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主先生》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金主先生》 作者:安日天 主攻,渣攻,瓜不洁,换受。 微博:老婆大人家的葡萄干 写在前面: 并没有追妻火葬场。 这篇文放飞自我,三观不正,攻比较渣,建议别看。 我作为头铁作者,很难被评论区影响改造,心硬且狠。 观看此文造成的一切心理阴影,概不负责。 收到的一切投喂和订阅,理由恰当,可以退还。 不包售后,对攻受党均不友好。 骂我可以,骂笔下角色不行。 第一章 邵维安很不喜欢自己的名字,非常显老,听起来像他父亲那辈人。 他比较喜欢他的情人的名字,阮秋水,人也像名字一样,又软又能玩儿。 阮秋水跟他的时候,二十四岁,毕业两年,刚刚失业,住在群租房里,曾自嘲说:“我什么都没有,像一只蚂蚁。” 邵先生抽了根烟,烟气顺着暖风拂过阮秋水的脸,阮秋水不会吸烟,呛得脸色一白,但没有躲,乖巧得像一个漂亮玩偶。 邵先生轻笑着问:“你不是还有女朋友?” “……我想跟着你。”阮秋水低垂下头,他的声音很轻,但足够让人听得清清楚楚——他把自己的尊严,踩在了脚底下。 “听说你妈妈得了重病,”邵维安收敛了笑容,他抬起手,帮阮秋水将碎发挽在了耳后,“我可以借你一笔钱,不必做到这种程度。” “但我还不完……”阮秋水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像极了被逼到绝境的兽,“我这辈子都还不完,我太累了,邵哥。邵哥,我太累了。” 他的确还不完。 前期的手术,加上术后的疗养,起码要200万,阮秋水的月薪是7500,扣掉五险一金,到手不到六千,他的行业属于十分稳定,但并没有太大的工资上涨空间。200万,即使不算利息,于他而言,也是个天文数字。 其实也未必到那么绝望的地步,卖掉老家的房子,借遍所有的亲朋好友,勉强能凑100万,再召集网友捐款,说不定能凑个50万,这道坎如果想过去,硬熬是能熬过去的,但代价是一无所有,背上高额负债,前途毁了一大半。 如果没有邵维安,阮秋水硬熬,或许也能熬下去,但他偏偏认识了邵维安。 邵维安很有钱,200万于他而言,只是开心一晚的价码。 但他也足够吝啬,他可以借钱,但不会充当冤大头,无偿地拉人一把。 阮秋水和邵维安是在网络上认识的,两个人在某乎的一个问答下相识,加了微信聊了天,再见面的时候,邵维安请阮秋水吃了个饭。 邵维安很喜欢阮秋水的性格——明明一无所有,但勤奋努力,像野草一样旺盛地向上攀爬。 阮秋水也很喜欢邵维安,对方比他年长几岁,懂的东西却是他的无数倍,他遇到难题的时候,很喜欢去问邵维安的意见,并且总能得到最优的解决方式。 邵维安有一次半开玩笑地说:“你要学会独立思考,不要那么依赖我。” 阮秋水听出了言外之意,他也试着自己做了几次,但效果总不太如意,甚至有一次差点搞砸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便又像浮萍一般,紧紧地贴上了邵维安。 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唯一一次矛盾,是阮秋水提前到了半个小时,撞见了邵维安同男人接吻。 邵维安不慌不忙,十分镇定,他让男孩先走,然后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我是一个同性恋。” 第二句是——“刚刚那是我包养的情人。” 阮秋水不知道为什么气得浑身发抖,甩了门直接走了,他在晚风中漫无目的地走了半个小时,拿出手机,却发现邵维安没有给他一个电话,也没有一条讯息——就好像他一点也不在意他似的。 两个人冷战了七八天,阮秋水又遇到了一点麻烦,他犹豫很久,还是拨通了邵维安的电话,电话响了三声被接通了,邵维安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帮他解决了这个麻烦,并约他出来吃饭。 后来,阮秋水又撞见了几次邵维安同男人交往,每次的对象都不太一样。阮秋水有一次去洗手间的时候,撞见了邵维安的一个新欢,俩人聊了几句,阮秋水认为对方的气质非常好,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做邵维安的情人。 那天,阮秋水喝了几杯酒,酒精有些上头,一不留神竟然问出了口。 邵维安的情人扯下了一张软绵绵的纸,擦拭干净指缝间的水,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漫不经心,倒不如说是傲慢嘲讽。 他说:“邵哥给了我一套房一辆车,每个月给我三万零花钱,我想做什么,他还会让朋友帮我,我为什么不跟他?” 阮秋水睁大了双眼,他想劝对方趁着年轻多学习多努力,不能靠卖身换钱,但又被对方的话语堵住了。 “靠我自己,最多也就是个白领,靠邵哥,我现在的事业起步后,一年起码赚两百万。” “他还是个上面的,人也好看,我跟他完全是我赚。” 阮秋水说不出话来了,他甚至不受控制地生出了一丝羡慕,他发觉,在那一瞬间,他想过上邵先生情人过的那种生活。 不必担忧未来的苦恼,每天只要张开大腿,就有无数的金钱和资源递到他的面前。 后来,阮秋水的母亲生病了,他的女朋友和他家庭背景相仿,真情实感地抱着他哭,并且愿意把所有的存款都给他,让他先用。 阮秋水抱着他的女朋友,心里却没有多少感动的情绪,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斑驳的树影下,满脑子都是邵维安。 只要当邵维安的情人,只要张开双腿,所有的烦恼都会一键清空,他也能当上人上人了。 他知道邵维安是有点喜欢他的,邵维安看他的眼神,有些时候,同看他的情人没什么不同——尽管他从未越界过。 -- 邵维安将烟蒂碾压进了吸烟区的烟灰缸中,他的表情很淡,并没有多少欢喜的情绪。 他想给阮秋水最后一个反悔的机会。 “做了我的情人,就当不了我的朋友了。” “我想做您的情人,”阮秋水伸出手,握住了邵维安的手腕,甚至用上了敬语,“我是真的喜欢你……” 不,是喜欢我的钱。 邵维安帮他补充了未尽的话语,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幅皮囊,足够白嫩漂亮,也足够干净。 “跟了我的话,不能再同其他人交往。” “我会和女朋友分手的。”阮秋水急急地说。 “好。”邵维安笑了,十分真诚。 他带着阮秋水去了停车场,让他坐在了自己的副驾上,贴心地帮对方系好了安全带。 他问阮秋水:“和女朋友做过么?” “……”阮秋水在思考怎么回这句话。 “你同我说过,你和你女朋友在学校旁边的快捷酒店做过,”邵维安踩下了油门,地下停车场的灯光照亮了他半边脸颊,“我们就去那边吧。” “开个房,”他顿了顿,很愉悦的模样,“会很刺激。” 第二章 那是阮秋水自认为最屈辱的一天,邵维安将他清洗得干干净净,平躺在了床上,让阮秋水自己爬上来服侍他。 阮秋水痛得发抖,他试图从邵维安的表情里看出些温柔情绪来,目光却停顿在了他的嘴角。 他发觉邵维安在笑,傲慢无需掩盖,明晃晃地嘲讽着他的行径,他浑身发冷,但不敢发怒,过了一会儿,也挤出了一个笑来,他问:“邵先生,舒服么?” 邵维安其实不怎么舒服,他上过的情人技术好的多了去了,阮秋水磨磨蹭蹭又放不开,除了紧点没什么值得称赞的。但阮秋水的表情很有趣,这种又挣扎又讨好的模样,让他在一瞬间想到了一部老旧的卖身电影,难得有了点兴趣。 他没说话,但伸出手揽住了阮秋水的腰,轻易换了个姿势将他压在了身下…… 第二天的阮秋水没能下得来床,床单皱成了一团,邵维安已经走了。 他拿起了手机,发现里面已经堆满了前女友的电话和短信,于是毫不留念地将对方拉黑了——昨天他和邵维安滚在床上,前女友给他打了电话,邵维安停了动作,颇为绅士地劝他:“你们先聊一聊。” 阮秋水正在兴头上,他的身体本能地缠住了邵维安,心里也惶恐会惹怒身上人,竟然干脆接通了电话,一边呻吟一边提了分手,又在对方的哭骂中挂断了电话。 “嗤——”邵维安像是嘲讽出声,但阮秋水细细去看,却没发现他的表情有什么异常,两人便又重新滚在了一起。 邵维安出手果然大方,给了阮秋水车房现金,以及每个月两万的零花钱。 阮秋水拿到了两万,心里却不太舒服,他清楚地明白邵维安上个情人,一个月拿的是三万——他和他包养的情人明明是不同的,凭什么拿的钱比他的少。但他不敢直接问邵维安,他也清楚,邵先生额外给了他200万的救命钱,他是不占理的。 邵维安当时对阮秋水并不满意,他也不是慈善家,不满意干脆直说,让阮秋水对着视频学学。 阮秋水一开始端着个架子,不愿意学,邵维安处理得也很迅速,他在床事上不会给阮秋水留面子,甚至还会用些无伤大雅的工具。 阮秋水吃了些苦头,又想讨好邵先生以便于换取更多的零花钱,很快放得开了。他的骨头软得很,能摆出各种姿势,让他的金主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邵维安并没有让阮秋水放弃工作,但阮秋水之前请假过多,重返工作岗位后也心不在焉,他的上司和同事心中不满,渐渐也表露了出来。 阮秋水刚刚得了房车和零花钱,哪里能受得了这种气,干脆辞职不干,转过头,又同邵维安撒娇,想让对方帮忙安排个钱多活少的工作。 彼时邵维安刚下了他的床,正披着睡袍,熬夜做白日里尚未完成的工作,他敲击键盘的节奏不停,说了句嘲讽的话:“你是想什么都靠我么?” 阮秋水赤着脚走到了邵维安的身边,他望着男人冷淡的眉眼,心里知道这是不高兴了,软绵绵地跪了下来,埋首在了男人的腿间…… 过了一个小时,他仰着头,枕着男人的大腿,说:“我只能靠你了……” 邵维安把笔记本合拢了,抬脚踹了下阮秋水的肚子,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够贱的。” 阮秋水脸色一白,眼泪滚了出来,小声地抽噎着,像极了在床上伺候人的模样。 “一份工作早九晚六,一个月给你两万,和你原来的工作强度差不多,”邵维安扯了几张面巾纸,递了过去,“还有一份月薪是五万,什么都不用做,过去打个卡就行。” “你要哪个,我帮你安排。” 阮秋水接过了纸巾,擦了擦脸,笑着说:“当然要钱多的。” 邵维安低头看他,耐着性子说了句:“你总该学些东西的。” “学再多的东西,也赚不到那么多钱。” 也是,张开大腿当女表子,赚的钱才够多。 邵维安在心底无声喟叹,他想他这个旧友,已经救不了了。原以为是个能打磨的玉石,实际上只是块不堪雕琢的朽木。 但他面上并没有显露出丁点复杂的情绪,他只是问:“你还想要什么?” “林冶不是去欧洲玩了么?我也想去。” 林冶是阮秋水之前碰到的邵维安的情人,阮秋水对他的印象,基本是“他一个月拿三万”。 “那是他自己赚的钱。”邵维安淡淡地提了句。 “他赚的不还是你的钱?都是你的情人,你对他可比对我好多了。” 他床上比你耐草多了,人也比你上进多了。 邵维安走到了落地窗边,随手拉开了窗帘,阮秋水一边尖叫一边爬到阳光无法晒到的阴影处。 他点燃了一根烟,抽了两口,沉声说:“可以给你五十万,让你出去玩。” “你当我七天的母狗,我答应你。” 邵维安很长的时间都没听到什么动静,他以为他终于戳到了阮秋水的羞耻心,他能安分一段时间。 但当邵维安准备去浴室冲澡的时候,阮秋水却软绵绵地说:“可以啊。” -- 阮秋水跟了邵维安三年,他越发漂亮精致,又赶上了自媒体的潮流,在网上成了个小网红。 他给自己安排的人设是富二代,但他开的车还是三年前的那辆车,没有什么牌面,自然想换个新的。 他之前那份月薪五万的工作,后来嫌起床太早,到底还是不干了,每个月拿着邵维安十万,也没什么节约的意识,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邵维安刚从国外回来,下车进了门就啧了声。 客厅里布满了玫瑰花瓣,阮秋水身上还缠着情趣围裙,这幅架势,一看就是又想要钱。 邵维安坐在了沙发上,慢吞吞地给自己解领带,顺便估量了下这些年,他在阮秋水身上花了多少钱。 这幅身体已经玩得差不多腻了,当年做朋友积累时的些许情谊也散得差不多了,200万的房子翻了三倍,起码够600万,阮秋水也成了小网红,一个月自己收入有几万块钱。 这段关系,也应该中止了。 邵维安将解开了领带随手扔到了一边,他垂下眼睑,刻意显露出疲惫的模样:“又想买什么?” “维安,我想买辆车。” 阮秋水说这句话还是很有底气的,他跟了邵维安足足三年,熬走了许多漂亮的“情敌”,现在正稳坐在正宫的位置上。 况且这两年,他提什么要求,邵维安基本都会满足他,这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邵先生已经喜欢上他了。 当网红的时间并不长,但网友的吹捧滋长了他的自信心,让他甚至有些“飘”起来了。 他平日里不上班,总爱看些爱情小说与爱情电影,他把自己代入了主角之中,邵先生这样的人,对他那么好,又总是要他,自然是喜欢他的。 他还惦记着买完车之后,再劝邵先生代孕两个孩子,其中一个的镜子来源必须是自己的。这样一来,他的儿子也是邵维安的儿子,以后他也能继承邵维安的财产了…… “你想买什么车?”邵维安的话打断了他的幻想。 “不用太贵的,要五百万的。” “可以,”邵维安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抿了一口,“我给你五百万的现金,你可以用它买车,也可以用它来干别的。” 阮秋水的脸上露出漂亮的笑容来,他想抱住邵维安撒个娇,身体却因下一句话僵住了。 “这是给你的分手费,我玩腻了,散伙吧。” 第三章 阮秋水呆愣在原地,他思考了几秒钟,大抵是在衡量用哪种姿态面对邵维安——很快地,他哭得梨花带雨,小声地询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邵维安懒得同他继续扯皮,直接说:“分手费500万,再闹,这笔钱可以打个折。” “邵维安,你有没有心?!”阮秋水抄起了个抱枕,砸向了邵先生,“我跟了你三年,你非要做这么绝情么?” 邵维安抬手抓住了抱枕,规规矩矩地放在了身边,脸上也看不出生气模样:“我付钱买你的身体,我们是包养关系,不涉及情感交易。” 阮秋水神色激动,还想理论一番,眼前人又开了口:“即使你对我产生了越界的感情,那也是你的问题,我并不需要为此额外支付费用,也没有任何义务予以回应。” “但我爱你,”阮秋水慢慢地滑到了邵维安的脚下,他仰着头,泪眼婆娑,“维安,我是真的爱你,我离不开你。” 邵维安并没有产生丝毫感动,甚至忍不住嗤笑出声:“你这幅模样,像脑残剧看多了。” 阮秋水伸手想去抓眼前人的裤腿,却被人轻易躲开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从容不迫地拿起了外套,套在了自己的身上,又把扯下的领带卷了几圈绕在了自己的右手上。 “明天钱会转到你账户上,这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笔交易,也希望你至少有些自尊心,不要再同我联系。” “如果你依旧心存幻想,我不介意说得更直白些——我为你支付的价格,已经远超过了你曾经带给我的些许快乐,这笔生意已经吃亏,那就该及时止损。” “祝好,不见。” 阮秋水张了张嘴,但他的大脑一团乱麻,根本想不出什么回应的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以为能相伴一生的人,从容不迫、近乎冷漠地离开了他的世界。 邵维安出了房门,他把绕在自己手上的领带慢吞吞又重新打开,扔到了垃圾桶里。 这条领带是阮秋水送他的礼物,那时候他们刚刚在线下见面,阮秋水还不了解邵维安的家世,两个人相处起来还算轻松愉快,邵维安请客吃饭,阮秋水送了他一条领带。 邵维安最近常戴这条,其实是想给阮秋水个机会——如果他认出了这条领带,还记得些许旧事,邵维安不介意再养他一段时间,或者多给些好处。 但阮秋水从来没正眼看过这条领带,也没有接过邵维安给出的几次暗示,他的关心留于表面、近乎敷衍,倒能让邵维安毫无负担地做出决定。 邵先生的心情颇为愉快,司机为他开门,他坐在了后车座上,修长的手指挨个点过情人的名字,滑了一圈索然无味,只得喊司机:"去老地方。” “好。” 老地方是这座城市里最红的酒吧,没有之一,消费贵门槛高,舞池里群魔乱舞的这群人,工作日基本等同印钞机。 邵先生年纪不小了,但从十六岁开始就是这儿的常客,他爱安静也爱喧嚣,愿意和陌生人喝酒调情——在确认对方身体没病后,顺理成章地滚上床单。 滚完床单后,有的是炮友,有的是情人,前者解决生理需求,后者解决生理需求外再给他少许心理上的愉悦感,而愉悦感消失的时候,也是和情人说再见的时候——他一向拎得清,这次也并不例外。 邵先生在卡座上坐了一会儿,男男女女来了四五轮,大多数都是看脸,偏偏他这人嘴挑得很,愣是一个也没留下拼桌。 很快地,舞池中场休息,时针也越过了1,走向了后半夜,司机开始兢兢业业地发微信,问老板要不要用车。 邵维安百无聊赖,正想回一个“要”,手机的上方突然出现了一只嫩白的手,完美地挡住了对话框。 “好久不见。“ 邵维安没抬头看,怕遮掩不住笑容,他故作冷淡地说:“你还知道回来。” “爷爷过寿,当然要回来。” 来人是邵维安的堂妹邵安琪,常年定居国外,上次回来还是两年前。他们兄弟二人年龄相仿,自小便能玩在一起。 邵安琪当年出国留学时,邵维安笑着把她送上飞机,转过头难得落了几滴泪,后来得知邵安琪在头等舱哭成个泪人,一面心疼,一面硬是能撑着兄长的架子,教育她即使难过,也不要让旁人看到狼狈不堪的一面。 仿佛一眨眼,邵安琪长大了,已经是个成熟而有魅力的女人了。邵维安为邵安琪点了杯酒,帮她挡了挡周围觊觎的人。 “这次回来要呆多久?” “两周。” “两周?”邵维安转了小半圈酒杯,目光平视她,“你同周浩然要结婚了?” “结个什么婚,”邵安琪伸手挽了下碎发,明艳的脸上是同邵维安一致的冷漠,“周浩然外面养人了,这次回来,是谈解除婚约的。” 邵维安没有表露出丁点意外和怜悯,他抿了口酒,放下酒杯,说:“周浩然不会轻易同意,他是真的喜欢你。” “他喜欢我,也不妨碍他喜欢别人,我受得了他骗我,但受不了他蠢,蠢到看上那样的女人,蠢到这件事能传进我的耳朵里。” 邵安琪的话语越说越轻,但始终能让邵维安听得清清楚楚,邵维安沉默了一小会儿,喊来服务生,顶着邵安琪怒视的目光,叫服务生把刚刚下单的酒换成茶饮,又为自己加了杯无酒精的饮料。 “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该喝酒。” “我没有心情不好。” “那当陪我?” 邵安琪咬了下嘴唇,她明白堂哥的好意,也正因为明白,再难说出心口不一的话来。 两人喝着无酒精的饮料,又聊了一会儿,邵维安同邵安琪一起向外走,他注意到堂妹只穿了件白色抹胸的裙子,很自然地脱下了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叮嘱道:“以后出门记得带件外套。” “知道了——” 后面的话尚未说出口,竟被一句尖锐的指责打断了。 “邵维安,你们是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把外套借给她穿?” 邵安琪的眉毛轻挑,她倒是认出来了,眼前突然冒出来挡住他们的男人,是邵维安过去的一个朋友。但她一贯尊重堂哥的决定,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喧宾夺主、抢先回答。 邵维安的表情依旧像一滩死水,看阮秋水同看陌生人没什么区别,他从容地说:“那同你没什么关系,我可以选择不回答。” 他顿了顿,又说:“你也喝了不少酒,我不会责怪你,有什么事,明天可以再沟通。” 阮秋水的怒火一瞬间点燃了,他认为自己像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眼前的男人根本没有心,愤怒和酒精冲刷着他的理智,让他控制不住自己,想去触碰邵维安。 他伸出手,死死地握住了邵维安的肩膀,满含酒气的嘴凑近了邵维安的脸,颤着声音说:“你不能那样对我,我们在一起三年多了,你不能刚抛弃我,就同其他人在一起……” 他的声音虽然是发颤的,但足够大,周围的人的视线很快都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邵安琪气得轻捶胸口,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面的人,她正想出声反驳这个酒鬼,却接触到了堂哥的眼神——镇定的、讥讽的、没有丝毫慌张的,便一下子泄了气,又勾起了嘴角。 “我陆陆续续在你的身上投了三千万,”邵维安的声音不大,但因为声音从胸腔发出,足以让周围看热闹的人听清,“你如果想与我谈恋爱、想追求我,可以先把这笔钱还给我。” “如果你做不到,我们之间便是清楚明白、你情我愿的包养关系,现在我们关系中止,彼此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 “我同谁交往,你没有资格插手去管、也没有资格纠缠询问,方才我是给你体面,但你不要体面,我也只好将事情说得清楚明白。” “希望你自重自爱,保持理智,不要沉迷酒精,也不要肆意妄想。” “我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请松开我。” 阮秋水的脸色青红交加,他原本想借着酒劲闹上一番,挑衅下邵先生的新欢,倘若能激起邵先生的一丝怜悯和感情,自然更好。但他完全没设想过,邵先生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把他们的关系定义为包养,暗指他不够自重自爱。 他终究还是要脸的,在发觉周围的人已经开始翻手机录像时,终于承受不住,松开了握着邵维安的手。 他惶急地推开人群、落荒而逃,自然也没有看到,在他主动松开手的那一瞬,邵维安脸上一闪而过的释然与寂寞。 第四章 邵维安叫了代驾,先送邵安琪回了家,邵安琪在车上犹豫良久,才问了句:“你是不是有点喜欢他。” 除了喜欢,邵安琪想不出理由,她英明的堂哥为什么要同这样的货色相处,简直是一种扶贫。 邵维安偏过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灯光晃过他的脸,让他更显冷漠。 “不要有太多好奇心。” 邵安琪不再问了,下了车,邵维安却叫代驾往回开,重新回了酒吧。此刻已经到了后半夜,寻欢作乐的玩咖已经换了又一批。 邵维安开了瓶酒,半杯酒搭配半杯功能性饮料,喝了三杯,松了两枚纽扣,大脑依旧清醒得可怕。 所以说酒量太好也是一种缺点,至少不能轻易买醉。 邵维安熬了个通宵,在晨光熹微时发了几条讯息,通过第三方去敲打下阮秋水,省得他再跑到他眼前做出些不得体的事来。 他又喊了代驾,自己坐在后车座上,有消息灵通的朋友已经得知了昨晚发生的事,极为贴心地开始发水灵灵的少年的照片,聊天的尺度一个比一个大。 邵维安随机挑了几个,把照片发了回去,友人便极为上道地表示,一定会将人安排得明明白白,无需担心。 邵维安揉了下眉心,他发觉自身对这种单纯的肉欲关系已经生出了些许厌倦,硬要说,是他玩的时间太长,已经快玩腻了。 或许应该交个男朋友了。 这个念头刚刚划过脑海,邵维安就将它踢了出去。 男朋友意味着平等与爱情,他很难爱上一个人,也很难找到能同他平等相交的人,再加上他看脸,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况且正式交往意味着很多的麻烦,远不如包个情人来得轻松。 -- 三日后,邵家宴会。 邵爷爷一共有三子四女,邵维安的父亲排行第三,邵维安上头还有个亲哥哥,因此数年前出柜的时候,压力并不大。 邵维安自小到大没做出什么错事,性格也好,脑子也聪明,出柜又拒绝代孕,以后自然没后代,这让家中长辈更放不下他,对他的帮扶远比他同龄的兄弟姐妹大。 邵维安惯会做人,与亲人们相处都十分融洽,也不吝出手帮忙,一时间,同辈人关系和睦,倒让邵爷爷的朋友们十分羡慕。邵爷爷心中骄傲,自然更难掩对这个孙子的喜爱。 他这次过寿,干脆点名让邵维安陪伴左右,又将他引见给自己的老朋友们,笑眯眯地问有没有合适的性取向为男的男孩子,给孙子介绍个对象。 邵维安一贯沉稳,此刻也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羞赧”,倒引得邵爷爷开怀大笑,气氛一时极好。 邵爷爷到底年纪有些大了,开了场招呼了一番旧友,便喊了老朋友们到茶室休息,将场面留给了年轻人。 近年来娱乐圈和网红圈十分发达,年轻的权贵们也免不了俗套,会邀请些人热热场子。 邵维安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但也给面子并没有走,寻了个位置,同友人交谈些时事。 友人很喜欢一位明星出场,邵维安不再留人,恰好侍应生端来了香槟,低声询问。 邵维安杯中的酒已经空了,随机选了杯香槟,分了几次饮尽。 或许是今夜的酒水喝得太多,邵维安起身向洗手间的方向走,侍应生为他推开了门,一切都没什么异常。 邵维安解决了生理问题,仔细洗了手,却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的门露出了一条缝隙。 “谁?”他低斥出声。 “保洁。”来人掩上了门,声音怯怯的。 “进来吧。” 邵维安向门的方向走去,亲自开了门,门外果然是一个保洁模样的年轻女人,他松了口气,正欲同她擦肩而过。 那女人却突兀地喊了声:“邵先生。” “嗯?”邵维安本能地回头看,手臂却骤然一疼。 他想高声呼叫,却被人自身后用毛巾捂住了口鼻,刺激性的气体被迫吸进了身体,他的反抗渐渐变得虚弱,倒在了身后人的怀里。 在陷入昏迷的前一刻,邵维安看到了身后那人的手表——全球限量款,国内很难碰见,而邵维安刚好买过一只,送给了阮秋水,作为两人上床一周年的礼物。 邵维安陷入了幻梦里,梦里,他依旧是个青葱的少年,甚至有些腼腆。 他喜欢上了他的学长,懵懂的初恋,甜蜜而幻梦。 他的学长很喜欢千纸鹤,邵维安为了他折叠了一千只。他想向他告白,期望他能成为他的男朋友。 但他的学长却在那之前向他提出借钱的请求。 “你要多少?”年少的邵维安停止了吸奶茶,侧过头,眼神清亮得像一弯泉水。 “八十万。”学长有些紧张,或许是激动?他的脸涨得通红,却并非因为羞愧。 “您应该知道,我只是个高中生,并没有那么多钱。” “但你家里有钱啊,八十万,你随便管家里人要一下,不就有了么?” 年少的邵维安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依旧很喜欢他,但不妨碍他看清了他的目的。 “我为什么要给你这八十万呢?”邵维安顿了顿,继续说,“你给我一个我借你八十万的理由,或者,你愿意给我写一份借条么?” “你……”学长的神色有些挣扎,他心里自然清楚少年是喜欢他的,但如果叫他把这件事说出口,他又觉得难堪极了。 “我对你有些好感,也愿意给你八十万,甚至不用你写借条。” 邵维安到底是见过其他人怎么对待情人的,他从未做过,但不妨碍他学得很快,甚至能掩盖住他内心的狼狈不堪。 “这笔是我给你的包养费,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去开个房。” “学弟……” 邵维安的神色冷淡,他摇晃了下手中剩余大半的奶茶,随手扔进了垃圾箱里。 “不愿意可以拒绝,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学长没有说话,但伸出了手,亲昵地挽上了邵维安的胳膊。 邵维安在那天晚上脱离了处男的身份,也埋葬了他第一段感情。他做得很好,在玩腻了那幅身体后,钱货两讫,继续寻找新的情人。 第五章 邵维安很热,这种燥热迫使他极力睁开双眼,但眼前雾蒙蒙的,他看到了自己的初恋学长,又很快地,看到了数张曾经包养过的脸。 他的手碰触到了冰凉的物体,软绵绵的——是人。 邵维安短暂地清醒了一瞬,他挣扎着想要收手,手指却被人握住了。 “很难受?” 他听到了男人似调侃的声音。 “水……”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的声音并不难听,但邵维安很难保持冷静欣赏一二。 “滚。” “你脾气太差了,很容易吃亏的。” “……” 沉默维系了一段时间,但邵维安已经无法判断究竟过了多久。 “张嘴。” “……” “吸下吸管,是温水啦。” “……” 温水顺着吸管引入口腔,邵维安贪婪地喝了几大口,但浑身的燥热并没有得到半分缓解。 相反地,他的感官放大了无数倍,眼前明明灭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幻觉——但他始终无法看清眼前人的脸。 “他们应该给你用了致幻剂和催情药。” “……” “你长得可真好看。” “……” “医生一个小时后到,你再忍一忍?” 邵维安的手指攥紧了身下的床单,他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力气,但这很糟糕——并不陌生的冲动与欲望难以遏制,令他蠢蠢欲动。 “滚。”汗水自他的脸颊滚落,隐忍的性感令人血脉喷张。 陌生的男人抬手将长发别过耳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凑了过去,用唇轻轻地啄了口邵维安的唇角。 “我喜欢你的身体。” “如果无法忍耐的话,欢迎你对我做任何的事。” 邵维安的手指松开了床单,但并没有触碰男人,他合拢了双眼,汗水凝成水流自脸颊滚落。 “有套么?” “我定期体检,身体很健康的。” “套。” “……我没让人上过。” “套。” “……我给你戴上,祖宗。” 男人从来没这么伺候过别人,好在房间里的东西准备得十分周全,他捧着邵先生过分雄厚的本钱,有些笨拙地帮他戴上了“雨伞”,暗骂了自己“鬼迷心窍”——下一瞬,他便顾不得想这些了。 邵维安许久没有这种失控的感觉,倘若不是有一丝理智尚在,他极有可能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前提下,同这个陌生人上床。 ——当然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依旧是在和陌生人上床。 邵维安的视力依旧没有恢复,眼前时而模模糊糊,时而有诸多重影,他在床上一贯粗暴,身下人一度挣扎惨叫,但很快就变成了呻吟和浪叫,四肢像八爪鱼一样紧紧地缠着邵维安,做到兴浓时,甚至会叫“老公”。 邵维安的持久度一直很好,等他第一轮结束的时候,身下的男人已经大口喘气、双腿发颤,身下一片狼藉。 邵维安谨慎地将套子取下,打了个结,扔进了垃圾桶里,正想闭眼小憩,却听身旁的人问:“我不好看么?” 他还真没怎么注意身边人的容貌,刚刚的大半精力,都用在发泄欲望上了。 邵维安睁开了眼睛,看了看眼前人,那人有淡金色的长发,五官偏欧化,有种英伦贵族般的美感,皮肤细腻而白润,肢体线条如雕塑般完美。 “好看的。” 邵维安淡淡地回了一句。 “要抽烟么?”美人单手卷着自己的头发,用发尾去撩拨邵维安的胸口。 “不必了。” “我不会加料的。” “那也不必。” “……” 邵维安又闭上了双眼,却听那人说:“要不要再来一场?” “……”他在思考该如何拒绝。 “抽屉里还有很多套。” “我都可以,”邵维安的表情很冷漠,像在讨论别人的事,“只要你撑得住。” 两个人又滚在了一起,邵维安一个晚上用了七个套,最后美人什么也射不出来了。 邵维安披着睡衣下了床,并不意外地发现房门已经从外面锁紧,他去了浴室冲刷干净了自己的身体,并且极有耐心地帮自己刮了胡子。 他将自己收拾妥当,又从衣柜里取出了一床被褥,才重新躺回到了床上,独自盖好被子睡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最后睡醒的时候,邵维安难得有些怔忪,他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缓了大概三十秒钟,才将所有的事情重新理清。 “醒了?”声音的源头在他的耳畔。 “嗯。”邵维安偏过头,看向了他的枕边人,此刻他已经完全清醒了,再看这人,发觉他比昨夜更显美艳——他像是从古典的油画里走出的美人。 “你叫什么名字啊?” “邵维安。”名字对他而言不是什么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我的名字不能告诉你哦。”美人这话说得娇嗔,竟是带了几分讨好。 “没关系。” “我能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么?” “可以。” “我以后能继续找你么?” “可以,”邵维安顿了顿,继续说,“我不玩已婚的,下次最好带体检报告。” “有体检报告,是不是不用带套。” 美人大半个身体都趴在了邵维安的身上,甚至按捺不住地舔了舔人的锁骨。 “可以。”邵维安随意搓了把人软嫩的臀部,“如果你喜欢含着别人的液体睡觉,我满足你。” 美人低笑了几声,说:“我们是炮友关系?” “如果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 “我不想要钱,我想要你多陪我做几次。” “可以。” 勉强谈拢了后续的事宜,邵维安轻轻地将床伴推开,抽出了自己的手机,开始解决昨晚的烂摊子。 邵家人得知了邵维安失踪的消息,但好在还没有惊动邵老爷子。邵维安向各方报了平安,将昨晚的细节含糊过去,又委托家人和朋友调查事件的主谋,并向警方约好稍后去做笔录。 做完了这些,邵维安打开了手机录音功能,拨通了阮秋水的电话。 美人裹着褶皱的床单,双腿赤着在床沿晃荡,他听着邵维安用言语的技巧将阮秋水的情绪调动至愤怒,又引导着对方说出了足以锤死对方是主谋的话语。 “我对你很失望,阮秋水,这一次,我不会息事宁人。” 邵维安挂断了电话,恰好与美人的视线相对。 美人莞尔一笑,说:“你为什么不把我供出去?” “你草起来比较舒服,还没腻。” 第六章 美人笑起来还有浅淡的酒窝,看起来像一只无害的绵羊。 “我可以认为你在夸奖我么?” 邵维安看了他三秒钟,答道:“可以。” “你好像很喜欢说可以,”美人依靠在床头,随意拿了瓶按摩油涂抹身上的痕迹,“这让我有点好奇你说不可以的模样。” “你不会想看到的,”邵维安拉开了半边的窗帘,任由日光倾斜在他的身体上,“我们的关系也没有亲密到那种程度。” “我姓陈,耳东陈。” 陈先生握了握手下的床单,他的位置刚好在阴影处,不会被邵维安放进来的日光影响。他的身体还带着一丝酸痛,隐约提醒着他眼前的男人有多危险。但他无法控制自己想靠近的欲望,不止是为了寻求身体的契合,更像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这让他选择放弃原则,后退了一步。 “嗯。”邵维安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我看到有人把你抬到了隔壁,见色起意,让人把你抬到了我的房间。” 陈先生不习惯骗别人,他的世界里,一贯不太懂迂回,想要什么直接伸手就能触碰到。 “让人?” “让我的保镖。” “哦。” “我昨天……” “嗯?” “没什么。” 陈先生实在不太擅长卖惨,他强势惯了,习惯让其他人揣摩自己的意思。 邵维安单手抓着酒店的窗帘,轻轻地向右一拉,被阻隔的日光放纵地撒入室内,陈先生的阴暗处无从遮掩,他本能地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眼。 “第一次?” “……” 沉默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默认。 邵维安重新将拉帘拉回了少许,挡住了照在床上人的阳光。 “是没同人上过床,还是没在床上当过下面的?”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邵先生已经做好了对方会恼羞成怒的准备,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个一夜情的床伴,因而对激怒对方以获取信息这点,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我没同人上过床。”出乎意料,陈先生坦然承认了。 邵维安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松开了握着窗帘的手,走回到了床边,单膝屈起上了床。他习惯运动,肌肉线条明显,看着清瘦但体重一点也不轻。 床面向下榻了一块,陈先生没有躲避,倒颇有些落落大方,他犹豫了两秒钟,挪动身体向邵维安的方向凑了凑。 他的目光带着欣赏和渴望,身体残留着按摩油的清香,问:“我可以抱下你么?” “可以。” 下一瞬,邵维安的怀里多出了一个男人,那人紧紧地抱着他,呼吸急促而凶狠——他能轻易地感受到对方的情动,对方的渴望,对方的诉求。 于是他低下头,同男人四目相对,又在对方似猝不及防似暗中期待下,吻上了男人的嘴唇。 接下来的一切又变得顺理成章,整个过程极为酣畅淋漓,邵维安在这一场情事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令他在事后如一头餍足的狮子,性感得几近发光。 “邵维安。” “嗯?” “我不想放你走了。” “嗯。” 邵维安无动于衷的模样,令陈先生有点不开心,但他不太想表露出来,于是小心地藏好了他的不开心,转而问:“你不害怕么?” “你说出口,代表你不会这么做,我需要怕什么?” 邵维安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种神奇的魔力,像人生导师,又像邻家友人,有一种难言的禁欲与禁忌感。 陈先生顺从了自己的心意,凑过去亲人,用他并不熟练的技巧,将人拉进属于他们二人的世界里。 -- 邵维安再醒来的时候,室内已经空无一人了,床头处用他的手机压着一枚便笺,陈先生在上面写着,他要赶去忙工作了,因而无法再停留更多的时间。 末尾倒是一句很老套的情话——“我过去从不相信一见钟情,直到遇见你。” 邵维安低嗤一声,心里认为这不过是雏鸟情节,男人和女人一样,会对第一次性交的对象,产生过多的幻想和依赖感。 但他还是记下了对方留在纸条上的电话号码,甚至颇绅士地给对方拨通了一个电话,响了四声,并未接通,他又礼貌地挂断了——备注上了“陈0912”。 陈先生,9月12号睡过,在他的手机通讯录里,还有几个陈,每个陈的后面都缀着个编号,这是炮友的一般待遇。 刚刚上任的炮友陈先生,是个颇体贴的男人,结清了房费,叫服务员送了早餐到房间,在昨晚的忙乱中,甚至还叫了洗衣服务。 邵维安吃过了早饭,换上了干净清爽的衣服,出门前,竟然还有一份礼物送到。 伴随着礼物的,还有手机上,来自备注“陈0912”的一条讯息——“我在开会,稍后再回你电话,送你的礼物请务必收下,你带给我的快乐,价值远超过它。” 邵先生接过了礼盒,拆开了外面的包装,盒子里躺着的一只手表,银色的表盘熠熠生辉,不是很贵,市价在三百万。 他将表戴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拍了张照片发给了陈先生,配字是诚恳的“收到了,很好看”。 陈先生过了几分钟,才回复了一个开心的颜文字。 在收到消息提醒后,邵维安甚至没有看内容,干净利落地把手表摘了下来,重新装进了盒子里。 他思考了片刻,打了个电话给友人,说:“帮我查一个人……” 第七章 挂断了电话,邵维安离开了酒店,又在附近的停车场里取了车,开车径直向爷爷家走。 昨天发生的事情他已经调查得七七八八,也难得有了厌恶一个人的情绪——阮秋水为他在隔壁准备了几个医生,试图取走他的精子,并且在国外已经联系好了代孕公司。 阮秋水的目的非常明显,掌握一个拥有邵维安血脉的孩子,即使邵维安不想承认这个孩子,其他的邵家人也未必能狠得下心,而只要他拿捏得住孩子,邵维安很难同阮秋水彻底断绝关系。 这个操作非常让人窒息,但不得不说如果真让他做成,会对他非常有利。如果昨天陈先生没有“见色起意”,让保镖将人拦下来,邵维安大概率已经陷入了圈套里,而他的精子此刻会安置在冷冻箱中,直接送往国外,事情将会复杂而麻烦。 想到这儿,邵维安将车开到了临时停车区,打开编辑框迅速地键入了一行字,按下了发送键。 “谢谢你昨天帮我,找个时间,吃个饭?” 讯息发送不到三十秒钟,手机又重新震动起来,点开果然是那人的回信。 “谢谢你昨天的招待,明晚,好不好。” 邵维安看了看这句话的句号,忍不住勾起嘴角,他并没有着急回信,而是将手机随意扔到了一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重新踩下了油门。 二十分钟后,他将车开到了爷爷家的车库里,撤了安全带,从容不迫地拿起了手机,回了个单字“好”。 对方的消息回得飞快,甚至让人怀疑他一直在等邵维安的消息。 “明晚八点,丽都酒店,我们可以在顶层看夜景。” 邵维安将手机插进了衣袋里,按下了车库向上的电梯,电梯尚未抵达到车库,手机又震动了一声。 “或者,你有习惯去的,想去的地方,我们也可以换位置。” 邵维安正想回复,又一条消息进来了。 “时间合适么?调整下也可以的。” “明天晚上,按照你的时间和地点,不见不散。” “好。” 邵维安同家人们吃了个晚饭,吃过饭后,又陪爷爷单独聊了会天,等他重新开车出门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五点。 不到半个小时,车子果然堵在路上,手机开始不停地震动,邵维安低头看了一眼,果然是阮秋水。 邵维安没有理会,他知道阮秋水为什么来找他——他只是通过朋友,向阮秋水现在签约的经纪公司和直播平台打了声招呼。 阮秋水的日子应该不会很好过,但这只是一个开始,邵维安已经正式报了警,等警察搜集好证据,还有牢狱之灾等着阮秋水。 邵维安的心态很稳,他一贯待人温和,但并不代表他没有脾气,相反,他一贯骄纵,称得上有仇必报。 电话终于停止了响动,邵维安瞥了一眼,发现手机页面上多了一条来自陈0912的讯息——“我有一点想你。” 邵维安打了个“嗯”,想了想,又删除掉,换成了另一句——“为什么不直接打给我,还在忙?” “怕你不方便。”这条消息倒是回得很快。 “我堵车了,等我到家,你可以打给我。” “你堵到哪儿了?” 邵维安想了想,发了个定位过去。 但这条讯息发过去后,却很久都没有收到回复。邵维安百无聊赖地打开了手机的导航,入目的是一条红线,起码堵了有十公里,他用手指滑动着键盘,却忍不住“咦”了一声。 原因无他,红线的最前端突然变成了黄色,黄色迅速蔓延向他所在的方向,速度之快,让他产生了软件坏掉的猜测。 但很快地,界面又弹出来一条消息,大抵说的是交通管制临时取消,前方道路已经畅通无阻。 这么多年经常会受交通管制,倒是第一次听说临时取消的。邵维安没有多想,等待了片刻,果然前方的汽车开始前行,他也踩下了油门,比预想的提早了一个小时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邵维安给自己定义的私人空间,只有一室一厅,但是他第一桶金买下的,意义非凡,他也从不将炮友和情人带到这里。 他为自己做了次简单的晚饭,正想享用美食,手机却响了一声,邵维安放下筷子,划开界面——陈0912:“到家了么?” “嗯,在吃饭。” 邵维安慢条斯理地吃过了饭,翻找到陈先生的电话,拨通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浅浅的呼吸透过话筒传来,过了三秒钟,陈先生才打破了沉默:“邵维安?” “是我。” “你怎么……”像是突然意识到不能问出口一样,陈先生换了个话头,“在做什么?” “在同你打电话,不必紧张,”邵维安放松了神经,靠在了柔软的沙发上,“怎么,刚离开几个小时,想我了?” 陈先生躺在靠椅上,他并没有用手拿着手机,而是戴着耳机,双手都探入在了薄薄的毛毯下。 “我很想你,”他的声音轻飘飘地,带着一点颤,“我的大脑快不能思考了,满脑子都是你。” 邵维安“啧”了一声,直白地问:“周围有人?” “没有人。” “听着我的声音,在做坏事?” “……嗯。” “你陷得太快太深了。” 邵维安的声线很冷漠,却叫陈先生打了个轻微的寒颤,连脚趾尖都舒服地蜷缩了起来。 “我变得很奇怪,邵维安。” 邵维安难得起了捉弄人的心,他将手机切换成了外放的模式,说:“你可以更奇怪一点——如一边玩自己,一边叫给我听。” “……” 邵维安端起柠檬水,给自己倒了一杯,灯光折射进玻璃杯中,璀璨的一片分外迷人。 “你那边没人吧?”有点怯,但更多是的媚。 “嗯。” “可能不太好听。” “没关系。” 邵维安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柠檬水——也只喝了这一口,陈先生未免太过谦虚,邵维安最后不得不自给自足了一次。 空气中弥散着麝香的气息,通话依旧在继续,陈先生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他悄悄地亲了亲屏幕,说:“期待明晚的见面。” “嗯。”邵维安回了一句,用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挂断了电话。 洗过澡后,他重新拿起手机,才发现手机里友人又发了一堆照片,年轻的漂亮的身体比比皆是,他迅速地滑了一圈,在输入框中码下了一行字点下了发送键——“暂时不必给我介绍新货了。” 友人几乎也是秒回——“有新的情人了?” “不算情人,”邵维安的指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码字,“比炮友强一点。” “对了,阮秋水和你怎么样了?你跟他真分了?” 邵维安微扬的唇角瞬间抿直,他一个字一个字在屏幕上敲下了几行字,确认无误,点击发送。 “我和他从前只是包养关系,原本想没有关系,但他做的事让我恶心,那现在就是我想把他送进监狱的关系。” “你看中他了,可以操他,但如果帮他,那朋友没得做。” 过了大概五分钟,友人回了一句话——“明白。” 第八章 友人一贯见色起意,刚刚没有直接反驳,显然已经起了心思。邵维安并没有产生多余的情绪,他过往的床伴和情人多得是,他们和谁上床,并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但需要提醒朋友自己的底线,以规避可能会发生的不快的情景。 邵维安放下了手机,冲了个澡,平躺在了床上准备入眠。 手机“嗡——”地响了一声,邵维安原本不打算看,想了想,还是拿了起来。 来自陈0912的最新消息——“晚安。” “安。” 一夜好眠无梦。 新的一天,邵维安收到了助理发送的提醒,他需要出席一场股东大会——他在读书的时候,非常擅长交际形形色色的人,加上手中的资金相对雄厚,很自然地走上了投资人的道路。 十年前个人名义投资的几家初创公司,已经陆续上市或在做上市前的最后准备,虽然也有投资失败的情况,但他在业内已经成为最上层的角色。 除了投资回报外,邵维安的名下还有邵家家族企业的股票,以及自己创办的目前由职业经理人打理的多家公司——金钱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数字,他也并不愿意将过多的精力放在攫取财富上,反倒是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得相对安逸。 股东大会开完已经下午六点,这家公司的董事长是邵维安的多年朋友,自然热情邀请他留下来吃个便饭。 邵维安温声拒绝,待对方询问理由时,也诚恳地说:“最近碰见个有趣的人,赶去赴约。” 真正将车开出停车场时,电子钟提示已经到了六点十五分,邵维安给陈先生发了个讯息,告知对方可能会迟到10-15分钟。 陈先生秒回了消息——“没关系,我等你。” 邵维安莫名有些愉悦,或许是心情好的缘故,今日的车开得比以往也顺得多,到目的地的停车场时,甚至还有10分钟才到八点钟。 他停了车,又在下车前用香水擦了擦耳后和手腕,想了想,又掀起了车内的储物箱,从里面抽出了一个漂亮的礼盒。他有准备一份礼物在车内的习惯,以备不时之需,而这个礼盒里的东西,恰好很适合这次约会。 侍应生恭敬地为客人引路,按下了向上直达的电梯,指示灯不断变化,停在了最上方的数字。 “叮——” 邵维安迈出了电梯门,下一瞬,他看到了璀璨的灯景——顶层此刻已经彻底变了模样,无数小夜灯悬挂在彩带上,照亮了漆黑的夜空,夜灯的布置看得出经过仔细考量,并不艳俗,反倒有种分外柔和的美感。 灯光下,乐队的乐手们正在演奏舒缓的弦乐曲,邵维安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首席的身上。 那人有淡金色的长发,面容白皙,嘴唇却过分红润,乍一看像个漂亮花瓶,但同他的目光相交时,又会莫名产生战栗感——他看起来并不像个温顺无害的艺术家,邵维安开始思考,陈先生的“陈”背后的含义。 乐曲结束,邵维安不吝掌声,陈先生向唯一的观众鞠了个躬,又转过身向其他乐手道谢。 乐手们一一退场,陈先生将小提琴放进了琴盒里,仔细扣好,说:“我很久没拉了,刚刚其实很紧张。” “很好听,”邵维安的目光停顿在了陈先生西装的领结上,“你练了很多年?” “小时候感兴趣,陆陆续续跟着学,最近几年练得不多了。”陈先生停顿了一下,很自然继续说,“想营造一点浪漫的氛围,想亲自为你演奏音乐。” “这是送我的礼物?” “算是吧。” “那刚好,我为你准备了回礼。” 邵维安将礼盒从长风衣的口袋中取出,递了过去,随口说:“祝贺我们第一次共进晚餐。” 陈先生将几缕调皮的金发别在了耳后,嘴角的笑难以遮挡,他双手接过了礼盒,又抬眼看人。 邵维安近年来很少遇到这么乖顺的情人,温声说了句:“现在就拆开吧。” 礼盒包裹得很严实,拆开纸质包装后,里面还有一个礼盒。陈先生掀开了礼盒,看了一眼,眉眼都染上了笑。 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躺在礼盒里,小熊的胸口处别着一只漂亮的永生玫瑰。 “谢谢,我很喜欢你的礼物。” “不必谢,我也很喜欢你刚刚为我演奏的曲子。” 夜灯在此刻瞬间熄灭,陈先生正想说这是自己安排的转场环节,身体却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极淡的木箱沁入他的鼻腔,伴随着陌生又熟悉的体温,让他在一瞬间陷入意乱情迷。 “不必怕,”邵维安凑近了他的耳垂,轻声低喃,“我们等一小会儿,如果还不亮,我们下楼去找工作人员。” 邵维安当然随身带了手机,他相信陈先生的手中也有,但这种情景下,选择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亮黑暗,绝对是注孤生的有力竞争选手。 “维安。”陈先生的声音莫名带了几分喑哑。 “嗯?” “我想吻你,行不行?” “不行。”邵维安拒绝得毫不留情。 陈先生尚未来得及感受到失落的情绪,唇上突然一热,邵维安的吻强势而狂野,烧得他理智摇摇欲坠,双腿也软了下来,不得不紧紧地抱着邵先生,像一只树袋熊。 邵维安单手揽着男人的腰身,空闲的手揉捏着人臀肉,足够色情但完全在“受害者”的默许之中。 “啪——” 灯光重新亮起,照亮了深情相吻的两人,邵维安又亲了几分钟,才放开气喘吁吁的陈先生。 他神色自若地收回了手,甚至绅士地后退了一步,说:“晚餐时间到了。” 陈先生的嘴唇都被咬破了,但他有些遗憾灯亮得太快了——他甚至是期待的,期待着邵维安对他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两人坐在了餐桌的两端,邵维安按下了提醒送餐的按键,工作人员训练有素、鱼贯而出,依次递上温热的菜肴。 两个人边用餐,边低声交谈,一时间,气氛倒是格外温馨融洽。 吃过了晚饭,也看够了夜景,邵维安看了一眼手机,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陈先生面上没露出丁点情绪,他低声问:“要不要去我的房间喝杯茶?” “好啊。”邵维安笑得纯良,像完全不明白对话的含义一样。 第九章 邀请喝茶是非常老套的暗示,现代的年轻人大多比较直白,看对眼了直接进门,也不太讲究含蓄。 邵维安流露出想走的意思倒是一贯的套路,收到这么含蓄的邀请,次数并不多。 两人一起进了房间,陈先生还真的为他泡了一杯茶,又低笑着说:“我先去洗澡。” 邵维安“嗯”了一声,等人进了浴室,又摸了下口袋里的套——三个,需要省着点用,不过酒店的房间一般会有,只是质量不太好。 邵维安心里清楚,他的性关系和简单安全一点也沾不上边,他也不太挑剔性伴侣的过往经验,因而时刻紧绷着弦,安全措施做得很到位。 而他的固定情人,他一般都会安排对方定期体检,偶尔也会有人恃宠而骄,说些“怕疼怕留血”之类的理由,邵维安一般会安慰几句,按照是否玩腻的程度,判断是过几个星期断了,还是立刻断了。 他倒不认为自己心狠,金钱交易而已,不达标的服务人员,当然要剔出去。 邵维安当然也遇见过不愿意收他金钱,甚至倒送他的礼物的追求者,最初碰见的时候,他的心中还会泛起涟漪,但只要稍加试探,便会发现对方图谋的更多——他们希望邵维安给予爱,以便于攫取更多的利益,即使有爱情,也多半是出于“邵维安可以成为我的自动取款机”这个荒谬的假设。 但陈先生,到底和那些人不一样的,他那块300万的表,至少表明了他的诚意——图谋的不是金钱,而是人心。 “哗啦——”门扉响动的声音提醒邵维安回过了神,但陈先生并没有回到客厅,反倒是径直进了卧室,他半掩着门,低声问:“维安要不要去洗洗,我给你调了温水。” “好。” 邵维安将手表随手放在了茶几上——那当然并不是陈先生赠送的那一块。 浴室并未打扫过,地面上还残留着少许水迹,浴缸中除了温水还有玫瑰花瓣,审美和他的小熊捧花如出一辙。 邵维安自己送人礼物的时候倒不觉得什么,但看这满浴缸的花瓣,到底忍不住笑出声——看来陈先生还是有点小脾气的,颇懂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浴缸边贴心地放置着浴袍,但并没有准备内裤,邵维安将褪下的衣服扔进洗衣筐里,跨进浴缸洗了个澡,擦干身体裹上浴袍,又对着镜子吹干了头发。 他想了想,拆了一个套子,直接用了,这才推开浴室的门,进了主卧室。 主卧的顶灯没有开,但是开着一盏橘黄色的床头灯。 陈先生端坐在床边,身上穿的却并不是浴袍,而是艳红色的女士旗袍,上方的盘扣一颗不落地扣紧,下半身却刻意露出了白花花的大腿。 邵维安走近了一步,才发觉对方的脸微微泛红,不确定因为室内的暖风,还是因为心中的羞涩。 “陈小姐?” “……我以为你会喜欢。” “的确喜欢,”邵维安踱到了床边,抬手用手背碰触那人的脸,“但更希望你轻松自然,你不必为了讨好我做任何事。” “不是为了讨好,”陈先生用脸颊蹭了蹭邵维安的手心,伸手解开了邵先生腰间的系带,“我控制不了自己,只是想让你更喜欢我一点。” “邵维安,你之前说得对,我陷进去了。” 他不该这么轻易地暴露自己的想法的,这样会在感情的博弈中处于下位,容易受到伤害,也不利于唤起对方的征服欲——邵维安在心中评判着陈先生的举动,也明白对陈先生而言最好的处理方式,应该是停止两人之间的关系,给彼此一段冷静期。 邵维安一般会给准情人一个正确的选项,即使知道对方大概率会选择继续沉沦。这个环节的目的在于撇清自身的责任,满足他隐晦残留的道德感。 但他垂眸看着陈先生的脸,却一点也不想劝他放弃,或者说出“我们可以考虑做朋友”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语,他也上了头,让他想不管不顾地占有眼前的男人。 陈先生会不会因此更加迷恋他,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受到伤害,已经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他把虚伪的温和与道德感抛在了脑后,取而代之的是摧毁和占有的原始欲望。 —— 日光顺着窗帘的间隙洒进室内,地板上随意丢弃着浴袍和破碎的红色布料,床上的两个人交缠相拥在一起,居于上位的男人后背上残留着红痕,但躺在他怀里的男人显然比他“凄惨”得多,玫红的吻痕遍布上身,蜜桃般的臀部烙着青紫的手印。 两个并不算年轻的男人像两只疯狂的野兽,极尽全力在对方的身上留下印记,宣泄着爱与欲。 邵先生更早地清醒,但他稍微移动身体,陈先生也睁开了双眼,迷蒙了几秒钟,目光恢复清明。 “早。” “早。” 陈先生凝视了邵先生几秒钟,双手环紧了对方的腰,主动送上了吻。邵维安并不诧异,重新占据了主动权,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又用手帮彼此纾解了一番。 邵维安率先抽离,下床趿着拖鞋去浴室冲澡,刚刚打开喷洒,背后便缠上了一个人。 他微挑起眉,话语却相对温和:“我今天还有事,我们不能再做了。” “我就抱你一会儿。” 陈先生亲了下邵维安颈后的软肉,他更想咬一口,但又怕怀中人会不高兴。 “这么粘人?” “……”陈先生不想反驳,但也不想承认。 “好了,该松开我了,我要冲澡了。” 邵维安抬手轻轻地拍了拍陈先生的手背,对方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却没有离开浴室,而是盯着邵维安洗浴。 邵维安并不太在意陈先生的视线,他一贯对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他清洗得很认真——看起来要把昨晚的痕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陈先生突兀地产生了一丝冲动,而他也选择放任了自己的冲动,他说:“陈鸿玉。” “什么?”邵维安明知故问。 “我的名字,”陈先生选择破罐子破摔,“我爸爸是陈伯俊。” 邵维安控制住了表情,他单手关上了淋浴的开关,扯了条浴巾围上了自己的身体。 “所以?” “你做我情人,条件可以提。” 第十章 “抱歉,我拒绝。” 邵维安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也不需要任何犹豫,直截了当地表达了对这个提议的抗拒。 陈先生僵硬-了一瞬,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语过于冲动,未经雕琢,显得咄咄逼人。 “抱歉,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想同你在一起。” “不需要抱歉,”邵维安侧过身,按压了几下身体乳的泵头,给自己涂抹身体,“我的责任偏多,没有同你提前说明一些事。” “什么事?”陈鸿玉摩挲着自己的手指——这是他紧张的时候会做的动作,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这种无法掌控的情景。 “我有情人,准确来说,是有很多情人。”邵维安一边涂身体乳,一边说话,显得过于漫不经心,“感谢你的厚爱,但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仅限于一夜情。” 邵维安很少将话说得那么直白——陈鸿玉刚刚的建议成功点燃了他的怒火,这种近似“包养”的建议,并不让邵维安感到荣幸,反倒感受到了威胁与束缚。 答应做情人,什么都可以提? 那不答应呢?利诱不成再来威逼? “陈伯俊”这三个字分量的确重,但邵维安吃软不吃硬。 “你头发还湿着,我帮你吹头发?”陈鸿玉试图转移下话题,这对他而言有点难,他没怎么哄过人。 “不用,我自己来。” 邵维安单手拿起吹风机,开始熟稔地给自己吹头发,头发渐渐成型,显得镜中人更加英俊。 头发吹得差不多了,他将吹风机插回原来的位置,转身说:“让让,我先出去,你进来洗吧。” “你在生气。”陈先生语调平平,单纯地阐述着一个事实。 “没错,对,”邵维安给自己披了件睡袍,向门外走,“本来以为你是个有趣的人,后来发现,你和其他人一样无趣极了。” 门其实足够大,陈鸿玉不让,也不影响邵维安出去。但当邵维安走到陈鸿玉的身边时,他的手却被握住了。 陈鸿玉的手微微凉,却低着头温声说:“我不想让你生气的,我是太喜欢你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邵维安却不吃这一套:“你如果比现在小十岁,你说这话,我或许会信。” “陈少爷,需要我说得更直白点么?” 你只是见色起意,想用最少的情感投入,用物质绑定一段关系。 邵维安包养过太多人了,他清楚作为包养者的心理,也正因为清楚,当其他人对他用同样的手段时,才会动了真火。 ——他并不想承认,他对陈先生的期待值太高,有那么一瞬,曾相信对方的爱慕是真。 “我只想成为你的情人,而非一夜情对象。”陈鸿玉不自觉地握紧了邵维安的手腕,他的话语急促,带着易于察觉的祈求。 “啧,”邵维安嗤笑一声,低下头,目光直视着陈先生的眼睛,“当我情人没那么麻烦,你想跟我,我也不会拒绝。” “但我刚刚也说得很清楚,我有很多情人,我会同他们上床,偶尔有新鲜货,也会去尝个鲜。” “你能接受的话,那就当我情人。” 邵维安眼中的恶意如有实质,他把心底的痛变成了言语的刺,想让始作俑者享受同样的痛苦。 而始作俑者,陈鸿玉先生,他慢慢地松开了紧握邵维安的手,抿直了嘴唇,就在邵维安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轻声说:“我能接受。” 邵维安心中的火,一瞬间灭了大半,他有点想抽烟,又反应过来现在在正站在浴室门口,实在没有条件。 “你是苦情剧爱好者么?还是有什么特殊的性爱好?非要同人分享情人?” “你不愿意为了一棵树放弃一座森林,那我只能成为森林中的一棵树了。”陈鸿玉说了句“俏皮话”,仔细地观察了对方的表情,放松了少许神经。 “我看你多少有点处男情结,把身体上的爽同心灵划了个等号,多巴胺分泌过多产生爱情的错觉。” 邵维安当然知道这些话最好不要说出口,但按捺不住。他本该游刃有余,任由对方走上歧路,摔个跟头,但正如他无法解释之前的放纵,此刻也无法解释此刻的“好心”。 陈鸿玉却彻底放松了神经,伸手虚环住邵维安的腰,问:“能不能抱抱我?” 邵维安没答应,也没拒绝。 “我问我自己,离开你会难过么,答案是肯定的。” “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继续拥有快乐。” “我选择遵循自己的欲望,继续同你相处看,或许时间会向你证明,我是真的喜欢你。” “才认识几天,谈什么喜欢。” 邵维安冷淡地开了口,却伸出手,一把将人揽进了怀里,将男人的头压在自己的肩头,确保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才继续问。 “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陈鸿玉悄悄地搂紧了邵维安的腰背,说:“我没吃过苦,也没喜欢过人,直到遇到你。” “倒成了我的不对?” “当然不是,”陈先生用下巴蹭了蹭邵先生柔软的睡袍,每一个字都像是沾了蜜糖,“遇见你,是我极大的幸运。” “邵维安,我见色起意、趁火打劫、得寸进尺、痴心妄想、利诱威逼,我的错我认。” “嗯。” “所以,你能不能多陪陪我?” “……” 这两句话有什么逻辑么?认了错,再提出新的需求? 应该直接拒绝他的,毕竟刚刚已经想把这个麻烦丢走,现在让对方留在身边,已经是一种妥协。 邵维安想得很清楚,但说出口的却是:“看时间安排。” 陈先生闷笑了一声,他侧过头,亲了亲男人的耳垂:“不想洗澡了。” “……” “想趁着还有时间的时候,同你缠在一起做-爱做的事。” “……” 邵维安将陈鸿玉不安分的手扣住扯了出来,打横将人抱了起来,重新回了卧室。 在重新陷入情欲前,他的脑海划过一个念头——“男人果然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第十一章 邵维安再次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他缓了三秒钟,伸手拿起了床头的手机,划开了锁屏。 通讯软件里依旧十分热闹,唯一值得关注的是来自友人的信息——“抱歉,我有把柄在阮秋水那里,只能帮他一把。” 邵维安倒也不是很意外,他在之前提醒的时候,已经有所预感。按照友人的性格,见色忘义,实在太容易。 他已经将这个人移除了朋友的名单,表情却没有分毫变化,手指戳着键盘,也有种从容不迫的美感——“你这老毛病还是改不了。” “嗨,你懂我,就这一次,等我处理完尾巴,阮秋水随你处置。” “你看着他,别让他来碍我的眼,其他问题不大。” “保证完成任务!兄弟,改天出来吃饭,当我赔罪?” “好,改天再约。” 邵维安结束了对话,将手机随手扔到了一边——这一次,他会放过阮秋水,作为这段友谊最后的馈赠。 “喜欢吃中式早点还是西式的?”陈先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手中托举着一个托盘,上面的食物叠得很慢,足够两个人食用。 “客房服务?” “让家里的厨子做好送过来的。” “在床上吃?” “想喂你,不知道可不可以?” 邵维安看了他一小会儿,说:“可以啊。” 陈鸿玉拉了个椅子坐在了床边,托盘搁置在了床头柜上,他用叉子精心挑选着食物,送到了邵维安的嘴边。 邵维安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堪称“乖巧”地接受了对方的喂食服务。 “我以为你会拒绝。” “对我没什么影响,而你显然很喜欢,”邵维安吃了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继续说,“这个盘子里的食物我都很喜欢。” “我让人调查过你的过往和喜好,抱歉。”陈鸿玉从餐盘里挑出了一枚切成心形的煎鸡蛋白,递给了过去。 邵维安很自然地吃了,说:“不用抱歉,我的过往也没什么不能看的,只是相比较那些文字和图片资料,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来问我,一般我都会说。” “你喜欢哪个城市?” “嗯?” “想同你一起去旅游。” 他还真是够直白的。 邵维安在脑海里过了下近期的安排,说:“下周吧,去哪里无所谓。” “迪拜?” “好。” “行程我来安排?” “可以。” “能不能下周一就走?” 有点得寸进尺了,这么急迫地想一起度假么? 邵维安张开嘴,咬了一口蟹黄包,说:“下午两点可以出发。” 话音刚落,他发觉眼前人肉眼可见地变得兴奋和高兴起来——那么喜欢么? “还有一个小问题。”陈先生用舌尖舔了舔上颚,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足够温顺。 “什么?” “维安,我能不能负责这次的旅途的花费?” “如果这让你愉悦,当然可以。” “那,我以后能不能继续送你礼物?” “也可以。” 陈鸿玉伸手握住了邵维安的手,又忍不住低下头亲了又亲。 “给我花钱你会高兴?” “嗯。” ——这是个傻子么?又让人睡,又想给人钱花。 ——不,他只是迷恋我罢了。 邵维安反手握住了陈鸿玉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温情而暧昧,难得说了句情话:“你让我相处起来很舒服。” “那我继续努力,让你过得更舒服点。” ——最好舍不得离开我,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陈先生俯下身,亲吻着邵先生的胸口,两个人又开始了白日宣淫,实在不成体统。 邵维安在陈先生这里耗费了比预想的更多的时间,今天是周四,这意味着三天后两人又要聚在一起,出发去迪拜旅行。 这种见面的频率,已经远超过大多数邵维安的情人。但邵维安并没有感到厌烦,甚至隐约还有一种期待感,上一次产生这种期待,还是在高中时收到学长的邀约。 要克制这种多余的情感么?邵维安看了一眼手机,选择了“不要”。 ——陈鸿玉:路上小心,我开始想你了。 太粘人了,偏偏不让人觉得厌烦,反倒是有些可爱。 “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送你一份惊喜。” 邵维安回了这条消息,开始思考这份惊喜是什么,如果是一般的情人,无非是车子房子和银行卡,但陈鸿玉不缺这些,收到也未必开心。不管了,反正时间尚早,等明天再考虑也来得及。 离开酒店后,邵维安又恢复了忙碌的社交状态,他正在挑选合适的人,填补被他剔出去的友人留下的空白。做他的朋友,要够聪明,够忠诚,也要够有趣,他交朋友,倒是比挑情人认真多了。 等稍微闲下来,想起来那个尚未成型的惊喜,已经到了周日的晚上十点,十多个小时后,他们要相约在机场,出发去旅游了。 邵维安不算慌张,他依靠着沙发,给女助理发了条讯息——“是否方便处理工作,按小时算三倍加班费。” 对方几乎秒回——“在,您说什么事?” “我记得你有男朋友。” “嗯嗯。” “不考虑客观限制的前提下,你幻想过的,你男朋友能对你做的最浪漫的事是什么?” —— 翌日 陈鸿玉坐在机场的贵宾室内,收到了来自邵维安的讯息。 ——你在哪儿? ——我在机场,你到了? ——我发你一个定位,你到这边来。 ——嗯? ——快来。 陈鸿玉站直了身体,他谨慎地照了照镜子,整理了衣服上细小的褶皱,又把精致的礼盒放进了外套的口袋中。 定位已经发过来了,但他并不熟悉怎么按照定位过去,好在贵宾室的服务人员足够聪明,帮他指明了方向。 他走到了与定位重合的地点,但并没有看到邵维安的身影。 手机震动了一下,讯息来源自“大少爷”。 ——转过身,向上看。 陈鸿玉有所预感,他握紧了手机,转过身。 正对着他的是一面巨大的广告屏,此刻屏幕上不再是常年霸屏的奢侈品广告,而是白色为底的蓝色手写字。 “陈先生,很高兴遇见你。未来的日子里,请多多关照。——邵” 第十二章 其实计划还有很多没用得上,按照女助理的设想,此刻应该搭配上千只玫瑰花——可惜时间太紧凑了,机场的安检也偏严,能公关下大屏全靠钞能力。 白纸蓝字一共显示了300s,画面一转变成了艳丽的玫瑰,纵使没有真花,也渲染出了浪漫的气氛。 陈先生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立刻低头去看讯息。 ——我们该登机了。 陈先生的心里涌起了微小的失落,但他也清楚在这种场景下,两人见面、相拥在一起昭示爱意,容易造成很大的舆论压力——更何况他们还不是正儿八经的情侣。 他有点后悔刚刚没有拍摄照片,同邵维安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他都想留下记忆——但很快地,他成功开导了自己,他确信,他将会和他的维安,长久地相处下去。 邵维安一直站在机场三楼的围栏边,从他的角度,能居高临下地看清陈先生每一个动作和表情。 他有点愉悦,这份愉悦让他犯了烟瘾,但还好,还在可控的范围内——他没有去抽烟,他不想让烟草的气息影响到他给他的完美惊喜。 陈先生预定的当然是头等舱,为了确保足够安静,他甚至多付了十倍的价格,包场了整个头等舱——这令邵维安的安排出乎意料地顺利。 邵维安在讯息中说,他已经登上了飞机,陈鸿玉看了却笑了起来——他的确没什么同人交往的惊艳,但足够聪明。 心中满怀期待,脚步却不急不慌,等到迈进舱门的那一瞬,才将积蓄许久的欢喜化作热情的深吻。 头等舱堆满了娇艳的鲜花和尚未拆封的礼盒,邵维安点选了100件免税店的奢侈品礼物,又雇佣了工作人员连夜包好。 助理同他确认账单的时候,邵维安看了眼数字,意识到这是他在情人身上最大的一笔花销——甚至比他包阮秋水三年花费的更多。 但陈先生他值得——邵维安为他一掷千金,没什么犹豫,甚至有一丝快乐。 鲜花、香槟、蛋糕、礼物,以及不断闪烁着的摄影镜头,摄像师拍摄了数百张照片,他非常想保留底片,但邵先生的助理态度相对强硬,最后他只能选择放弃。 飞机准时起飞了,航空公司的服务人员训练有素地放平了躺椅,在上面贴心地铺好了柔软的毯子,甚至贴心地送来了一个小盒子。 邵维安把盒子递给了陈鸿玉,陈鸿玉不明所以,拆了盒子,发现里面躺着一对小号玩偶,正是他和邵维安的模样。 “有点丑。”邵维安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都很好看,”陈鸿玉学着邵维安常做的模样,伸手捏了捏玩偶“邵维安”的脸,“也很好玩儿。” “你喜欢就好。” 陈鸿玉心中一动,问道:“你特地让人定制的?” “只是大概描述了下模样。” “那我们拍张合照吧。” 邵维安确信他是被陈鸿玉套路了,但他鬼使神差地把陈鸿玉搂进了怀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手机镜头,让陈鸿玉按下了照相的按钮。 “咔嚓——” 景象定格在这一瞬,陈鸿玉收回了手机,嘴角却微微翘起。 “那么高兴?” “我们的第一张合照,当然值得高兴。” “我可以让你更高兴一点。” “嗯?” 邵维安侧过头看他的陈先生,心里清楚这句话说了,对彼此都没什么好处,但他还是说出了口。 “你是第一个同我有合照的情人。” 陈先生盯着邵维安看了几秒钟,他的回应简单明了——“我希望我做最后一个。” 邵维安没回应他这句话,反倒是微微合拢了双眼,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在邵维安的世界里,是没有爱情和永恒这两个词语的,他知道现阶段他对陈先生有些兴趣,但也清楚明白,这点兴趣并不足以称之为爱。 即使有爱情短暂闪现,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淡,到最后只是索然无味,等待时机分手罢了。 所以陈先生说的“最后一个”,邵维安不能给予任何回应——他确信他们有朝一日会分道扬镳,而分离的时间点,可能是几年后,也可能是几个月后,甚至有可能是明天。 趁着还在的时候及时行乐,以免未来徒生遗憾,这才是邵先生交情人的基本理念。 陈鸿玉侧过头,目光一直黏在邵维安的脸上,他渴望着对方能给予回应,即使是说他“痴心妄想”也好,至少有一个反馈。 但邵维安没有一点反应,这让他的心脏也一点点地沉了下去——换位思考,他理解邵维安的选择,也明白才见三次面,谈天长地久未免太过突兀。 理智上理解,不代表情感上不会难过,陈先生想不那么冷静,想摇晃着肩膀让邵先生给个回应。 他伸出了手,在空中僵-硬了一秒钟,迅速地拉开了毛毯,盖在了邵维安的身上,又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下他的脸颊。 邵维安的右手在那一瞬间攥紧,他用了极大的毅力,才没有睁开眼,亲吻回去。 “嘭、嘭、嘭。” 他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邵维安一直闭着双眼,但也一直没有睡着,他侧耳听着空姐的脚步由远及近,听着空姐与陈先生轻声交谈,听着陈先生翻阅刚刚要来的杂志……听着陈先生贴着他的耳垂轻声说:“睡美人要我吻醒么?” 邵维安睁开了双眼,单手扣着陈先生的脑后,同他接吻了十五分钟。 等两人终于分开,邵维安低垂着眼,嘴唇染上了一层亮色,他说:“睡美人不需要吻醒,睡美人想让你下不了床。” “可惜这里没有床,”陈鸿玉的头枕在邵先生的胸口上,贪婪地呼吸着对方身上的草木香气,“能不能寄存下这个想法,等来日再实现它。” “你倒是胆子大。” “胆子不大,也不会见色起意。” “你那天还是太莽撞了。” “没办法,我一看到你落满蒙尘的模样,完全无法思考利害关系了。我确信一点,如果放任你被搬进那个房间,我会抱憾终身的。” 第十三章 邵维安思考了三秒钟,露出了一个非常得体的笑容。 “我应该对你表达下感激。” “我猜你口是心非。” 陈先生躺在邵先生的胸口上,并未抬头,懒洋洋地反驳他。 邵维安的内心的确有不同的想法——他也没掩饰这点,被揭穿后也并不感到尴尬:“你当了一半的英雄,又当了一半的劫匪。” “不是说好用身体肉偿抵罪?” 哪里说好了,未免有些巧言令色。 邵维安在心底哂笑一声,故意逗他:“做一次也就够了,以后不必再委屈自己。” 陈鸿玉虚咬了一口邵先生的衬衣,低声问:“草我草得不舒服么?” “还好。”应该说是非常好,身体的契合度是骗不了人的,邵先生需要极大的毅力,才能克制自己的欲望。 那说什么“做一次也就够了”。 陈鸿玉没有说出这句话,他将脸埋进邵先生的怀里。他并不愚笨,对自己的情感变化有所了解,但偏偏无从控制。 因为喜欢,他变得惴惴不安、斟酌词语,本能地不想让邵维安不高兴。 邵维安等待了两分钟,没有收到陈鸿玉的反驳,他伸出手顺着人脊背滑动,似爱抚似狎昵,轻声问:“困了?” “没有。” 陈鸿玉挣扎着想爬起来,邵维安却将他抱紧了,温声哄:“躺在我怀里睡吧。” “会压坏你的。” “不会,就这么睡。” 陈鸿玉睁开眼,抬起头,正好撞进邵维安含笑的视线,他难以遏制内心的渴望,四肢缠紧了邵维安的身体,低喃说:“你对我那么好,凭什么怪我动情快。” 邵维安听清了这句话,却故意问:“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陈鸿玉向上凑了凑,亲了口邵维安的下巴,“只是想亲你。” “睡吧。” “嗯。” 过了十分钟,陈鸿玉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安稳,邵维安垂眸看他,确定他是睡着了。 他的心中并没有什么旖旎心思,甚至是有些冷酷的——他在思考如果陈先生继续陷落,他应该采用什么样的手段,让对方清醒清醒,以免陷落太深,做出超乎寻常的举动。 或许应该新开始一段艳遇,叫陈鸿玉撞破? 或许应该采用些粗暴凌辱的手段,让陈鸿玉心生惧怕? 邵维安的视线略过机舱里堆积成山的礼物,停顿在躺在自己怀中熟睡的男人的脸上。 陈先生说得也没错,他的确是惯着他的,他总忍不住对他好,甚至会做出许多加深感情、堪称浪漫的举动。 费洛蒙让他产生了近似爱情的错觉,让他忍不住对他好。 但邵先生非常了解自己,他知晓自己有多狠心,总会有那么一天,他会足够冷漠、轻描淡写地毁了陈先生付出的爱情。 这么想,他的心底又生出了一丝不舍和怜悯,忍不住低头轻轻地吻陈先生的额头,又温柔地将人抱起,放在了一旁的软塌上。 陈先生不安稳地动了动,手指虚空地摸索着,探寻着之前的热源。邵维安默不作声,却伸出了手,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宛如爱侣。 数小时后,陈先生刚刚睡醒,一侧的头发甚至压垮了些,邵维安让空姐拿来了梳子和镜子,亲自帮人整理了发型,又帮人系好了睡眠时散开的上衣纽扣。 陈鸿玉缓了一会儿,才问:“你对每个情人都这么好?” 邵维安又戳了戳陈鸿玉的脸,问他:“你是在吃醋么?” “是啊。”陈鸿玉偏过头,用舌头飞快地舔了舔邵维安的指尖,“我想要定制的,不想要大众款。” “你是独一无二的,”邵维安干脆将几根手指插进了陈鸿玉的口腔里,漫不经心地狎昵亵玩,“你给我你的真心,我自然是用真心来换。” 陈鸿玉此刻却说不出话来了,邵维安的手指已经探向了他的喉咙,这让他忍不住想干呕——但他不想在邵维安的面前失态,只能强行撑着,脸上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 邵维安并不想难为陈鸿玉,他在确定对方快撑不住前抽出了手指,又随手抽了张纸巾,反复擦拭着自己的指尖。 陈鸿玉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伸手端起柠檬水,先漱口,再吞咽了几口水,勉强缓了过来。 邵维安看着对方眼角的泪,泛红的脸,怜惜与烦躁同时涌上心头,让他话也带了刺:“喉咙这么敏感,以前没试过帮人口?” “我可以先学学,学个七八分,再帮你口。”陈先生低眉顺眼,一瞬间像个没脾气的泥人。 “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你的情人是不是常给你这么做?” “你同他们不一样。” “他们会的,我要会,”陈鸿玉目光灼灼,乖顺与野心同时浮现在了脸上,“他们不会的,我也要会。” 邵维安合拢了双眼,说:“我刚刚是在欺负你。” “床上的事,做得再过分,也谈不上欺负吧。” “我的性幻想不太健康,相对粗暴和阴暗,偶尔还会用道具。” “你有换妻、群交、人兽的倾向么?” “没有。” “那就没什么,你喜欢的性幻想,我都可以同你尝试。” “即使我尿在你身上?” “如果你坚持这么做的话。” “我或许会把你弄伤。” “我相信你的控制力。” “陈鸿玉,你仔细想想。” “谈恋爱本来就要疯一点嘛。” 但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只是近似炮友的情人而已。 邵维安握紧了陈鸿玉的手,他的大脑里恶意与善意交织在一起,他想对他好,也想对他坏。 他挣扎着扔出了个建议,他说:“有时候,我认为,我们更适合成为朋友。”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和你睡觉,”陈先生并不接受邵先生的好意,他直白地说,“都上过那么多次床了,我们没办法做普通朋友了。” “邵维安,我想做你一辈子的情人。” 飞机缓慢降落,空姐开始提醒旅客,她好奇地看着头等舱唯二的两位客人——一个笑得肆意快活,一个偏偏面无表情,但他们双手紧紧相握,任谁看都知道是一对爱侣。 第十四章 邵维安喜欢去日本和欧洲,迪拜只因为公事来过一两次,形成安排得也满,并没有真正意义地度过假。之前沟通地点的时候倒没多想,等真正下了飞机,邵维安偏过头看了陈鸿玉一眼,明白大半,随口问:“你查过我的出国记录?” “干嘛那么不浪漫。”陈先生伸手握住了邵先生的手,毫不避讳地撒了个娇,但话语中竟然是默认了。 还真是个麻烦。 邵维安不再问,下了最后一个台阶,早有专车候机,等待将客人直接运送到酒店。 贴心的工作人员准备了三套方案,供给客人们确认,每个方案还能随机微调。陈鸿玉拿着IPAD同邵维安轻声聊天,询问他的意见,邵维安点选了几个,其他的让陈先生自行安排。 等确认了行程,车辆已经驶入了酒店,金红色的地毯直接铺到了车门下,工作人员打开了车门,陈先生先行下车,又躬-下-身,向邵先生伸出了手。 这倒是很奇妙的体验——邵维安一贯是那个先下车的、充当守护者与绅士的角色。 但这次的行程由陈先生安排,邵先生也并不拘泥于角色,他抬起手,搭在了同伴的手心上,从容地下了车。 陈鸿玉握紧了邵维安的手,两人越过等候在两侧的工作人员,进入了金碧辉煌的迎宾厅内,等候许久的乐队开始奏乐——邵维安察觉到整个迎宾厅内只有他和陈鸿玉两位客人。 “你包了这间大厅?” “不,我包了这个酒店。” 邵维安难得地感受到了一丝震惊,他沉默着没说话,陈鸿玉轻握了下他的手心,说:“我每年会捐很大一笔钱给慈善机构的。” “我并不认为你在浪费,”邵维安回握住了他的手,从侍应生的托盘中拿起了一杯香槟,递给了陈鸿玉,“我只是很难遇到,比我更懂享受生活的男人。” 陈鸿玉接过了香槟,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实了很多,他说:“我没什么经验,很怕你像爱情剧里那样,会嫌弃我太铺张浪费。” “你会看爱情剧?”邵维安这时候才表露出些许惊讶,他也给自己挑了杯香槟,目光深邃凝望着他的情人,像是在注视爱人。 “我一直和外婆生活在一起,外婆喜欢看电视剧,”陈鸿玉放松了神经,流露出几分像少年人一般的亲昵,“我会陪着她一起看,看得不开心,还会在网络上同人讨论。” “很有意思的。”邵维安应了一句。 “的确很有意思,”陈鸿玉喝了大半杯香槟,亲昵地靠在邵维安的身上,“我妈妈走得很早,外婆想念她身体一直不好,我爸爸就把我送到了外婆家,陪着她作伴。” 这话说得太亲近了,邵维安用拇指摩挲了下虎口,强行换了个话题:“我们先办下入住手续?” 陈鸿玉鼓了下脸,说:“不喜欢听我家的事?” “倒也不是。”邵维安迅速调整了表情,他的笑容温暖而真挚,手指亲昵地攥着陈先生的手,目光甚至能流露出一丝真情,“我只是有些累,想先进房间休息下。” 大骗子。 陈鸿玉在心底恶狠狠地骂了一声,却垂下头,温温柔柔地说:“不用办什么手续了,我们去顶层的套房,那边能看到漂亮的风景。” “好。” 一路的楼梯和家具都妆点着鲜艳的花束,侍应生托着托盘,随时为客人提供酒品、甜点和水果,邵维安和陈鸿玉一路无话,但在走进电梯的下一秒,邵维安偏过头,轻吻了陈先生的额头,又凑到了他的耳畔,轻声说:“原谅我。” 陈鸿玉的眼泪差点被这句话逼了出来,他有满腔的委屈,却有满腔的爱意,他想问邵维安对他是否有一丝感觉,想问邵维安为什么在机场给他那么多的浪漫、下了飞机又如此冷淡。 但他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邵维安站直了身体,嘴角泛起笑意,“只是在刚刚的一瞬间,很喜欢你。” “叮——” 电梯到了顶层,陈鸿玉正想迈出电梯,脚下却骤然一空,天旋地转。 邵维安一向随心所欲,他想抱着他身侧这个聪明的男人,便毫不犹豫地抱起了他。 墙灯散发出橘黄色的柔光,脚下的地毯柔软而舒适,侍者在前方引路,邵维安轻松地公主抱着他的情人,哼着一首古老的钢琴曲的曲调。 偏偏陈鸿玉对这段曲调熟悉极了,他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遮挡住了大半张脸的表情。 他说:“《秋日私语》。” “嗯,是这首。” 侍者打开了房门,室内灯火通明,邵维安却直接奔向了卧室,他将怀中人扔到了床上,又覆身压了上去。 他似款款情深,又似疏离伪善,他微笑着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让我们做点快乐的事。” 陈鸿玉这才放下了手,露出了漂亮的沁着泪水的双眼,他说:“我是不是变丑了?” 邵维安用舌尖扫过了他的泪痕,亲吻着他的眼角,温声问:“为什么哭?” “因为你太好了,”陈鸿玉长长的睫毛沾着水珠,正在轻颤,他扯开了自己上衣的纽扣,屈起小腿摩挲着身上人,“一想到你有一天会离开我,完全止不住哭。” “何必杞人忧天,”邵维安的声线沉稳而温柔,仿佛述说爱语,“相伴时沉浸其中,离开时好聚好散。” “陈鸿玉,你也知道的,我们只是玩一玩。” 邵维安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等待着陈先生的下一步反应,他甚至做好了对方稍抗拒,他直接下床离开的准备。 他等了三秒钟,陈鸿玉抬起手,擦干了眼角的泪。 他等了十秒钟,陈鸿玉抬起上身,咬住了他的嘴唇——那是一个凶残,又克制的吻。 他等了很久、很久,陈鸿玉终于松开了他,重新坠到了床褥中。 “邵维安,我喜欢你,你愿意回应,我欣喜若狂,你不愿意回应,也没有任何错处。” “我喜欢你,与你无关。你愿意陪我的每一天,都算我赚。” “所以啊,不要总是提醒我,你会伤害我,不要总暗示我提早抽身。” “你知道么,你这样,我像是看到了一只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刺,一个人可怜兮兮。” “那样我会更舍不得离开你,想死死地抱住你。” 邵维安听着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却故作平淡地开口:“你或许是电视剧看多了,拓展阅读做得有点过分。” “或许吧,反正我没谈过恋爱,没你经验那么丰富。”陈鸿玉鼓了鼓脸,脸上却没有什么失落的情绪,他的手又开始不安分地做些小动作了,实在是活跃得过分。 “我也没谈过恋爱……”邵维安脱口而出了这句话,立刻地闭上了嘴唇。 “你说什么?”陈鸿玉掩不住笑,眼睛亮晶晶地。 “没什么……”邵维安偏过了头。 “我听到了!”陈鸿玉一把抱紧了邵维安的腰,像小狗似的拱他的胸膛,“你说你也没谈过恋爱。” “这你也信?” “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第十五章 设想的是稍作疏离,实际上却变成了更为亲密。 邵维安的手抚过陈鸿玉光裸的脊背,难得有些懊恼自己岌岌可危的自制力。 陈鸿玉小声哼哼着,将头贴紧了邵维安的胸口,完全没有了那时候意图“包养”人的硬气。 邵维安不吃硬,但吃软,即使心知肚明陈鸿玉或许在刻意表现出这幅温顺无害又痴情的模样,他依旧无法遏制地萌生了一丝喜欢——谁能抗拒一个眼里满是自己的人呢? 阳光温暖而舒适,邵维安合拢了双眼,抱紧了陈先生,又睡了过去。 等两人彻底起床,夕阳已经挂在了天边,陈鸿玉提前预定了最好的包厢,同他心爱的邵先生一起欣赏歌剧。 邵维安很喜欢歌剧,但他更喜欢表演歌剧的美人们,他们沉浸在艺术中的模样总是分外迷人——邵维安有一任情人是歌剧演员,他很喜欢对方的细腰。 这次的男主角也有窄腰,邵维安看了一会,也没生出什么欲望,于是偏过头看向陈鸿玉——恰好与陈鸿玉凝望着他的视线相对。 陈先生难掩笑容,问:“为什么突然看我,是歌剧不好看么?” 邵先生实话实说,答:“那个演员不如你美,看你会比较快乐。” 陈先生伸出手,偷偷地握住了邵维安的手。邵维安犹豫了一瞬,回握住了他的手,却偏过头,将注意力重新投在了歌剧表演上。 他想,我不能让陈鸿玉太高兴。 但他却一直握着陈先生的手,直到歌剧落幕。 两人手牵着手在Dubai Mall旁漫步,此刻已经是晚上十点整,烟花表演已经结束,但迪拜音乐喷泉依旧让人流连驻足。 邵维安停下脚步,观赏了十分钟,又收回了视线,同陈鸿玉说:“去购物吧。” “不再看看了么?”陈鸿玉略带疑惑地问,他能察觉出邵维安的喜欢,因而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选择继续看下去。 “景色想看的时候随时都能看到,”邵维安顿了顿,继续说,“但我为你准备的惊喜,不想让你错过。” “你准备了什么?”陈鸿玉自然不会扫兴地说什么“明明说好一切都交给我”的话语,他此刻快活极了,心脏跳动得像活泼的小鹿。 “跟我一起走。” 邵维安选择继续卖关子,他握着陈鸿玉的手,走进了Mall的大门,乘坐电梯,踱步到了一家购物店的巨大的落地窗前。 邵维安松开了陈先生的手,站在了他的背后,举起双手遮挡住了他的眼睛,说:“可以倒计时了,五、四……” “三、二、一……” “零。” 邵维安放下了遮挡的手,陈鸿玉睁开了双眼,他看见了一组字型的金色的烟花迅速升起。 “陈先生要快乐” 烟花升起与消散只要几十秒的时间,陈先生强做镇定,说:“你的手段太老套了,机场广告屏留言,放烟花也留言。” 邵维安用手掌轻轻地拍了下陈鸿玉的脑后,问他:“开心么?” 陈鸿玉望着眼前风华满天的烟花,怎么也无法违心地说出“不开心”三个字来,只好岔开话题,问:“你什么时候安排的烟花表演?” “同你约定来迪拜的第二天。” 其实只是不想欠人人情,邵维安心中有一杆秤,陈鸿玉可以为他花钱,但他一定要给予同等的回馈——他不习惯欠人东西。 那时候还没有想到要在飞机上送很多礼物,只是听说迪拜的烟花表演有固定的时长,邵维安打了个电话给这边的朋友,约定了这个时间段的特色烟花。 陈先生即使洞察人心,也不是邵先生肚子里的蛔虫,他为邵先生的这句话感动得热泪盈眶,在一瞬间,仿佛抓住了对方飘忽不定的情谊。 烟花的表演再璀璨,也终于到了尽头,繁华落尽,两人坐在回酒店的车上,双手依旧紧握。 邵维安透过车窗,看窗外的夜景,陈鸿玉几次都想开口叫他,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过了一会儿,邵维安主动开了口,他说:“我喜欢过一个人。” 陈鸿玉看过邵维安完整的资料,他有所猜测,但不能确定那个人是谁,因而疑惑并不作假,他问:“后来呢?” “后来那个人让我很失望。” 邵维安握紧了陈鸿玉的手,他知道对方会很疼,但他偏偏要让他疼。 陈鸿玉不在意这点疼,他隐约有所预感,却要按捺住略显急躁的心情。 他斟酌着开口:“所以?” “你不要让我失望。” “所以,你喜欢我。” 邵维安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陈鸿玉的心里像炸开了无数朵烟花,而这烟花甚至比刚刚欣赏过的更为璀璨漂亮。 “所以,你喜欢我。” “你喜欢我的,对不对。” “你就是喜欢我。” “你怎么不敢看我。”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爱你。” 陈先生其实并不能称得上聒噪,但邵先生还是转过头,用吻封住了他未说出口的话语。 邵维安从不相信甜言蜜语,他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内心感受到的。 选择给陈先生一个机会,也只是顺从了内心的渴求。 邵维安近距离地盯着陈先生的瞳孔,他知晓如何表现得更加款款情深,内心却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但让我失望也没关系。” “我可以换个新的情人,如果对方足够有趣,我也可以同他玩这个游戏。” 第十六章 邵维安带着他的情人,在迪拜享受了十天的假期,他们的行程安排得非常松散,金钱铺路让所有的项目都变得舒适而愉悦。 他们在白日十指相扣,在黑夜里紧密缠绵,邵维安的体力尚可,陈鸿玉却有些吃不消了,所以在返程前的最后一个夜,他们躺在床上,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轻声聊天。 “上次给你下药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陈鸿玉想起这件事,随口问了一句。他以为按照邵维安的个性,早就会将他处理了。 “本来应该公事公办的,”邵维安并不太想让无关紧要的人影响他的心情,但陈鸿玉问了,他也不会拒绝回答,“我朋友的把柄在他身上,这次只能算了。” “那需要……” “不需要。” 邵维安这句话带了一点情绪,陈鸿玉动了动脚趾,已经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因为这个行凶人,邵先生很在意。 两人又换了个话题,聊起了最近的金融波动,陈鸿玉虽然不是专业出身,但耳濡目染得多了,也能提出些有趣的见解,邵维安一开始还有些漫不经心,最后却越聊越深入,越聊越开心,刚刚泛起的困意,不知何时也消散了大半。 两人目光相接,相视而笑,干脆起床,开了一瓶搁置在酒柜里的红酒,举杯轻碰,把酒言欢。 不知不觉又聊到了后半夜,两个人依旧精神奕奕,干脆向下属发送了邮件和短讯,布置了一番任务。 陈鸿玉先完成手头上的工作,又用手支着下颚,盯着邵维安看。 邵维安不紧不慢地敲击着键盘,等确认无误后,点下了发送键,他略抬起头,问眼前人:“还没看够?” “我那么喜欢你,哪里会看够。”陈鸿玉抛了个直球。 “情话说得不错。” “是情话,也是心里话。” “你知道的,我一贯看人做的,不会看人说什么。”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算盘倒是打得不错。” “谁让你承认了你喜欢我,我是会得寸进尺的。” 邵维安没否认这句话,他甚至笑了笑,让陈鸿玉满心欢喜,凑过去索吻。 邵维安满足了他的心愿,吻得温柔缠绵,又干脆把人抱进了卧室。 人的体温紧紧相贴,似最亲密无间的情侣,黑暗中,陈鸿玉却偷偷地睁开了双眼,他张开嘴唇,咬住了一小块邵维安的睡衣,却不敢咬得太紧——他怕惊醒睡着的爱人。 -- 邵维安和陈鸿玉并没有购买返程的机票,陈鸿玉直接安排了私人飞机——去程时预留的时间太短,没有沟通好私人飞机的飞行航线,好在返程时沟通一切顺利。 工作人员将行李及采购的物品安置在飞机上,邵维安需要携带的只有陈先生,他这次倒没有握着陈先生的手——陈先生直接伸手扯住了邵先生的上衣衣角。 邵维安平静地看过去,陈先生便理直气壮地说:“这样很浪漫。” “哪里听说的?” “电视剧里这么演的。” 邵维安轻叹一声,他抬手碰了碰陈先生的手背,陈先生有点委屈但还是乖顺地松开了握着衣角的手。 下一瞬,邵维安握住了陈先生的手,很自然地揣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中,他没有错过陈先生脸上过于明显的惊喜,低声说:“这样更浪漫。” 陈先生的脸更红了,此次过来的工作人员,大多是他的下属,他有点难为情,更多的则是隐晦的骄傲和真切的欢喜。 大抵每个沉浸恋爱中的男人,都会想向周围人抛洒狗粮,让旁人得知自己过得有多甜蜜。 邵维安走进了舱门,观察了一番机舱内的布置,等察觉到休息室过分崭新也过分宽大的双人床后,捏了捏陈鸿玉的手心。 陈鸿玉的脸已经红得快熟透了,他也回捏了捏邵维安的手心,两人在这一瞬达成了干坏事的默契。 邵维安也难得升起了些许期待——他几乎忘记了,他有多久没有如此期待一场预料之中的交欢。 飞机平稳地起航,他们在万里高空上一本正经地玩纸牌——只是玩法过于幼稚,谁输了,谁脱一件衣服。 卧室的房门早已反锁,陈鸿玉的视线频频地扫向崭新的床褥和床边并没有完全合拢的抽屉。 走神的人往往会输得比较多,最后陈鸿玉身上只剩下了一条内裤和一双袜子,而邵维安只松了领带,露出了少许颈间的白肉。 “……还要玩么?”陈鸿玉的眼里冒了火。 “当然。”邵维安慢吞吞地洗着纸牌,眉眼间俱是平静,似乎真的一点也不着急。 陈鸿玉重重地呼吸着,他等待着邵维安不紧不慢地发牌,等邵维安又一次将指尖压在他眼前的牌堆上时,无从忍耐,急切地说:“我弃权,这轮算我输。” 邵维安小幅度地扯了扯嘴角,一派斯文败类的模样,他说:“确定要弃权?或许这次你会赢。” “但我想输——” 陈鸿玉不再关注纸牌,他站了起来,背对着陈鸿玉爬上了他精心挑选的新床——他下压了腰身,愿赌服输,给他的心上人送上了最后一件战利品。 邵维安放纵自己在无人观察时默声大笑,连褪下的鞋子都要摆放整齐,从容地上了床。 -- 国内,机场。 天公不作美,偏生下起了大雨。陈鸿玉的腿还软着,邵维安单手扶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撑起了一柄黑色的伞——工作人员当然想为他们打伞,但两位先生却拒绝了。 邵维安同陈鸿玉一起踩着浅浅的水坑,雨水打在地面上溅起一个个精致又漂亮的水花。 “真好。”陈鸿玉轻轻地、欢喜地说。 “嗯?”邵维安刚发觉伞不够大,骨子里的绅士风度让他将伞面悄悄地向陈鸿玉的方向倾斜了些。 “风雨同舟,白头偕老。”前半句话声音稍大些,后半句却微不可闻,邵维安的听力一贯很好,这两句话他都听到了。 他有诸多情话可以应对,最后还是“嗯”了一声。 像是赞同,也像是敷衍。 他们也只在风雨中走了20分钟,很快就到了航站楼,工作人员早已协调好了贵宾休息室,足够两人从容地冲个热水澡,再换上干净的衣服,连姜汤都熬了三种不同的口味。 第十七章 邵维安原计划同陈鸿玉一起回他的住处,却在洗澡后收到了一条消息,他心中不快,面上却不显,陪着陈鸿玉喝过了姜汤,才温声说:“抱歉,我有些急事,不能送你回家了。” 陈鸿玉脸上的笑意不变,但眼里的失落没有丝毫遮掩,他沉默了几秒钟,温声说:“你先去忙你的事,等你忙完了,我们再联系。” 邵维安补了一句:“大概需要一到两天的时间,后天晚上你有空么?我们去看夜景?” “当然有空,”陈鸿玉的失落一扫而空,“即使没空,你也永远是我行程安排的最优先级。” 邵维安抬起手,拍了拍陈鸿玉的肩膀,叮嘱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会的。” 邵维安穿上了外套,单手拎着公文包,径直向停车场的方向走,他能察觉到陈鸿玉的视线一直停在他的后背处,但他没有回头,不是不想,而是认为没有那个必要。 邵维安并没有收到车辆具体停留的位置,但他熟门熟路地走向了第三停车场的第六通道,果然在尽头处,发现了那辆并不陌生的车。 车窗缓慢向下,露出了一张艳丽的脸,那人一笑起来,仿佛桃花烂漫。 “好久不见啊,邵哥。” “是有段时间没见了,林冶。” 邵维安看着他的旧情人,心中并没有多少波澜——纵使他们的分手并不算体面。 “听说您和阮秋水分手了,我连夜定了飞机赶回来。” 林冶没有想下车的意思,他坐在驾驶座上,像是为自己披上了一层铠甲。 邵维安止住了笑,恢复成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对于他不再喜欢的旧情人,他一贯是残忍而直白的。 “我有了新的情人,他很好,我正在考虑同他正式交往。” 林冶仰头望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对我太狠了。” “叙旧的话可以稍后再说,”邵维安打断了他的话,神色带着惯有的矜贵与冷淡,“先说你要卖给我的消息。” 林冶低下头,打开了后车座的车锁,说:“上车吧,我们换个地方再谈。” “我下午三点还有其他的事要处理。” 林冶看了一眼手机时间,现在是下午14:00,邵维安只给了他一个小时的时间。 一分钟后,林冶下了车。他点燃了一根烟,递了过去,那烟是邵维安惯常会抽的牌子。 邵维安抽着烟,单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看起来又英俊又冷漠。 林冶深深地吸了口气,双眼却黏在了邵维安的领口处,他低声说:“普瑞资本要变天了。” “早晚的事,”邵维安并不意外,“只是这些?” “目前赢面比较大的,是陈华硕。” “那倒是很有意思了。” 邵维安抽完了手里的烟,从贴身的钱包里抽出了一张银行卡,递了过去,说:“你的佣金。” 林冶却没有伸手去接,他问邵维安:“我们能多呆一会儿么?” “我三点有事。”邵维安委婉地拒绝,又说,“密码还是你惯用的,里面是两百万。” “我不想要你的钱。”林冶压低了嗓音,语调中难掩忧伤的情绪。 “还是要吧,”邵维安将卡片塞进了林冶的上衣口袋里,又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脸,“不从我这儿收钱,你难道想出卖我的秘密,再收一次别人的钱么?” “那次只是个意外——”林冶抬起手,想捕捉邵维安的衣角,却被轻易地躲开了。 邵维安嗤笑出声:“那当然是个意外,我们已经将它处理好了,不是么?” 林冶失魂落魄地盯着邵维安看,像一条可怜的弃犬。 “我已经找了新的情人,你也应该抓紧时间,趁着年轻,多玩玩。” “邵哥,我……” “我一贯看别人做了什么,不会听别人说了什么。”邵维安温柔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我也从不会吃回头草,不爱重温旧梦。” “林冶,想赚钱,欢迎你卖消息给我。” “上床就不必了,说实话,我当年就草够你了。” 林冶的脸上溢满了泪水,他几乎无法站立,只能倚靠在车辆的边缘。 邵维安轻叹口气,从包中翻出了一次性的面巾,递了过去,等林冶接了,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邵维安向前走了百十来步,确定林冶无法看到他后,才撕开了一张湿巾,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刚刚碰触过那人的手,又将用过的湿巾扔进了垃圾桶。 他从外套的口袋中抽出了手机,上面显示着三个未接来电,和数条讯息,来源都是陈0912。 “我开始想你了。” “上车了么?” “到哪里了?” “方便时回我消息。” 邵维安点开了备注的编辑界面,思索片刻,将陈0912删除了,改为了陈新欢。 他慢吞吞地回了条消息——“刚刚手机静音了,没有看到消息。” 想了想,又补了一条——“我也想你。” 手机重新亮起,邵维安却将它揣进了口袋里,他从容不迫地走到了第六通道的出口,他的司机已经为他打开了车门。 邵维安进了后车座,合拢了双眼,安稳陷入了睡梦里。 陈鸿玉再次放下了手机,他盯着界面上的三条拨出未被接通记录,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正在做噩梦。 甜言蜜语犹言在耳,手中甚至残存着他的体温,但随着邵维安转身离去,敷衍和冷淡随即而至。 为什么不接电话? 为什么不回信息? 为什么没有消息? 不是说好了,会给彼此一个机会么? 阴郁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心脏,他想立刻获悉邵维安在哪里,正在做什么,正和谁在一起——那并不难,甚至轻而易举。 但,要忍耐啊。 好不容易接近的人,不能吓跑了他。 陈鸿玉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手机的屏幕,以确保它不会熄灭。 他等待了很久、很久,仿佛等待了万千年。 “咚——”消息的提示音打破了许久的沉默。 “刚刚手机静音了,没有看到消息。” “我也想你。” 陈鸿玉的手指抚过“我也想你”这四个字,内心的狂风暴雨瞬间化作安稳甜蜜。 “那到家了,记得给我消息哦,我爱你。” 第十八章 邵维安正在清理社交软件上的好友——实际上的P友及旧情人。 他的记忆力很好,搭配上特殊的备注方式,非常顺利地清理了一批许久未曾联系、质量较差的,他放下了手机,喝了一口柠檬水,重新拿起了手机,这次删除的速度明显下降,至少每个会停顿思考个10秒左右。等手指滑到“阮秋水”的名字后,邵维安又放下了手机。 实话实说,他有一点舍不得。 他想抽烟,又不想为了阮秋水而抽烟,迟疑片刻后,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陈鸿玉的电话。 忙音只响了一声,电话就被对方立刻接起,清亮的声音难掩喜悦:“维安?” “是我,”邵维安抬手拧了下眉间,语调是一贯的温柔,“在忙什么?” “在想你。”陈鸿玉躺在纯白的床上,他接听着电话,眼睛却盯着天花板看——那里赫然印着一张巨大的照片,正是邵维安同他的自拍照。 邵维安感到了一丝愉悦,他不介意哄哄情人,低声回了句:“我也在想你。” “你在哪儿?要不要见一面?”陈鸿玉顾不得矜持,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渴望。 邵维安依旧维持着温柔的表情,即使知晓对方并不会看到,但他的话语却是拒绝:“抱歉,一会儿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不太方便见面。” “哦,哦,那还是工作比较重要,”陈鸿玉抓紧了身下白色的床单,他的眼角渗出细小的泪花来,像是在苦苦忍耐,“等你忙完了,我再过去找你吧,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说不定你会喜欢。” “不用总给我准备什么礼物的,”邵维安轻声提醒,“我们正在交往,我不希望总用赠送昂贵的礼物,作为增加情谊的手段。” “……维安,”陈鸿玉闭上了双眼,他不知道邵维安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他本能地感受到了不安,“我有点怕。” “怕什么?”邵维安低笑一声,似是揶揄。 怕你并不爱我,只是在跟我玩游戏,或是在敷衍我。 “我也不知道我在怕什么,”陈鸿玉说着粉饰太平的话,“或许是因为,能同你在一起,太幸福了吧。” “放宽心,”邵先生一贯会说情话,“我很喜欢你的,你可以多信任我一点。” “好。” 两人又浓情蜜意地聊了一会儿,邵维安执意让陈鸿玉先挂断了电话,他神色不明地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拨通了同阮秋水有所纠缠的友人的电话。 那位友人姓吴,名刚,邵维安习惯喊他“老吴”。 老吴年纪比邵维安大上七八岁,电话接通了便开始调侃着赔罪,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邀请邵维安“出来玩”。 邵维安沉默了片刻,等到对方再试探地开口询问时,漫不经心地说:“帮我组个局,我想看场好戏。” 两人聊了七八分钟,老吴等待着对方挂断电话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纵使他一贯不是什么好人,也为邵维安的手段心惊,但又不能不按照邵维安的叮嘱去做——毕竟从刚刚的通话中,他已经明白自己在邵维安心中的地位不太稳固,很容易失去这个值得信赖的依仗。 钱和美人哪个重要? 当然是钱,更何况,这个美人还握着他不大不小的把柄,早就该解决了。 邵维安并没有等多久,五个小时后,老吴便发来了一个视频,视频中,阮秋水对准镜头,温声地宣读自己自愿成为客人们享用一周的性一一奴,并且非常“聪明”地加上了条件——两千万的现金,以及平台为期一个月最好的曝光榜单。 邵维安垂眼看着阮秋水的视频,翻出了很久前的记忆——阮秋水第一次同他在线下相识,两人吃了个饭,等邵维安想付账的时候,却被服务员告知已经结清了。阮秋水那时候眨了眨眼,笑着说,下次换你请我好啦,第一次,让我来。 他早就变了,而变化的原因,邵维安心知肚明。 或许不该向阮秋水透露自己真实的身份,或许不该在阮秋水陷入泥沼时伸手相助,或许不该任由阮秋水选择轻巧只需要张开大腿的生活方式…… 邵维安思考了一会儿,推翻了自己的设想,也抛弃了突然涌现的廉价的同情心。 他从未逼迫阮秋水做任何事,甚至给予了过多的帮助,最后的相处模式,是最单纯不过的钱一一色交易,没理由让他付出金钱,在得不到对应的服务的前提下,还要对服务人员心怀愧疚。 但说到底,还是有一丝旧情难忘。 不如亲手,打消掉这一丝旧情。 邵维安将地点安排在了自己名下的一间别墅,工作人员都是跟着他的老人,有很好的保密性。 他将其他的工作有条不紊地安排好,甚至记得同陈鸿玉打了个视频电话,神色如常地哄他开心。 他催促着对方挂断了视频电话,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房间里,阮秋水的双眼被眼罩遮挡得严严实实,除此之外,不着寸缕。 他躺在床上,四肢被分开绑得严严实实,床边站着一排男人。 邵维安静静地看着阮秋水的身体,他有了一点欲一一望,但他又想起,眼前这个人,已经同老吴做过了,或许还会跟其他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做过,换言之,他脏了。 心理上双标的洁癖,让他放弃了触碰他的想法,选择坐在了床头柔软的座椅上,用眼神示意了站在最前面的男人。 那男人低声询问着阮秋水,是否同意活动开始,现在还有最后反悔的机会。 阮秋水竟然沉默了一会儿,就在邵维安以为他会放弃的时候,说:“我同意的。” 邵维安无声地讽笑,他抽出了一根烟,点燃了,并不抽,只是夹在了手指间。 第一个男人结束活动后,阮秋水竟然也得了趣,这让第二个男人跃跃欲试。 邵维安摆了摆手,阻止了他。 他走到了阮秋水的面前,低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扯下了他的眼罩。 阮秋水本能地眯了下眼睛,但很快地,他看到了邵维安。 他的眼里迅速地蓄满了泪水,眼神是控诉,说出的话却是:“如果能让你消气,你想对我做什么,我都认了。” 邵维安垂眼看了他一会儿,突兀笑了。 “我的确对你有几分旧情难忘,有些时候,总会想起同你最初相遇的时候,也会想起同你在床上的情景。” 阮秋水的眼睛越来越亮,嘴角难以遏制地扬起,他正欲开口,却被邵维安接下来的话语打断了。 “但我最恨与人纠缠不清,也最恨人算计我、甚至背叛我。” “关于你的回忆,成为了我一个不大不小的苦恼。” “如果记忆无法消失,那就用更深刻的记忆替代,我策划了这场戏,要亲眼看着你同他人交欢,也唯有这样,我以后再想起你,只会记得,你是一个为了钱出卖身体的男女支。” 阮秋水的表情瞬间凝固,过了几秒钟,他尖叫出声:“邵维安,你是个变——态,疯子。” “我并没有逼迫你,一切都是你心甘情愿答应的,我甚至并没有让人录制视频,在第一个人结束后,中止了这个游戏。” 邵维安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在灯光的映衬下,宛若天神。 “我会把2000万和你想要的曝光机会给你的。” 阮秋水依旧恶狠狠地盯着邵维安,他的愤怒难以遏制,但偏偏并没有反驳邵维安的话语。 邵维安捋了一把额前的碎发,他感受着内心似痛似爽的奇妙情绪,提出了一个恶魔般的建议——“如果你愿意和他们继续的话,我可以再加1500万。” “……2000万。” 邵维安打了个哈欠,眼角涌现了些许水意。 他说:“成交。” 男人们接收到了指示,开始做他们该做的事。 邵维安看了一会儿,说:“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阮秋水望着他,故意叫得很大声。 邵维安站起身,向门口的方向走,每一步都像是同过去告别。 他推开了门,走到走廊的中断,顺着旋转楼梯向下走,但只走了一半,却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楼梯上,与楼下的人四目相对。 陈鸿玉站在楼下,身后还跟着数十个黑衣男人。 邵维安没什么想说的,只停顿了一瞬,便继续向下走他的路。 等到他走下台阶,陈鸿玉才开了口。 他问:“你是在骗我么?” 在迪拜的时候,你说,我们可以试着交往,是在骗我么? 邵维安扯起嘴角,似笑非笑。 “我没有在骗你。” “但我试了试,发现我还是很难维持单一的关系。” “所以,你可以认为,我在打野食。” 第十九章 “啪——” 陈鸿玉的脸上印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他放下了自己的手,脸上甚至还带着一分笑。 “我最近发现了一家不错的餐厅,我们去吃晚饭吧?” 邵维安收回了已经半抬起的手,他低头看着陈鸿玉,轻声问他:“疼不疼?” “疼啊,”陈鸿玉向前挪了一小步,有点委屈似的说,“你哄哄我,我太难过了。” 邵维安心知肚明,陈先生的难过并非是他自己打自己的这一巴掌,而是因为他“出轨吃野食”。 要解释么? 但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如果不是阮秋水已经被别人玩过了,他或许并不会压抑自己的欲一一望。 他一向没什么守贞观念,也并没有爱陈先生爱到愿意委屈自己。 或许,说直白点,他早就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真心成了筛子,激情来得快、退得更快。 听起来好像很过分,但邵维安说不出道歉的话。他甚至有些期盼的,他期盼着陈先生能干净利落地同他一刀两断,这样他就不会受到感情的影响,也不会试着去走出属于他的安全区。 难过么?失望么?痛苦么? 那就选择抛弃我啊。 邵维安等待着人扭头离开,却等来了一个紧紧的拥抱——陈鸿玉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双臂箍着他的腰身,像是生怕他跑了似的。 “嗯?” “是我的错,”陈鸿玉的话语带着哭腔,“我不该不打招呼就过来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邵维安犹豫了一瞬,抬起手,轻轻地拍着陈鸿玉的后背,以作安抚。 “我太喜欢你了……”陈鸿玉蹭了蹭邵维安的胸口,话语也有些含糊不清,“如果……我是离不开你的。” 邵维安无声喟叹,他将人搂进了怀里,用唇啄了啄人发顶,温声说:“不是要去吃饭?我也饿了。” “对,对,我们要去吃饭的。” 陈鸿玉仰起头,眼角染上了一抹红,他依旧粘在邵维安的身上,半抱半牵着人离开了别墅。 别墅外停着数辆不该停在这里的车,邵维安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陈鸿玉,陈鸿玉扯了扯他的衣角。 两个人上了不同的车,陈鸿玉不介意,不代表邵维安不会谨慎处理。车内的配套设施非常完善,在确认了路程时间后,邵维安选择小憩片刻。 而在前方的车中,陈鸿玉却没有半点睡意。 他手中拿着一个平板,耳垂上挂着蓝牙耳机,平板正快进播放着阮秋水房间内的情景。 当看到邵维安走进了房间时,陈鸿玉迅速地切换成了正常播放的模式,他认真地观察着视频,在确认邵维安并没有碰触阮秋水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把手中的平板随手扔到了一边,昂贵的蓝牙耳机也扯了下来,不知道丢到了哪里。 他抬起右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嘴角在笑,手心却变得湿漉漉的。 不知道是因为确认爱人没有出轨而感到高兴,还是因为无法寻找理由囚禁爱人而感到难过。 邵维安对此一无所知,他在车上睡得很好,良好的自控力,让他在车辆抵达前的十分钟睁开了双眼,恢复了清醒。 老吴发来了消息,询问给阮秋水尾款支付的事宜,邵维安正想让对方将账号打过来,手机上又接收到了一条消息。 “我的账户上多了一笔钱,备注是‘邵先生的朋友’,这是……” 会这么做的,也只有陈鸿玉那个傻子了吧。 邵维安没有感到被冒犯,反倒是哭笑不得,又有些难以遏制的怜悯。 他回复了老吴:“就用这笔钱给阮吧,以后尽量不要让他出现在我面前。” 又打了个电话给助理,让对方从自己的账户划双倍的钱,转到陈鸿玉的账户上。 大额的转账交易往往需要一定的时间延迟,也不知道陈鸿玉用了什么特殊途径。 而陈鸿玉知道了老吴的账户,很显然,也就知道了在别墅里发生的事。 说了谎话被拆穿,对邵维安而言,也算是少见的事。因此,当车辆缓慢停止,陈鸿玉亲自帮他打开车门的时候,邵维安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轻叹了声:“你倒是有心。” “我不愿意相信你那么坏,”陈鸿玉弯着眉眼,引着邵先生下了车,“你不肯告诉我,我只能亲自去查。” “我也没你想象得那么好,我那些烂账,你应该都清楚的。”邵维安打量着眼前略显老旧的建筑物,他在这座城市活了几十年,倒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清楚是清楚的,”陈鸿玉很自然地挽上了心上人的臂弯,“但那都是遇到我之前的事,现在,我才是你的男朋友啊。” 邵维安侧过头,瞥了他一眼,说:“你谈个恋爱,倒是越发会撒娇了。” “你喜欢这一套的吧。”陈鸿玉凑过去,亲了亲人脸颊,“不吃硬,只吃软。” 邵维安没反驳,只是抬起手,拍了拍陈鸿玉挽着自己的手臂,说:“做自己就好了,舒服一些,自在一些。你开心的话,我也会十分开心的。” “维安哥。” “嗯?” 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能不能不要再同我说情话。 “我好喜欢你啊。” “嗯,我知道的。” 两个人走进了特殊的通道,通过直达电梯到了预定好的包厢。 邵维安要了几瓶酒,等工作人员要离开时,又叮嘱顺便拿来一些冰块,以备冰镇使用。 等冰块上了桌,服务员也离开了,他才用湿毛巾卷了冰块,亲自帮陈鸿玉敷了敷脸。 “你下手太狠了。” “我是怕我自己冲动。” 为什么冲动?冲动后又会做什么? 邵维安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也正因为隐约猜到了,他才选择不再追问。 等冰敷得差不多了,邵维安的手心也泛起了一片红,陈鸿玉有些急躁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吹了吹热气,又迟疑地问:“是不是冻到了?” “没有,不用担心。” 邵维安屈起手指,戳了戳陈鸿玉的脸。他看着他的表情骤然放松,他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说:“我今天的确有些过分。” 第二十章 陈鸿玉也只是笑笑,并不太愿意接这句话,倒不是心存愤懑,想指责邵维安,而是几乎按捺不住那一句“你对我做什么都算不上过分”。 但这话说出来,是不太正常的,恐怕邵维安会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陈鸿玉又不愿意故意装作生气的模样,也只能选择不回应,又找了个别的话题抛出去:“你好像很喜欢阮秋水。” “也没那么喜欢,”邵维安有点贪恋触碰陈鸿玉脸颊的触感,但他克制地收回了手,话语也有些漫不经心,“只是为了剔除掉一些不必要的情感。” “爱情?” “同情。” 陈鸿玉抬起左手,搭在了邵维安的大腿上,轻柔地问:“钱货两讫,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我有些恶劣,”邵维安目光平视他的新晋情人,这令他分外真诚,看起来像个好人,“这算是一个测试人性的试验,从一开始我已经有所预感,但依旧放任结果到了相对糟糕的局面。” “阮秋水是你的试验品?” 陈鸿玉目光灼灼,嘴角却微微翘起,像个完美的倾听者,但他完全不想等待邵维安的回答,而是近乎冒失地下了判定:“他不配,他只是你买来的商品。他连当商品都不合格,你同情他干什么。” 邵维安感到有些好笑,他伸手抓住了陈鸿玉放在他大腿上的左手,亲昵地摩挲着那人的手指:“你太偏心我了。” “是你太善良了。” 善良? 邵维安凑到陈鸿玉的面前,凝视着他,然后愉悦地发现对方是真的笃定地这样认为的。 ——这还真是个新奇的体验。 “你今天看起来很漂亮。” 邵维安心里这么想的,也脱口而出了,但这句话称得上是土味情话了。 “我每天都漂亮。”陈鸿玉接得很自然,又回了一句土味情话,“你也每天都漂亮。” 邵维安有点想笑,但笑之前,他低下头,亲了亲陈鸿玉依旧泛红的脸,郑重地说:“下次不要打自己了,不值得。” “那你……” 那你下次能别这么吓唬我么?那你下次能别做出这么让我误会的事么?那你下次能和其他人保持距离,不产生“打野食”的念头么? “那你……会讨厌我么?” “不会。” 邵维安一直在等着陈鸿玉的质问和要求,从那座别墅相遇等到了现在,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以为那人马上会说出口,但那人什么都没有说。 陈鸿玉比邵维安想象得更加隐忍,也将自身的位置放得过于低了,甚至还不如他过去包养的情人骄纵。 是因为太喜欢了么? 邵维安冷硬的壳,在这一瞬,又像是被眼前人用真心烫软了一点。 他握了握那人的手,问他:“你喜欢什么位置的房子?” “我的房产有一些,不需要你送我新房子的。”陈鸿玉愣了一下,谨慎地回应。 “你一般工作在哪里?” “……”陈鸿玉犹豫要不要说,他工作的地方,不太方便说出口。 “算了,我把我常住的地方列个清单给你,你看哪里离你工作的地方比较近。” 陈鸿玉思考了三秒钟,眼睛骤然发亮,他咬了下嘴唇,强忍住了笑,问:“同居邀请么?” “嗯。”邵维安心里也有点莫名的期待,包括着情绪的气球像被扎了个小孔,一点一点地溢出了快乐。 他才恍然察觉,他对“同陈鸿玉同居”这件事,竟然是隐隐期待着的。 “啵~” 陈鸿玉成功在邵维安的脸颊上留了个印儿,偷亲成功让他眉眼弯起,整个人熠熠发光。 ——这幅皮囊的确是好看的。 邵维安冷静地想。 ——皮囊下包裹的灵魂,比皮囊更迷人。 邵维安又短暂地陷入了意乱情迷中,仿佛眼前人是他的挚爱。 这很不可思议,之前分明有些淡了的。 情感带动着隐秘的渴望,邵维安握着陈鸿玉的手,将它挪开了自己的腿,又毫不犹豫地松开。 陈鸿玉的失落刚刚涌起,就听到邵维安冷冷淡淡的声音:“硬了,但要先吃饭。” “我帮你……” “你当然要帮我,”邵维安的话语带着不容置喙,“今晚可能会比较辛苦,你要吃饱。” 陈鸿玉低下头,攥紧了双手,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像是害怕极了。 工作人员恰好在此刻敲了门,转移了邵维安的注意力。 这让他没有看到陈鸿玉颤抖的模样,也更没有可能看到陈鸿玉此刻脸上的表情。 邵维安简单划了几样菜,又转过身询问情人的意见。 陈鸿玉已经看不出什么异常,也不客气,挑着自己喜欢的划了几道,又推荐了甜品和低度数的酒。 两人用过了晚饭,邵维安在前,陈鸿玉在后,出了包厢的大门。 工作人员引领着两人前往专属电梯,邵维安走了几十步,却猛地停下了脚步。 “唔。”走廊很宽,但陈鸿玉一直紧跟着邵维安的身后,脑子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欲念,果然撞到了邵维安的后背上。 “疼?”邵维安低声问。 “还好。” “你在这里有固定的房间么?” “这是我的酒店。” “呵——” 意味不明的轻笑,按下电梯按钮的手指,偶尔相碰的视线…… 陈鸿玉忘记了自己怎么走进电梯里,忘记了他怎么进了套房里,却记得他是如何被扔到了柔软的床褥间。 喘息、缠绵、交融,热情似火、狂野如风,宛如一场浓烈的梦。 邵维安很久没有睡得那么沉了,他的睡眠一贯浅,生物钟也很严苛,因而睁开眼,对上床头的时钟时,还有些怔忪。 “维安哥。” 身后贴上了温暖的人,邵维安缓了几秒,才开口:“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床晃了下,很明显。” 邵维安揉了揉眉心,放缓了语气:“我有点起床气,抱歉。” “干嘛抱歉,你这样也好可爱的。” “可爱?” 邵维安像刚刚睡醒的餍足的猫,谁上前撸一把,他一定会本能地抬起爪子挠一挠。 但这话却不能说出口。 陈鸿玉有点小小的遗憾,隔着空气亲了口邵维安的脊背,才撒娇似的说:“你什么样都可爱。” 邵维安懒得辩驳,干脆“嗯”了一声,又摸出了手机,按亮了屏幕。 界面上出现了一条新闻,推送时间是昨天的凌晨一点整——那时候邵维安还在同陈鸿玉做情人间可以做的事。 《知名男主播阮秋水被爆多名金主……》 “我做的。”始作俑者贴着邵维安的后背,干净利落地承认。 “嗯。”邵维安没什么情绪波动,甚至没有想点进去看的欲望,干脆划掉了新闻锁屏,打开了手机的锁屏。 陈鸿玉等了一小会儿,没等到邵维安的回应,只好偷偷地贴紧邵维安,又把下巴枕在那人的肩头,偷瞄那人在做什么。 只见邵维安的手机上,是数张价格不菲的双人床照片。 “在干嘛?” “选一张新床,放在我们之后同居的主卧里。” 第二十一章 陈鸿玉很小心地没有把喜悦的情感表露得太明显,他用下巴蹭了蹭邵维安的肩头,说:“都很漂亮,我也都很喜欢。” 邵维安知道这是句假话,人怎么可能没有喜好,无非是陈鸿玉捧着他罢了,但不妨碍他心情很好。 “我也都很喜欢,”邵维安动了动身体,将人揽进了怀里,将手机向他的方向移了移,“闭上眼随意点一个,点哪个,我们就买哪个。” 陈鸿玉便真的闭上了双眼,用手指碰了下屏幕,想缩手指时却被一团温热箍住了。 邵维安握住了他的手指,点了下单的界面,又切了自己的手机安全界面,录了他的指纹信息,以便让他通过指纹解锁屏幕。 陈鸿玉乖乖地任由邵维安拨弄着他的手指,直到指尖也被温热覆盖的时候,才低声问:“弄完了?” “弄完了,录入了你的指纹信息,以后我的手机,你随意看。”邵维安轻笑着说。 “这不太合适……”陈鸿玉一下子睁开了双眼,神色难掩惊讶。 “你是我的男朋友,这很合适。” 邵维安没提这只是他多个手机中的一部,也没提自己刚刚清理了过往情人的痕迹,他只是在恰当的时机,说了恰当的话语。 陈鸿玉在那一瞬间的表情,也让邵维安清楚知晓,他的男朋友究竟有多开心,陷的有多深,他有一种微妙的满足感,和一种摧毁的欲望。 ——他哭起来的话,一定会很漂亮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被邵维安用最基本的道德心压了下去,没有正常人会愿意伤害他人以换取心理上的满足,他可以去寻找钱货两讫的玩物,但那人不应该是陈鸿玉。 邵维安将自己的手机塞到了陈鸿玉的手里,说:“试一下能不能解锁。” 陈鸿玉攥着他的手机,说:“我的手机不能给你权限,里面的东西……” “我知道的,”邵维安用指腹贴上了陈鸿玉的唇,止住了他的话语,“不用解释,我相信你的。” 陈鸿玉用舌尖舔了下那人的手指,说:“你太坏了。” “嗯?”邵维安听懂了,但故意装听不懂。 “我什么时候能搬到你家?” “床铺送达后,还要请工人来整理下房间,下周一怎么样?” “我可以叫我熟悉的工人去帮忙么?” “当然可以,我明天把钥匙和门卡快递给你。” “哦……” 陈鸿玉看起来怏怏不乐,邵维安便多说了一句。 “明天我要出差了,没办法亲自送给你。” “去哪里?” “日本。” “嗯。” “回来的时候,我们刚好一起搬过去。” “好啊。” 陈鸿玉刚刚有一点生气,但这一点情绪,又被邵维安轻描淡写地抚平了,甚至产生了“他也有些在意我”的微妙满足感。 邵维安有了烟瘾,他想下床去窗边抽烟,但陈鸿玉紧紧地搂着他,并不愿意松开。 “在这里抽也一样的。” 邵维安只好把床头柜上的烟向外推了推,收回了手,说:“那就不抽了。” “不难受么?”陈鸿玉闷声问。 “不能让你吸二手烟,对身体不好,我是戒不掉了,没办法。” “我也是会抽烟的。” “是么?在你身上倒闻不到什么烟味。” 那是因为我希望每次见你时,都保持最完美的一面啊。 “我抽的少嘛。” 邵维安不置可否,但也没提抽烟的事,向下陷进了被窝里,将陈鸿玉反箍在怀里,闭上了双眼,说:“闭眼,睡觉。” “睡不着怎么办?”陈鸿玉这么说着,却老实地闭上了双眼。 “数绵羊。” “……未免太幼稚。” “你想怎么样?” “不如聊聊天?” “想聊什么?”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你这样的。” 邵维安单手托着陈鸿玉的脑后,闭着眼却精准地吻了下他的额头,轻声地说:“睡吧。” 陈鸿玉的睫毛微微地颤抖了一瞬,他整个心脏像是泡在了蜂蜜里,甜得像美梦,或许是因为太快活了,他很快地陷入了真实的甜梦中。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晴天,蓝天白云,微风徐徐。陈鸿玉执意要送机,邵维安略作推辞,还是应允了。 两人在机场吻别,称得上含情脉脉,邵维安甚至在独自前行数十步后,回过头,又向陈鸿玉挥了挥手,同他说:“回去吧,很快就回来了。” 数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到东京机场。 邵维安的下属前来接机,熟门熟路地将他送往了一处温泉旅馆。 工作人员贴心送来了新的相册——漂亮的男男女女或羞涩、或大胆地直视镜头,留下了漂亮的照片,等待着客人的挑选。 邵维安一边喝着清酒,一边翻看着相册,手机骤然嗡嗡作响,“陈新欢”三个字映入眼帘。 他随手将画册扔到一边,接了电话,覆在耳侧,甜言蜜语信手拈来:“今晚的月色很美。” “风也温柔。”陈鸿玉接了梗,又回了一句,“这句话应该是共同赏月时的告白。” “……”邵维安难得被噎住了。 “我刚下飞机,现在在东京机场,方便的话,要不要出来一起赏个月?” “哗啦——” 门扉被轻轻拉开,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拖着托盘进门,托盘上赫然是数十张带着编号的木牌,而每一个编号对应着画册上的“服务人员”。 倒也未必是直接提供性服务,也可以只聊聊天、喝喝酒、亲亲抱抱,当然,客人有其他要求,服务人员也会欣然应允。 邵维安的目光落在了那一沓木牌上,停顿了几秒钟,倒也没什么可惜的情绪,温声说:“我让助手过去接你,我的住处离机场稍远些,现在正在外面谈事,一个小时后见?” “好。”陈鸿玉软绵绵地应了,他挂断了电话,拨弄着平板,看着画面里的邵维安推开了那一个装满木牌的木盘,趿着木屐换回了常服和皮鞋,离开了温泉酒店的大门。 他身体后仰,长舒了口气,放松了几分钟,又打理好仪表,收敛了表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同邵维安的助手汇合,去见他心爱的男人。 第二十二章 今夜的月色果然很美。 邵维安有条不紊地叮嘱工作人员整理房间,准备晚餐,而他则是平摊开一本书,准备了一壶温酒,等待着情人夜归。 书是一本乏味的书,邵维安的心思也不在书本上,他只是在思考,陈鸿玉的电话未免太巧——即使在下一班飞机跟来是有所预谋,也未必会在抵达后立刻拨通他的电话,反而更有可能是用发讯息的方式沟通。 又不是在演狗血淋头毫无逻辑的电视剧,邵维安不太相信偶然,更愿意相信这其中有其他的原因。 难道是跟着他的工作人员在通风报信? 邵维安思考片刻,将脑中的念头短暂地搁置在了一边,如今情正浓,人正喜欢着,也不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等哪天厌倦了,这一点就会成为提分手最容易抓取的理由。 他为自己倒了杯温酒,酒杯刚满便听到了匆匆而来的脚步声,那声音不像是走,倒像是跑,甚至越跑越快了。 等脚步变缓,最终在他面前停住,邵维安略抬了抬眼,先入目的是黑色的皮靴,再向上是卡其色的大衣,目光顺着质地良好的衣料上滑,则是情人微微泛红却分外漂亮的脸。 “维安哥。” 陈鸿玉在门廊处换了靴子,又将外套脱下递给了工作人员,理了理头发,才进了门。 他并不喜欢居高临下俯视着邵维安的姿态,很快跪坐在了爱人的旁边,温声问:“书很好看?” “还好。”邵维安随手把书扔到一边,将人搂进怀里,毫不避讳地同他亲昵,“远不如你,在飞机上吃过饭了?” “吃了一点,但不怎么合胃口。”陈鸿玉抓着邵维安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处,似调情似认真,“还饿着。” 邵维安一本正经地摸了摸,又毫不留念地抽回手,说:“看来是真饿了,我叮嘱人准备夜宵了,应该很快。” 话音刚落,门外便出现了穿着和服的女人们,她们容颜姣好,托举着餐盘,得到应允后,每一步都走得令人赏心悦目。 陈鸿玉低下头,不太高兴地压了压嘴角,却含笑说:“你太贴心了。” “吃喝玩乐都是大事,谈不上什么贴心不贴心。” 邵维安轻拍了拍陈鸿玉的肩膀,哄着人离开了自己的怀抱,又将自己一贯爱吃的菜品挪到了人面前,说:“先吃饭,吃饱了再办别的事。” “总不会要怪我不打招呼就过来吧。”陈鸿玉言笑晏晏。 “为什么要怪你?怪你太喜欢我?还是要怪你舍不得离开我?” 邵维安调笑了两句,引得陈鸿玉也笑出了声,两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饭,又喝了两杯温酒。 等酒足饭饱,便坐在了门廊内边赏月边聊天。 今夜并非满月,但也有大半个月亮,邵维安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收回视线,望向了陈鸿玉,刚好抓住了对方盯着自己的视线,问:“爱看我?” “你比月亮更好看。” “总说夸赞的话,我会信以为真。” “我说的分明是真心话。” 邵维安揉了把情人的头,夸他“嘴甜”。 夜色渐深,两人先去洗了澡,才回房准备入睡。 一日操劳后,邵维安没什么性趣,微微合拢了双眼,在快入睡前,却听见陈鸿玉问他:“明日要不要找个温泉酒店,泡一晚温泉?” 邵维安心底嗤笑,几乎笃定了之前的猜测,却也不接这个试探,困意颇浓地回了句:“听你安排。” 一夜好眠无梦。 邵维安醒来时,陈鸿玉还在熟睡,他的小腿很不安稳地伸出了被子外,白得晃眼。 邵维安将人的小腿挪回了被子里,又帮他压了压被角,披上了件外套,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立着一排工作人员,手里托举着各种晨起的洗漱用具,据说是一直传下来的古典礼仪。 邵维安入乡随俗体验了一轮,吃过早餐,叮嘱工作人员不要打扰他的情人,换了正装直接出了门。 他这次到日本,倒真的是为了公事,忙碌起来连午饭都是在会议室一边开会一边解决的,等彻底忙完,竟然到了深夜。 手机里塞了数十条讯息,其中七条是陈鸿玉的,从最初的早安到最后询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邵维安注意到最后一条的时间是半个小时前。 他打开了消息编辑界面,想了想,干脆拨了电话,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陈鸿玉的声线带着非常明显的喜悦:“维安哥,维安哥~” “我在,之前一直在忙工作,抱歉。” “有什么可抱歉的,本来就是工作比较重要啊。” “工作重要,但我也应该给你打个电话,免得让你安心,”邵维安温柔而娴熟地安抚情人的情绪,“下次会记得的。” “……” 不记得也没关系啊,我知道你在哪里,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啊。 “好,哥你超好的。” “嘴甜,我这就回去,你困了的话,先去睡?” “不困,等你回来。” “乖,先去睡。” “困了我会睡的,先等你回来。” “好。” 邵维安等待着对方挂断了电话,才放下了手机,他将一直使用的钢笔插进了笔帽中,整理好了自己的办公桌,拎起外套,向门外走去。 一路工作人员向他点头示意,引领他到了地下的停车场,邵维安刚刚坐上了后车座,门外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少女。 女孩子看着不太大,约莫在成年上下,脸上也没化妆,满脸都是胶原蛋白。 她用很生硬的中文问:“我可以同你睡觉么?” 工作人员过来阻拦她,她也不惊慌,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邵维安看。 邵维安也没那么不耐烦,他侧过头,用日语问她:“为什么?” 少女松了一口气,也用日语回了一长串,大致的意思是她喜欢上了一个牛郎,手中实在拮据,想同牛郎继续保持联系,也只能靠这种方式赚钱。 邵维安思考了几秒钟,同她说:“如果你可以说服那个牛郎一起来,我可以让你上我的车。” 少女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甚至有一点难言的喜悦,她问:“你能出多少钱?” “足够多。” 少女开始同他熟悉的牛郎打电话,与此同时,邵维安的手机里也多了几条讯息。 邵维安看了所有的讯息,但并没有回复。 他侧耳去听,牛郎一开始同意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反悔了,少女被挂断了电话,神色有些狼狈,但很规矩地鞠了躬,低声说:“抱歉。” “我接受你的抱歉。” 尽管我只是利用你去验证一个猜想。 邵维安在心底翻滚着恶意的情绪,却从公文包中抽出了一沓现金,连同一张带着芬芳的纸巾一起递了过去,温声说:“即使为了喜欢的人,女孩子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少女用双手接过了陌生男人的馈赠,她低着头,小声地啜泣着,不断地说着谢谢。 邵维安却不再管她,示意工作人员关上了车门,径直回家去了。 家中没有已经掉进泥沼里的令人乏味的少女,却有一个偷窥着他的生活的小变态——真是久违的,刺激又让人沉醉的交锋。 第二十三章 “少爷,邵先生似乎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早晚的事,与你无关。”陈鸿玉抿了下嘴唇,脸上露出少许苦恼的情绪,思索片刻后,又有些开心。 他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放在了私汤池旁的置物架上,慢吞吞地站直身体、擦拭干净水珠,披上了睡袍。 他当然是忐忑不安的,但在这种忐忑中,又滋生了别样的兴奋——他期待着邵维安因他而产生的任何情绪。 邵维安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的手指轻敲了车座的皮革数下,沉声说:“带我去最近的一家花店。” 司机训练有素、并未多言,很快就将车停在了花店的门口,邵维安下了车,亲自选了一束玫瑰花,捧着花重新上了车。 陈鸿玉并不知晓邵维安买了花的事——在发觉自己被发现后,他并没有要求他的人继续跟紧目标。 他估算着时间,却并未在预计的时间内看到他心爱的人。他干脆裹着睡袍,趿着老式的木屐,踏着满园月光,来到大门处等待邵先生的归来。 在这个静谧的夜里,等待的时间也仿佛被无限拉长,陈鸿玉不知道自己等待了多久,只知晓当汽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他动了动脚趾,才发觉脚已经变麻、全身冰凉。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他的面前,工作人员凑上前为雇主开门,邵维安下了车,略抬眼便看到了陈鸿玉——那人穿着单薄的睡袍,半截小腿裸露在外,痴痴地看着他。 是苦肉计?还是太过思念他? 邵维安的脸上没有泄露出丝毫的情绪,他只是将玫瑰花递给了冻得近乎僵硬的男人,又将男人稳稳地抱了起来。 从院落门口到卧室的路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邵维安抱着陈鸿玉走了一会儿,忍不住说了句:“你看着瘦,抱着倒很沉。” “噗——”陈鸿玉直接笑出了声,他怎么也没想到,邵维安得知“真相”后,同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邵维安思考片刻,补救一番:“也不是很沉,或许是这段路太长了。” “那你……” 你要不要放下我,让我自己走啊?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抱着你走,还是很快乐的,或许是因为我很喜欢你吧。” 邵维安轻描淡写似的说着情话,陈鸿玉却用双手紧紧地攀附着他。 这段不长也不短的路终于走到了尽头,两个人默契地没有交谈,而是滚到了榻榻米上,沉默地进行了一轮身体上的沟通。 等喘息中止,陈鸿玉的手悄悄地握住了邵维安的,像是一种祈求的暗号。 邵维安任由他握着,声音很轻,却足以让人变色:“你是想同我分手么?” 陈鸿玉反应极快,他迅速地回答:“不要开这种玩笑。” “呵——”邵维安的笑裹着风雪,陈鸿玉打了个冷颤,本能地握紧了邵维安的手。 “陈鸿玉,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像弹簧,掌控压制得越用力,越容易被远远弹开,你是聪明人,这一点,总不需要我教你。” 邵维安的话语并不尖锐,陈鸿玉眨了眨眼睛,透明的水悄无声息地涌了出来。 他并不想哭,但完全控制不住生理的反应,只好尽可能维系平静的语调:“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 “你做错了什么呢?”邵维安侧过身,望着自己正落泪的情人,“怎么突然又道歉了?” ——我不该派人监控你的生活。 陈鸿玉在即将说出这句话前,同邵维安目光相触,他发觉对方并不愤怒,甚至带了一丝莫名的期待。 陈鸿玉鼓足勇气,凑过去亲了亲男人的脸颊:“我嫉妒得到你关注的人。” “这个逻辑不太对,”邵维安神色淡淡,“你应该憎恨沾花惹草的我,而非我关注的对象。” “我哪里舍得,”陈鸿玉的声音很轻,但足够让邵维安听得清,“再说你只是没那么喜欢我,你又没什么错。” “你又没什么错。”——这倒是很难得的话。 邵维安一贯宠爱情人,因而情人往往会产生妄想,渴求着邵维安“专一”、“守贞”,一旦发现邵维安依旧同外面的人保持关系,便会声嘶力竭、义愤填膺,完全忘记自己是被包养的身份,指责邵维安“渣男”,仿佛他真的是罪不可赦。 而这些人,往往也很好处理,尚未玩腻的用大量的金钱“弥补”,玩腻的寻找理由斩断关系。邵维安习惯了被默认有错,倒是第一次有人同他说——你没有错。 他忍不住微微翘起了嘴角,语调也变得懒洋洋:“你倒不必为我开脱,我知道自己性格恶劣,但不想改罢了。” “……好吧,”陈鸿玉用舌头润湿了自己略微发干的嘴唇,他听到自己不受控制般地说,“不想改,那就别改了。” “嗯?”邵维安凑近了陈鸿玉,像是在确认这句话是否出自真心。 陈鸿玉强迫自己直视着男人,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沙哑:“我喜欢你,不想让你不开心,你选择让你舒适的生活方式吧,我不会再阻止你了。” 邵维安的手摩挲着陈鸿玉的手,心中却平白生出了一丝不快,他笑着问:“你这话说的,难道是想同我分手?” “我怎么舍得同你分手……”陈鸿玉没去纠结到底谁先提到“分手”这个话题的,他迅速地钻到了邵维安的怀里,抱紧了他,也将脸贴在他的胸膛,遮挡住了自己的表情,“如果你喜欢玩,那就去玩,我不会阻拦你的。” “不会难过?” “我不知道会不会,但让你不开心,我一定会难过。” “这话说得倒像苦情的电视剧,陈鸿玉,你认为值得么?” “我太爱你了……” 邵维安的胸口湿了一块,他反省了一会儿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甚至有了一点想退让的冲动。 但很快地,他制止住了自己过于危险的想法,如果未来注定会让人失望,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给人希望。 他不确定他对陈鸿玉的兴趣能维系多久,也不确定下一次会不会将投怀送抱的男人或女人压在床上。 他像一颗野蛮生长的树,陈鸿玉的爱像一场温柔的雨,他会觉得舒适,但不会为了这场雨,甘愿修剪自己的枝叶——那太疼了,于他而言,也太残忍。 这场交谈看似以邵维安的胜利结束,但在第二天出门前,邵维安触碰到手机时,才恍然意识到,陈鸿玉并未提及解除监控的事儿。 ——这意味着,一旦有男男女女靠近邵维安,陈鸿玉将会立刻得到消息。 这真是……太好了啊。 邵维安俯身进了车后座,微微合拢了双眼。 ——让我来看看吧,承诺了会给我“自由”的你,究竟会怎么做。 第二十四章 尽管还想着故意去“逗弄”陈鸿玉一番,邵维安却不得不先顾及眼前的工作,接下来的四天,他每日都在公司连续工作15个小时以上,结束工作后回旅馆休息已是极限,也难有什么旖旎心思。 但无论他每次回去得有多晚,陈鸿玉总在门厅处等待着他,提前帮他准备好餐食和温酒,轮起温柔体贴,同邵维安过往包养的情人们相比,也称得上优秀。 等邵维安终于闲下来,距离返程的飞机航班时间,也只剩下了两个小时,陈鸿玉甚至将他留在酒店的行李整理好了,搁置在了车子的后备箱中,特地在他公司的地下停车场等他。 邵维安下了直属的电梯,迎面便是陈鸿玉的拥抱,陈鸿玉的身上甚至带着极淡的自然香气,称得上荣光焕发。 “我来的时候,特地洗了个澡。” “嗯。” 无需多言,两人上了车并排坐在一起,陈鸿玉翻找一番,从手包里拿出了一枚精致的御守,递给了邵维安,说:“帮你求的。” 邵维安不太信这些,但也不排斥,接了也放进了自己的公文包中,回了句:“多谢。” 陈鸿玉盯着邵维安的侧脸看了几秒钟,抬手绕过男人的脖子,像树袋熊一样地将自己“挂”在了男人的身上。 邵维安没拒绝情人的亲近,甚至有些配合,他的手放肆地伸进了陈鸿玉的上衣下摆,一寸寸逡巡属于自己的领地。陈鸿玉的眼角逼出了一点红,身子却软成了水…… 两人通过VIP的通道进了机场,陈鸿玉的脸依旧很红,也不说话,竟有些小家碧玉的味道。 邵维安想了想,伸手扣住了陈鸿玉的手腕,不松不紧地拿捏着,说:“这次工作太紧了,下次我们再来度假。” “本来也不是特地来度假的嘛,”陈鸿玉忍不住笑,也忍不住偷看邵维安,他的眼里闪闪发亮,抑制不住自己的愉悦和满足,“能够每天等着你回家,每一天都抱着你一起睡,已经很好了。” “还不够好,”邵维安并没有停下脚步,甚至也没有特地去看他的情人,但温柔的话语却递到了情人的耳畔,“下了飞机,我们会住在一起,接下来的每一天,你都可以抱着我睡。” “那可真是……” 那可真是太好了,太令人迫不及待了。 陈鸿玉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他用疼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手指尖依旧忍不住微微发颤。 邵维安似乎是没注意到这点细节,也似乎是并不在意,他牵着他的所有物,离开了这座城市,回到了他的家乡。 同居的房子重新布置过,可惜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欣赏的欲望,自门关处便开始剧烈地接吻,行李箱随意地扔在了客厅里,地板上散落着满地的衣物,床铺的吱哑声响了很久,才终于停下。 邵维安汗涔涔的,他把头发捋到了额头上,抽出一根烟,躺在床上抽。 陈鸿玉趴在他的胸口,整个人显得分外乖顺和柔弱,他撒娇似的向邵维安讨烟抽,邵维安却不给他。 邵维安抽过了一根烟,将烟蒂按压进床头的烟灰缸里,捏着情人的下巴,给了他一个带着烟草气息的吻。 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除了激情外还有无言的温情。邵维安爱恋似的摸着陈鸿玉的脸颊,夸了句:“皮肤很滑。” “全靠你的东西滋养。” “倒也真敢说。” “都做过这么多次了,有什么不敢说的。” 邵维安捏了把人的鼻子,说:“我去给你倒些热水。” “不用……” “马上回来。” 他们回来得太匆忙,主卧里并没有准备热水,邵维安去客厅接了杯温水,自己喝了,又接了杯温水,带进了主卧。 他将门后的门轻轻关上,同陈鸿玉凝视着他的眼神相撞,竟然滋生了一点复杂的情绪。 他心知自己并没有那么喜爱眼前的男人,只从接水这件小事,就可见一斑。与其说“为你接杯水”,倒不如说“我口渴了”。 陈鸿玉是个很好的人,不错的对象,但至少在现在,他不足以成为他心中超越自身利益的存在。 ——我或许已经忘了该怎么爱一个人。 邵维安冷静而疲倦地想。 但邵维安依旧笑得毫无破绽,他温柔地哄着陈鸿玉喝了杯中的水,给了他亲昵的额头吻,又抱着他关掉了床头的灯。 他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缠绵悱恻的情话,把一只手送给了陈鸿玉,让他枕着睡。 等待对方的呼吸变得绵长而沉稳时,他却毫不留恋地松开了他的情人,平躺在床上,睁开双眼,望着眼前浓郁的黑夜。 同居的第一天,邵维安在很认真地思考,要不要结束这段关系。 -- 无论黑夜多么漫长,白日终将降临,邵维安睡得很沉,当他终于醒来时,才发现阳光早已洒满了他的床。 陈鸿玉并不在他的身旁,邵维安耐心等了一会儿,房门被人推开,陈鸿玉捧着一个餐盘,有些生疏地进了门。 他看起来有一丝紧张,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我实在不会做什么早饭,只好让人送来了些,但这家的味道还不错。” “做饭也不是什么必要的技能,”邵维安拿了个软垫,靠在了背后,并没有去帮忙的意思,“我们可以请个阿姨,不用在意这些小事。” “我可以去学。”陈鸿玉敏锐地察觉到邵维安的情绪不高,但他暂时无法判断造成这种情况的缘由。 “学习需要一些时间,没必要。” 况且,我们也未必能熬到你学成的时候。 “邵维安,你怎么了?” 陈鸿玉把餐盘放在了床头桌上,坐在了邵维安的旁边。 “没怎么,可能昨天没睡好。” “那怪我了,我早上醒来,以为你也很快就会醒来,就把窗帘拉开了。我这就把窗帘拉上,你再睡一下。” 陈鸿玉几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小跑着去拉窗帘。 邵维安的目光落在他的后背上,刺人的话翻滚了好几圈,到底没说出口。 他知道他当然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他,但他也知道,这个世界很大,却很难找到人,像陈鸿玉那样,近乎变态地对他好了。 第二十五章 陈鸿玉拉好了窗帘,室内瞬间变得阴暗,他背对着邵维安控制了片刻表情,这才转过身,温声说:“再睡一会儿吧。” 邵维安盯着他看了几秒钟,问他:“你对我,是一见钟情?” 陈鸿玉用力点了点头,几乎不假思索,他说:“是啊。” 邵维安在这一瞬间,几乎确定这是句假话,他笑了一声,说:“挺好的。” “怎么了?”陈鸿玉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但邵维安没理会他,扯高被子,竟然又睡着了。 邵维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前任们的影像拼凑在了一起,像掉进了美人堆里,也像坠入了无间地狱。 等他终于睁开双眼时,入目的却是陈鸿玉略带担忧的脸。 “你发烧了。” “是么?”邵维安躺在高床暖枕之中,倒也没感觉到有多不适,只是身体软绵绵的。 “39度8,我喊了私人医生,马上到。” “好。”邵维安垂眼,不过几秒钟,他又伸出略显苍白的手,用手指碰了碰陈鸿玉的衣角,“想握着你的手。” “你竟然还会撒娇。”陈鸿玉一把握住了邵维安的手,拇指拂过他的虎口,感受着他略热的体温,“太可爱了。” 邵维安没反驳这句话,面容有些脆弱,看起来分外无辜。 “扣、扣。”室内响起了扣门声。 “是医生么?快进来。” 陈鸿玉想起身迎一迎医生,右手却被邵维安握得极紧,叫他整个人不能轻易挣脱。 邵维安静地看着他,他在他的视线下,怎么也说不出“松开我”的话,只得等着医生推开了门,走到了他们的床边。 医生的工具带得很全,甚至取了少许血样化验,最后证明邵维安只是患上普通的感冒,休息数日就会恢复正常。 医生将药物的使用情况同陈鸿玉细致地交待了,拎着工具箱离开了房间,陈鸿玉亲自帮邵维安配药,但邵维安一直握着他的右手,他只得用左手一点点弄好,又商量似的问:“让我去给你倒热水,好不好?” 邵维安沉默了一会儿,闷声说:“不好。” “那……” “你去吧。”说完这句话,邵维安抽回了自己的手,又向下埋了埋身体,让被褥遮住一半的脸颊。 陈鸿玉按捺不住心底的冲动,身体前倾,用刚刚握着邵维安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嗯?” “维安,你太可爱了。” 邵维安没说话,但用眼神示意“这话仿佛是在逗我”。 陈鸿玉收回了自己的手,利落地倒了热水,又哄着邵维安就着水吃了药,他想了想,拎着自己的手机出去打了个电话,将全天的会议安排推后,必须要解决的工作改为线上交接,又捧着自己的笔记本回了卧室。 陈鸿玉在房门外打电话,邵维安则是在床褥间同下属发信息及邮件,他的工作习惯很好,常用的模板都有存稿,因而也没有花费多少时间。等陈鸿玉进门的时候,邵维安已经将手机放回原处,继续躺在被子下,充当一位堪称听话的病人。 但陈鸿玉看了一眼被单的褶皱,猜出了邵维安刚刚的动作,他并不拆穿,先帮邵维安掖好了被角,又单独抱了一床被子,三两下收拾好,捧着电脑躺在了邵维安的身侧。 “今天不去工作了?”邵维安明知故问。 “不去了,你还发着烧,我舍不得走。” 陈鸿玉是真有些忙,他的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跳跃,幸好键盘的敲击声很轻,不至于产生太大的噪音。 “喊个陪护过来就行,况且也不是什么大病,明天应该就好了。” “我放心不下,这种状态下,硬要出去工作效率也不高,还不如就在你旁边呢。” “离这么近,不怕被传染感冒?” “怕什么,要是生病了,就能光明正大地偷几天懒,再缠着你照顾我了。” 邵维安心中莫名一暖,低斥道:“生病又不是什么好事,离我还是远一些。” 陈鸿玉没反驳,但身体力行地向邵维安的方向凑了一点。 两人一时无话,室内只有极轻微的键盘敲击声。 “嗡——嗡——嗡——” 邵维安的手机开始了震动,陈鸿玉迅速地停止了敲击键盘,单手拿了手机,递给了邵维安。 邵维安看了一眼上面的陌生电话,随口说:“你帮我接。” 陈鸿玉“嗯”了一声,接了电话也开了扩音,手机传来了略带哭腔的声音。 “邵维安,我们相处了那么多年,你真的要对我赶尽杀绝么?” “啧,”邵维安眉头微皱,也没看陈鸿玉的表情,直接挑开了说,“阮秋水。” 陈鸿玉直接把放在大腿上的笔记本合拢了,搁置在一边,小声凑到邵维安的耳畔问:“我能说话么?” “说吧,我懒得应付。”这话邵维安没降低音量,因而电话对面也听得清清楚楚。 “邵维安,你和谁在一起?” “他生病了,我姓陈,是他的男朋友,我们正在同居。” 陈鸿玉这句话没一个废字,他对阮秋水称得上了如指掌,并不想同他多费口舌。 “你让邵维安同我接电话。” “维安哥说了,让我同你沟通,他在生病,我也很忙,如果我没记错,上次你已经承诺,以后不会再打扰维安哥了。” 陈鸿玉这话说得轻柔,偏偏字字带刀,又飒又娇,像极了一朝得势的受宠的情人。 邵维安强忍住笑,挪动着手,碰了碰陈鸿玉的小腿,那人便立刻扭过头,无声地问:“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邵维安摇了摇头,对着手机说:“我不认为我同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应该支付的费用,我已经超额支付给你了,陈先生是我现在的……男朋友,我身体不适,你可以选择同他继续沟通,或者挂断电话。” “邵维安——” 话筒里传来的破音,让邵维安向后靠了靠,陈鸿玉迅速地将手机移远了些。 “有人在搞我,我现在要被平台封杀了——” “我知道了,”陈鸿玉的表情不太好,他厌恶一切打扰邵维安修养的琐事,“但这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你——” “你的事业,你过得好与坏,同我和维安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明白你打这个电话,到底有什么目的。” 陈鸿玉的话让邵维安忍不住微笑,却让数十公里外的阮秋水气得攥紧了手心。 “你让我同维安说——” “维安让我同你说,况且我重复了好几次,他在生病,你难道没听到么?”陈鸿玉提高了音调,话语中裹挟着怒意,“你和我的维安哥现在并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是你应该求助的对象,希望你自重,不要再做出这些不妥当的事。” “你个贱X——”阮秋水怒急攻心、口不择言 “挂电话。”邵维安冷静地开口。 “好。”陈鸿玉立刻挂断了电话,又迅速地将这个号码拉黑。 “他让你不开心了,你想做什么,不必顾忌我,大可以去做。” 邵维安打了个哈欠,闭上了双眼。 “我看起来像这么锱铢必较的人?” 陈鸿玉知道这句话问得突兀,但他太好奇了。 “很明显,你也就在我面前装装乖。” 第二十六章 陈鸿玉摸了摸邵维安的大腿,听了这话也不慌张,反倒是问:“我动你的旧情人,你不心疼?” “没有旧情,也没什么值得心疼的。”邵维安声音不大,但字字绝情,“我没必要为了他,让你不痛快。” 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喜爱我,你会不会也这么冷漠地对待我? 这个问题在陈鸿玉的脑海里盘旋了几秒钟,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揉了揉眉心,心道爱情的确是让人头脑发懵,他习惯谋而后动,分明一步步走向了他期待的方向,同邵维安也相处得愈发融洽,却又开始患得患失。 陈鸿玉沉默的时间有一点长,邵维安人虽然病着,脑子还是很清楚的,很容易明白自己的情人为什么此刻沉默。 按照他一贯的处事风格,一般装傻就过去了,今天或许是因为身体有些羸弱,也或许是因为微妙的怜悯,开口哄了句:“你是我正儿八经的男朋友,别瞎想什么。” 陈鸿玉闻言,赌气似的说:“那我能同我爸这么说么?” “你出柜了?”邵维安问的时候,已经猜出了答案。 “当然啊,他同外面的女人又给我生了个弟弟,前几天刚过完五岁生日。” “五岁?” “我出柜六年,”陈鸿玉嘴角含笑,话说得轻描淡写,“当年我爸说,我如果不改,一定会后悔。我拎着行李箱出了门,以为他在开玩笑。” “后来你再回家……” “我爸说,如果我愿意改,可以不要我弟弟。” “你怎么说?” “我同他说,这辈子改不了,这次是同他断绝关系来的。” 邵维安静静地看着陈鸿玉,过了一会儿,他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摸了摸那人的脸,说:“你还有我。” 陈鸿玉笑出了声,用脸颊蹭了蹭邵维安的掌心,说:“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那么傻,现在我和我爸爸的关系很好,不用担心。” “如果你认为有必要的话,”邵维安斟酌着词语,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可以安排个时间,我去见见你爸爸。” 陈鸿玉眨了眨眼,问:“你疯了?” “如果这样做,能够让你多一些安全感,就不算疯。” 邵维安说着甜蜜的情话,心底却没多少波澜,他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因为他有多爱陈鸿玉,只是一种弥补——无法回馈同等真挚的爱情,却可以在其他的方面找补。 陈鸿玉紧紧地握着邵维安碰触他的那只手,他伸出舌头,细细地、逐根地舔过那人的手指,仰起头说:“有时候看不清,你是在爱我,还是在害我。” 邵维安用湿漉漉的手指轻轻地按着陈鸿玉嘴唇,回他:“你在我身边,我会很开心,你呢,难道不开心么。” “我当然也是开心的,”陈鸿玉吻了吻那人的指尖,“那也就够了。” -- 邵维安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他好得差不多了,陈鸿玉不得不早出晚归开始忙他的工作,邵维安没问过陈鸿玉的职业,但他也能猜出一二,因而从不在这点上深入问询。 他身体恢复健康,约了人,出门混了几个局,照旧有人把男男女女往他的怀里推,但陈鸿玉最近很好地满足了他的需求,他也没什么烦心的事,更不想借着垡子去试探什么,于是怎么推过来就怎么推回去,倒是让圈子里人纷纷猜测——邵先生这是碰到真爱了。 消息越穿越离谱,最后甚至传出了邵维安马上要同男友结婚领证的传言,这传言到了阮秋水的耳朵里,气得他砸烂了一套茶杯。 他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从前他与邵维安在一起,在直播圈的上层里算是半公开的秘密,同行的倾轧从来都落不到他的头上,签约的公司也将他视作头号培养对象,原本的计划是接触直播吸的粉丝直接推送到娱乐圈出道的。 自从邵维安甩了他,公司给他推送的资源不说一落千丈,也要打个半折,他又陆陆续续作死了几次,最后惹得公司封了他的直播间,逼得他不得不另谋出路,考虑换个新平台。 但他实在不甘心,即使被邵维安看到了自己最耻辱的一面,即使被邵伟岸用钱狠狠地砸了脸,他依旧不认为邵维安对他没有一丝旧情。 如果没有爱,怎么会有那么浓烈的情感?如果没有感情残存,那为什么还要给他一大笔钱? 阮秋水经历了这些日子的各种波折和冷遇后,想的并不是怎么样靠着自己的努力爬起来,满脑子都想着怎么重新赢得邵维安的庇护,回到那人的身边。 他终于下定决心打了那一通电话,却没预想到竟然得到了一番羞辱。他通过自己的关系查了那个姓陈的人,什么也查不到,本以为对方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但后续商定到大半的合约直接作废,他沟通了十多家平台,竟然没有一个平台想签他。 他咬了咬牙,想要依附金主混点资源,金主睡了他却不给钱也不干事,最后还是过往有过交情的主播,私下里幸灾乐祸地告诉他,他得罪了一个惹不起的人,而那个人姓陈,正是邵维安的男朋友。 他也想过再联系邵维安,但电话打不通,去邵维安常去的场所也堵不到人,极端的愤怒让他失去理智,拍摄了一段控诉视频,想发送到自己的社交平台上,期寄能通过网络的力量逼邵维安出来回应,但他的视频一直无法成功上传,编辑的文字刚发出去不到一秒就被秒删。 这之后,有人给他带了句话,成功让他打消了继续者报复的想法——“活着不好么?” 阮秋水吓得浑身发抖,他连夜踏上了回老家的火车,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再也没有出现在这座城市里。 对于这一切,邵维安有所耳闻,但充耳不闻,陈鸿玉近日似乎是忙完了,每天晚上都很黏他,天气又转冷,两个人在温暖的被窝里相拥着聊天,分外温柔舒适。 邵维安刚“忙完”,有些口渴,想下床去倒水水,陈鸿玉摁住了他,自己扶着腰,一瘸一拐地倒好热水,又凑过去吹了吹,等待吹凉些,送到了邵维安的嘴边。 邵维安接着月色看他,在一瞬间,有了几分岁月静好、白头偕老的妄念。 第二十七章 邵维安同陈鸿玉蜜里调油过了几日,又涌现出了几分腻歪。或许是因为陈鸿玉的感情得来的太过突兀也太过容易,邵维安始终无法滋生出同等的爱意,而这竟然无形中给了他一丝压迫和罪恶感,让他下意识地寻找出口。 又有人送年轻漂亮的男人过来,邵维安并未推拒,反倒是让人将他送进了自己常年抱下的酒店的房间内。 他在夜晚的江边抽了根烟,拨通了陈鸿玉的电话,温柔而平静地说:“我为你准备了份礼物,在威尔酒店的8108房间。” “哦,是什么礼物?”陈鸿玉像是在笑,话语中带着难掩的惊喜。 “暂时保密,你可以早一点去。” “好啊,我这就出发,大概半小时后到。” “嗯。” 邵维安挂断了电话,想了想,又将手机调成了静音,他在江边漫步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吃了一份牛排,等再次取出手机时,才发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手机界面上堆满了来自陈鸿玉的电话和短信。 他并没有查看讯息的内容,反倒是走向了威尔酒店。酒店外部的电梯是全透明的,他按下了八楼的按钮,隔着玻璃向下看,内心平静而荒芜。 他并不期待接下来的场景,却也不抗拒,他不知道自己希望看到的,是一个禁不起诱惑而沉沦的陈鸿玉,还是一个愤怒等待质问他的陈鸿玉,但他的确想撕开他深情专一的模样。 ——我希望你不那么完美,我希望你别有目的,我希望你是一个凡人,那样的我,才能毫无顾忌地伤害你,才能毫不犹豫地推开你。 “呲——” 磁卡刷开了房门,邵维安的手刚刚抬起,房门却从内里拉开了,他同陈鸿玉打了个照面,而陈鸿玉的身上穿着乳白色的睡袍,头发是湿润的,似乎刚洗过澡。 两人对视了数秒钟,邵维安抬手捏住了陈鸿玉的下巴,亲了口他的嘴唇,轻声问:“满意我的礼物么?” “你送我的,我当然满意了,”陈鸿玉一直瞧着邵维安,他希望能从对方的身上看出些许懊恼和愤怒,但他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很嫩,也很漂亮。” 邵维安嘴角含笑,点了点头,用手指挑起陈鸿玉的碎发,帮他挽在了耳后。 “我把他绑在了床头,等你来享用,”陈鸿玉享受着邵维安此刻的温柔,也享受着他给予的残忍,“但我太寂寞了,我能同他一起么?或者你们玩,我在旁边看着也……唔。” 陈鸿玉再次被邵维安吻住了,这次的吻不再温柔,反倒裹挟着愤怒与无奈。邵维安搂着陈鸿玉的腰身,侧身进了房间,用脚踹上了门,他把陈鸿玉抵在墙壁上亲吻,略显粗糙的手划过细腻的皮肤,室内的灯光很亮,足以让彼此看清最细微的表情——而陈鸿玉惊讶地发现,他的邵先生,眼角有些湿。 邵维安不再满足亲吻,他一把把陈鸿玉抱了起来,让对方的双腿缠上自己的腰身,房间的空间很大,走了一会儿才进了卧室,柔软的大床上躺着一个被红绳束缚的男人,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邵维安随手拿了件衣服,挡住了那人的视线,他将陈鸿玉压在床上,狠狠地侵入他。 两人做了一轮,把“礼物”放走了,给了笔封口费,又痴缠在了一起,从天黑疯到天明。 邵维安睡得很沉,陈鸿玉却很清醒,他餍足地用手触碰着男人的脸,直到手机微微震动,传来了下属的消息。 ——“少爷,已经查到了,是姜先生送的人。” ——“该怎么处理,你清楚。” ——“是。” 手机屏幕渐渐熄灭,陈鸿玉却俯下身,将脸贴紧了邵维安的胸口。 “你对我越来越心软了,我的爱人。” -- 两人默契地将酒店发生的事揭过不提,临到年底,两人的工作也越来越忙,陈鸿玉也不得不开始出差,处理些必要的事物。 他又调了一队人,私下里监控着邵维安的日常,邵维安敏感地察觉到了,但他选择了放纵,甚至连问都没问。 上次送人给邵维安的姜老板生意上吃了大亏,几乎是伤筋动骨,幸好有邵先生帮扶了一把,才勉强熬过去。 姜老板不是蠢人,陈鸿玉也并未刻意隐瞒,他很快就查出无妄之灾的源头是邵先生的枕边人,但实力差距过大,邵先生又做了补偿,只能低头认栽。但消息也传了出去,一时之间,邵维安身边清净了不少,甚至可以称为“寡淡”。 邵维安倒也没多遗憾,各种饭局少了,他空出的时间多了,刚好捡起了荒废许久的健身和游泳,陈鸿玉断断续续出差了几周,等略闲下来去摸邵维安的腹部,触手的是硬邦邦的腹肌,几乎立刻就腿软了。 邵维安将他压在落地窗前,单手抽烟,单手掐着他的腰身,似爱抚似亵--玩,窗外正飘着雪花,室内却温暖如春。 陈鸿玉喘着气,偶尔会有细碎的呻吟溢出,他的脸红彤彤的,汗水滴滴滚落,浑身却散发着餍足的气息。 等两人折腾够了,陈鸿玉托举着果盘,用叉子叉着果肉,一块块喂给邵维安,腻歪的、放纵的。 “下周日有时间么?”邵维安随口问。 “有啊,怎么了?” “跟我去见我爸妈吧,年前吃个饭。” 陈鸿玉猛地仰起头,凝视着邵维安,像是确认这到底是不是个玩笑话。 邵维安随手拍了把陈鸿玉的臀部,说:“咱们的事,我家里人差不多也都清楚了,去见见吧。” “好。”陈鸿玉乖顺地应了。 “陈鸿玉,”邵维安将人搂紧了,低头去亲那人的发间,“你是我的男朋友,该给你的,我都会给你。” 我或许并没有那么爱你,但我很在意你。 第二十八章 “叔叔……” “爱酒。” “阿姨?” “爱听音乐会。” “爷爷?” “摄影。” “奶奶?” “丝巾,”邵维安略微挪动了下耳机,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钟表,“其他人不用太在意,你看着来就好。” “嗯,你在忙?”陈鸿玉翻看着纸质的购物指南,一边聊天,一边亲自挑选礼物。 “三分钟后有一场讲座,大概要三个小时,等结束了再打给你。” “好,等你忙完。” 邵维安等了两秒钟,对方果然没有挂电话,他补了句“回聊”,挂断了电话。 工作人员微笑着等待在一边,邵维安低声了说了句“抱歉”,又笑了下,说:“家里人,比较粘人。” 门扉开启,背投已经调整成了PPT的首页,台下的人并不多,大概只有四五十个——这是一场内部的培训会,底下大多是年轻的面孔。 邵维安其实和“老”一点也不沾边,但他的履历足以支撑他站在这里,作为短暂的“老师”同他人分享经验。 “……PE的起投平均是2.6亿元,部分企业估值只有2亿元……” “……我们对比下近年来互联网上市公司的基本情况,会发现颠覆了我们的固有观念,至少在所统计的范围内,TO B的互联网公司与TO C的互联网公司相比,融资额与市值的比值更低,一般在9%左右,这就意味着,上市后,投资方的投资翻了十倍……” 邵维安连续讲了三个小时,期间只喝了一口水,等课程结束,又同底下的学员交流了二十分钟,工作人员卡着时间委婉地中止了互动环节,邵维安离开了教室,翻出手机,发觉锁屏界面上停留着一条消息。 ——男朋友:忙完了? 邵维安拨回了电话,走廊里有点冷,他只穿着白色的衬衫,难以遏制地打了个寒颤。 他一面快步向休息室的方向走,一面在心底数着电话忙音。 一、二、三…… “维安哥,你忙完了?” “嗯,忙完了,”邵维安停下了脚步,他用手托着电话,看向窗外纷纷而下的雪花,“在客厅?” “对。” “拉开窗帘,看窗外。” 陈鸿玉放下已经折叠了很多页的购物册,单手将手机贴紧了耳垂,趿着拖鞋,小跑着到了窗边,拉开了窗帘。 “哇——”他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得止不住笑,“维安哥,下雪了。” “嗯。”邵维安却毫不犹豫地转过身,继续向休息室的方向走,“去年只下了一场小雪,今年倒是下得大。” 陈鸿玉抓重点一贯抓得准,他屈起手指戳了戳冰凉的玻璃,问他的男朋友:“你是特地同我打电话,提醒我看雪么?” 倒也不是,只是碰巧发现了。 邵维安一贯不会破坏气氛,带着三分真心回他:“我很喜欢下雪的日子,如果雪足够大,我们明天可以堆个雪人。” “听起来像是在哄小孩子。”陈鸿玉有恃无恐,近似撒娇。 “你是个大孩子了,不过没关系,我愿意宠着你的。” 邵维安推开休息室的大门,热气迎面而来,将走廊里带来的寒气驱散得干干净净。 “维安哥?” “嗯?” “我等你回家。” “好。” 返程的路并不通畅,大雪给环卫工人带来了极大的压力,邵维安的车堵在了路上,他面色如水,并没有多少焦急模样。 “叮咚——” 邵维安的手机响了一声,是新的消息的提醒。 他随意划开了手机界面,发现是一封邮件,标题起得很有意思——“你知道你的男朋友是个变态么?” 邵维安点了进去,移开视线,用手指截了个图,转发给了陈鸿玉,配上了一句话:“你去处理。” 陈鸿玉几乎秒回,他问:“里面是什么内容?” “没看,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通过第三方的评价。” 邵维安一开始是码字的,后来想了想,直接把手机抓起,按下了录音键,录制成功,点击发送。 消息发送成功后,对方的提示变成了正在输入中,但正在输入了两分钟,也没见新消息进来。 邵维安想了想,直接在输入框内输入了自己的私人邮箱的账号和密码,点击了发送,又补了一句话——“你自己去看,去找下消息源,如果认为不太合适,直接删除也可以。” “你就这么相信我?”这条消息终于出现在了界面上。 “并不怎么相信,但同陌生人相比,我更愿意相信你,也更愿意听你说。” “好吧,你快些回家。” “没办法快,这还堵着呢。” “我等你。” “嗯。” 沟通到此结束,说来也凑巧,十五分钟后,一直堵着的车队竟然开始缓慢前进,邵维安的车技良好,半个小时后,就抵达了目的地。 他下了车,走了数十步,若有所感地仰起头,才发觉楼上的窗户已经打开了半扇,他一路都在惦念的人,探出了小半个身子,在静静地看着他。 距离实在有点远,加上有雪花遮掩,其实看不太清彼此的表情,邵维安抬起手,挥了挥,同他喊:“外面冷,回去。” 楼上的人却没什么动作,还是倚靠着窗户向下看。 邵维安不再劝说,快步走进了楼道里,按下了自己公寓的电梯楼层,迅速地开门进了房门。 他脚上了皮鞋已经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个脚印,但还是收回了脚,换上了拖鞋,深呼吸调整了心跳。 他刻意地想不那么明显地表露出对他男朋友的在意,但当他从背后抱住了陈鸿玉,又一把把窗户关上时,却在心底情不自禁地感叹:“栽了一大半。” 第二十九章 “你真的不看看这封邮件?”相拥半响,陈鸿玉问。 “没这个必要,你想说的话,我听着,不想说的话,暂时就这样。” 邵维安坦荡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的手环绕着对方的腰身,并不难发现,对方的身体,竟然在微微颤抖。 他思索片刻,俯下身亲了亲人耳垂,说道:“你不必怕,即使你犯下点小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里面是一些照片和资料。”陈鸿玉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了邵维安的身上,话语却很轻,“我之前养了些人,没碰过,就是看着玩儿的。” “看着,玩儿?”邵维安品了品这两个词,他一贯心思通透,猜中了七八分,但仍需要确认,“他们长得像谁?” 陈鸿玉闭上了眼,明白他是瞒不过去,只好说实话:“你,他们都像极了你。” “哦。”邵维安淡淡应了声,没见高兴,也没见不高兴,他抱了一会儿陈鸿玉,又将人轻轻推开,“先吃饭吧,不饿么?” “维安哥……”陈鸿玉像快被遗弃的小兽,他想去抓邵维安的手,但掌心落了空。 邵维安神色自然,问:“怎么了?” “……” 陈鸿玉放下了手,收敛了笑,神情也变得平静,他说:“你在生气。” “多大点事儿,不至于。” 邵维安落下了这句话,转身向餐厅走,他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陈鸿玉踩着他的影子,大脑里飞快地翻滚着应对的措施,最后只凝成了四个字——他生气了。 意外之下发生一夜情,得知自己正在被监控,获悉男友的另一面,都不足以让邵维安感到愤怒,但这件事却完全不同,邵维安背对着陈鸿玉,表情堪称阴鸷。 邵维安吃得不少,他同往常一样,在餐桌上谈笑风生,频频为陈鸿玉布菜,陈鸿玉沉默着吃完了所有的食物。 “去看个电影吧?”邵维安侧过头问。 “去哪里?” “天太冷了,放映厅就可以。” 两个人并排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往日拥挤的沙发,不知为何今天变得格外宽阔,邵维安的心思并不在屏幕上,他已经下了决定,却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充斥着犹豫,他分明已经轻车熟路,却难得地,有了些许不忍。 ——即使对他的初恋,对他的学长,他也未曾有过这种堪称软弱的一面。 陈鸿玉偏过头,接着屏幕银色的光,偷偷地、贪婪地看着邵维安的侧脸,他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悄悄地把手探了过去,触碰到了邵维安微凉的手背。 一、二、三 邵维安没抽回手,反倒是安抚似的,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那人的手背。 陈鸿玉放下心,终于能看进去电影了,这部电影原来是个不错的悬疑片,最后男女主相拥在一起接吻,圣洁又美好。 屏幕上开始滚动字幕,邵维安很自然地抽回了手,站直了身体,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说:“我想见见你的那些玩物。” “他们——” “如果已经放了,也请回来一两个,让我看看,”邵维安看着陈鸿玉苍白的脸,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不像是爱抚,倒像是压抑着凌虐的冲动,“做不到的话,就分手吧。” “嘭、嘭、嘭” 陈鸿玉的心脏,正在剧烈地跳动,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他的男朋友:“你要见他们,做什么?” 邵维安屈起手指,刮了下他男朋友的鼻梁,轻声说:“我想试试,同你那些替代品上床,是什么感觉。” ——你分明是喜欢我,却找了一群替代品,作为得不到我的慰藉。 ——你不敢靠近我、触碰我,却用一群肖似我的玩物,侮辱我。 ——陈鸿玉,你以为,我会因为你喜欢我,将这件事轻易揭过么? 陈鸿玉眨了眨眼,他没有过多的犹豫,他说:“好。” —— 邵维安很快见到了两个男人,这两个男人,或多或少,都同他有一些相似之处。 邵维安坐在沙发上,他盯着两个男人中间的陈鸿玉看了一会儿,说:“你挑一个,我挑一个,一起玩儿?” 陈鸿玉摇了摇头,他说:“按照你的脾气,我要是敢碰别人,你再也不会要我了。” “那你就这么看着我玩人?”邵维安随手拉了一个人,让人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熟稔地玩弄着。 陈鸿玉看起来是真的不怎么生气,他点了点头,说:“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出去等也行。” “滚出去吧。”这话说得轻飘飘的,陈鸿玉却很听话,离开了房间,甚至带上了门。 邵维安在这一瞬间,有些意兴阑珊,他意识到,陈鸿玉是真不介意这件事,并非故作大度。他提出这个要求,目的是为了让陈鸿玉痛苦,但对方不痛苦了,他也懒得费力气了。 “抱歉啊,”邵维安风度翩翩,看起来温柔无害,“钱都收了,也不能白来,您俩互相搞一搞,声音叫得大声点,让我听个戏吧。” 第三十章 替身可怜么?当然可怜。 但既然选择过来,也从陈鸿玉的手里拿到了想要的利益,左右都是上床,邵维安并不认为,他是在难为人。 况且,他语气温和、并无威胁,称得上是“商量”,如果这两人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 邵维安等待了不到五分钟,两个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开始脱衣服,真枪实弹地开始表演。 邵维安没关门,坐在套间外的沙发上,“啪嗒”一声,燃了火点了烟,听了一会儿又翻出了蓝牙耳机,塞进了耳廓里。他点开了抖乐,开始刷搞笑短视频,不知不觉消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的耳朵被耳机挌得有点疼,于是关了软件,卸下了耳机,房间里已经没什么动静了,这两个替身的体力也有限,互相搞,撑一个小时也已经是极限。 邵维安走进房间,确认了场面,越过床尾,进了洗手间,慢吞吞地洗了把手,又用毛巾擦干净了指尖上残留的水珠,想了想,接了点水,将头发打湿了,板正的衬衫也解开了几个纽扣。 室内死一般地寂静,邵维安走出了卧室,关上了门,又漫步到了套房的大门处,向里拧开了房门。 他并不意外地发现,陈鸿玉正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这里的隔音,还好?”邵维安笑着问。 “我听见了。”陈鸿玉知道邵维安想要什么答案。 邵维安在这一瞬间,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舒爽和愉悦流淌进了他的每一根血管,他温声问:“你不在意这些的,对吧?” “当然,”陈鸿玉双手环上了邵维安的肩膀,他略微踮起脚尖,亲了亲男人的嘴唇,“你能消气就好,其他事,只是细枝末节。” 邵维安却犯了恶心,他也不难为自己,直截了当用力将人推开。陈鸿玉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却不退反进,闯进了室内,从背后狠狠地甩上了门。 有那么十几秒钟,两个人都没说话,邵维安又点燃了一根烟,陈鸿玉的后背贴着房门,喘着气,像困在室内的兽。 “……为什么推开我?”陈鸿玉仰着头,像真的不知道答案。 邵维安想反问他,反问他为什么要养那么多的替身,但他又意识到,问出口其实是一种情感上的示弱,可以预料到的答案只有几种,而每一种解释,偏偏都无法让他的愤怒消融。 这根烟抽了一半,就被他掐灭了,他把烟头扔进了烟灰缸里,说:“抱歉啊,我不喜欢你了。” 陈鸿玉的眼泪从眼角处涌了出来,很快脸上湿了一大片,有那么几秒钟,他的大脑似乎是一片空白,他靠着门,但门也无法支撑住他,他顺从了自己的本能,顺着门一点点下滑,蹲坐了门口,蜷缩成一团,不说话,但也不让开门。 邵维安耸了耸肩,他有点口渴,于是打开了套间你的冰箱,翻出了洋酒和啤酒,空腹且混着喝。 邵维安的酒量很好,但大抵是心中抑郁,最后竟然真把自己灌醉了。他人醉了,脑子却还是清醒的,合拢了双眼,却听得分明。 他听到陈鸿玉反复询问房间里的两个人刚刚发生的细节,也听到陈鸿玉打电话命令下属将所有相关的痕迹扫清收尾。 他被陈鸿玉抱了起来——陈鸿玉竟然还抱得很稳当,完全不像平日里那般柔弱。 邵维安装醉装得很有心得,并不完全失去意识,偶尔还会试图睁下双眼,胡乱地喊个情人的名字。 陈鸿玉帮他解开了衣服,脱下了鞋袜,连内裤都换了全新的,又去取了湿毛巾,帮邵维安擦脸和身体,连脚趾缝也没放过。 邵维安被他弄得很舒服,他也不想睁开双眼,他既不想说句安慰陈鸿玉的话,也不想再说些伤人的话。 陈鸿玉把毛巾送回了洗漱间,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邵维安感受到,陈鸿玉把他的小腿抬了起来,底下放了个垫子,过一会儿,只听“哒”的声响——陈鸿玉在半抱着他的腿,帮他剪脚指甲。 ——他对我很温柔,他也是真的爱我。 邵维安的大脑里划过了这个念头,他撑了一会儿,终于泛起困意,沉沉地睡了。 陈鸿玉细细剪了邵维安的脚指甲,又用指甲刀自带的斜面磨圆润些,手心沾了精油帮人做按摩。 他从来没做过伺候人的活,但为了让邵维安舒服些,他学得很快——他太喜欢邵维安了,而这种喜欢几近病态。 陈鸿玉又盯着邵维安看了一会儿,他走出了房门,解锁了手机的屏幕,开始悄无声息地处理那些让他不愉快的人。 -- 邵维安这一夜睡得很好,醒来的时候,床头柜甚至还有一杯温热的水。他喝了水,从床上爬起来,才发现床褥整个都是新的,应该是在昨晚,就被陈鸿玉换掉了。 他还是有点头疼,在确认陈鸿玉并不在室内后,进房间里洗了个澡,出来时,发现洗手台上放着全新的去了标签的衣物,连浴巾都换成了更高级绵软的。 邵维安换好了衣服,头发也仔细吹干了,出门的时候,发现陈鸿玉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有两个托盘,一个托盘里放着符合邵维安偏好的早餐。 邵维安没兴趣一大早吵架,他坐下来懒洋洋地吃早饭,等吃完了,陈鸿玉恰好递来了柔软的棉纸巾,轻声问:“过几天,我还去你家里么?” 邵维安接过了纸巾,垂下眼,也没什么犹豫的,说:“去吧,之前都和他们说好了的。” 陈鸿玉高兴地“嗯”了一声,又说:“外面又下雪了。” “哦。” “我们回家吧?”他小心翼翼地问。 邵维安低头看了陈鸿玉一眼,将心头的不舍归咎于还没玩腻,可有可无地说:“可以。” 陈鸿玉将半颗心放回到了肚子里,迅速地收拾东西,办好了退房手续,他开着车,让邵维安坐在他的副驾上,迫不及待地向家赶。 邵维安坐在副驾上,玩儿着他的手机,依旧挂着他的蓝牙耳机,里面播放的却是“嗯嗯啊啊”,微信群里,有玩得开的男男女女在直播录制动作片,一群衣冠禽兽在围观,消息发得飞快。 有人会大着胆子调侃邵维安,原因无他,动作片的“主演”有几位是邵维安过去的情人,邵维安看了一会儿,也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大抵是因为不在意。 他放下手机,侧过脸,看了一眼陈鸿玉。 他问自己,为什么会对陈鸿玉动了真火,为什么会无法容忍陈鸿玉在得不到他的时光里找些精神慰藉的替身,为什么对陈鸿玉的苛刻洁癖,不局限于肉体、偏偏要包括精神,为什么几次下狠心想走最后都变得心软。 他眨了一下眼,在对方察觉到不对试图扭头前,转回了头。 答案很简单。 因为他喜欢他。 邵维安,喜欢陈鸿玉。 邵先生对陈先生说“我不喜欢你”,这是个用来欺骗邵先生自己的谎言。 第三十一章 但喜欢又能怎么样? 邵维安又不是还在读书的孩子了,况且他真读书的时候,即使对他很喜欢的初恋学长,也未曾心慈手软过。 邵维安扣下了车窗的按钮,任凭冷风拂面,吹凉了他的脸,也降温了他的心。 “怎么了?”陈鸿玉柔声问。 邵维安没看他,低声说:“闷得慌,透透气。” 车窗的缝隙保留了一路,车子停进了车库,陈鸿玉帮邵维安开了门,低眉顺眼地跟着人回了房间,又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铺床、煮牛奶、放温水。 邵维安坐在沙发上,玩了一会手机,等回过神,才发觉陈鸿玉不知何时拿了个垫子,坐在了他的脚边。 “怎么不坐上来?” 邵维安话说得很温柔,但身体靠在沙发上,没有一点将人扶起或者抱起来的意思。 “想同你聊聊天。”陈鸿玉将头枕在了邵维安的大腿上,他不敢压得很实,只虚虚地枕着。 邵维安抬起手,将手指插-进邵维安的发间,微微收拢,但又在会弄疼人之前,轻轻松开。 他说:“你要同我解释,你那些替身的事么?” “我没碰过他们,也没有对他们产生丝毫包括怜悯的情绪,”陈鸿玉说得飞快,像是演练了无数遍,“我只是不想伤害你,短暂地将他们充当一个慰藉品,看到他们,就好像得到了你似的。” “这样,我知道了。” 邵维安收回了手,说:“起来吧,我要去洗澡了。” 陈鸿玉慢吞吞地坐直身体,仰头看邵维安,说:“你什么都不问。” “也没什么可问的,不是么?”邵维安落下了这句话,站直了身体,干净利落转身就走,没有丁点留念。 陈鸿玉坐在软垫上,脸上像覆了一层厚重的冰。他宁愿邵维安像之前一样,要求他做些事,直截了当地捅他心窝、让他痛——那意味着邵维安在意他,而不是像现在漠然以对。 邵维安的态度,几乎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不在意他,所以不会愤怒,也不想浪费多余的时间,去问几个为什么。 -- 一眨眼,就到了约定好去见邵维安家人的日子,陈鸿玉提前一周就开始试探邵维安的口风,邵维安不置可否,没太热络但也没反对。 陈鸿玉松了口气,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点各种礼物,提前一天搭配好服饰,连车子都让下属换了更为低调讨喜的款式。邵维安那天上午有工作,等中午工作结束,陈鸿玉已经在楼下的咖啡厅等了一个多小时。 咖啡厅有几面是透明的玻璃,邵维安站在玻璃看了一会儿,他看他喜欢的人穿着米色的上衣,翻看着一本杂志,恬静美好,宛如天使。 他想到了迪拜的漫天烟火、日本的清冷明月、不久前忧伤的雪夜,他推门而入,他喜欢的人惊喜地看着他。 他们紧密相拥、他们轻吻彼此的脸颊、他们喝了微甜的卡布奇诺。 之后的一切顺遂得不可思议,邵维安紧紧握着陈鸿玉的手,他们一起见了很多亲朋好友,邵维安体贴又温柔,很郑重地向其他人介绍陈鸿玉,在饭桌上和牌桌上,也不吝表达对陈鸿玉的喜爱。 他们在邵维安的卧室里久违地滚了床单,一切都顺理成章又恰到好处,有那么一瞬间,陈鸿玉感受到了,邵维安对他的爱——他也因此激动得近乎失控。 第二天,邵维安载着陈鸿玉离开了邵家的主宅,送他去机场。 陈鸿玉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需要出国半个月,纵使他万般不愿,还是不得不同邵维安短暂分别。邵维安目送着陈鸿玉进了VIP通道,抬起头,恰好看到了熟悉的机场大屏。 数个月前,他在这里,为陈鸿玉留下了惊喜——他从未如此高调地向情人示爱,或许在那个时候,陈鸿玉这三个字,对他而言,已经不止是一个暖床的情人。 邵维安出了机场,在吸烟处点燃了一根烟,烟雾向上飘起,短暂地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等烟雾消散,他把手中吸了半截的烟掐灭了,扔进了垃圾桶里,取出手机,刷了一会儿消息,等确定飞机起飞,已经无法轻易返程的时候,打开了消息输入框。 ——陈鸿玉,我们分手吧。 他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一会儿,又一个一个字删除掉。 他切换了消息界面,预定了日期最近的南极游,全程共需要四十五天,然后将陈鸿玉的所有联系方式拖进了黑名单。 他将手机重新插回了外套里,慢吞吞地向停车场走,走着走着,面上却触到一片冰凉——下雪了,在这个离别的日子里。 第三十二章 邵维安预约的是定制旅行,除了数十位专业的工作人员,还有一对颇为漂亮的男女伴游。 伴游除了提供行程规划及旅游服务,也会在双方都认可的前提下提供附加服务,邵维安人长得好,身家背景也不错,登上前往南极的游轮后,两位伴游自然也给出了暗示。 邵维安的目光划过了女伴游的脸,最终点了男伴游,男伴游进去洗澡的功夫,邵维安正百无聊赖地抽着烟,电话骤然响起。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完全陌生的数字,邵维安却没有迟疑,接通了电话——他已经猜到,这个电话的主人是谁了。 对面的人呼吸急促,复杂的情绪似乎难以遏制,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传递到了邵维安的耳畔。 万般情绪最终化为一句轻声的问询:“你在哪里?” 邵维安笑了起来,即使明知对方看不见,他给出了答案:“我在床上,浴室里有人。” “哗啦——” 他听到了器物被摔碎的声音,心中长久以来积蓄的郁气终于消散了几分,脸上的笑也更加真挚从容,等声音中止,又仿佛迫不及待地说:“抱歉啊,忘记同你说,我们该分手了。” 对面沉默了将近一分钟,邵维安又吸了几口烟,最终等到了那人冷静的质问:“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因为你影响了我的情绪,因为你已经可以伤害到我了,因为我只要想到,你曾经把陌生人当做我的替身,即使那时候我们并不相识,我竟然也会痛苦、会嫉妒、会怨恨、会反复思考为什么我们没有早些相识早些在一起。 “玩腻了,好聚好散吧。”邵维安将烟按在了烟灰缸里,碾灭了最后一丝火花。 “我不同意,即使你想分手,我们也该坐下来谈一谈……” “那是你的想法,我只是告知你我的决定,抱歉,情人太黏人,我们稍后再谈。” “维——” 邵维安挂断了电话,看向门口站着的男伴游,招了招手。 男伴游温顺地走了过来,跪在了邵维安的床边,仰着头,眉眼精致又漂亮。 邵维安起了点兴致,伸手摸了摸男伴游的脸,问他:“多大了?” “二十四。”男伴游露出了个笑,脸上竟然还有个酒窝。 “读过大学?” “读过,枫城大学的。” 枫城大学,阮秋水的母校啊,邵维安想到了阮秋水,心里有点烦躁,耐着性子又问了句:“怎么想干这行啊?” 男孩也不扭捏,直白说:“来钱快。” “哦。” 如果是以前,这种图钱的邵维安也不介意你情我愿地玩一玩,但经历了陈鸿玉这一遭,用钱买人,这种行为,也变得索然无味。 直白说,有爱做,永远比没爱做,要来得爽。 邵维安抓了抓男伴游的头发,向下按了按,说:“弄吧。” 三十分钟,男伴游穿好了自己的衣服,从内打开了房门离开,他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用手擦拭着嘴唇,心底还在复盘刚刚的经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多金英俊的顾客没有同他做全套,最后只能归咎于对方对他兴趣不大。 他轻叹了口气,用磁卡刷开了自己的门,室内一片漆黑,他习以为常地将磁卡插入卡槽中,又顺手关上门,却听见了极轻的一声“呵”。 “谁?”男伴游猛地转过头,却发现卧室内站了十来个黑衣男人,簇拥着一位金发青年,那人清新俊逸,像油画里走出来似的。 唯一不协调的,是那人手指尖夹着的香烟,没有点燃,却莫名熟悉。男伴游想了想,反应过来,这支烟同刚才的顾客抽的一模一样,都是游轮上极少见的款式。 “啪——”金发青年——陈鸿玉用打火机点燃了香烟,他试探性地抽了一口,果然开始剧烈地咳嗽,但他还是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最后生理性地留了满脸的泪。 烟雾消散,男伴游看清了陈鸿玉此刻的表情,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不再询问,反倒是主动地说:“刚刚那位客人没看上我,让我回来了。” 陈鸿玉嗤笑了一声,说:“你的嘴角破了。” 男伴游下意识地抿了下嘴唇,却并没有察觉到伤口,他立刻明白,对面的男人在诈他。 “他上你了么?”陈鸿玉轻声问。 “没有。” “介意我让人检查下么?” 这是人格侮辱—— “一万欧?” “可以。” 男伴游被带进了里面的洗手间检查,陈鸿玉重新点燃了一根烟,这次他稍微掌握了一点技巧,但还是会咳嗽。 过了数分钟,陈鸿玉的下属走出了洗手间,低声说:“没什么问题。” “嗯,接下来的事,你来处理吧。” “是。” 陈鸿玉走出了房门,他手中有通行卡,轻易地越过层层屏障,走到了邵维安的房间前。 他站在门口,抬起手,想敲房门,但手臂抬起了数次,却没有鼓起勇气敲响。 他没有抽烟,泪水却止不住地淌,他难过极了,这种难过却不局限于自己。 青年没有同邵先生发生关系,他本该高兴的,但他在那一瞬间,突然明白了邵维安为什么这么做。 邵维安说,他玩腻了他。 邵维安没有说,他喜欢他。 陈鸿玉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让里面的人察觉。 他喜欢里面的人,那么久、那么久,却畏惧会受到伤害——他不敢出现在那人的面前,他无法想象得到对方后又失去的滋味,他知道自己病态的占有欲,他害怕对方厌恶的眼神。他选择用安全的替身弥补日渐发疯的野望,却没有想到会为未来埋下祸根,会伤害到他一直守护一直喜欢的人。 陈鸿玉宁愿邵维安一直冷漠冷淡冷静,也不愿意看到对方因他而难过的模样。 第三十三章 邵维安正在做梦,梦中的场景也很熟悉——他正和他的学长上床。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他还有心情思考,和他学长上床的感觉,同和其他人上床的感觉,有什么区别。 结论是没什么区别,甚至和学长做,还不如和有经验的情人做。 邵维安结束了这一轮的征程,也没什么留恋的,在梦里也穿上了衣服,准备试着向外走,看看这个梦境会发生什么事。 学长却不合逻辑地揽住了他,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爱过我么?” 邵维安不假思索地回答:“爱过啊。” “那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或许因为是在梦中,邵维安也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他说:“因为你让我痛苦,我当然要回敬回去。” 学长的表情变得模糊不清,邵维安又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又猛然惊醒。 卧室的灯光还开着,他身下压着犹带水气的浴巾,之前洗了个澡,刚上床没多久,竟然就这么睡了。 邵维安摸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时间,02:14。 他又想起了刚刚的梦。 他动了动手指,在通讯录的搜索框里输入了学长的名字,按下了拨通键。 “嘟——喂——”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了,那人的声音难掩仓皇失措。 他说:“您……您有什么吩咐么?” 邵维安冷笑了一声,没说话。当年的钱色交易到后半程,出于风险规避的意识,邵维安留下了不少对方的把柄,也成了对方心头长久盘旋的阴影。 学长这个反应,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邵维安平躺回了柔软的床褥上,他盯着屋顶漂亮的水晶灯,问了一个他现在已经无法得到准确答案的问题:“学长,你爱过我么?” “我当然爱过——” “骗子。” 对方不敢反驳这句话,一时之间,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邵维安挂断了电话,并不在意这个旧情人会因为这个电话多么仓皇失措,他只是在这一瞬间,特别、特别、特别想念那个好像真的爱他的人。 他想陈鸿玉了,但陈鸿玉也让他很难过,即使他刚刚回敬回去了。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一会儿觉得自己同陈鸿玉分手,实在是明智的选择,一会儿又有些舍不得,他怕自己,再也找不到这么喜欢的、也真切爱着他的情人。 睡不着,索性出去转转吧。 刚好这艘船上有深夜营业的酒吧,邵维安穿戴好了衣物,拧开了房门,却差点撞上了门外的人。 走廊的灯常年开着,不至于发生什么认不出人只看到阴影的故事情节,陈鸿玉倒是想跑,但邵维安已经看到了他,转身就跑也变得毫无意义。 邵维安智商一贯在线,也从不相信偶然,因而眉梢微挑,明知故问:“你怎么在这里?” 陈鸿玉抬起手,故意擦了擦已经干涸的泪痕,他轻声说:“因为我很想你。” 因为我很想你,所以不择手段找到你、来见你。 “那个男孩?” “我没动他,但检查过了,你没上他。” 邵维安在心底诡异地滋生出了些许愉悦,他抬起手,抚过陈鸿玉的发顶,顺着他的脑后滑向颈部的软肉。 “我记得,我刚刚提了分手。” “我没答应,”陈鸿玉站在门扉外,抬起手去解自己扣得严严实实的纽扣,一颗、又一颗,“况且,你也没玩腻。” 邵维安攥紧了手下的那块细软的肉,半强迫对方仰起头,他俯下身,却拒绝给对方一个吻。 他的呼吸伴随着调笑的话语洒在那人的脸上,他说:“送上门找前男友草,太下贱了吧。” 陈鸿玉凝视着他的爱人,过了几秒钟,才开口:“我刚刚真怕你直接关上门,也恐惧你会对我视而不见。” 邵维安倒真想直接把人甩开,但他控制不住他的手,这一刻,情感压过了理智,他甚至要遏制自己拥抱对方的冲动。 邵维安不发一言,陈鸿玉等待了十几秒钟,深吸了口气,继续说:“如果你那样对我,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想怎么做?” 陈鸿玉腼腆地笑了下,祈求道:“能不能亲亲我?” 邵维安没亲他,反而松开了握紧他颈后的手,他说:“你是不是有病?” “是……” 邵维安却没有让他说完,反倒是一把将人拉进了房门内,又“嘭”地一声撞上了门。 陈鸿玉乖巧地站在门口,看起来温顺无害,像个小可怜。 邵维安向前走了一步,陈鸿玉便后退一步,很轻易地被逼到了墙角处,如待宰的羔羊。 邵维安伸手掐着对方的下巴,白嫩的皮肤很快出了一圈红印,他说:“我最恨别人逼我。” 陈鸿玉低垂着眼,睫毛上不知何时挂上了透明的泪珠。 “我大概能猜到你想对我做什么。”邵维安凑到了陈鸿玉的耳畔,“你是不是想囚禁我,想让我的世界只有你一个人,只能仰仗你过活?” 陈鸿玉没说话,但微微颤抖的身体,已经代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不太喜欢你的玩法,”邵维安亲了亲他的耳垂,“如果你真的很爱我,那就听我的。” 陈鸿玉的睫毛微颤,抖落了泪珠,他轻声说:“好。” 邵维安松开了陈鸿玉,下一秒,陈鸿玉却扑了过来、死死地抱住了他。 “松手。” “不松。” “你这样会让我讨厌的,松手。” 陈鸿玉犹豫了一瞬,却抱得更紧了,他闷闷地说:“对不起。” “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可以收到没关系的。”邵维安顿了顿,补了句,“听过二十年前那句台词么?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 第三十四章 陈鸿玉强忍住笑,只弯了弯嘴角,他说:“你竟然也会看狗血电视剧。” 邵维安也绷不住冷脸了,他说:“我比你小,你能看,我有什么看不了的。” “我带了老式绝版的碟片,要不要一起去看电视剧?” “网络上没有?” “网上的画质特别差,碟片放映得很清楚。” 陈鸿玉递出了邀请,其实邀请的内容并不重要,只看邵维安想不想答应。 邵维安思考了几秒钟,说:“好。” 陈鸿玉一共带了十七八个人,排成两列站在陈鸿玉包下的套房的门口,邵维安进房间前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陈鸿玉,但他什么都没问,直接进去了。 房间重新布置过,邵维安坐在沙发上,发觉沙发上的抱枕都和家中的极为相似,陈鸿玉出去了一次,过了一会儿,端着一盘水果进来了。 “我记得船上没有这几样。” “我记得你喜欢吃这几样。” 陈鸿玉拿了个木质叉子,插了一块去了核的车厘子,递到了邵维安的嘴边。 邵维安冷冷淡淡地看了一眼,低头吃了,又说:“不用你喂。” 陈鸿玉肩头微微耸动,向邵维安的方向凑了凑,插了个车厘子,又递了过去。 邵维安迟疑了一瞬,还是张开嘴,吃了。 于是一个人喂,一个人吃,很快就清掉了三分之一的水果。 当陈鸿玉又用叉子叉水果的时候,邵维安冷不防地说:“你自己也吃一点。” “但我只拿了一个叉子,我吃了,你怎么吃啊。” 你可以再拿一个叉子啊。 怼人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一声冷哼,陈鸿玉转了半圈叉子,含笑问:“是不是不嫌弃我呀,我吃了,还能继续喂你吧。” 邵维安没反驳这句话,从手机的屏幕上移走视线,说:“别撒娇。” 陈鸿玉老实了不少,乖乖地吃了一会儿水果,又继续喂邵维安,一盘水果很快就吃完了。 邵维安有一瞬间想给陈鸿玉贴个贤惠的标签,又觉得这人和“贤惠”这两个字怕是沾不上边,不过是条披着羊皮的狼罢了。 陈鸿玉竟然还真的早有准备,拿了个老式的碟片册子,让邵维安挑选,邵维安从册子里看到了不少“童年回忆”,他想了想,点了个狗血言情剧,说:“看这个。” “你喜欢看这个?” “不,这个不用费脑子。” 于是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开始看狗血言情剧,一开始两个人中间隔着两个手掌的距离,等两集电视剧看下来,陈鸿玉已经很自然地把自己“塞”到了邵维安的怀里,试图坐大腿,但邵维安意志坚定,并没有同意。 电视剧放了四集,邵维安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陈鸿玉频频去看他,心底有点打鼓,他还是有点担心电视剧的内容那人并不喜欢。 邵维安察觉到了陈鸿玉的视线,侧过头,问他:“你不觉得,特别好笑么?” 陈鸿玉攥了攥手,说:“是么。” “你看,这个剧情虽然很弱智,但是包袱抖得不错,真是好笑。” 邵维安说完了这句话,扯起嘴角,笑了几声,又伸手摸了摸陈鸿玉的脊背,津津有味似的继续盯着屏幕。 陈鸿玉不想笑,他沉默了一会儿,凑过去亲了亲邵维安的脸颊,问道:“要不要去甲板上抽根烟?” “好。” 午夜的甲板人不多,工作人员过来询问陈鸿玉是否要清场,邵维安没理会,直接点燃了一根烟。 陈鸿玉看了一眼他,扭过头说:“算了吧。” 两个人在甲板上散步,明明靠得很近,又仿佛隔得很远。 邵维安吸了一根烟,将烟蒂扔进垃圾桶里,抬起手指,指了指天空,说:“向上看。” “看什么?”陈鸿玉并不上当,目光依旧盯着他的爱人。 “看,天上有飞机。” “哪儿来的飞机。”陈鸿玉并不信这句话,但依旧仰起头,入目的是漆黑的夜,点缀着几颗星。 “沃,刚刚还有,现在不见了,只能看星星了。” 邵维安的目光一直望着同样漆黑的海面,过了一会儿,他主动伸出手,握住了陈鸿玉的。 温热的触感自手指尖传递到心窝,陈鸿玉握紧了邵维安的手,心底又甜又酸,他问:“你为什么要握我的手?” 邵维安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想握,也就握了,就像刚刚,他想骗陈鸿玉,也就骗了。 想想这个晚上,他也幼稚了很多,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他,他会任性、会毒舌、会活泼、会开马上会被拆穿的玩笑、会突然握住他喜欢的人的手——好像那个十七八岁的他,又回来了似的。 于是,邵维安在潮湿的晚风中,轻轻地说:“大概是因为,我爱你吧。” 因为我爱你,我变得不像我自己。 陈鸿玉没有低下头,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邵维安,维系着摇摇欲坠的理智,他说:“但我不值得你的爱,我是个疯子,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我的假象。” “我知道,这些可能都是你的假象,说真的,我也不清楚,我爱上你哪一点了,甚至也不确定,会爱你多久。”邵维安的情话裹挟着尖锐而冰冷的刀,“我只是告知你,我现阶段的状态,至于这个状态会持续多久,一部分取决于我,一部分取决于你。” 陈鸿玉依旧不敢看邵维安,但他的下巴被邵维安掐住转了过来,称得上避无可避。 “说点什么?” 陈鸿玉不说话,但整个人的表情,都是茫然无措的。 “那好,我继续说,”邵维安凑近了陈鸿玉,确保能看清对方任何一点细小的反应,“我的旅游显然不能继续下去,你的时间应该也同样宝贵,没什么时间继续玩彼此试探的游戏。你的目的和诉求我很清楚,你希望继续留在我的身边,如果我不同意,可能你会采取相应的手段,别着急否认,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陈鸿玉抿了下嘴唇,没反驳这句话。 “我承认我现在爱你,对你依旧抱有不舍的情绪,我试图戒断对你的感情、及时止损,但显然你不会让我有这个空间和时间。” “问题不大,我可以跟你回去,也可以继续和你同居生活,甚至可以尝试遗忘你在同我接触前犯下的错误。” “但陈鸿玉,你应该调查过,也应该很了解我。我上一个爱上的人,后来是什么下场,你也一清二楚。我并不介意你是个疯子,因为有时候,我也觉得,我这个人,不太正常的样子。” “从及时止损的角度来说,我是建议我们现在分手,过了阵痛期后,两个人还能做朋友,也不至于产生什么不太好的结果。” “但做选择的那个人,心理负担会比较重,我把选择的权利给你,陈鸿玉,你还想继续跟我相处么?” “哦,对了,你喜欢的邵维安,可能也只是你想象的我。” 陈鸿玉面无表情地盯着邵维安看了一会儿,轻声说:“你松开我。” 邵维安松开了陈鸿玉的下巴,也慢慢地松开了握着陈鸿玉的手,他收敛了心中涌起了一丝失落,脸上却浮现了笑。 他说:“我们的相遇本来就是个错误……唔?!” 他的唇被扑过来的陈鸿玉的唇堵住了,陈鸿玉的双手紧紧地箍着他,用尽全力地亲吻着他,仿佛世界末日即将来临,又仿佛黑暗将尽旭日初升。 湿漉漉的海风拂过面颊,耳畔除了游轮发动机的轰鸣,还有彼此温柔而缠绵的呼吸声,他们在黑夜中长久地亲吻,交换着无声的答案,所有的误解、彷徨与胆怯都悄无声息地褪去,爱意在这一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理智。 他们像青春懵懂的毛头小子,目光中只能留下对方的身影,他们踉踉跄跄地回到了房间,撞上了房门,陷入了疯狂的本能…… 室内的灯光很亮,陈鸿玉涌着泪,声音喑哑。 两人亲密无间,仿佛永远都不会分离,却偏偏各怀心思。 ——如果我们有一天分手了,你该怎么办呢,陈鸿玉。 ——邵维安,你亲手放出了我心中的兽,你以为你能逃掉么? 第三十五章 四十五天的南极游被迫临时中止,邵维安和陈鸿玉在最近的港口下了船,转乘飞机回了家。 两人在家中胡闹了两三天,终于开始处理之前积压的工作。陈鸿玉开始频繁地开视频会议,邵维安偶然地听过一两句,内容过于敏感,之后碰到陈鸿玉开会,就自觉到其他房间或者干脆出门转转。 转眼又到了新年,邵维安的家人开始询问他,过年是否带陈鸿玉一起回去。邵维安问了陈鸿玉的意见,陈鸿玉点了头,又问:“你过年方便见见我爸爸么?” “方便的。”邵维安没什么犹豫,立刻答应了,又问道,“你家过年都有哪些人,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 “家里只有我爸爸和我妈妈,我爸外面养的人,过年不会进我家家门的。”陈鸿玉扯起嘴角,笑了笑,“他们都很开明,不会为难你的。” 邵维安的记忆力很好,他想起陈鸿玉提过的家事,他六年前选择出柜,而他的父亲在威胁不成后,背叛了家庭,在外留下了一个私生子。 当时听这些的时候,感情称得上淡薄,听过也就听过了,现在感情转浓,再回想起来,邵维安竟然会有一丝心疼。 按照套路,他应该说一句“以后我会是你的依靠,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这类的话,但邵维安从来不会承诺他做不到的事。 他伸出手,揉了把陈鸿玉的头:“我们关系的存续期间内,我不会背叛你。” 陈鸿玉忍住了笑,一本正经地问他:“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是你的情人么?” 你是我男朋友。 不止。 邵维安顺从了自己的心意:“你是我的爱人。” 下一瞬,他收获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陈鸿玉跨坐在了邵维安的大腿上,手指绕着淡金色的头发,用发梢去扫邵维安的脸颊。 “我以为我是在做梦,但想了想,梦里你可不会这么甜。” 邵维安笑了笑,没反驳这句话。 “邵维安,你是心疼我么?” “怎么不喊哥了?” “喊你哥,是希望你多疼疼我,现在是说正经事的时候,才不要喊你哥。” 邵维安用手托了托陈鸿玉的腰,他想对一个人温柔的时候,几乎能照顾到每一个细节。 “谈情说爱,算正经事?” “当然算。” 邵维安的手指探入了陈鸿玉的衣服内里,神色缱绻,低声问:“不如边做边谈?” “你今天温柔得让我害怕。”陈鸿玉嘴上这么说,却放软了身体,整个人“瘫”在了那人的身上。 “猎物在捕猎前,总要撒些诱饵出来。”邵维安含住了陈鸿玉的耳垂,细细舔吻。 “哪里用得着什么诱饵,你想要我,我几乎求之不得,直接推了就是了。” “噗……你啊你,”邵维安抬起头,满脸都是无辜,“我只是想听你说说,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 “我都说了,我是见色起意、一见钟情。” 邵维安微皱起眉,低斥道:“说实话。” “上一句话也没假的,只是在几年前,对你见色起意、一见钟情。” 陈鸿玉斟酌着词语,他不想说假话,但直白地表露自己的心理状态,对他而言,又是一件很难的事。 陈鸿玉说得很慢,邵维安偶尔会问上一两句,慢慢地拼凑出了当年的情形。 “……所以你第一次遇见我,是在十多年前?” “对,那时候我通过校际联盟选修了一门课,去你们学校上课,刚好碰到你。” “我很好奇,我那时候在做什么。” “……可以不说么?” 邵维安掐了一把陈鸿玉的腰身,说:“你可以,但我想听。” 陈鸿玉深吸了口气,说:“你和当时的情人,在杂物室里做-爱。” “我记得我有随手关门的习惯,”邵维安低笑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愈发过分,“所以,你偷看了?” “那间杂物室有两扇门,一扇是靠近走廊的,一扇是在堆满的货架后,挨着一件小自习室,我当时找错了教室,进了那件自习室……” “听到声音,拉开了门,透过门缝看了现场?怪不得,会说是见色起意。” 陈鸿玉贴紧了邵维安,身体微微颤抖,却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你当时抱着他,正对着我的方向,我第一眼看你,整个人都愣住了。” “为什么愣住?” “你看起来很干净。” 这次轮到邵维安愣住了,他沉默了几秒钟,说:“你可能在开玩笑。” “我没办法找到更精准的语言表达我的意思,我那时候过得很糟糕,但透过门缝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邵维安极力控制住自己想反驳“干净”这个形容词的冲动,他顺着陈鸿玉的回答继续问:“所以就一见钟情了?” “严格来说并不是,我只是硬了,我分不清我是想睡你,还是想爱你……唔!” 陈鸿玉闷哼了一声,汗水顺着额头渗了出来,邵维安没有给他任何预警,他有点疼。 “你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我,为什么不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不来追我?” 邵维安的话语平静,却一点也不手软地折腾陈鸿玉。 “我精神状态不太好,怕吓到你。”陈鸿玉双手搂着邵维安的脖子,细小的汗不断渗出,在灯光下折射出一层暖光,“只好偷偷地看着你。” “你派人跟踪我?”邵维安似乎一点也不留情面。 “……也亲自跟踪你。”陈鸿玉咬了一口邵维安的衣服,控制着牙齿不去触碰那人的皮肤,“有几次,你差点发现我了。” “那你可真是个变态。” 感情的确会影响人的判断,如果在动心前,邵维安听到这番坦白,大概率会感到冒犯、滋生厌恶,现在听起来,竟然没多少埋怨,甚至诡异地生出一点甜蜜的情绪。 他的手摩挲着那人腰上软绵绵的肉,问他:“你都偷看了什么?” 第三十六章 “看你学习、看你工作、看你和情人做我想同你做的事。” 陈鸿玉比邵维安想象得更大胆,他喘着气,说着一点也不温和的话。 “小、变、态。”邵维安吻上了陈鸿玉的唇,托着人的腰身,用最近很流行的考拉抱着人站了起来,不急不忙地向卧室走。 陈鸿玉的眼角被逼出了生理性的泪,但除了顺从,似乎也没什么反抗的余地。 卧室的大床吱呀吱呀地响了大半夜,陈鸿玉枕在邵维安的胸口,贪婪地抱着他。 邵维安打了个哈欠,问:“还不睡?” “像梦一样,睡不着。”陈鸿玉嗓子已经沙哑了。 邵维安抬起手,捏了一把那人的脸颊:“睡不着的话,不妨回答个送命题。” “我不信你舍得我送命,”陈鸿玉蹭了下邵维安的胸口,“如果你真的舍得,我也愿意为你而死。” “我哪里能舍得,”邵维安温声回了一句,又冷不防地抛出问题,“那次的酒会,究竟是阮秋水制造的意外,还是你制造的意外?” 陈鸿玉一点也不见慌张,甚至笑了笑,说:“那次我收到消息太晚了,只来得及把你从他的手里夺走,是他制造的意外。” “这样。”邵维安不置可否。 “我那时已经按捺不住了,但我安排的戏码不是这个。” “按捺不住,这个词用得很好。” “好不容易盼着你和阮秋水分手了,原本想借别人的手把自己送过去,做你的情人。” “噗——”邵维安绷不住了,直接笑出了声,“你看看你,哪里像是听人摆布、卖身求钱的人。” “但那么做效率最高。” “如果你是别人送来的,我很难会爱上你。” “一开始的时候,也没奢求过你喜欢我,都怪你,惯坏了我。”陈鸿玉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我原本只想要人,但后来,越来越贪心,想要你的人,也想要你的心。” 邵维安并不给他面子,怼了一句:“我这人吃软不吃硬,如果不想要你,你人也别想得到。” 陈鸿玉借着黑夜遮掩了脸上的表情,软绵绵地撒娇:“我太喜欢你了,想一想又没有错。” 邵维安心里刚起的火,轻飘飘地灭了,理智告诉他,陈鸿玉绝不只是想想而已,情感又裹挟着他不去追究。 他的脑海里浮现过他们刚认识不久后,陈鸿玉同他谈话的情景——陈鸿玉想用权钱供养他,去做他的金主先生。 当时除了愤怒,更多的情感是“莫名其妙”,现在倒是“真相大白”了。邵维安后知后觉地有些庆幸,庆幸他和陈鸿玉阴差阳错下,走向了一条正确的相处方向。他从来不做假设,也不会认为,即使按照原定陈鸿玉的计划,他们也会在相处中滋生情感。 现在他们彼此喜欢、两情相悦,倒真可以称得上“缘分”了。 邵维安沉默的时间有点长,陈鸿玉心中愈发焦虑,试探性地摸了摸那人的腹肌,却被抓住了手。 “乱摸些什么?” “以为你睡着了。” “睡着了就可以乱摸?” “……” “你可以继续摸。”邵维安的声音带笑,像是在哄骗人。 “但是?”陈鸿玉亲了亲那人的胸口。 “向下摸摸,要负责啊,陈先生。” 陈鸿玉的脸烧得厉害,但他又兴奋得颤抖,他像得了蜂蜜的熊、重归水中的鱼,该摸的、不该摸的地方摸了个遍。 -- 拜访陈鸿玉家人这件事,陈鸿玉说他能安排好,邵维安也没有全部撒手不管,礼物他亲自挑了,每个人的脾气秉性也提前通了气,心里多少有了数。 过了几道门检,邵维安终于见到了陈鸿玉的父母,陈父是电视上经常出现的老面孔,陈母和陈鸿玉极像,淡金色的头发披在肩头,皮肤保养很好,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 晚饭是阿姨做的,每个人的话都不多,疏离的氛围肉眼可见,坐在一起吃个饭,似乎只是日程表上的一项任务,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像是精准测算过。 邵维安很熟悉这样的场合,因而也不觉得有多不适,但这样的场合更像是在应酬,而非家宴。 用过晚饭,邵维安将精心准备的礼物送给了陈鸿玉的家人,又聊了大半个小时,同陈鸿玉交换了一个眼神,起身告辞。 陈父态度和蔼地挽留了几句,也没送人,倒是陈母亲自将两个人送到了门廊处,收敛了笑,盯着邵维安看了一会儿,说了句:“你很像陈鸿玉的父亲。” “他不像任何人,我也不像你。”陈鸿玉握紧了邵维安的手,迅速地反驳道。 邵维安收敛了笑,温声说:“我会照顾好您儿子的,您不必太担心。” “他不需要你照顾,”陈母的目光从邵维安的脸移到他们相握的双手上,“陈鸿玉有没有同你说过……” “妈妈。”陈鸿玉近乎甜腻地喊了一声,止住了陈母未尽的话语,从邵维安的角度,他能清楚地看到陈母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您如果没有其他想叮嘱的,我们先走了?”邵维安说完后,又等了几秒钟,轻声说了句“回见”,握着陈鸿玉的手向外走。 工作人员已经将车开了出来,邵维安道了谢,让陈鸿玉坐在副驾上,贴心地帮人系上了安全带,又给自己系好,开车出了大门。 邵维安的车开得并不快,但之后的十分钟内,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像是一场无声的博弈。 最后还是陈鸿玉败下阵来,他问:“你不好奇么?” “我说过的,相比其他人,我更愿意相信你的话,所以如果你愿意说,我会听,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问。” “但我希望你知道,我很喜欢你,或许你可以试着信任我。” 第三十七章 “我幼年的时候,住在外婆那里。”陈鸿玉沉默了一会儿,开了个温和的头。 “你同我说过一些,那时候你经常和外婆一起看电视剧。”邵维安的记忆力一直很好。 “听说过青少年心理筛查么?” 邵维安听说过,他的大脑迅速地想到了比较糟糕的可能,他将车停在了路边的临时停车区,握住了邵维安的手。 “听过。” “我的家族,并不将孩子看做孩子,而是将孩子视作一种待筛选的培育对象。” “我们家,好像也差不多,但应该没有你家那么严重。” “很小的时候开始做智力检测,各种培育课安排得密密麻麻,不允许偷懒和玩耍,在这种高压下,我的一个堂兄跳楼自杀了。 “堂兄的自杀,让家长们的关注点放在了我们的心理上,因此委托了专家,对我们的心理状态进行筛查。 “筛查合格的标准答案,我们都有,但母亲同我说,要按照自己的真实的感受去答题,那次的测试结果并不好。 “专家认为我有一定的社会性病态前兆,给出的建议是减少课业,给予更多的关爱。” 邵维安攥紧了陈鸿玉的手,说:“但他们没有。” “我父母对这个结果非常失望,他们试图让我变得更加正常,但反而加重了我的病情,后来没办法,只好把我扔给了外婆,我外婆很早就同外公离婚了,她一个人独居,也只有她,愿意收留我。” 陈鸿玉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他舍不得松开邵维安的手,有些吃力地挪了过去,跨坐在了那人的腿上。 邵维安单手搂着他的腰,将人扣进怀中,即使知晓他足够坚强,依旧难以遏制生出愤怒与怜惜。 “不要难过,现在你有我。” 陈鸿玉的下巴枕在邵维安的肩头,小幅度地蹭了蹭,轻声说:“其实我在外婆家住得很快乐,外婆家有很漂亮的花园,她很会做菜,还会做各种甜点和小零食。” 邵维安侧过头,亲了亲陈鸿玉的耳垂,他没有问陈鸿玉外婆的近况——如果外婆还在,陈鸿玉不可能带他先去见父母,而不是外婆。 “后来我回到了我父母的家中,他们一直想要个二胎,但没有如愿,而我看起来又正常了,他们就想,回收利用下。”陈鸿玉嘴角上扬,他仔细地收敛着自己的表情,确保邵维安看不到一丝一毫,“维安哥,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个垃圾。” “你并不是垃圾,”邵维安的声音沉稳而平和,“你已经向其他人证明了,你足够优秀,他们都怕你,不是么?” 陈鸿玉挺直了上身,鼓了鼓脸,说:“我以前好难过的。” “我很想安慰你,但没办法跨越时间,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邵维安没忍住,腾出手来,戳了戳那人的脸,“我确信你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去应对所有试图让你不开心的人和事。” “听起来你是在夸我,但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很开心。” 陈鸿玉似抱怨似嗔怪地撒了个娇,正准备递个台阶或者换个话题,邵维安却接了话。 “我们是伴侣,但也是独立的个体,我希望我们能够拥有独立处理问题的勇气和能力。”邵维安顿了下,话锋一转,“上面是比较理性的说法,但我想说的是,我愿意成为你的家人,也愿意成为你的依靠,如果你感到麻烦和疲倦,可以把问题抛给我,让我去处理。” “你刚刚说的话,有期限么?”陈鸿玉舔了舔嘴唇,整个人都绷紧了。 邵维安思考了几秒钟,回答:“我不确定我会喜欢你多久,也不确定会不会同你相伴一生,但刚刚的那句话,对你而言,永远有效。” “我愿意成为你的家人,也愿意成为你的依靠,如果你感到麻烦和疲倦,可以把问题抛给我,让我去处理。” 陈鸿玉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说:“邵维安,你是真会说情话。” “这并不是情话,”邵维安屈起手指,刮了下陈鸿玉的鼻梁,“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你知道的,我从不违约。” “你太吃亏了。” “我并不吃亏,因为你值得。” 邵维安说过很多的情话,大多是遵循套路、逢场作戏,但说完这一句话,他在心底补了一句“这是真的”。 陈鸿玉凑过去,试探性地亲了亲那人的嘴角,很快失去了主动权,“被迫”承受着邵维安的进攻。 两个人差点“擦枪走火”,还是邵维安捏住了陈鸿玉脖子后的软绵绵的肉,强行分开了彼此的距离,喘着气说:“回家继续。” 陈鸿玉面红耳赤,眼睛却亮得发光,他说:“我在南边有条路,刚修好,没人,咱们去哪儿?” “改天再去,现在回家,就在咱们躺了大半年的床上干。” 陈鸿玉又腻了邵维安一会儿,慢吞吞地回了自己的座位,开始整理凌乱的衣服。 邵维安的车开得很稳,如果不是底下鼓囊囊的一大块,倒真让人相信他“清心寡欲”了。 两人直接将车开到了地下停车场,几乎是同时解开了安全带,邵维安看了陈鸿玉一眼,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但看到陈鸿玉笑了,特勾人的那种笑。 他们的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平静如水,甚至颇纯情地牵着手,只是走路变成了小跑,等到按下电梯键时,又盯着显示屏上的数字,简直度秒如年。 “叮——” 电梯到了指定的楼层,邵维安一把将陈鸿玉拽进了怀里,一边抱着人一边开门,他的手很稳,抱着人进了房间后,甚至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但在下一瞬,在这个属于他们的绝对安全的空间里,邵维安撕去了温和的表象,收拢了捕猎猎物的网,将他的伴侣带入了疯狂的漩涡里…… 第三十八章 邵维安正在煎鸡蛋,准确来说,是正在学煎鸡蛋。 他谨慎地向平底锅里倒了少量油,伸手拿着鸡蛋,轻轻地磕了一下——鸡蛋壳竟然没有破。 他看了一眼菜谱,但再详细的菜谱也不可能写具体怎么把鸡蛋弄破。他试探性地敲了一下,少许液体溢出了瓷碗的边缘,好在蛋壳破了,大部分流进了瓷碗里。 油开始冒烟了,邵维安拿着瓷碗,倾斜将鸡蛋液倒进了平底锅里。 “刺啦——” 数十分钟后,在精致的外送早点中间,陈鸿玉发现了一道像极了炒鸡蛋的菜——正常的炒鸡蛋是金黄色的,这道菜,蛋黄和蛋清似乎并没有搅匀,因而呈现了黄白交加的局面。 陈鸿玉盯着菜看了几秒钟,又去看邵维安,邵维安神色自然,说:“我忘了加盐。” “我记得你出国交流过一年。” “几乎吃遍了当地所有的餐厅,后来雇佣了一位做饭很好吃的阿姨。” 骗人,明明是找了个很会做饭的男情人。 陈鸿玉伸出筷子夹了一大块“炒鸡蛋”,低头慢吞吞地吃了,转念一想又高兴起来——邵维安愿意费精力骗他,证明他很在乎他。 “好吃么?” “不难吃。” “怎么突然想做饭?” “想做就做了。” 邵维安也夹了一口鸡蛋,慢吞吞地吃着,陈鸿玉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问:“你第一次做?” 邵维安也不着急回答,又吃了一块鸡蛋,才回了个“嗯”。 陈鸿玉直接伸手干净利落地把盘子端走了,他说:“那这一盘,我要吃光。” 邵维安哭笑不得,说:“怎么突然这么幼稚。” “并不是幼稚,”陈鸿玉打开了手机的前置镜头,拍了好几张“炒鸡蛋”的照片,“这是独属于我的第一次,当然要好好纪念。” 邵维安等他拍完照片,调侃似的问:“你很在意我过往的情史?” “你身体健康,性格开朗,对我也很好,”陈鸿玉故意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当然是在意的。” “性格开朗,你是在形容我?”邵维安很久没听到过类似的评价了。 “当然。在我的心中,剥离开那层表壳,你温柔又善良,活泼又开朗,是个很可爱的大男孩。” 邵维安摸了下鼻子,特别矜持地笑了笑,还是忍不住说:“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有一点,但也不全是,”陈鸿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邵维安的身上,他很认真地说,“我一直在看着你,我了解你,知道你到底有多么好。” “那你怎么能忍得了,十多年都没有出现在我面前?”邵维安实在想不明白,这里面的逻辑。 “……”陈鸿玉沉默了一小会儿,问他,“你是不是,很喜欢我现在的模样。” “当然,”邵维安开始发散思维,“你是要同我说,你那时候并不像现在这么好看么?” “嗯……”陈鸿玉将盘子里最后一块鸡蛋吃掉,拿起手机拨弄了一会儿,硬着头皮递给了邵维安,“你看,这是我那时候的样子。” 邵维安伸手接了手机,低头入目的是一个金发的小胖子,眉眼能看到陈鸿玉的模样,但比他现在的模样,胖了不止三圈。 “挺可爱的。”邵维安这句话说得是实话。 “你开玩笑么?”陈鸿玉甚至有点不高兴了。 “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陈鸿玉一瞬间被安抚住了,他开始用很轻的声音,去讲他的“黑历史”。 “外婆很爱做饭,我每天吃得很多,慢慢变成了个小胖子。以前觉得胖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后来外婆离开了,回到我父母那里,他们很厌烦地看着我,我才意识到,并不是每个亲人,都会包容你的外表,认为你胖一点也没关系。 “我那时候,好像什么都做不好。我的外形很糟糕,课业也很糟糕,我从被舍弃的那一天起,就没有再继续接受精英教育。因此不管哪方面,都没办法同圈子里的同龄人相比。 “我像一颗角落里的泥巴,我以为我要烂掉了,直到遇到你。” 邵维安从不说假话,他很难说出诸如“即使那时候遇到你,我也会喜欢上你”这样安慰人的话。 他想了想,说:“你那时候过得很艰难,所以命运让你遇到我。等等,这么说,好像有点自恋。” “你有这个资格自恋,”陈鸿玉将细碎的头发挽在了耳后,语调也变得轻快,“我看到你,那时候在想,我不应该出现在你的面前。” “为什么……” “我并不想成为你偶然认识的朋友,我想成为对你很重要的人。我需要良好的外表,需要聪明的脑子,需要足够的资本。” 邵维安理解了他的逻辑,他问:“所以你花费了很多的时间,去让自己成为一个你认为合格的人?” “是啊。”陈鸿玉堪称乖巧地点了点头。 “按照你的智商和毅力,这应该花不了你几年的时间,后来怎么还不来?” “我发现,我的精神出现了一些问题。”陈鸿玉不再控制表情,终于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不在意周围人的情绪,对任何事有极端的掌控欲,我很难共情,我的喜怒哀乐只是理性控制下的表演,可能当年的医生判断得没有错,我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然后你寻找替代品。” “对。” “你不会嫉妒么?以及,你有没有设想过,如果我遇到了我的真爱,可能我们这辈子,都没机会在一起。” 陈鸿玉舔了下略干涸的嘴唇,微微低下头,说:“我说实话,你可以不生气么?” “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实话,但我尽量。” “你并不喜欢你的情人,但他们让你开心,我一点也不会嫉妒,我嫉妒的只有你喜欢过的人,比如你的学长,比如阮秋水。” “我并不喜欢阮秋水。”邵维安想了想,说,“我喜欢的大概是当年他在网络上经营的那个形象。” “你对他太纵容了,”陈鸿玉鼓了鼓脸,“我差一点就要做坏事,试图拆散你们了。” “那阮秋水的运气很好,”邵维安抬起手,用手指戳了戳陈鸿玉的脸,“躲过了你这个大魔王。” 陈鸿玉的脸被戳出了一个酒窝,他一边笑,一边问:“我一直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像做梦一样。” 第三十九章 邵维安认真想了想,他还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陈鸿玉的,于是回了句:“应该在很久以前了。” 陈鸿玉没有追问,他知道邵先生也没有答案,低头笑了一小会儿,问:“我可以许个愿么?” “今天似乎并不是你的生日。”邵维安并没有打开手机确认时间。 “我可以嘛?”陈鸿玉撒娇似的又问了一遍。 “当然可以,你可以许愿。”邵维安一瞬间想通了关节。 “我许愿……” “嫁给我。” 陈鸿玉楞了一瞬,脸上浮现了喜悦,他抿了抿嘴唇,很克制地说:“你刚刚好像说的是肯定句。” “这难道不是你的愿望?”邵维安这次用上了问句,但用的是反问句。 陈鸿玉在邵先生的面前一点骨气也没有,他只撑了三秒钟,直接回答:“是啊。” 邵维安顺手拿起了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说:“帮我联系专业的婚礼策划团队,我要结婚了。” 助理整个人都是懵逼的,甚至怀疑是不是还没睡醒,但本能地回了句:“好的。” “滴——” 邵维安挂断了电话,询问陈先生:“早饭还要继续么?” “不用,我吃饱了。” “那好,我们去挑戒指吧。” 陈鸿玉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尖,确信他并不是在做梦,也并没有出现幻觉后,茫然地问:“这么快?” “我求婚了,你答应了。”邵维安理直气壮极了。 “……你”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我只是迫不及待,想同你缔结契约,证明你属于我。” 陈鸿玉在这一瞬间,以为这句话是自己说的,因为他的心情也是一样的。 很多很多年已经过去了,他依旧记得,透过门缝看到邵维安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几乎偷停了,他想要这个英俊又性感的男人,这个野望逼迫着他从一条咸鱼的状态中爬了出来。 “你还要犹豫么?”邵维安催促了一遍。 “我们不用太着急,”陈鸿玉身体后仰,靠在了椅背上,“我名下有一家还不错的婚戒订制公司,我让他们上门服务,怎么样?” “可以,”邵维安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喜欢粉红色,还是蓝色?” “粉红色。” “我之前收藏了一枚粉红色的钻戒,送你做订婚戒指。” “好啊。” 两个人并排坐在了沙发上,开始商量婚礼的细节。 邵维安拿了pad,在本地的地图上画了十几个圆圈,又调出了房产的资料,一并递给了陈鸿玉,说:“现在的房子太小了,你选一处做婚房?” 陈鸿玉从十几个里挑出了三、四个,说:“这些都可以,你定吧。” 邵维安最后圈定了一处漂亮的洋房,那里有很漂亮的花园,询问了陈鸿玉的意见,他果然很喜欢。 蜜月的地点定在了北欧,陈鸿玉说他在那边有一处庄园,邵维安的助理工作效率极高,午饭前已经发来了六个关于婚礼的初步方案。 两个最近很闲的人,突兀地忙碌起来,开始一点点策划他们的婚礼,沟通婚前的点滴细节。 直到夜幕降临,两个人分别向家人通知了即将结婚的讯息,约定好下周一共进晚饭,商讨婚事,短时间内无事可干,他们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饥饿——竟然一天都没吃饭了。 陈鸿玉想下厨,邵维安拦住了他,又从衣帽间翻出了两件除了尺寸外一模一样的大衣,同他说:“出去吃吧。” “好。” 两个人穿着情侣外衣,没有开车,步行出去找饭店,邵维安一开始牵着陈鸿玉的手,后来发觉外面有些冷,直接将他的手揣到了自己外套的口袋里,两个人因此靠在了一起,在寂静的黑夜里平添了一丝浪漫。 道路的雪并没有清理干净,皮靴偶尔踩上去,会发出“咯吱”的声响,邵维安的手握着陈鸿玉的,他久违地拥有了安全感。 他的家庭和财富让他轻易地得到他人的迷恋,但这种迷恋绝大部分,并不是针对“邵维安”这个人。 几乎所有的感情都不纯粹,或多或少都有了“钱色交易”的意味,邵维安以为他习惯了,也接受了,直到他遇到了陈鸿玉。 “一见钟情”、“见色起意”,这两个词对邵维安而言,并不是轻慢和浮夸,反倒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认可。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邵维安决定娶陈鸿玉——他希望将这个喜欢他的,他也喜欢的,能够满足他所有隐秘需求的男人绑在身边。 两个人走到了一家面馆前,陈鸿玉停下了脚步,说:“就在这儿吃吧。” 邵维安侧过头,说:“前面有一家西餐厅。” “但你喜欢吃这家的面条。” 邵维安没问陈鸿玉怎么知道的,他带着人进了门,熟稔地点了两碗面条和几样小菜,又拿起热水帮陈鸿玉烫碗碟。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没过多久,店员就把面条和小菜送过来了,邵维安看了一眼餐盘,把肉多的那一碗端起来放在了陈鸿玉的面前,自己拿了肉少的一碗,搭了一句话:“趁热吃。” 陈鸿玉慢吞吞地吃了一口面条,隔着轻薄的水雾,光明正大地看了邵维安一眼。 他想起很多年前,他控制饮食减肥,每天都饿得头晕目眩,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 他让司机停了下来,想去这个面馆吃碗面,但透过门玻璃,他看到了邵维安。 邵维安那时候一个人,捧着一碗面条,吃得心满意足。 他很想、很想、很想推开那扇门,同邵维安搭句话。 说不定,我们可以成为朋友的。 他这么想着,却逼迫自己,转过身离开了这家面馆。 ——但我不想只成为他的朋友。 一眨眼,那么多年过去了,当初所有的求而不得,如今都得偿所愿了。 邵维安吃了一会儿,察觉到了陈鸿玉的视线,又催了句:“怎么吃得这么慢。” “看你看得入了神,我这就吃面。” 两个人吃完了面条,邵维安结了账,一起手拉着手出了面馆门。 街道两边的树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很是喜庆漂亮,握紧的双手暖意洋洋,微风裹着湿润而清新的空气擦过面颊,他们向前走了一段路,邵维安突兀地停下了脚步,他说:“我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陈鸿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紧张。 邵维安站在树下,斑斓的灯光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活泼的圆点,但一点也没有折损他的帅气。 他说:“我忘了同你说,如果你答应嫁给我,我会一辈子同你在一起。” 陈鸿玉碾了碾脚下的雪,他望着邵维安,嗔怪似的说:“我已经答应了。” “对,你答应了。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永不背弃的承诺。” 邵维安整理了一下陈鸿玉略显凌乱的头发,将最后一句话隐没在额头上的轻吻里。 陈鸿玉闭上了双眼,挡住了几乎要涌出的泪。 他轻轻地说:“维安哥,我永远爱你。” 所以,我永远不会给你,背弃承诺的机会。 第四十章 自从大规模地派发结婚请帖后,邵维安的手机几乎就没停歇过,无数的电话、短信、社交软件消息蜂拥而至。 邵维安有点不耐烦,他干脆把“我的确要结婚了,请祝福我”这句话设置成了多个社交软件的签名和自动回复,至于电话,大部分挂断不接,少数接了的,第一句必定是“对我要结婚了,你红包准备得怎么样了”。 邵维安从来不认为他过往的情人多,是一件值得懊悔的事,但最近接旧情人的电话多了,也难免厌烦。 陈鸿玉的心情倒是很好,他一边插花一边听邵维安快准狠地解决掉试图重温旧梦的情人,等邵维安挂断了电话,再温柔地问:“要不要一起来插花?” 邵维安对插花没什么兴趣,他摇了摇头,正想说话,电话又重新响了起来,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林”。 得,大麻烦来了。 邵维安接通了电话,对面是清浅的呼吸声,他等了三秒钟,不耐烦地开口:“如果没有其他事,我挂电话了。” “邵维安,我一直以为,我们还有机会的。” 邵维安被逗乐了,他反问:“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 “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欺骗我,我这么多年一直卖给你各种消息……” “我从来都没有用过你任何一条消息,”邵维安不想做得这么绝情,但他不想在婚后再和这些旧账牵扯不清,“林先生,我只是通过金钱交易,避免你将有效期内的商业秘密,出卖给我的竞争对手。” 电话对面沉默了很久,最后传来的声音微微颤抖:“你是不是恨我?” 邵维安嗤笑了一声,回了句:“我很久没想起过你了,在你身上浪费情感,并没有任何意义。” “邵——维——安——” “我对你最大的怜悯,是没把你送进监狱,如果你稍微有点羞耻心,建议以后别来烦我。哦,对了,不用送我礼金,你赚的钱,太脏了。” 邵维安等待了三秒钟,对方果然挂断了电话,他也按下了挂断键,扭过头,正好撞见陈鸿玉略带担忧的眼神,笑着说了句:“一个白眼狼,放生了。” “我现在有点后悔了。”陈鸿玉轻轻地说。 “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早点出现在你面前,让你接触到这种烂人。” 邵维安摸了下鼻子,说:“你也太偏心了。” “对我而言,你是最重要的,你的喜怒哀乐在我这儿的优先级,是最高的。” “我应该不是最会说情话的人了。” “什么?” “你才是吧,你撩到我了。” 邵维安盯着陈鸿玉看,愣是把人看得脸红耳赤,像一个诱人的水蜜桃。 陈鸿玉把插好的花瓶放在了装饰柜上,拨弄了几下花瓣,随口说:“听说,阮秋水找了个新的男朋友。”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邵维安打开了通讯录,删掉了林的联系方式,又开始顺手清理其他旧情人的联系方式,该删除的删除,该拉黑的拉黑。 “他通过他的新男友,在四处找关系,想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看阮秋水,可能对你难忘旧情。” 邵维安打开了很久没登录的软件,把里面的一个“网友”删除好友,回了句:“他没资格,看了也堵心,你来处理。” “那要不要请你的初恋?” 邵维安反应很快,回了句:“我的初恋,不是只有你?” 陈鸿玉不说话,只盯着看邵维安,看他怎么圆。 “用钱买来的,只是包养关系。但真正谈过恋爱的,只有你,你是我唯一的初恋。”邵维安说得一本正经。 陈鸿玉噗嗤一声笑了,他说:“你竟然说服到我了,简直是逻辑鬼才。” 邵维安并不同他纠缠这个话题,干脆地定下了基调:“我希望参加我们婚礼的人,都对我们的结合抱以真诚的祝福,熟悉的朋友以及合作伙伴的请帖都发过了,至于其他人,你看着处理,我并没有想特别邀请的旧情人。” 陈鸿玉一边听他说,一边悄悄地挪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搭在了他的大腿上,说:“你最近对我这么好,总感觉像做梦一样。” “我以为,我一直是个温和细心的人。”邵维安抓住了他的手,揉捏了几下。 “那不一样,”陈鸿玉懒洋洋地说,“你以前那是套路、是本能、是修养,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走心了。” “那不是很好?” “是太好了,我有点怕。” “不必害怕,”邵维安将手指插进了陈鸿玉的手指间,缓慢地十指相扣,“我只是将你当做了我的家人与伴侣,更在意你的感受,更希望你能一直有好心情。” 陈鸿玉凑过去,轻轻地亲了下邵维安的脸颊。 他怕邵维安有一天会变心,但他知道害怕并没有任何意义。他选择相信邵维安,也选择用尽所有的努力,去赢得邵维安更多的爱,去阻隔任何可能会威胁到他的幸福的“东西”。 邵维安侧过脸,盯着陈鸿玉看了一会儿,问:“下午有安排么?” “没什么安排。” “那很好。” 邵维安干脆利落地将陈鸿玉抱了起来,他说:“为了避免你胡思乱想,我们可以找点事干。” 最后一个字说得又轻又狠,陈鸿玉咬了下嘴唇,紧紧地搂住了他的神。 两个人折腾了两三个小时,最后相拥在一起闭目养神。 邵维安昏昏欲睡,却听见耳畔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将呼吸放得平缓,装作已经睡着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他的额头触碰上柔软的嘴唇。 他的未婚夫同他说——“我会永远守护你,我的爱人。” -- 婚礼最终在英国的一座古堡举行,邵维安和陈鸿玉包了所有宾客的机酒,所有他们期待参加的宾客,无一缺席。 他们穿着同款的西装,携手走过长长的铺满花瓣的地毯,停在了神父的面前,郑重地交换戒指、宣告誓言。 “现在,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神父对邵维安说。 邵维安抬起手,熟稔地帮陈鸿玉将碎发挽在耳后,他俯身轻轻地吻了陈鸿玉的嘴唇,一触即离,又继续吻了下去。 这个吻持续了十分钟,周围的亲友开始起哄喧嚣,他才恋恋不舍地松了口,却将人紧紧地搂在怀里,如获至宝。 他们一起接受宾客的祝福,共同举起酒杯敬奇幻的相遇、敬甜美的爱情、敬未来的相伴。 邵维安久违地喝醉了,他的意识断断续续,但他记得,陈鸿玉架着他,他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我爱你。”邵维安搂抱着陈鸿玉,同他说。 这仿佛打开了某种神奇的开关,往日吝啬的爱意,一股脑地宣泄而出。 等到后半夜,邵维安在陈鸿玉的照料下,终于脱离醉酒的状态恢复清醒,他问陈鸿玉:“我醉酒后,有没有做什么夸张的事。” 陈鸿玉强忍住笑,他说:“并没有,但你同我说了上百遍,你爱我,很多人都听到了。” “好吧,”邵维安看起来有些失落,陈鸿玉正想去安慰他,却听他说,“那我要再说一遍,我爱你。” 陈鸿玉愣住了,不得不说,邵维安清醒下说的这句话,远比他醉酒时来得勾人。 “我爱你。”邵维安翻过身,将陈鸿玉扣在了床上,“趁着长夜未尽,我们总该做些该做的事。” “好……呜……” 柔软的大床咯吱咯吱地响了大半夜,两个有情人做尽了快乐事,幸福圆满地生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