安正坐在书桌前写些什么,听了她的问题,眼中刮过些许无奈,站起身拉着她坐下,轻声问她:“瑾儿不用去宴会找朋友了吗?” 叶瑾予摇摇头,“已经找到了。” 苏遇安桃花眼微弯,“那瑾儿可以偶尔去找金叔,反正不一定非要拜师才能学东西。” 想着是不是她刚才的问题他不好回答,叶瑾予刚点完头就听他继续道: “还有我偶尔晚上不回府的原因,瑾儿愿不愿意和哥哥一起去看看我新买的院子?” 对上他带着温和笑意的视线,叶瑾予不禁睁大眼。“新院子?” “嗯,新院子,刚买不久的。” “我想看呀,哥哥肯定也想去。” 叶瑾予用力点头,“明天可以吗,遇安哥哥你明天好像也是休沐日?” 她们才刚开始启蒙,云秋婉规定每上课五天就能休息一天,松鹭书院是十五天她记得没错的话应该就是明天。 苏遇安给两人倒了杯茶,转了转手中的杯子,点点头。 想到什么,他又笑起来,“瑾儿不是很喜欢种草药吗,那个院子空空的,你明天可以看看可不可以种你的草药。” “那里荒废的空地挺大,我也不常住,你可以随意使用。” 叶瑾予眼中的兴奋的情绪简直要溢出来,嘴角笑出一个大大的弧度,“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吗。” “就是种在那里的话,你想经常去看有点麻烦。” “没事呀,我种些不那么需要照看的草药就好啦,谢谢遇安哥哥。” 得到一个巨大的好消息,叶瑾予急着回去打算怎么消化这块地,就跟苏遇安道了别兴冲冲跑回了自己院子。 叶瑾予走后,屋中不知何时出现个身影站在独自一人的苏遇安身后。 “殿下可以隐瞒。” 墨枫抱臂站着,看着眼前少年瘦弱的背影,淡声道。 苏遇安抿了一口独属于自己的药茶,“好难喝。” 他放下茶杯转身直视墨枫,几秒后突然弯眼轻笑,“可是她们很好不是吗?” 墨枫看着少年因病折磨而总是显得苍白的面容,皱眉,“她们才五岁,会变。” “那还要好久,说不定她们变的时候我都看不见了。” 墨枫眉头皱得更深,嘴唇嚅动几下,“随你。” 苏遇安笑笑,“找到几个了吗?” “除了院中已找到的四个,后面只又找到了两个。” 墨枫放下手臂,神色郑重,“崇州府百姓生活平静,很少发生比较大的天灾人祸,城中乞儿本就不多,想找到品行过关,还好控制的更是不易。” 苏遇安垂眸思索片刻,“那就放宽限制,不好控制的可以合作。” “是。” 空气微微晃动,再次恢复苏遇安独自一人的屋中传来墨枫的声音。 “娘娘很担心你。” 少年瘦弱的背影一瞬间的僵硬,半晌,苦笑一声。 第13章 “哇,这里真的好大啊,什么都没有。”叶明杨满脸兴奋和新奇。 姐弟俩被苏遇安主仆带着逛了一圈新院子,走了才不到半小时就到了最后这个据说是花园的地方。 叶瑾予看着眼前空荡荡一片连一棵草都没有的花园,目瞪口呆,“遇安哥哥,你前几天真的住这里吗?” 苏遇安给这个新的院子取名风亭小筑,可她们一路参观下来,整个三进的院子空空荡荡。 除了拆不走的门窗,几套基本的家具,以及四个最大不满十岁的小厮,什么都没有。 眼前大大的花园只剩下土,原本种有树的地方都被砍得只剩下极矮树墩,连大荷花池里的荷花都被拔得精光。 叶瑾予心里只剩下浓浓的惊叹,这以前究竟是什么奇葩人家住的院子。 也许是修炼不到位,苏遇安一路下来的微笑表情终于有了片刻的龟裂。 他第一次看到这幅样子的时候,其实也有些被主人家雁过拔毛的本事震惊到。 大概是受他从小生活的环境的影响,周围人无论私底下斗得怎么厉害,面上的关系至少保持着一种平静。 他第一次见识到不要脸得这么直接的阵势。苏遇安看向负责这件事的墨石。 墨石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哪怕已经气了几回,墨石现在的表情还是很郁闷,语气充满了抱怨:“之前这院子还不是这样的,原主人急需钱卖的急,我买下后就等着他们搬家,谁知一时没时间过来看,等到再来的时候它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墨石越想越气愤,一想到之前还算雅致舒适大宅子变成这幅鸟都不来拉屎的样子,他就恨不得拍死之前对他笑得一脸肥肉的富商。 “瑾予小姐不是说要种草药吗,快看看想种在哪里。” 说到自己关于自己的事,叶瑾予看着眼前的荒芜的空地两眼放光,跃跃欲试。“哪里都可以吗?” “当然。瑾予小姐可以种满这里所有的空地。”反正他家少爷就是这么发话了,他也懒得再找人将院子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那些花花草草费钱费时就算了,一点用处都没有,还不如让瑾予小姐种些有用的药材。 “那我想用那个荷花池和这个花园的地可以吗?”说完叶瑾予又有些苦恼,“可我现在还没想好要种什么。” 她之前没想到这里的空地那么多,只想了几种,荷花池就种经过空间灵气优化过的荷花不用多考虑,需要费心的是花园。 “这些不着急,现在快到午饭了,你们不饿?”苏遇安看出小姑娘的纠结,出声道。 “哦对。”墨石看了眼天色,一拍脑袋,“瑾予小姐慢慢想,想好要种什么跟我说,到时候让那几个小子来帮忙弄。” 叶瑾予想到刚刚进门时看到的那几个瘦成火柴人的小男孩,略微迟疑地点点头。 在她们来的路上,遇安哥哥已经提前跟她们说的府中几个年幼小厮的来历。 他们都是苏遇安在城中收养的小乞丐,想着让他们一直白吃白喝不是办法,就让他们来了这风亭小筑做工。 虽然这空荡荡的宅子并没有什么需要他们做活。 她刚才迟疑就是觉得这么小的孩子,让他们干活是不是不地道,但也许让他们有点事做会有更多的安全感? 坐在摇晃的马车上,叶瑾予想起他们警惕忐忑的眼神,小肉手撑着脸蛋,不确定地想着。 风亭小筑什么都没有,她们只能到街上酒楼吃饭。 吃完午餐,几人又逛了一会儿街,收获了一堆的小玩意才打算打道回府。 马车中,苏遇安紧紧地捧着一本书看,叶明杨对着自己妹妹还在滔滔不绝地讨论今天出门的事,叶瑾予看似认真聆听偶尔还复合一声,实则早已神游天外。 直到前方一道充满恐惧的惊叫声将整个马车的人吓得一个机灵,连忙掀起帘子往外看是什么情况。 “救命啊,杀人啦。” “别杀我,别杀我啊。” “快跑啊,儿子,快跑。” 一群黑衣人围着几辆马车打斗,刀光剑影间能看出双方的武力都不俗,但从伤亡的人数上还是黑衣人占了上风。 马车的人似乎是看出己方的不敌,开始利用自己人数上的优势将黑衣人往外引,甚至遇到挡路的百姓还抓来挡刀。 原本热闹祥和的街道顷刻间变得慌乱吵杂,恐惧的叫喊声不绝于耳。 马车一阵晃动,即使墨石在外头努力拉着受惊的马,马车里的人还是被摔得东倒西歪。 “让开,先下马车。” 墨枫不知何时出现在马车前,接过墨石手里的缰绳将马车稳住。 苏遇安带着兄妹两小心地下了车,几人的衣服都有些乱,在墨石墨枫的看护下小心翼翼地移到战场的边上。 这里是闹市,外面不明所以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拥挤的人群一时半会散不开,她们只能躲着等。 叶瑾予梳得整齐可爱的双丫髻此时变得松乱,额前脑后还有几缕发丝垂落下来,像个小疯子。 站在墨枫的身后,瞪大眼看着眼前的情形,越来越困惑。 一双手出现在她眼前挡住她的视线。 “别看,晚上会睡不着。” 一旁的墨石有样学样地也挡了兴致勃勃看热闹的叶明杨的视线。 可她已经看得差不多了,而且前世她家开的医院,她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医院里见过的死人多了去了,什么样子的都有,要做噩梦也早做完了。 叶瑾予想着刚才看到的画面,“遇安哥哥?” “嗯。” “我怎么觉得那些马车的人更像是坏人?” “嗯,别说话。” “妹妹,那些穿黑衣服的好厉害。”叶明杨死活挣脱不开眼前的手,只能往妹妹声音的方向小声惊叹道。 叶瑾予本来什么都看不见还有些忐忑,听到他的话感觉汗颜,“哥哥你不怕吗?” “怕什么,以后我也要向他们一样变成一个大英雄。”压低的声音充满了自信,“到时候就算不要爹,我也能一个人保护你和娘啦。” “人散了,我们走。” 墨风的声音突然响起,从她们不远处的马车的护卫手中夺过一把刀,护着她们往后退。 “妹妹!” “瑾儿。” 一个受伤倒下的马车护卫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趁着他们后退不备掳了看起来最小的叶瑾予滚到一边。 护卫似乎杀红了眼,不管不顾的就要拉人陪葬,脸上狰狞地抬起手中的刀就要往下捅。 叶瑾予瞳孔倒映着不断放大的刀尖,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哐当。” 一个黑色的小身影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之时出现在视线中,将叶瑾予从被砍了一条手臂,痛得无力再禁锢她的护卫身边抱出来。 晕过去之前,最后的画面里,叶瑾予只牢牢记住了一双漆黑的双眼,冰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回到家的叶瑾予和叶明杨当晚就同时发起了高烧。 府里的两个宝贝蛋同时生了病,金显宗忙得脚不沾地。 大半夜第三次给兄妹俩把完脉,一向自感身强体壮的金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难得感叹。 老了,该找个帮忙打杂的徒弟了。 转身面对担忧地叶知府夫妇又是一副一本正经的高德模样。 “大人,夫人请放心,少爷小姐一向身体康健,此时烧已经一下来了,相信很快就能康复。” 叶衡和云秋婉一直提着的心同时落下来一点,但只要两个孩子还没没有完全好,他们就不会完全放心。 叶衡担忧道:“金大夫,两个孩子什么时候能醒?还要注意什么吗?” “两个孩子都是被吓到了,我给她们开点安神的药,她们醒了就先给他们吃点清淡的粥。” 金显宗从药箱里拿了纸笔出来,边写边叮嘱。 叶瑾予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脸上的黑曜石一样的双眼睁的大大的,小嘴紧抿,表情认真。 迷糊地眨眨眼,嘴唇动了动,“哥哥?”可惜声音太小,脸的主人没听到。 见她醒来,叶明杨立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扭头朝着坐在桌子边的人大喊,“妹妹醒了,遇安哥哥妹妹醒了。” 叶瑾予扭头,这才看到房间里还有苏遇安,连忙抱着身上的被子坐起来。 苏遇安拿着一杯水走到床边递给她。 小姑娘反应有些迟缓的抬眼看了他一眼 ,过了几秒才接过他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后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 空杯子递出去,声音是糯糯的沙哑,“还要喝。” 时刻盯着她的叶明杨第一时间抢过杯子,“我来倒。” 苏遇安坐到刚才叶明杨趴着的床边,看着小姑娘不甚精神的样子,伸手拂了拂她的额头。 “头晕吗?” “没有了。” 他的手凉凉的很舒服,叶瑾予额头在他的手上蹭了蹭。 几杯温水下肚,叶瑾予精神了许多,看向神采奕奕的龙凤胎哥哥,“哥哥你不是也生病了吗?” “是呀,但我今早好了。”叶明杨自觉坐到离妹妹最近的地方看她,“肯定是妹妹你太弱了,所以生病才不能好。” “妹妹只是比较喜欢睡觉一点,杨儿可不能这么说妹妹。” 苏遇安笑着提醒不会说话的小傻子。 叶瑾予:…… 说人贪睡好像不是什么安慰人的话吧? 第14章 夜晚,正院烛火亮起。 云秋婉动作娴熟地帮丈夫换下外衣,“夫君,那日街上的事查出来什么了吗?” “查出来一点,但不能再往下查了,再查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一听这事叶衡就皱眉,想到自己无辜受累的两个儿女,他担忧问道:“瑾儿和杨儿都好了吗?不做噩梦了吧。” “现在都好了,除了杨儿后面做了几次噩梦,瑾儿倒是退烧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见她挂好衣服,叶衡牵了云秋婉的手走到桌前坐下,自己给两人各自倒了杯茶,“我这几天忙着查案,辛苦夫人在家操持了,为夫敬你一杯。” 云秋婉好笑地看着一脸郑重的丈夫,接过他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可喝完想到刚才提的事,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起担忧,“查不出来的意思,是又和宫里有关吗?” 声音阴郁,可能云秋婉自己都不知道,每次她一说到有关京城的人和事,心情都会变得不好,神情总会染上些许阴翳。 叶衡怔楞的看着妻子的双眼,不知想起了什么有些狼狈地躲开了她的视线。 他知道原因,所以平常会尽可能的不说起京城的事,可是在她问起的时候也会尽他所知为她解答。 叶衡捏紧了手里的杯子,眼帘微垂。 “只能查到那几辆马车的主人是一个富商,那个富商跟沐家有些关系。” “跟沐贤妃有关?可贤妃不是没有皇子吗?她为什么这么做。”云秋婉问出自己疑惑的地方。 “不知道。” 贤妃不争并不代表沐家也不争。 叶衡最终没有将他的猜测说出来,怕和皇后是闺中密友的妻子又多想。 “宫里那么多事,也不知苏姐姐怎么样了。”云秋婉惆怅地叹了口气。 “夫君,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先去沐浴吧。对了,这鞋入水之前再脱,拿双换的过去。” 叶衡低头看了眼脚上穿了一整天的短靴,苦笑了下。 另一边,青竹轩也在谈论这件事。 他们在宫里有管理宫务的皇后娘娘,得到的消息比叶衡查到的要更加详细。 苏遇安一目十行地看完暗卫送来的信,动作优雅地用桌上的烛火将信纸点燃。 无人再理会掉在地上燃烧的信。 墨枫看着沉静的少年,“殿下没有什么想法吗?” “不过是宫里多了个有孕的妃子罢了,我能有什么想法。” “可那位有孕的妃子是受宠贤妃。” 有地位有品级的嫔妃怀有皇嗣,和没有权利的低位嫔妃怀有皇嗣是全然不能比的。 何况座上那位一直视皇后和苏家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出之而后快,连殿下这个亲儿子都能随意就放弃。 先皇将他们交给了殿下,他们效忠的就只是殿下这个人,他们必须要确保殿下的地位稳固,成为合格的下任皇帝。 这是龙卫每个人责任。 “那又如何,无人会怀疑我在这 。” 祖父临终前还不忘布下大局,只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送来这里,恐怕京中大多数人都以为自己现在正在皇家的别院里修养,连他母后都不会怀疑这件事。 他要是这么容易被发现,布局的人就不是先皇了。 苏遇安收拾了桌上的东西,从身后的书柜上拿出一本厚厚的古籍,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们现在更应该去查查那个富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刺杀他的人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杀他。” 如果是他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哪怕只是泄露出来一点点的消息,来的都不会只是简单的富商和几个护卫,所以他被发现的可能可以最先排除。 那么,崇州这个不是最繁荣的江南之地为什么会吸引那些人的到来呢? 墨枫皱眉不语,又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少年真的没有要说的了,只能沉默地闪身回了暗处。 苏遇安看着手里的书,头也未抬,房中再次响起的声音却含着淡淡的关心,“告诉母后,一两个孩子并不能改变什么。” * 转眼就到了四月二十,龙凤胎兄妹俩的生日。 早早起床洗漱后,兄妹俩按计划穿上同款的红色小裙子,在各自奶娘的的带领下一前一后到了正院请安。 他们到的时候,云秋婉正坐在上首一侧拿着张纸在看,另一边的叶衡正在和苏遇安聊天,谈到的内容好像是前朝的什么史传?反正叶瑾予只能听懂几句。 “两个小寿星终于来啦。” 叶衡余光瞥见站在厅堂中间的两个小身影 ,停下话头跟眼前的少年示意了下,转头笑咪咪地看着他们。 叶明杨闻言鄙夷的小眼神看向他亲爹,“爹,我和妹妹进来之前已经让绿蔷姐姐进来告诉你们了,你怎么都没听见吗?” 叶瑾予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好好说话。 她也是佩服哥哥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本事,明明每次被罚得哭唧唧,下一次还是会不怕死的继续惹他爹生气。 可叶明杨要那么容易提醒他早就不会是小傻子了。 叶衡想着夫人今早的耳提面命,心想不能罚,不能罚,要做个仁慈宽容的老父亲。 他笑容不变,语气和蔼,“爹这不是正和你遇安哥哥说话嘛。” 臭小子,一点都不知道顾忌一下长辈的面子,果然还是妹妹乖巧可爱。 云秋婉看父子两打完交锋终于没又吵起来,满意地笑起来。 “过来娘这里,你们遇安哥哥也给你们准备了礼物,看喜不喜欢。” 叶瑾予和叶明杨一进来就看到了桌上堆叠在一起的四个盒子,也有猜测是不是她们今天的礼物,叶明杨从刚才进来就瞄了好几次。 此时闻言也不禁期待起来。 云秋婉笑着将几个盒子分别放到两个孩子面前,点给他们看,“这两个一样大的盒子是你们遇安哥哥送的,这两个大的是爹娘送的。” 在场的都是亲近的家人,没有那么多规矩要讲究,云秋婉冲她们鼓励地笑,示意她们打开,“要先看哪一个?。” 俩人不约而同地先打开父母送的大盒子。 叶瑾予的大盒子里是摆得整齐的一整套精致小巧的芙蓉玉饰,莹润的色泽,圆滑的手感能看出这套玉饰用料的不俗,做工的精细。 小手碰了又碰,她有些舍不得挪开眼了。 “竟然是弓箭!”一旁的叶明杨突然兴奋地叫起来,“我也有弓箭了,我要当大英雄!” 叶瑾予看过去,他正满脸兴奋地抱着缩小版的木弓不撒手,躬身用了贵重坚硬的紫衫木,弓的主体是用打磨得光亮的犀牛角制成。盒子里还有几根没有开锋的配套箭羽。 屋内的几人被两人的反应逗得笑起来,开心的气息弥漫了整个院子。 云秋婉提醒沉浸在喜悦中的两个孩子,“还有你们遇安哥哥的两个礼物没看呢。” 苏遇安的礼物没有叶父叶母的那么贵重,送给叶明杨的是一个墨玉做成的砚,比正常市面上的砚要轻很多。 想到自己不用再背着自己屋里那个沉死人笨重东西,叶明杨看他遇安哥哥的眼神活像再看救命恩人。 叶瑾予不时地偷瞄几眼刚到手的西洋镜,很好,很清晰,她终于不用再怀疑自己的脸是糊的了。 没想到这朝代已经有了西洋镜。 按苏遇安的说法,这是来到康朝的西洋人送的,他们家好几个人都有。 叶瑾予不知道他家有多少人,这不妨碍她对外来商品的垂涎。 有对外通商,就有康朝没有的东西流入,说不定她还能重新吃上最爱的山竹呢。 叶衡跟一家人吃了早饭就去办公了,毕竟只是家里孩子一个六岁的生日,在这么忙的时候抽出一个早上的时间已是不易。 在他之后,苏遇安也借口温习功课回了青竹轩,再待下去他大概就要被回过神的叶明杨拉着留下来带孩子。 毕竟这一会生日,叶明杨参加了好几个宴席,请了七个小伙伴来玩。 想想八个性情相近的小男孩待在一起,连云秋婉都忍不住庆幸,她这回打算让两个孩子自己招待朋友的安排。 兄妹俩留在正院继续研究新礼物的功夫,她们的小客人们也陆续到来。 叶瑾予自己领着童媛和何晓湘去若兰院。 至于还留在正院的礼物,云秋婉晚点再派人送回去给她们。 “瑾儿生辰快乐,以后越长越漂亮。” “湘儿也祝瑾儿妹妹生辰快乐,越来越聪明。” 一到叶瑾予的房间,两个小客人刚坐下,就从丫鬟手里拿过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她。 叶瑾予呆了一瞬,紧接着反应过来,“你们可真有默契,连说话都要一起说。” 见她不接,童媛自己把礼物放在桌上,推到她前面,“你快拆开看看,要不我们来帮你拆。” “我们一起来拆。” 叶瑾予作势搓了搓手,看来她今天就要在收礼物和拆礼物中度过了。 童媛长条的盒子里是一把粉色的桃花伞,或含苞待放或完全盛开的桃花点缀在伞的边沿,清新漂亮。 “好看吧,我可是找了人专门定做的。” 童媛见她喜欢面带嘚瑟道。 她舅舅虽只是个八品县丞,外祖母却出身商贾,她娘嫁给她爹的时候带了不菲的嫁妆,现在家里就是靠着她娘铺子的产出才能过得那么滋润,大概也就是因为如此,哪怕他爹再如何宠妾灭妻,都没有将她们娘俩赶出家门。 之前几人聊天的时候,童媛有自己说过家里的情况,她不担心什么家丑外扬,反正童通判宠妾灭妻的事众所周知,丑的是他爹又不是她。 说起家里姨娘斗法的事就跟抖豆子似的,一点遮羞布都不给她们留。 叶瑾予和何晓湘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听了都忍不住想要鼓掌。 “我的是自己绣的荷包,没有媛儿姐姐的那么贵重,还请瑾儿妹妹不要嫌弃。” 见媛儿姐姐开始拆自己的礼物,何晓湘语带羞涩,却没有一点嫉妒她媛儿姐姐的意思。 “荷包?” 她们为了显得神秘惊喜,提前商量好了要将准备的礼物包起来,童媛此时好奇极了,手上拆包装的动作不由加快。 “听说你三岁就学刺绣了,我还没见过你绣的任何东西呢。” 将何晓湘的荷包提在半空,童媛和叶瑾予不约而同地露出甘拜下风的表情。 “为什么你绣的花那么像花,我绣出来的就像是一团被拍死的蚊子血” 童媛恋恋不舍地把荷包递还给叶瑾予,“真羡慕小瑾儿,能第一个收到小湘儿亲手做的荷包。” “媛姐姐想要,下次你生日我也给你绣一个。” “我娘生我用了两天,那我是不是可以有两个。”童媛突然高兴。 叶瑾予看着纠结地湘儿小姐姐,忍俊不禁,“我们还是去看看我娘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吃的吧,中午了你们肯定也饿了。” 小客人们上午来,傍晚才回去,云秋婉给两个院子的小客人们都准备了不同的吃食,就是为了符合小姑娘和小少爷不一样的的口味。 一天的招待。宾主尽欢,云秋婉很满意,接待前来接回自己孩子的家长们是一点都没感觉到累。 可是她没想到,今天过后,这新奇的孩子过生日的方法被小客人们宣扬了出去,崇州府为此掀起了小孩子过生辰和朋友一起的热潮。 第15章 生日过后,就是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学医是她最喜欢的一件事,可她等了五年又拖了两个月,再不勇敢一点都对不起自己的喜欢。 第二天一大早,叶瑾予早早起床站在敞开的衣柜门前,小小的身子在宽大的衣柜面前一点都不输气势。 将这个季节能穿的衣服都一件一件地拿出来在身上比划,她有些纠结,“秋霜,你觉得哪件裙子我穿起来比较听话可爱些,能让我爹娘一看就心软的那种。” 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秋霜一改之前沉闷的性子,反而有些活泼,此时突然被问到,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下意识回了一句,“可是小姐,秋霜觉得小姐一直都很乖巧可爱。” 叶瑾予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她不死心,“那就显得更加活泼可爱。” “我不知道怎么看衣服呀,要不让奶娘进来帮忙挑?”秋霜看看自家还在苦恼的小姐,再看看衣柜里一堆五颜六色的精致衣服露出纠结神色。 “说起来,今儿小姐怎么突然想要打扮起来了?” 据院里的姐姐说,自从小姐满五岁以后奶娘就一直想要帮小姐打扮,可是小姐总是不配合,还说在自己家里当然要怎么舒服怎么穿。 也没听小姐说过今天要出门啊,还是她忘记了? “你家小姐我今天要做件大事,当然要爹娘看得顺眼才可能做好。” “好了,就这件吧。” 叶瑾予最终选了一件水红色的对襟齐胸襦裙,她娘似乎很喜欢她穿红色的样子,每次她一穿红裙子,云秋婉就会搂着她又揉又捏。 可能是每个女人年纪到了一定程度都会比较喜欢粉粉嫩嫩或者带着喜庆意味的颜色? 她大概想不到,她五官精致,小脸白皙粉嫩,一双圆圆的眼睛清澈透亮泛着水光,只要一穿上鲜艳的红色,这种颜色上的差异就成了最好的映衬,将她最好的气色显露出来。 其实这样的叶瑾予,每个人看到她的时候其实都想对她揉一揉,捏一捏,只是没人敢跟她说,毕竟只有云秋婉这个亲娘才有资格这么做罢了。 而每天跟她在一起的亲哥哥每天都有对她又揉又捏,所以,她要想明白过来她娘不是喜欢红色,而是对穿红色的女儿情有独钟大概是不可能了 。 叶瑾予特意赶在他爹还没去上衙的时候赶到正院,既然要说那就一次性说明白了。 她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以她泄气的速度,这点勇气可不能分两次用。 听了她憋红了脸,一股脑说明的来意,叶衡这个疼爱女儿的老父亲一如既往地笑眯眯不急着说话。 而一向爱面子的云秋婉也出乎意料地没有说不行,她一脸的意味深长,“瑾儿还记得你院子里的那块小药田吗?” 叶瑾予忐忑点头,声音乖巧,“记得的。” 云秋婉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才道,“我那时就猜到你会有这么一天。” 小女儿为了这么一块地甚至能答应她让她学女红的要求,她可不得多多关注,要知道在女儿满五岁的时候她就一直想给她找个女红师傅。 没成想,看起来乖巧听话的女儿也和儿子一样,是个爱玩的,撒娇卖乖地求着他爹,硬是让她推了这个想法。 从那块地开始,云秋婉发现,小女儿对府里的金大夫似乎有很大的兴趣,连去找她遇安哥哥玩的时候都特意挑金大夫去探脉的时候。 云秋婉不瞎也不笨,相反还很聪明,再联想她启蒙以后房间里被翻动的那几本有关医术的书,以及对药田草药的执着劲,那里还看不出自己女儿想干什么。 她垂眼看着杯里水波晃动的茶,心里偷笑着想着看她怎么解释,面上不露分毫。 叶瑾予心里咯噔一下,又忍不住升起些许期待。 既然早有猜想,还没有找她反对,那是不是有希望? 小姑娘两眼亮晶晶,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爹娘,你们是不是不反对呀?” 云秋婉轻哼一声,语气凉凉,“可我也没说同意啊。” 在叶瑾予有记忆以来,她娘一向被家里人宠着,几乎没受什么气,有点脾气也是难免,她娘这大概是生气了,可她不知道原因啊! 除了医女地位低微,可能会让她娘出去交际的时候会没面子之外,还有什么是她没想到的吗? 英明神武的叶知府看着小女儿求助的小眼神,心虚地看了自家夫人一眼,在她淡淡的眼神下,用手掩着嘴干咳一声,“这件事我听你娘的,你娘同意了我就不反对。” “这时辰不早了,我先去衙门了,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说着就站起身,路过女儿身边之前还笑着眨了眨眼。 叶瑾予小小松了口气,撒娇认错道,“娘我知道错了,您原谅瑾儿好不好” 眼波动了动,云秋婉按耐住点头的冲动,“错哪了?” “我…我……” “你过来。”云秋婉伸手帮她理了理微皱的裙角。 “错在没有及时跟爹娘说你想要什么,如果你遇安哥哥不劝你,你是不是还打算隐瞒一辈子。” “不会的。”小姑娘低垂着头,没什么气势地小声解释。 “其实让你学医术也不是不行。”见小姑娘豁然抬头,一反刚才的紧张的样子眼中含着惊喜,云秋婉终于笑了。 把软乎乎的小女儿抱在怀里,云秋婉道,“但娘也有条件,你学医的事不能再告诉任何人,就是湘儿和媛儿也不能说。” “嗯嗯我会的。”叶瑾予小鸡啄米式点头,她们不反对她已经很惊喜了,这点要求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那就这样吧,拜金大夫为师的事容你爹回来后在跟他谈。” “没有了?”叶瑾予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也太顺利了! “怎么,瑾儿难道还嫌娘的条件不够多?” 叶瑾予欢呼一声,“没有没有,娘,你最好了,瑾儿最喜欢你了,等我变得厉害了就像书里那样给娘做能变的漂亮的药膏。” 最难的一方解决了,金大夫那边的态度早在叶瑾予时不时刷存在感的攻势下,从要不要考虑收个徒弟变成了除了小丫头能当他徒弟还有谁。 拜师成功后,叶瑾予开始了三个地方来回跑的日子,有时要跟着金显宗出去采药,每天都很忙碌的样子。 不过她现在还小,学习安排的时间还算排的开,有更多自由的时间给她做喜欢的事,等再长大些大概就更忙了。 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时间转眼就到了夏天的八月末。 叶瑾予坐在从风亭小筑回来的马车上,抱着个装满新鲜草药的竹篓子,双眼无神的发呆。 直到马车不知撞到什么晃了一下她才恍然回神,看向一边看书比她还要入神的苏遇安,“遇安哥哥,下个月重阳节你们书院会不会放假呀?” “还不知道,怎么了?” “我和哥哥下个月可能要和我娘去寺庙里住。” 少年苍白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娘亲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带我们去寺院里住一个月,我问过爹娘为什么他们都不说。” 叶瑾予微微歪头,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起自己三岁时不经意地向爹娘问起这件事时的画面,以及她们可疑的神色。 她爹叶衡当时神情艰涩似乎很难过的样子,她娘却似乎也很疑惑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可是在该上香的时候却比谁都坚持,好像她们家这每年一次的传统完全是一种潜意识的行为。 苏遇安垂眼,长而浓密的眼睫遮盖了眼中的情绪,“你是不想去吗?” “不不不。”叶瑾予猛摇头,认真道,“我想去啊,一直呆在家里也很无聊的,除了不能吃肉,这个哥哥就不喜欢。” 关键几乎每个寺庙都是建在山上,山上空气清新,即使是盛夏最热的时候,山上的风也总是凉爽的。 不像现在热就算了,吹在脸上的风都带着潮湿闷热。 以前在华兴府的时候,那家寺院她去过五次都没觉得腻,那可是难得能出门看看外面世界的机会,这一次云安寺她们第一次去,她当然更感兴趣。 可以前是整天无所事事的小孩,现在她可是有好几个学习任务的人了。 “可是如果我们去寺院住一个月的话,就见不到遇安哥哥和师傅了,我也不能找湘儿她们一起玩了。” 想到有一个月见不到熟悉的人和朋友叶瑾予就感觉有点失落。 “我会去看你们的。”一定会的。 虽然他欠的可能永远还不清了。 “嗯?” 叶瑾予懵逼地看向坐姿端正的遇安哥哥。 为什么一脸的郑重? 难道真的只有她和她哥哥觉得去寺庙是一个很好的出门玩的机会吗? 她朝一脸平静的少年坐近了一点,表情小心试探道,“绿蔷姐姐做的斋饭很好吃,虽然没有肉了,但遇安哥哥你其实不用担心吃不饱。” 苏遇安定定地看着小姑娘,仿佛过了很久,才释然一般轻笑起来。 在他的凝视下,叶瑾予都不敢再说话了,心砰砰砰地跳,骤然看见他的笑容就是一呆。 苏遇安避开她的小发包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嗯,到时候我给你们带好吃的糕点。” 第16章 “娘,干姑姑怎么会也跟着我们来了?” 云安寺在崇州府城外,马车出了城,叶瑾予看够了外面的绿树,无聊问道。 按理说,一名合格的小妾,在主母外出一个月的时间里不是更应该抓紧一切机会搭上男主人吗。 怎么她们家这个名义上的干姑姑,实际上的准姨娘不按常理出牌,反而爱上了跟天生就对立的主母出门? 明明在一开始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于满银刚来的还能偶尔听到关于她拦截她爹叶知府的消息,虽然结果都是被她爹以整天无所事事他这个名义上的兄长应该管教的理由禁足。 叶瑾予大概算了算,似乎已经有五个月没听到她被禁足的消息了,这是真的改邪归正了? “她自己要求来的,不仅主动承担自己出门的花销,还承诺了送我一座金佛。” “哇,金佛,那是不是很贵,娘你收了吗,我也想看看。” 趴在车窗往外望的叶明杨惊呼回头。 “当然没有,你娘看起来那么缺钱吗?”云秋婉瞥了他一眼,但一想到当初的画面还是觉得有趣,见儿子头转回车窗外,继续跟叶瑾予道,“我倒是不贪她的金佛,可她自己想来,还省得留在家里麻烦你爹。” 对于京城里婆婆每年送来的一个姑娘,除了一开始见面的时候都有些不愉快,但时间一长,云秋婉对她们都升不起什么恶感。 之前的那几个姑娘大多不是丫鬟就是身世凄惨的平民百姓,无一例外都很漂亮,但也同时无一例外的都有些一言难尽,所以她们搬来崇州府的时候才那么好打发。 这个于满银虽然身份麻烦了点,偶尔在她面前大吵大闹也很烦,但目前为止还没有给她惹出什么大的窦娥子,她也乐意先养着,反正不过多一张嘴。 她相信自己的丈夫,自己的骄傲也不会让她做出磋磨一个无辜的小姑娘。 “夫人小姐少爷,到山脚下了。” “我要先下去。”叶明杨率先蹿出马车,在车夫的帮助下在地上站定。 “李伯,你先带着人先将行李抬上去,然后去帮提前到那里的高嬷嬷将院子收拾出来” “这山我们自己爬上去大概下午的时候才能到。” “绿篱,你去那边雇几个轿夫,待会儿瑾儿和杨儿爬不动了再让他们坐上去。” “绿蔷,你找出提前准备好的包袱随身带着,等会休息的时候要用。” 云秋婉一下马车就颇为熟练地指挥,一道道吩咐下去,跟来的十几个家丁丫鬟执行的动作有条不紊。 准备妥当了,云秋婉才带着一双儿女和两个丫鬟踏上石阶,身后不远不近的跟个两个抬轿。 云安寺的石阶很长,一眼望不到顶,寺里的人应该是考虑到这种情况在石阶两旁种满了成荫的大树,每隔一段距离还建了个小亭子。 因为云晚秋坚持兄妹两必须是累到真的爬不动了才能换乘抬轿,所以他们差不多没经过一个小亭子都要停下来休息。 “妹妹,这里有你院子里种的草。” 叶明杨蹲在草丛里伸长脖子,朝着坐在亭子里的妹妹奋力挥着他的小短手。 这已经是他们休息的第二个亭子了,刚吃了几块糕点,叶瑾予想多保持几分体力再战高阶。 她目测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最终还是拒绝不了新鲜草药对她的诱惑,忍不住好奇走过去看了。 “你看,这是什么,是不是和你种的那个什么家一样?” “是丁茄,可以治疗外伤的。” 丁茄别名野番茄、山马玲,亚灌木,含毒、有活血散瘀、镇痛麻醉的作用,适量外用可以治疗跌打损伤和冻疮。 丁茄一般生长在中国的长江以南,康朝没有长江却又一条类似长江的万江,崇州府就在万江的下游,丁茄在这里应该是比较少见,她院子里种的那几颗是上次买的种子里带的,用空间里的水浇了很多次才让它发芽长大。没想到云安寺山上居然会有。 “哥哥,你要是摔倒受伤了可以将上面的叶子或者果实弄烂了敷在伤口上。” “哦,我记住了。” 叶明杨认真地看了这棵小东西好几眼,他其实对这些不感兴趣,但妹妹说让他记下那肯定是有用的。 发现了一棵草药叶瑾予按耐不住地跟着她哥左转一圈右看一眼地乱跑,云秋婉也不拦着她们俩玩,只要在视线范围内没什么危险就行,反正她们也跑不了多久。 果然跑了不过两刻钟,叶瑾予和叶明杨就累得气喘吁吁,老老实实地跟在大部队后面慢吞吞地挪着。 难怪她娘吩咐的时候,时间刚刚明明才在上午,离午时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却说她们要到下午才能到山顶,这是早就猜到她们会这种情况吧。 叶瑾予抬头看了眼头顶越来越晒的太阳,又望了望前面还很高的石阶,郁闷的小脸皱成一团。 等她们躲在石阶两旁的绿荫下慢慢往上移,到达山顶的云安寺的时候,天边的太阳都只剩下半边了。 云秋婉累得头昏脑涨,强打起精神安排下人。 “两个奶娘先带瑾儿和杨儿去洗漱,吃点东西在去休息,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叶瑾予穿越六年第一次觉得这么又累又饿又渴,吃饭的时候顾不得奶娘阻拦给自己灌了差不多有一壶水。 “奶娘?” 没人应,大概是太累了睡不醒吧。 叶瑾予自己爬起来点了一盏灯,在屋内转了一圈后没看到屏风后应有的尿壶,看来是今天收拾的时候忙忘了。 想起今天无意中在她的屋子后面看到的小房子,奶娘说是茅房,离得不远,自己去应该没问题吧。 提着光线昏暗的油灯,叶瑾予紧张得心跳加速。 “啪。” “……” 叶瑾予小身子僵硬,她很确定自己眼前刚才闪过一个黑影,人影,从树上飞到地上的那种。 将手里的油灯稍微提高了些,叶瑾予手微微抖着,有些进退两难,她现在不知道应该是尖叫着喊人来,还是跑回屋去躲着,或是直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看到继续上自己的茅房。 她简直想穿回刚才将不听劝,暴饮暴食的自己打死。 在她还在犹豫的的时候,黑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她身后,一双微微冰凉带着薄茧的手捂上了她的嘴。 “别叫。” 声音很轻很好听,听声音这人年龄应该不大。 反应过来,叶瑾予汗毛都竖起来了,都这种时候了她还在想什么?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唔唔。” 身后的人似乎迟疑了一会才慢慢放开了捂住她的手。 叶瑾予刚转过身就看到刚刚挟持了她的人晃了晃后,然后接着站定。 看身高这人应该才十几岁,穿着一身黑衣,脸上也被一块黑布蒙着,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露了出来。 叶瑾予不知为什么感觉这双眼睛有点熟悉,甚至还觉得有些亲切。 肯定是她的错觉。 少年似乎不太好,她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可那关她什么事,她现在也很不好,叶瑾予心里瑟瑟发抖地想着。 她小小声地试探,“喂?你要干什么?我可以走了吗?” 那人不理她,确认她真的不会再喊人后径直走到他刚才落下的那棵树下,从草丛里捡起一把长剑。 叶瑾予踌躇了片刻还是没敢走开,在他走回来的时候又忐忑地问了一句,“你要抓我到什么时候啊?” “哪里有空的屋子。” “啊?哦杂物房吧。要不要我带你去?”见他真的没有伤害他的意思,稍稍放下了点心。 她们的院子不大,除了厨房杂物房还有柴房之外,另外的五件空屋子都被他们住满了,杂物房放的是一些行李箱子之类,她们现在已经收拾过了,短时间内应该没人再到杂物房找东西。 应该算符合他没人住的条件。 见他又不说话,叶瑾予只当他默认了。 捡起地上的油灯拿在手上,她的油灯早在刚才被捂住嘴的时候掉在地上熄灭了,现在只能借着月色看路,捡回来是为了避免明天被发现少了一样东西又要麻烦。 叶瑾予觉得自己这样跟个来路不明的人走着,周围静悄悄,这气氛实在是诡异。 忍不住没话找话,“你要一直待在这里不走吗?” 没回应。 “你会伤害我们吗?” “你放心,我明天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件事的。” 你武功是不是很厉害? “为什么你会从树上掉下来?” “……” “你刚刚挟持我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用刀架我脖子上?” “我发现我好像有点不怕你了耶。” “是这里吗。”蒙面黑衣少年突然出声,也打断了她越来越有往下絮叨的源源不断的问题。 虽是疑问句,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叶瑾予听清楚了这点,却还是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小手拍了拍胸口定神,抬头有些惊讶,回头对着身后刚刚还怕得不行的人傻笑一声,“到了,对没错是这里。” “回去吧。” “我我可以了吗。” 叶瑾予才回过神来,神情惊喜,虽然他现在不伤人但不保证人家不会反悔啊,她刚刚真的被吓到了,能远点走离开让还是远离好。 “不是要去茅房吗。” 紧张到忘了一切的小姑娘忙捂住肚子,“我走了。再见。” 黑衣少年站在原地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在身子承受不住又晃了晃时才微微松了紧绷的背脊,缓缓转身进了杂物房 。 第17章 第二天一大早,大概在凌晨不到五点的时候,奶娘将叶瑾予兄妹俩叫醒,给她们吃了点热乎乎的粥,云秋婉就带着她们去拜见云安寺的主持,给云安寺添了一大笔的香油钱后就直接留在了前厅礼佛。 如果不是今早的残酷现实,叶瑾予都差不多忘了,来云安寺住一个月可不是真的都是来玩的。 接下来几天她们每天早上都要像今天早上这样,或者晚一点点,早早起床跟着她们娘去前堂礼佛。 从上一年年开始,她和叶明杨就已经开始跟着云秋婉在佛前礼佛,只是她记住的大多数都是能在佛寺里玩的美好记忆,那仅有的几次经历就被她选择性忽略掉了。 现在她们又长了一岁,这个任务只会更加严格。 云秋婉确实给她们加重了任务,但念及两个孩子也才刚满六岁,就只让她们在那里呆够半个月,每天半个上午就能回去休息。 她也是为了锻炼两人的耐性,接下来的半个月好熬点,今天第一天才特意将她们留够了一个上午。 跟来云安寺的下人有限,照顾叶瑾予的就只有奶娘和秋霜,在等她吃完午饭假装休息的时候也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子里休息了。 叶瑾予等了一会试探地朝外面喊了一声,确定外面没有人了才从床上爬起来,自己穿好衣服和鞋,散下来的头发她自己弄不了就只能不管了。 从自己专门用来装东西的包袱里翻出今早偷偷藏起来的两个馒头,准备出门去。 她打算偷偷去看一下那个蒙面的黑衣少年还在不在。 过了那么长时间他都没有再出现,也没有伤害她们中的任何人,叶瑾予已经下意识将他归到无害的那一类。 而且昨晚她回去之后,那双她觉得熟悉的双眼就一直盘桓在她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 后来灵光一闪,才突然想到,上次在街上从发疯的护卫手中将她救下的人不也有这么一双眼睛吗! 那人家岂不是她的救命恩人,就算他是个刺客也是个好的刺客。 有了这个意识,就连那个被刺杀的富商一下子在叶瑾予心中都成了反派的角色,好刺客千里迢迢从京城跑来这里杀的人肯定是坏的人。 没错连富商属于京城人士的消息,叶明杨都给打听出来了。 叶瑾予边想着这些,边用自己的手帕将两个馒头包起来塞到袖子里藏着。 这两个馒头是她今早趁着奶娘不注意从昨天剩下来的干粮里拿出来的,昨天天热,奶娘她们比她们先爬阶梯的时候应该是没有胃口,馒头剩的很多,少她这两个不显眼应该不会被发现。 走到门口脑中又闪过那人站立不稳的画面,跑回来直接将整个小包袱都给拿走了。 她将东西抱在怀里,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小身子鬼鬼祟祟地朝着最角落的杂物房方向移动。 木门“吱呀”一声朝内里打开,屋内的人睁开眼,认出逆光的小身影,下意识松了松握紧长剑的手。 “来这里做什么。” 叶瑾予抱着东西蹲到半靠在墙角的少年身边,“我来看你呀。” 她使劲地瞧还是不能从只露出一双眼的脸上看出什么,有些失望,“这里又没有人,你为什么不把脸上的布巾拿下来?不觉得难受吗?” “有你。” 哦这是警告她别东想西想地想做些什么事吧。 转了转眼睛,叶瑾予又讨好的朝他笑了笑,“你昨晚和今早肯定都没吃东西吧,饿不饿。” 不等他回答,她就自顾自地将怀里的包袱放到地上打开,“我给你带了吃的哦,虽然只有两个馒头。给你。” 见他直接扭过头,叶瑾予苦恼地皱了皱鼻子,又往他面前前递了递,“你都不饿的吗?” 半晌后,她的手都举得有点累了对方还是没动作,只能语气微微沮丧道:“算了,我把它放在这里的箱子上,你想吃了再自己拿吧。” 夜白等了一会都不见后面的小姑娘再有动静,忍不住回过头,嘴里却催促道:“怎么还不走。” 就看到小姑娘眼睛一直盯着他垂在身侧,放在剑柄上的手,神情发愣。 心里紧了紧,他语气冷硬“还有什么事。” “给我看看你的手。” “不……你放开。” 可惜叶瑾予早就知道他不会同意,在话说出口的时候她就已经自己抓了他的手来看。 “你居然中毒了!” 难怪他刚才连她的手都没能挣脱开,肯定是毒已经蔓延到了一定程度。 叶瑾予刚想给他把脉,面前的少年却豁然抬头,眼中含着明显的气愤。 “你骗我!” 听着他不明不白充满咬牙切齿意味的指责,叶瑾予一头雾水,“我没有呀?” 顺着他的视线往身后紧闭的木门看去,等了一会就见门再次打开,逆光的视线中从门外面跑进来一个身影。 身影靠近她后先小心翼翼地看了黑衣少年一眼,激动地小声喊了一声“妹妹。” 叶瑾予嘴角抽了抽,不动声色地挪动身子将他挡在身后面,扭头立刻对着面前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少年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哥哥跟在后面,我真的没有告诉任何人你在这里。” 小姑娘大眼含着愧疚和忐忑,表情充满了真诚,夜白眼波微动,没有说话,身边的压低的气息却缓和了不少。 叶明杨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浑身黑,包得严严实实的人,也凑近蹲下来满脸好奇道,“我去找妹妹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往这边来,就跟过来了,你们在干什么?” “我等下回去再告诉哥哥好不好。” 见潜在的冲突解决了,叶瑾予重新抓起少年受伤的手,掌心的伤口朝上。 横跨整个掌心的伤口似是被利器划伤,皮肉微微往外翻着能看到内里已经泛白的肌肉组织,已经不再往外冒血,可是伤口附近的皮肤却发红发紫。 难得中毒那么久了,嘴唇却没有变紫。 叶瑾予直接坐到了地上,将救命恩人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给他把脉。 还好她师傅这段时间除了教她辨别草药还让她学着帮遇安哥哥和府里熟悉的人把脉扎针,不然以她理论知识为满分,实践能力为零的医术,就算能知道是中毒也是什么都不敢做。 遇安哥哥体内最大的问题就是顽固的胎毒了,和眼前救命恩人的情况有那么点相似,叶瑾予用自己不那么熟练的技术探了好几次,终于确定他中的毒没有完全侵入到五章六腑,她自己也还能救。 至于是什么毒她就没那个本事辨认了,古代的毒药,她能辨认出来的就只有电视上有名的鹤顶红、断肠草那几种。 叶瑾予又从包袱的一堆小东西里翻出一个小白瓷瓶,往伤口上撒。“这个是金疮药。” 撒完了又拿出一卷纱布给他包扎,将包袱里的另一个小瓷瓶递给少年。“这个是用来吃的,师傅说是能解好多种毒,就算解不了也能压制,我不知道你中了什么毒,但应该对你有用。” 她包袱里装的都是她学医要用的东西,里面不仅有她师傅给准备的外出常备药品,连苏遇安用来压制体内毒素的各种解毒药都有,这也是她师傅习惯了给遇安哥哥准备各种药无意识塞进来的。 也正是这个无意识,省了她再想办法找草药再制作出来的麻烦,否则等她做好,说不定她救命恩人已经毒发身亡了。 她做这些的时候,夜白就静静地看着她动作,没有再出声阻止,大概已经意识到他拒绝也没用,连叶明杨都知道安静地待着不打扰妹妹。 “好啦。” 叶瑾予小手撑在膝盖上,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白皙的小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虽然有点丑,但也算合格啦。 将弄乱的小包袱收拾回原样,她站起身,因为久坐后突然站起来,脑血供不足导致头晕了一瞬,身形不稳地晃了晃。 半坐的少年一直看着她,黑色面巾下的唇抿着,另一只完好的手却不禁动了动。 “妹妹。”叶明杨担心地唤了一声。 “噢,我没事的,我们要走啦,要不该被发现了。” 叶瑾予却很快恢复过来,透过杂物房小小的窗户,看了眼天色,走几步将还蹲在原地的哥哥拉起来道。 又看向脸色还苍白着的夜白,“大哥哥,那两个馒头你要记得吃哦,吃饱了才有力气恢复身体。” 叶明杨看了一眼,将放在他身旁箱子上的用手帕垫着的两个馒头拿起来,连带手帕一起放到夜白的怀里,“妹妹说的对,要是不喜欢的话等我下次也把我偷偷藏的糕点带来给你。那个才好吃。” 走出门口前叶明杨突然回头,“大哥哥,我也会帮你和妹妹保守秘密的,肯定不会跟别人说。你就不用担心啦。” “嗯。” 本以为对方不会有什么反应的叶瑾予听到这声回应还惊讶了一下,忍不住开心地笑起来,朝他挥了挥手。 直到周围再次完全恢复安静,又过了好长时间,沉默静坐的少年才重新有了动作。 他动作极其缓慢地抬起包扎好的手,看了半晌,另一只手拿起怀里的馒头,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咬着。 微弱的光线从窄小的窗户透过,投落在微垂着头专注着吃的少年身上,仿佛捕捉到了少年眨眼间空中滑落的那点晶莹。 第18章 没有午睡的结果就是兄妹俩一起整个下午都没精神。 照顾两人的奶娘不知道她们偷跑出去,担心她们中午休息太久晚上会睡不着,就将刚躺回床上的兄妹两个叫起来。 知道她们平时喜欢玩,还特意吩咐了丫鬟带着她们在附近走走。 可怜两个刚满六岁的小朋友,忙了一上午和一个中午没能休息,困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还要被丫鬟带出去溜。 叶瑾予回忆着她们昨天来时经过的地方,有没有哪个角落比较安静阴凉还适合睡觉的。 想来想去还是只能想到那些石阶两旁的小亭子,隐在树荫之间,在不是上香旺季的这个时候完全不用担心有人打扰。 关键是最上面的那个亭子离她们住的这里不远,是目前最符合她要求的一个地方。 她转头对着带她们出来的绿篱,脸上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绿篱姐姐,我们想去昨天的那些小亭子里玩。” 绿篱明白府里两个小祖宗磨人的的本事,想着奶娘说的不让她们离开寺院范围内就可以的嘱咐,点头同意。 大概是觉得离寺里那么久不会有人还想要休息,那个小亭子建得离石阶有一段距离,相隔之间拐了一个弯,那一小段路还种满了大树和灌木。 绿篱被叶瑾予以她要和哥哥玩捉迷藏,让她在外面守着不能留在这里偷偷告密为由留在了石阶处的出口处。 过了一段时间,绿篱在外面遇到坐着抬椅上来的苏遇安,带着苏遇安和墨石墨枫主仆三人进去找她们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说玩游戏的兄妹两个,一个趴在石桌上,一个躺在亭子的栏椅上一动不动,小身子一起一伏看得出来都睡得很香。 绿篱朝他们主仆三个尴尬地笑了下,“少爷小姐应该是玩累了,我去叫醒她们。” 苏遇安看到这画面也是微怔,闻言却笑着摇摇头,“不用,我在这里等她们醒吧,她们应该是很累了才会这样。” 他在一旁坐下,也闭上眼休息。亭子被打扫得很干净,周围还被叶瑾予撒了防蚊虫的药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并不难闻。 墨石和绿篱自动退到了亭外守着,不打扰里面的人休息,墨枫则带着带来的行李去收拾住的地方。 一时之间,亭子周围只能听闻几声蝉鸣,以及山风吹来时树叶沙沙的声音。 叶瑾予睡之前就在心里疯狂暗示好一会,此时只睡了小半个时辰就自动醒过来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看周围这么个阵势第一反应就是心虚。 偷偷在野外睡懒觉什么的似乎不符合她娘要求的大家闺秀应该做的事,哪怕她现在的身体还是个小屁孩,还被人发现了。 第二反应就是惊喜了。 她从石凳上跳下来走几步到苏遇安的身边,“遇安哥哥,你们怎么也来了,是特意来看我们的吗?” 她还以为至少也要等到书院重阳节的放假呢,没想到人家还特意给她们准备了惊喜。 “金大夫让我来这里呆一个月。” “那你不用去书院上课了?” 叶瑾予这话问完,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神情担忧地看着他,“你的病又要发作了吗?” 苏遇安点点头,“不过还有十天左右呢。不着急。” 叶明杨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就醒过来了,一直坐在那里听她们说什么,一听妹妹的话也从石栏上跳下来跟她们坐到一起。 他想到了上次和妹妹去探望遇安哥哥的情形。小脸皱起来,“也是像上次那样都不能从床上下来玩吗?” 苏遇安还是笑着,少年苍白的面上看不出一点即将再次面对病痛折磨的阴霾。 叶明杨眼珠转了转,突然拍了下手高兴起来,“妹妹现在也会帮你看病了,肯定能治好,比金大夫还厉害。” 叶瑾予:……你可真看得起你妹妹 苏遇安却赞同道,“是呀,金大夫让我生病了找妹妹,他还说瑾儿妹妹比他把脉还准。” 两人都一副信任她的样子,叶瑾予却急了,“师傅他不来吗,你生病的时候他也不来吗?” 她师傅是说过她在学把脉的时候很有天赋,这段时间也是在苏遇安身上试验学的技巧,可是她对自己还是不放心啊。 万一出错怎么办,突发状况解决不了怎么办。 叶瑾予都快哭了,软软的嗓音微微拉长,“遇安哥哥,要不你还是送一封信回去让师傅他也过来吧。” “不急,我们在寺里玩几天,要是你这几天还是觉得自己不行我们在再把你师父找来。”苏遇安把身边的兄妹两拉着站起来,往亭外走。 他声音隐隐含着调侃,“你也不想还没玩几天就被师傅拉着去后山采药吧。” 他说的也不是没有根据。 以她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对她师傅的了解,师傅他老人家肯定会带着她将整个云安寺的后山翻过一遍,美名其曰教她人草药,其实只是他个人更喜欢长在土里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的新鲜草药。 毕竟他可是在听说自己的小徒弟拥有两块药田之后,找墨石耍赖也要了一块地来着。 还不等叶瑾予再说什么,又听他道: “这一个月,你们如果找不到地方去了可以来找我,我给你们讲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叶瑾予好像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小少年几乎没有过的…兴奋? 苏遇安将兄妹俩送回小院,就回了主持给他们新安排的另一个院子。 墨枫见他回来就开口道:“新的消息已经送来了,我将他们放在房里的桌上。” 少年瞥了他一眼,“你很高兴?” 墨枫愣了下,垂下头,“是。殿下总是如先皇所说的那般优秀。” 苏遇安对他的夸赞不置可否,思绪发散间感叹一句,“我新的弟弟妹妹确实都很优秀。” 眼角余光见他露出困惑的神色,也不解释,“你也去休息吧,我们今晚出去。” 苏遇安今天难得走了那么多路身体还不觉得累,他坐到桌前,将放在桌上的一沓纸张拿起,一张张快速地浏览过去。 只看他一脸的平静,还以为是又有什么重要的消息。 如果不是纸上清楚写的都是些杂七杂八的消息的话,比如东城区的知事夫人被人传出偷汉子的流言,比如西街的红花楼的花魁被扬州来的年老富商赎走,再比如西南街的豆腐西施偷了邻居的一只鸡。 这些写满消息的纸张甚至大多数字迹不清,笔迹毫无力道,一些复杂的字直接用黑色的圈来表示,很容易就看出书写之人识字不多或者年龄不大。 他从中抽出一些字迹能看得出来,内容有用的放在一边。 看着剩下来的几乎没有价值的大多数纸张微微蹙紧了眉。 * 第二天上午,兄妹俩礼佛回来,吸取昨天的教训,由叶瑾予缠着奶娘和丫鬟,叶明杨偷偷摸摸地带了一堆的糕点去杂物房找那个受伤的大哥哥。 叶明杨小心翼翼地溜到杂物房门口,才松了口气,一推开门就见原本坐在角落的黑衣少年不见了身影。 整个房间安安静静,没有一点有人待过的痕迹,仿佛昨天她们的到来只是出现在梦中一般。 他在原地犹豫了很久,还是将手里装满了糕点的油纸包放在显眼的一个箱子上。 叶明杨从来不会对自己亲眼见过的事产生怀疑,说不定是大哥哥太饿了自己出去找东西吃了呢。 他还是觉得自己最爱吃的糕点肯定比馒头之类的东西好吃,要是大哥哥回来看到还能尝一尝。 妹妹可是告诉他了,这个大哥哥可能就是救了她的人,他不能因为他只是不在一段时间就不给他送吃的了。要是他找不到吃的回来又饿着怎么办。 “你吃不完一定要记得留给我哦,我只藏了这些。” 从房内探出头去,确定外面没有人,叶明杨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头再看了一眼那包糕点,快速地冲回了房间。 在他的小身影消失的那一刻,杂物房屋后走出一个人影,赫然就是昨天一直裹得严严实实的的夜白。 不同的是,这时的他已经将蒙面的黑色布巾取了下来,露出一张略带稚气的毫无神情波动的面庞。 如果叶瑾予在这里,仔细看甚至能看出眼前少年那双她觉得熟悉的眼睛其实和她有些相似,只是因为他眼中的感情以及身上冰冷的的气质,而使得他的眉眼更加锋利、不近人情。 “妹妹,你说他到底还会不会回来?” 叶明杨将自己看到的说给了妹妹听,末了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那我们今晚再过去看吧,如果他真的走了我们要把那些吃的拿回来,不然会有老鼠的。” 叶瑾予认真说着,却忍不住出神。 她昨天帮他把脉的时候其实好像感觉到了两种脉象,少年可能不只是种了一种毒那么简单。 可是另一种似乎藏得更深,她也只是隐隐猜测不敢确定。 她才学了几种脉象,能探出他中毒的情况还是在苏遇安身上多次试验的结果,就连这次不确定的脉象还是因为师傅说过的她的天赋,她才会留意。 本想着下次见面她再提醒一下,没想到人家已经不辞而别了。 叶瑾予只能暗暗想着,下次一定要记住。 是的,她就是有一种感觉,她们还会再遇到。这是她作为一名女性的第六感。 第19章 隔天傍晚,吃完晚饭,叶瑾予就拿出她师父给的一本药草大全,打算好好把这个时代有的草药和自己脑中记得的现代草药整理一下。 她现在所在的这个时代和中国经历过的历史差异太大,她怕她记忆中的药名和药性在这个时代并不重合,到时候用到弄错就麻烦了。 天色渐暗却还不需要点灯的时候,饭后就失去踪影的叶明杨突然带着苏遇安主仆三人来找她,当然墨枫又隐在了暗处。 叶明杨兴高采烈地上前来拉她,软白的面颊笑得堆起两团,“妹妹,我们去后山玩。” 可是一个寺庙再大再好玩白天不能去吗,怎么非要大晚上的去。 她看向后面一起进来的少年,“遇安哥哥,你们要去哪里呀?” “我来之前听说云安寺的后山有个地方,晚上的时候会有很多萤火虫。” 萤火虫! 她穿越前不是住在家里就是在医院养病,从来没见过那些据说只大量存在于无污染之地的大自然精灵,穿来这里之后也只在自己的院中见过零星几只,可就那几只也是给了她一个美好的体验。 能让遇安哥哥说出很多的,肯定就不会只是普通的多了。 “我去!你们等我一下下。” 有生之年她也能看到满世界都是荧光的画面了! 叶瑾予迫不及待地自己动起来,现在南方还没开始入秋,后山的蚊虫肯定很多,除了包的严一点,驱虫药粉什么的也不能少。 可惜了没有相机,要不是不方便,她还想将画纸也拿去它们画下来。不过遇安哥哥画画的技术那么好,不知道能不能让他后面再凭着记忆画下来。 后山很少有人去,路上崎岖,她们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很慢,以叶瑾予和叶明杨的小短腿,走了一会就感觉到累了。 “还没到吗。” “到了。” 几乎就在苏遇安话落的同时,她们转过一大块山石,眼前豁然敞亮。 一个微陷的山谷出现在她们面前,山谷中花草植物郁郁葱葱,在一大片萤火虫的照映下显露出霓虹灯一般梦幻的色彩。 星星点点的荧光在这片宁静的山谷中不断缓慢地飞舞,穿梭在花草与树木之间,万木葱茏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这个即将入秋的季节,山谷中还能有那么多盛开的鲜花简直就是奇迹。 “妹妹!” 叶明杨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藏在树上的墨枫找了出来,此时正满脸兴奋地跨坐在他的肩膀上,奋力朝她们挥手大喊。 “妹妹,长高了好好看!” 叶瑾予不禁环视整个山谷,她们正站在山谷斜坡比较靠下面的地方,如果能再往高处一些确实能让视野更加开阔。 她转头看向苏遇安,又大又圆的杏眸折射出期待的光芒。“遇安哥哥,我可以吗。” 别看苏遇安瘦瘦弱弱的样子,她可还记得墨石说过的,他家少爷力大无穷只是不懂武功招式。 苏遇安神情些许无奈,但还是听话地微微蹲下身,向她示意了后背。 叶瑾予到底顾及少年看起来不甚强壮的身板,开始还小心翼翼地不敢动,过了一会发现他真的没有逞强,这才放心地沉浸在这神奇的景象中。 墨石一转眼就见周围只剩下自己一个了,只能默默地吹了手里的灯笼,爬到一旁的树上去独自待着欣赏风景。 山谷中一时只余山风吹拂而过植被飒飒的声响。 叶瑾予看了一会儿,视线落到近处突然咦了一声。 “遇安哥哥,快放我下来。” 她拍了拍少年瘦削的肩膀,一落地就迫不及待地朝前跑去,途中惊起一大片躲在角落的萤火虫,纷纷扬扬围绕在她身边。 不过她现在被自己的发现吸引了全部心神,这些荧光反倒是被她忽略到了一边。 “野芋、狗尾草、鸡冠花,有毒的黄杜鹃、天仙子、含羞草……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中草药。” “怎么了?” 远处的人发现她的不对劲忙走过来问。 叶瑾予蹲在地上仰着小脸看向他们,表情凝重,“我才发现这里种植物都是可以入药的,而且这里面更多的都是含毒的药草。” 野外有各种有毒有药用价值的植物并不稀奇,不然也不会有专门以采药为生的采药人,她师傅也不会喜欢带着她往山上跑。 可是整个那么大的山谷却几乎找不到任何一棵普通的、没有药性的植物那就很不对劲了。 除了叶明杨懵懵懂懂,另外三人却都算是经常接触草药的,很快就想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在反应过来的瞬间立刻毛骨悚然起来。 墨石嘶了声,抖了抖身上不断冒出的鸡皮疙瘩,眼神再看向刚才还觉得很漂亮的地方时仿佛在看什么恐怖的东西。“这山谷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这么丧心病狂,而且还能这么久都没人发现。” 墨枫将抱在怀里的叶明杨放下,收起脸上一贯的散漫表情,凝眉猜测道,“是因为它有名却不出名吧。” “因为有名的是山谷中的景色,来过的人只会在意它同传闻所说的世外桃源有何不同,而不出名就不会有更多认识这些草药的人发现这里。 这个山谷的主人很是煞费苦心。” 苏遇安难得说了那么长一句话,但从他的语气中听得出来,他对这片山谷的兴趣其实不大。 他将还蹲在原地辨认草药的叶瑾予小姑娘拉着站起来,看着她依依不舍不想走的小表情不禁生出些无奈,“瑾儿要是实在喜欢这里,我们下次再陪你来,现在晚上天黑你也容易看错,好不好。” “那好吧。”叶瑾予听话地应道,站起来的时候还非常顺手地扯了几棵手边的草药。 她露出乖巧的笑容,“我们过几天再来,我先带这几棵回去这几天玩。” 下次来肯定也要有人陪同她才能过来,不然她娘可不会放她随意乱走,总是麻烦遇安哥哥陪她,她也不好意思,所以这个下次指不定是多少天后了。。 而且随着遇安哥哥发病的日期越来越近,他发病之前的预兆也会越来越严重,发病之后又是一个至少五天的虚弱期,整个发病的流程下来就是十几天的时间。 在这个时间前后,她也不放心让如此虚弱的病人出门。 师傅又不在身边,她真怕自己处理不好。 回去之后,她们心照不宣地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这个意外的经历,只墨枫暗中安排了人打探云安寺后山的山谷情况,那么大一片山谷中种满了药草毒草,云安寺中的人不应该没有一点消息才对。 叶瑾予回去后除了每天一个时辰陪着云秋婉在前堂礼佛,就是在每天想办法劝说遇安哥哥给她师傅送信。 她也想自己让人送,可是这次来的人中就只有一个秋霜是她使唤得动还不会告密的,这也是她第一次那么觉得自己六岁的年纪如此不方便。 离苏遇安小可怜发病还有不到五天的时候,叶瑾予生气又着急,嘴角都起了燎泡。 既气自己不争气,又对遇安哥哥生病不想看大夫的心态感到着急。 “遇安哥哥,你不能因为觉得以前没有出现意外这次就不用防备呀,有师傅在他还能帮你扎针减少痛苦。” “生病了就不能害怕看大夫,不然病就更不容易好了。” 她死命抱着少年瘦长的手臂,第无数次地劝道。 “我不是害怕,不是还有你吗。” “可是我才只有六岁!” “金大夫说,你六岁有些地方都比他厉害。” 叶瑾予:“……” 眼看着两人又要因为这个问题吵起来,守在门外的墨石及时敲门进来禀报。 “两位少爷,瑾儿小姐,于姑娘似乎失踪了,夫人正在派人找她。” 一直坐在旁边无聊地叶明杨突然两眼放光,“是于干姑姑吗?” 他已经跟着妹妹每天来找遇安哥哥玩很多天了,结果每次最后总是演变成妹妹生气,遇安哥哥非常开心地哄妹妹的局面。 在小小的叶明杨眼中,遇安哥哥一脸无奈的样子其实是很乐意的,才不像墨石哥哥说的那样不高兴。 无聊了那么多天,现在小姑姑不见了,那他们是不是也要出去找? 第20章 因为她们带来的人不多,吃饭都是聚在一起,有谁不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但于满银从来到寺里的第一天起就经常不准时出现,作息也极不规律,甚至有丫鬟半夜起夜都能看到她睡醒出来找东西吃,不管叶秋婉提醒过她多少次,她还是有恃无恐我行我素。 几天下来,丫鬟们对她的作息有了认知,偶尔发现她一两餐不见踪影都不会再大惊小怪。 这也就导致了于满银这个府里的半个主子明明失踪大半天,都没有人发现。 如果不是云秋婉觉得以她这样的作息身体迟早会垮,今天中午从前佛堂回来以后想让她明天开始跟她一起礼佛,顺便调整作息,结果丫鬟找人找了半天都看不到她的人影,这才发现她人不见了。否则可能还要更久才能发现她的失踪。 云秋婉联想于满银这段时间的表现,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难怪她一开始就死活要跟着她们来云安寺,明知道寺里生活清苦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吵着闹着要回去。 感情人家从来了云安寺的那天开始,就已经策划了今天的失踪。 叶府一没有没有缺她吃的穿的,而没有因为她的身份磋磨她,甚至因为她手握丰富的嫁妆,出手阔错,在下人之间人缘很不错,日子过得舒坦,云秋婉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她费那么大的劲逃跑。 一个大人失踪,还是个有身份的主子,叶瑾予她们找到云秋婉的时候,她正焦头烂额地安排下人四处散开去找,也不知道大半天过去她人还在不在云安寺的范围内。 云秋婉歇息的空隙见到几人呆呆地站在一边,诧异道:“你们怎么过来找我了?” 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端正站在后面的苏遇安,“遇安身体还好吗?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云安寺也有精通医术的大夫可以帮你看的。” 苏遇安摇摇头,“伯母放心,我总是待在屋里也是无趣,就想带杨儿他们过来帮你找人。” “哪里还能要用到你们找。”云秋婉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人家那么大一个姑娘,要真不想被人找到,几个孩子怎么也不会找到,“要真是找不到也是你们小姑姑倒霉,以后在外面吃亏了就会自己回来了。” 叶瑾予佯装疑惑地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可是娘,如果小姑姑真的失踪;呃,别人知道这件事会不会说我们不喜欢小姑姑,把她赶出去了。” 毕竟前几个月于满银跟着出去参加了不少宴会,虽然对外介绍是叶知府的干妹妹,但那些个有经验的夫人们不会联想不到于满银身份下隐含的另一个意思,何况当初这个美貌的姑娘是被京城的侯府老妇人送来的消息并没有特意隐瞒。 如果于满银失踪的消息真的泄露出去,云秋婉不难猜到崇州府中的人会怎么诋毁她这个知府夫人。 看向眼前眼神期待,一副真心想替她分忧的儿女和贤侄主仆俩,一向爱面子的她迟疑了,叹了口气,微微无力。 “那就麻烦遇安带着瑾儿她们出去找找了,找不到也没有关系,你们安全最重要。找累了就回来。” 从小院出来,他们站在一个个三岔路口商量着先玩哪个方向找起,摆脱了丫鬟奶娘的管制固然高兴,可其实他们对找人并没有什么头绪。 “去前面佛堂开始吧。”苏遇安只犹豫了一瞬就径直往着一个方向走去。 叶明杨跟在后面,却对他遇安哥哥的选择不太赞同。“可是娘不是刚从那里回来吗?她没有看到小姑姑的话应该不在那里吧。” 叶瑾予却眼睛亮了亮,“这个我知道。是因为今天已经月中了吗?每到月初和月中,来寺里上香那个的人总是会变多,小姑姑说不定就是藏在人群里了。” “瑾儿真聪明。” 叶明杨恍然大悟,“嗯,妹妹聪明。” 落在最后面的墨石心里哼哼:他在殿下说话的时候就立刻想明白了,那他也是少爷夸的很聪明。 四个看起来最大才十岁的孩子一齐出现在香火旺盛的佛寺前,一路走走停停,左顾右盼,这景象还是颇为引人注意的。 路过月老殿的时候,叶瑾予好像听到有人见自己,不由停了下来。 转过身就见身后的何晓湘小朋友正一脸好奇地看着她们,身边跟着含笑望着她们的何夫人,何夫人身边又站着她第一次去参加满月宴时的通判夫人。 “你们是在找什么吗?” 叶瑾予收回视线,一本正经瞎编道:“我们刚才追着一只兔子跑这边来了,结果人太多,一眨眼它就找不见了。” “原来这样,之前你跟我说你要来这里住一个月,我刚刚还想着会不会遇到你,没想到你就追着兔子出来了。” 湘儿小姑娘对于这次上香能遇到小姐妹的意外有些开心,她道,“本来我们是不在这里的,我和娘去另一个殿其他的事,为我大哥过一段时间的入学考试祈福,路上遇到了李伯母,她正好也要来这个殿,我们就一起了。” “这里是月老殿,可以保佑人成亲的。”她补充。 湘儿小姑娘懵懵懂懂地点头,催促她道,“不说了,你还是快去找跑掉的小兔子吧,被坏人偷走就不好了。” 她又往站在一旁的叶家几个哥哥那里望了一眼,她总觉得那个很好看的小哥哥看她的眼神有点不高兴。 似乎像她爹骂二哥带她学习斗蛐蛐,带坏她的时候的眼神。 何晓湘小姑娘缩了缩脖子,还好她不用跟他说话。 你信不信? 前殿上香的人越来越少,叶瑾予她们别说看到于满银的影子,连只兔子都没看到。 她拖着长长地影子跟在少年的身后,浑身散发着劳累、困顿、沮丧等消极情绪。 “遇安哥哥,我们好像已经把外面逛完了,没找到怎么办。” 跟在旁边同样神情的叶明杨也充满了怨念,弱弱地提议道:“要不我们偷偷找个地方嗯嗯嗯休息吧,不找了。” “你们想去哪里休息,没有人打扰的那种。” 叶瑾予和叶明杨齐齐惊喜的看着她,小脸放光,连墨石都暗自松了口气。 随然他习武体力好,但耐不住这么无聊地到处乱走啊,身体不累心累。 苏遇安被她们的反应弄得笑起来,“我现在可是个不会武功的虚弱病人呢,刚才还想着你们什么时候要休息,你们不会真觉得我感觉不到累吧。” 叶瑾予不好意思地笑笑,实在是从少年一直保持着淡笑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呢疲态。 少年表现得太过平常,甚至在很多时候看起来比她们还要有精神,常常让她忘记了遇安哥哥其实深受病痛折磨。 “遇安哥哥,那我们就去那个山谷吧,那里肯定没人打扰。” 从这里走过去绕了大半个云安寺,偷懒的路上还能顺便找人。 不过叶瑾予想不到的是,这回不是有人要来打扰她们,而是她们的出现可能会打扰其他人。 等她们走到离山谷的入口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走在一边的苏遇安突然停了下来,示意他们不要说话,神色罕见地凝重。 一行几人紧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挪到一个茂盛的灌木丛后躲着。 叶瑾予和叶明杨不明所以,墨石却知道,少爷内力深厚,五官较普通人甚至大部分习武之人感知灵敏。 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意外发生了。 但逃避往往不能解决问题,不过一刻钟,空中就传来几声明显的“嗖嗖”声,。 在叶瑾予耳中,这似乎是在现代的电视上,才能听到的物体在空气中高速飞行才能发出的破风声。 其中一道离她们最近的声音停在她们前面的不远处。 一道清脆的女声突然怒喝:“站住!” “你们要是嫌我卖的药贵,大不了以后你们再找我的时候给你们降个价,或者免费送你们也行啊。” “你们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提刀要砍我。” 她对面的十几个黑衣刺客却似乎不好说话,“少废话,楼主说了你不必再活着,你这次就休想再逃。” 说话的同时招呼同伴不要再等,十几个人目标一致地试图将她围起来。 蓝莹儿这回不直冲了,改绕着山谷中的山石大树到处乱蹿,边蹿边爆粗口。 “放你狗屁!” “你们付的是几种药一份的钱,拿的是几年的量。你们还好意思找我灭口?你们红鹰楼怎么不去当奸商呢!。” “本姑娘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药,你们凭什么不付钱就拿走,真当我是冤大头呢。” “怕是蓝姑娘以后连冤大头都没得当。奉劝你现在还是少说话省点力气逃命吧。” 躲在灌木丛后的几人能清楚地看到,有好几次黑衣刺客都要抓住那名蓝衣女子了,却又在一瞬间因为顾忌什么而犹豫,然后让女子跑掉。 在这么多人的围追之下,女子的心态似乎还挺好,边施展轻功逃命还能边讽刺站在原地的为首黑衣人,“韩大头,你这届手下不太行啊,连我都追不上。” 刚才说话的为首黑衣人看到这种情况也不知什么表情,却瞬间冷声下令,“不惜以一切代价围剿妖女,楼主说了,只要谁能拿她项上人头谁就能拿到两个月的解药。” 这话果然起了效果,余下黑衣人拼了命地往女子身上招呼,甚至将女子划伤了几处。 叶瑾予在一旁看得心急,可她们都自身难保,着急也没用。 眼看着就要成为刀下亡魂,蓝莹儿突然一个急刹车。 大叫一声:“暗处的几位大侠,能出来帮个忙吗!” 一群弱鸡:不!我们不能! 第21章 在叶瑾予她们忙着找失踪的于满银的时候,距离崇州府万里之远的京城皇宫,也有人在忙着找她们,确切地说,是在找失踪的太子。 景安宫内的软塌上,一名气质柔弱,打扮温婉的宫装丽人半倚而坐,面容沉静,视线微垂地看向下首跪地的人。 听完他的禀报后,丽人逐渐变了脸色,宽大的袖摆扫过桌上的摆件,面露怒容。 “废物,连个十岁的孩子都看不住,养你们有何用!” “六个月的时间,你们现在才来告诉我别苑的太子是假的?你们是瞎的吗!” “那老东西居然这么护着那小畜生,连自己儿子都防。” 说到后面呢,她近乎低喃,神情狰狞,似哭似笑:“我倒要看看,他那么护着的孙子最后能不能从我这个卑鄙之人手里活下来。” 她调整好情绪,视线再次落到下首沉默的侍卫身上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再次恢复以往的柔弱动听,说出的话却含着满满的不怀好意,“再去查,查不出来就不用回来了。我倒要看看堂堂一朝太子还能藏在哪个犄角。” 待殿中跪着的人消失,女子拍了拍手,一直守在殿外的宫女太监鱼贯而入,站回自己的位置,姿态恭顺。 她嘴角翘了翘,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好久没去拜访贵妃姐姐,我们去一趟露华宫。” 露华宫作为后宫除了慈宁宫和椒房殿之外最大最华丽的宫室,住着最受当今陛下宠爱的沐贵妃,她同时还是太后的亲侄女,陛下的亲表妹。 自从沐氏入宫当年诞下三公主,八年来就一直荣宠不断,于今年四月又被诊出怀有三月的身孕,露华宫的热闹就更没再减少过。 但这热闹也不是谁都爱凑的。 比如景安宫素来以安静淡薄为名的淑妃娘娘。 沐贵妃彼时正在吃水果 听了宫女淑妃来访的禀报,诧异得连指尖的葡萄滑落在地都没空理。 裴青青一向自命清高,不与后宫其它妃嫔同流合污。进宫那么多年除了每天按时去给皇后请安几乎从不逗留其她嫔妃的住处。 连上次传出她有孕的消息后也只是派了人送礼,这回过来也不知道又要出什么窦娥子了。 她冷笑一声,接过宫女递到面前的手帕擦了擦手指上粘的的果汁,优雅地靠向软塌一侧,“让她进来,可别让陛下的心尖尖等急了。” 裴青青一进来就面对她似笑非笑的打量,面不改色,柔声问候,“贵妃安好,自姐姐有孕妹妹没能亲自前来道贺实在抱歉,还请姐姐见谅。” “淑妃娘娘一口一个姐姐,本宫怎么记得你比本宫还大好几岁呢。难道是本宫怀孕后变傻了记错了?” 裴青青微微垂首,低垂的眼帘让人看不清她眼中情绪的变化,“娘娘没错,是我逾越了。” 沐芳仪却没有错过眼前之人眼中那一瞬间闪过的脑怒,她冷笑了一声,眼中的讽意毫不掩饰,“别跟本宫玩那些绕来绕去的,本宫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你来找我究竟想干什么还请直说。” 垂首站立的人蹲身行了个礼,“娘娘多虑了,还请屏退左右。” 沐贵妃挥了挥手,殿内的人脚步轻盈的躬身退了出去,只余站她身边的一个嬷嬷。 她懒洋洋道:“这是照顾本宫长大的奶嬷嬷,留下来服侍本宫淑妃不介意吧。” 裴青青抬起头,淡然的微笑此时消失无踪,眼中满溢的冷意将安静柔弱的气破坏殆尽,“娘娘早已收到太子不在别院的消息了吧。” 沐贵妃听到她的话却先笑了笑,“淑妃娘娘此时的模样可比往常任何时候顺眼多了。” 答非所问的话却让裴青青瞬间明了。 眼前这个出身承恩国公府的天之骄女怎么会没有人给她传消息,只有她,哪怕有着皇帝的宠爱也只能是最后得到消息的人。 甚至连口口声声最爱她的帝皇也早已知晓,只是瞒着她。 将心中升起的不甘、愤怒、怨恨等种种情绪压下,裴青青深吸口气再道:“娘娘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本宫能有什么想法。”沐贵妃表情变得兴味,幸灾乐祸道:“怎么,你们也找不到?” “我想跟娘娘或者国公府谈一笔合作。” …… 送走了淑妃,沐芳仪身边的王嬷嬷出声规劝,“娘娘不应该与虎谋皮。若此事有误她很可能在陛下面前栽赃陷害娘娘。” 沐贵妃却一改这几天的懒散,兴致勃勃道:“怕什么,快去给我拿纸笔过来,我们给皇后娘娘写封信。” 王嬷嬷却是愣住:“娘娘是想想皇后投诚?不用再和国公府商量吗?” “他们想争的时候可没问过我的意见。” * 云安寺后山山谷。 气氛在蓝衣女子的那一句话后瞬间凝固。 苏遇安带着躲在他身后的叶瑾予和叶明杨缓慢地出现在双方面前。 墨石扯嘴一笑,“我们只是路过,你们可以当我们不存在。” 为首黑衣人依然冷酷无情地下令:“给我动手,她们也别留下。” “等等等,你们难道不想知道我们是谁吗?看到这两个小的没有,这可是崇州府叶知府的千金和少爷。他们要出了什么事你们可是很麻烦的。” 墨石怕了对方不听解释的性急样子,噼里啪啦就解释了一堆,“我们只是几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孩而已。要是你们愿意放过我们,我们真的可以当什么都没看到。是吧杨儿小少爷、瑾儿小姐。” 叶明杨从遇安哥哥身后冒出个头,小心怯怯地点了点脑袋。 蓝莹儿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们这几个乱入的。 “穆大头现在的小孩都精得很,你不会相信他的话了吧,人家可是知府家人,一回去肯定跟家长会跟告状,到时候你们可比直接将她们杀了要麻烦。” 众人都能察觉到刚刚为首男子有片刻的犹豫,可这点迟疑却在蓝衣女子的话后干脆利落的挥手示意。 墨石气得直瞪那名老是捣乱的蓝衣女子。“你个妖女!怎么能这么恶毒!” 蓝莹儿又在周围逃蹿起来,轻功施展的空隙还不忘朝着她们的方向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小朋友不要太生气呀,很容易变老变丑的。” 墨石是她们几人中武力值最高的,护着她们往后退,偶尔一两个错漏的苏遇安凭着深厚的内力也能勉强击退。 好在黑衣人主要的目标还是蓝莹儿,大概是觉得他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不值得他们重视。 叶瑾予还发现,那名蓝衣女子逃蹿的范围总是在她们二十米的距离内,有时从她们之间穿过,甚至还出手将朝他们冲过来的黑衣人打伤。 她还没想明白蓝衣姑娘的动作意图,就见原本动作敏捷,身影如风的黑衣人们肉眼可见的开始变慢下来,仿佛脱力一般。 为首之人眼看形势不对就要自己上,结果才飘了几步就从空中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蓝莹儿放慢速度地又溜了还有余力的人一圈,才施施然停下,精致漂亮的脸蛋上满是傲慢不屑。“一群没脑子的蠢货。” 十几个黑衣人倒在地上,她晃悠悠走过去,往他们每个人裆下补一脚,嘴里念念有词: “让你们欠钱不换!” “让你们哭穷!” “付的是药钱,却还想要我的命!” “我的命是你们要的起的吗!” “蠢货。” “还有你这个大头,还首领,你们是按头大来排名的吗!”蓝莹儿走到那个为首黑衣人身边,直接跳到他身上跳。“让你停就停,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在场还安然无恙的包括叶明杨在内四名男性看着她的动作,都下意识地头皮一紧,不敢说话。 蓝莹儿泄愤完了,这才重新注意到在场的四个小孩。 她笑眯眯地朝着几人走近,“几位小公子还有小姑娘,刚才谢谢你们帮我拖延时间呀。” 第一次见过那么多精致可爱的孩子一起出现,蓝莹儿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墨石眼睁睁看着她走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殿下不阻止。 蓝莹儿靠近躲在苏遇安身后只露出一张带怯的小脸的叶瑾予,白皙纤长的手眼看着就要往她白皙粉嫩的小脸蛋上掐一把。 面前突然横出一把刀架在了脖颈上。。 身后传来一道冷酷的声音:“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蓝莹儿:“……” 她僵着脖子慢慢转身,看看眼前面无表情的墨枫,再垂眼看向脖子上的大刀,“你能不能往外移开点,你这样我都不敢说话。” “墨枫,放下吧。她没有恶意的。” 苏遇安在墨枫出现的时候也是怔了下,见他针对蓝衣女子只能开口解释。 墨枫再次审视地看了一眼眼前这个浑身诡异的女子,犹豫了下还是选择相信自家殿下看人的眼光。 但他还是有话说,“她会使毒。也许她可以帮忙。” 蓝莹儿揉了揉脖子,表情郁闷,“我还没问你们呢,为什么你们还能用内力。” 第22章 “少爷,小姐你们回来了,我正要去找你们呢。于小姐已经找到了。” 现在已经过了往日晚饭的时间,云秋婉怕她们几个孩子在外出了什么事,就派了丫鬟绿篱来找她们。 绿篱视线落在跟在她们身旁的蓝莹儿,表情疑惑:“这位小姐是?” 在场苏遇安最大,他自觉站出来解释道:“我们在后山遇到的,她跟家人走丢了。” 按理说有新客人应该带去见过夫人再听她怎么安排,但绿篱想起夫人的吩咐,有些迟疑,“夫人正在跟于小姐说话,让小姐少爷们回来之后直接回屋休息,不用再去跟她请安了。” “绿篱姐姐,今晚就先让蓝姐姐跟我一起睡吧,明天我再带她去看娘亲。” 叶瑾予看出她的为难,决定自己解决她们带回来的“麻烦”。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跟她回来的几人都没有出声,似乎对她的决定也是赞同的。 苏遇安几人不是盲目信任陌生人,只是在刚才回来的路上已经基本了解了蓝莹儿的情况。 蓝莹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圣海川老妖唯一的徒弟,擅长制毒、用毒和轻功。 自从三年前海川老妖去世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江湖上还在流传的毒药大部分都是蓝莹儿这个小妖女做出来的。 而据墨枫所知,自家殿下还在皇后胎中时,皇后娘娘中的其中一种毒“冰川”就是海川老人的成名之作。 虽然经过另外两种毒的中和,殿下身上“冰川”的毒性已经有所改变,但有擅长制毒的人在旁,对殿下除解身上的毒应该会有不晓得帮助。 蓝莹儿了解了墨枫劫持她的意图,不仅没有生气,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他们。 用她的话来说,她可不舍得看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公子被她师傅的毒折磨得英年早逝。 虽然叶瑾予更加觉得她是迫于墨枫威胁的眼神才这么说的,但这不妨碍最后双方达成共识。 在帮忙把苏遇安的毒解了之前蓝莹儿是不会离开的,当然也就不会随意做出伤害她们的事。 作为交换条件,苏遇安他们必须要保证她接下来的人身安全,在此期间提供她的吃穿用度,还要保证她有足够的金钱和药材能继续研究她最爱的毒药。 此时自觉占了便宜的蓝莹儿大概没想到,她给自己挖了个大坑,爬不起来的那种。 绿篱传话到位就回去了。 苏遇安在叶瑾予身边蹲下身,双手微握她两侧细瘦的手臂,在她疑惑地目光中笑容安抚,“我让墨枫在外面保护你,瑾儿不用担心。” 叶瑾予怔了下,即使已经确定了合作还是会不放心她吗。 一颗心仿佛泡在了温泉里,暖洋洋的很舒服,小姑娘黑亮双眸弯成两个漂亮的月牙,“谢谢遇安哥哥,我不会怕的。” 苏少年被她的笑容感染,心情不自觉也跟着放松,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才站起来离开。 蓝莹儿:……我还没走呢,说好的合作愉快呢。 嘤嘤嘤,为什么她没有这样保护她的一个青梅竹马? 叶瑾予和蓝莹儿洗漱过后坐一起吃饭。蓝莹儿胃口不小却吃得很快,放下碗筷后就一直在那里盯着她吃。 叶瑾予再好的胃口在她如此强烈的目光下也不剩多少了,她最后喝了口汤,有些试探地开口道:“蓝姐姐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嘛?” 蓝莹儿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听说你们出现在山谷是因为找家里逃跑的小妾?” “是小姑姑。”她认真强调。 “随便什么身份啦,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小姑姑逃跑的原因吗?”蓝莹儿笑眯眯的脸上仿佛带了蛊惑的意味。 叶瑾予眨了眨眼,说实话她是想的,“家丑不可外扬。” 因为蓝莹儿和叶瑾予都是吃饭不习惯旁边有人伺候的毛病,屋内此时只有她们两人,蓝莹儿一听她没有直接就否认,一把将她从凳子上抱起来往外走,“从今天开始我也是算是半个你们家的人了,害怕什么家丑外扬。我带你去找你遇安哥哥他们,我们一起去听墙角吧。” “为什么一定要找遇安哥哥他们,我们俩自己去不好吗?” “嘿嘿,你想像一下,不觉得你那一本正经的遇安哥哥还有他身边的护卫偷墙角的样子很好玩吗?你肯定没见过吧。” “遇安哥哥从不偷听墙角,他只会光明正大地听。” 人家那深厚的内力虽然很多时候有些鸡肋,但隔个十几二十几米远的距离还是能听到人家的谈话声的。她就亲身体验过。 蓝莹儿哪里还需要她的辩解,出来看到守在门口的奶娘和秋霜,笑得异常亲切,“我和瑾儿吃得有点多了,我带她在周围转两圈。” 口是心非的叶瑾予窝在她的怀里,很给面子的附和道。“奶娘,秋霜,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蓝莹儿刚才和她讨论的时候刻意没有压低声音,目的就是为了能让守在屋外,同样身怀内力的墨枫听到。 等她们走到云秋婉住的屋后面,果然就看到苏遇安和墨石已经悠然地站在黑暗处,仿佛就等着她们来。 说是带她来听墙角,但其实苏遇安在她出现后就把她拘在了身边不让她真的靠近房子偷听。 似乎知道蓝莹儿不会轻易放弃这个看热闹的机会,苏遇安只将小姑娘管好,任由蓝莹儿飞到屋顶上扒着。 叶瑾予只能暗自庆幸,她的五官感觉在胎中的时候就经过空间灵气的优化改造,虽然做不到像遇安哥哥那么灵敏却还是能隐约听到屋里的说话声的。 过了那么久,屋内的谈话却似乎才刚开始。 她娘的声音似乎透着一股无力,“你吃也吃了,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什么失踪大半天了吧。” 于满银的声音一改之前以前在云秋婉面前的理直气壮,心虚气短,小得她差点听不见。 “我,我今天和人私奔了。” “……” 云秋婉被她这句话噎得,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看着眼前缩着脖子,表情沮丧却还带着一丝不甘,仿佛不知悔改的姑娘,她抽了抽嘴角,“那你怎么自己又跑回来了。” 外面偷听的人,包括苏遇安在内都有些诧异了,她们还以为于满银是被抓回来的,没想到居然自己回来的? 私奔才不到一天就反悔?如果是遇到渣男了,她这小姑姑及时止损的本事还真的挺令人敬佩。 屋里的于满银却没有他们那么轻松地心情,她一听到云秋婉的问题就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手不停地抹着脸,声音充满了委屈和不解,“我也不想啊。可是…可是常轩让我回来。” “常轩说,他说他会说服他娘来提亲,让我等着他的好消息。” 于满银越哭越委屈,越委屈哭得越大声,“呜呜呜,可是我是我爹送来给老爷当妾的啊。” “他明明知道为什么还不带我走,呜呃…他不是说我最漂亮最喜欢我吗。” “我为了今天可是准备了很久的,就是为了给他惊喜。结果呜呜呜呜。” 云秋婉被她呜呜呜的哭声吵得头痛,但也听出来了,于满银口中要私奔的对象常轩可能和她设想的不太一样。 “嘭!” 哭声噶然而止。 云秋婉满意了,不动声色地揉了揉拍得发麻的右手,淡声道:“哭够了?” 于满银吸了吸鼻子,又打了个嗝,怯懦道:“哭哭够了。” “你那私奔对象还说了什么,你一次性说完。不许哭!” 云秋婉的后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又满含心酸意味地吐出来的。 于满银被她发火的样子吓到,还真歪着头认真地想了好一会,才偷偷抬头看了她一眼,一对上她冷淡的视线又连忙垂下,吞吞吐吐地开口:“他说夫人脑子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如果他来提亲的话夫人一定不会反对的。” 脑子不太好的云秋婉:“……” “光明正大”听墙角的众人:“……” 叶瑾予:真的是太有勇气了,难道这就是她祖母选择于满银的奇葩之处吗?而且小姑姑,你这么拆你对象的台,就不怕人家知道吗? 蓝莹儿:原来这就是师傅说的内宅的勾心斗角吗,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她一包药就能毒死一片。 屋内的谈话还在继续,云秋婉心累,但她又不能因为生气就撒手不管,如果丈夫在这里云秋婉大可以让他自己解决,反正于满银这个大麻烦是因为他来的。 她此时只能自己压下怒火,冷笑一声:“就冲你这句话,等他真的来提亲了,我一定会帮你拒绝他。” 于满银噗通一声跪下,“求夫人成全,我我可以将我的嫁妆分给府里一般,不,三分之二,就是全部也行啊。” “你还是先祈祷他真的会信守承诺来提亲再说吧。”云秋婉站起来理了理衣褶。“绿篱,带着于姑娘回她的房里,回府之前都让人看着。别让她随意离开云安寺。” 蓝莹儿从屋顶上飞回来,无视苏遇安主仆的视线,直接将叶瑾予抱走。 “瑾儿,我发现你们家的人真好玩。” 她刚才在上面还看到屋子另一侧的墙角还趴着一个小身影,估计现在已经被那个漂亮的苏少年抓出来了。 第23章 “怎么样,你能解吗?” 第二天,墨枫一大早就将蓝莹儿拉来给苏遇安检查,问了苏遇安毒发时的症状后就让他伸手把脉。 一旁围观了很久的墨石见她收回手忙期待地问。 一只手把脉把了半天,面对众人热切的目光,蓝莹儿面不改色,“换只手看看。” 叶瑾予等人提起来的心闻言放下了一点,紧接着又紧张起来,往往大夫们把脉需要那么谨慎就意味着结果不会让人有多满意。 这回换了一只手,蓝莹儿没有再用像刚才那么长的时间,她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把脉的结果,而是满是期待地看向坐在对面的苏遇安:“如果我说我肯定解不了你身上的毒,你还会让我取你一碗血吗。” 众人:“……” 墨枫语气凉凉道:“他要是一日不解毒,你就一日不能离开。” 叶瑾予却有些失望:“你昨天不是说遇安哥哥身上有一种毒是你师父发明出来的吗?你难道也没有解药?” “先不说他身上有三种毒,融合后形成的毒我能不能解,其实就算他身上只有我师父的冰川,我也解不开。” 看着他们逐渐愤怒的目光,蓝莹儿脸上表情有些无辜,“你们难道不知道海川老妖只擅长制毒和轻功吗。制毒是因为喜欢,轻功是为了保命。” 蓝莹儿说到后面干笑两声,“至于解药,用我师父的话来毒越难解我们的能力就越强,发明毒药的同时还研究解药那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是不是。” 她垂涎的视线再次投向苏遇安:“虽然我真的不会解毒,但我可以帮你们将他体内的毒素成分查出来,你们研究解药的时候不就方便许多。然后你们真的不考虑分我一点血吗?,不取血的话我就什么也查不出来了。” 一旁的墨石插嘴:“可是你师傅海川老妖的好几种成名之毒就有解药。” 蓝莹儿转头谴责地看着他:“那是别人自己研究出来的。我师父就是因为这个把自己气病了。要是我辛辛苦苦研制出来的好东西被别人轻易就解开,我也会气死的好不好” “一碗血就够了吗?” “够了够了,要是你不介意也可以给我多点。”蓝莹儿一听苏遇安的声音忙小鸡啄米式点头。 “不行。”反对的声音出自面无表情的墨枫。 他确实对蓝莹儿的出现可能帮殿下解毒抱有一点希望,但也只是一点,因为了解得多,他对她的答案并没有叶瑾予和墨石表现的那么失望。 在知道她不能解毒的情况下,墨枫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借口伤害殿下本就不健康的身体。 从刚才就一直表现得像个局外人的苏遇安却笑了笑,“一碗血没关系,多吃点就能补回来了。” 叶瑾予看了看脸色更加苍白的少年,抿了抿嘴,“蓝姐姐一定要取血的话可以等遇安哥哥这次毒发过后再做吗?” 空间里的东西对缓解遇安哥哥体内的毒是有效的,她想回去房间之后就找机会把空间里的那颗残存的人参切片了给他泡水喝。 那三颗药材是她空间里含有的灵气最多的东西了,只要保存得好,每次毒发前用一次,近三百年的大灵参足够少年一直用到成年后。 “这当然可以,我看起来就那么像要虐待小孩的老妖婆吗?你们居然都这么不相信我。” 叶瑾予没听清她后半句的嘀咕,她扯了扯她的衣摆,“蓝姐姐,我们现在先去给娘亲请安吧,她现在应该已经礼佛回来了。” 她转头看向苏遇安,心情低落道,“遇安哥哥,我明天再和哥哥过来看你,他今天睡懒觉了没来。” 苏遇安揉揉她的小脑袋,笑着安慰她:“瑾儿如果还是很担心的话就再给我做一个香包吧,你的香包比你师父开的药有用还不苦。” * 三天后。 云秋婉知道自己一双儿女都担心苏遇安的身体,特意放了她们三天的假。 叶瑾予每天都会想方设法从空间里偷渡一些含有灵气的东西给苏遇安用,虽然不能完全让他恢复正常时候的样子,却总算他脸色不至于变得更差。 好在苏遇安体内的毒一直在变化,叶瑾予给苏遇安开小灶带来的改变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遇安哥哥,这是我找娘亲要的补身体的人参,我和哥哥一起剪的,今天也要喝完哦。” 她端着碗进来的时候,瘦弱的少年正半坐在床中央,合着眼,眉心微蹙,床边站着表情烦躁的墨石。 叶明杨进门就率先爬到床边坐着:“妹妹,我帮你拿碗,你来喂遇安哥哥吃药吧。” 面色苍白如纸的少年缓缓睁开双眼,眸光温和的眼中布着几根血丝。 苏遇安体内的毒从昨夜凌晨就开始躁动,三种毒素融合后的三种症状每隔一段时间就换着在他身上表现。 蓝莹儿早上看过之后,都忍不住对这个长相精致的少年表示叹服,能在那么长时间的折磨后还能保持意识的清醒真的是一个人坚持的极致,何况眼前的少年才十岁。 叶瑾予没有拒绝哥哥的帮忙,她转头看向黑眼圈明显的另一个少年,“墨石哥哥,你现在可以先去休息一下啦,遇安哥哥有我们照顾着,要是我们需要帮忙会叫人的。” 她知道眼前之人从昨天早上遇安哥哥吐了点血之后就没再休息过,大概是被上次他家少爷晕倒结果身边每人的事影响,墨石这一次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 “是人都是会累的,要是你累倒了等下我们离开就没人守在遇安哥哥身边照顾他了。” 墨石犹豫地看向自家少爷,见他眼含鼓励,两颊肌肉微松。转身极为认真的看着她们道:“麻烦瑾儿小姐和杨儿少爷了。” “瑾儿,我还有力气自己喝药。” “不行。” 叶瑾予绷着一张小脸,“遇安哥哥要省着力气恢复,喂药让我和哥哥来就可以了。” “哥哥你别说话,要听妹妹的话省力气。”叶明杨点头的同时不忘护着手里的汤药。 妹妹可是说了,这里面的药可是很有用的,遇安哥哥喝了肯定很快又能带他们出去玩了。 “我喝了药,瑾儿和杨儿给我念书好不好。桌上有。” 也许是两个弟弟妹妹一样亲人的关心,苏遇安恍然间觉得身上那非常人能忍受的的冷热疼痛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忽视。 他还可以找点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第24章 叶瑾予没想到,苏遇安要她念的书和自己想像中的那么不一样。 桌上的书翻开却是手写的字迹,而且……她往下随意扫了两眼里面的内容。表情逐渐震惊。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快速往后又翻了两页,瞪大双眼,望向苏遇安的目光不可置信:“遇安哥哥,这是你写的?” “嗯。” 床上的少年望过来,看着她手里的书,泛红的眼中溢出一丝笑意,“本来是以后送给你们的礼物。” “礼物是什么?我也要看,妹妹给我看看。” “我念出来吧,遇安哥哥也想听。” 叶瑾予瞧着苏遇安苍白疲惫的面容,不敢再细问,只能带着一脸幻灭的表情,翻开手里的话本,开始读起里面的第一个小故事。 女童清脆悦耳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响起:“前朝有一个县令之子,自幼聪明伶俐,却一直受到继母的打压,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他开始藏拙,一年又一年过后他终于变成了他们家乡有名的蠢笨之人, 在继母放松警惕之际,县令之子在夫子的帮助下偷偷瞒着家里人去考科举,并接连考取了童生和秀才的功名。一直到报喜的人到了家里,那个继母才知道她被最讨厌的继子骗了十几年,气愤之下她决定给这个县令之子说一门很不好的亲事, 对象是一个很有钱的地主家里嫁不出去的女儿,那个女儿不仅又胖又丑还脾气不好,经常打骂下人,县令之子知道那个姑娘的性格后对继母的安排很生气,却因为受长辈之命不可辞的观念影响而无可奈何。 心烦意乱他决定去临县大伯家里求助。却不想,他正好赶上了大伯家里举办宴会,在宴会上他对一个长像貌美气质温柔的姑娘一见钟情。他在大伯家住了下来,努力学习的同时想方设法偶遇那个姑娘,大多数时候只能看一眼,幸运的时候哪怕只能说上一两句话,他都能高兴好半天,连枯燥的四书五经都变得有趣起来。 幸福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在家里父亲来信几次催促他回去以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向那个姑娘表白了心意。” “后面呢?妹妹,怎么不讲了?”叶明杨正听得津津有味,见她突然停下疑惑道。 “后面就没有了。”叶瑾予合上书,小脸有些纠结,“遇安哥哥,我们就讲这个了好不好。” 她刚才扫的那几眼,发现后面其他小故事的内容念出来需要克服点羞耻心。比如一个死了丈夫的村妇为了最求爱情成了老地主的第十一房小妾,结果过得很凄惨的故事。 里面有一些对话是有些羞耻的,看看不觉得什么,说出来就很尴尬了。 也就她刚才念的第一个小篇章比较正经些,她才能面不改色地翻译出来。 看不出来,遇安哥哥看起来一副温润如玉,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其实内心那么丰富…… 叶明杨不相信后面没有了,他从妹妹手里拿了书自己翻,结果才看清里面的几个字就变了脸色。 “怎么跟你说的不一样,我还是不看了。” 合上书,他看着新礼物的眼神有些怨念,夫子给他上课咬文嚼字也就算了,怎么遇安哥哥连写给他们的礼物也都是这样的。 怕叶明杨吵着要继续听后续,叶瑾予忙把他推到书桌旁坐好,“哥哥你快写夫子布置的作业吧,回去爹要检查的。” “遇安哥哥,我明天再来给你念佛经,娘说念佛经还能保佑你好得更快。” 这本她这一世的第一本话本她就收起来了,等周围没有人了再看。 虽然这次遇安哥哥毒发没有师傅在旁边守着,但叶瑾予亲眼看到了几次他毫无预兆就吐血脉象却安然无恙的情形,总算是对蓝莹儿说的正常毒性反应有了一点了解。 蓝莹儿和她师傅虽然都是在帮苏遇安控制体内的毒,但她们专攻方向却截然不同,这些天,叶瑾予跟在一边倒是从蓝莹儿学到了不少关于毒的知识。 等苏遇安的虚弱期过去,她们在云安寺也差不多待够了一个月,好在后面的几天风平浪静再没有意外发生。 回家的时候,她们的队伍不仅多了苏遇安一行和蓝莹儿,车队后面还增加了一辆装满山谷中药草毒草的马车。 也不知道遇安哥哥是怎么说服她娘的,反正云秋婉不仅同意了让蓝莹儿留在她们家,还对她很是喜欢,早早就安排了人提前回府给她收拾住的院子,而不是随便就安排一间客房。 “蓝姐姐,你以前都不逛街的吗?” 看蓝莹儿一直往帘子外的街道上看,叶瑾予有些好奇,既然能在江湖上那么有名声应该不会真的完全死宅才对,怎么感觉对方对外面什么都很有兴趣的样子。 “我师父只带我闯过江湖,逛过各种环境险恶的山川密林,像这样逛街的话师傅说容易被人认出来然后被追杀。” “好可怜。”叶明杨和叶瑾予同时投之以同情的目光,显然已经忘记了她们第一次能出来逛街也不过是在几个月之前。 马车停在门前,蓝莹儿抢先第一个跳下了车,刚要转身将车里面的兄妹俩接下来,就见她们车队后面有一人骑着马朝这里冲。 她还在想着要怎样阻止他撞上来,就见马上之人一拉缰绳,将马匹堪堪停在她身边不远处。 马车里的叶瑾予和叶明杨听到动静赶紧从车帘子后面冒出头。 来人是一个青年,从他风尘仆仆的装扮上来看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见门前停了那么多人,青年似乎也有点迟疑,他下了马牵着走近几步,说话的语气不卑不亢:“请问这里是叶衡叶侯爷家吗?” 叶瑾予疑惑地视线落在正从后面马车上下来的苏遇安身上,眼前青年说话时这凛然的气势她好像只在墨枫身上看到过,是一伙的吧? 正想着,一眨眼的功夫就见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墨枫已经站在了来人的对面,神情略微凝重,唤了一声:“墨奇。” 叫墨奇的青年抱拳向他行了个礼,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正色道:“苏府急信。” 第25章 “你遇安哥哥回家了, 难道还顺便也把你的心也带走了?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 正院海棠院里,云秋婉正在对龙凤胎进行每月一次的功课考察。 她原想着瑾儿一向乖巧勤奋, 先检查她的夸上几句让小女儿高兴一下, 待会再检查儿子的功课时要是不理想可以直接开骂。没想到,一个月的学习就给她看到上个月的水平? 要知道, 现在她才开始学,前面的东西是最容易的, 那么长的时间没有进步只能用懒来解释。 云秋婉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想要教训几句, 又怕话说重了伤小姑娘的心,纠结了半天骂不出口。 苏遇安抱着手里抄写的大字, 见妹妹难得被娘训, 有些心疼, 可他看了眼自己糊成一团团的大字, 只能尽量缩着身子减少存在感。 遇安哥哥回自己家了,这半个月没有人带着他们一起完成功课,不只是妹妹没有进步, 他还有很多学过的东西都忘了。 小小的叶明杨敢肯定,他现在要是敢替妹妹求情,娘肯定也会发现他退步了,然后将他们两个一起骂了。 绿篱走进这充满着凝重气息的屋子, 顶着两个小祖宗仿佛看见救命恩人的目光以及夫人被打扰的不悦眼神, 硬着头皮开口道:“夫人,通判府的王夫人在外求见。” 崇州府又好几个通判府,姓王的只有一家, 也就是叶瑾予第一次出去参加满月宴的那家。 这不年不节的,也没有提前送拜帖,怎么就突然亲自拜访来了,难道还有什么急事不成。 云秋婉疑惑归疑惑,却也没有因为人家没有按规矩办事就打算就这样晾着。 “你去让她再等会儿,我换身衣裳。” 绿篱应了声退出去,云秋婉瞥向鹌鹑似的缩在一旁的兄妹两,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先放过你们这一回,下次还这样,你们就可以看看我是怎么罚小孩的。” 叶瑾予和叶明杨相似的小脸上同时朝她露出一个乖巧讨好的笑,“娘,我们肯定不会有下次了。” 云秋婉不置可否,让两个奶娘带着他们回去。 叶明杨回了自己院子不久就又偷偷躲开院中丫鬟奶娘的视线,溜来了若兰院找她妹妹。 “妹妹,我想去看娘和那个什么夫人在说什么,你要不要一起去?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听到她们讲话还不会被发现。” 叶瑾予虽然现在也没有学习的心情,可还是尝试说服他:“你不在屋里好好写功课,不怕娘下次检查罚你吗?” “怕什么,夫子差不多每隔几天都要罚我,我都习惯了,而且娘下次检查还有一个月呢,最后几天好好练就可以了。” 叶明杨说着就去拉着叶瑾予的手,“你以前不是也喜欢跟我去听丫鬟们聊天嘛,快走啦。” 叶瑾予怕手里的针不小心扎到他,连忙将它连带还没下过一针白手帕仍回绣篓。 “哥哥,要不你也去拜蓝姐姐为师吧,让她教你轻功,这样以后你就可以更方便地听别人说话了。” 轻功就是关键时候用来保命的好技能。 叶瑾予其实觉得如果她哥哥这种爱好继续发展下去其实很危险,现在年龄不大,行动受限还好,偷墙角的对象大都是家里的人,听到的内容也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听过打发打发时间也就没什么了。 长大后更自由了,怕就阻止不了他想要放飞的心了。 为了防止哪天他真干出什么大事被人逮到了,丢了小命,叶瑾予深深觉得叶明杨学个逃命的本事必不可少。 叶明杨瞬间两眼放光,他看中了轻功能方便他偷墙角的功能,“那我们等下我们回来就去找蓝姐姐吧。” 早知道之前十几天他就去拜师了。 女人打扮时说的等会可不只是普通的一会儿,对于云秋婉这个讲究事事精致的女人来说更是如此。 叶瑾予跟着她哥在院子里耽误了那么久,去前厅找地方藏好的时候,她们娘才姗姗来迟。 王夫人对云秋婉让自己等了那么久的事有什么质疑,甚至因为想到自己等下要开口提的事而有些不敢面对她。 几句女人间的客套话之后,王夫人才表情尴尬地将自己前来拜访的主要目的说出来。 “我这次来其实是来提亲的。” 她这句话刚落下,不仅云秋婉,就连叶瑾予都忍不住想到了她自己身上。 大概也是怕云秋婉多想,王夫人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补充道:“我是想帮家里的侄子求娶府上的于小姐。我那侄子夫人可能也见过,他在我孙子的满月宴上对府上的于姑娘一见钟情了?” 自家侄子是这么告诉她们的,王夫人也实在是找不到一个更委婉的词来形容了。以至于她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虚越来越小。 她抬眼看了眼上座面无表情正端着茶碗喝的云秋婉,下次再拜访的话差点忍不住脱口而出。 心里同时忍不住嘀咕:不愧是京城大家出身的,随随便便坐在那里都能给人一种敢直视的气势,怕是整个崇州府都找不出来一个能比的。 云秋婉在她解释的同时其实也在神游。 她在犹豫要不要答应这次提亲,王家侄子她早在于满银脱口而出对方的名字那天就派人去查了,名声不好,但能在周围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保持进取就不是不简单的。 不过能当着于满银这么个傻女人说她坏话,这个不简单的王家侄子应该还真的是看上她了。。 虽然明白他是真心想要求取,她也打算成全两人,但她之前的帐也是要算的,省得两人还真以为她这个知府夫人是个蠢的。 云秋婉放下茶杯,淡淡的视线落在王夫人身上,“夫人应该是知道府上于小姐的身份的吧。” 王夫人赔笑,“知道的知道的,我那侄子也知道。” “既如此,夫人就先回去吧,这件事我还要和老爷商量商量,有什么消息再让人通知你。” 以为她会同意的王夫人:……府里少个潜在敌人不好吗?怎么对方的表现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一直到出了叶府大门,王夫人还是懵的。 她怎么感觉云秋婉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将她打发了?这究竟是有没有机会啊。 偷听了全过程的叶瑾予和叶明杨也是懵的,不同的是,她们更好奇王夫人那个侄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们偷偷摸回若兰院,关上门转身的瞬间被吓了个半死。 蓝莹儿看着两个小鬼瞪大双眼一副回不过神的样子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们胆子挺大的呢。” 她拿起桌子上一封信,在手中摇了摇,“你们漂亮小哥哥让人送给你们的,想不想看?” 看着兄妹俩兴高采烈地拆信,蓝莹儿撇撇嘴,双手放在桌上撑着下巴,语气郁闷道:“你们的漂亮哥哥对你们是好了,可就只知道压榨我。” “他还特意也给我来了一封信,让我教你们轻功和用毒。”她还想着人家病人都回家了,看样子也不打算让她跟着,毕竟她不仅帮不了他解毒还总想着取他的血,这个结果让她高兴了好几天呢。结果人家在这里等着。 果然长的好看的人,心都不是一般的黑,居然还会废物利用。 呸,她才不是废物! 蓝莹儿明澈的双眼眨了眨,试图说服兄妹两放弃这拜师学艺的苦难。“你们别看我现在表现得很轻松,其实我学的时候是很难很辛苦的。比你们现在学刺绣和学四书五经可难多了。” “你会像夫子一样罚我抄书吗?” “不会,但是……” 叶明杨眼睛亮了亮,惊喜的声音打断她未说完的话:“那我学呀。”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蓝莹儿的恐吓说不定就成功把他劝退了,但谁让他刚刚被自家妹妹的利诱洗脑了呢。 叶瑾予就更不可能被她劝退了,再难能有她前世生病二十年还坚持每天看医书难? 何况在她看来,医毒不分家,说不定她将两个师傅的本事都学好了,就能帮遇安哥哥解毒了呢。 叶瑾予对上蓝莹儿期待的视线,弯眼笑出颊边的两个小梨涡,“蓝师傅好。” “你们还是叫我姐姐吧,显得年轻点。” 遇安哥哥的那封信内容很少,叶瑾予扫了眼,里面寥寥几句话交代了三件事,除了蓝莹儿口中的拜师学艺,还有就是她师傅金显宗后面会跟着他回京,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另一个是种有她草药风亭小筑他决定交给她来管理,遇到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也可以去风亭小筑找人帮忙。那里面的人会尽可能帮助她。 信的末尾还提了一句,她上次念的县令之子的小故事其实是他根据王夫人的侄子王常轩改编的,如果有需要,可以将这个故事告诉她娘。 这时的叶瑾予还想着,遇安哥哥身体那么差,这次就算回家应该也是处理完了事就会又回来接着养病了吧。 只是,大概谁也没想到她们这一别就是十年。 第26章 景泰十年七月七日。 崇州府最负盛名的锦绣坊于今日举办四年一度的刺绣大赛, 仅限十二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未婚女子参加。 除了提高秀坊知名度的主要目的,锦绣坊也是为了给那些崇州府那些久居深闺女子一个展示才艺的机会, 因为在比赛上取的好成绩的姑娘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个好的归宿, 这个七夕刺绣比赛在周边几个府都有传闻,每届来自其他州府参加比赛的姑娘和客人只多不少。。 可以说, 锦绣房的刺绣比赛是崇州府几年来最热闹的节日之一。 前几次叶瑾予是年龄不到,今年怎么说都要凑一次热闹。不然以后再想参加也没有机会了。 七月烈日炎炎, 锦绣坊为了不让参赛的姑娘们能放心比赛, 特意腾出最大的一个绣楼来举办这个比赛,绣楼上的包间则租给前来观赛的客人。 叶瑾予和童媛还有何晓湘几个好闺蜜约好了一起参加, 辰时在绣楼前面集合。 叶府的人为了支持她, 早早就在绣楼包下了一个位置极佳的包间, 云秋婉更是早早就起来安排她去比赛的事宜。 叶衡这个崇州府的知府也因为这个难得的大事有了一天和她们去看比赛的机会。 “媛姐姐, 湘儿姐姐。这里。” 绣楼前人群汇集,叶瑾予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最出众的两个姑娘,她们身边都跟着她们的母亲。 她跟云秋婉下了马车, 朝两人的位置走去,身边跟着来凑热闹的蓝莹儿和叶明杨。 云秋婉面露歉意,“让你们久等了,没想到今年会有这么多人。” “夫人言重了, 我们也是刚到不久, 今年人多也是说明了我们崇州府这几年越来越好,连外地的人都想来看看。” 何晓湘的母亲何夫人一向能言善辩,一句不着痕迹地马屁拍得云秋婉这个知府夫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几个大人客套几句, 到底不想再拥挤的人流里多待。云秋婉顺势邀请她们一起去叶府的包间观看。 叶瑾予几个小姑娘只在包间里听了一会她们的谈话,比赛就开始了。 按着之前报名领到的号码牌走到绣楼大堂摆着的一个个矮桌前,等待主持人下达任务。 因为她们之前是一起报名的,此时的座位也连在一起成为一排。 只是等她们走到位置的时候,童媛的位置前面站着一个不速之客。 童佳看着嫡姐带着她们出现,脸上的笑容得意张扬,动作随意地朝她们蹲身行了个不规范的礼,“姐姐,真巧呀,没想到我们的位置居然碰到了一起。” 童媛却一下冷了脸色,说什么巧合,只可能是她们母女打听到了她的号码牌,用钱跟人换了位置。 叶瑾予和何晓湘在一旁没说话,可是看着眼前这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眼中的满满的警惕。 别看对方长得一脸天真无邪的面孔,她和她的姨娘可是能在上一届的刺绣比赛之前给府中嫡女下药,让童媛错过比赛的狠心之人。 这一回想方设法地将位置换到了这里也不知道又会怎么捣乱。 童媛现在已经十七岁快要十八岁了,如果她这次再错过比赛,就不会再有下次机会,她之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定亲,就是因为受家里父亲宠妾灭妻的名声连累,只能寄希望于能在这个比赛上得到一个好的名次,在将来的夫婿人选上有一个更好地选择。 想到这里,叶瑾予和何晓湘看着她的眼神不仅带着担忧。 叶瑾予道:“媛姐姐,要不我和你去找一下负责人,我们换一下位置吧。” “铃铃铃…” 台上的主持人摇响了手中的摇铃,僵持中的几人下意识抬头望去。 “各位姑娘们,欢迎你们前来参加锦绣坊本次举办的刺绣大赛,本次比赛还是按照以往的规矩,分为三个阶段。相信你们在报名参加时就对比赛规则和比赛奖品有所了解,我就不再多做解释。” “现在请姑娘们坐下,我们即将开始进行第一个阶段的比赛,时间为一炷香。请你们在一炷香的时间里用桌子上的材料做出一个荷包。” 叶瑾予几人无奈对视,跟着众人落座,检查桌上的物品。 主持人见下面的人差不多都准备好了,再次摇响摇铃。“比赛开始” 第一个阶段的做荷包比赛只是为了筛选出真正会女红的人,从针脚,针法、布料的裁剪等基础方面上判断,过关的人才能进入第二第三轮的比赛,第一轮的比赛结果不计入她们的比赛得分。 第二第三轮的比赛又分别为画图和刺绣,第二轮画的图经过评委的打分后会再发回参赛者的手中,可以作为她们第三轮比赛刺绣的参照图,第二第三轮的比赛得分各占总分的四层和六层。 第一轮的基础比赛对于从小就有名师教导的三个小姐妹来说,通过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因着第二第三轮比赛之间的联系,叶瑾予不想绣太复杂的东西,在保留美感的同时使劲将一棵绿色的兰草往简单了画,甚至融合了现代学到的Q版画法。 没想到反倒因为新颖大方的图案,以及舒服简单的配色在一堆色彩鲜艳,图样复杂的图画中脱颖而出,得到锦绣坊众位评委的青睐得了一个第二名。 叶瑾予对这个结果有些无语,不过让她惊讶的事,这一轮不仅湘儿小姐姐得了第八名的好成绩,连媛姐姐都拿了第五名。 看着湘儿一点都不惊讶地恭喜她媛姐姐的样子,叶瑾予悟了,看来她对小伙伴的关心还是不太够。 第三轮的比赛很快开始,场上的桌子被撤下去,换上绣架,她们的画则挂在绣架的前面,一抬头就能看到。 比赛开始的铃声再次响起,叶瑾予拿着针正思考着怎么下手就听到身旁传来纸张破裂的声音,伴随着童媛小声怒喝的声音。 叶瑾予转头看去,就见媛姐姐面前的画被从中间破开两个长长地口子,而她前面的童佳手上正拿着一把撑开的剪刀,面对她们的怒目而视以及周围其他人诧异地眼神,露出一脸的迷茫无辜。 过了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似的,扔掉手里的剪刀,看了一眼面目全非的绣图,表情却没有什么愧疚道:“姐姐,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觉得手有点累就伸了一下,没想到会这样。” “伸一下手会伸到后面来吗?你是个怪物吧!”童媛气得甚至忘了顾忌场合,质问的声音都提高了几个度 童佳撇撇嘴,看了一眼周围,不悦道,“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也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你们在吵什么,不知道会打扰到其她人吗!” 场内的负责人见这边情况不对忙赶过来喝止。“其她人继续自己的事,你们两个说一下你们的情况。” 叶瑾予扫到童媛微红的眼眶,担忧得直皱眉,主动开口道:“先生还是我来说吧。” “先生,我朋友跟她的庶妹平时关系并不好。”何晓湘在她解释完之后补充道,反正这件事差不多整个崇州府都知道,算不上家丑。 女先生严厉的视线扫过童佳,威严的气势吓得她打了个机灵,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你走吧,下面的比赛你不用比了。” 女先生再转头看向童媛被破坏了的图纸上,皱了皱眉,“你现在要么再画一幅图,或者可以凭空想象自己绣出来。” 说完就将不敢说话的童佳带出场去,留下童媛自己慢慢选择。 场外的小厮很快就将纸笔和一张桌子抬进来放下。 叶瑾予苦恼地看着媛姐姐在那里犹豫,思考着还有什么自己能帮上忙的。 一看她拿起笔准备重画,她眼睛一亮,“媛姐姐,我刚才认真看过你的画,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来帮你重新画吧。” 比赛其实并没有强制规定,第三轮的刺绣图案必须按照第二轮的图纸来绣,甚至可以使用从前练习的花样。只是因为这样有图纸来对照着绣会更快,锦绣坊为了节省比赛时间也默认了这种行为,几届比赛下来,大多数人都忘记了第三轮的图样可以随意发挥的潜规则。 她的画画技能,因为一开始是遇安哥哥教的,他回京之后给她寄来的信里也不忘提点她勤练习。 十年的坚持下来,她画东西的速度要比一般人快,水平也并不敷衍。 她的这项能力,两个小姐妹也是知道的。 童媛画的是娇艳透着大气的牡丹花丛,颜色和形态上有些复杂,用她自己的速度的话虽然能画完,绣完的时间却不够。 如果有人能用最短的时间帮她重画,她还真有可能赶得上。童媛只是怔愣了下,反应过来看着叶瑾予的目光都充满了希望。 叶瑾予在她的同意之下,在细节处和颜色的搭配上改动了一点点,快速将刚才记在脑中的图样重新画了下来。 童佳离开大堂后就回了童家所在的包间,童夫人因为云秋婉的邀请,童家的包间只有童大人和童姨娘在。 “爹娘,刚刚姐姐污蔑我,说我故意剪了她的画,害我被先生取消了比赛资格。” 她一进门就直扑童姨娘的怀里哭诉,头也不抬。 坐在一旁的童大人听着小女儿话中满腔的委屈,对不孝的长女更是失望气愤。 心疼道:“佳儿别伤心,等你姐姐回来了我立马让她跟你道歉,爹再给你买好看的衣服,别伤心了啊。” 童佳的小脸埋在童姨娘怀里,闷声闷气道:“可是姐姐的画坏了,她比赛拿不到好的名次会不会也伤心。爹不会也为了哄姐姐开心就给她买东西吧。” “不会不会,你看爹什么时候给你姐姐卖东西哄她开心过了。”童大人对小女儿的控诉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反驳。 包间里,在童大人和童姨娘的努力下,被许诺了一堆东西的童佳终于恢复了笑颜。 完全没想过这些许诺的东西,大部分的钱都出自童夫人的嫁妆。 童佳离开得太快,童家的包间又是在一个视野不怎么好的位置,此时其乐融融的三个人谁也没能看到叶瑾予帮童媛画画的动作。 第27章 三场比赛在未时结束, 上百人的分数统计出来需要不少时间,锦绣坊的负责人就通知她们可以先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酉时之前回到这里, 等待比赛成绩结果公布然后领取奖品。 下午外面天气很闷热,叶瑾予几人都不想再冒着大太阳来回奔波一次, 一致决定待在包间里休息就好。 叶家包下的包间很大,三个母亲凑成一堆, 三个小姐妹另凑一堆都不会觉得拥挤。 叶瑾予整个身子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端着一杯茶水有一口一口地抿着,舒服地呼了口气, “我感觉自己差点就被榨干了。” “我和湘儿都没说呢, 你的明明那么简单反倒已经先抱怨上了。”童媛学着她的样子靠在后面, 果然是舒服多了, “湘儿你也别端着了,这样子舒服。” 房间内的几位母亲看到她们这么一副不是很雅观你的样子也只是笑了笑,转眼就提起了另外的话题。 几个小姐妹沉默地待了一会, 童媛突然出声问:“瑾儿,你今年是不是要跟你爹回京城叙职?” “嗯,是这样我差点又忘了说。”叶瑾予稍稍端正了下身子,“我可能不会跟我爹一起回去。” “啊?为什么。”这是震惊的童媛, 她在听到的一瞬间就脑补了很多, 比如京城的家人不喜欢瑾儿,或者叶大人家也有一个不省心的妾室之类。 “怎么了?你爹又留任了吗”何晓湘精致的小脸上也满是困惑。官场上的是她不太了解,但听她爹娘说了以叶大人这些年的功绩, 就算不能升个一两级,至少也能平调到一个更好地位置上。 叶瑾予不知道她犹豫着怎么开口的几秒钟里,面前的两个小姐妹给她想了好几个悲惨的理由,她爹这个崇州知府当了十年,上一次叙职是因为正逢北边打仗,朝廷一时忙不过来就没能回去,她爹顺势就留任了。 两个任期过去这一回无论如何都该挪位了,大家都这么觉得也不觉得奇怪,真的又被留任了那才是真的惊奇。 听府里从京城带过来的比较老的下人说,她爹作为忠义侯,她爹当初还在京城的时候很得先皇看重,和当今陛下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他会外调是因为一些什么原因主动要求的。 什么原因她和哥哥怎么都打听不出来,这也不影响她们最后都要回去京城,并且很可能就待在那里一辈子的事实。 按理说距离跟她爹回京叙职的时间还有两三个月,这么个不好的消息她可以晚点说,好好享受接下来有好友陪伴的日子。 本来她就是这么打算的,可后来蓝姐姐给她提了个建议,她接受之后,情况就变得有点特殊了。 她注视着她们,缓缓道:“不出意外的话,我这个月就要提前出发去京城了。” 看着面前的两人听完都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叶瑾予莫名其妙,“难道你们都不会觉得舍不得我吗?” 童媛又懒洋洋地靠回椅背,用眼角余光看她,慢悠悠道:“如果以后都不会再见面当然会舍不得,但是瑾儿你是不是忘啦,我爹和何大人现在也是要叙职的。” “可是你们会跟着一起去吗?” 童媛闻言却撇撇嘴,“早在有消息出来的时候,童佳就吵着闹着要去京城见识见识天子脚下的繁华,她们母女都能去,我怎么就不能去了。” “我大哥考中进士的任命书已经下来了,就留在京城当官。”何晓湘似乎觉得自己像是在炫耀,说完脸有点红。 叶瑾予:“……” 好吧,她们都不稀罕她的离开。 不等她们问起,叶瑾予就自己将她提前回京的理由说了出来,“我还有个祖母你们记得吧,我们从来就没见过面,但她每年都会给我和哥哥送很多很好玩很珍贵的礼物,她上次来信说很期待和我们见面,我和哥哥就想着早点回去给她一个惊喜。” 除此之外,还有蓝姐姐提议的,她们可以一路上走走停停,一边赶路一边行医救人。也算是另外一种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对医术也是一种很好锻炼和提升。 这次机会大概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一次了,可遇不可求,叶瑾予听到的时候就心动了,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磨得云秋婉夫妻俩同意后,还特意给远在京城的遇安哥哥去了一封信用以分享自己的喜悦。 童媛表情打趣,笑道:“那瑾儿你去到京城以后记得先熟悉熟悉,哪里有的吃的好玩的,等我和湘儿到了,你就尽尽地主之谊带我们吃香的喝辣的。” 漫长的等待过后就是万众瞩目的公布结果。 叶瑾予因为在第三轮的比赛中偷懒太严重,综合成绩只排在了第九,湘儿小姐姐得了第五名。 童媛两轮比赛虽然没有一个第一,却因为两个成绩都排在前几名出乎意料地拿了第一。 “现在请知府夫人为我们的前三名颁奖!” 叶瑾予在台下等着后面的颁奖,看着缓缓走到台上的云秋婉,瞠目结舌。 她之前可没听说她娘还有这流程。 该不会是她娘觉得她怎么都能拿个前三,想要秀一下女儿,就答应人家锦绣坊的邀请了吧? 那她现在拿了个第九名,她娘待会回去会不会用眼神杀死她。 云秋婉回去会不会看叶瑾予不顺眼暂时没人知道,但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童媛大概已经死了好几百次了。 早在听到锦绣坊负责人公布前三名的时候,童佳就没了在童大人面前的乖巧模样。何况现在包间里并没有童大人的身影 她那个废物嫡姐居然还能得到第一名? 隔着一个很远的距离,童佳却仿佛能很清晰地看到台上风光无限的童媛,她气得面目狰狞,随手一挥就是好几个杯子碎在地上。 没了需要伪装的对象,童姨娘看着眼前几乎要气疯的女儿说话依然慢条斯理,“有什么好气的,她就算想嫁人也要经过你爹的同意。别忘了你爹听谁的。” “可我就是看不得她嚣张的样子。她究竟有哪里好,为什么连知府家的小姐都跟她做朋友。” 童姨娘纠正她:“她知府家小姐的朋友很快就要走了。” 童佳依然瞪着视线里的童媛不说话。 童姨娘叹了口气,“你过来,我教你怎么做。” * 往年的官员叙职都是放在上半年,今年陛下却以避免像上次一样被其他突发事件冲撞掉,令钦天监算出合适的日子改成了下半年开始。 因为每年的选秀也是在下半年,大家都纷纷猜测,陛下今年这是想要广纳后宫的意思了。 有这个猜测的官员们,不管是有那想要送女儿入宫的还是不想参和的都纷纷开始准备起来。 为姑娘们找教习先生学礼仪宫规的找教习先生,没定亲又不想参选的,找对象的找对象。已经定亲的为了保险加快了成亲要走的流程。 当然,也有部分的人家还在观望。毕竟选秀选的不只是皇帝的妃子。 景安宫中淑妃娘娘所出的二皇子已年近十八,目前还未大婚,京中窥视其正妃位置的贵女只多不少。 淑妃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忙着调查各个世家贵女的情况,也想要趁着这次难得的机会为二皇子的后宅添几个好的。 景安宫大宫女银杏带着身后抱着一大摞的卷轴的几个小宫女走进殿中,对着坐在上首女子恭敬行礼:“娘娘,京中各世家以及地方有名望家族的贵女画像和材料已经全部拿来了。” 淑妃揉了揉太阳穴,朝她摆了摆手,“将桌上这些换下去,拿去给昭儿过目。” 银杏指挥宫女动作的间隙,一旁闭目养神的淑妃突然没头没脑的地冒出一句。“我记得太子殿下养病的那半年是住在崇州府的叶侯爷家?” 银杏怔了下,回神道:“是的。” 淑妃涂着红色口脂的嘴角微勾,“那对龙凤胎也该有点年纪了吧。” 低声的呢喃没有传入任何人耳中。 第28章 东宫书房内寂静无声, 烛光明亮,屋内空旷而冰冷的气息将它与节日的热闹分隔开。 宽大的豪华版书桌前, 身姿挺拔的太子殿下正专注地批阅着折子, 眉目低垂,面容沉静, 温润的五官在柔和的烛光下显出几分温柔。 墨石安静站在一旁地帮忙磨墨,他一向就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 时间久了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时不时转动脖子注意着他的动作,一看到一直心无旁骛的人放下手中的笔忙也端正站好。 太子殿下也就是苏遇安将最后一张折子合上, 轻抬眼帘看他一眼淡声道:“你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墨石下意识地被问住, 反应过来道, “这不是叶家的两位小姐少爷快要回京了吗, 我想着她们什么时候到。 他去过崇州府之前还没到殿下身边伺候,遇到叶家人时还不觉得她们有什么吸引殿下的地方,让自家性情淡薄甚至可以说是天生冷漠的殿下对他们那么好。 不仅在平时的交往中对她们的态度异于常人, 就是在回京后在最忙的时候依然不忘关心远在千里之外的兄妹俩。逢年过节的更是少不了各种珍贵稀奇的礼物,甚至为了保护她们不受他的牵连,连送往崇州府的礼都是借着忠义侯老夫人的名义。 直到他和殿下又回了京城,见多了后宫妃嫔间杀人不见血的硝烟, 以及小小年纪就功于心计的所谓大家闺秀, 他就忍不住时常想起叶家两位小祖宗的单纯可爱来。 想到这,墨石又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偶尔犯傻的叶家兄妹,试探地看着自家殿下道:“她们这次三个人上路, 里面没一个有出远门的经历。我们要不要派人去看着点,免得路上遇到哪个不长眼的找麻烦。” 苏遇安这回给了他一个正脸,想到叶家兄妹时眼中带着不自觉的淡淡暖意,“如果这还需要你来提醒我这太子就该换人来当了。” 这意思是殿下早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派了人去护送回京的兄妹俩了?他大部分时候都和殿下待在一起怎么又没发现。 墨石再次暗暗责怪自己的粗心大意,他努力挽回自己的失责,硬着头皮补充道:“叶家的两个龙凤胎从小就没在京城待过,这一次回京怕是要陌生很久,瑾儿小姐更是要面对一群不知真实性情甚至心怀鬼胎的贵女,殿下不妨帮她找个相同年纪的小姑娘,让她带瑾儿小姐熟悉京城的环境。” 这个提议一听就不靠谱,他自己在京城待了十年,依然觉得京城的闺秀们大多面慈心黑,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哪里就能如此轻易地找到可以真心相交的人。 可就是这么个不靠谱的提议,却让一向英明神武精于谋略的太子殿下认真思考起来,再看向墨石的眼神甚至含了一丝赞赏。 “你想办法将淑妃宫里整理的各家贵女的资料多抄一份出来。” 墨石目光一亮,表情变得兴奋起来,看向自家殿下的眼神都是满满的崇拜,应声的语气透露出他的幸灾乐祸,“是,两天之内肯定能办到。” 他可是知道淑妃为了整理这些画像和资料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她怕是怎么都想不到,她派人辛苦整理出来的东西,还没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先便宜了他们。 *** 叶瑾予不知道自己兴奋之下心血来潮寄给遇安哥哥的一封信引发了那么多的后续。 在叶家为着两个小祖宗独自回京的行程做准备的时候,府中又迎来了几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客人。 熟悉的是十年前嫁人的于满银和她现在的丈夫王常轩,不熟悉的是她们两人一个六岁,一个三岁的两个小女儿。 坐在待客的前厅里,两家人先介绍了一番,王常轩作为一方当家人率先站起来恭敬道: “铭仁能有今天的日子全靠叶大人和叶夫人的帮助,今后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还请尽管提,铭仁到时也许依然实力薄弱却也能努力尽一份心意。” 铭仁是王常轩的字,为了表示亲近和对云秋婉夫妇愿意将于满银嫁予他的感谢,王常轩一直以来面对他们的时候都是这么自称的。 他对面叶衡却依然忍不住尴尬,毕竟不管怎么说于满银都曾经是他娘给他准备的一个妾室,哪怕有一个干亲的名声在前面掩着,也瞒不住有心探究的人。 同丈夫坐在一侧的云秋婉忍不住打趣地笑:“其实按辈分,你是应该称呼我们为大舅兄和大舅母的。你们不用那么拘谨。” 王常轩愣住的同时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说实话,因为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对于妻子的出身他一直觉得是自己高攀了,每次面对面前这对与他们身份悬殊的夫妇的时候,他总忍不住小心翼翼,说话时都有些放不开手脚。 此时听着云秋婉这看似调笑实则略带亲近的话,王常轩越发觉得叶知府夫妇是他遇到过的最为光明磊落、平易近人的高位之人。 他和坐在身侧于满银对视了一眼,笑道:“那铭仁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叶衡也很快调整好了心态,他道:“妹夫此次前来是因为朝廷的任命书下来了吗?” “是的,铭仁有幸被朝廷任命为崇州府藤县知县,下个月就要带着妻儿前往上任了。” 之所以十年内过去,王常轩才从一个十九岁的秀才变成一个八品的知县,不是因为他才学浅薄,而是完全是被他复杂的家庭情况拖累。 乡试三年一次,这十年里就已经包含了四次,而王常轩因为继母的故意使坏,以及家里父亲和祖母的病逝接连守孝,一直到了上一年才考中了进士。然后又等了大半年他的任命书才下来。 因为一些原因,这几届科举进士的任命书一直很迟才能下来。他等的这大半年在同期的进士里已经算是快了。 想到给他送任命书的人那天说的话,王常轩看向叶府的众人时眼中的感激更甚。 虽然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让他调查藤县,但这么个简单的任务有的是人愿意来。殿下肯定也是看在他和叶府的关系上才愿意将这个香饽饽似的任务交给他的。 王常轩扮演了多年的二流子,思考的方式多少也受到了一些影响,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在不惊动任何的情况下将藤县翻个底朝天,给愿意看重他的太子殿下一个交代! 不仅身份上的变化,王常轩和于满银这对夫妇在对未来的生活态度上也有了更大的改变,没了家庭的拖累和身份上的负担,她们变得更加自信且充满希望。 叶瑾予还发现,爱情和幸福的生活真的能让一个人发生很大的改变,现在的于满银虽然依旧性格有些活泼,却不在是像以前那样没有分寸地鲁莽,面对自己的两个女儿不听话的时候也表现得像个合格的母亲,温柔有耐心。 王常轩夫妇没有久留,晚上两家人一起用过饭之后就告辞了。 这个小插曲过后,接下来一直到叶瑾予她们出门的日子都是风平浪静,再没有意外阻止她们的行程。 她们为了不引人瞩目,不仅没有带上任何下人,代步的工具也只有一辆改装过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破旧马车,马匹是特意买来的不值钱的老马。 安全有没有得到更大的保障她们暂时还不知道,但她们前进的速度有点慢却是真真的。 叶瑾予安慰自己,老马识途嘛,卖马的老板都说了,这匹老马可是常年在周边几个州府跑线的。要是她们三个同时不靠谱,不小心迷路了还能靠人家找回正确的路线,不至于就一路走到黑冲到哪个犄角里出不来。 又离开了一个不知名城镇,叶瑾予无聊地看向同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的蓝莹儿,“蓝姐姐,我们到哪里了?” “嗯?我看看。”蓝莹儿从座位底下的角落抽出一张有些皱的地图,摆弄两下道:“我们刚才经过的那个城镇叫什么来着?” 空气寂静两秒,车外叶明杨懒洋洋的声音传进来:“洋白镇。地处崇州府边界。” 蓝莹儿一把合上手里的地图,点点头肯定道:“对,我们现在已经离开崇州了,现在这里是名扬天下扬州境内。” 一段路走下来,叶瑾予已经习惯了蓝莹儿得马后炮,往往她和叶明杨问她问题,她答不出来的时候都是兄妹俩互相补充的,看来蓝莹儿只在最感兴趣的事情上有天赋,一些生活上的常识有时候还不如比她小十几岁的她们。 不过虽然这么知道了,下次她们问话的第一对象依然是不怎么靠谱的蓝姐姐,这样可以帮她加强记忆。 叶瑾予第无数次撩起马车的窗帘往外看,“果然名扬天下的地方就是不一样,我现在已经看出来扬州比崇州繁华。” “是啊,感觉这里的树都比之前还在崇州时看到的的茂密了。”蓝莹儿也凑过来往外看。 她们自从离开崇州府两天之后就将无穷无尽的自然风景看腻了,只有马车外出现什么动静或者想透透气的时候她们才会往外看。反正官道这么大,现在又不是出行热季,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遇到其它马车,她们连车都不用人赶。 叶明杨双手枕在脑后靠在马车壁上,一条腿半屈着放在车辕上,另一条腿自然垂下,对于车内妹妹两人的言论有些无奈:“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从荒郊野外的地方看出来繁华的,但是每个繁华之地的边界不都是这么多山和树的吗。” 叶瑾予看着外面慢慢往后退的植物,眨了眨眼,没什么情绪道:“《四洲杂记》有云:高山、茂林,匪也。” “妹妹,你应该知道好的不灵坏的灵这句话” 蓝莹儿却道:“我前段时间特意找了机会多练了几次怎么悄无声息地毒倒上百个人,肯定比你们第一次遇到我时的那次快很多。” 叶瑾予侧目:“那里来的那么多的坏人?” “是牢狱里的罪犯,我用轻度的痒痒粉来试的。我跟你爹说过了,他没反对。” 当然也没说同意,但蓝莹儿自动认为他默认了,事实也果然如她所想,事后叶大人并没有来找她麻烦。看来叶大人的大公无私在面对自己的儿女的时候也是可以偶尔让让位的。 蓝莹儿到现在还在为自己能想出这么个好主意有些得意。 第29章 她们又往前走了一天, 大路两旁的树林变得更加茂密,马车行驶在一侧的树荫下甚至都没有感觉到七月大太阳天气带来的炎热。 只是老天就像是在附和叶瑾予说过的话般, 一个普通的下午, 她们的马车绕过一座大山,无人驾驶的马车转过山弯后走了一小段路, 直到外面的声音大到吵醒了躲在车厢里面休息的三人,叶明杨才急忙忙出来拉住了缰绳。 此时她们的前面有一群背对着她们的彪形大汉, 他们每个人都手持形状各异的刀剑, 背影气势凶悍。 叶明杨头也不回地小声询问身后冒头出来的妹妹和蓝姐姐:“我们现在是直走呢,还是掉头?” “掉头吧。趁现在他们还没有人回头发现我们。”叶瑾予两头望了一下, 发现他们现在的马车已经大呲呲地停在了大路中间, 掉头回到拐弯处和直走与那些人对上的距离都差不多。都有点远。 蓝莹儿估摸着对面的人只有十几个, 也小声道:“直走吧, 而且你们看他们对面好像也有辆马车。” 叶瑾予听完她的话往对面认真一看,还真有一辆马车被那群大汉挡住了,隐约能看到马车旁有两个人影在和他们对峙。 她的视线似乎还和对面的其中一人对上了, 叶瑾予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那我们冲过去?” “可是就算给他们下毒,等毒发最快也是有一点时间差的,要是他们不管不顾把我们都杀了只抢钱怎么办。” 还没等叶瑾予几人讨论出个结果来, 对面背对着他们的彪形大汉有人看到眼前的两个小子眼神飘忽, 其中那个书童还不自觉往她们的身后看,察觉不对回了下头。 “后面那里有人。” 他这一声大喊,带来的后果就是十几个彪形大汉的齐齐回头, 十几双探照灯似的眼神扫射过来,成功让三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小菜鸟惊呆在了原地。 不多时十几个人就分成了两批,一批守在原地,另一批过来围住她们。 就算叶瑾予她们现在反应过来,要靠着这匹老马跑路也来不及了,何况她们还没掉转车头。 留在原处的一个穿着最多,留着大胡子的大汉对着围在她们身边的兄弟喊道,“把他们带过来一起。” 叶瑾予三个一声不敢吭地缩在车厢门口,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她们连人带马牵到那个大胡子面前。 大胡子手中的刀一指她们,不耐烦呵斥道“都给我下来。都被打劫了,就不知道自觉一点吗!” 她们在十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神下乖乖走到那两个同样被劫持的主仆身边站好。 叶瑾予刚才远远看着的时候就觉得这两个人不像寻常出行的百姓,没想到这个不普通还是形容的不够。 两人中的主子一身素净的淡蓝色锦袍,身姿修长,眉如墨画,目光清朗,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器宇轩昂。 那个小书童见她们走近,小声好奇道:“几位公子。我怎么觉得你们都不怕那些土匪?” 叶瑾予她们出门的时候也做了伪装,现在在外人的眼里,她们三个都只是眉目清秀公子哥。 蓝莹儿看他们主仆一眼,奇怪道:“我们怕呀,你没看到我们都不敢说话吗?” 谢容光闻言好奇的目光也落在面无惧色三人身上,看得出来,这三个人中有两个容貌稚嫩目光清澈,最多也只有十五岁的样子,应该也是第一次出门遇到这种这种情况,这么淡定是因为有什么依仗吗?。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别以为你们小声地嘀嘀咕咕我们就听不到,再吵我们每人送你们一刀。” “大虎,你们就几个把两辆马车里的东西都给全部搜出来。” 大胡子见不得几人明明被劫持了却这么一副轻松的样子,搞得他都要以为他们打劫的水平变低了。 几个搜东西大汉子动作粗鲁,两个人将两辆马车车厢里面的东西全都给丢了出来,外面的人则负责抖开。 叶瑾予和叶明杨一看他们这么丢法就有些着急了,她们的马车可是藏了很多东西的,并不是每样都那么耐摔。“兰姐姐,怎么还没可以吗?” 蓝莹儿撇撇嘴,避开主仆两个小声道:“你们又不让我下手太重,要不然软肢香哪里有断魂散起作用快。不过现在也差不多了。” 几乎就在她话落下的同时,谢容光主仆俩就看到十几个彪形大汉像个小姑娘似的,身形软软地扭动了几下然后才缓缓倒下。 两人目瞪口呆:“他们这是怎么了?” 蓝莹儿边走向她们的马车边回答他们的问题:“厉害吧,我刚才过来时候就给他们下了点药。” 几人检查了一下东西松了口气,发现扔出来的东西都是他们放在表面的一些寻常用具,像一些贵重的药材和钱财都藏在改装的格子下没被发现。 叶明杨趁着检查东西的功夫打听主仆两的情况,“公子你们是哪里人,这是要去哪里?” 谢安正在重新装马车,回答他的是谢容光,看得出来她们没有恶意就没有做什么隐瞒,笑了笑道:“祖籍明州,正要去京城赶考。” “这么巧,我们也是去京城。”叶明杨表情惊讶,“可是现在就赶考是不是早了点?不是要到明年吗?” “京城路途遥远,我们又是第一次远行,不知途中会遇到什么意外就想早点出发。” 叶明杨想到了他们自己,有些赞同地点点头。他转头和蓝姐姐还有妹妹对视几眼,道:“如果你们不介意可以和我们一起走。” 谢容光含笑点头“我姓谢名容光,旁边的这位是我的书童高文不知几位怎么称呼。” 不远处正往马车上爬的叶瑾予一个不稳差点就摔下去,使劲瞪着眼看着含笑说话青年。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反应,叶明杨想着,反正现在离京城还有一个多月的路程,既然已经决定同行,就没有隐瞒妹妹两人女子的身份。“我叫叶明杨,那是我的双胞胎妹妹和蓝姐姐。” 谢容光眼中划过诧异,下意识地往叶瑾予和蓝莹儿这边望了一眼,对上叶瑾予的视线怔了怔,点了点头示意。 叶瑾予却在对方看过来时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扯出来的笑容不受控制地僵硬几分,直到对方移开视线好一会才神经松懈下来。 她还没忘记自己穿的是一本书,因为这本小说是她前世亲哥高中叛逆时期写的第一本小说,她看的时候就很仔细,更不用说那本书现在还在她空间里放着呢。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对面这个人算是她的前夫? 也不对,应该是书里原叶瑾予的未来丈夫。 这么想着,虽然知道对方现在和她没关系,叶瑾予还是忍不住时不时朝对方投去好奇的视线。 好奇他的性格,好奇书中的叶瑾予为什么会嫁给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赶时髦的自由恋爱? 也幸好她们一路上不可能坐同一辆马车,不然以叶明杨敏感得超出常人的八卦细胞,一定会觉得她看上人家小白脸了。 谢容光环视一周周围的环境,道:“我出门之前从书上了解过这个地方,这附近匪人众多,若她们的同伴见他们迟迟不回极有可能会前来查看。我们需尽快离开此地,” 几人很快就将被弄乱的行李收拾好,再次坐上马车离开了这个意外之地。 至于横七竖八还躺在原地的十几个大汉,都被双方不约而同地忽略在了脑后。 又走了两天,她们终于到了繁华的扬州城,两辆马车驶入城中,一行人决定找一家客栈休息两日再赶路。 双方都不是缺钱的人,傍晚一起出来酒楼吃东西的时候,叶瑾予实在有些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寻着机会问出自己的疑惑:“既然我们都是去京城的方向,为什么我们遇到你们的时候,方向是相对的?” 要不然那些土匪就不会是背对着她们了。 迎着少女亮晶晶带着好奇的双眸,谢容光沉静的目光却逐渐升起窘迫,耳根微微发红。 高文看了眼自己好半晌不说话的少爷,出声道:“我们一开始问路的时候,被人指错了方向。” 叶明杨笑着插嘴道:“噢,那就是迷路了嘛。” 叶瑾予戳了戳自己的嘴角忍着笑,连一旁的蓝莹儿也忍不住凑热闹问道:“那如果你们没有遇到我们,你们打算怎么从那些劫匪手里逃脱?” 青年皱眉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迟疑道:“那我们大概就只能一直等着他们放我们离开了。” 叶瑾予有些不可置信,“劫匪肯定不会将马车还给你们,到时候你们要怎么去京城?” “我们少爷说了,只要性命还在,一双手还能写字,大丈夫何患到不了京城。街边的乞儿都能靠着乞讨为生,没道理我们连他们都比不过。” 谢容光瞥了一眼自家话有点多的书童,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补充道:“所以我们才提前了那么多进京赶考。” 第30章 叶瑾予觉得自己有点想得通了, 大概就是书里的谢家主仆这一回没能从劫匪手中拿回钱财马车,一路卖艺乞讨去的京城, 可能在路上耽搁久了刚好遇上了后来回京叙职的叶家人。 对方长得一表人才, 叶家父母在进京的路上对他有个好印象不难猜出来,更何况后面人家和叶父一样在殿试中一举夺得探花, 谢家更是江南赫赫有名的四大家之一。 谢容光还是谢家家主嫡幼子,不是嫡长子就不用承担起整个大家族的责任, 身份上和书里的叶瑾予也能配得上, 在双方对彼此都有好感的情况下,两家联姻是顺理成章的结果。 当然, 这些信息都是她综合小说里看到的内容猜出来的, 其中有多少是两个年轻人自己两情相悦的成分她就不知道了。 叶瑾予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对方的行为举止, 不由自主地拿他和遇安哥哥比较了一下, 结果发现她还是更喜欢遇安哥哥给她的感觉,这种喜欢不只是因为他对她好,还在于他的性格和气质。 两人都是看起来很温柔的性格, 叶瑾予却迷迷糊糊地觉得哪怕是她印象中十年前的遇安哥哥,和对方相比都要更加温润成熟得多。 她还记得,她爹帮遇安哥哥考较功课,她爹曾说过遇安哥哥那时的水平完全已经可以去考举人了, 而且排名肯定不会低。 按理说, 她的遇安哥哥小小年纪就那么优秀,在这本朝堂宅斗并重的小说里不应该默默无闻才对。难道遇安哥哥真的因为体内的毒寿命不长吗? 叶瑾予忧愁地双手托着下巴,手肘撑在桌上发呆, 想到什么,她双眼无意识的眨了眨,道:“蓝姐姐,扬州这么繁华应该也有很多医术高明的大夫吧,我们等下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妹妹要不明天白天再去看医馆吧,书上说扬州的夜市很出名,我们等下可以去逛扬州城的夜市。不然后天我们赶路,晚上就没有机会看了”叶明杨看了眼门外的天色道:“而且现在医馆应该已经关了。” 蓝莹儿期待点头,她最爱的是形形色色的毒草毒药,相比救治病人的医术她还是对热闹繁华的夜市更感兴趣些。 “客栈无趣,我们同你们一起。”谢容光见她们三言两语定下行程不假思索道。 扬州城的夜市确实热闹,林立的商铺、涌动的人群,整条街道灯火通明,几人逛了一晚上收获了一堆小东西小玩意。 路边叫卖的来自各地的特色小吃更是数不胜数,叶瑾予三人一路走一路吃,要不是谢容光及时阻止,她们能撑着肚子一直吃到回客栈。 前一晚玩得太久,第二天连最期待去医馆的叶瑾予都睡到了日上三竿。 天气炎热,几人考虑到行程短暂还是出了门,走在已经逛过一边的街道上,叶瑾予却觉得周围空旷的有些陌生。“是因为太热了吗?昨晚人那么多,大家都是晚上出来逛街。” 蓝莹儿看了眼头顶的大太阳。“要不是我们明天就要走了,我也想今晚再出来。” 她们现在都是男装打扮,要不是撑伞就太奇怪了,她也不会这晒着。 叶明杨从一侧的店铺走出来道:“老板说前面往左拐就是扬州城内比较有名的明善堂了。” “让一下,让一下。大夫出来了。” 她们刚走近明善堂前面的位置,就看到里面一位老大夫被人簇拥着走出来,门外另外围成一圈的人群自觉地散开让出位置。 叶瑾予几人站在一边,在人群散开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间是一辆平板的牛车,牛车上躺了好几个昏迷的人。 蓝莹儿面露好奇,“看起来像是中毒了?我们也过去看看。” 跟在大夫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子神色焦急道:“大夫你快看看,我们村的几个村民怎么样了?他们从前几天开始就一直发烧,恶心,干活都没力气了,昨晚更是晕倒了一直没醒过来。” “你先让我看看别挡着我。”老大夫似乎是年纪大了实力有些不太好,觉得几个昏迷的人手上有些不太对,不由凑近了些。 可这一看老大夫却瞬间脸色大变,猛地抬起身子,双手胡乱地推攘着围在一起的人群:“散开,都快离开这里,是鼠疫啊。” 围观的人群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不知是谁先大喊了一声“鼠疫!快逃。” 安静的人群才又骚动起来。 “鼠疫,居然是鼠疫!大家快跑啊!” 刚才还挤成一团看热闹的人群神情慌乱,目录恐惧,手忙脚乱地四处跑开。 “鼠疫?那是什么。”有年轻人疑惑地随手拉了一个从身边跑过神情惊慌的人问道。 被拉住的人一脸的哭丧,“别问了,快跑啊会死人的。”说完这句话那人就使劲挣脱开他的钳制跑了。 眼前的突变让走到一半的叶瑾予几人停下了脚步。 高文此时同样神情惊恐,死命拉着他家少爷往回走。“几位少爷,我们也快跑吧,被传染就死定了。” 看着很快就空无一人的街道,叶瑾予蹙眉,“那几个人就没人管吗?” 叶明杨连忙也拽住了她,目露警惕:“妹妹,你可不要想不开啊,我们还是去报告这里的官府吧,会有人解决的。” “没错没错,这可不是普通的病人,瑾儿你是解决不了的。我也不行。我们会还是让有能力的人来解决吧。” 叶瑾予对于她们的严阵以待有些无奈:“我也没说我要过去呀,我哪里敢啊。” 被自家书童蛮力拖着往后退谢容光回头对着落在后面的几人喊道:“应该还没有人来得及通知官府。我们跟官府的人说了之后也尽快离开这里吧。” 历朝历代几乎每次对待出现有传染病出现的地方,第一实施的措施就是封锁病人,若能找到治疗的措施还好,等城中再无人因病死亡他们又能恢复自由。 若一直找不到可以治愈的方法,为了防止疾病扩散朝廷都只能弃城。 在场的都是读书识字的,对于这些史书上有记载的事都有印象,听谢容光这么一说都回过神来,脸色难看。 担心官府真的把她们扣下,最后商量好由学了轻功的叶明杨和会些拳脚功夫的高文去报官,其他几人带好物资驾着两辆马车从客栈离开,在城外的百里亭汇合。 之所以留下几人中自保能力最强的蓝莹儿是为了防止出现他们被扣留的意外,她进过崇州府的牢狱,地方的牢房构造大同小异,再不济还能让她进去探探情况。 叶瑾予在叶明杨她们离开前,将自己用空间出产的草药研究出来的药丸分给他们:“哥哥,如果你们真的进了牢房就提前把它吃下,对鼠疫应该该有些预防作用。没有把你们怎么样的话你们可以把药送给他们。” 她们不知道扬州城内是不是只有明善堂那几个患了鼠疫的人,还是谨慎些的好。 交代完了,几人才开始分开行动。 她们这几天又是土匪又是鼠疫的,过得可谓惊心动魄。 几人怎么都不会想到,她们在扬州这几天的的经历很快就变成了一封封书信,经人快马加鞭送到了皇宫太子殿下的书房桌面上。 苏遇安将一次送来的几封信看完,越看眉皱得越深,等看到最后一封她们遇鼠疫的信脸色更是沉了下来。 命令的语气不再是叶瑾予熟悉的少年温润,他看着跪在眼前的墨奇沉声道:“你让她们尽快回京,减少与人接触的机会。派人查清楚鼠疫的源头。” 视线触及桌上其中的一封信件,他眼中有一瞬间的出神,凝眉:“还有,那对主仆的底细也查一下。” 第31章 叶明杨骑着马, 蓝莹儿和高文坠在身后,在离百里亭还有挺远的一段距离的时候, 一眼就看到亭子里空空荡荡, 两匹马被系在亭子旁的两棵树上,正悠哉悠哉地吃着草。 他心里有些疑惑, 以他妹妹对他的关心,不应该是听到一点动静就出来查看的吗? 刚脱离牢狱之灾的少年没有多想, 在身下马匹带着他靠近百里亭的时候喊道:“妹妹, 谢公子。我们回来了。” 叶明杨特意在马上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人回应, 四周风平浪静, 只有马咀嚼青草的声音和不绝于耳的蝉鸣声。 预想中的惊喜相迎没有出现。他下意识就往周边可能藏人的地方看了一圈。 身后同样骑着马的高文和蓝莹儿很快赶了上来, 在他身边停下。 蓝莹儿看他不下马有些奇怪, “怎么了?” 高文没有察觉到两人的不对劲,他刚才一路上心情起伏,没有注意到有树枝遮挡的亭子里没有人, 下了马就兴冲冲往亭子里跑:“少爷,我回来了。” 跑到一半待看到亭里的情况,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脚步踉跄, 声音惊慌失措:“少爷, 少爷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他跪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自家少爷身边,手伸着想要抬起他的头,又被他脸上满脸的血吓得不敢乱动。 “还活着, 你先别急。”蓝莹儿神情凝重,边说着安慰的话边快速从包里拿出了几颗不同的药丸给谢容光吃下,把脉的同时对着一旁焦躁不安的叶明杨道: “杨儿,你到周围看看能不能找到瑾儿。” “我找不到妹妹,蓝姐姐怎么办?”少年在周围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好几遍,回来时眼眶泛红,沙哑的声音含着哽咽。 蓝莹儿闻言却松了口气,“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们等一下谢少爷醒了问他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别太着急,你妹妹身上还有各种药和我给的毒呢,只要她能醒着就不怕被人取性命。” 她也没想到她不过离开了不到半天,好好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受伤昏迷一个失踪了。 叶明杨和书童高文去通知官府鼠疫的事地时候没有能见到知府本人,而出来接待他们的另一个官员一听他们曾和患鼠疫的病人近距离接触,立马神情惊怒地跳开老远,不仅不听他们接下来的解释,还吩咐了人将他们抓了起来关进大牢隔离。 叶瑾予三人在百里亭久等不来他们的身影就知道出意外了,等到第二天凌晨蓝莹儿才偷偷地潜入大牢救。没什么武力的叶瑾予和谢容光就留在百里亭等着,没想到扬州城内外都那么危险。 谢容光身上没有衣服翻动的痕迹,他们放在旁边的马车也没有变化,蓝莹儿不能想到什么劫匪是只劫色不劫财的。 又或者是叶大人的一些什么官场上的仇家,总之从对方没有对谢容光下死手的情况来看,她的瑾儿小徒弟现在还活着的几率还是挺大的。 蓝莹儿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谢容光醒来后能提供一些有用的消息,不然她的另一个小徒弟就要忍不住崩溃了。 而此时被担忧着的叶瑾予在马车的摇晃中迷迷糊糊地恢复意识,她稍一动弹就感觉到后颈难耐的疼痛,忍不住轻“唔”了声。 她伸手揉了揉后颈,睁开眼睛看了一圈马车内的情况。 车里的布置和市面上最常见的的马车一模一样,似乎就是专门买来为了装她的。 马车外除了急速前行传来传来的车轱辘声,还有其他很多匹马在奔跑的马蹄声。 “叶小姐醒了就自己安分点,或者我也不介意再帮你晕一次。” 车厢前面传来的冷淡声音让叶瑾予准备撩起车窗帘往外看的手顿住,她神情恹恹地将手放下,弱弱询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你们现在要带我去哪里?” “我会死吗?” “……” 连胜的发问只换来空气中的寂静。 不绝于耳的马蹄声让叶瑾予心里的恐惧不断积累。 她摸着衣服上的荷包,粉白的唇瓣紧抿,这里面放着蓝姐姐给她的溶骨散,可以让普通人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受百蚁蚀骨止痛,半个时辰后只剩下半条命,甚至能让有内力的会武之人在中毒的几息之间就内力尽散。 她犹豫的是她之前从来没有试过对人下毒,她不能保证让车外的人一次性全部都倒下,而且现在马车和十几匹马急速前行,要是他们都倒下了马车肯定会失控,到时候都不知道会拉着她冲去哪里。 叶瑾予每天都在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既能让外面的人一次性倒下又能让自己比较安全地脱身。 不知行驶了多少天的马车停了下来,马车门帘猛然被拉开。 突如其来的强光让还在神游的叶瑾予下意思地抬手挡在眼前,还不待她适应,眼前就被人蒙上了布条。 叶瑾予被人扯着手臂带下马车,脚步踉跄地被扯着往前走,微颤的声音显露出她心里的不安,“我们要到哪里啊?” 依然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被蒙着眼,叶瑾予身上其他的感觉器官努力地试图从外界收集所有能接受的信息。 走了一小段路后,她被带着上了另一辆马车,当马车外的环境声音越来越吵杂时,有人进来在她身上用力点了两下,叶瑾予试了试,发现自己不能动也不能发出声音了。 她咬了咬唇,委屈地憋着眼泪:只是传说中的点穴而已,蓝姐姐和遇安哥哥身边的墨枫也会,有什么了不起的。 马车外一个中年男子对着守城门的官兵赔笑,将手里的荷包塞到他手里道:“大人,小女病了,我想带她进城看大夫,可以进去吗?” 守城门的官兵垫了垫手里的荷包,神情满意,“我看看人。”说着就拿手里的佩剑一挑车帘,看到里面坐着的叶瑾予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怎么还蒙着眼睛?” 中年男子连忙将他挑起来的帘子放下,“小女生病后一见光就眼泪流个不停,一直治不好这才想着带她进程找个好点的大夫看看。” 守城官兵视线在叶瑾予和中年男子之间来回几遍,捏了捏手里的钱袋,想着天子脚下,应该不会有人想不开胆子这么大地犯法,脸上这才恢复了笑容。 “行了,没什么问题,进去吧。” 中年男子点头哈腰地笑:“唉,唉谢谢官爷,小民替小女谢谢您。” 马车缓缓离开热闹的人群,叶瑾予升起一点希望的的心又坠回了深渊。 等眼前再次恢复光明的时候,叶瑾予发现自己被锁在了一个床和桌椅的房间里。 她看了半天也没在房间里找出什么稀奇的地方,只能抱着膝盖,蜷缩在床的一角。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只来了一个可能不会说话的老婆婆给她送饭。 叶瑾予看着桌上一荤一素的饭菜出神,明明肚子饿得咕咕叫却对桌上的人送来的饭菜没一点胃口,甚至还恶心想吐,头晕乎乎的。 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发烧了,自从小时候那次受惊后她就留下了这么个后遗症,只要受了惊吓就会发烧生病。只是这些年受惊的机会少,她差不多都要忘了。 叶瑾予收回放在饭菜上的视线,将头埋在膝盖间,她想进空间里待着,可是又怕有人在旁边监视。 她现在才知道后悔了,和蓝姐姐学毒是她最能学会自保的一个机会,可是她之前只想着研究药物毒性和它们之间的相生相克,对怎么对人下毒并不重视,现在就只能在这里等着人来救或者期待奇迹让这些人放她出去。 在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之后,这间隐藏于闹市里的小院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大概是觉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看守不值得重视,小院明里暗里只有不到四个人,这四个人里还包括了白日里给叶瑾予送饭的老婆婆。 来人似乎功力卓绝,几个掠影之间小院中隐藏的四人就已经全部倒下不省人事。 他来到叶瑾予所在的那个小房间,一只手掌握着崭新的铜锁轻轻一拽,另一只手就推开了门。 站在缩成一团叶瑾予面前,迟疑片刻,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她的肩膀,尽量压低了嗓音道:“醒醒,要走了。” 见她没反应,来人正要再戳一戳,就见她小小的身子顺着他的力道往床上一侧倒去。 他拧着眉看着小姑娘红彤彤的脸色,探了探她的额头,眼中流露担忧。 不再犹豫地小姑娘拦腰抱起,几个轻掠之后越过城门紧闭的城墙,就离开了房屋密集城内,来到城郊的一个庄子门外。 他将身上的外衣脱下铺在门口的地上,把小姑娘放在上面,然后才敲了敲门躲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上等着。 过了一会他才想到了什么,又回到躺着的叶瑾予身边,从袖中掏出来一个钱袋放在她旁边。 听到门后面的脚步声后又迅速跳回树上看着。 门内的说话声随着大门的打开传了出来,“小姐,都说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要是又受凉生病了怎么办。” 第32章 傅琦灵笑了笑, 声音柔和:“我都出来了,你就不用再念叨了。” 小丫头连翘正要转头反驳, 眼角余光瞄到开了一条缝的门外似乎躺了一个人, 她连忙将门拉开容身通过的宽度:“小姐,我们门口又有个人昏迷了。这回是个姑娘。” 连翘将手里的灯笼凑近了一点, “还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小姐我们要把她带回去吗?” 傅琦灵看了看叶瑾予通红的脸色, 伸手触碰了下她的额头, 蹙眉道,“发烧了, 我们先把她抬回屋里吧。” “那好吧。”连翘极其无奈地叹了口气, 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家小姐总是好心收留伤患的行为。 她把手里提着的灯笼递给自家小姐, “小姐你你帮我拿吧, 这个姑娘让我来背就好。” “嗯,你慢点。”傅琦灵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没有逞强反对, 只在连翘背起昏迷的叶瑾予的时候扶了扶。 “咦,这地上还有一件衣服。还是一件男装。” 连翘瞪着那件黑衣服恨不得将其戳出来一个洞,语气愤愤:“小姐这个姑娘肯定是有人送来的,说不定就是料定了你好心。” 她就说呢, 怎么总有人晕倒在她们的院子外, 原来是看她们好欺负。 “好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我们快点进去吧, 夜晚风凉,别让人家姑娘病得更重了。”傅琦灵边温声劝着,一边蹲身将地上铺着的外衣收起来。 放在衣服上面的钱袋“啪”的一声掉在地方,主仆两这才发现了它的存在。 傅琦灵将钱袋捡起来没有急着打开,将它和衣服一起抱在怀里才道:“先回去,要不你该没力气了。”说着就抬步走在前面照明。 连翘只能将没问出的疑惑放回肚子里,抬了抬背上的人,跟在自家小姐身后。 她们这里没有空的房间,连翘只能背着身后的人去了自己房间。 傅琦灵倒是想让出自己的房间,可是连翘不放心,她家小姐身虚体弱,要是被传染了怎么办。 两人将还没有意识的叶瑾予安置在了床上,又给她额头敷上了湿毛巾,傅琦灵才对着连翘道:“你去煎一副退烧的药来。” 以为已经大功告成的连翘正在仔细观察叶瑾予的长相和衣着,她一个从小跟在小姐身边在庄子上长大的小丫鬟,十几年来见过的漂亮姑娘没有几个,但她是知道自家小姐是很美的。 毕竟连没有自家小姐漂亮的二小姐都能被称为京城四美之一,那她家小姐不说美得倾国倾城至少也是花容月貌,虽然她家小姐的美没有多少人知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在外貌上能和自家小姐媲美的年轻姑娘。不知道会不会也是传说中京城的四美之一。 她正想着,自家小姐柔和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连翘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不情愿的神色。 她磨磨蹭蹭了半晌,才在自家小姐不赞同的眼神中呐呐道:“小姐,我们剩下的药材不多了,府里已经半年没有送银钱来了。” 傅琦灵神色微顿,“上次叶公子不是付了银钱吗?” 连翘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小声解释:“可是小姐你后面又救了他几次,后面那几次他都没有给药钱。” 傅琦灵:“……” 她想了想,将刚才放在桌上的黑色钱袋拿过来打开,将里面的银钱倒在桌面上,里面不仅有碎银铜板,还有一个十两的金元宝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连翘眼神期待地看着自家小姐的动作,恨不得就将桌上的钱全抢过来自己保管。 傅琦灵却只随手挑了两个碎银递给她,“这些就当做她的药钱吧。” 小丫鬟希望破灭,表情耸拉着垂头丧气,“小姐,这些钱肯定是那个人给这位小姐的药费,我们可以都拿来用的。” 傅琦灵只是朝她温和地笑笑,“快去煎药吧。” 连翘看着自家小姐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持,只能用不舍的眼神多看了几眼还摆在桌上的银钱,转身去了厨房。 留下屋内的傅琦灵看着放在一旁的黑色外衣若有所思。 连翘虽然听了自家小姐的话来厨房煎药,但将分好的药包拿出来之后又有点不甘心,她将药包里的药材倒进去一半,“那位姑娘应该比小姐身体康健,用一些就可以了吧。” 觉得手里的似乎还剩了不止一半,又倒进去了点:“好像有点不够啊。” 看着药罐里怎么看都觉得颜色浅淡的药汁,她咕哝两声,“以防万一再加点。” 最后她看着手里药包剩下的零星几颗药材欲哭无泪,“我怎么也变得和小姐一样大手大脚了。。” 撇开口是心非的小丫鬟连翘暂且不提,叶瑾予只觉得自己昏昏沉沉不知外界今夕何夕,再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她呆呆地盯着眼前的虚空看了好一会,眼珠子转了转,才恍然意识到这里好像不是那个关她的小房间了。 微微偏了下头,叶瑾予就看到坐在床边做女红的傅琦灵,温暖柔和的晨光从她身后的窗台照射进来,将她坐在床边的整个身子笼罩,朦胧又梦幻。 叶瑾予恍惚觉得自己看到了仙女。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难受。”仙女余光注意到她的视线,小脸露出惊喜,柔声关心道。 叶瑾予眨了眨眼,终于回神,她看了一圈屋内的布置,哑声道:“还好,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 “我叫傅琦灵,这里是我家,京城郊外的一个庄子,你昨晚生病发烧没有意识,有人把你送到我家门外的。”傅琦灵边说着边将手里的绣篓放在一边,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扶她半坐起来:“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傅琦灵也是经常生病的人,知道每次从病中刚醒来时的感受,见叶瑾予喝完了一杯又帮她满上,直到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了才又扶着她躺下。 她略带了好奇地问:“你知道是谁带你来的吗?你家在哪里?那人怎么不把你带回家。” 叶瑾予摇了摇小脑袋,到底没将自己被人绑架的事说出来,虽然被赶出去的可能性不大,但担惊受怕却是免不了。 “我叫叶瑾予,家在京城城内。”她想到可能还在扬州的哥哥他们,又问道:“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傅琦灵以为她是睡迷糊了,没有对她的问题疑惑,“景泰十年八月二十七。是有什么事没有做吗?” “没有什么。”叶瑾予摇头否认,待再要问,连翘就从门外走进来了。 她进来先看了一眼醒过来的叶瑾予,才对这自家小姐道:“小姐,门外又有人来了,是两位公子,自称姓苏,是来找昨晚来的这位姑娘的。” 叶瑾予一听连翘的话,双眸亮了亮,表情期待地看着她。 傅琦灵余光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转头看向她,“是认识的人吗?” “嗯嗯,认识的,是一个哥哥。” 叶瑾予躺在床上都不忘连连点头,自从十年前的一别,她们就再也没见过面,虽然每个月都会有书信往来,她也定时往京城送 空间出产的各种补品和好药材。但再多的书信礼物总不如亲眼见到来得实在。 十年过去,当年才十岁的遇安哥哥现在长什么样了呢?会不会认不出她来了? 会不会嫌弃现在自己的长相?毕竟连她自己都感觉长大后就没以前小时候可爱了…… 反正遇安哥哥肯定是又变得更加厉害了,不然怎么能那么快就找到自己了。 …… 不过短短一瞬间,叶瑾予心中就闪过一道道念头。 傅琦灵看着她放光的小脸,笑着转头对连翘道:“快请两位公子进来吧。” 几人将空间留给“兄妹”两人。 苏遇安见着十年没见的小姑娘没有表现出惊讶,他坐在床边,在叶瑾予亮晶晶好奇的小眼神中先用目光仔细检查了一番,才语气担忧道:“身上有受伤吗。” 青年的声音不再是少年时的清脆带着稚气,清润明朗似清泉击石。 叶瑾予早在他进来之前就抱着被子坐起来了,听到他的问话怔了怔,反应过来他早就知道自己被绑架的事,是在问她之前有没有受伤。 她双眸微弯,唇角梨涡乖巧,“没有哦,他们没有弄伤我。” 她抓了他的一侧衣摆轻轻扯了扯:“遇安哥哥,你怎么找到我的?” 苏遇安看着眼前面容苍白,五官清丽的小姑娘,又想到了十年前那软乎乎的一小团,眸光微柔,没有隐瞒道:“是有人告诉我的。” 叶瑾予病后刚醒来容易精神疲劳,苏遇安和她说了一会话见她打了个哈欠,就道:“瑾儿,京中现在不安全,我想让你先在这里和那对主仆先住几天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反正爹娘和哥哥他们都没回来。”叶瑾予没有多问有什么危险,就是给从未谋面的祖母的惊喜大概就要泡汤了。 她想了想又道,“哥哥他们找不到我肯定会很着急,遇安哥哥可以让人去找找他们吗。” 只希望他们没有急到直接返回崇州搬救兵,不然爹娘又该担心了。 苏遇安没忍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温言道:“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他们应该很快就到。” 两人又简单商量了一下,苏遇安就让等在外面的傅琦灵两人进来。 将他和瑾儿商量的结果说完,就见傅琦灵不做犹豫地点头,“我们在这庄子中也是无趣,有瑾儿姑娘在还能多一个伴。” 连翘在一旁顶着压力弱弱出声:“两位公子,我们没有钱了。” 在场的人具是一怔。 苏遇安最先回过神来,他轻笑,“我明天会让人送东西过来。” 第33章 晚饭过后, 叶瑾予本着互相了解的原因陪傅琦灵主仆两在灯下做女红。 她看着两人动作娴熟地穿针引线,闲聊道:“傅姑娘, 你们是一直自己住在这里的吗?” “不是, 还有徐姑姑一起,不过她这几日家中有事就回去了。”傅琦灵从绣架中抬起头回答。 旁边同样捧着个绣棚的连翘却一点也没有为自家将军府的名声着想的意思, 她听了自家小姐的回答补充道,“夫人在生小姐之后不久就去世了, 继夫人不喜欢小姐, 她给将军生了大少爷之后,就提出让当时生病的才六岁的小姐到庄子上养病, 结果就从那时住到了现在。” 连翘当时年幼, 很多关于小姐和夫人的事都是她偶尔从徐姑姑嘴里慢慢了解到了的, 每每多了解一点, 她替自家小姐和已逝的夫人感到的不值就会多一分。 到了现今,她已经是对将军府满满的怨愤。 夫人当年可是尚书府顶顶尊贵的嫡长女,不仅受尽家中长辈宠爱, 在当时的京城那也是个和现今的京城四大美女一样有名的。当时的将军还只是个出身泥腿子小小参将,能被当时的夫人看上根本就是三生有幸。 当时的夫人为了能嫁给将军,不惜和疼爱她的长辈们大吵了一架甚至断绝了关系。结果将军根本就不知道珍惜这份珍贵,在夫人怀小姐的时候就抬了妾室, 惹得夫人伤心难产, 在小姐出生没多久之后就没了母亲。 连翘想到这里看了一眼面前若有所思的叶小姐,她觉得眼前的叶小姐身份不普通,就算不是四大美女那么特殊的身份也不会差很多。 如果她们能打好了关系, 说不定这位叶小姐能帮到她们什么,就算什么也帮不了,她能败坏败坏将军府那几个主人的名声,那心里也是舒服的。 叶瑾予白天只从遇安哥哥那里听说了她们的身份,没想到这其中会有那么多内情,她想到了今天连翘哭穷的事,又问:“那她们都不给你们生活费的吗?” “一开始是给的。” “连翘。” 聊起天来就忘事的叶瑾予和连翘听到这无奈中隐隐愤怒的声音,这才回神看向皱眉望着连翘的傅琦灵。 叶瑾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似乎是人家的家丑,她这么打听确实不合适,她朝人家歉意地笑了下:“傅姑娘,真的抱歉,我没想会是这样。” 傅琦灵听了她的道歉却微微摇头,“我知道连翘是为我打抱不平,只子不言父过,我认为身为女儿也是如此的,并没有责怪叶姑娘的意思。” 她朝她们笑了笑,微垂视线看着手下的绣布,轻声道:“若我没有听到就不会如此了。” 叶瑾予听到后面一句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她一旁坐得有一段距离的连翘却挪了椅子到她身边,身子微凑近她小声道,“别看我家小姐性子好,她偶尔也是会有小脾气的,特别是在面对将军府的事的时候。我们小声点不要让她听到就好了。” 叶瑾予恍然大悟,不过她也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再聊下去了,她没有学着连翘压低声音,只用刚才说话的音量道:“我今天好像只跟你们说了我的名字。” 她笑容灿烂:“现在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叶瑾予,家里父亲是当官的,之前一直住在崇州府,我今年十月本来才要跟着父亲回京叙职的,但祖母在京城,我就想先回来了。” 似乎觉得自己的介绍有点水,叶瑾予想了想又补充道:“今天来接我的两位公子,一位姓苏,是京城一位大人的小儿子。另一位是他的书童墨石。” 至于京城的哪个苏府,是哪位大人她就不知道了,只觉得既然是她爹从小的好友,那应该身份也不低。就是她知道了说出来,和京城里的事接触并不多的傅琦灵主仆两应该也不知道。 “苏府?”连翘睁大眼,说到苏府,她就只知道最有名的那一家,而且今天来的那两位公子只看外表都那么出色,确实极有可能是她想到的那个苏府的人。她眼中放出灼人的光芒:“是先皇后的娘家,靖国公府苏家吗?” 正专注刺绣的傅琦灵也抬起了头,眼中诧异。 叶瑾予却傻眼:先皇后?靖国公府?苏家? 那不是大杀器终极反派的外祖家吗?体弱多病可怜兮兮从未在书中被提过名的遇安哥哥其实是反派的表哥或表弟? 感觉从未如此接近原著小说剧情的叶瑾予小心脏微微颤抖。 “……应该,不是吧?” “应该?叶小姐也不知道吗?”连翘困惑脸,如果这是真的,那她可就是见过皇后的娘家人的人了,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普通的小丫鬟了。这么光荣的事可以让她在心里陶醉很久。 “我爹只说了遇安哥哥是他好友的小儿子。”叶瑾予不能了解眼前小丫鬟作为一个皇后脑残粉的心理,她说完这句活只觉更加心慌气乱了。 她爹可是忠义侯啊,那他好友是靖国公的可能性确实是很大了。 那可是几个计谋就将全书包括男主在内耍的团团转的人啊,在结尾番外还来了个一网打尽,全员坑杀…… 眼看着越想越离谱,叶瑾予只能努力安慰自己:没事,遇安哥哥可是反派的亲戚,虽然人家丧心病狂了点,但应该不会对本来就那么可怜地表哥或表弟下手吧 。 再说了,她哥写这本小说的时候因为后面懒得起名字,用了她的名字来凑数,怕她发现还给她安排了个书里面出现过的唯一拥有好结局的身份。 不慌,还有救。大不了到时候带着遇安哥哥一起跑回崇州去。 勉强放下了点心,叶瑾予打定了主意等明天有人给她送东西来,不管是谁,一定要问一下这个问题。 ** 另一边,苏遇安回了东宫就忙着给叶瑾予挑东西送去。 他开了自己的小库房。 东宫人多眼杂,里面什么人派来的都有。 为了避免又给瑾儿带去麻烦,苏遇安挥退了小库房所在的后院内所有的宫女下人,自己带着墨石和墨奇在里面挑选。 年轻的太子殿下拿起一个青花瓷瓶,觉得他的小姑娘应该会喜欢这种颜色干净的瓷器。 墨石看了一眼就道:“殿下,这是官窑出产的缠枝梅瓶,因运送途中遭到山匪打劫,宫中只余两只,另一只在皇上的书房里。” 苏遇安拿起一个茶壶。 墨石:“这是西域进贡的珐琅器,配套四只琉璃杯,只有一套。皇上当年被逼无奈只给了殿下。” 还是殿下逼的。 苏遇安看向摆在箱子里的几匹布,没有动作。 墨石:“这是……” 墨石在自家殿下凉凉的眼神中选择闭嘴。 眼见着自家殿下又开始挑挑拣拣,他又嘴欠道:“殿下,小库房里的东西都价值连城,瑾儿小姐又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到你的身份。” “那就实话实说。” “到时候她可能会生气,然后不理你……”墨石话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表情略呆:“啊?”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墨奇看着他一脸的傻气突然笑了一声,回过神来忙恢复冷酷无情地表情。 苏遇安淡淡地瞥了一眼两人一眼,又将视线转回库房里琳琅满目的东西 ,心里估摸的小姑娘可能喜欢的。“又不可能真的瞒一辈子。” “可是瑾儿小姐似乎对您的真实身份有颇有偏见。” 墨石见自家殿下经他提醒,若有所思的神情,心里偷偷幸灾乐祸的同时又有点同情。 他们还在崇州府的时候,瑾儿小姐知道他们从京城来,有好几次就旁敲侧击地跟他们打听太子殿下和五皇子的事,提起来的时候那神情看起来都不是有什么好感的样子。 殿下试图潜移默化的改变她心里对自己的印象,结果都没能成功。 聪明绝顶的太子殿下啊,从小到大想做的事几乎没有不成功的,也就在瑾儿小姐身上栽过跟头。 他们也试过找出在瑾儿小姐身边嚼舌根的人,结果没有任何发现,似乎人家就是莫名其妙地就不喜欢了。 墨石安慰道:“不过瑾儿小姐这么多年都那么喜欢殿下,说不定知道后反而对殿下改观了。” 苏遇安没理身边这个话多的侍卫,第二天亲自赶在城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就带着装满东西的两辆马车去了郊外傅家的庄子。 傅家的小庄子里人手不足,敲门响起的时候叶瑾予猜到可能是遇安哥哥让人给自己送生活用品来了。自告奋勇地就去开门 。 “遇安哥哥?” 见到门外笑容温文尔雅的青年,惊喜得瞪大了双眼。 她小跑着站到他身边:“怎么是你亲自来了?” “京中无事,来带你出去玩。” 叶瑾予一时困惑,“不是说京城不□□全吗?” “就在这京郊附近,不进城。要去吗?”苏遇安垂眼看着期待又有点犹豫的小姑娘,补充道:“傅姑娘她们在这京郊长大,应该是对此不感兴趣的。我让下人将带来的东西搬进去,她们在正好可以安排。” 叶瑾予被成功说服了,她眼中亮晶晶道:“那我去跟她们说一下。遇安哥哥等一下下我。” ……被迫对京郊不感兴趣的傅琦灵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苏遇安如愿以偿将小姑娘带回了自己的大庄子上。 苏遇安在京郊的这个庄子是皇后娘娘当年嫁给还是太子的皇帝时的嫁妆,占地面积广,里面还带了两座不小的山和一个很大的湖,因为苏遇安闲暇时也会来这里看看,所以湖里种满了可以吃莲子的荷,山上命人种了一些果树,还放养了一些杀伤力不大的猎物。 苏遇安带着叶瑾予上山摘果子。 第34章 夏日清晨的阳光温和, 山上凉风舒适,繁茂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眼前的一切景物都是宁静美好的样子。 山上是没有修建台阶的很原始的山路, 有些路段坑坑洼洼,还有大石头挡路。 叶瑾予专注着爬山, 时不时抬头看着领先两步的苏遇安,一时之间倒是忘记了自己一开始的目的。 “来。”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白净的手, 手指修长, 叶瑾予微愣,下意识抬头看向手的主人。 苏遇安笑容和煦, 见她没反应解释一句, “爬过这段路就到了。” 叶瑾予没有多想, 在他力道的帮助下攀上一块大石头。她在平坦处站直, 往前面看了眼似乎没什么变化的景色,“是到哪里?” 苏遇安垂眸看着掌心包裹着的小手,柔软温凉, 好似握着一块上好的暖玉,他微握紧了些,牵着毫无所觉的小姑娘继续往前走,“是一小片果园, 种的枣子应该成熟了。” 他记得小姑娘从小除了草药, 就喜欢各种新鲜的水果,这些年她从崇州府托人带到京城给他的礼物中,最多的也是南方特有的可以在路上保存比较久的四季水果。他等下是要坦白瞒了那么久的身份的, 如果可以,苏遇安希望能尽可能的先将人家哄开心了。 说不定小姑娘心情好,看在他积极承认错误的份上能少生他这个真太子的气。 苏遇安带着身后的小姑娘绕到左侧的一条小山径上。 小山径窄小弯曲,两侧都是茂密的杂草和灌木丛,里面甚至能看到很多的荆棘。 叶瑾予亦步亦趋地跟在遇安哥哥身后走着,因为两人前后拉着走不方便,她这才发现她们的手此时依然交握。 她看着身前青年宽阔挺拔的背影,白净的小脸上不知为何泛起了红,手心也仿佛被对方的体温烫了一般冒着汗,她挣了挣,没挣开。 苏遇安回了一下头:“怎么了?” 叶瑾予发现遇安哥哥表情自然,目光纯粹,似乎只是单纯地疑惑她为什么想要挣脱开他的手。 她想着,遇安哥哥应该只是把她当成了自己妹妹来看,牵手也是担心她走山路不小心,而不是有什么别的奇怪的想法。 虽然她也想象不出来遇安哥哥如果有其它奇怪的反应,会是什么样子的。 以为一个牵手,脑补了一堆粉色泡泡的叶瑾予忽然对自己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感到羞愧。 太过分了!叶瑾予,你怎么能因为遇安哥哥变成小帅哥了就这么犯花痴呢,你怎么对得起十年如一日对你那么好,谪仙一样美貌的哥哥。 你的行为简直就是在玷污纯白无瑕的良家妇男! 叶瑾予一边在心里不断地骂自己,一边努力平复砰砰跳的小心脏。 肯定是十年后突然见面,对方依然如十年前的小少年一样待她好,再加上俊逸无双的外表,她才会被一时迷惑了,再熟悉多一点就好了。 两人不知不觉就穿过了阳光几乎照射不到的山间小径,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她们站在一个缓坡上,眼前是一块位置比她们还低的平地,平地上种满了十几棵挂满了青绿色大枣子的枣树。 晨曦笼罩下,这一小片的枣树看起来像会发光一样,叶瑾予看着那些绿色小灯笼一样的果子,即使隔着一小段距离她仿佛都已经闻到了属于新鲜水果的香甜。 喜欢的东西摆在眼前,叶瑾予顿时抛却了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念头,她顺着遇安哥哥牵着她的手,将两个人的位置对调,拉着他往那十几棵树的位置走下去。 她踮着脚够树上看起来更大更圆的枣子,几下之后就放弃了,她可怜兮兮地朝站在身后看着她的人道:“遇安哥哥,我够不着。” 枣树其实不是很高,叶瑾予身高能够得着的低矮树枝上也长满了成熟微黄的枣子,只是因为高处的枣子有阳光的照射,青色泛黄的果皮泛着莹润的光泽。看起来更加香甜诱人。 苏遇安走近两步,垂眸看着才不到他下巴的委屈小姑娘,略微思索后道:“要帮忙?” 叶瑾予点头,小脸上露出乖巧讨好的笑,“我……??” 她话没说完,眼前的青年就已经蹲身将她抱了起来,她双腿垂下,身子笔直地坐在青年瘦弱却结实地手臂上。 遇安哥哥把她当成小孩一样抱了起来,脑子迟钝地意识到这点,小姑娘脸上的笑顿时消失变得慌乱,她下意识用手臂交叉环住身前青年的脖颈稳住身形,避免歪掉下去。 青年周身干净带着浅浅药香的气息将她笼罩,感受着他身上温热的体温,身下有力的臂膀,以及对方胸膛因呼吸而浅浅起伏的弧度,叶瑾予脑子一瞬间卡壳,结结巴巴道:“遇安哥哥…你你干嘛?快放我下来,太高了。” 苏遇安微仰了头看着低头看他表情无措的小姑娘,眉眼舒展,唇角带着上扬的弧度,“不是想要变高一点吗?” 苏遇安抱着小姑娘靠近她刚才垫脚想要够着的位置,“试试现在能不能摘到。” 见他不打算放她下来,叶瑾予只能硬着头皮转移注意力,试探地放开环在对方脖颈上的左手,往面前平齐的大圆枣子摘去。 枣子在下面看的时候又大又圆,其实大小只有不到她两个手指头的宽度。圆润带着凉意的枣子握在手里,即使被抱住她的青年吸引了大部分神思,叶瑾予还是不禁露出开心的笑。 她将摘到的枣子递到抱着她的青年唇边,“遇安哥哥,第一个给你吃。” 捏住圆枣的手指圆润纤长,干净白皙中透着健康的粉,绿色泛黄的果子散发着成熟水果特有的香甜气息,刚从树上摘的果子没有经过清洗,但年轻的太子殿下听着头顶少女声音中的期待,还是有些迟疑地微低头咬了一口。 空气中传来清脆的“咔”的一声,声响细微,但在这人迹罕至的山上,宁静的早晨,这一声轻响还是很清晰地传入在场的人耳中。 太子殿下表情微顿,轻轻咀嚼时细微的咔咔声不绝于耳。 叶瑾予忍不住笑:“遇安哥哥,它甜吗?” 苏遇安咽下口中的果肉才轻应了一声:“嗯。” 叶瑾予放心了,她又伸手摘了几个又大又圆的美貌果子 ,初茬的红枣成熟后清香扑鼻,脆甜多汁,自己咬一个又给抱着自己的遇安哥哥喂一个,几轮下来终于解了对新鲜水果的馋意。 垂涎的视线从一个个绿色小灯笼似的红枣上移开。 自从她离开崇州府之后,今天之前,一整个月里她都没有吃过水果,更别说刚从树上新鲜摘下来的了。遇安哥哥第一天带她出来就是来这里,果然不枉费她这些年来源源不断的往京城送的新鲜水果。 她轻拍了下青年的肩背,“我已经好了,遇安哥哥放我下来吧。” 苏遇安依言将她放下,“不想摘了吗?” 叶瑾予又看了看周围挂满树的红枣,诚实地点头,“想的,我可以带点回去给傅姑娘她们吗?” 苏遇安轻笑,自然地执起她的手带她往前走,“瑾儿可以将这些全部摘走。现在不急,我们回去的时候再来。” 苏遇安牵着小姑娘来到小枣树林的另一边。 叶瑾予这时才发现这里还长了一棵很大的松树,树干笔直笔直的,整棵生长在山壁的凹陷处,顶上枝叶繁茂,有如撑开了一把把浓绿的大伞。浓绿的大伞和向里凹陷的山壁相契合,自然地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开放性的圆柱形房子。 “房子”中间是粗壮笔直地树干,里面自然形成的绿荫地被人为地铺上了石板,其上还设有石桌和石凳。 苏遇安带她进来后就在石凳上坐下,含笑看着叶瑾予在里面到处探索大自然造物的神奇。 “遇安哥哥你是不是累了?” 叶瑾予在“房子”里转了两圈,从出门就活开始跃的思绪此时更是亢奋,见遇安哥哥一直坐着不说话,马上就脑补了原因,肯定是刚才抱她的时候累到了。 她走到遇安哥哥身后,双手在他肩背上比了比,侧着头从身后往前看青年的表情,“要不我帮你按一下摩?” 她娘这几年经常头疼,她爹专门找了专业的医女来教丫鬟帮她按摩,叶瑾予在一旁也学了不少按摩的手法,她会了之后也经常帮她娘按过,效果应该还不错。 苏遇安哭笑不得,转身将表情跃跃欲试的小姑娘拉到身前,把她轻按在石凳上坐下,“我不累的,你也先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叶瑾予见他难得有些犹豫的样子,心里好奇,连忙乖巧地双手搭在石桌上摆出认真听讲的样子,“是什么?” 苏遇安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表情,“你还记得你小时候问过我,宫里的几位皇子都是什么样的人的事吗?” 叶瑾予表情一顿,对上他含笑的眼眸,歪头想了想说:“好像有点印象,你是不是还说了你也不知道?” “嗯。因为我那时候不常接触外人,对同龄的大多数人都没有了解。。”苏遇安没有放过她脸上表情的任何变化,解释了这一句又继续道:“你当时问起他们的时候似乎不怎么喜欢他们?” 叶瑾予眼神飘了飘,她现在终于想起了被抛到脑后的事了,弱声弱气道:“虽然我记得不太清了,但讨厌应该是没有啦。” 废话,就算讨厌也不能承认啊,她问的几个皇子里可是包括了大反派太子的,现在都已经有了遇安哥哥可能是大反派表哥表弟的猜测了,怎么也不能这么应下来。要是表兄弟关系不好还好,要是人家关系亲近,那她岂不是要让遇安哥哥为难了。 相比起承认自己讨厌一两个人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她当然还是更关心亲近的遇安哥哥的感受。 更别说她确实没有很讨厌皇室的几位皇子。 对于正文第一章就已经死去的反派太子,叶瑾予和大多原著粉一样只有满满的佩服。 她只是有点不喜欢后期番外人设崩掉的男主。真的只有一点点,少到她自己都不觉得那是讨厌。 没想到遇安哥哥感觉这么敏锐,这么一点点的不喜欢都能从她的几句问话中察觉的出来,还记了这么多年。 叶瑾予慢慢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表情逐渐忐忑:“遇安哥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来了?” 苏遇安看着眼中暗含警惕的小姑娘,眉头微拧,慢慢道:“苏姓其实是我母姓,遇安是先皇在我出生时为我取的字。” 叶瑾予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母姓……先皇…… 她将这两个词在心里反复念过几遍,思绪有些卡顿。 苏遇安清润的声音继续响起,“我其实姓萧,名时昱。是先皇遗召册封的太子。” 叶瑾予表情空白,下意识说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测,“不是表哥表弟吗?” 一直注意着她反应的苏遇安闻言微怔,继而扬唇,“瑾儿也可以一直这么认为,反正舅舅应该不会介意多我这么个小儿子。” 叶瑾予看着他嘴角好看的弧度,有点笑不出来,在她心里,原著中的反派太子一直是个大杀器一样的存在,她会对他好奇,会佩服,甚至隐隐有点崇拜,但是绝对没有想要认识认识甚至有直接接触的想法。 在这之前,她一直是觉得自己还是原著里那个只出现了不到一章的背景板小透明,也一直安于这种平凡简单的现状。结果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她,其实最大的不平凡一直都在她身边,甚至她们共度了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叶瑾予:……不,我觉得你还是当表哥或者表弟合适一点。这段自我介绍可不可以重来一次。 苏遇安有些不能理解,为何小姑娘会对他的太子身份那么接受无能,但他多次确认后发现对方表现出来的情绪更多的是震惊以及不可置信,他一开始设想的抗拒和厌恶却是没有的。这个认知让年轻的太子殿下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地方暗暗松了口气。 他将视线转到外面,不带什么思绪地看着山下渺小的景物,或者天上缓慢漂浮着的白云,等小姑娘慢慢消化这个也许很突兀的消息。 叶瑾予其实没纠结出什么结果来,但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被蚊子咬得有点厉害,出门的时候太突然,她好像忘记带防蚊虫的药了。 她轻扯了下青年宽大的袖摆,蹙着眉小声道:“遇安哥哥,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第35章 “遇安哥哥?” 见对方不应声, 叶瑾予以为他真的因为觉得自己是讨厌他的,所以生气不理她了, 只能小心地抬眼看他。 青年眉头紧皱, 本就常年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苍白如纸,薄唇的颜色迅速从淡粉过度成紫色。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同时出现在脸上, 只让人触目惊心。见她看他,苏遇安嘴角勉强扯出一抹安抚的弧度, “没事的。” 叶瑾予却顿时惊得站了起来。“遇安哥哥。” 她神情慌乱, 不知所措地蹲到无力垂头的青年身边,声音慌急充满了担忧。“解药, 对了有药, 遇安哥哥你的药呢。” 叶瑾予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视线快速地在青年身上扫过, 双手匆匆忙忙的在青年身上的衣物上翻找。 空间里仅剩那三棵灵植中,人参和灵芝虽然不能解开青年身上的毒,但能有效地缓解毒发症状, 叶瑾予和师傅金显宗用它们作为主药材研制出了方便携带的药丸。 因为用过的灵参不好保存,她都是按着遇安哥哥发病的时间提前一点送到京城的。她记得她从崇州府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提前送了足够做出这个月要用的灵芝。 所以遇安哥哥现在身上应该是有药的。 可是到底放在那里,为什么她找不到。 叶瑾予只觉手掌触碰到的身体一阵冰冷一阵滚烫,她几乎想象不到眼前的遇安哥哥究竟在遭受着怎样的折磨。 苏遇安似乎才感受到了身上小姑娘翻找的动作, 努力分出一丝心神忍着身上越来越剧烈的疼痛, 艰难地开口,“没有的。” 声音微弱,如果不是周围太过安静, 处于慌乱中的叶瑾予几乎是听不到的。 她急切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青年的目光中是对他话中意思反应不过来的茫然。 苏遇安将痛到几乎没有知觉的手掌缓缓抬起,轻轻落到小姑娘乌黑的发顶上,无力垂下的头微抬,对着她说:“忍一会儿就好了。” 他没有带,自己身上也没有备份。 意识到这点,叶瑾予愣愣的看着说完话后又恢复痛苦的神情,再分不出一丝气力来应对外界的青年。 担忧、懊恼、急切、恐惧等等情绪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最后全都化作了脑中的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叶瑾予看到苏遇安突然用手捂住嘴,泛紫的血从手指的缝隙中缓缓流出。 她连忙站起来,用自己的手帕帮他擦拭。担忧道:“遇安哥哥,还是很痛吗?” 苏遇安没有回答她的话,微微抬手扯了扯她的衣袖,脑袋微抬,清浅的眼神和她对视,“我可能要睡一会,醒了我们再下山好吗?” 没等叶瑾予回答,他已经的手已经无力地垂下,微侧脑袋轻轻靠在了站着的叶瑾予怀里。 叶瑾予一手环过他的身子,将他扶好,略微迟疑地摸了摸他微凉的脸颊,“遇安哥哥?” 见人没有回应,叶瑾予心念一转,两个人齐齐出现在了空间小木屋的木板床上。 将昏迷的遇安哥哥扶好躺下,又给他盖好被子,叶瑾予才离开床边。 走到一旁的书桌前,将桌上的玉盒打开露出里面呢已经只剩下不到婴儿拳头大小的灵芝。 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切下一小块,放到一旁的一个瓷盆上,又拿出早已配好的一包药材打开加进去。 因为药丸没有药汤吸收的快,叶瑾予这回不打算做成药丸,往床上躺着的人看了一眼,她端着瓷盆走出木屋,将药材倒进外面摆着的药罐里,又往里加了空间水池里的水,开始煎药。 等药煎好的时间里,叶瑾予又回到床边帮苏遇安把脉。 苏遇安体内的毒经过这么多的发展,已经渗透到全身的各个角落,毒发的时间也从一开始的每隔三个月一次发展到了这两年的每个月一次。而且她师傅寄来的信中还提到,随着他体内的毒素积累地越来越多,这个毒发的时间间隔只会缩短的越来越快。 十年前每每毒发的时候还有前后地虚弱期可以分散毒性,现在因为时间间隔的缩短,这个虚弱期已经消失了。体内毒素越来越多, 青年此时的脉搏已经弱到几乎探不到。 十年前就除不尽的毒,现在只会更难解。 叶瑾予难过的抿了抿唇,起身在柜子里拿了一个白色的小碟子,回到床边坐下,又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根银针。 将苏遇安被子里手拿出来,捏着他的中指狠了狠心将银针扎下,握在手里的手骨节分明,纤长白皙,可是叶瑾予却没有心思欣赏,她的全部心神已经被小碟子里那颗近乎黑紫的血珠吸引。 叶瑾予明亮的眼眸暗淡下来,近乎机械地将青年的手放回原处,捧着那颗血珠发呆。 虽然她们隔了近十年才再次相见,但她隐隐察觉的出来:书中早死的大反派太子,她最好的遇安哥哥,似乎是没有很强烈的求生欲的。 他十年前就能让才刚开始跟着师傅学医的她用自己的身体来连手,知道蓝莹儿不能解开他身上的毒也没有表现出一点失望。 甚至她一开始不知道他身上的毒发时间会缩短,送去京城的灵药都是每隔三月一次,还是墨石看不下去自家殿下毒发时越来越难以忍受的痛苦神情,私自给她传了信,她才知道的消息。再后来师傅送来的信中,墨石也因此受到了重罚。 及至今日,遇安哥哥再次提前毒发,身上却没有带药的行为,叶瑾予才越发确定了这个几乎不可能的念头。 是啊,怎么可能呢。 明明她的遇安哥哥那么好,笑容永远那么温煦,面对所有事永远那么云淡风轻。还是超级无敌厉害的反派,怎么就会没有求生欲呢? 叶瑾予第一次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她想破脑袋都没想出来对方不想活下去的原因。 她甩了甩逐渐迷糊的脑袋,看向床上安静的似乎真的只是睡着了的青年,心里默默下了决定。 不管他是不是因为什么不想活得更久,至少可以确定的是他没有轻生的念头,那就还是可以挽救的。最重要的是,她希望她最好的遇安哥哥可以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会像正常的男子一样娶妻生子,将来儿孙绕膝,颐养天年。 叶瑾予将煎好的药放至合适的温度给他喂下,最后再次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来到书桌前坐下,拿出羽毛笔和纸,将纸张展开就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她决定要做出一套换血的工具,帮已经没有正常造血功能的遇安哥哥换血。回去之后她也不打算再住在傅姑娘的庄子上了。 她要跟遇安哥哥回京,哪怕扮成丫鬟她都要留在东宫,一直到她爹回京。不只是为了方便她给他治病,她就不信了,每天给她讲世界的美好,唤不回来他一丁点的求生欲。 叶瑾予将工具图纸画完,估摸着时候就带着人回到了外面。 也幸好她及时出来了。 山下的墨石见她们下午都没回来,察觉到不对劲立马带着几个人上山来找。 远远地见到被叶瑾予扶着坐的自家殿下,脸色就是一变,他一跃就来到两人面前,边从身上掏东西边担忧地问道,“瑾儿小姐,殿下他吃过药了吗?” 叶瑾予摇头。 她暂时还不想暴露空间的存在,不想引起怀疑,遇安哥哥那么聪明,要是事后问起肯定能察觉不对。何况这种药并不嫌多,只是因为主药稀缺,在配置的时候才选择了一个最小又刚好能发挥应有的作用的剂量。 墨石不做多想,抬手捏着自家殿下的下巴就将药丸给他塞进嘴里,又伸手在他身上点了点。 末了才从叶瑾予身上接过自家殿下的身子,“瑾儿小姐,我背殿下下山,你跟在我身后吧。” 叶瑾予依言跟上,到了山下的庄子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 她没有再回去傅琦灵的庄子上,只让人去说了声。因为这个意外之前想要给她们带山上的枣子的打算自然也是落空了。 叶瑾予跟着一直没有醒过来的遇安哥哥在他的庄子上休息了一晚,相较于傅家庄子上房间的简朴温馨,她现在住的客房几乎可以说是雅致中透着低调的奢华,屋内摆件不多,却无一不是精品,以她被云秋婉特意锻炼出来的眼力,单是墙上挂着的画着竹间小径的画都是前朝著名画家郑则的真迹,说是价值连城都不为过。 感叹了一句有钱人的心大,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随意就摆放在庄子别院上后,叶瑾予就继续去休息了。累了一整天,哪里有多余的功夫多欣赏房间的美妙之处。 第二天一大早,叶瑾予醒来后就跑到苏遇安待的屋子找人。 到的时候年轻的太子殿下刚好吃完了早餐,正在慢条斯理的擦手,旁边站着墨石。 叶瑾予一屁|股坐到苏遇安对面的凳子上,对上他疑惑地视线,神情郑重,语气格外认真地说:“遇安哥哥,我想跟你回去东宫住。” 苏遇安神情微顿,“不怕?” 第36章 苏遇安神情微顿, “不怕?” 叶瑾予摇头:“我总不能因为怕危险就一直不回家呀,而且遇安哥哥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苏遇安无奈, “突然改变主意是因为我吗。” 叶瑾予抓住他的胳膊:朝他讨好地笑了一下, “我又想出来一个可以缓解你体内的毒的方法,想和师傅讨论一下, 遇安哥哥你会配合的对不对?” “我什么时候不配合你们了。”苏遇安手指轻轻点了点小姑娘白嫩的额头,“我同意你和我回宫, 不过我也有条件。” “什么条件?”只要可以近身观察他身体症状的变化, 她觉得没什么条件是能够阻止她的决定的。 苏遇安见她期待的样子,笑了笑, 道:“第一, 你不能再用侯府千金的身份, 而是要假扮成我从民间找的大夫跟在我身边。” 叶瑾予连连点头, “可以可以,没问题,我同意。” 她爹娘正式回京后她作为忠义侯唯一的女儿还是在京城中露面的, 这个要求是为了她的闺誉着想,她当然不会反对。 “第二,你不能独自随意出门,即使要离开也要提前跟我说, 出门后身边也要带着人。” 这个也没问题, 只剩最后一个了,叶瑾予着急问:“那第三是什么?” 苏遇安眼含笑意地看着她:“第三,我还没想到。” 叶瑾予一怔, 欢呼一声从凳子上蹦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 她还以为遇安哥哥会因为不想继续解毒,故意为难她不让她跟着进京呢。 “那我现在去跟傅姑娘她们道别。” —— 傅家庄子。 自从叶瑾予跟傅琦灵她们道别后就回了京城,连翘忙着归整苏遇安他们送来的一大马车的东西,一直忙到了晚上天黑。 连翘将色彩斑斓,一看就很贵的琉璃碗擦了又擦,摆在桌上,一脸的心满意足,“小姐,叶姑娘她们可真是大方,这么多珍贵的东西说送就送。她们家里说不定比咱们府里还要富贵。” 傅琦灵对于自家丫鬟越来越财迷的行为无可奈何,只柔声提醒道:“里面有一些东西是御赐的,你将他们收起来,免得被府里来人看到了。” 连翘顿时瞪圆了眼,“御赐!小姐是说这些东西是皇帝赏赐的吗?” 小姐从小是由徐姑姑教养长大的,徐姑姑又是夫人从娘家尚书府带出来的,再加上小姐从小喜欢看书,能认出御赐的物品连翘一点都不奇怪。可就是因为相信小姐的眼光,她才觉得震惊。 傅琦灵在她灼热的眼神中点下头。 连翘觉得她们主仆两撞大运了,随随便便就救了个和皇室有关系的姑娘。感觉就是现在回府去面对夫人和二小姐的为难她都大胆地怼回去。 待再要问,院门外又传来两声敲门声,门外的人只是简单地敲了两下,但那极为熟悉的停顿却让满脸激动的连翘下意识地收起了笑容,她轻撇了下嘴角,不情不愿地看向院门的方向。 “小姐,那个受伤的叶大侠又来了。” 叶大侠其实是她们主仆自己对他取的称呼,她们第一次救他的时候他自己说了姓“叶”,没有说名字。她们后来根据叶大侠会武功,经常抱着一把剑,还总是受伤的情况,自动认为他是行走江湖侠客。 只是这个大侠不仅武功不太好,经常受伤,身上还挺穷。 没钱去找大夫看病,自从她们救了他一次后,后来每次受伤总是会来找她们,虽然会给药钱也会多给,但总是分开两次给,第一次给不够,后面赚够钱了再来补上然后多付点。 要不是看他受伤时真的,每次来也几乎都说不过三句话,连翘都要以为这个穷穷的剑客看上她家美若天仙的小姐了。 连翘的这些念头不过是一瞬间,傅琦灵听到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就已经从没收拾好的箱子前直起了腰。 她神色中带着担忧,“快去开门让他进来。看伤到了哪里,我去拿药。” 因为叶大侠经常受伤后来找她们,傅琦灵让连翘在去药房给她抓药的时候顺便多准备了治疗外伤的药,所以她虽然担忧但还算镇定。 连翘在她的吩咐下出去开门,路上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个叶大侠这么容易受伤就不应该学人家去闯荡什么江湖。而且除了第一次受伤比较重,昏迷倒在了她们的院中,后面他的伤都是比较轻的,不仅人清醒,还能轻松自如地走来走去。 话本上的大侠,没有伤的得很严重下不来床的那种几乎都是不去看大夫的。所以,要她说这个叶大侠当得有些矫情。 连翘在心里吐槽了那么多,在拉开门之前又换了一副满是担忧的表情,待看到外面身形高大挺拔,面容冷峻的青年的时候语气急切地关心道:“叶大侠,您怎么了?快进来。” 月光被屋顶遮挡,连翘手里提着的灯笼光线暗淡,夜白在连翘出现的时候先下意识地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见没有预料中的人,眼中的情绪稍缓,他没有说话,在连翘让身后抬步走进门内。 连翘早已习惯对方的沉默寡言,将门合上后,提着灯笼走在前面领着他去客房的方向。 虽然知道他不会回答,依然侧着头关心道:“大侠你这次又是伤到了那里?小姐已经去给你拿伤药了。要是很严重我好去给你找大夫。” 连翘嘴里询问着,眼神在明亮的月光照映下快速扫过青年的身上。 这一看才发现对方这一回受伤还挺严重的,整条左手的小手臂上的衣物几乎变了个颜色,刚才是没注意,现在才发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她不由得收起了一开始的轻视,脚上的脚步加快。 连翘虽然觉得这个叶大侠人有些奇怪,但还是觉得他是个好人的,要不然也不会一直都没有阻止小姐对他的帮助。 “小姐,叶大侠伤了手臂,流了好多血。” 傅琦灵刚将拿出来的伤药纱布之类东西摆好放在桌上,就听到了连翘的高声报告,起身担忧地迎着门外两人走了几步,“怎么回事。” 夜白跟在连翘身后进了门,屋内灯光明亮,傅琦灵一眼就看到了对方左手手臂上被划破的黑衣,以及里面露出来的占据整个小手臂的伤口,伤口皮开肉绽,还在往外不断地冒血,血迹顺着青年垂下的手臂滴在地上。身上一成不变的黑衣在左手臂被血迹染成了和周围不同的深色。 傅琦灵面色凝重,上前握了他另一边完好的手臂,将他牵到桌前坐下。“怎么不先止血。” 没等夜白说话,她就已经拿过桌上的剪刀对准伤口周围的衣物剪了下去,头也不抬地说道:“连翘,你去厨房准备一些热水来。” “好。”连翘应了一声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少女眉头微蹙,精致的五官在橙黄的烛光下透着无尽的温柔,专注的神情仿佛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从进门就一直面无表情的青年静静地看着,眸光轻和,在少女抬起头时又垂下眼帘。 傅琦灵用纱布覆上他的伤口止血,抬头看他一眼,“痛的话忍一忍。” 夜白轻“嗯”了声。 傅琦灵见他出声,不禁又看了一眼,见他依然是垂着眼没什么表情变化只能低头继续给他止血。 在她低头的瞬间,没什么表情的青年抬眼看她,唇角牵起一到不明显的弧度。 “小姐,热水来了。” “拧了巾子给我。” 连翘眨了眨眼,见依然是面无表情的叶大侠坐在那里,放下了心,只以为自己刚才看到的可疑笑容是自己眼花了。 听了自家小姐的吩咐忙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照做。 傅琦灵因为已经多次帮他包扎伤口,技术已经很熟练了。三两下帮他的伤口清理干净又上了药包扎,才问道:“你应该还没吃过晚饭吧。” “嗯。” 傅琦灵和他相识了近一年,已经能简单理解他大多数时候的简言简语,转头问连翘:“厨房还有吃的吗?” “我去做吧,叶姑娘她们送来了很多食材。” 屋内又恢复两个人的独处。 夜白打破空气中那个的沉默,沉声道:“有客人?” 已经习惯他沉默寡言的傅琦灵对他突然地问题感到诧异,不过还是解释道:“本来是有的,今天已经回去了。” 她朝他示意了下周围还摆在地上的几个箱子,“这些东西就是那位叶姑娘留下的,她们急着回去,就没要了。” 见他皱了眉,傅琦灵以为他是介意客房有人住过,柔声道:“待会我让连翘帮你换一床被褥。” 夜白微怔,知道她是误会了,看着她,嘴唇嚅动两下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傅琦灵也不介意他的沉默,对他轻笑了下,柔声道:“送叶姑娘来这里的是你吧。” 她从一旁的篮子里拿出那件当初捡到叶瑾予时的黑色外衣,上面还放着那个黑色钱袋,递到他的面前,“她离开的时候我没来得及还她,但我觉得给你应该也是可以的。” 她触不及防的动作,让夜白眼中流露出些许的烦躁,他将东西推回她的面前,低沉的声音道:“给你,不用还。” 似乎觉得自己语气对于眼前的少女来说过于不近人情,青年身上的气息不由愈发的冷峻,他抿了抿唇,又补充道,“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傅琦灵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叹气,站起身往外走,“我闲暇时帮你做了一身衣裳,现在刚好能将你身上破了的换下来。” 夜白往着她往外走的背影,又低头看向手上包扎整齐的伤口,近乎呢喃道:“快了。” 极轻的声音似乎带着主人的释然。 第37章 换血的工具精密, 叶瑾予为了准备这些东西准备了将近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前去扬州的墨枫也带着叶明杨和谢容光他们到京城了。 他们一进京就直接往东宫赶, 在墨枫的带领下一路畅通无阻地出现在叶瑾予面前。 叶明杨因为不放心妹妹, 一路上都没怎么停下来休息,此时亲眼见对方真的安然无恙, 激动地扑过去将人抱起来转了个圈,“妹妹我想死你了。” 叶瑾予触不及防升到半空, 惊了一下, 紧接着看着他笑起来。在被放下的时候也回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安抚地拍了拍少年不算宽阔的背脊。“我也想死哥哥了。” 兄妹两激动完了, 又凑在一起旁若无人地分享着彼此分开的这段时间的经历。 墨枫和到处看的蓝莹儿跟在兄妹俩身后, 高文小书童拉着自家少爷慢慢落到最后头, 凑近他耳边小声嘀咕:“少爷, 这里是东宫,等会我们会不会见到传说中的太子啊?” 谢容光目不斜视,只同样压低了嗓音回答:“不知道, 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的。” 太子是这座东宫的主人,虽然他们主仆两个是沾了叶家兄妹的光,被顺便带回来的,但他们作为客人怎么都应该拜访主人表示尊敬和礼貌。 高文眼角余光瞄着路上周围的景物, 想多看又怕丢了自家少爷的脸, 只能努力转移注意力,“少爷,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个贵重的人物, 待会见面要怎么行礼啊?” 几人一路回到屋里,叶明杨一屁股坐下来大口大口地灌了好几杯水,顿时感觉整个人活了不少。 滔滔不绝地继续说着,突然又想到什么,转了话头义愤填膺道:“妹妹你不知道,那个扬州知府根本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昏官,我们从扬州离开的时候,鼠疫已经传开了。要不是遇安哥哥的人来的及时,控制了病情,现在疫情只可能会更严重。” 原本还在参观传说中的东宫的蓝莹儿闻言也转过头来看着她们,插嘴道:“而且不仅扬州,来的路上我们还发现周围不少的城镇也都有鼠疫的发生。” 叶瑾予瞪眼:“这么说京城的鼠疫是从扬州出来的?” 她这些天为了忙着测试换血的工具,跑了不少京城的铁铺。前几天遇安哥哥突然就禁止她再出门了。 在她的一再追问下,最近都很忙碌的太子殿下才告诉她,京城已经发现了十几个患了鼠疫的百姓。 因为扬州和京城相距千里,她还以为只是巧合,两个城市刚好就同时出现了疫情。 没想到原来疫情已经蔓延得这么广了吗。 最后走进来的墨枫抱着把剑,端着一张冷峻的脸,淡淡道:“不是从扬州,是从北境。” “墨枫说得对。” 已经几天不见人影的苏遇安出现在门外。纤尘不染月白色锦袍衬得他身姿修长,面冠如玉,迈步进门时,落在他身上的斜晖都仿佛在依依不舍,消失在在最后一刻。后面紧随着一身黑色常服的墨石。 叶瑾予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小脸上绽放惊喜,“遇安哥哥,你们今天休息吗?” “我听说”苏遇安走到叶瑾予身边站住,先回答了她的话,这才看向还没反应过来的叶明杨和蓝莹儿。“多年未曾见面,杨儿和蓝师傅是认不出我来了吗?” 迅速明白来人身份的谢容光摆出行礼的标准姿势,口中恭敬道:“草民谢容光拜见太子殿下。” 见他的动作,其他人也照着他的动作躬身。连叶瑾予也才反应过来,暗自懊恼,她又忘记要给遇安哥哥行礼了。 苏遇安在叶瑾予低头的时候就握住了她的手臂,眼神淡扫一眼墨枫。 墨枫未出鞘的长剑一挥,正要躬身行礼的谢容光三人胸前就突然出现了一把长剑,他们行礼的动作只能停下。 只有漏在一边的高文动作不标准地行完了这个礼。 叶明杨和谢容光怔了怔就看向苏遇安。 同样被拦下的蓝莹儿却盯了两眼横在胸前的剑身,转头瞪向剑的主人。只觉这冷酷无情的侍卫十年过去依然这么没眼色。 墨枫对上她的视线,垂眼看向自己的剑,然后利落收回,继续在怀里抱着,对她的鄙夷视而不见。 其他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苏遇安这个刚出现的太子殿下身上,两人短短的交锋倒是没人发现。 苏遇安制止了小姑娘的动作就放开了她的手,他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自己随意坐到另一个凳子上,看着眼前的人无奈笑道。“不要站着呀。我只是来探望自己多年不见的儿时玩伴,你们不用对我多礼。” 叶明杨好奇地猛盯着苏遇安看了两秒,好久才将眼前清俊贵气得太子殿下和记忆里面容已经很模糊的小哥哥对上,他眉头皱紧,语气迟疑,“遇安哥哥现在是太子的话,以后我应该怎么叫?” “杨儿难道因为我换了个身份,就不认我这个哥哥了吗?”苏遇安换上略显伤感的语气,面容无奈。 “没有没有。”叶明杨迭声否认,他虽然十年没见过这个曾经和他们住了半年的遇安哥哥,但他们时常有书信往来,这些年对方源源不断送来的礼物,以及自己妹妹总是念叨他身上的病。 叶明杨对苏遇安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还是打心底里地喜欢和亲近的。只是一朝相见,对方的脸对他来说有些陌生所以才会感觉有压力。 但压力不意味着像他说的那样不想认人了。 叶明杨小少年看着对方,试探地解释,“我就是觉得如果以后有外人在的话,我和妹妹这么喊会让人多想。” “那你们在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就用以前的称呼就好啦。”蓝莹儿看她们为了一个身份扯了那么久有点着急,在她看来太子的身份就跟江湖上的武林盟主的儿子差不多,稀奇一下就可以了。何况这个“武林盟主的儿子”病恹恹的,没一点武力值。 她指了指一旁的墨枫,对着苏遇安问道:“你刚才说那个墨什么说的对,是为什么?京城的鼠疫怎么就不是从扬州传来的?” “因为扬州的鼠疫也是北境传出来的。”他说完这句话,就让身后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的墨石继续解释。 墨石站出来一步,很有表演欲地清了清嗓子,“你们应该知道前两年,我朝和北夷开战的事吧。” 两年前北方春旱,更北方以游牧为生的北夷国损失惨重,人口因为饥荒急剧缩减。在当年冬天终于忍不住对素有富庶之名的康朝发动了战事。 因为有饿死的威胁在,北夷士气充足,势如破竹,短短两个月就攻下了康朝边境的三座城池,烧杀掠夺,三个城镇近四万无辜百姓丢了性命。 朝廷那段时间在求和与攻打之间不断摇摆,两派官员争吵不休。将近半个月的僵持之后,支持继续打的一派以微弱的优势略胜一筹,可最后却在派谁去打,谁来领兵的事上犯了难。 康朝因为多年的重文轻武,朝中几乎找不到能真正领兵打仗的将才。眼看着这天路要被堵死,当时未及弱冠,身体有恙的太子殿下自请出征。 年轻的太子殿下有勇有谋,使计坑杀了北夷近一万士兵。别看这个对于泱泱大国康朝来说人数不多,北夷却是个地广人稀的国家,更别说□□时期损失惨重。 因为太子这一雷霆手段,北夷士气溃散,康朝在短短七天之内收复两座城池。 可大概是前面几个月抢了城池得到的的甜头太大,北夷即使已经伤筋动骨依然不肯放弃已经到手的最后一座城池青城。 青城是康朝北境的要塞之地,失了青城就仿佛康朝向敌人打开了一扇大门。所以青城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一直落在北夷手里的。 北夷死守,两国之间后面的拉锯战又持续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直到北夷因为旱灾实在是再坚持不下去,派了人求和,我朝最终以价值二百万两白银的粮食赎回青城,分两年付清。 这场战事因为当朝太子的参与康朝举国上下几乎都有了解过。在场之人家里不是普通的家庭,知道的更是不会少。 谢容光想到这些,看向一旁太子殿下的眸光忍不住灼热,他压下心中起伏的情绪,出声道,“可这又和鼠疫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是北夷传过来的疫情吗?” 墨石:“是的。” 众人:……所以你绕了这么大个弯是要干什么,直接一句话说完不就好了吗。 见大家似乎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墨石又清了清嗓子,“听我说完啊。鼠疫是北夷旱灾后出现的疫情,当时两国还在僵持中,无耻的北夷人就用鼠疫拿来对付我们。虽然确实引起了一时的恐慌,但殿下让我们处理得及时,并没有酿成大祸,这件事也就没有传出来。 前段时间青城不知为何又出现了患有鼠疫的人,你们也知道青城在短时间内是恢复不过来的,所以那里不少人都会想方设法逃往它地。扬州城内最开始染病的几个人就是从青城逃去的。” 墨石一口气说完吐了口气,“现在还有什么不懂吗?” 蓝莹儿在一片沉默中伸长手,眸光好奇,“所以说,现在是从北到南,大半个康朝都出现了疫情?” 墨石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家殿下,又点头,“是的。” 就像天花一样,现在的康朝并没有能够根治鼠疫的药,以往小范围发生这种病疫多是采用将患者隔离的方法,听天由命,挺过去了就依然是一条人命,没能熬过的就都去见了阎王。 在场的人都算是对朝廷的做法有些了解,这回事闹得这么大,面对那么多可能丢失的人命,不免有些沉默。 苏遇安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舟车劳顿,我已经让人收拾了客房,这些事以后可以再聊。” 我终于被放出来了! 第38章 苏遇安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舟车劳顿,我已经让人收拾了客房, 这些事以后可以再聊。” 众人被宫女们带走。 苏遇安走出屋内, 转头看向跟在身后亦步亦趋地小姑娘,温声道:“瑾儿找我?” 叶瑾予抬头看他, 有点了点头,她有些犹豫地问道:“遇安哥哥, 你这段时间是不是都会很忙?” 她师傅消失去支援鼠疫灾区的时候, 她们已经将换血的工具研究得差不多了,只差一些细节处的调整, 这几天她也成功在小动物身上试验过, 现在她们的工具已经准备完毕。如果苏遇安这几天有空, 她们就能直接帮他进项换血。 只是这大规模的鼠疫爆发地太过突然, 眼看着身为太子的遇安哥哥越来越忙,叶瑾予有些担心他会拒绝这项治疗。 叶瑾予在他温和的目光下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她解释完,用期待的表情看着他, “如果你同意的话,只用无五天时间就可以了。” 最关键的五天后,她完全可以用空间里的东西帮他补身体,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没有任何后遗症的恢复到没换血之前的精神。 天边残阳早已消失, 宫人在周围亮起盏盏明灯, 浅橘的灯光映在小姑娘双眸中,迷人耀眼,仿佛是两颗发光的宝石。 苏遇安薄唇微抿, “等这件事过后,到时候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啊,这么忙的吗,那好吧。”小姑娘表情微垮,肩膀微微耸拉着。 唉,也就比讳疾忌医好了那么一点。 而且这次的鼠疫发生范围那么大,要解决要到什么时候啊。 难怪书里说皇帝偏心三儿子,对身为五皇子的男主漠不关心,原来这个偏心从这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同是已经上朝参与政事的儿子,皇帝给三皇子安排了能锻炼能力又没有什么性命危险的差事,而身为太子的遇安哥哥却是什么危险的、得罪人的都要管。 叶瑾予心里埋怨着渣皇帝,眼角余光瞥见遇安哥哥要走,连忙又拉住他的衣摆。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拉住他,只是看见他转身下意识就做出来的动作。 对上遇安哥哥询问的眼神,叶瑾予心念急转,眨了眨眼,小声说:“遇安哥哥,要不我也跟你一起去看看患了鼠疫的百姓吧。” 随便想出来的一个借口,叶瑾予又在脑中转了一遍,双眼顿时就亮了。 对呀,不能帮遇安哥哥治病,却可以在救百姓于水火中的事上尽一份自己的力量啊。 如此一来,不仅能跟在遇安哥哥身边,观察他的病情,一有发现不对及时解决,他忙的时候她也不闲着。 学医的最本质不就是治病救人吗。 看来她也被遇安哥哥身上的毒弄傻了,居然这么久才转过弯来。 “不行。”苏遇安想也不想就拒绝。鼠疫的传染性很强,又因为至今都没有能够预防和治疗它的药出现,才会令人闻风丧胆。眼前的小姑娘娇娇弱弱的,一去肯定就是最先被传染的一个。 他看着小姑娘认真道:“疫区到处都是病人,很乱,你要是也被传了病我要怎么和你爹娘交代。” 他不怕鼠疫是因为他浑身是剧毒,普通的毒和病几乎近不了身,才能在病区来去自如。 可叶瑾予已经打定了主意,是不会轻易就被他一句拒绝就劝退的。她小脸放光,信誓旦旦道:“遇安哥哥,我就是大夫,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不被染上。你就让我去吧。而且师傅他不是也跟去了吗?他不就没有被染上病。” 年轻的太子殿下无奈,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倔强小姑娘的脑袋:“那里被围了起来,进去后就不能随意走动,也不能随时出来,你不怕吗?” “不怕不怕,遇安哥哥都能坚持我也可以。”叶瑾予一个劲地摇头,末了她抱住手里拉着的手臂,“遇安哥哥你这是同意了吧。太谢谢了,我到时候一定会乖乖听话不到处乱走的。” 苏遇安:“……我没说同意。” “殿下,我觉得瑾儿小姐想去的话也是可以的。” 看到瑾儿小姐亮晶晶满含感激的眼神,站在不远处说完这句话的墨石不由地挺了挺腰板。紧接着就接收到了自家殿下淡淡不含喜怒的笑,顿时又是脊背一凉。 他真的不是故意偷听啊,他已经站得这么远了,实在是后面瑾儿小姐提高了音量,他想听不见都难啊。 墨石在心里疯狂喊救命,面上却依然顽强地顶着自家殿下的眼神压迫,强笑着道:“连金先生自己都承认瑾儿小姐的医术有时候比他还强,瑾儿小姐在那里说不定能帮上很大的忙呢。” 叶瑾予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了,自卖自夸道:“对呀对呀,我现在也是个挺厉害的大夫了。你刚才也说疫区人多,那肯定缺少大夫吧。我说不定真的能帮上大忙。” 年轻的太子殿下似乎被两人说服了,“那我考虑考虑。” 然后就带着墨石走了,叶瑾予在后面看着他们在灯光下的背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很开心。遇安哥哥可不是一个容易说服的人,他会说考虑肯定就是松了口的意思。 这一考虑就是五天过去,叶瑾予那天过后就一直在等着他们的消息,结果她无聊了五天,就接连五天都看不见没再看到遇安哥哥的人影。 叶明杨和蓝莹儿两个“外地人”倒是带着另外两个外地人谢容光和高文主仆俩,玩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逐渐传开的鼠疫消息让京城的百姓也是不安,街上都较以前冷清了些,却依然挡不住几个人探索京城的热情。 她们发现拉不动叶瑾予和他们出门,每天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再饭桌上跟她分享她们遇到的事。 这天,叶明杨一回到东宫找到叶瑾予就道:“妹妹,你要去疫区的时候顺便也把我们带上吧。” 叶瑾予懵逼脸:“你在说什么?” 蓝莹儿在街上刚买的大折扇“啪”的一声拍在了叶明杨的头上,觉得用得挺顺手她又“刷”的一声将折扇打开,享受地摇了摇才解释道:“你哥哥她没说清楚,就是皇帝下旨让你去疫区给那些患病的灾民看病。” 叶瑾予:?? 她更迷糊了,哪来的圣旨? 谢容光擦了擦额角不存在汗,最后才道:“越来越严重的鼠疫惊动了陛下,陛下在今晨早朝时让人在城门张贴皇榜,要求康朝各地持有行医文书的大夫前往离当地最近的疫区帮忙控制灾情。还规定每个医馆里只能留下来以为帮百姓看病的大夫。然后我们……” 蓝莹儿又“唰”地一声合上扇子,肯定点头:“对的没错,就是谢小兄弟的这个意思。然后你记得也要带上我。” 谢容光轻声:“我们……” 叶明杨高声:“现在京城附近有东西南和城郊四个疫区,妹妹你想去哪个?反正我是一定要去的,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虽然他更想劝自己妹妹不要去,但也就想想,这几天心情不好的原因他还是很清楚的。 谢容光大喊了一声:“我们!” 他一喊完立马就后悔了,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嘴。 空气徒然寂静,众人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发出声音的青年身上。谢容光眼神略尴尬的看着她们。 蓝莹儿回神,扇子一挥遥遥指向谢容光主仆两的位置,嘴里噼里啪啦道:“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是在家里好好复习功课,等着考上状元再用其他方法为国为民吧。” 她一边说,手里的折扇还应景似地点了又点。 唯少爷的话是命的小书童高文被说得一脸懵:我不是,我没有,不是我说的。 贫穷、可怜、无助、弱小…… 谢容光被镇住,一顿一顿地点头。“蓝姑娘说得对。” 蓝莹儿满意了,再次觉得自己这扇子买得对,怎么以前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呢。她看向便宜小徒弟:“瑾儿想什么时候出发,我好准备带点东西,进去就不容易出来了。” 听完全程的叶瑾予也很满意,兜兜转转她还不是要去?连老天爷都是在认同她的决定。她想了想回答蓝姐姐的问题,“明天再去吧,我去找找看我的行医文书放在哪里了。” 行医文书是康朝大夫特有的一种证书,类似于现代的医师执照,只是相较于医师执照,它规定的大夫的权利又更多更大些。 第二天还不等她们出发,苏遇安这个太子殿下就一大早回来亲自带着她们走了。谢容光主仆不好意思再肚子住在东宫里,在苏遇安安排的人帮助下租了一个安静的小院子住。 苏遇安在知道皇榜的内容之后,就知道本来就有这种想法的瑾儿肯定拦不住了,与其让她到时候两眼一抹黑,还不如放在自己身边看这些,也能少些担忧。这才在皇榜出来后的第二天匆匆赶回来接人,也是为了能让等了好几天的小姑娘消消气。 叶瑾予在一大早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消完气了,而且本来就没有生多少气。 她抱着收拾好的一个包袱,脸上笑眯眯的,“遇安哥哥好久不见呀。” 第39章 苏遇安带着一行人到了京城郊外的疫区白林村。 听墨石解释说, 白林村坐落在城郊的几座大山之间,村落和外界之间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而且这里位置偏僻, 村落占地面积很, 耕地少,村民也少。在白林村有人染上鼠疫后, 整个村的村民也在短短七天时间被传了病。 更因为它的位置,官府很快将这个村落设置为京城的几个疫区之一。 白林村的入口处有官兵把守, 叶瑾予看到墨石出示了一块令牌, 他们就很快放行。 进入村落的外围,叶瑾予发现这里居然没有染病的百姓围着求情想要出去。按理说现在灾情这么严重, 这里的病人应该也很多了, 就算白林村很大也不应该静得这么让人心慌才对, 是都被镇压了吗? 大概是双胞胎之间心有灵犀, 叶明杨和她有着一样的疑惑,并且问了出来。他骑着马,疑惑地问正在驾着马车的墨石:“怎么一路都看不到一个人影?大白天的总不会都在睡觉吧。” “住在这里的除了把守的官兵和看病的大夫就都是病人, 大家当然有精力在外面走来走去。而且这条路村民们是不被允许走的。” “可是大家被关在这里都不会闹的吗?”白林村现在的村民大多数已经不是本地人了,叶明杨觉得应该有不少从外面进来的村民知道以往朝廷对不可治愈的疫病的解决方法,现在不应该都是恐惧着的吗? “当然是已经闹过了”墨石说道这里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怎么知道的。 他接着解释:“刚开始这里人还少, 闹不起来, 后来人逐渐多了,可是哪怕金先生她们医术高强,没有根治鼠疫的方法, 死的人也是越来越多,时间久了人心惶惶前几天就闹了起来。” “然后呢?”一旁同样骑着马的蓝莹儿迫不及待地追问。 墨石快速回头看了眼马车的方向,又抬头看了看天,小小声慢吞吞道:“杀鸡儆猴、威逼利诱。” 叶明杨和马车里的叶瑾予具是一怔,皱着眉想了一下却又觉得这么做也并没有不对。 放他们出去当然是不可能,又不能任由他们闹着,否则一旦事态发展,严重了灾民们可能就要伤害还在这里的官兵和大夫了。 很多时候,明白人虽然会认为下这个命令的人有大才,在这种时候能最快速有效地解决问题,但也会因为知道这个人内心不会有多善良而在心里疏远他。 鼠疫的事皇帝交由太子负责的,墨石说的解决方法就算不是身为太子的苏遇安提出来的,也肯定是经过他的允许。 叶瑾予其实并没有觉得对方有哪里做错,当权者总是会遇到两难的时候。有时候选择牺牲一些人并不就代表着冷酷无情,相反他们可能只是因为心怀百姓,所以只能对更多无辜的人负责。 她看向对面一上马车就开始闭目养神的人。 青年身子后靠,头微微后仰着抵着身后的车壁,那张清俊的面容暴露在空气中,从叶瑾予的角度看去,能很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下的青黑。看得出来是累极了的,在马车晃荡,外面说话声也不小的情况下都没有睁开眼。 她有听东宫的宫女讨论说太子殿下良善,灾民们因为病情常常发生暴动,为了安置灾民,殿下常常亲力亲为安抚他们。 叶瑾予对此有点愧疚,她觉得自己刚才还在生对方忽悠自己的气的行为真的太不懂事了。遇安哥哥不让她到疫区是关心自己,在皇榜下来后知道她肯定不会放弃还百忙之间抽出时间来接她们,真的是很有心了。 这么想着,叶瑾予小心撩开马车帘子,看向自己哥哥让他们不要打扰遇安哥哥的休息。对方难得抽出时间休憩一会,可能等一下他就又要忙碌了,现在能休息多一分就多一分。 马车沿着白林村的周围绕到一侧的山脚平地上,这里错落建有几个不小的房子,似乎是临时建起来,门的地方用的是一块布挡着,房子的外表看来还很新。 她们的马车刚停下来,房帘被掀起,几个上了年纪的人从里面走出来,其中包括叶瑾予唯一熟悉的人,她师傅金显宗。 几人先给身为太子的苏遇安见了礼,金显宗才拂了拂下巴的白胡子对着叶瑾予笑道:“我就知道最后肯定拦不住你们,正好我们现在忙得很,你和蓝姑娘收拾收拾就可以来帮我们忙。” 叶瑾予对此当然是点头应下。 苏遇安道:“先生,药方有什么进展吗?” 金显宗闻言摇着头叹了口气,看向他道:“殿下,现在的药方还是只能延缓病情的加重速度延长他们存活的时间。” 就是因为没有进度,他只能时常安慰自己,鼠疫好歹还比天花好点,还有个留下来的有点效果的药方能给他们提供一下思路。要是这一回爆发的是天花那他们才是更难过。 气氛在这句话之后变得凝重。 从鼠疫爆发的消息开始传出来到现在已经有近一个月,而在场的大夫也在这里研究了一个月的药方。这种没一点进展的努力实在是对几个对自己医术很有信心的大夫的巨大打击。 另一位老大夫开口转移话题道:“药方的事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现在还是先让两位姑娘去看看接下来要住的地方吧。” “对对,瑾儿你们先去放好东西再过来。”金显宗的愁绪被打断连忙道。 苏遇安没有跟着她们离开药房,他留下墨石就带着墨奇和墨枫走了,除了白林村这个疫区,京城内的另外几个疫区也需要他经常去巡查。 她们住的屋子在山脚药房的上面,位于远离村落中心的半山腰,也是和药房一样同一批专门安置大夫新建的房子,墨石领着她们从刚开辟不久的山路上去。 现在她们一行只有四个人,墨石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他抱怨道:“别看殿下是堂堂太子,地位尊贵,受百姓爱戴,平时不管什么时候总是一副云淡风轻地样子,其实陛下可偏心了。” 他在心里默念着陛下是君!是君!要忠君!忍下了无数骂人的话,才继续说:“殿下一向病弱,原本鼠疫的事是轮不到殿下负责的,可是陛下去了一趟后宫,再出来就直接下旨让殿下出来干活。” “这个我来猜。”蓝莹儿听到这突然插话,她用十年来努力学来阴谋套路总结:“你们殿下肯定是和皇帝的小老婆有仇,被吹枕头风了吧。” 墨石没看到对方一脸猜出来的得意表情,理所当然的点头:“是呀,殿下和宫里的各位娘娘们关系都不是太好,因为……” 墨石的说话声突然顿住,他匆匆看了一眼在场叶瑾予兄妹和蓝莹儿,见她们都一副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样子,表情变得讪讪。 “我又乱说了,你们别介意。” 他垂下头往前继续走着,声音丧气:“大家肯定都是觉得娘娘不在了,殿下没人庇护,都来欺负我们。” 墨石说得煽情,叶瑾予三人都露出同情的样子。 在这时候,叶瑾予甚至连原著里众人被大反派太子耍的团团转的下场。 新建的屋子有限,再加上过几天可能还会来新的大夫,哪怕她们有太子这个后台在,也只能勉强被分到两间相对独立出来的屋子。 叶瑾予和蓝莹儿住一间,叶明杨和墨石住。 房子很新不需要多打理,她们放好东西也才临近中午,墨石见她们没事做就道:“瑾儿小姐你们刚来,可以先到周围熟悉一下环境,中午休息一下,下午再去药房帮忙。” 叶明杨:“我也去药房吗?” “殿下之前有安排,让杨儿少爷到村口一起守着。” 从现在她们站的位置可以隐隐看到一点山脚下的情况,叶瑾予问道:“药房就是刚才师傅在的那里吧,怎么都没有看到一个灾民在那里?” “药方是专门腾出来研制新药方的地方,救治灾民的地方在另一边。瑾儿小姐,殿下让你去药房,你还是尽量不要过去那边了。”墨石还记得殿下吩咐他时那个轻飘飘却让他浑身僵硬不敢说话的眼神。 “我知道了。”叶瑾予乖乖点头,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大概就只有她知道了。 墨石见此松了口气,十年过去瑾儿小姐还是这么乖巧讨人喜欢。果然不是京城的贵女们可以比的。 与此同时,从药房里出来正准备去吃饭的几位大夫也刚好谈论到叶瑾予她们。 今天开口让叶瑾予她们去找屋子的大夫叫李留恩,出自京城著名的医馆普善堂,是里面医术最高明的坐堂大夫。不只是他,在药房里的另外四个大夫也都是在医术上很有成就的,他们也因此被苏遇安安排到这里跟着金显宗一起研究鼠疫的药方。 到了他们这样的年纪和地位,在医术上总有一股属于自己的傲气。李留恩也不例外,他看向走在旁边的金显宗,“金大夫,听说今天的叶小姑娘是你徒弟,还没有及笄吧。” 金显宗拂了拂胡子,疑惑道:“今年刚满十五。怎么?” 李留恩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颇为无奈地摇摇头,“这么小的姑娘,医术再好又能有多好,来我们这不是来捣乱的嘛,殿下一向英明,怎在这件事上犯糊涂。” “对啊。”旁边另一位大夫附和,“新药方没什么进展,我们本就忙,那里还有时间看顾两位小姑娘。” 金显宗却是笑笑,没有直接反驳他们对自己徒弟的质疑。他十年前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是却总是被打脸,幸好当年他功力好没让人发现。 他现在只等着眼前几位惊掉眼珠的样子。 “另一个蓝姑娘倒是没那么小。” 他在心里大概算了算,蓝莹儿十年前就大概十四岁的样子,现在应该有二十几了。 可在已经老的半只脚已经迈进棺材的几个大夫看来,别说二十几,就是三十几那也是不够看的。 第40章 鼠疫在现代又名黑死病, 主要由鼠疫杆菌感染导致,主要症状为发热、肺炎、出血, 皮肤有疱疹和、脓疱。 既然是由细菌引起的, 那药方就少不了要加入抗菌的药物。 原有的那张药方叶瑾予看过了,里面的几味主药都没有比较强力的抗菌作用。 她发现之后就跟大家提了, 然后发现自己在这里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哪怕有金显宗在其中调和,几位德高望重老大夫们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推辞试验。金显宗又不像他们那样每天都有跟病人交流, 说不过他们, 几天僵持下来只能暗地里愤愤,骂他们没眼光, 然后又回头安慰看起来很伤心的小徒弟。 简陋的药房内放满了或新鲜或已经炮制好的药材,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又好闻的药香。包括金显宗在内的几位老大夫在坐一堆堆的药材中挑挑拣拣, 拿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墙角摆着用来试药的小白鼠。 叶瑾予也被安排着坐在一张桌子前,只是她的桌子和其他人的比起来小了一半,桌上也是空空荡荡的只摆了几本用来打发时间的医书。 小姑娘手撑着下巴, 无聊地看着他们的动作。 她已经维持这个状态三天了,蓝姐姐早在第一天发现她们被轻视后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晃荡,只在吃饭时间回来。 叶瑾予也从第一天的气急不甘,到现在只剩下担忧。 担心外面的疫情, 担心遇安哥哥因为没有任何进展的药方而耽误了解决这个疫病的进程, 因影响他的名声,太子位置不稳,甚至因为心情不好导致毒发的速度加快。 现在遇安哥哥又消失了, 她找不到人,准备了很久的换血也没能让他试一下。 叶瑾予越想越烦恼,索性直接趴在桌上脸贴着桌面,很不淑女地滚了几遍脸。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下巴搁在桌面上,双眸无神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突然朝着在忙碌的几位老人道:“师傅,还有几位先生,我想去外面看看。” 几位大夫都忙着,闻言只有两个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其中一人匆忙点点头就算回应后接着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研究里。 等金显宗落下药材名的最后一个字,抬头的时候叶瑾予已经走出门口了,他一急手里的毛笔甩了自己一脸的墨水,急急地朝门外喊:“不要去村里人多的地方。” “知道了。” 小姑娘拖长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金显宗皱了皱眉还是不太放心,余光扫到手侧的药材,只能压下担忧,静下心来继续研究药材。 只能说金显宗这个师傅虽然和叶瑾予相处的时间不是很长,却还是有些了解自己徒弟的。他的担心还真不是多余。 叶瑾予出了药房就直直朝着病人多的地方去了。 不是她不自量力,不识好歹,而是真正的有恃无恐。 从记事以来,叶瑾予也就小时候因为受惊生过病,这些年什么感冒风寒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她爹娘还时常感叹她的身体比叶明杨这个大男生还要健康。 她将这一功劳归功于内涵灵气的空间,可能是因为它在她的周身形成了一个看不见的保护罩,她才能免受这么多疾病的干扰。至于受惊导致的生病她就只能用病由心生来解释了。 既然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总不能这次的鼠疫细菌就能例外。 她也没心大的什么都不做,在路上远远能看到人的时候就用手帕蒙住了脸。 秋季的早晨凉爽舒适,阳光也是暖暖的不灼人。 叶瑾予来到据说人最多的村中心,看到很多从屋里出来晒太阳的灾民,坐满了屋前的空地。大概是因为病人太多,食物分发不过来,大部分的人手上还端着一只碗在喝粥。 他们身上大多都能看到有脓疱,情况有轻有重,有的人身上的脓疱甚至已经破裂出血,已经到了最严重的时候。可即使是这样,叶瑾予少有在他们的身上看到绝望或麻木。 他们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神情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正常的人在正常地吃东西,只是在一个普通的日子里享受阳光。 她走近的时候,一个还在负责盛粥给大家的小少年注意到了她。将一只盛满了粥的碗递到她面前。“你吃。” 叶瑾予从思绪中回神,看着眼前的白粥眨了眨眼,“不用,我吃过了,你们先吃吧。” 眼前的小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露出的手臂上依稀能看到几颗不大的疱疹。 叶瑾予记得她刚才远远看过来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帮忙盛粥,应该也是没有来得及吃东西的。 小少年闻言略一迟疑没有推迟,他端着碗顺势坐了下来,仰着头几口吞咽半碗粥就没了。 叶瑾予见他停下缓气,开口问他:“你叫什么?是一直住在这里的白林村的村民吗?” “不是,我前几天才进来的。你可以叫我大石。你是住在那边的大夫吧。”石头一手指了指药房所在的方向。 叶瑾予好奇,据她所知除了药房有几个人是在研究新药方,其他大部分进来的大夫应该是住另一个地方的。他怎么就能那么准确地猜到。她要回答问题的同时问:“我也是前几天才来的大夫。不过你是怎么猜出来我从哪边来的。” 谁知大石却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因为给大家看病的大夫们,不管什么时候来,都住在那边。”大石又指向他们旁边不远处的几间房子。 大石不了解叶瑾予此时的尴尬,又语气带着敬重地说:“而且,太子殿下说,你们几个大夫是为了治好我们的病在研究新的药方,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听大家说,那边的大夫以前经常也会来他们看病,虽然我刚来不久还没遇到过,但见你从那边过来就猜到了。” 这回轮到叶瑾予惊讶了,她这几天待在药房,也没见过几位老大夫出过门,还以为配药不需要结合病例呢。 想到几个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的老人,曾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在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努力,叶瑾予对他们晾了她好几天的不好印象褪去大半。 虽然脾气不太好,但确实真正想要帮助大家的好大夫。她不应该那么小气。 这么想着,叶瑾予重振精神,认真观察在场之人的病症起来。 一些灾民病情较轻,表面还看不出来什么明显的表现,叶瑾予也不嫌麻烦,每一个都仔细跟对方问了一些问题。 灾民们大概是猜到她的身份和目的,态度上很配合。 等她弄明白整个白林村灾民的大致情况,太阳也从头顶移到了山头后方。 她跟友善的灾民们道别,离开的时候村口的方向传来吵杂的人声。 叶瑾予转身看过去,村口方向的路上有个二十几人的队伍正往这边走来,领头的两个士兵其中一人便是叶明杨。 他应该还没注意到她,正在忙着维持秩序,“前面就是你们接下来要住的地方,等下就能开饭了,大家排好队不要吵。” 叶瑾予想要趁着他没发现,偷偷溜走,被叶明杨发现她乱跑,虽然不会被打,但叶明杨可是她遇到过的唯一一个比唐僧念经还厉害的人。这种魔音穿耳还是能少则少的好。 最后看了一眼就躲借着一旁的树藏着她偷溜的身影。 走到一半,刚刚匆匆一瞥映入眼中的几个人影逐渐在脑中清晰起来。 她心里咯噔一下,脚下步伐变慢直至完全停了下来。如果她没看错,刚刚那支队伍里有点眼熟的身影是傅琦灵主仆吧。 她们身边跟着一个一身黑衣男人,和她们的关系看起来似乎是有些亲密的? 叶瑾予回头努力往逐渐走进的人群中望。 脑中灵光突然一闪。她想起来了!她还在傅姑娘的别院中呆着的时候,遇安哥哥曾经跟她说过他是经过别人提醒才这么快找到她的,在一联想她醒来后傅琦灵说的那件黑色外衣。 那个男人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虽然没有很肯定,叶瑾予这么想的时候已经伸长了脖子努力辨认,可这里已经离得远了,人脸都是糊成一片。 会这样一群人来这里,傅琦灵主仆俩还有那个黑衣男人中肯定至少有一个人染上了鼠疫,不管黑衣人最后是不是她的救命恩人。 傅家主仆都是帮过她的人,那几天的相处也很愉快,至少叶瑾予已经把温柔善良的傅姑娘当成半个朋友了。朋友生病了,她说什么也要问候一下吧。 而且根据她时灵时不灵的女人的第六感,如果她这次不主动去找的话,那个黑衣人很大概率又会消失了,而且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 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叶瑾予脚下就换了个方向。 要说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被唠叨,等走进了,看到精神萎靡的傅家主仆就只剩下对朋友情况的担心了。 见到她哥看过来,赶在他开口之前就迎向和丫鬟互相搀扶着的傅琦灵。 “傅姐姐,你们怎么也被染病了吗?” “哥哥,她们就是之前我跟你说过的救命恩人。” 叶瑾予打量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她们旁边不知名黑衣男人,补充:“这位一起的公子应该也是救命恩人。” 男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偏冷白,看得出来应该是不经常晒太阳的缘故上,精神看起来也还好。至少从外表上看看不出来有染上鼠疫。 “瑾予妹妹,你不要靠近我们。”傅琦灵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结情急之下被泥巴路上的坑坑洼洼拌得踉跄,还是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男人及时伸手才稳住了身形。 叶瑾予向她们解释自己情况的同时,不免又瞥了看起来冷冰冰的男人一眼。 第41章 好不容易劝了她哥回去继续站岗, 叶瑾予和傅琦灵聊了几句才知道夜白是专门送她们来的。 极少出门的主仆俩之所以会认识看起来几乎没有碰到机会的夜白,完全是因为有一次夜白受伤倒在了她们家门外的树下, 她们又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在那之后, 夜白这个看起来有点厉害的大侠就经常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不是受伤了就是来还药钱, 总之每次都有借口。而现在距离他们第一次见面距离有将近两年的时间了。 也是他在发现她们被染病之后建议她们来这里的。 “瑾予妹妹如果实在想报答他的话可以试试给他银子,他比较容易缺银子。”傅琦灵建议道。 “他应该不会觉得给他银子是看不起他而生气的。” “我之前见他没钱治病也给了他一些银子, 他的反应看起来挺高兴的?”傅琦灵最后说的有些不确定, 和夜白认识久了,即使他平时总是一副冷冰冰不好说话的样子, 但她隐隐能察觉到他偶尔的一些情绪变化。 那时候应该是挺开心的吧。 对夜白的身份有了一点头绪, 叶瑾予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因为第二天夜白就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 突破白林村严密的防守离开了。一想到唯有的几次见面间隔最长有近十年,叶瑾予就觉得下次再遇又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因为这相对封闭的地方难得来了同龄的小伙伴,叶瑾予之后几天无聊时都往村中心跑。除了看大家病情的发展, 就是和傅琦灵东扯一点西扯一点,这样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这个不大的病区就又出现了状况。 这次的问题出现在药材上。 叶瑾予中午照例先检查了几个重点观察的病人的情况,结果发现她们身上的脓包突然增多了许多, 要知道鼠疫虽然现在不能根治确实有控制的药物的, 之前一直控制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效了? 如果只是个别情况还情有可原,可她在发现问题之后又多注意了其他人的变化。发现大部分人的病情都有加重。 一问才知道, 不仅今天早上和中午的药大家都没喝,从前两天开始,她们到手的药汤就开始变稀变少,甚至昨天就已经停药了。只是她来的时候不是喝药的时间才没有发现。 苏遇安送她们过来的时候有将这里的情况详细地跟她说过,叶瑾予就去找了负责的李将军。 李将军是苏遇安的人,知道她是太子带来的对她的问题也不隐瞒。 “叶姑娘,不是我们要克扣赈灾的药材,是买不到,不仅京城我们需要的药材涨了很多,周围几个城镇也跟着涨,甚至有些还没得卖。” “前几天买不到药材后我们也上报了,到今天也只收到了接着等的回复。” 李将军也愁,鼠疫之所以闻风丧胆除了它无药可救,还因为它从发病到死亡最快只需要不到五天的时间。自从昨天停药之后,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村里的灾民因为病情快速恶化死的人数甚至超过了半个月死的数量。 照这样下去他也担心失去理智的灾民们会再次暴动。 “可以去采药吗?”叶瑾予提议。 “什么?”李将军一时反应不过来她的意思。 “将军可以派一些士兵上山去帮忙采药吗?需要的药材都是比较常见的,这里的山上应该也有不少。可以让村里的大夫们教他们辨别草药。” 一向只知道行军打仗的李将军一拍桌子站起来,眸光大亮:“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叶瑾予被他吼得吓了一跳,表情有些木:“那可以安排一下?” 她离开后,急不可耐的李将军马上招人来照她的话安排下去。 军人的办事速度一向很快,叶瑾予回到村落中心的时候,李将军让大夫们带士兵上山采药的事已经传开了。 白林村就在山脚,药材稀缺的的问题还可以试着自己解决,其他几个病区就没这运气了。 墨奇抱着厚厚一叠账本走进东宫的书房:“殿下,各地兰亭小筑的药材都已经调过来了,最后一批最迟明天下午也能到京城。这些是账本。” 这次的药材问题是掌管着户部的二皇子一|党弄出来的,虽然他们能解决也要一定的时间,可疫情变化太快,对方就是料到这一点想拖延他们的时间。如果他们谋划成功了,即使最后太子能解决这次的鼠疫也不会得到多少民心。 谁又能想到,在药材来源和金钱来源都被阻断的情况下,他们这一回的问题能这么快解决。 墨奇又忍不住对十年前的自家殿下玩一样的决定表示了深深叹服。能因为叶家的小姐想自己种药材就下了各地每个暗探联络点都种草药的命令,这么溺爱小姑娘的也就他们家殿下了。 “先放着,让李御史将这些呈上去。”苏遇安只是看了一眼刚放下的账本,给他递了一张奏折,又指向桌面上地另一沓账本。 李御史是朝中有名的刚正不阿,也是出了名的事无巨细。 别说比他地位高很多的侯爷国公,就是皇帝在后宫偏宠谁,宿在那位位妃子|宫里多了几天都要在早朝时提出来□□一下。 墨奇正好奇谁要那么倒霉,摊上这位黑脸公,连奏折都让自家殿下帮忙写了。 从殿下手里接过的时候,视线扫过就看到上面明显的“藤县”两个字 第一反应是:哦,原来不是他们殿下写的。 就接着就瞪大了眼反映过来,隐隐兴奋地看着他们英明神武的太子:“终于要收网了吗。什么时候收到的。” 话一出口,墨奇就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主子说话哪有他质疑的份。 他这几天在外面忙其他事,居然没一个人告诉他这么重要的事。 大概是就要解决掉一件大事,苏遇安心情还不错地回答了他后一个问题:“半个月前。” 墨奇更郁闷了,半个月前的消息他居然到今天才知道,他已经不是一个优秀的暗卫。 不过,为什么半个月前就拿到的证据现在才要爆出来。他们等了十年了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虽这么想着,墨奇是不敢再问出声了,刚才是殿下懒得和自己计较,谁知道他再一开口回应他的是不是殿下不含感情的一眼。 那还不如和墨石打一架呢。 转身出去的时候,眼角余光扫到墙上,叶家小姐送的一幅画,他明白了。 半个月前不就是得到消息叶小姐被绑架了嘛。 墨奇想到他前段时间调查这件事的结果,不由抱紧了怀里的账册。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原来是想用他怀里的这些东西帮人家报仇呢。 如果没绑架这一出,以自家殿下的聪明才智,说不定还能利用藤县的发现搞个更大的。 这么重要的事用来报一己私仇,大概也就只有他们殿下这种妖孽有这样的魄力了。 越想墨奇的思路就越清晰,止不住地在心里摇头晃脑,感叹世风日下。 当然,优秀的暗卫即使是行走在黑暗中,表情的管理也是优秀的。即使有同行路过看到,恐怕谁也不能看出来这安慰的面无表情之下居然隐藏着如此丰富的内心。 第42章 墨奇离开后, 苏遇安的神情变得极淡,眼神也从桌面上的公文落在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内的暗卫。 “北疆急报”暗卫双手呈上刚从怀中取出的信件, 声音带着快马加鞭长途跋涉后的嘶哑、干涩。 苏遇安还注意到对方握缰绳的双手干裂渗着血迹, 疲惫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他皱了皱眉,让人先去休息, 这才打开手里沾了血迹的信件。 薄薄的信纸上只有寥寥几句话,笔迹潦草却又下笔厚重, 甚至能看出写信之人的急切和愤怒。 一眼扫过就能看完的内容, 却让一向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一国太子瞳孔骤缩。 苏遇安面色肃然,朝一直隐在暗处的墨枫命令道:“去拦住墨奇, 召靖国公世子、周尚书、云阳侯等前来议事。” 北夷三十万大军来犯, 我朝却因为蔓延全国的鼠疫调走了一部分的士兵维持治安。 哪怕他在鼠疫爆发之际就有心理准备, 反对了将大部分守城士兵调离的旨意, 可依然还是有小部分人调走了,再加上因为疫情发展伤亡惨重,现在还留在北疆守城的将领和士兵加起来也不过才十万人。 在全国上下人心惶惶的情况下, 以少胜多的好消息几乎不会出现,更不要说北夷人本就是好战的一个民族。 只希望他之前的布置多少能多起些作用,争取在援军到达之前能少丢几座城。 苏遇安因为之前的亲征,在北疆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所以比朝廷要早两天得到了打仗的消息。 等他们已经讨论出了大概对策, 朝堂上才开始为此事争论不休。 一开始大家都在对北夷这种趁火打劫的行为痛骂不已,可以等到堂上的皇帝提出由谁来领兵的问题,整个热闹的朝堂很快就安静下来。 不同站队的臣子们面面相觑, 各自堤防着。 皇帝看着一个个装死的人表情不悦:“怎么不说话,朕的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还是这泱泱大国,你们却找不到一个能带兵打仗的。” “你们平时提拔人才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种态度。” 众人又等了一会,左相才缓缓站出来当了出头鸟:“启禀陛下,臣认为吴将军可。” 左相夫人与淑妃沾亲带故,早已站队二皇子。 刚才一直当缩头乌龟的大臣们这时候纷纷暗骂左相老狐狸。 这只出头鸟虽有利己的嫌疑,即使吴将军不是那个最好的选择,但无疑能让吴将军在陛下的考虑中添一份印象。 户部尚书裴大人也不甘示弱的站出来,“吴将军虽骁勇善战,在对付北夷上却不如王将军经验丰富。” “臣附议。” 两个带头人身后都站着好几个支持的人,看着彼此的眼神仿佛都带着势在必得,无形的硝烟弥漫了整个朝堂。 皇帝坐在上首不说话,神色不明。 看了半晌,皇帝才点了人,“太子觉得呢。” 方才还争得面红耳赤的两方人这才如梦初醒般看向一直没出声,仿佛不存在一般的太子殿下。 实在不是他们不识好歹故意要忽略一国太子,哪怕这个太子殿下年纪轻轻就已经上过战场,甚至在军中威望胜过大部分还在朝的将士们。 每每太子做出什么成绩,或者他们站队的皇子做出什么没有脑子的蠢事的时候,他么全都不一而同地用太子活不过及冠,将不久于人世的事提醒自己。 更何况他们都知道,太子一|党除了太子本人并没有能够领兵打仗的人,也许有,但职位不够。 皇帝的话一落,一时间或警惕、或轻视、或淡然的目光便落在了脸色苍白的太子身上。 “儿臣认为金将军或可胜任。” 别有心思的朝臣或多或少松了口气,金将军一向是中立的,或者说是只支持皇帝的一派,虽说在于北夷对战的经验上其他两位将军都比不过他,如果不是他年事已高,他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但一想到皇上任命他的可能性不大,大家都稍微放下地方提防。 他们一直都猜想太子这次不会出征,毕竟太子除了病体羸弱,一旦他离了京就等于失去了对朝堂局势的掌控,这对每一个想要夺嫡的皇子来说是很不想面对的局面。 更别说太子本就因为身体原因太子之位不稳。 但这些在之前也只是他们的猜测,现在得到了太子亲口的承认,他们才更加放心了。 陛下前段时间频频请太医,这时候谁得到兵权就是多一份保障。 见太子放弃了,两方人马又开始向座上的皇帝极力推荐自己方的人选,一个个吵得不可开交。 苏遇安下朝后没有回东宫,只在一处偏殿换了常服就带着刚外出办事回来的墨石向白林村去。 白林村缺药严重,支援的药材最快也要一段时间后才到,以金大夫为首的几位老大夫就提议就地取材。白林村四面环山,山上植被丰富,他们平时研究新药的时候就经常上山去找一些新的药材来配药。抑制鼠疫的药方里面又不是什么名贵稀罕的药材,一个提议李将军就派了几十个士兵跟着白林村的大夫上山采药。 苏遇安到的时候叶瑾予正想要跟着大部队,上山左手臂上挎着个篮子,右手拿着一把小锄头,头上还用一小块棉布束起了头发,一副清秀漂亮的农家小姑娘样子。 不是她不想背个大点的背篓,因为是临时征用的村民家用具,背篓有限,都在力气大能抗的士兵身上。 叶瑾予看着越来越俊美温雅的男人向她走近,既高兴又有些为难:“遇安哥哥,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上山?” 苏遇安看了看她手里的篮子:“我需要也带点什么吗?” “不用不用。” 他能陪着她高兴都来不及,还怎么舍得让他帮着干活,他就负责在一边美就可以让她充满动力。 但一直让他这么干看着又有点不太好,好像冷落了人家。 想了想,叶瑾予把手里较轻的篮子递到他面前。 “你先帮我拿篮子吧,等我挖到东西了再给我。”。 叶瑾予眼睛亮晶晶的,觉得自己真是善良又聪明,不仅让人有参与劳动的快乐,还避免了她干活人家一边没事做的尴尬。 “小瑾儿,他们要出发了。”背着背篓的蓝莹儿跑过来远远就喊道。 叶瑾予连忙朝她挥手回应:“知道了!” 蓝莹儿收到她的回答又看到她身边有那个太子陪着,就又不知跑到那个小角落里。 叶瑾予习以为常地转头跟苏遇安说:“我们也上山吧” 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其实算是在半山腰上了,所以刚才才让蓝莹儿去山脚下询问其他人出发的时间,至于为什么是她去,当然是因为她会轻功,飞得快。 说是上山不如说是从这面山腰转到另一面山腰,毕竟周围能用的草药都已经被就地取材的几位老大夫挖完了。 既然不是跟着大部队出发,蓝莹儿又半路跑不知道哪里去了,上山的路上就只有叶瑾予和苏遇安。 “遇安哥哥最近是很忙吧?”她刚才目睹了苏遇安吩咐墨石去办事的过程,大大小小一大堆的内容,等下他回去还要听墨石汇报结果。 想到对方早朝结束就马不停蹄地过来查看进度,叶瑾予暗自唾骂了一下自己。 她过来这里说是协助,其实几位大夫不相信自己,交给她的任务大多数都是类似打杂的活,虽说自己有偷偷研究,但明面上忙确实没帮上多少。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得地方,一定要告诉我,我应该还是有点用的。”叶瑾予语气不太肯定地说。 “还有哥哥也是。嗯嗯……回京的时候好像认识了很多人,有很多小道消息。” 苏遇安看着她一副认真出卖哥哥的样子,好笑道,“嗯,我会的,你在这里还习惯吗?要是有什么缺的可以跟墨枫说,他会帮你。或者让他给我传话。” 他前两次走得匆忙,只来得及留了身边的墨枫在这里,之后也顾不上问小姑娘的情况。 “我在这挺好的,噢,我还遇到熟人了。”叶瑾予想到这里又有些难过,“不过她是染了病才出现在这里的” “就是我刚到京城的时候收留我的那对主仆,遇安哥哥来找我的时候见过一面,你还记得吧。” 见他点头,叶瑾予又有点小高兴,没想到他那么忙还能记得她遇到过的一个小危机。 “傅姑娘的病情发现的早,喝药之后现在已经没有恶化了。”不过这些不是她说这个的重点。 “我之前有在写给你信里说过,我小时候遇到一个会武功的小哥哥不是吗,我又遇到他了,而且他和傅姑娘好像是一对。” 叶瑾予说这些的时候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和苏遇安对视的时候好像在说:快问我,快问我,你问了我就告诉你。 苏遇安眼中若有所思,很给面子地露出好奇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傅姑娘和她的丫鬟就是他送来这里的。而且还不只这次。”叶瑾予又把自己的猜测和从连翘那里打听到的是跟他说了一遍。 说完就期待地看着她神通广大的小伙伴:“我猜得对不对?” 苏遇安神态温和:“对。我也这样觉得。不过。” 叶瑾予心一下又提起来,“不过什么?” “武功厉害的人不一定什么都厉害。” “啊?” 苏遇安却没再说什么,只略带纠结地看了她一眼就加快几步走到她前面去。 留下后面的叶瑾予一头雾水,她有说过小哥哥武功很厉害吗?虽然她也认为很厉害,但这不是她刚才说的重点吧。 “唉?遇安哥哥不是那边,你走反了。”一会儿的功夫怎么走了那么远了。 虽然还是想不明白,但一想到可能是自己智商不够,没能理解到人家话里的意思,叶瑾予就不好意思多问。 叶瑾予聊天的时候不忘自己出来的任务,时不时东张西望找药材。 鉴于她的遇安哥哥不认识路,叶瑾予让他走在自己身后,她则在前面用小锄头拨弄着路过的草丛树丛。 偶尔回头和苏遇安说话的时候,发现他也在找着什么,以为和她一样帮忙找药材,叶瑾予就没太注意。 “瑾儿。” “什么?”叶瑾予刚收获了今天的第一颗草药,回头的时候脸上带着笑。 苏遇安表情微顿,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我们去那坐一会吧。” 叶瑾予立马露出担忧的表情,草药也顾不得了,脚步下意识地就往他的方向走:“是哪里不舒服吗?” 说着手就开始翻身上的挎包,还好刚才她特意跑回去拿了包,里面有她为他准备的大多数药丸。 苏遇安哭笑不得:“没有不舒服,我只是有话跟你说。” “噢。”叶瑾予回头看了一眼没挖出来的草药,迟疑了半秒,,快速地跑回原地,徒手就把它给拔了,然后又匆匆转身跟上苏遇安的步伐。 通向大树的一小段路上有个大石头堵着,叶瑾予四下看了看,附近都是看不见土地荆棘丛。手脚并用地刚要往上攀,眼前就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 就一瞬的功夫,叶瑾予脑子里想的居然是:这首不仅修长好看,握上去还凉凉的,很舒服。 不仅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依然没变。 由一只手掌想到无数这些年看过的才子佳人的话本,叶瑾予开始在正主的眼皮底下浮想联翩。 不过她的痴心妄想没有维持多久就被打断了。 “怎么了?” 咋然回神的人心虚地瞄了一眼疑惑的男人,迅速把自己没有粘泥的左手搭上去,被稳稳地拉上了大石头。 可能是脑子里的废料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多,或者是话本潜移默化的影响过于致命,叶瑾予即使坐到了冰凉凉的石头上,吹着山里已经渐凉的秋风,脸上依旧维持着令人羞愧的热度。 垂着头拨弄着手上还带着土的药草,对面似有若无却不可忽视的视线让叶瑾予倍感煎熬。 试想一下你刚才偷偷脑补了十万字小|黄|文的主人公就在你面前,而且这人还是你一直以来无所不能的偶像,现在还在深深凝视着你。 你能守得住吗? 不能吧,是个人都冷静不了! 叶瑾予整个人都不好了。 “遇安哥哥?” “你是不是吓到了?”苏遇安其实也有被小姑娘丰富的面部表情疑惑到。 “没有啊,吓什么?”叶瑾予猛地抬头,半晌,露出一个被放慢的笑。 苏遇安听她这么说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一反常态地没有看出她的“强颜欢笑”。 叶瑾予见他没追问也松了口气,连一直紧张的心情都放松了不少。见他难得在她面前吞吞吐吐的样子,也有点好奇了:“遇安哥哥你要说什么?” 苏遇安对上小姑娘好奇的眼神,轻咳了一声,白皙的耳根处逐渐变成淡淡的粉,视线却紧紧盯着她的表情没有移开,在她露出担心之前温声道:“瑾儿,可有心仪之人?” “?” 叶瑾予表情充满了震惊,苏遇安还没来得及将耳根处的粉扩散到别处,就见小姑娘已经先她一步逐渐红成了一只虾子,目光闪烁地躲开了他的注视。 苍白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就连一直观察着她反应的视线匆忙垂下,错过了小姑娘偷瞄看他时眼中的心虚。 心虚什么? 叶瑾予当然是以为他发现了自己对他有这样那样不可言说的心思。 若是在平时,她还没被自己吓到在心里疯狂唾骂自己,以至于脑子转不过弯来的时候,以她阅尽无数小说话本的经验,叶瑾予肯定能听得出来,这句话的背后隐含的另一层意思。 苏遇安虽然因为小姑娘出乎意料的反应有些紧张,却不会因此就退缩,如果他特意空出时间来却只是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他连自己都看不起。 “瑾儿?” “没。”叶瑾予瓮声瓮气,“应该是没有的…吧。” 苏遇安带着商量语气,“若没有的话……” 叶瑾予提心吊胆等了半天都没听到后话,不由将粘着在那棵药草上的视线悄悄移回青年的脸上,青年脸上泛着淡粉,似乎颇为艰难的神态把叶瑾予吓了一跳。 苏遇安顿时也顾不得纠结了,声音都透着一股无奈,“你别急,坐好,先听我说完。” “你说。”叶瑾予小心道。 “瑾儿可愿嫁我。” 直球一样的惊雷砸到得叶瑾予一脸懵逼。 感情他没发现自己污污的想法啊。。等等不是,他这是在求婚吗? 本来就被蹂|躏得皱巴巴的药草终于不堪重负,以断成几节的尸体宣告阵亡。 这句话消息量过于庞大,她这等凡人一时间消化不过来,她得缓缓。 苏遇安今天的这一段有话说对于叶瑾予来说,无异于原本一堵厚重的墙,时间还没来得及将它变成一张薄薄的窗户纸,它就被人捅塌了,砖头还砸到了自己。 捅墙的人还是墙另一边的人。 苏遇安也想给小姑娘时间慢慢考虑,最好能多想到嫁给自己的理由,可时间实在不允许,要不然他也不会今天就贸贸然把人带出来说这些。 若今日不问,他怕以后小姑娘会后悔甚至为此疏远他,那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 苏遇安苦笑,“我知道我有些强人所难,可是我过两天应该就离京了。” “所以,瑾儿,你可以尽量在两天之内给我回复吗。”他看着尤带震惊的小姑娘,温和的语气带着一丝祈求。 叶瑾予愣愣地看着神色郑重的青年,下意识点了下头,“好。” 苏遇安轻轻地笑了,伸手在她的小脑袋上揉了揉,将她手里被分尸的药草解救出来放进篮子里。 “走吧,不是还要采药吗。” 叶瑾予沉浸在盛世美颜里,才清醒了一点的脑袋又迷糊了,空着的手在起身之前又在附近拔了棵不知道什么的草用来继续揉。 第43章 耽误了不少时间, 两人离开后不久就遇到了先他们一步到后山的大部队。 几十个士兵从山谷到山顶零散分布在后山之中。他们找得专注,只有负责带队的叶明杨一边找药材一边分神监督其他人, 也是他最先看到叶瑾予两个的。 “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苏遇安朝他温和地笑了笑算作回应。 叶明杨一大早就从守城的士兵那里听说了太子殿下过来的消息, 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妹妹应该上不了山了, 可惜今天是他带队。 结果没想到人家是结伴而行,就他一个孤零零。 叶明杨不禁酸溜溜的, “妹妹大了, 不要我这个哥哥了。” 说完才发现对面两个人异于平常的沉默。 这不对啊,小时候就不说了, 这两个哪次不是一见面就说个不停, 哪怕是他妹妹心情不好不想说话的时候, 遇安哥也是在一旁不动声色再哄人的。 这种时候别说其他人了, 连他这个亲哥哥好弟弟都插不进嘴。要不是他清楚遇安哥哥这么聪明的人不太可能看上他常常犯蠢的妹妹,叶明杨都忍不住想要告诉他爹快来赶猪了。 还在疑惑呢,一转头对上妹妹瞪人的视线, 叶明杨更无辜了,怎么他又被牵连了吗。 上次这两个分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这才一个早上的功夫就闹矛盾了? 可是看着遇安哥走路时时不时注意妹妹脚下的动作,以及妹妹偶尔偷瞄对方的眼神, 叶明杨又犹豫了。 既然没吵架闹矛盾, 他们这么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又是为什么。 越看越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氛围黏黏糊糊,叶明杨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只要不涉及他的终身爱好,叶明杨一向心大, 想不出来干脆就不想了。想到自己今天出来的目的,他开始心安理得地指使起面前两个金尊玉贵人:“既然你们上山了就要听我的安排,知道了吗。” 不等她们回答,叶明杨又装模作样地环视周围一圈,手一指一块地方,“就那吧,那边还没人去过。你们一起。” 说完有些遗憾地瞥了眼两人手上的工具,晃了晃自己背上的大背篓,“要不你们和我换一下工具?” “不换。我们走了。” 叶瑾予生怕苏遇安一个心软就答应了,她哥从五岁起就被她爹要求习武,哪怕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肯定比看起来苍白瘦弱的苏遇安强。 叶瑾予特意落后了几步,路过叶明杨身边的时候趁他不注意往他脚上狠狠来了一脚,看着他嘚瑟的脸一瞬间扭曲,心情格外舒畅,连突然被表白的紧张感都散去不少。 难怪坏人们大多喜欢欺负弱小,这感觉是真的好啊。 “瑾儿?” 苏遇安见她没跟上来,转回身就看到叶明杨抽搐的表情,眼中带着些许疑惑。 “来了来了,等我一下下。” 叶瑾予忙往他的位置快走几步。 “慢点。不着急,小心石头。” 叶明杨动了动已经感觉不到痛的脚,看着缓慢远去两个背影,满脸的郁闷,好在他也被报复习惯了,很快就被不远处的一棵草药给吸引了心神。然后又忍不住得意,果然他也是很聪明的,只跟着大夫认了一遍就记住了所有需要的草药,哪像其他几个士兵兄弟,认了大半天还老是记错。。 说不定他妹妹当初都没他记得那么快。 迅速恢复状态的叶明杨自动忽略了记草药的外形,和记住草药的作用以及相生相克所需要的不同的时间。 沉默二人组继续沉默,专心做事不分心聊天的结果,是她们合力很快就将不大的篮子填满了,身边的地上还摊着一小堆。 “瑾儿,我拿一些分给明杨。” 苏遇安将篮子塞得满满的,挖草药和挑拣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泥土,袖口和衣摆处能看出明显的污迹。 还别说,原本温润如玉的翩翩贵公子一瞬间落入了凡尘,像极了采药为生的病弱先生。 叶瑾予站起来拿过他手里的药篮子,用还算干净的手肘推他:“我去,遇安哥哥你到树底下休息会儿吧。” 现在已经临近中午,秋天的太阳不是很大,却依然能把人晒得头昏脑涨,叶瑾予刚才蹲得久了,站起来的时候只觉眼前冒着金光。 她一个健康的人都如此,更不要说本就气血不足的苏遇安了。 苏遇安见小姑娘站起来后身形不稳地晃了晃,快速站定后一脸催促地看着她,眼神闪了闪,默默地转身,一只脚踩刚迈出去身体就跟着晃了晃。 不同的是,他没有自己站稳,径直就要往前栽。 叶瑾予早就吓了一跳,身体快过脑子绕到苏遇安的前面抱住他的上半身,苏遇安顺势将两只手臂环过小姑娘的肩膀,头靠在她颈侧。 “瑾儿是不是在生气?” 说话间带来的热气喷洒在后颈并很快传到其它地方,叶瑾予只想伸手挠一挠,话说得磕磕巴巴:“没有,哪里,我没生气。” 感受到小姑娘微微僵住的身子,苏遇安眼中划过清浅的笑意。 青年隐隐带着委屈的声音传入小姑娘的耳中,叶瑾予更紧张了,“你先站起来好不好?你能站起来吗?要不我扶你到那边坐下?” 苏遇安答非所问,“我还有两天才离京,你慢慢想,不要着急好不好。” 叶瑾予垂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情绪低落:“可是只有两天了。” 苏遇安站直,握着小姑娘的肩膀拉开距离,看着她温和道:“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你不信我吗。” 小姑娘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她又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是信的。” “那为什么不开心。” “我,我怕你失望。” 她怕她答应了,却不够优秀,他会失望;也怕她没有答应,他会失望。 苏遇安微愣,带着安抚意味地碰了碰她的头发,“不会,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对你失望。我是不是没有说过,我很为你骄傲。” 他微笑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回忆,说:“瑾儿可是医术高强的大夫,能帮我解毒,帮穷苦的百姓治病,聪明善良勇敢,还会画画、绣荷包,背诗……” 他说了一堆小姑娘自己都不知道的关于她的优点,叶瑾予都听呆了。 原来自己这么厉害的吗。 虽然背诗有些牵强,绣荷包有些不过关,可他说的她却是或多或少都会一点。这样也行? “而且你不仅不会让我觉得失望,你也不会让自己失望的,对不对?” 叶瑾予愣愣点头:“嗯。” “那你休息,我拿去给明杨。” 叶瑾予看着他捡起掉落在地的药篮子,慢半拍地说了声好。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是有想不出来不对在哪里,她又做不到像叶明杨那样的心大,直把自己脑袋搅成了浆糊。 …… 回到山下,苏遇安就带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来的墨石叶瑾予他们分开了,他要离京的消息没多少人知道,离开之前至少要安排好工作,先去药房问了新药方的进度有转去找李将军。 叶瑾予则抱着一篮子刚采的新鲜药材回了自己房间。 因为除了她师傅金显宗,其他几位大夫对她的水平并不信任,她在帮药房打杂之余自己寻了些药材在自己的房间里捣鼓。 再出房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山间的徐缓秋风透着一股沁人的凉气。 来叫人的叶明杨看着妹妹怀里一大包塞得满满的包袱,表情很酸。又怕她心情不好找她出气不敢说话。 叶明杨帮她拿那个大包袱,带着她到了村口。 送太子出来的李将军等人见她们出现就借口事务繁忙离开了,将空间留给几个年轻人道别。 “小祖宗给你家殿下准备的。”叶明杨把东西交给待在苏遇安身后的墨石,动作小心,生怕砸坏了里面的哪个东西被几位祖宗记恨。 然后才有些别扭地朝苏遇安说:“保重身体,一切顺利。好了你们说吧,我去站岗了。” 叶明杨和妹妹从小带着记忆不同,他从小对苏遇安就有着一种对强者的尊敬,如果不是因为这十年间,苏遇安每每和叶瑾予通信的时候偶尔不忘也给叶明杨一封,叶明杨早就把这个很少见面的兄长一样的人给忘了吧,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别扭却带着一点亲近地道别。 墨石提着包袱到一边远远背对着她们站着。 叶瑾予鼓起勇气:“遇安哥哥,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我吗,只是对我这个人。 苏遇安看着小姑娘说完这句话后涨的通红却依然倔强仰起的小脸,表情柔和目光温暖而包容,说出的话仿佛轻于鸿毛却又重于泰山,带着说不清的郑重与承诺,“我心悦你,瑾儿。” 小姑娘心里在这一瞬间炸开了一朵棉花糖,甜甜的软乎乎的。明明被喜悦震得脑袋晕乎乎,依旧努力保持了一丝理智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完。 她还记得他要离京打仗,再加上他是太子,这几天一定很忙,即使不舍,叶瑾予也不想两天后让遇安哥哥因为自己耽误时间。 “我也喜欢你,虽然可能没有到生死相许的程度,但我愿意嫁你,而且我相信我不会后悔。” 叶瑾予目光坚定,带着期待地看着他:“那你还愿意娶我吗?” 苏遇安久久回不过神,他想过这个结果,却以为会有两天的时间缓解和应对,却没想到小姑娘在对他的事上的重视。 那些仿佛永远脱离于体外的的血液在这一刻聚拢在一起,汹涌带着炽人热度,在对他喧嚣着什么。他恍惚中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不需要你的生死相许,你愿意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 他就像一个刚得到喜欢的姑娘回应的普通少年,会喜悦、会激动会对未来充满幻想。 他想到了那句预言,想到了自己身上的毒,从不信鬼神人,却在想起以往毫不在意的话的一瞬间畏惧起了那句预言。 苏遇安垂眸,将愧疚和不甘被深深埋葬,和小姑娘说起了自己离京后可能会发生的事,以及他对一切的安排。 叶瑾予见他收敛了笑容,知道事情轻重,哪怕听得似懂非懂也认真记下。 “回神啦,人都走那么远了,又不是生离……嗷!你又踩我。”叶明杨一天下来被踩了两次,气得跳脚,他一句话都没说完呢,哪又惹到这小祖宗了。 看他多好,怕她伤心特意过来安慰她的,是的这么好的哥哥不知道珍惜就算了,居然一天天的只想欺负。 叶瑾予小表情严肃:“你再胡说我就让你出不了门。” “我错了。” 出不了门?那还了得,一想到以前出不了门的经历,听不到那些稀奇古怪的传闻秘密,叶明杨开始浑身难受。先不管小祖宗怎么让他出不了门,认错总是不会错的。 只一见她的注意力离开自己身上,叶明杨暗自小声嘀咕:“哪里至于这么严重,我刚才又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叶瑾予做出再说要打人了的姿势,叶明杨终于闭了嘴。 走出很远一段距离的苏遇安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隐隐看出小姑娘兄妹两人似乎在斗嘴的样子,不禁也笑了一下,感慨着兄妹俩的活泼生动。连逐渐沉郁的心情都有所缓解。 叶瑾予眼角余光看到苏遇安似乎回头了,下意识地就朝他的方向笑,挥舞着手臂喊道:“注意身体!” 墨石看着自家殿下和瑾儿姑娘说完话后难得放松的样子有些难受。这段时间两位皇子明争暗斗不忘托他们下水,皇帝一如既往地向殿下施压,将一堆没有油水、别人不愿意做的难以完成的差事推给殿下。 若是平时还好,这些来自各方刁难殿下基本能应付,甚至反将一军让挑事的人脱掉一层皮。 可这次疫情太严重,殿下再强也是分身乏术,何况离那传说中二十岁越来越近,殿下身体越来越差不说,那些对手也疯狂想要压榨他剩余的价值。 墨石觉得自家殿下在众位朝臣眼中比唐僧还不如。 他想了想道:“殿下何不把叶姑娘兄妹带走,这样两天后就不用再来了,还能多相处两天。” “这里才是最安全的。”苏遇安说完就不再解释。 墨石刚开始还试图想知道为什么白林村会是安全的地方,毕竟这里的守卫只是为了镇压,根本谈不上能够保护一个人。一转眼又觉得自己要能想出来,他现在就不会只是个侍卫了。 眼看着殿下走远,连忙策马跟上,别看他脑子不太好用,保护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殿下却是轻而易举的,这么一想他又觉得心情好多了。 第44章 苏遇安从白林村离开后的第二天, 每天负责进京采购的人就带来了皇帝下旨让当今太子殿下领兵打仗的消息。 这个圣旨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不说有意兵权的两位皇子的拥护者, 就是太子一|党也是纷纷摇头。 即哪怕这张圣旨的内容他们有所预料, 甚至是在他们的谋划之中,可当圣旨真正下来的时候, 他们也不得感慨一句虎毒不食子皇家无父子。 感慨完了就开始为太子亲征做准备,几年前的那次亲征只是副将, 这回可是主将了, 马虎不得,稍有差错就是一堆麻烦, 那些奸猾对手可不会放过他们。 比起有所准备, 严阵以待的太子一派, 其他人可是像炸开了锅, 明知道让陛下收回圣旨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依然不差那几个心存幻想的,一边想方设法让皇帝收回成命甚至有不惜以性命威胁的, 一边则开始挑太子的错,整个早朝朝堂上都是各种各样的争辩声。 皇帝看着乱成一团的臣子也不管,只能从他神情中偶尔闪过的冷意和怒气能看出来,这个天下之主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也许有人看出来了, 但那又怎样呢, 皇帝已经老了,底下的皇子也已经长成,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们总要为自己的家族做打算。 可就是因为这是一个君臣皆知的想法,所以皇帝才更生气。他甚至觉得一向最讨厌的太子都没那么惹人烦了。 当然圣旨是不可能收回的,太子当了他这么多年的眼中钉,皇帝只想除之而后快。但他知道怎么既让那些臣子不痛快,又能让太子得不了好。 于是,太子在两天之后,在众多臣子们的怨气之中领军北上。 朝中太子一派的势力过于弱小,以至于京中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在盼着太子能在战中出现那什么意外,最好是那种直接回不来的意外。 当然,事与愿违,几乎是在太子离京后的半个月内,捷报频频传来。 因为传报的士兵一路高喊着进城的,等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们知道的时候,大半个京城的百姓也知道了。 偏偏捷报通传百姓是立朝以来的传统,皇帝也就算想阻止一时半会也没办法。 一群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本就很得百姓好感的太子再次名声大噪,当今太子英明勇武,骁勇善战名声逐渐传遍全国,别无他法。 眼看着最构不成威胁的太子越来越不受控制,淑妃在景安宫内气得一扫桌上的茶具:“废物!” 瓷器摔碎的声音似乎都带着主人滔天的怒火。 宫内一众宫女太监纷纷跪下,噤若寒蝉。 一向以温婉示人的淑妃娘娘不顾仪态地在殿中来回渡步。 她忍了这么多年,筹划了这么多,要的不是这样的结果。 看不出真实年龄的女人拧着纤细的眉,眼中情绪快速地变换着。她想到了叶家人。 叶家那女儿是她命人绑的,她本想着让自己的二皇子来次英雄救美,这种年轻的小姑娘最是好骗,要的就是叶家的支持。 别看叶家家主只是个外放的知府,人家还是唯一的一品侯,从小和陛下长大,深受皇帝信任,此次回京肯定又是一名手握大权的大臣。 本来一切都是往好了发展。 结果最后突然告诉她,太子小时候被先皇安排去皇家别院修养的那段时间是去了江南?不仅跟叶家人相处甚好,这些年还和叶家的一对子女交往甚密。 这也就算了,明明已经到手的人居然还背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东西给劫走了! 一步步计划着接下来对策,女人的表情愈加冷沉,此时那清淡的妆容不复温婉只余妖异。 之前她还安慰自己,那种女人哪里配得上自己精心培养的儿子。现在她只想掐死那个坏她事的小贼。 想到那对兄妹还在那满是疫病的小破地方呆着,淑妃眼中满是厌烦。 堂堂的世家千金少爷,偏就爱跑到那些个犄角去待着。小地方长大的果真就是没点见识,即使出身再好再高贵又有何用。 来回渡步的身子转回榻上,染着浅色指甲的手拿过刚呈上来的茶水,红唇轻抿了口杯中的茶汤,又恢复了往日慢条斯理的动作,脸上露出皇上最喜欢的一个温婉恬笑。 一旁侍候的宫女太监们将头垂的更低。 将心中的计划过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后,起身往外走,步履从容,身姿轻盈,温婉柔和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宫殿中,“走吧,去找皇上。” 很快太子将于今年年底迎娶忠义侯嫡女为太子妃的消息流向全国。 前脚太子还在打仗,后脚太子就要办婚礼了。 这两个消息接连传来,让大部分不了解情况的百姓懵了。 即使是在通信发达的现代,一个似是而非甚至完全无凭无据谣言都能引起一堆人跟风,更别说教育水不高的古代。 在百姓眼里,太子娶妻是件天大的喜事,但你在国难期间办喜事就是天大的不是了,哪怕太子刚打了胜仗也不行。 在古代,大多数人是无知且自私的,而无知的人又希望并且相信他们的当权者是无所不能的,完美的。当一点错误被在心人的利用下被无限放大,百姓们产生的愤怒导致的后果绝对不可忽视。 在瘟疫肆虐,北方打仗的形势下,那些有心人根本就没考虑民心动荡会给国家带来的后果,他们只想托太子下水,甚至原本互相敌对的二皇子五皇子两派开始隐隐冒出联手的苗头。 圣旨是直接传到忠义侯府里老夫人手里的,消息传出来后很快传到了白林村,白林村不少人都知道叶瑾予就是那传言中的忠义侯府嫡女,这就导致了叶瑾予每次出去的时候都会感受到一些异样的目光。 次数多了她也就不怎么出去了,每天都在自己房间里捣鼓,反正药房里也不缺她一个打杂的,自己缺药的时候还可以拜托蓝莹儿帮忙。 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几天之后,叶瑾予经过傅琦灵主仆的允许,开始每天进出她们的病房。 很快,在瘟疫、打仗、太子大婚几件大事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未来太子妃和大夫们一起研制的新药方能根治鼠疫的消息,也逐渐在百姓中传开来。 讽刺的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们几乎是同时和普通百姓得到的消息,虽然这次还真不能说是他们无能。 早在确认新药方的效果之后,叶瑾予就让墨奇第一时间把消息散播出去,有太子多年发展的消息网,再加上叶明杨回京路上短短时间内发展的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圈”。 一个知名人物能带来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如果没有未来太子妃这个头衔在,人们关注的重点在于瘟疫能治了,他们有救了!然后开始忙于救命。至于那些能救他们的大夫是谁,普通百姓有谁会去关注呢?顶多在事后 而当有了一个人人皆知的未来太子妃当这个消息的领头人,那么人们议论的重点则会很大程度上产生改变。 大家会忍不住想:原来他们未来的太子妃这么厉害,连这么可怕的瘟疫都能治好,能娶到这么厉害的太子妃的太子肯定也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 甚至因为后一种传言更具有八卦性,大家更加热衷讨论。 于是现在的局面形成,新药方的消息短短半天内消息传遍京城,然后以京城为中心迅速蔓延开。 因为准太子妃带来影响,远在边关的太子终于重回人们的视线。 与全国百姓情绪难得缓解截然不同的,是皇宫阴沉压抑的气氛。 才不到十岁的五皇子被拘在宫里,连国子监都不用去了,虽然不用读书很让他高兴,但连后花园都不能去可就太为难活泼好动的他了,在露华宫和宫女太监玩了几天捉迷藏,小小的皇子开始想要让他母妃送他回国子监读书。 他带着一群宫女太监在小厨房找到沐贵妃的时候,人家穿着一身轻便的衣服,头上只用了一根素玉簪固定住头发,非常有闲情逸致地在厨娘的指导下做糕点。 还没等五皇子出声,沐贵妃见到自家儿子便高兴道:“来的正好,是不是饿了,快尝尝母妃刚做的云片糕。” 小少年下意识地就咬住了递到嘴边香喷喷的糕点,紧接着皱眉不乐意地说:“我不是来找吃的,母妃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国子监,我好无聊。” “吃完再说话。你不是不喜欢去国子监吗,还说夫子老师说你,现在让你每天玩个够还不乐意了。” “你不让我出去玩,你明明就是在罚我,我不管,我今天就要出去玩!”小少年气势汹汹,颇有你不答应我就一直缠着你的架势。 沐贵妃头疼,“你再乖一段时间,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别说国子监御花园,我让你出宫去玩,经常去。好不好?” 他目光怀疑:“真的?” “真的,你看母妃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五皇子认真想了下,还真没有,大概是平时别说出宫了,连他去御花园玩会儿,她母妃都要派一堆人跟着,以至于这次她这么容易松口,甚至还让他经常出宫去玩,他太过不可置信了才会怀疑她骗人。 想通了母妃不是在骗自己,小少年顿时喜笑颜开:“那说好了!我就再等几天。我们走。继续去捉迷藏。” 一群人呼啦啦离开。 刚才跟着厨娘离开的大宫女走到贵妃身边,“娘娘不再劝劝国公爷吗?” 沐贵妃尝了口还热腾腾的云片糕,享受地眯起了眼,口中不甚在意道:“又不是没劝过,你见何时有用过。我再敢做点什么,他们说不定就要去母留子了。” 大宫女是当初跟着她进宫的贴身丫鬟,从小一起长大,情谊还是很深的,沐贵妃见她依然愁眉不展,随口安慰道:“我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现在最该着急的不是我们,我们只需要安分等着就好。” 大宫女想到了当年自己做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了此时想起依然不可避免地白了脸,她看了眼自家娘娘不见忧愁的脸,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走到灶台边将还在蒸炉里的云片糕盛了出来。 露华宫也许有些格格不入,但除了皇帝住的天元殿,淑妃所在景安宫大概就是这皇宫里现在最压抑的地方了。 淑妃听了几天的“好消息”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压抑的疯狂,再没了一点外人心中温婉柔美的气息,因为皇帝已经近半个月没来看她这个心爱之人了,她连装都不必。 在殿中坐了一天一夜的人阴沉沉的扫过底下的宫人,推开宫女想要搀扶的手自己走回寝殿,脊背挺直,脚步声回荡在空寂的大殿,一步一步地,仿佛踏在了人心上。 “传二皇子。” 第45章 京中一间普通的民宅内, 一小童听着外面乱糟糟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好奇地就想要往门外跑。“娘,外面怎么这么吵啊?我去看看。” 在屋中听到声音老人赶紧跑出来, “回来。” 孩子的娘虽然不解但本能的不安让她在老人话落的同时就抓住了自己孩子。看着自己公爹逐渐变为惊恐的神情放低了嗓音问“爹?” “带着孩子回屋, 都回屋去。”老人面色惨白,声音跟着身体都在发颤, 说话的同时提过身旁的两把凳子往门后走,多上了一层门栓后又把身边能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堆在门后。 小童从拉开一条缝隙的窗内看到, 被大人紧张的情绪感染, 抬头看向抱着自己的娘亲小声问,“娘, 爷爷在干嘛呀?” 孩子父亲注意到自己老娘同样被吓得面无人色的样子, 压低声音也说“娘,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能不能跟我们说说。” 老太太放下窗户,两只手紧紧拧在了一起,很勉强地笑了笑, 似乎想要安抚不安的家人。 “娘你别笑,老吓人了,快跟我们说说,是不是出大事了。” 老太太看向进门的人:“老头子你来跟孩子说吧。”她已经怕得快要说不了话了。 老头也是吓得一头的汗, 坐下来缓了好一会, 才看向目露催促儿子儿媳:“大虎小时候有过一次,大概是在四五岁的时候。那真是整个京城都是叫救命的声音,没有一户人家敢点灯。” 大虎就是老头的儿子, 听了他爹的话就更好奇了,“然后呢,为什么不敢点灯,爹你别一句话只说一半啊。” 老头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混账东西给我小声点。”骂完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也有点大,不由将头凑近了点。 “二十年前,现在的皇帝还不是太子,他上头有个哥哥三皇子,三皇子听说先皇要把皇位传给现在的皇帝,在先皇病重的时候就带了几万的兵进城,想要造反。” “后来呢?怎么赢的。”儿子迫不及待地问。 老头直接甩了个大白眼给他:“那天晚上跟今天太像了。” 过了这么一会没人来砸门,老太太提着的心也放下了一点,插话道:“这次不知道又是哪个王要造反了,但比那年要好点,外面喊救命的不是很多,喊杀的好像也没听到。” 老头直接怒道:“你管他哪个更好,敢造反的就没一个是好的。” 类似这样的场景也发生在他们周围的和多人家里,但这回真是他们误会了。 这一天晚上确实是有人将要篡位,但外面街道上的士兵不是来造反的,也没有几万人那么多,只有三千人,都是刚从北边打仗回来的,今晚负责这几条街道的治安,。 避免有人篡位不成狗急跳墙胡乱杀害官员百姓。 可以说这附近的普通老百姓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幸运的是,离这里不远的几条街道住的都是朝廷命官,这些士兵奉命保护官员的同时,他们也受了益;不幸的是,如果不是这些官员,他们也不会受到危险的牵连。 在城内乱中有序的时候,皇宫内一向“恩爱有加”的帝妃已经撕破了脸皮正在对峙。 “病重”的皇帝吃力地从床上撑起身子,锐利的双眼直射仿佛从未认识过的淑妃,“是你给我下的毒。” 询问的句式,语气却是肯定的,淑妃笑了,笑得很大声,肆意的笑容甚至让还在愤怒中的皇帝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淑妃一步步逼近这个她曾经全心信任的万人之上的丈夫,语气带着得意:“是啊,没想到吧。我其实也想不到呢。” “我不曾薄待你,甚至早已许诺将这个位置传给我们的皇儿,何必在最后时刻铤而走险。” “忍,我知道,不就是让我忍吗。从先皇为你和皇后赐婚开始我就这么做了,二十多年了,我确实是不差这么一时半会。但是。” 淑妃话音一转,收敛了笑,灼灼的目光透着恨,“你怎么能老得那么慢呢,那个女人的孩子还变得越来越碍眼,他当初就应该死在那场宫变。很可笑是吧,你的父亲传位给你看中的不是你,而是一个注定短命的孩子。而你最好的朋友却救了你最讨厌的一个孩子。” 这些内容说得颠三倒四没有重点,什么不该说的全都一股脑往外倒,皇帝虽然意识到她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但这些话依然让他神色几度变换陷入长久的沉默。 皇帝知道她既然敢如此撕破脸皮,必定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平静地看着宠爱了大半辈子的女人:“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送你上路。”随着她的话落,只剩两人的大殿突然闪出十几个只露出一双眼的黑衣人。 皇帝的脸上终于出现明显的怒气,压抑的咳嗽声让他面上涨的通红,“你居然敢勾结江湖淫贼。” 皇帝出于控制百官的目的,对各世家圈养暗卫的情况有一定了解,世家暗卫多善伪装隐匿,这些人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杀气,绝对不是一个官员能养出来的。 淑妃对他的怒骂视而不见,“你放心,看在多年夫妻的情分上,我给你多加了药量,你一定会比皇后走得更舒服一点。” 她从一个黑衣人手上拿过一个白瓷瓶,纤长手指捏住皇帝的下巴,使劲用瓶口撬开皇帝抿紧的嘴唇,向里倾倒。 随着冰凉的药液入喉,皇帝眼中逐渐凝聚绝望,却在下一刻迸发出炽人的光芒。 手中的药瓶突然被打落在地,淑妃惊而起身,愤怒的目光猛地扫向罪魁祸首。“楼主是想要出尔反尔吗?别忘了你想要的消息还在我手上。” 她骂的人还没说话,旁边黑衣人二号开口了,“准太子妃瘟疫都能治好,我身上这小小的毒还能难倒她。再说了,太子可是我们楼主的妹夫。红鹰楼的准则一向是帮厉害的欺负弱小的。” 苏遇安让人压着他名义上的弟弟进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么不正经的一句话。 被气疯的淑妃看到本该还在打仗的人,眼睛都要瞪出框了,尖利的怒吼划破在场之人的耳膜:“你怎么可能在!” 苏遇安看到地上打破的药瓶,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皱眉,看向一身黑的夜白的不赞同目光中透着无奈:“你真给他喝了?” “喝了。” 黑衣人二号补充:“楼主今晚没吃晚饭,那女的灌药的,时候有点反应不过来。” 夜白看向下属的的眼神带着赞赏。 苏遇安只能收拾烂摊子,让人把意图谋权篡位的母子两压入大牢,然后叫来太医给皇帝解毒。 这毒跟苏遇安身上的毒同出一源,海川老人的毒要是这么容易解,当初皇后也不会连是中毒都查不出来了。 等皇帝吊着一口气,在第二天早朝的的时候,带着十足怒意地将背叛他的母子俩贬为庶民,抄了裴家九族之后就倒下了,没死,但对心高气傲的皇帝来说全身瘫痪还不如让他死了。 苏遇安当然不会如他所愿,实际上他还希望他能在皇位上坐得更久,只要少给他找麻烦就好了。他现在可还不想当皇帝。 皇帝倒下了,倒下之前也没有留下什么圣旨,太子又还不想继位,那太子监国就变得顺理成章。 权利的交接没有一定的时间完成不了,差不多的时候,又要忙着接下来的官员考察,等苏遇安抽出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那天宫变之后,夜白就没有在突然消失,这些天一直跟在苏遇安大忙人身边,偶尔还出手帮个忙,日子过得既充实又无聊。见他一反常态地换了一副打扮得很骚包的样子,连忙跳出来:“去白林村吗。” 苏遇安被挡了路也不恼,见他一副隐隐期待的样子调侃道:“你这些天不是经常去吗?怎么还没看够啊。” 夜白秉持着沉默的原则,盯着他不说话,自觉跟在他身后。只在苏遇安坐上马车的时候才分开去牵马。 苏遇安透过车窗望见他一副去赴死的表情,想到瑾儿说过的他对傅家姑娘的那些行为,以及这段时间明明对和妹妹相认却一次次退却,也有点觉得不可思议了。 墨石早就从自家殿下那里得知这冷冷严肃的青年是叶家兄妹的亲大哥,只是当年叶大人为了救殿下把两个孩子换了,所以才丢失了这么多年,甚至叶夫人因此悲伤过度直接没了关于这个孩子的记忆。就连叶大人离京做官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件事。到现在侯府的老太太还在恨着叶大人呢。 想到要不是他,自家殿下可能早就死了,墨石就对眼前的青年很有好感,现在见他这么一副表情不由得好奇:“你这是怕见到弟弟妹妹,还是怕见到心上人呢?” “墨石,你去前面探路。” 墨石不知道夜白曾经大胆示爱的行为,所以才会有这么一问。苏遇安却是知道的,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好心让墨石离远一点,要不然,恼羞成怒的未来大舅子打起人来,他可拦不住。 第46章 京城位于北方, 十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除了感觉这次出城的路途变得漫长之外, 目之所及都是变得橙黄的风景树木, 一行人的心情颇为悠闲。 白林村已经不剩多少病人了,大多在确认身上的疫病痊愈之后各回各家, 连那些大夫都快要走光了。 一行人出现的时候,叶瑾予和蓝莹儿以及傅琦灵主仆两拍拍坐在村里的一块大石头上聊天晒太阳。 上一次见面还是刚刚表明心意的少男少女, 这次见面就已经是圣旨赐婚后正式的未婚夫妻了。 傅琦灵主仆见过苏遇安, 现在知道他的身份后又看到他身边熟悉的夜白,虽然有些诧异, 但又纠结该怎么行礼, 毕竟第一次见到苏遇安的时候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只以为是瑾儿姑娘的一位兄长, 现在知道了看到人的时候就有点犯怂。 可还未等她说话,就见那位太子殿下的目光已经越过她们落在后面的叶瑾予身上,傅琦灵下意识松了口气, 注意到夜白在看着她,对他笑了笑。 叶瑾予站在傅琦灵的身后看着逐渐走近的人,脸上的表情有些羞囧,“遇安哥哥。” 苏遇安顾忌着人多, 只是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声音温和道:“久等了。” 青年在这一瞬间仿佛被落在身上的阳光感染,这个人透着和煦温暖,就好像这些天处理政务时冷漠无情, 运筹帷幄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样明显的转变发生在自己面前,这几天被苏遇安压榨的夜白忍不住侧目。 傅琦灵对他出现在这里,还是跟着太子殿下来的情况感到好奇,倒是不会认为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得罪了太子,被拘来的,只是觉得夜白一个江湖侠客不太像是会会搭上宫中皇子的样子,要说是来找她碰巧撞上的,傅琦灵也觉得不像,他前天才来过。 因为有些不放心,所以她先是看了眼不远处两人一眼,小声问走到身边的人,“你怎么会和太子一起出现在这里?” “来找你和妹妹。” 傅琦灵足足愣了好半晌才一脸震惊地重复:“妹妹?” 她下意识地看向这附近最符合条件的叶瑾予。“瑾儿姑娘吗?” 叶瑾予也已经从突然见到未婚丈夫的羞涩中稍微恢复过来了,听到她不自觉有些提高的声音下意识将疑惑的目光投过来。 “怎么了?”她问的时候目光也不禁被有些眼熟的黑衣青年吸引,看到他是站在傅琦灵身边的,眼中亮了亮,对他的身份马上就有了猜测。 她刚才有注意到这人是自己未婚夫带来的,询问的眼神又落在了苏遇安身上。 苏遇安被打断了和小姑娘的叙旧,但一点点的不悦很快就在小姑娘依赖又期待的目光中消失的不留一丝痕迹。 他也不打哑谜,抬头见到被人领过来,此时对见到他还很高兴的叶明杨,指着面无表情的夜白用清淡的声音向他们投下一个惊雷:“这是你们的亲哥哥。” 傅琦灵认识夜白有几年了,对他的情况和性格还算了解,见身边青年变得更加僵硬的表情,以及突然紧绷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心疼的同时又有点想笑。 还在往这边跑的叶明杨听到这不大的声音,更是直接左脚拌右脚,摔了个狗啃泥。 着地的脸第一时间就转向传说中亲哥哥,居然惊悚地发现这人长得真越看越像自己亲爹。叶明杨惊呆了,他还是第一次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这个令人不可置信的消息让叶明杨都忘了从地上爬起来知道好一会之后,从亲哥哥看自己的眼中看到了对自己那淡淡的无语和鄙夷,他才如梦初醒一般,飞快地跑到了自己妹妹身后,只探出个脑袋目露神奇地打量。 同样被震惊到的叶瑾予很快就被眼前这出弄得心力交瘁。 一时间,这对龙凤胎姐弟都瞪着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她们共同的大哥,清澈明亮的大眼中溢满了好奇和期待,让人看了就忍不住会心软。 在苏遇安的话出口后,夜白就犹如正在等待宣判的死刑犯,明明一直都在告诉自己,没事的,他的亲人们都是很好很值得他好好对待的好人,而且就算她们不想认自己,这些年一个人也都这么过来了,他还有很好的姑娘喜欢,他不用那么在意结果。 可是理智好像已经脱离了他的身体,内心的想法更是朝着越来越悲观的结果奔去,甚至已经想到了如果他们不要他,他要怎么让他们后悔。 苏遇安其实并不想让他们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甚至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小姑娘因为童年的事,以及救命之恩对夜白的身份充满了求知欲,他更想等到未来岳父岳母回京之后再一次性说明。到时候很多他们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能有一个最好的解释。 等坐到回京城的马车上,苏遇安看着频频撩起车帘往外看,最后甚至觉得这样太累干脆把车帘取下来,光明正大往窗外打量新哥哥的叶瑾予,脸上温和的表情开始不对了,瞥见未来大舅子耳后的红色,一点都不觉得同情。 “瑾儿……咳。”苏遇安透着淡青色血管的手掩住口唇,鲜红的血液从他指缝中缓缓流出来,苍白的手和苍白的脸色将他的血衬得触目惊心。 苏遇安蹙眉看着手上的血,似乎对自己弄假成真的行为感到很无奈,等抬头看到小姑娘惊恐的表情时,就更是无话可说了。 从身上抽出一条白色的巾帕,动作轻缓地擦干净手上残留的血迹,慢条斯理地样子似乎做了很多遍,还不忘安慰地朝小姑娘笑了一下。 叶瑾予看着对方一笑,口中立马涌出跟多血,连露出来牙齿都沾满了血迹,眼泪开始控制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拿药的手哆哆嗦嗦抖个不停,倒了一堆的药在手上,有一半都是掉在了马车里。 几颗几颗地给他塞嘴里,然后又举着茶水壶给他吞下去。 “吁——先停下。” 带队的一个将领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下令道。 不短的车队在突然的命令下有些混乱地停下,可是好像已经晚了。 下一秒,车队周围突然出现将近百人的,打扮成普通百姓的武功高强的人,他们一部分拖住守在周围的士兵,另一部分则目标一致地朝着马车冲过来。 对方武功高强,训练有素,不要命一样地出现就打。 “保护殿下!” 离她们最近的夜白武功最高,可他同时被七八个人拦着就算相救也□□乏术,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一群人对着马车一拥而上。 随着马车突然地停下,剧烈晃动的车厢让没有一点准备的叶瑾予直接扑到了苏遇安身上。 在接触到怀里温凉带着淡淡药味的身体时,叶瑾予的第一反应是幸好要已经吃完了刚才灌得多,水壶没水了。 她一边担心地爬起来一边转头看向窗外,只来得及看到双方大都在一起打斗的几个场景,下一刻被突然急速往前行驶的马车颠回了苏遇安的身上。 苏遇安在剧烈晃动的马车里也不可避免地被撞到了头,糟糕的身体状况让他头晕目眩,眼前一片一片的黑。 一只手紧紧抓着车厢的木栏,另一只手将试图爬起来的小姑娘固护定在怀里,嘴里冷静道:“先别动。” 叶瑾予很快就不动了,抱着他的身体努力缓解对未知危险的恐惧。 此时那被叶瑾予拆了帘子的车窗反倒给苏遇安提供了便利,这周围的路他走过很多遍,只往外看了一眼后他就认出这是上山的一条死路。 他紧紧盯着晃动的轿帘,表情变得凝重,先不说在马车受惊狂奔的情况下跳车有多危险,那些冲他们来刺客就像认准了一样,紧紧追在马车后面不放,只等着一追到他们立马就补一刀送他们上路。所以他们不仅不能停下,还要祈祷马能跑快点。 苏遇安垂头看向怀里的小姑娘,淡色的唇碰了碰她的额头,“怕吗。” 叶瑾予在他怀里艰难地点一下头,“但我们都会好好的,对吗?” 面白如纸的青年突然笑了下,对她点头,再次落在小姑娘眼帘上的唇柔软温凉。“对,会好的。” 单薄的马车很快就到了离悬崖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远远跟随的刺客们见马车并没有减慢的趋势,也逐渐放缓了追赶的速度。 “头,怎么办。”主子下的命令,让他们一定要看到太子的尸体,现在人要掉悬崖了,难道他们也要跳?即使他们是死士也应该不至于自杀吧,谁知道跳下去是死是活。 他口中的头看着很快消失在视线中的马车,果断转身杀向身后追来的太子救兵。“先回去。” 苏遇安抱紧了怀里的人,在感觉到马车即将离开地面的时候说:“闭眼。” 下一刻叶瑾予就被抱着跳出了马车,紧接着失重感蓦然传来,即使头埋在苏遇安的怀里,她依然能感觉得到下坠时刮在身上冰冷而锋利的山风。 刺骨的冰冷和疼痛让叶瑾予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周身唯一能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暖让她很想哭,她也真的哭了,挣扎着想要抬头再看一看苏遇安的脸,却又很快被他用空着的手压了回去,“快到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叶瑾予只感觉得到一股巨力从抱着她的人身上传来,像是碰到了弹簧一样,这股巨力带着两人往上冲了一段距离。突然的变故让一直一直提心吊胆的人在下一秒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第47章 清晨, 山涧的秋风寒冷刺骨,丝缕的阳光透过重重阻碍落在林中的木屋内。 躺在一间木屋里的叶瑾予紧闭着双眼, 此时似乎是被落进来的光线扰了睡眠, 眉头蹙起,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 双眼慢慢睁开,愣愣地注视着眼前简陋的屋顶, 下一刻猛地瞪大双眼, 拉开杯子从床上起身,匆匆托着鞋子就往门外跑。 “请问有人在吗?” 苏在卿正在厨房煎药, 听到声音猜到应该是那个小姑娘是醒了, 心里不禁一喜:“我在这, 怎么了?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你有看到我身边的人吗?他和我一起从悬崖上掉下来的, 他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一醒过来没看到本该一起的苏遇安,叶瑾予差点被吓死了, 现在见到可能把他们救了的人,下意识就把她当成了一根救命稻草。 见到对面的人愣住的表情,不回答,叶瑾予立马心中一沉, 焦急茫然又无措, 眼眶渐渐就红了,心里又开始往不好的方向猜想,抱着着一丝希望小心翼翼地问:“你在找到我的地方真的没有发现另一个人或者其他的蛛丝马迹吗?” 苏在卿牵过她的手轻拍了拍, 声音温柔带着安抚:“你先别急,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他应该在另一个地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先吃点东西我带你去找他。” 叶瑾予眩晕的脑袋终于有了一丝喘气的机会,恳求道:“我吃不下,你能不能先带我去找他?他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苏在卿面露迟疑:“可你已经将近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你现在身体很虚弱。” “没关系,没有亲眼看到他脱离危险我实在放心不下。” “那好吧。”苏在卿见她坚持也就不再劝。 “我进屋拿点东西,你等会,很快的。”苏在卿又转回叶瑾予刚才出来的拿进屋子里,过了一会提着一个篮子出来。“走吧。也不远。” 她们走的是人走多了踩出来的一条山间小道,弯弯绕绕崎岖不平,偶有荆棘枯枝从一旁伸出来拦路,哪怕不远也耗费了不少时间。 苏在卿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试图分散她紧张的心情跟她说话道,“你今年多大了?” 叶瑾予担心苏遇安,一路上整个人仿佛是飘在半空的,不上不下,没个着落点,因为心绪混乱,她无意识地回答:“十五。” “家里就放心你自己出门?爹娘不管吗?” “他们很好很好的。”叶瑾予想到家人心里酸酸涩涩的,又想哭了。 因为叶瑾予的无心设防以及思维混乱,接下来这一段短短的路程里,苏在卿温温柔柔地又问了几个问题,本意是想开导开导,结果她倒豆子一样跟她说了一堆和未婚夫相处的过程,以及她的未婚夫有多好多好。 苏在卿陷入沉默,在心里感慨了下这小姑娘的单纯,对人这么不设防,但与此同时又不免的对她又添了一丝喜爱。 “姐姐,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苏在卿道:“你还是叫我苏姨吧,我比你要大很多。今天十月二十一,不着急,转过这个弯就能看到地方了。” 叶瑾予隐隐觉得不太对,她掉崖的时候才是十九,那都过了两天了,怎么刚刚她说才一天一夜?。可是她还来不及细想,苏在卿的话瞬间就把把她全部的注意力都给拉了回来。 转过了山林里的最后一个弯,眼前突然就明亮了不少,一个和苏在卿的木屋差不多大小布局的房子出现在眼前,木兰围成的小院子前站着一个男人,哪怕叶瑾予现在心不在焉也能很清楚地从那个男人的脸上看出来,他并不欢迎她们。 至少是不欢迎她这个陌生人。 苏在卿也看出来了,不怎么在意,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并不友好,“先生怎没告诉我这个小姑娘还有个伙伴?让我被小瑾儿问起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 很好,一套流程下来,称呼直接就升级了。 杨羽自知理亏,却依然臭着一张脸,指着一个房间不高兴道:“去看吧,也快醒了。” 苏在卿将手里的篮子放在一边的架子上,跟在叶瑾予后面也想看看,这个山谷实在难得来人。这还没走几步呢,就被杨羽的声音叫住了:“你去厨房给他煎药。” 苏在卿实在是对杨先生身为一个大夫,却总是不喜欢煎药,自从她来到这里之后,连药材都是她帮处理的行为感到很无奈。 持续了近十年的工作习惯让苏在卿调转了方向,去厨房煎药了。 * 木屋的房间很小,叶瑾予进门后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苏遇安,如果不是仔细看能从他呼吸间轻微起伏的胸膛,她可能也要变得和床上之人一样的面无人色。 见到了实实在在的人,知道他还好好地活着,叶瑾予仿佛在这一瞬间也被山谷中悠然平静的气氛感染,整颗浮躁了一路的心得以安抚,变得平静安宁。 从木门走到床边的短短一段距离,叶瑾予生生走出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到达终点之后,哪些惊喜害怕,只变成了一个很简单的动作。 她坐在床边的地上,握着苏遇安几近没有温度的手掌贴在了脸颊上,微笑着看着昏迷的人,轻声喃喃道:“遇安哥哥,苏遇安,萧时昱,太子殿下,要一直活着。” 苏在卿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漂亮精致的小瑾儿坐在地上,双眸痴痴地盯着床上她的未来丈夫,小姑娘听到开门的动静,慢了大半拍地转头看她们。 跟在苏在卿身后进来的杨羽依然是一副不乐意的表情,嘴里嘀咕:“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就是个毛孩子。” 可惜他身前的女人了解他的脾气,只抬了抬手里的药碗,好声好气地说:“先生,这药什么时候要喂?” “现在。”杨羽没好气地回答,然后越过她走到苏遇安的床边,刷刷两下眨眼间就已经在他身上扎了好几针,速度快到叶瑾予都来不及阻止,等再三确认扎的都不是什么致命的位置之后才愤怒地瞪着罪魁祸首:“你怎么乱往人身上扎针。” “治病你懂吗?不懂就闭嘴。” 杨羽轻蔑地瞥了她一眼,老神在在地地等了一会又用在场之人看不清的速度给苏遇安拔针,“看,这不就醒了。” 一旁安静站着的苏在卿眼皮跳了跳,见人没醒就把人扎醒,这事也就杨先生做的出来。 叶瑾予顾不得其它,双眼紧紧盯着缓缓挣开双眼的人,紧张又期待还带着一丝的委屈,“遇安哥哥?” 苏遇安看到热泪盈眶的小姑娘,先是一愣,然后舒展了眉眼,略微吃力地“嗯”了一声。 听得叶瑾予恨不得扑上去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幸好她的理智还记得对方身上可能有伤,及时控制住了身体。 “醒了就可以趁着药还没凉喝下去。”一直站在离床有点距离的桌子边的苏在卿端了药碗给小瑾儿,却在看到床上之人面容的下一刻,手一抖差点打翻药碗。 杨羽一时没想到她突然走近,阻止不及,气得直瞪眼。 叶瑾予在事关苏遇安的事上一向反应极快,怕她真的打翻了药,及时从她手中接过。 看刚才那位先生露的一手,叶瑾予猜测对方可能是以为隐世的神医,神医的药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反正这两人也不知道她们的身份,更别说想要害她们了,有没有什么好处,只是为什么这位苏姨看到遇安哥哥的脸后变得愣愣的样子。 “苏姨?是有什么不对吗?” 苏在卿回神,心不在焉道:“不是,只是没想到他看起来伤得重那么多。你先给他喂药吧,我出去等。” 叶瑾予看出她想说什么又隐隐害怕的样子,有些不懂,但她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苏遇安身上,没有多想。 杨羽皱眉一脸思考地跟在苏在卿后面出了门,然后不出意外地被红着眼眶的苏在卿拦在了外面。 屋里的叶瑾予确认外面没人了,一边小心翼翼地给醒过来的苏遇安喂药,一边不动声色地往药碗中注入空间里收集的露水,“遇安哥哥,我刚才见苏姨看你的反应有点不对,你说她是不是见过你啊?” 青年垂眸虚弱地笑了笑,开玩笑一般:“说不定她见过我娘。” 这回手抖的人换成了叶瑾予,连忙双手拿着,条件反射地看向门外的方向,双眼震惊地瞪大。 她知道遇安哥哥很少会说没有把握的话,那苏姨岂不是真的见过死去的皇后? 叶瑾予也是后来才知道,遇安哥哥当年才道崇州不久就回家,是因为当时皇后病危,在之后就没了,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回去的时候有没有来得及见到自己母亲最后一面。 她一直心疼遇安哥哥少时失去母亲,亲爹敌视,有还不如没有,唯一能够护着他的先皇也早早去世。如果苏姨真是曾经关心认识皇后的人的话,说不定遇安哥哥能从她身上听到一些关于母亲的事,就当是对自己的一些慰籍? 不过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把伤养好,最好就是能再把体内的那些毒毒都给解了。 想到那个脾气有点不好的杨先生,叶瑾予又升起了希望,哪怕更多时候得到的是失望的结果,每一丝有可能能够帮苏遇安解毒的希望她都不想放过。 她甚至已经已经在心里面打算着,该怎么说服对方,这些传说中的隐士有着常人不能匹及能力,与能力与之相对的就是他们中大多脾气古怪。目前看来,杨先生容易生气,脾气古怪对上了。 叶瑾予大概也想不到,这些她一个人的暗搓搓的猜测在第二天全部得到了证实。 早上的时候,杨先生让她去煎药,带着苏在卿去给苏遇安把脉。 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都谈了什么,她在厨房煎药煎了多久,她们就在里面看了多久的脉,直到她端着药进去才出来,三人在门口相遇的时候,叶瑾予发现苏姨似乎哭过,眼眶红红的,透着一股浓重的悲伤。 有些担心的叶瑾予进去之后下意识就先观察了一下遇青年的神色,发现他似乎还挺好? “苏姨是有见过皇后娘娘吗?” “嗯。” “难怪,苏姨是说了什么吗,不然怎么聊了这么久。”叶瑾予有些担心地试探道,可千万别是皇后的死有什么的隐情,遇安哥哥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床上的青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目光含笑地看着她,嘴里却道:“我身上的毒能解了。” 叶瑾予惊愣住了。 压在心底近十年的大石头突然被人挪开,她一时之间甚至都不知道该对这句期待已久的话做出什么反应。 反应过来后,叶瑾予恨不得化身十万个为什么,将所有的来龙去脉都给弄清楚,好在她还记得对方还是个重患,给他喂了药之后,只挑了几个她最想知道的问题,问完之后就让他躺下休息了。 在门外的台阶上坐下,叶瑾予一条一条地理着自己刚刚知道的内容。 首先,遇安哥哥这次跳崖伤得其实并不重,这么严重的样子其实只是体内的内力消耗过度,体内的毒压不住了一股脑发作出来的,只要按照之前的调养,内里慢慢恢复回来就好了。 第二,杨先生全名杨羽,是江湖上与海川老人齐名神医,蓝莹儿嘴里那个气死她师傅的人就是他。 第三,遇安哥哥身上的毒虽然能解,但身上的种类太多了,再加上混合后形成的新毒,杨先生要分开一样一样地解,还要注意用药,解毒的过程要很长,少则两三年,多则□□年。 最后,杨先生不愿意离开这个山谷,要解毒她们必须自己过来,而且她们还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噢,还有,他们落下山崖的时候,最开始都是被杨先生救回去的,只是照料了两人一天之后,实在照顾不过来才让苏姨过来把她带走。杨先生也没跟她说人是什么时候救的,所以昨天叶瑾予问的日子才没能对上。至于杨先生为什么什么都不解释,就不知道了。 叶瑾予坐在那里,越数越开心,越想越雀跃,灿烂的笑容终于又回到了脸上,只要能解毒,其他问题全都不是问题。 接下来几天,杨先生似乎真的对她们的存在不耐烦极了,给苏遇安开药的时候开一堆,要不是叶瑾予自己也能看懂药材配方,也要忍不住想要怀疑对方不怀好意了。 喝了整整五天杨先生开的苦药,哪怕苏遇安从小就泡在药罐子里,离开山谷的时候也忍不住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她们从小木屋一路直走,穿过茂密的树丛,听到人声的时候回头,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不见,换上了完全陌生的风景。 哪怕有所准备,叶瑾予还是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往青年身边靠紧了一些。 苏遇安微微握紧她的手,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朝她安抚地笑了笑。 温暖的阳光落在相视而笑的两人身上,为她们的身影铺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梦幻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