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错后他成了反派》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抱错后他成了反派》作者:楼下有人 文案: 小疯子林牧穿成了一本豪门文里的小少爷。 原主从小被抱错,在人前表现得性格恶劣又爱挑事儿,一朝被认回豪门,立刻咸鱼翻身,处处打压作为假少爷的真男主原轻昊。 林牧:“……无聊。” 他以为自己就是个炮灰,穿越后主动和解,试着抱了抱男主的大腿,结果抱着抱着,他才发现自己还是本书的大反派? 被认回豪门是自己策划的? 嚣张跋扈的性格是装的? 男主小时候的心理阴影也是他造成的? 林牧:“……这个刺激啊!” 林牧来了疯劲,一不做二不休,决定要在真相揭开前用爱情捆住男主! 原轻昊想争夺家产,他就帮他扫除障碍; 原轻昊想跻身上流,他就为他创造天梯; 原轻昊想追隔壁家的千金小姐,他就……意思意思帮忙一下,事后再动点小手脚; …… 终于,原轻昊忍不住把他堵住在了墙角:“你说,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林牧开心地笑了起来:“没错!因为我看上你了!” 原轻昊:“……很好,那我们赶快结婚吧!” 林牧:??? ——本想用爱捆住你,却没发现,我早已经踏入了你织好的爱情陷阱。 内容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相爱相杀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牧,原轻昊 ┃ 配角:预收《穿成多重人格男配后》 ┃ 其它:预收《分手后我豢养了吸血鬼始祖》 一句话简介:你知道什么是喜欢?我.知.道! 立意:在阴谋和纠葛中坚守自我,保持初心,勇于追逐爱情和理想。 第1章 客厅 六号床的年轻病人终于还是死了。 那是个瘦弱的黑发青年,从小患有先天性疾病,大大小小的手术动了十几次,结果还是没能熬过去。 医院的工作人员快速料理了他的后事——尸体往太平间一推,清理了留在病房里的生活用品,青年存在过的痕迹就被彻底抹去了。 医护人员很忙,每天迎来送往,对生死别离司空见惯。对于六号床病人短暂的一生,他们除了有些唏嘘,没人为他的离去感到长久的悲伤。 事实上,六号床病人虽然是熟面孔,但周围人并不喜欢他。 他叫林牧,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却长了一双黑亮得几乎有些戏谑的眼睛。 据说林牧十岁时亲眼目睹了父母的死亡,却不哭也不闹。他从小就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看人时,眼里还总带着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私下里,病友都叫他小疯子。 谁也不知道,小疯子林牧其实非常平静的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什么是死亡?青年曾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 人们都说人死如灯灭,死后就什么都没有了。结果林牧刚刚在医院里闭了眼,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死亡带来的宁静,下一秒意识一糊,就发现自己又在陌生的楼梯口醒来。 而且……后脑勺还该死的疼? 醒来的瞬间,他先是对上了一双傲慢的眼睛。 这是一双让林牧觉得有些讨厌的眼睛。眼神很淡,瞳孔很深,给人的感觉冷漠又傲慢。 他没来得及多想,下一秒就感觉自己重心不稳,咕噜咕噜地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落地时发出了一声巨响,滚落过程中,连带又撞了见鬼的后脑勺几下,疼得林牧浑身抽搐,忍不住想开口骂娘。 状况十分狼狈。 这一下摔得青年有片刻的神魂游离,只有脑袋嗡嗡嗡的响,躺在地板上不知今夕是何夕。 过了一会儿他才恢复知觉。 身下是冰冷刺骨的大理石地板,头顶是华丽的吊灯,这是一个异常宽敞的客厅。 他抬头往二楼楼梯口望去。 楼梯口站了两个人,他就是从那里摔下来的。 那双傲慢的眼睛属于一位上衣被人抓皱了的青年,青年长得不错,人模狗样,此时正站在二楼楼梯口,无动于衷地和摔下楼梯的林牧对视。 傲慢青年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小姑娘。 小姑娘年龄不大,十七八岁的模样,看林牧摔得惨烈,脸上没绷住,有点担心真把人摔坏了。 结果下一秒就见人抬起了头,一脸麻木地看着他们,她立刻气不打一处来。 摔得这么惨,这人竟然还挑衅他们! 娇生惯养的原家二小姐马上想起了眼前人的种种劣迹,咬牙切齿:“林牧,你不要脸!” 小姑娘指着他鼻子骂,杏眼圆瞪,摈弃又厌恶的神情在那张可爱的脸上活灵活现。 林牧搞不清楚状况,伸手去摸后脑勺,听见这明显针对他的质问,下意识反驳了一句:“我怎么不要脸了?” “你对我原哥哥动手!你个养在外面的野小子,凭什么对我原哥哥动手!” 这是林牧两个月来和她原哥哥爆发的第三次摩擦。 更准确的说,连摩擦都算不上,而是林牧的单方面找茬。 第一次是林牧被接回来的当天,父亲和周阿姨都在,他们让林牧叫原轻昊一声哥哥,林牧不叫,不但不叫,还把原轻昊的伸过来的手打开了,当着好多人的面骂原轻昊是小偷。 第二次是上个月月末,林牧当面挑衅原轻昊,又哭又闹,说原轻昊羞辱他。 第三次就是现在。 他把原轻昊堵在了二楼楼梯口,两句话不合,起了摩擦,马上就动起手来。结果这人平时疏于锻炼,她原哥哥轻松躲开,林牧则用力过猛,反而自己撞了自己脑袋,脚一滑,就摔下了楼梯。 原茹茹十分不喜欢林牧,即使他才是原茹茹血缘上的亲哥。 没错,林牧其实才是原家的亲儿子,只不过他和原轻昊从小被人抱错,两个月前林牧才被父亲和周阿姨认了回来。 “小牧,轻昊,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温润平和的女声响起时,林牧刚刚从地上爬起来。 这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个陌生的美貌妇人,穿着一袭蓝色套装,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说话时语气和眼神都淡淡的,瞥眼看林牧,透露出一种礼貌而疏离的神气。 小牧? 美貌妇人继续说到:“小牧,虽然你刚搬回来不久,但下个月就是你们的成人礼了,怎么还在和轻昊耍小孩子脾气?” 女人嘴里的轻昊,这时已经从楼梯口走了下来。 这个人来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被抓皱的衬衫,衣服沾上的尘土似乎和眼前的泼皮玩意儿无异,指间一扫,就把肮脏的东西全都扫落下来。 如此神气,实在不大看得起人。 这行径立刻加重了林牧的恶感,他眉头一皱,只觉得后脑勺愈发疼痛起来。 原茹茹皱眉,从傲慢青年的身后钻了出来,开始在妇人面前控诉他的罪行。 从林牧第一次骂原轻昊是小偷,到他指责原轻昊羞辱他,再到今天对原轻昊动手……一桩桩一件件,听得林牧都觉得小姑娘嘴里的“自己”实在是过分。 不过……林牧,原轻昊? 后面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电光火石之中,林牧突然想起了那本被他弃置在床头的小说。 小说是同病房的小姑娘送他的,他已经不记得小姑娘的模样了,却还记得她说过的话: “豪门的狗血故事就是精彩,只可惜这本书太重了……” 出院前,小姑娘收拾随身物品,一边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一边拿起小说,苦恼该怎么处理,结果她一抬头就对上了林牧的眼睛,便扬了扬手里的书:“喂小疯子,你喜欢看小说吗?” “我看你一个人在医院里挺孤独的,这本小说送你了。” 那时,窗口的光刚好打在小姑娘的笑脸和她手上的黑色封皮小说上,林牧因此瞥见了名字,叫《豪门之少爷的复仇》。 啊,好俗气。 他嫌弃地挪开了眼睛,没有理她。 结果小姑娘还是笑嘻嘻的把小说放在了他的床头。 《豪门之少爷的复仇》,书如其名,讲述的是豪门大男主的复仇故事。 男主自小天资聪颖、能力出众,是原家三个继承人中最优秀的一个。然而二十岁这年,一个陈年秘密被突然曝光,男主被告知自己其实并非原家的亲生孩子。 亲子很快被认回了豪门,由于嫉妒,他处处和男主作对,却愈发的招人讨厌。同时,作为继承人的两个弟弟也对男主虎视眈眈。 群狼环伺之下,男主很快意识到当年的抱错真相也许并不简单。 他一路调查,发现自己也不过就是豪门私欲的一环。 自此,男主就像是开了挂一般,开启了迎娶豪门白富美、脚踩炮灰真少爷、最后成功复仇并继承豪门家产的爽文故事。 如果林牧没有记错的话,这小说的男主似乎就叫原轻昊? 所以他这是……穿越了? 想起了原轻昊,下一秒,林牧就想起了更多。 比如《豪门之少爷的复仇》中,那个和他同名同姓的跋扈小少爷“林牧”。 如果说原轻昊是小说中当之无愧的主角,那“林牧”就是当之无愧的炮灰。 说起这位炮灰小少爷,也是一个可乐的人物。 二十年前,男主原轻昊的父母车祸死亡、小少爷的母亲难产而死,两人被抱错后,主角原轻昊步入豪门,这位炮灰小少爷则被送到了养父母家。 小少爷在养父母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养父母家条件不好,待人又苛刻,把小少爷养得自卑而怯懦,二十年后突然被认回豪门,小少爷本以为自己有了不一样的人生,却在面对原轻昊时又被彻底打回了谷底。 所有人都说原轻昊比小少爷厉害,能力强、长得帅、有眼界还有教养,两人几乎隔着深鸿巨壑,让小少爷愈发的自卑。 面对原轻昊,他仿佛看到了他那被偷走的美好人生。 为填心中的不愤和嫉妒,小少爷便开始处处为难原轻昊,无论是当场言语羞辱,还是一言不合就动手,对这位炮灰少爷来说都只是小儿科。 回想起这人的所作所为,林牧啧了啧嘴,只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乐之处。 然而,他现在似乎就是穿越成了这位炮灰小少爷? 等林牧回过味来,才发现刚刚的美貌妇人正微微皱眉头看他,似乎正在等他回话。 周馥郁打断了原茹茹滔滔不绝的控诉,特意问林牧这是怎么回事,见林牧走神,她又慢条斯理地问了第二遍: “小牧,茹茹刚刚说的是真的么?”她的声音温润平和,似乎永远不会大喘气,“你刚刚对轻昊动手了?” 林牧眨了眨眼睛。 露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 他想到了原轻昊傲慢的眼神,想到了“林牧”之前的所作所为,想到自己穿越了这件事。 这一刻,他像是和书里的炮灰林牧重合了,指着一脸冷漠的原轻昊,说到:“是他、其实是他把我从楼梯上推下来的!” 第2章 医院 以前在医院,就有人觉得林牧的脑子不太正常。 据说在他十岁那年,林家父母被双双烧伤,推到医院时已经不成人样了,打着吊瓶的小林牧看着父母被推进急救室,二十分钟后,又看着他们的尸体被推了出来。 抢救无效,两人相继死亡。 小林牧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拖着吊瓶,安静地走回了自己的病房。 有见他脸色不好,问到:“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需不需要帮忙叫护士姐姐?” 他回到:“我没事,有事的是我爸妈,他们刚刚被烧死了。” 从那之后,就常有人在林牧背后指指点点。 人们都说他受了太大的打击,变成了一个冷血的、可怜的、精神不正常的小疯子。 林牧不觉得自己是个小疯子,他只是不愿意自欺欺人而已。 父母确实死掉了,再不愿意承认,他的父母也不会活过来。 而大人们总是在回避现实,并且希望在别人身上看到同样的反应。 林牧很讨厌这种愚蠢的自欺欺人。 同样,他也很讨厌目下无尘的傲慢。 而林牧确信,原轻昊,就属于后者。 所以他当即就决定要让对方下不来台。 当然,会污蔑原轻昊把他推下楼梯,这只是原因之一。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穿成了炮灰“林牧”,这样做才更符合他的人设。 林牧在极短的时间内接受了自己死而复生并且穿越了的现实,并且立刻做出了决定。 “林牧”显然是个炮灰,他可以做出改变,但他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众人发现“林牧”突兀的改变。 一切都可以在熟悉情况后再慢慢来。 果然,对于这种污蔑,原轻昊只是轻轻地挑了挑眉头,并不感到意外。 而原轻昊身后的原茹茹怒气冲冲地瞪他:“林牧,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先动手的!” 原茹茹气极了,一副龇牙咧嘴、面色狰狞、张牙舞爪的模样,如果不是原轻昊拉住了她,她看起来想上前揍林牧一顿。 看得林牧十分新鲜。 “好了茹茹,大吵大闹的像什么样子。” 站在一旁的美貌妇人终于看不下去了,微微皱起眉头,露出了一点严厉的神色。 原茹茹不甘心地闭了嘴,随后妇人才看向林牧,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却仍然一副疏离的模样: “小牧,两个星期后就是你和轻昊的成人礼,管家已经发了请帖,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把你接回来了。”她垂眼淡淡地说着这种话,却似乎有点不高兴,话语中带了些微的责备:“小牧,这是我们亏欠你的,我和你爸爸都会尽量补偿你。你也消停一点,不要老是和轻昊闹腾。” “李婶,快给小牧处理一下伤口。” 为原家当了多年保姆的中年女人早就凑在一旁看热闹了,听夫人吩咐,她当即提了药箱往林牧身边凑。 犹豫了一下,美貌妇人又道:“麻烦卫医生也过来一趟,给轻昊……还有小牧检查检查身体,别真撞出什么毛病来。” 美貌妇人的神情淡淡的,根本没打算追究对错。 她就像是围观了一场猴戏,等原轻昊和林牧闹得差不多了,她适当的走出说上两句圆场话,然后便轻描淡写的结束了这场闹剧。 林牧回过味来,觉得不太对劲。 他又努力回忆了一下小说内容,但只记得个大概,搜肠刮肚,终于想起了这位美貌妇人的身份。 “林牧”的母亲在他出生那天就难产死掉了,现在的原家女主人,是原家家主原中青后来才娶的妻子周馥郁。在林牧没被认回原家之前,原中青膝下共有四个孩子,大儿子原轻昊、二小姐原茹茹、三儿子原立寰、小儿子原立宇。 其中只有原立寰和原立宇是周馥郁亲生的,所以平时原轻昊和原茹茹都叫周馥郁周姨。 怪不得这个人女人对林牧和原轻昊的态度这么微妙。 这家人的关系还挺复杂。 客厅里的人很快散了,临走前,原茹茹狠狠瞪了林牧一眼。而周馥郁吩咐后,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李婶很快提了个药箱来替林牧处理伤口。 “李婶”李一惠是个中年女人,年轻时做过一段时间护士,懂一些简单的急救和护理知识,处理伤口的动作十分熟练。 “李阿姨,你在原家呆了多长时间了呀?”林牧决定向这位李婶打听一下原家的情况。 “有二十多年了吧,”李一惠开口,语气不自觉稍上了一抹沧桑:“时间太久了,都有点记不清具体的岁月了。” “二十年,李阿姨你一定经历了很多事情吧?”林牧眨了眨眼睛,像个好奇宝宝:“李阿姨那年轻的时候有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情吗,给我讲讲吧?” 李一惠抬头,有些诧异地看了林牧一眼。 这人刚刚还在客厅里撒泼,现在陡然安静了下来。 她处理伤口的动作依然四平八稳,转而又垂下头,眉眼不动,表情祥和:“虽然过了这许多年,但我大半辈子都待在这栋别墅里,做的也都是些琐事,没什么有趣的,少爷你不一定爱听。” 林牧眨了眨眼睛。 “少爷,你这头皮肿得厉害,可不能随便乱动,容易拉扯到伤口。”李一惠直接跳过了刚刚的话题。 林牧皱起了眉头,露出了一个明显不高兴的表情:“李阿姨……果然你也不喜欢我吗?” 李一惠手上动作一顿,却也没有吭声。 过了一会儿,她才叹了一口气。 “少爷,你从小被养在外面,不太清楚家里的情况,大少爷他……”李一惠忍了忍,终是没有忍住,多嘴说了一句:“大少爷是个好孩子,少爷您以后不要无理取闹了,和大少爷好好相处吧。” “嗯。”林牧应得十分敷衍。 这个李一惠滑溜得四平八稳,林牧最终也没能从她嘴里打听到更多的信息。 李一惠离开后,他就被塞给了一个姓卫的医生。 这个卫医生是个半秃顶的中年男人,名字非常的医生,叫做卫健康。 卫健康接手林牧以后,东敲敲西看看,然后光脑门一拍,说:“你这后脑勺怕是被摔狠了,可能有轻微脑震荡,为了避免以后长成傻子,还是住院观察一下比较好。” 而且,这个卫秃子还不太会说话。 林牧不想去医院,他死前半辈子都待在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都闻吐了,于是在秃顶医生面耍赖:“我好得很,现在一点也不疼了,我不去医院。” 但卫秃子显然不是个会聆听病患要求的好医生,林牧被强行拎到了医院里,用冰冷的仪器给他做了一套更加细致的检查,然后就把他扔进了一间单人病房里。 卫医生冷酷无情:“好好呆在医院里!” 林牧不喜欢医院,但不喜欢归不喜欢,他对医院却十分熟悉,被强行安置病房后,林牧甚至很快安下心来。 单人病房的条件很好,有窗户可以晒太阳,很是安静。 这时林牧终于有闲心来审视自己穿越了这件事情。 他死了,又活了,拥有了一具陌生但却健康的身体,林牧决定好好的活下去。 可关于《豪门之少爷的复仇》,他却只看过一点。 小说很狗血,里面集齐了许多愚蠢的要素,比如狸猫换太子、比如天凉王破的商战、比如主角一路隐忍但傲慢聪慧、总能逢凶化吉得偿所愿的装逼情节。 他只看了个故事简介、粗略翻了翻正文,就对这个故事失去了兴趣。 小说没看完,但林牧也没把小说扔掉,反而把书一直放在了床头。 现在要说的话,林牧就是后悔。 无论再怎么嫌弃,他也该把狗血小说看完的,谁知道人什么时候就穿进狗血剧场里了呢? 除此之外,让林牧感到纠结的,还有原轻昊。 原轻昊是小说男主,开了满身的金手指,但林牧却不大喜欢这个人。他看不惯原轻昊鄙薄傲慢的姿态,却又对原轻昊这个主角充满了好奇。 有人说过,豪门的狗血故事很精彩,他没穿越前听听也就算了,但既然穿越了,也是真想看看豪门纠纷究竟能有多狗血。 林牧觉得一定非常有趣。 大概是心有灵犀,林牧头一天刚刚想完,第二天原轻昊就提着果篮和鲜花来医院里探望他了。 这次原轻昊换上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脸部轮廓凌厉、笑容礼貌温和,只要不看那双淡色浅薄的眼睛,就觉得这人还挺有风度。 这时林牧才冷不丁想起,豪门故事开始的时候,这位男主角才二十岁。毛都还没有长齐。 这样想着,他看着进门的原轻昊,就乐了起来。 原轻昊直接无视了这笑声,垂眸把果篮放在了床头,又例行公事般地说到:“我听卫医生说你的脑子被撞得厉害,就来看看你。”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一听原轻昊说话,林牧就忍不住想讽刺他一句:“你带来的果篮难道还能补脑?” 原轻昊放下了果篮,面色不动,又转身把鲜花插好,才四平八稳地瞥了林牧一眼,说到:“水果不补脑,只能给多细胞生物补充一下基本的营养。” 原轻昊这是在骂他? 这个人怎么能够这么讨厌! “两个星期后就是成人礼了,希望你能尽快好起来。” 原轻昊似乎不欲与他多说,插完花后不等林牧反驳,便摆了摆手,“我看你恢复得还不错,继续加油,我先走了。” “你等等!” 原轻昊脚下生烟,在林牧的吆喝下没有停顿一步,直直离开了。 随后,病房里传来了林牧嘟嘟囔囔的骂声。 原轻昊没有仔细去听林牧都骂了些什么,他从医院里出来,一抬头,就看到原茹茹站在大门口,正一脸不满地看着他。 “哥,你干嘛非要吃力不讨好的来看这个人?”原茹茹瘪嘴,“他之前污蔑你推他下楼啊,他这样就是活该!” 原茹茹恶狠狠的道:“他直接摔残了才好!” “茹茹,”原轻昊不赞同地看了小姑娘一眼:“血缘上来说,他才是你的亲哥。” “我不管,我才没有他这样的哥哥,”被原轻昊说得泄了一口气,小姑娘埋着头,闷闷地说到:“你才是我的哥哥。” “傻姑娘,你也永远是我的妹妹。”原轻昊顺嘴安抚了一下小姑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其实有件事情让我有点在意。” “什么事?” 林牧是最近才被原中青和周馥郁接回原家的,让原轻昊在意的是——抱错事件明明已经隐藏了二十年了,怎么现在才突然翻出来? 想了想,原轻昊不那么确定地开口问到:“茹茹,你觉不觉得林牧这两天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 “和之前相比……他的性格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 第3章 成人礼 “不一样?” 听原轻昊这么说,原茹茹先是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原轻昊会这么问,疑惑道:“没有吧,林牧不一直都这样不要脸吗?” 说到这,原茹茹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因为她联想到了那对上不了台面的养父母。 “他和他养父母简直一个德行!” 原茹茹已经见过林牧的养父母了,一家四口了,市井气味浓郁,张口闭口都是他们这些年养育林牧花了钱,三句话不离辛苦,净想着从他们家扣出点什么。 从小到大,原茹茹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人家。 “不一样。”原轻昊摇了摇头。 “哪里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原轻昊也说不上来,但他觉得原茹茹有一点没有说对:林牧和他养父母完全不同。 第一次和林牧见面,那人默默站在那对精明势利的中年夫妻身后,途中对上视线,对方麻木地看了他一眼,就挪开了眼睛。 那是个十分空洞的眼神。 像脑中空空剥离了所有思想,又像负载了过多的秘密,才导致整个人飘忽不定。 原轻昊不喜欢这个人。 而这两天,林牧虽然也和之前一样无理取闹,但眼神却变了……没错,眼神。 “茹茹,你不觉得他的眼睛变得更黑亮了吗?” “啊,眼睛?”原茹茹完全没办法搭上原轻昊的思路,更疑惑了:“哥你是说……林牧他戴美瞳了?” “……” “算了,”心里疑惑,但终归不会有答案,原轻昊便只是低哑着嗓音说到:“可能只是错觉吧。” 原轻昊离开了医院,林牧还是觉得生气。 他不知道原轻昊为什么这么讨厌,简直八字都长在他的讨厌点上。 所幸原轻昊离开后,很快又有其他人来医院走动,暂时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第一个来医院看望他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怯生生地站在门口,看到他,连忙叫了一声“哥”。 哥? 原主的记忆林牧是一点也没有继承下来,看着眼前这个青春气洋溢的少年,他先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位的身份。 是原主养父母的亲生儿子,林茂。 二十年前,被抱错的豪门贵子被一对膝下无子的夫妻收养,哪知天意弄人,三年后,这对夫妻怀上了自己的孩子,所以二十年来,“林牧”都活在夹缝之中。 偏偏,林茂和林牧的关系还不错。 小时后,林茂一直哈巴狗一样追在林牧身后,哥哥长哥哥短的叫。林牧也不知心里怎么想的,偶尔带他玩一玩儿,长此以往,两人竟然有了点兄友弟恭的味道。 林牧被接回原家时,林茂十分不舍,跟在哥哥身后,哭兮兮地问到:“哥,你以后是不是就要改姓原,不姓林了?” 林牧瞥了他一眼,不轻也不重地说了一句不会,这才让林茂安下心来。 只有在林茂面前,林牧才显示出一点不同于嫉妒或者是沉默的情绪。 这不,听闻自家哥哥在原家摔了脑袋,林茂这个乖孩子翘了课赶紧来医院看他。 “你站在门在干嘛?进来吧。” 林茂似乎有些拘谨,犹犹豫豫地走进来,看着林牧,又犹犹豫豫地问到:“哥,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脑袋磕了。” 林茂马上皱起了眉头,义愤填膺:“我听说是那个原轻昊把你从楼梯上推下来的,哥!” 林牧还没开口,林茂已经给他铺垫好了前因后果:“那个富家少爷是不是嫉妒你,回到原家,他害怕你威胁到他的地位,所以才故意针对哥!” “我就说这些有钱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哥,那个原轻昊这么可恶,你都不生气吗?!” 说了两句话,林牧已经确信,这个叫林茂的,就是个小傻子。 林牧说啥,他似乎都会信。 林茂说得愤懑,很是替林牧不平,林牧只觉得好笑。 最后还是林牧打断了他,突然问到:“小牧,你觉得你哥是怎样一个人啊?” 他笑着说话时,真有那么一点兄长的味道。 林茂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你是我哥,我觉得我哥最厉害了。” 听到这个评价,林牧不由得有些意外。 林茂眼中的林牧似乎和他了解到的有些不同,但他只是愣了一下,并没有深究。 送走了咋咋呼呼的林茂,第二天,他名义上的便宜老爹终于来看他了。 原中青和林牧想像中的完全不同,这是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眉眼轮廓和林牧有一些相似之处,温文儒雅之下,两道法令纹加重了他的年龄气息。 即使已经迈入老相,但依稀可窥见他当年的风流神采。 “取了新名字,叫做林牧是吧?” 久别重逢,这是父子相见时,原中青对林牧说的第一句话。 大概是为了遵守对林茂的承诺,林牧被认回原家后并没有改名,原中青也没有强求,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饱含情绪,又似乎什么也没有,他说:“小牧,就叫小牧也挺好。” 这次林牧撞了脑袋,原中青第三天才过来。 他大概是很忙,虽然来了医院,却没有走进病房,这人先在门外和卫医生寒暄了两句,然后便站在门口看林牧。 在原中青的眼神下,房里房外似乎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这个男人在某一瞬间展现出了自己的软弱,他隔着一扇门看那个人留下的孩子,就像是在追忆那些逝去的时光。 说实话,这眼神怪恶心人的。 林牧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好好养伤。”自始自终,原中青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匆匆离开了医院。 后来便没什么人再来看他了,林牧在医院里安静地躺了两周,时间飞逝而过,成人礼竟然就快到了。 在成人礼前夕,周馥郁让老管家给林牧以及他的养父母都送了衣服,林牧这边是一套得体的小西装,穿上后意外的发现还不错,于是便兀自在镜子里显摆起来。 顺手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 把照片发给憨憨傻傻的林茂,问:“这衣服怎么样?” 林茂十分捧场:“好看!哥,你穿上就像那啥……啊对,豪门贵公子!” 在林茂的盛赞之下,林牧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医院这段时间,林牧捏着鼻子做了一个决定。 ——他打算好好和原轻昊相处。 次日,成人礼如期举行。 原家不吝财气,包下了一整栋四季酒店。 这次用于招待客人的主场所是个半露天的植物园,在酒店七十八层的高空中,一只漂亮的金丝孔雀被装饰在透明的、种满了各色葱郁植物的圆柱形玻璃隔板内,为这次晚宴增添了些许野外的神秘气息。 手执请柬的客人们纷纷入场。 林牧混在一群华丽的晚礼服和定制西装中,被李婶收拾了一番,整整齐齐,竟然也有了点上层人的模样。 既然已经决定和原轻昊好好相处,他便换了一副嘴角,笑着过来和原轻昊打招呼。 看到林牧,原轻昊先是皱起了眉头。 他过来干什么? 脑子里瞬间闪过一百种泼妇闹街的场面,原轻昊脸色一黑,就看到穿小西装的青年向他露出了笑容。 那笑容怎么说呢?真是该死的灿烂。 原中青年轻时鼻挺唇薄,是个美男子,而那不幸的母亲早年也是个不折不扣大美女,林牧完美继承了两人的优点,眉眼间都是俊俏多情。 实话实说,这是一张笑起来让人无法抗拒的脸。 原轻昊顿住,皱着眉头打量他:“找我有事儿吗?” 林牧抿嘴,转了一个圈:“怎么样,这套西装适合我吗?” “嗯?” “是周阿姨选的,让我在成人礼上穿……怎么样?” 原轻昊抱胸看他,表情不为所动。 他那双傲慢的眼睛审视着眼前人,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嘴上依然十分冷淡:“有事就说。” 潜台词:没事快滚。 “你就是林牧吧?” 林牧正想说些什么,一个好听的女声突然响起,这时他才注意到,原轻昊身边还站了个美目明眸的漂亮女人。 她穿着低胸露背的小礼服,身旁绿植映衬着脸上的笑意。 “我叫阿莱,”漂亮得十分夺目的女生主动打了个招呼,第一眼的眼神有些阴郁,再抬头时笑容就很甜了,似乎刚刚只是错觉:“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林大少爷。” 林大少爷,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喊他。 林牧盯着她,阿莱……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阿莱过于美丽,甚至有点艳俗。 只看了两眼,林牧就把眼神挪回原轻昊身上,揶揄道:“阿莱小姐……是你今晚的女伴?” 阿莱羞涩地笑了笑。 “不是的,只不过刚刚遇到了,就顺手打了个招呼。”阿莱解释了一句,一边解释,一边偷偷地瞧原轻昊,身体也顺势靠了过去。 说是打个招呼,但阿莱一直没有离开,反而黏原轻昊越来越紧。 原轻昊有点厌倦,态度慢慢冷淡下来,不太绅士的补了一句:“是不太熟,刚刚认识而已。” 哦,不熟。 林牧马上就明白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原家是当之无愧的豪门,但这种形式的聚会,邀请来的却肯定不止上流圈层的人。 请柬一撒出去,如同鱼苗入了海,男宾们携带女伴、女宾们呼朋唤友,进场的除了亲戚朋友合作伙伴,一些攀缘附会闻着腥味儿的猫也一起涌了进来。 阿莱,就是其中之一。 她这次混入成人礼,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眼前的原家人。 第4章 温室 阿莱对原轻昊十分热情,相反,对林牧就冷淡了不少。 林牧站在一边,乐得看热闹。 阿莱那美艳的脸蛋倒映在林牧眼底,眼神偶尔闪现,在琉璃灯的光影下,几乎映射出了几分敌意。 这姑娘对他有意见?恨他过来打搅了好事? 林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阿莱、阿莱……不过这名字真有点耳熟,是在小说什么地方出现过呢? 阿莱赖在原轻昊身边不走,开始努力找话题。 “原少爷,我以前听了好多你的传闻,大家都说你是个天才,十六岁进大学,十九岁毕业,大三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接触公司业务了,真厉害呀。” 接触公司业务……对于现在沦为了养子的原轻昊来说,这话听起来十分的讽刺。 林牧转眼就去瞅原轻昊,想看看他吃瘪或者不开心的表情,结果这人却脸皮厚的把所有话都应承了下来:“都是大家胡乱夸的,哪有说得这么厉害。” 林牧想,这人还挺不要脸。 阿莱大概是听说了一些流言,一边夸赞原轻昊,一边贬谪林牧,眼神刚转过来,就换成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过,林大公子这边肯定受了很多苦吧,小时候被养在外面,条件也不好,现在终于被原家认回来了……不过,林公子你怎么还没有改名呢?” 阿莱也不知道是为了讨好原轻昊,还是真的十分鄙夷林牧,“回了原家肯定有好多东西需要重新学,不过我听说林公子你之前的学业也不太行,新东西学起来会很吃力吧?” 话里话外都在骂他林牧是个辣鸡。 林牧歪头看阿莱,对这些讽刺无动于衷。 原轻昊也不开口,林牧意识到,原轻昊正在观察他,两人的角色互换了,现在原轻昊在看他的热闹。 然而,此刻林牧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他对人类的情绪是很敏锐的,所以他确认了,阿莱确实对他存在着某种敌意,这不是错觉。 他和阿莱又不认识,为什么啊? 忍辱负重地咬了咬牙齿,林牧准备继续看阿莱的表演。 见原轻昊不说话,阿莱以为马屁没到位,又开始套近乎:“原少你知道嘛,我还是你的同校学妹呢,广坤大学——语言专业的,今年大三!” 阿莱指着自己,甜腻地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我们还挺有缘不是?” 广坤大学? 这句话终于触动了林牧的记忆,原轻昊就读的广坤大学曾经发生过一起令人津津乐道的社会事件,顶尖学府里的两位高材生争抢同一个女孩儿,两人打得头破血流,最后都被送进了医院。 这个事件的女主人公就是外语系的系花:郁莱。 然而,人们只知道郁莱是引发了校内腥风血雨的系花,却不知道,郁莱在校外还有个绰号,叫做铁厂小公主。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好的绰号。 林牧依稀的记得,郁莱家里原本是做五金生意的,后来家里的公司倒闭,她爸卷款逃走,她妈被讨薪的五金厂工人逼得从楼上跳了下来,摔断了腿,然后就半死不活的躺在了医院里。 家里的重担从此压在了小姑娘身上,她学习成绩好,同时又自暴自弃,和五金厂附近的混混们搅和在了一起,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成为了远近闻名的“铁厂小公主”。 不仅如此,林牧还想起来,郁莱不但是“铁厂小公主”,还是林牧后来的炮灰同盟。 她和原来的林牧也不知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两人臭味相投,设计勾引原轻昊不成,她反被爆出了龌龊往事。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郁莱被迫退学,而后便消失了,下场十分的凄惨。 “啊,”林牧突然出声,埋头看眼前的说话都笨笨的恶毒女配,似笑非笑地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叫阿莱,难道竟然是郁莱的莱?” 阿莱眨眼看她,奇怪林牧为什么要提她的名字。 她很快就知道了,因为林牧紧接着说到:“我听说过你哦,西城片区,还被那一带的混小子叫铁厂小公主呢。” 林牧笑眯眯地看她,阿莱的脸色却瞬间塌了下来。 “原轻昊又傲慢又无礼,没有那么好追的,阿莱小姐你还是放弃吧。” 听见这话,阿莱目露凶光,但原轻昊在身边,她只能沉着脸,什么也没有说 不甘心地咬着嘴唇,阿莱最终还是借口要去上厕所,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这里。 原轻昊看着阿莱的背影,心想:“林牧认识这个人。” 面对陌生女人的纠缠,原轻昊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没等他挥退苍蝇,事情就出现了变化。 这样想着,他正好对上了林牧那双轻笑的眼睛。 这是一双黑亮得几乎有些戏谑的眼睛,此刻,眼睛的主人正看着他,冲他扬下巴:“想知道阿莱是谁吗?” 原轻昊不想知道。 作为原家长子,从小到大,阿莱这样不高明的附庸者,他其实见过不少。打从那个女人叫住他,他就看出了她目的不纯。 但原轻昊对林牧感兴趣。 所以他只是挑挑眉头,没有反驳。 七十八层的植物主题酒店,旁边还养了一个小小的温室花园房。 原轻昊跟着林牧走了过去。 成人礼尚未开始,客人里鱼龙混杂,闲杂人等纷纷入场,而成人礼的两个主角却在此刻,躲到了小小的温室花园房里。 原轻昊双手抱胸,身后是一团拥簇的热带植物,就这么看着林牧。林牧也没什么好隐瞒,三言两语,就把阿莱人前名校系花,人后铁厂小公主的事儿说了出来。 原轻昊没有无端评价,而是抬眼打量林牧,直觉告诉他,林牧必定有所隐瞒:“你怎么知道阿莱的真实身份?” 广坤大学没有大规模流传过铁厂小公主的传言,至少证明,阿莱隐藏得很好。 林牧开口,却是眨了眨眼睛:“你猜?” 他当然可以解释,而且可以解释得很好。但是他没有。 没被认回原家前,原主养父母一家一直住在西城片区,而广坤大学红颜祸水导致的社会事件也传遍传遍附近,只要知道一点铁厂小公主的传闻,再加一点联想,会猜到阿莱的真实身份并不奇怪。 当然,事实并不是这样。 真正的林牧没住过西城片区,也没有关注过广坤大学的社会事件,有关阿莱的一切他都是从《豪门之少爷的复仇》里知道的。 但上面的解释符合逻辑的,可以避免更多的追问,偏偏林牧不想解释,就说你猜。 果然,原轻昊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但他却对林牧更加好奇了。 林牧又笑了起来,像个洞悉了他想法的小怪物。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要主动找你搭话?” 温室花园里,林牧围着原轻昊转了一圈,长手长脚,十分好动,原轻昊不理他,他就把脑袋坤到了对方眼皮子底下,说到:“我是来给你道歉的。” “哦,道歉?”原轻昊的眼皮轻轻地跳了一下。 “虽然你把我推下了楼梯,但我不该当着周阿姨的面揭穿你。” 原轻昊抱胸,嘴角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还有呢?” 林牧伸出手指,煞有介事的一条条罗列: “虽然你偷走了我原本应该拥有的人生,但是命运无常,我不应该迁怒于你。” “虽然你又傲慢又自大还看不起我,但我不应该活得像你一样刚愎……我的养父母从小就教导我说,要成为一个高尚的人,所以我来给你道歉了。” 原轻昊歪头,神奇地看着林牧。 他觉得这个人的脑子被撞坏了,而且还往里面灌了水,以至于现在,脑花已经变成了一瓮糊里糊涂的稀汤豆腐。 “我应该感谢你的宽宏大量吗?” 林牧哐哐当当地点头:“我既往不咎,已经原谅你了,所以我们接下来好好相处吧!” 原轻昊想:“林牧……这是在向他示好?” “对于原家,我们现在都是外人吧?” 林牧话锋一转,理所当然地说着原轻昊几天前还以为这个蠢货永远也不会明白的事情:“二十年前的抱错事件被曝光得太突然了,我成了突然闯进原家的外人,你成了突然被剔出原家的外人,如果这事儿是被人故意捅爆的,那我们不都被耍了吗?” “所以?”原轻昊昂着下巴看他。 “所以如果我们站在了同一战线,那岂不是会让别人都吓一跳!” 原轻昊几乎要相信林牧了。 他若有所思:“那你之前是故意在和我作对?” “故意?不不不,”林牧赶紧否认,“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真的很讨厌?” 原轻昊冷笑着“啧了一声。 原轻昊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这让林牧有点隔应,但过了一会儿,他又想,谁让原轻昊是男主呢? 于是他很快开解了自己,继续往原轻昊身边帖。 “你把我拉到这个地方来……” “为了来给你道歉的!” 林牧抢答,原轻昊却是皱起了眉头。 小小的温室里长着茂盛的绿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木腐烂后的味道,只要有人进来,第一时间便能察觉。 林牧是特意把他叫来这里的。 “说人话。” “好好好!” 林牧顺杆往上爬,拉住了对方的手,眨眼睛像只小鹿一样地看着他:“事实上,被认回原家后我一直很惶恐……我那养父母根本就不关心我的死活,李婶又是个锯嘴葫芦,从他们身上根本得不到有用的情报,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说着说着,林牧突然呲开了一口大白牙: 看见这表情,原轻昊的眼皮重重的跳了一下,果不其然,紧接着他就听到面前人分外八卦地开口:“原家,肯定藏了很多秘密吧?” 第5章 还是成人礼 四季酒店七十八层的客厅里,觥筹交错,每个人脸上都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成人礼,客人们纷纷入场。 一株巨大的马蹄兰后,一个身着坎肩小礼服的妙龄少女正心不在焉地听身边人讲话。她长得很好,继承了父亲的好脸蛋,一张脸嫣然乖巧,谁见了都要夸一声小美女。 身边人叽叽喳喳,少女根本没仔细听,她的目光一直在客人们的身前身后徘徊,似乎在寻找什么,直到对方有些生气地拽了她一下,少女才回神,看向了眼前那个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啊满园,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茹茹,你又不认真听人讲话,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对面的女孩儿摆出了一副生气的姿势,但她也没有真的生气,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疑问:“你那个便宜哥哥是怎么被认回来的啊?” 上层阶级,谁家没有两段风流韵事,私生子早已司空见惯,连原茹茹也是其中之一。 但抱错这种事却很新鲜,更不要说原家大张旗鼓的同时给亲子和养子举办成人礼。 今天来到这里的客人,都对林牧非常感兴趣。 穆满园是原茹茹的大学同学,花痴成性,平时和原茹茹的关系也不错,她没有想太多,觉得好奇就直接就问了出来。 “还能怎么认回来?” 一提到这个,原茹茹就觉得生气,她拉长脸,眉头皱成一条:“是他的养父母主动登门,说发现当初医院抱错了孩子。” “然后呢?” “然后还能怎么样,就做了亲子鉴定呗,结果还真我爸的儿子,我爸那个人肯定是要把自己的血脉接回来的,又舍不得我原哥哥,就说要办一场成人礼。” 一提到林牧,原茹茹的语气就格外的尖酸刻薄。 “还有,林牧不是我哥,我哥是原轻昊。”原茹茹皱着眉头,非常不愉快:“我才没有那种不要脸的哥哥!” “好好好,我知道那个林牧又坏又蠢又丑,下次不说了!”穆满园赶紧附和。 原茹茹看不惯林牧,自然也不会吝惜自己的嘴巴,由她的嘴一转述,原主那些腌臜龌龊又添了三分,所以在穆满园眼里,林牧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尖嘴猴腮、油腻猥琐又恶毒的小人。 “不过那个林牧人呢,怎么现在还没看到?” 穆满园在人群中寻找,想看看恶毒小人长什么样。找了一圈,也没见到符合标准的,于是看向原茹茹,想让大小姐指认一下。 结果原茹茹也在找人,喃喃细语,“奇怪,我哥呢?” 下一秒,林牧从温室里钻了出来,出现在成人礼现场,原茹茹立刻就发现了他,指着人群中懵懵懂懂的林牧,一脸嫌弃,“喏,就是那个人。” 顺着原茹茹的手指望去,穆满园看到了一个帅哥。 林牧几乎继承了原中青长相上的所有优点,不过他的脸部轮廓不如原中青凌厉,更偏柔和,皮肤白皙,说一声温柔俊秀不为过。 “他就是那个……林牧?”穆满园愣神,似乎不敢相信:“怎么真人和你说的不太一样?” 穆满园的眼睛放出了光芒。 “怎么不太一样?”原茹茹斜眼看她,似乎预料到了对方想说什么,警告般地瞪了小姐妹一眼。 “就……比想象中更普通。”穆满园不想得罪原茹茹,赶紧改口,说到后面眼珠子一瞟,又激动了起来:“话说,你哥!你哥也在!” 原轻昊就跟在林牧身后,林牧前脚从温室出来,原轻昊后脚就跟了上来,他比林牧高了半个头,和林牧偏柔和的五官不同,原轻昊的脸部轮廓很深,刀削斧砸,长相十分具有攻击性。 他肩宽腰窄,站在林牧身后,几乎可以一臂揽下身前人。 两人一对比,差距就十分明显。 穆满园马上被原轻昊吸去了注意力。 “你哥长得还是那么帅!”穆满园眼神发亮地盯着原轻昊,觉得这人简直就是童话里走出来的白马王子。 发现了原轻昊,原茹茹立刻像只小蝴蝶一样飞了过去,但高兴了不到两秒,看到身边的林牧,她的脸色又迅速垮塌下来。 “哥,你怎么和他站在一起?”原茹茹狐疑地盯着林牧。 在原轻昊在身边,她稍微收敛了一点,但看着林牧的眼神仍然不太友善,上下瞟动,像是想在林牧脸上挖一个洞出来。 林牧对小姑娘一笑,十分坦然。 但他也不说什么,就转头看着原轻昊,等着原轻昊自己开口解释。 两人在温室花园里不知说了些什么,原轻昊也没有透露,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原茹茹说到:“这毕竟是两个人的成人礼。” 言下之意,如果不是公开场合,他才不会和这人站在一起。 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原轻昊这种态度,原茹茹自然觉得是林牧不安好心,她当即警告地瞥了林牧一眼:“这里可是公开场合,不是你随便撒泼的地方,你小心一点!” 林牧倒不生气,只是笑了笑。 然后他挑眉看了原轻昊一眼,就从对方身边擦肩而过,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成人礼非常的无聊。 宴会正式开始后,林牧和原轻昊便没有了交流,两人默默地站在原中青的身边,楚河汉界,不闻不问,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姿态。 原中青当着众位宾客的面把林牧和原轻昊介绍给了所有人,然后切蛋糕、开香槟、拉着两个儿子的手给予了不同的成人礼祝福,话里话外,都是他会好好补偿林牧,会继续培养原轻昊,让他们在以后的日子里兄友弟恭、相亲相爱。 这话不能仔细琢磨,林牧听后就过,不然光是回想都会觉得恶心。 当众致辞结束后,周馥郁——这位原家当今的女主人、他和原轻昊共同的后妈走了过来,她礼数周全地嘱咐了两句话,说现在两个弟弟在国外,没办法来到他们的成人礼,感到非常遗憾。 算上林牧,原家当前一共有五个孩子。 林牧本是原中青原配的儿子,林牧的母亲难产而死后,原中青便娶了周家大小姐周馥郁。而周馥郁膝下有两子,一个名为原立寰、一个名为原立宇。 至于原家老二原茹茹,她是原中青的私生女,从出生后就被接回了原家,但直到她妈病逝,她妈都没有得到一丁点的名分。 周馥郁说原立寰和原立宇在国外,没法回来参加他们的成人礼,这话根本没人信。至于周馥郁为什么不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参加,她心里又打了什么主意,林牧也不怎么关心。 总之,走过场一样的流程结束后,原轻昊就被一堆世家子弟围住了,有些是本来就和他关系不错的,好奇这抱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有些则是专门过来看他笑话的,嘴巴上说着恭喜,却明里暗里都在讽刺他。 原轻昊也不生气,游刃有余的应付着这波人,林牧观察了一阵,就觉得十分无趣。 在这群人中,只有一个漂亮女孩儿似乎是真的与原轻昊相熟,这个女孩长得清纯美丽,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裙,头上精心地别着一颗颗亮闪闪的星星发夹,灯光之下,像公主一样高贵又优雅。 她显然精心打扮过,站在宋寰宇面前时甚至有些羞涩。但见到好多人明着暗着取笑原轻昊,终于忍不住站出来,替原轻昊解围。 这位一看就是个大小姐,林牧作为一个旁人,从她眼睛里看到了对原轻昊满满的爱慕。 这让林牧想到了另一位对原轻昊抛出了橄榄枝的女性——阿莱。 当面叫出阿莱“铁厂小公主”的绰号后,阿莱就借口消失了,没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但是她和阿莱显然是不一样的,阿莱接近原轻昊肯定有什么目的,但这个女孩儿却是真的在维护原轻昊。 维护着维护着,她甚至有点急了,面红耳赤起来。 林牧看在眼里,更是觉得没意思了。 众星捧月一样的男主角,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刻,身边依然有红颜知己义无反顾地站出来——真是讨厌的男主人设。 恍惚间,林牧心中突然涌现出一个危险的想法——真希望哪天让原轻昊也尝尝孤立无援的味道…… 林牧没有任由这样的思维继续发散下去,因为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他讨厌原轻昊,但也只是讨厌,并不至于真情实感的恨他。 林牧是了解自己的。 而刚刚那一闪而过的强烈情绪,他总感觉,这情绪更像是来自那个消失的“林牧”。 看来原主虽然消失了,但继承了身体的他,还是或多或少的受到了一点影响。 不再多想,林牧开始料理自己这边的情况。 和原轻昊那边虚假的热闹不同,林牧这边虽然没人围着,但周围来往的宾客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他。 他们并不过来搭话,只是拿着香槟,穿着华服,以手掩面,一边往林牧这边看,一边轻声交流着什么。 林牧感觉自己被晾在了宴会中央。 植物主题的大厅里,有一个种满葱郁植物的圆柱型玻璃,里面养了一只漂亮的金丝孔雀,林牧感觉自己也成了一只金丝孔雀;甚至,他可能连金丝孔雀也不如,而只是一只供人观赏的猴子。 直到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哥”,这尴尬才被打破,林牧回头,看到了一脸兴奋的林茂,以及站在林茂身后的一对中年夫妻。 ——他那对藏头露尾的养父母,竟然也到场了。 第6章 出糗 养父母是一对形容精明的中年夫妻,和林茂长得有几分相似,但更多的是不同。 成人礼前,周馥郁给林牧养父母一家都送了衣服。 林牧是一套小西装,林永辉和王慧这对市井夫妻是礼服,然而,换上鲜亮衣衫,依然压不住这对夫妻小而精的鼠眼里透出的精光。 林茂虽是他俩的儿子,但两代人却像枯败腐烂的老树桩和迎着春风而长的新芽,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他们在林牧的成人礼上迟到了。 进场时,致辞已经结束,免去了表演养父母子情深的麻烦,林牧也乐得开心。 看到林牧,夫妻俩脸上都没有表情,但眼角余光里隐隐透露出几分厌恶。 直到林茂在身后叫了一声“哥”,这两位——知道的是养父母,不知道还以为是仇人——脸上才露出了一点笑容。 林茂先跑过来和林牧打招呼,咋咋呼呼:“不好意思啊哥,来晚了,路上有点事儿耽搁了一下……” 林茂没说为什么耽搁,却拿眼睛去偷瞄父母。 于是林牧就知道了,这事儿肯定和养父母有关。 林茂今年刚满十七,正是高三的紧要关头,他整个人就像一只被绑定了努力和奋斗等字眼的骡子,在林永辉和王慧的鞭策下,饱载着梦想不停地前行。 偏偏,他们宝贝儿子身边有一个林牧。 虽然领养了林牧,但夫妻俩并不喜欢这个养子,之前林牧受伤,林茂偷偷请假去医院看过他一回,现在,又请假来了林牧的成人礼。 就为了请假,林茂就和父母吵了不止一回。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林牧不知道的时候发生的。 林牧马上就看出来了,他和养父母一家并不和睦。他眼珠子一转,想到这对夫妻刚刚的眼神,立刻犯了小心眼。 他故意和林茂亲近,揉了揉对方毛绒绒的大脑袋:“没事儿,还好我小林子来了,不然这个宴会也太无聊了。” “哥,别叫我小林子!” “那叫你什么?”林茂臊得慌,林牧看着忍不住多逗了一句:“叫我的亲亲宝贝弟弟怎么样?” 养父母面有菜色,站在一旁一语不发,于是林牧终于开心了一点。 养父母一家出现后,林牧就从孤单一人变成了孤单一群人,无论是他,还是他那脸色不好的养父母,都和这场奢靡的成人礼格格不入。 他们站在宴会的一角,自成一派,虽然和其他宾客一起,却像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宴会途中发生了一件事情。 养父母进场不久,周馥郁就过来打了个招呼,说了些客气话,礼仪十分周到。 但她毕竟是原家女主人,打心眼里看不太起这两人,面上便展露了些微的轻薄之色。 精明的中年女人立刻感受到了对方的轻慢,周馥郁刚刚离开,黄慧就下意识地唾了一口。 大庭广众之下,周围的宾客都看向了她。 没人出面指责什么,宾客们只是掩面小声说着话,不急也不缓地离这家人远了一点。 高大英俊的侍者快速过来收拾了地上的残局,甚至非常礼貌的说有需要就叫他,没有一丝怠慢。 但那些埋头的低语和若有若无的眼神仍然让黄慧如坐针毡,她在这个地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脸色变得很臭,拉着林茂和林永辉就要离开。 本心来说,林茂也觉得黄慧丢脸了,他先是看看脸色不好的母亲,然后又歉疚地冲林牧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给林牧添麻烦了,一副惶恐得要哭的表情。 林永辉更要面子,眼见着自己的婆娘被人看不起,又觉得丢人,又觉得眼前人没一个好心思,脸色出奇的差,黄慧要离开,他便也沉着脸就要走。 结果黄慧走得急,脚下一绊,脑袋昏昏,竟然就这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连带着她拽着走的林永辉,也一齐摔倒在地。 出糗了。 瞬间,大厅里一束束目光像激光一样朝这个角落扫来。那些原本隐秘的打量也变得光明正大,随后,宾客中不知是谁,忍不了似的,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嘲笑。 这笑声像根引子,引爆了更多笑意,瞬间,他们周围就成了一片轻声细语的恶意海洋。 一分钟、或者是几分钟的时间里,黄慧沉浸在这种嘲笑中,无法动弹。 过了一会儿,她才恶狠狠地抬头,要撒泼似地站了起来,却还没来得及将嘴里的唾沫星子吐出来,就对上了林牧那双黝黑的眼睛。 林牧弯腰,伸手扶她,一边道:“摔哪儿了,能起来吗?” 这个中年女人一惊,胸口那点蓬勃的愤怒陡然就被浇灭了,只觉得心中一凉,埋下头,讷讷道:“没、没事!” 她躲开了林牧搀扶的手。 林牧盯着她,疑惑。 养母不领情,林牧愣了两秒,旋即收回了手,转头叫了一个侍者过来,让他把两人带去换个衣服。 他本以为他这对毛毛躁躁的养父母根本不会听人话,死活应该都要闹一下,结果那中年女人颤颤微微地站起来,竟然安静老实跟着过去了。 林茂看看父母,又看看林牧,不知道该顾哪一边。 林牧挥了挥手,“去照顾一下阿姨叔叔他们吧,我有点饿了,先吃点东西再过来。” 林茂向来都是林牧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哥哥开了口,他便放心地搀扶着父母,跟着侍者往休息室走去。 走了一半,莫名有些不放心,回头一看,林牧却已经消失在了原来的地方。 林茂没有多想,心思很快转回父母这边。 林牧并没有撒谎,他确实饿了。 刚刚别了原中青和周馥郁,然后养父母一家子就凑了上来,林牧应付着这些人,只能看着那些点心盘子发呆。 他以前身体不好,忌荤腥,忌油腻,忌酒忌烟忌甜品,天下美食千千万,他却只能吃难吃到爆的医院餐,还经常惨兮兮的灌一些内容物不明的糊糊,着实可怜。 现在换了一具身体,虽然后脑勺被磕了,但五脏六腑俱全,也能尝尝人间百味,他便跃跃欲试起来。 成人礼上的这些宾客都是阴间人,心思百转,在意方方面面,唯独不在意酒水点心。 只有林牧,看这些吃食眼睛发直,支走养父母一家后,他就进入了快乐的进餐模式。 无论是吃的,甜点水果热食拼盘;喝的,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饮料酒水,林牧来者不拒,一样一点,心满意足地开始吃吃喝喝。 原轻昊这边,好不容易摆脱了一堆心思不纯的人,突出重围,就看到了林牧胡吃海喝的一幕。 只见对方什么都尝要一口,五颜六色的酒精饮料像灌糖水似地喝,原轻昊默默地站在远处,观察他,没有走过去。 他想,就林牧这种喝法,他肯定会醉。 果然,林牧很快就醉了。 他从来没有喝醉过,因为以前没有机会。 醉意很是神奇。 他觉得自己头重脚轻,看东西像是隔了一层薄薄的水膜,看不太清,身体也不受控制,但脑子却很清醒,似乎随时都可以大笑,或者直接骂两句脏话出来。 看见林牧露了醉意,周围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林牧根本就不在意这些若有若无的目光,几杯酒精饮料下肚,反倒是让他注意到了这些宾客脸上的神情。 窥探的、鄙薄的、八卦的。 原家养子和亲子的成人礼,一个二十年前的豪门抱错事件,到了如今,牵扯极广——又是继承人,又是家产。不论在场的宾客有什么目的,他们之中或多或少是怀了一些看热闹和八卦的心思的。 一群傻逼。 这样想着,林牧醉红着脸,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周围的宾客看他,觉得他丢脸,林牧看着周围的宾客,觉得他们蠢。双方立场不同,但却怀着同样的心思,也是神奇。 原轻昊看着林牧那醉鬼样,像是下一秒就要现出原形,但他只是皱了皱眉头,表情冷淡,完全没有过来帮忙的打算。 就在这时,林茂回到了大厅。 被人那样嘲笑,林家夫妻本是打算直接离开的,但林茂放心不下他哥,非要再回客厅看看,林永辉和黄慧不得已,还是跟了进来。 原轻昊站定了脚步。 林牧喝醉了,扶着餐架缓缓坐到了地上,眼神迷离,也没有旁人理他。 看到哥哥这副模样,林茂环视周围一圈,有点生气,赶紧过来扶住了林牧。 他咬咬牙,搀扶着醉鬼准备把人驮出去,黄慧见了,赶紧皱着眉头走过来:“儿子,你要干什么?” “我哥,他喝醉了……” 林茂想把林牧带回家。 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正值高三,是最努力也最热血的时候,虽然平时脑子不太好,学习也比较吃力,但好在目前除了学习还没有太多的忧愁。 可即使是林茂这样一个憨憨的,事不经心的少年,经过了今天一晚、又看到了林牧这副醉了也没人管的模样,也明白他哥在原家并不受欢迎。 他觉得他哥可怜,他想把他哥带回去。 但显然,这样做是不大合适的。 原轻昊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了林牧之前在温室里说的话:他和他,现在都是原家的外人。 不知想起了什么,原轻昊脸上的笑意更冷淡了,连脸上的表情似乎都蕴藏了些故事似的。 他眼神暗了暗,终是走了过去。 “林牧醉得厉害,今天晚上大家又都比较忙,抽不出时间照顾人……你带你哥回去休息一晚吧。” 原轻昊礼数周全,面子工程做得很到位,但这话里却也感受不到什么温度。 他走过来,林茂还敌意地看了他一眼。 可对方客客气气的开口,林茂也不好发作,只能收起小兽一样的姿态,暗暗警惕对方。 然后他诺诺的,极不情愿地看着原轻昊:“好……谢谢你。” 于是在模模糊糊的醉意中,林牧被人搀着离开了四季酒店。 第7章 日记 林牧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他睡眼朦胧,酒后的醉意似乎还没有从身体里彻底蒸发,只觉得懒洋洋的,浑身都不得劲。 透过一扇狭小的窗户,他模模糊糊看到了窗外的天空。 医院的单人病房里也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往外看去,也是差不多的景色。 他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医院。 过了一会儿,他完全醒了,思维才逐渐清晰起来。 昨天晚上林牧虽然醉了,但并没有醉得一塌糊涂,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记得很清楚。 他记得原轻昊远远地站在人群那边,身边站着个身穿白衣的女孩儿。他用一种冷漠的眼神看向醉酒的自己,完全没有过来扶一把的意思。 当时林牧醉成了一摊烂泥,思维却很活跃,他觉得这样高高在上看着他的原轻昊特别像一个渣男。 虽然是个渣男,但原轻昊还是上钩了,林牧知道原轻昊已经对他产生了兴趣。 想到这里,林牧勾嘴笑了起来,但过了一会儿,他嘴角又瘪了下去。 这兴奋劲没能持续多久,一细想,就觉得十分寡淡,无论是接近原轻昊、还是昨天晚上的成人礼,对他来说都不是那么有滋味。 林牧想,他这是在勉强他自己。 挖空心思的讨好别人、接近别人,这不是他。 在成人礼上狂吃海喝的那个才是他。 当然,除了成人礼上的那些破事儿,林牧也记得自己那个便宜弟弟林茂,这个十七岁的小少年一路扶着他上了出租车,把他带回林家,又是帮忙换衣服又是搀着上床,一整个晚上过得十分艰辛。 林牧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躺在身下那张还算舒适的小床上,想:啊,这里就是原身从小长到大的养父母家。 这个房间比他预估的大了一点,屋里收拾得很整洁,书桌、小床、窗户一个不少,虽然面积不算宽敞,但胜在格局好。 林牧被原家接走后,这个房间就被空了出来。 房间保持原样,林茂甚至还在小小的窗台上替他养了一株绿植。 林牧觉得有些奇怪。 看养父母的态度,他还以为原身在林家是灰姑娘的待遇,没想到原身非但没有受到苛待,过得好像还不错。 人走了,房间还给他留了下来。 不太符合逻辑啊。 这样想着,林牧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来,宿醉的后遗症十分明显,他觉得脑袋像是被开瓢了一样疼,尤其是后脑勺,稍微一动,就隐隐透出一种撕裂感。 因为阵疼痛,下床后,他一下子没有站稳,眼前一晕,就撞到了旁边的小书桌上。 小书桌上垒了厚厚的一摞书,被他这么一撞,最上面一个褐色封皮的笔记本就哗啦啦地掉了下来。 单手反撑书桌,林牧满头虚汗的稳住了身形,眼睛往下一扫,才发现褐色封皮的笔记本里滑出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看起来有些年岁了,边缘已经有了锈蚀的痕迹,林牧喘过气来,捡起一看,照片上框住的是一个小孩子的背影。 他一看这个背影就皱起了眉头,直觉不大喜欢。 翻转照片,后面有一行扭扭曲曲的手写字,像是小孩子的笔记,林牧仔细辨认了一下。 “12月21日,10岁,原轻昊。” 突然看到“原轻昊”这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林牧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酒还没有醒。 他为什么会在老照片的背后看到这三个字? 这难道是原轻昊小时候的照片? 原身为什么会有原轻昊小时候的照片,他又为什么要把照片放在一个笔记本里? 疑惑太多,林牧根本想不明白,于是他放下照片,又开始翻那本褐色封皮的笔记本。 出乎意料,这是一个日记本。 林牧啧了啧嘴,心头想着:“这年头了,还有哪个正经人写日记?” 他一边想,一边翻开了这个不厚也不薄,但却显得十分陈旧、并且有些年头的本子。 日记内容非常简洁,字迹歪歪扭扭,和照片上的字出于同一个人。 “2007年8月 8岁 阴 今天弟弟满5岁了,小孩子长得真可爱。 2009年3月 10岁 大雨 今天我带弟弟去了市中心的飞机模型展览,他好淘气,但是幸好,他也很喜欢飞机模型。 2011年4月 12岁 晴 我讨厌晴天。 今天,我见到他了。 ………” 毫无疑问,日记本的主人就是那个被林牧占据了身体的倒霉蛋,林牧粗略翻了翻笔记本,一点愧疚感也没有的浏览着原主留下来的日记。 日记里寥寥几次提到了“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林牧有种莫名的预感,日记里的这个“他”指的一定是原轻昊。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原身竟然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接触过原轻昊了? 林牧再次感到奇怪起来。 暂时想不出什么头绪,林牧就干脆坐了下来,准备仔细翻翻这本日记。 这时林茂被林牧房间里撞倒桌子的动静吸引,走到了哥哥门外。他犹豫了一下,才敲了敲门,问道:“哥,你醒了吗?” 一分钟后,林茂推门进来:“哥,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林牧埋着头“嗯”了一声,他手里还拿着日记本,见林茂进来便不再看了,想了想,又把照片顺手塞进了日记本里,随手放在书桌上。 他抬头看着林茂,突然问到:“林茂,你觉得你哥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第一次是在医院,林茂自然也记得,他还记得他当时的回答:他说他哥最厉害。 林茂想,同样的话他不能说两次,不然他哥也不会再问,便想了想,又说到:“哥你一直很护着我,嗯……小时候,我觉得你简直像超人一样。” 说到这里,林茂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咧开:“哥,你还记得我房间里的那个飞机模型吗? 飞机模型? 林茂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关于这件事的回忆让他有些兴奋又有些自责,“就那个飞机模型,我不是眼馋嘛,小时候不懂事,偷了爸妈的钱去买的,结果最后是哥替我担了下来,还挨了爸妈的骂……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最疼我的!” “嘿嘿,虽然后来还是被爸妈发现了,但是……” “你说是飞机模型?”林牧这才反应过来,眉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眼神却是放到刚刚被他随手放在桌上的日记本上。 他刚刚粗略翻了翻,确实记得,日记本上写着十岁的林牧带弟弟去市中心的飞机模型展览厅玩儿。 这样想着,林牧顺嘴问了出来。 “啊,去看模型展览吗?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关于飞机模型展览的记忆,林茂已经记不太清了,他记得最牢的就是他哥替他挨骂的那一幕,那时印象中的爸妈像两个不近人情的巨人,林茂一看就害怕,但他哥却抗住了,还在一顿毒打下闷不吭声。 那一幕在小林茂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多年后,事情的细节都快忘得差不多了,他却仍然记得那时候的心情。 “啊,原来是这样……” 林牧突然想通了什么。 日记透露出来的信息不多,似乎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带着弟弟去玩儿,但林牧却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那个孩子是故意的。 故意带着小林茂去玩儿,故意让他看到昂贵的飞机模型,故意引导他去偷了父母的钱…… 这不能说林牧心脏,而是养父母一家对他的态度确实奇怪。 废物刁钻的林牧在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林茂面前是个值得敬仰的哥哥;养父母厌恶他、却又对他有着明显的敌意和忌惮;他在林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差,离开后还能保留一间房……这种种奇怪之处,让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林牧,似乎并没有他表现得这么废物。 炮灰原身能让林茂死心塌地的相信他哥很厉害,必然有些笼络小孩子的手段,而那些日记正好对此有了解释。 “哥,你怎么了?” 见林牧发愣,林茂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转瞬间串联起因果,下一秒,林牧控制不住地扬起了笑嘴角,再看眼前的便宜弟弟,眼神突然多了些怜惜。 这个发展还挺有趣……他有些后悔没把狗血小说看完了。 同时,他又有些庆幸。 原主在隐瞒什么,而这样的隐瞒织起了一片迷雾,让林牧觉得一切都变得有趣起来。 看到林茂那颗凑过来的毛茸茸的大脑袋,林牧顺手薅了一把,同时控制五官,让自己笑容尽量显得和蔼。 招招手,他做足了一个大哥的模样,说到:“林茂你过来坐坐,我们聊聊天。” ……… 和林茂简单聊了聊,他对那个消失的倒霉蛋原主更加好奇了。 小时候的林牧有点阴沉,却唯独对林茂很耐心。 在养父母眼里,他像一条往不熟的狗,两夫妻总担心这孩子哪一天冷不丁的就要咬他们一口。 后来林牧长大了一点,变活泼了,性格也变得恶劣了,会欺负小孩儿,会偷东西,还会哇哇哇的大哭。但林牧却一直很护着自己的小弟弟,帮打架、帮阴阳怪气,还替人承担错误。 从小到大,周围人都说,虽然兄弟俩不是亲生的,但感情却不错。 林牧围着林茂上看下看,怎么看也不觉得眼前的愣头小子值得爱护,于是只能得出结论,那个倒霉蛋原主是故意的。 故意对林茂好,故意让林茂对他崇拜有加。 林牧想,这样的一个人,不可能只是个炮灰。 他眼珠子转动起来,下一秒就联想到了阿莱。 如果这个炮灰小少爷不简单,那作为炮灰同盟的阿莱呢? 阿莱在小说里是个真正的炮灰,在林牧看到的不多的小说章节中,阿莱已经迎来了她的结局。 她爬床原轻昊不成,反被揭露了身份,下场凄惨。但是作为阿莱的同盟,那个时候的炮灰少爷却没有受到什么牵连。 林牧想了想,觉得阿莱可能就是个靶子,她是被故意推出去的。 如果是这样,那阿莱究竟又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林牧感到好奇。 他之前已经决定抱原轻昊的大腿,不再走前炮灰的老路,也不再和阿莱掺和在一起。 此刻,林牧却又改变了想法。 他决定去找阿莱。 第8章 阿莱 林牧的行动力很快,第二天就来到了西城片区,根据那稀薄的记忆,“铁厂小公主”阿莱就住在附近。 之前在成人礼上,林牧当着阿莱的面提到了西城片区,似乎对这一带颇为熟悉,但其实,养父母家并不在西城,他也对西城完全不了解。 西城片区错综复杂,一路之隔,有高楼大厦,也有盘枝错节的交叉巷道,上至身家百亿的富翁,下至讨口的乞儿,形形色色的人住在这里。要找一个人,着实是大海捞针。 好在小公主的名声坏得响亮,林牧随便找了两个人打听了,便摸出了大致的方位。 一路询问,他来到了一栋老筒子楼前。 这里是老城区,有筒子楼,有棚户区,十分的拥挤,是一些拖家带口来城市打工,但却支付不起高昂租金的穷人聚集地。 林牧想到了那天成人礼上的阿莱,穿着低胸短裙,画着明艳的妆容,美丽不可方物,恐怕没人想到她是从这种地方出来的。 顺着老旧的楼梯盘旋往上,他来到了十五栋1178门牌号前。 “咚咚咚!”他开始敲门。 老房子的隔音不行,林牧这一敲,门里门外、楼上楼下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连敲了十来下,门内都没什么动静。 林牧正琢磨着是阿莱不在家,还是他找错地方了?结果敲第十一下的时候,门里终于有了响动。 似乎是有人不堪其烦,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但着实压不住脾气,偏偏床头的东西又杂乱,于是跟随着她的起身,床上的东西也跟着哐哐当当的掉了下来。 一路哐当到门口,已经是几分钟之后的事情了,林牧等得不厌其烦,一下又一下敲着门,像是催魂的道士。 阿莱非常的不高兴。 她穿着吊带、汲着拖鞋,披头散发,“轰”的一声拉开了大门,还没看清敲门人的长相,就指着对方鼻子骂道:“敲敲敲,敲什么敲?赶着去投胎啊!” 看清站在门外的人是谁后,她嘴里那些不干不净的叫骂瞬间停了,看起来有些意外:“怎么是你?” 这一句问得颇有些敌意,显然,她还没有忘记林牧在成人礼上是怎么拆她的台的。 阿莱没有好脸色,但林牧也不生气,他笑嘻嘻地向前走了一步:“找你有点事儿。” 他眨了眨眼睛,一点也不拐弯抹角:“之前在成人礼上,你为什么要接近原轻昊?你是不是……和原家人有仇?” 小说前期对阿莱的着墨不多,但隐约提到过一点她对原家的仇视。 林牧决定试探一下。 一听这话,阿莱的脸立刻绿了,她那瞬间僵硬的表情显示,她完全没想到林牧会这么问。她有些慌张,有些愤怒,又有些像是被人戳破了秘密的惶然。 种种情绪交织,结果就是“哐当”一声,她又把门摔了回去。 林牧被关在了门外,有些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嘀咕道:“怎么这么阴晴不定?” 但此时,他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他完全没有自己碰了壁的自觉,眨了眨眼睛后又是一条好汉,对着屋里走路发出噼里啪啦巨响的女人说到: “阿莱,你看见我也不用那么激动嘛,你不喜欢原家人可以理解,虽然理论上来说我也是原家的,但我从小被抛弃在外面,和他们干过的事儿可半毛关系都没有。原家要真的对你做了什么,那你恨他们去,也不应该迁怒我不是?”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没人接话。 林牧自觉对方听进去了,于是继续说到:“而且原家人对我也不好,你知道我是刚刚被认回去的吧?他们一家子的人都看不起我,你也看不起我,所有人都在给我难堪,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不是原家人。” 林牧清了清嗓子,“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终于,房间里响起了一些细小的动静,磨砂般窸窸窣窣的,听不出在干什么。 阿莱仍然不说话,但林牧觉得既然没有开口拒绝,那就问题不大,于是他继续开口:“我是来寻求合作的,你和原家有怨,我可以帮你。” “你怎么帮?”沉默许久,阿莱终于开口了。 站在门外的林牧眯了眯眼睛,选了个舒适的姿势靠着墙壁:“我现在是原家名义上的儿子,你想知道什么、调查什么,我总比你更有机会。” 门内的人没有动静,但林牧知道她在听,于是放缓了语气:“只要有机会,要做什么不行?” 说着,林牧轻声笑了起来,阿莱听在耳里,觉得这笑声里带着一种莫名的蛊惑意味。 随后林牧话锋一顿,道:“不过你也得帮我才行,互利互惠,才叫合作不是?” “……什么忙?” 林牧眨了眨眼睛,把原主在外人面前的嚣张本性学了个十成十,张嘴就来:“我讨厌死原轻昊那小子了,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我得先搞臭他才行。” “难道你还想争家产?”阿莱诧异。 “什么叫做争?这难道不是我应得的吗?我现在才是原家的亲生儿子吧。” 林牧这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口气似乎终于打动了老房里的女人,等林牧面前的那扇门再打开,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这时穿着吊带、披头散发的阿莱不见了,站在他面前的是成人礼上那个美艳的女人。 没成想,阿莱根本就没打算把林牧拒之门外,而是关门化妆换衣服去了。 阿莱绞尽脑汁想要攀上原家人,当然不会阻止林牧的接近,只不过刚刚一开门,看见来人时她吓了一跳,她穿着吊带的邋遢模样全都展露在了对方面前。 包括林牧的那句试探,也短暂的让她慌了一下神。 情急之下,她哗啦一下就把门给关了。 刚刚把门关掉阿莱就后悔了,她担心林牧碰了壁一怒之下会走掉,却没想到成人礼上那个笑得不怀好意的青年竟然是个碎嘴葫芦,她还什么都没说,对方已经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 都是些废话,阿莱本来不想搭理,却听见林牧说要寻求合作。 她忍不住搭了腔,浮躁的心也奇迹般地沉了下来,开始坐在乱糟糟的房间里给自己化妆。 她心里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林牧显然调查过她;林牧说他讨厌原轻昊;林牧的野心不小。 阿莱觉得,也许可以和这个人合作试试? 于是她快速化完了妆,不如平时精致,但外面的那个人应该看不出来;又快速搞完了头发,最后从杂物堆里拾出两件干净衣服,换上。 漂漂亮亮出现在林牧面前。 “你刚刚在化妆?”林牧眨了眨眼睛,眼神亮亮的。 他马上反应过来阿莱刚刚那一系列的心理转折,嘴上不吝夸赞,“还是美人扮相更适合你。” 化了妆,换上了凹显身材的衣服,阿莱似乎也真的变成了一个精致典雅的女人。 她的一举一动不再有刚刚的粗犷,反而多了些明艳和媚俗,呼吸间,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勾引的味道。 果然不愧是“小公主”。 林牧笑笑:“原轻昊一定会喜欢你的。” 嘴上这么说,林牧心里却不这么想。 原轻昊瞧不上这种艳俗,小说里,阿莱有过绝佳的时机,在原青昊身上却从未成功过。 是个人就喜欢好听的,阿莱喜笑颜开:“睡了好久,我正好饿了。” 见识了林牧的喋喋不休后,阿莱似乎也放弃了掩饰自己的本性,她将精致的小背包打在林牧的脸上,回头对他抛了一个媚眼,说到:“正好到晚餐时间了,给你个请我吃饭的机会。” 林牧扬起了笑容:“好啊。” 很快,林牧的笑容就瘪了下去。 说请吃饭,就是真的请吃饭,阿莱一点也不客气地选了一个海景餐厅,餐厅里有拉小提琴的乐手,有暧昧摇晃的烛光,还有金晃晃的价格表。 虽然住在老城区,但阿莱不愧是“小公主”,和男人私混多了,高档餐厅和舞会进进出出,在人前人五人六的一装,真真假假,也有了些小姐太太的气势。 两人在侍者的带领下入座,这位置订得不错,靠桌的一边是一扇巨大的海景玻璃墙,隔着这扇玻璃,林牧似乎能够听到海里传来的汹涌涛声。 回神,餐厅里静谧温暖,桌上还插着一支极其鲜艳的玫瑰,那颜色红得夺目,晃得林牧眼睛疼。 阿莱可比他会享受多了。 “我只来过这里两次,”阿莱望着玻璃窗外汹涌的大海,眼里出现了怀念的神色,似乎又有些悲伤。她像是很熟悉这里,可嘴上说的却不是这样:“这才是第二次。” 林牧顺着她的话问到:“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第一次是和我爸一起来的。” 据林牧所知,阿莱家的五金公司破产后,阿莱的父亲就抛就抛弃了她们,卷款逃走,目前下落不明。 这是个出乎预料的答案,林牧觉得,他和阿莱之间还没有熟悉到能够窥探对方内心的程度,想了想,于是没有接话。 两人沉默下来。 为了气氛不至于太过尴尬,林牧开始说其他的事情。 然后他就把自己在养父母家里遭尽冷眼,被接回原家后又处处被人针对的情况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添油加醋他是很在行的,虽然以前没有做过,但他第一次做起来就驾轻就熟,而且一说到原轻昊,林牧就格外真情实感: “原轻昊那个人真的特别讨厌,他就是在用鼻孔看人,你说他一个养子,凭什么对我高高在上?” 傲慢,那是俯视周围人的傲慢。 林牧也傲慢,觉得周围人蠢死了,但他最见不得的也是同样的傲慢。 他一开始数落原轻昊,就如同洪水开闸,滔滔不绝,反倒是说到其他人时被一笔带过,连眼色都冷淡了不少,似乎根本不值得他多提两句。 最后的最后,林牧事先找好角度,在嘴角勾出一抹冷淡得有些嘲讽的微笑:“而且你知道吗,我怀疑我当年被抱错并不是一个意外。” 阿莱听得一惊,但林牧却就此打住了,没有多说。 等林牧这边真真假假的掏完心掏完肺后,他眼神一垂,就扫到阿莱这边,说:“该你了。” 林牧说了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诡异的是,阿莱觉得林牧还算是真诚,所以她酝酿了一下,也简单说了说自己的情况。 用那种尽量轻描淡写的态度和语气,道:“我家以前是开五金公司的,后来公司破产,我妈跳楼,我爸……跑了,我就担下了巨额的债务,我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所以她自甘堕落,爬上了很多男人的床, “我高中那会儿什么也不懂,什么公司,财务,股权,一窍不通,等我后来上了大学,才知道我爸公司准备和另一家公司合并时,他和一个女人的联系十分紧密。” “我怀疑公司破产就是她动的手脚。” “是的,就是原家的周馥郁。” 阿莱没有说很多,林牧也没有在这种第一次见面的情况下强加追问,他们只是大概了解一下对方的情况,就点到即止,餐厅开始上菜了。 阿莱大刀阔斧,点了很多菜,不是她买单,她便十分大方。 前菜、主食、甜点,一份份端上来,途中侍者给他们添了红酒。 杯子里的红酒如血,倒映着灯光下两人的脸。 阿莱仔细地端详着林牧。 在柔和的灯光和几近暧昧的氛围下,温柔俊秀的青年似乎也变换了气质,他不说话时,整个人都显得很神秘,大概是红酒的缘故,他那双黝黑的眼睛里似乎也倒映出了一丝红光。 恍然间,阿莱竟然看得有些呆了。 “你长得有点像一个人。”阿莱突然这样说到。 “谁?” 林牧眨了眨眼睛,睁开又闭上,自带一种蛊惑感。 “是我爸相册里的女人。” 那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年轻时意气风发的阿莱父亲把那个女人的照片放在钱包里,在夜深人静时,常常拿出照片睹物思人。 小小的阿莱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但她母亲一直在她的身边念叨,说那个女人就是个狐狸精。 一看阿莱的脸色,林牧就知道这不是一个适合追问的话题,他适当地住了口,然后开始信口雌黄:“周馥郁肯定和你爸公司破产有关,我讨厌原轻昊,你调查周馥郁,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林牧适时地举杯,非常欠揍地说了一句俏皮话:“祝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两个透明的高脚杯,装着猩红的液体,咔嚓一下,撞到了一起。而高脚杯之上,则倒映着他们各怀心思的眼神。 这倒映出来的人影,甚至还不止他们。 当林牧看到那双熟悉的傲慢的眼神出现在餐厅里时,即使是他,也不由得愣了愣。 原轻昊,竟然也来这个餐厅了? 暧昧的灯光下,他和原轻昊猝不及防的就对上了视线。 第9章 尴尬 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对视,交缠,然后又默默移开了。 原轻昊身边跟着的是那天成人礼上的白衣女孩儿,虽然林牧有点好奇他们的关系,但他还是打算视而不见。 他的如意算盘,打的是顺其自然和阿莱混到一起的主意。 按照狗血剧情的套路,他会先接近阿莱、利用阿莱、再抛弃阿莱。 只要一切按部就班地发生,他迟早能够摸清原主隐藏的秘密。 林牧享受这种一点点揭开秘密的过程。 而在这样的设想中,他唯独没有考虑过他人的感受。 阿莱美得浓艳热烈、令人移不开眼睛,只可惜林牧不解风情,没生出一丁点怜香惜玉的心,只想着任凭玫瑰枯萎,让阿莱完成“炮灰女配”的使命。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算盘才刚刚拨了一个子,竟然就出现了意外。 这是他和阿莱第一次私下见面,炮灰联盟的关系尚且不稳,这时候竟然被原轻昊撞见了? 这么早就被发现他俩是一伙的,以后他还怎么把阿莱推出去当炮灰? 太巧了,林牧不由得多想了一点,往阿莱的方向看去。 阿莱不常来这个餐厅,但她对这个餐厅很熟悉……难道她打听过原轻昊的行程,所以故意在这里守株待兔? 林牧的猜测下一秒就得到了证实。 虽然他想装没看见,但阿莱并不想,看到挽着女孩儿进来的青年,阿莱当即放下了刀叉,用餐巾抹了抹嘴巴,“今天晚上运气真不错,竟然让我们遇到了,喏,那个瞧不上你的兄弟也来吃饭了。” “你还挺努力,”林牧懒洋洋地趴桌上,斜眼瞥阿莱:“你一直在不同的地方蹲守着?” “那是,不这样怎么有机会遇到原家人,”阿莱似乎已经习惯了和林牧的相处模式,甚至还回怼了一句:“你以为原家人都和你一样吗?” 说着,阿莱整理了一下衣服,补了妖怪要吃小孩儿一般浓艳的口红,又挺了挺胸,准备往原轻昊那边凑。 “等一下,”林牧出声叫住了她,撑着下巴问道:“你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过去混个脸熟啊!” “你就这样过去?” 林牧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乎她身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凭心来说,阿莱是漂亮的,而且是那种让人一眼惊艳的漂亮,但是小说里,原轻昊却从来没有看上过阿莱。 不为别的,只因为阿莱美得很低端。 那是一点朱唇万人尝的风尘美,最厉害的都是床上功夫,偏偏,阿莱从一开始就输了,连爬原轻昊床的机会都没有。 竟然打算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去接近原轻昊,林牧看在眼里,都有些怜惜阿莱了。 “算了……” 他叹了一口气,终是懒散地站起了身,对阿莱伸出了胳膊:“来挽着我。” 耷拉着眼皮说,他继续说到:“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当原轻昊看到林牧挽着阿莱往他这边来时,他微不可觉地皱了皱眉头。 显然,他身边的浅颜也发现了来人。 “轻昊,那不是林牧吗?” 于浅颜眨了眨眼睛,灯光下,她漆黑的睫羽轻轻扫过眼周,在皮肤上打下一串阴影,温柔的眼珠下,透露出了几分孩子一样的天真和好奇。 原轻昊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牧那讨厌的声音就先远远的传了过来:“哟,这不是我们的原家大少爷嘛?” 他真人未到,声音先行,还是以前那副令人讨厌的姿态:“大少爷也来吃饭啊,身边的这位美人……是你女朋友?” 听见这不怎么尊重人的语气,于浅颜并没有生气,就像她名字那样,她浅浅地笑了起来,颜色浅淡,态度柔和:“不是女朋友,你好,我是轻昊的大学同学,于浅颜。” “哦,原来是于家的大小姐啊~”林牧拖长了声音,往原轻昊那边看:“浅颜小姐的名字真好听,很适合你呢。” “谢谢。”于浅颜含蓄的笑了起来, 林牧知道于家,是个和原家相当的豪门,家里只养了一个独生女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个实实在在的大小姐,这人就是于浅颜。 看来原轻昊后期要追求的白富美,就是这位于大小姐了。 林牧的眼睛眯了起来。 原轻昊把林牧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莫名产生了些微微不妙的预感,他下意识拉住浅颜,把柔弱的女孩子挡在了身后,然后用那一如既往的冷淡眼睛瞟林牧: “你也来这里吃饭,嗯,很好。” 原轻昊就像个老干部,究竟什么“很好”,他也没明说,他那冷淡的眼神从林牧和阿莱挽着的手臂上扫过,评估着什么似的,却只是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然后便不理林牧了,拉着于浅颜入座。 原轻昊的态度实在是称不上好,不过林牧也没有多友善,在阿莱和于浅颜面前,他们默契地保持着相互厌恶的姿态。 原轻昊态度冷漠,但一回头,在于浅颜面前又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他替她拉开椅子,铺好餐巾,想了想,又把侍者唤了过来。 这时,林牧站在一边还没有离开。 他看到原轻昊对于浅颜这副殷勤的模样,瞬间有些不高兴,转而便起了坏心思,拉着阿莱一屁股坐在了原轻昊面前。 “相逢就是缘,在同一个餐厅里遇上更缘上有缘,既然我们这么有缘,不如干脆凑一桌吧?” 根本不等两人拒绝,林牧就推着阿莱坐到了原轻昊身边。阿莱自以为会意,更是过分的往对方身上凑了一分,就在于浅颜的眼皮子底下搞起小动作来。 原轻昊终于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皱起眉头扫了林牧一眼,无声的询问他究竟想干什么。林牧完全不理他,开始笑嘻嘻的和于浅颜搭话。 这是一顿四个人的晚餐,氛围十分的尴尬。 阿莱在往原轻昊身边凑,原轻昊一脸不耐烦,于浅颜眨着眼睛看他们、眼神略微有些疑惑和懵懂,而林牧像是完全没有发现这尴尬的氛围似的,一直在找一些一点也不好笑的话题和于浅颜搭话。 就这样过了半个小时,林牧觉得把原轻昊恶心得差不多了,他于是站了起来,借口想去上个厕所。 离开前,他对阿莱使了一个眼色。 阿莱会意,在林牧离座后不久,借口自己家里有事儿,也快速起身离开了。 两人都走后,周围瞬间安静了,原轻昊的脸色不大好看,他站起来,把刚刚阿莱故意蹭过的地方都清理了一遍。 “轻昊,你不高兴?”于浅颜的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看他,似乎觉得十分的有趣,“林牧果然名不虚传,我以前听你讲还没有实感,今天见了才算明白,没想到他还能把你气成这个样子。” 原轻昊叹了一口气,没有接这个话题:“不好意思啊浅颜,今天晚上本来是带你来吃饭的。” 没想到就这么被林牧这个二百五给毁了。 “没事,”于浅颜开心地笑了起来:“我之前就想单独见见林牧了,今天正好偶遇,这顿晚餐我吃得还挺开心。” 见她这么说,原轻昊无奈,只能宠溺地笑了笑。 于浅颜见原轻昊这副神情,眨了眨眼睛,在一旁轻轻地戳了戳他:“怎么了轻昊,你就这么不待见林牧?” “不是不待见,”原轻昊摇了摇头,态度软化了些,在那两人离开后他的脸色终于松动了一点,有些不赞成又有些纵容地对于浅颜说到:“你干嘛对林牧感兴趣呢?” 说着,他也站了起来,“我也去上个厕所。” 原轻昊刚刚起身,于浅颜就拉住了他,她那双好看的眼睛盯着原轻昊,如同浩月繁星,只要她愿意,没有人能够拒绝她,她道:“轻昊,你这是要去找林牧吗?” “放心吧,”原轻昊没有反驳,只是拉开了她的手:“我不会冲动的。” 说完,他轻轻地扒拉下于浅颜的手,转身往某个方向走去。 刚刚转身,原轻昊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今晚,林牧和阿莱的出现对他来说完全就是个意外,看见两人站在一起,他几乎有点猝不及防。 阿莱和林牧是什么时候混在一起的?林牧为什么要找上阿莱? 从看见林牧开始,一种奇怪的失控感就从原轻昊的心里升起,导致他今天晚上的状态一直不太好。 一路走一路想,他很快来到卫生间门口。 然而他还没有进门,就看到林牧从里面出来。 对方双手抱胸,靠在墙壁上冲自己扬了扬下巴: “我等你十分钟了,你怎么现在才过来?” 第10章 你猜 狭窄的长廊外,原轻昊脸上装出来的彬彬有礼已经荡然无存。 “你为什么和阿莱在一起?”他直接问了出来。 餐厅里,原轻昊只是轻轻看了他和阿莱挽着的手臂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他在两人面前表现出了良好的教养,即使阿莱一直贴着他,也没露出丝毫的愠色。 和现在这种不耐烦的模样完全不同。 林牧观察着他的脸色:“你猜。” 他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话,但一下子又找不到好的理由,就干脆闭嘴不言。转头,就嬉皮笑脸地问到:“话说你和于家大小姐是怎么回事……你在追求她?阿莱没有妨碍到你吧?” 原轻昊冷淡的瞥了他一眼:“你就这么想惹我生气?” 原轻昊没有回答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林牧还是跟着他的步调走了:“是啊,我就是想看看你生气的样子而已,很过分吗?” 其实林牧并没有。 但话从口出,那些语言似乎便真成了他的想法,林牧突然就真的想看看原轻昊生气的模样了。 看他勃然大怒,看他失去理智,看他崩溃的大哭……想象着那些表情出现在原轻昊脸上,林牧突然感到了一阵隐秘的快乐。 林牧大概是有点得意忘形,黝黑的瞳孔里透出一股子坏主意的味道,原轻昊看出来了,眯着眼睛把做梦的人一巴掌拍醒:“别一肚子坏水。” “阿莱和周馥郁有联系,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认识的阿莱,但你最好小心她一点。”轻昊看着他,突然这么说到。 林牧诧异:“你调查过阿莱了?” 原轻昊只是笑了笑。 那天在温室,林牧提到了阿莱的过去,出于直觉,原轻昊没有轻视他的话,回去后就调查了阿莱的生平。 阿莱是郁家独女,她家公司破产后,她便和周围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了一起。她的事儿在大学里传闻不广,但毕竟也没有多隐秘,西城片区的人大都知道有这样一个入了歧途的女孩儿。 调查之后,原轻昊就敏锐地察觉到,郁家公司当年破产的事可能并不简单。他在一些人留下的只言片语中得知,郁家公司破产前,公司某高层和周馥郁有过一段密切的交往。 除此之外,原轻昊还发现了一件更加令他惊讶的事实。 阿莱姓郁,名叫郁莱,而她的爸爸,叫做郁展成。 林牧可能并不清楚有郁展成这么一个人,但原轻昊却不会不熟悉,郁展成曾经和原茹茹的母亲——那个被原中青包养在外、直到进入疯人院都没有获得一丁点名分的可怜女人有过一段不得不说的情史。 林牧知道阿莱她爸和原茹茹她妈的事情吗? 他为什么要在自己面前故意提起阿莱? 周馥郁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迷雾太重,原轻昊摸不清林牧的动机。 所以当他在餐厅偶遇林牧时,心脏突然就咯噔了一下,看到那人挽着阿莱过来,他心里也隐隐约约升起了一种什么事情即将失控的预感——林牧这人绝对是个意外。 整个晚上,原轻昊都心不在焉,他想着身前身后事,乱七八糟一大堆,甚至没来得及顾忌于浅颜的心情。 等林牧和阿莱纷纷离席,他才稍微捡回一点冷静。 此时,在厕所外的长廊里,他对林牧透露周馥郁和郁莱的关系,其实是想试探一下林牧。 ——你究竟知道多少? ——你有什么目的吗? 林牧观察着原轻昊的脸色,与之相对,原轻昊也注意着林牧的一举一动。当然,两人都没有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来。 悄悄话没有说完,秘密也没有打探到,于大小姐开始感到有些担心,在外面唤起了原轻昊的名字。 这时林牧才意识到,他们出来上个厕所,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 原轻昊不打算再和林牧这个小滑头纠缠了,他温柔地应了一声来自其他女人的呼唤,就把林牧一个人丢在了原地。 “切,见色忘友的东西!” 林牧在身后啧了一声。 等原轻昊离开,不见影了,林牧才拿出手机联系阿莱。他等着原轻昊来厕所堵他,所以早早打发阿莱离开了。 阿莱也不生气,她表示自己对今天的晚餐十分满意。因为在那半个小时的四人晚餐里,她紧紧贴着原轻昊,成功要到了对方的手机号。 现在,她正在尝试加对方微信。 然后,原轻昊很快通过了她的好友验证。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顺利,于是林牧这边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另一边,原轻昊刚刚通过阿莱发来的朋友邀请,便收起手机,抬头对上了于浅颜有些担忧的目光。 “你们刚刚在厕所里聊了好久,轻昊,你没有对林牧动手吧?” “我看起来像那么冲动的人?” “不,因为你看起来有点生气。”于浅颜说话淡淡的,连笑容也淡淡的:“轻昊,我好久没有看到你情绪波动那么大了。” “只能说,他确实很讨人厌。” 关于林牧,他们没聊多少,于浅颜看出了原轻昊的回避,便也没再多追问。 摆脱林牧之后,原轻昊开始按照原计划,和于浅颜一起喝酒寒暄逛夜景,似乎餐厅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但只有原轻昊自己知道,他虽然笑着,之后的所有行程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等把浅颜送回了家,原轻昊就回到了原家大宅。 李婶听见响动,从屋里钻了出来,和他打了声招呼。 这位在原家待了半辈子的女人对他不殷勤但也不冷淡,例行公事般地问了句他有没有什么需要。 林牧想了想,问到:“李婶,周阿姨回家了吗?” “周太太呀,她昨天刚刚和老爷启程去探望三少爷和小少爷,这两天都不在国内。大少爷你是找太太有什么事儿吗,要紧的话我催催老爷他们?” “没什么事儿。”原轻昊摆了摆手。 想了想,他又问到:“林牧回来了吗?” “林少爷吗?”李一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回答到:“自成人礼后,林少爷就没怎么回来住了,大概是不太习惯家里吧。” “大少爷,你还有什么吩咐吗?”这样说着,李一惠下一秒似乎就要转身回自己屋了,然后她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又平淡地说了一句: “他们已经把您要的东西送来了,我已经提您放到了房间里。” 说完,她就离开了。 林牧看着李一惠消失在二楼转角的背影,想到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抱错事件没有被曝光前,他在原家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一个孩子,母亲早逝,父亲又娶了其他女人,他从小就是李一惠养大的。 李婶年纪大了,不习惯用电脑,整理资料用的都是纸质文件。原轻昊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发现桌上摆了一叠东西,他翻开看了看,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砰砰砰!”恰巧在这时,原轻昊的门响了起来。 “哥你回来啦!”原茹茹活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进来了!” 原茹茹推门进来,原轻昊把视线投诸到她的身后,同时把桌上的文件盖了起来,笑着说到:“茹茹你是不是快放假了?” “是啊是啊,我还想着放假后和同学一起去威尼斯玩儿玩儿呢!” 原轻昊顿了顿,道:“姥姥前两天打电话过来,说是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去看看他们吧。” “姥姥吗?我前两天正好还梦见她了,”原茹茹一副小孩子般兴高采烈的模样:“等我放假了马上就过去看她,姥姥焖的酒米饭可香了!” “嗯,有时间去好好陪陪她老人家。” “哥,你和浅颜姐今天晚上怎么样了?” 原轻昊顿了顿,没有提晚上遇到了阿莱和林牧的事情,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还行。” 原茹茹叽叽喳喳的,一说起来话就停不下来,原轻昊听得头大,和她聊了一会儿,就找了个由头把人赶了出去。 等原茹茹离开,原轻昊才把资料重新翻开,放在了桌上。上面是郁展成公司的破产情况,以及银耳女士与郁展成先生的关系调查。 银耳——就是原茹茹那个疯掉了的母亲。 第11章 不恨 离开餐厅后,林牧就一直在想原轻昊那句“小心阿莱一点”是什么意思,原轻昊总不至于无缘无故这么说。 越想,他越觉得原轻昊在暗示什么。 小说前期对阿莱的着墨并不多,他对阿莱的了解也仅限那些冷冰冰的文字。一想到阿莱这么努力地接近原轻昊,在各个不同的地方、包括餐厅、会所、商场一一蹲守,他就觉得这姑娘心里估计还藏了不少秘密。 回头,两人再聚到一起时,他突然问到:“阿莱,你恨你的爸爸吗?” 阿莱没有说话。 林牧又问:“你背了那么多的债务,还要供养医院里摔成了植物人的母亲,不累吗?” 累当然是累的,但她需要还债,如果她不管她妈,那就没人管了。这种苦不足为外人说道,说了也不会有人同情,所以她还是没有说话。 “我觉得你不恨你的父亲。”林牧突然这么来了一句。 阿莱抬头诧异地看他。 林牧耸了耸肩膀:“你看你为了赚钱沦落至今,一边还债还一边想追查你爸当初破产的原因……如果是我,”后面的话林牧没有说出口,他笑了笑接着刚刚未竟的话继续说到:“阿莱,你其实很厉害,一直都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对吧?” “……也没有。” 阿莱想反驳一句,但想了想,竟然也找不到什么好反驳的地方。 说她其实很恨她爸?还是说她消极又倦怠,不然不至于爬了那么多男人的床?这些话到了嘴边,多砸吧几下便觉得没意思得很,干脆不说。 不过林牧竟然会发现她其实对她爸没有那么多怨念,这倒是让她有些惊讶。 同时,又觉得好像不那么意外。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其实很微妙,只要愿意,完全可以从细枝末节中推断出一个人的心情或者情绪。 阿莱其实不恨她爸,因为人总是慕强的。 她家公司没有破产之前,她甚至觉得母亲很烦人。 爸爸赚钱养家,操持了一整个公司,每逢节假日都会抽出时间带她玩儿,教她各种有用的小知识小技巧,还总说要他的小阿莱以后成为最幸福的人; 反观母亲,却只知道疑神疑鬼,怀疑他爸和秘书小姐偷情,怀疑他爸钱包里的那个女人是狐狸精。每天在都向阿莱灌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爸爸就是最坏的那个”,却从来不关心女儿有没有交朋友、身体舒不舒服,喜不喜欢总是听她说这些。 后来她家公司破产、她爸卷款逃跑、她妈跳楼成了植物人,阿莱更没办法把这种话说出口了,因为没人理解她。 可林牧却看出来了,而且他什么也没有说。 这个瞬间,阿莱诡异地产生了一种林牧可以理解她的错觉。 第一次见林牧,她在成人礼上对林牧多有嘲讽,那时她为了讨好原轻昊才贬低林牧,结果马屁没有拍对,原轻昊直接说了一句他们不熟。那时候她就隐隐觉得原轻昊很难相处。 可林牧却完全不同,后来林牧找上她,她甚至觉得和林牧相处起来很轻松。 阿莱觉得,林牧是可以当朋友的类型。 “阿莱,你最近和原轻昊聊得怎么样?”林牧把这个话题一笔带过,开始聊正事:“之前不是成功加了原轻昊的微信吗?” 一提起这个,阿莱就皱起了眉头。 能要到原轻昊的微信是意外之喜,要到之后,她当然找各种各样的由头给原轻昊发过消息,但对方的态度十分冷淡。 原轻昊很难相处,不止体现在面对面上,连隔着一条网线也一样。 “那个人简直就是根木头,一开始还回我一两个字,后面直接回都不回了。” 阿莱气呼呼的,一度想着原轻昊既然不打算聊天,当时为什么这么痛快的通过了她的朋友验证,直接拒绝她不好吗? 提到这个让她处处碰壁的男人,阿莱就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对付原轻昊呀?” 林牧眨了眨眼睛,十分不知廉耻地说到:“找个机会把原轻昊约出来,给他下点猛药,然后就靠你了……去录点能够威胁他的小视频。” “呸!你这是个什么烂主意!”阿莱皱着眉头,看起来想踢他一脚,林牧跳着躲过了。 阿莱看起来有些反感,但却没有拒绝。 “感激涕零!”林牧适时狗腿,露出了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阿莱说得没错,这确实是个馊得不能再馊的主意,但在狗血原文里,林牧还真就是这么对付的原轻昊的,手腕十分的辣眼睛。 所以刚刚穿越那会儿,林牧才会觉得自己是个小炮灰。 当然,他会这么说只是为了像原著一样接近阿莱,并没有真的马上要把阿莱推出去偷拍男主的小视频。 于是他想了想,随意道:“过一段时间吧,你再和原轻昊好好聊聊,我这边也需要等待一个好的时机。”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听见这话,林牧觉得阿莱似乎松了一口气。 “话说,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在最近一段时间的相处中,林牧和阿莱已经熟了,两人像朋友一样交流,甚至偶尔拌一下嘴。 他自觉并没有问什么过分的问题,但阿莱接话时,眼睛里的犹豫和纠结却一闪而过,嘴上道:“没什么,我最近还是那样……上上学,然后和我的客人们联系一下感情。” 阿莱社交极广,也并不介意谈论自己和其他男人厮混的事情,说这话时,那双艳丽的眼睛却耷拉下来,遮住了瞳孔里透出的疲惫和茫然。 于是林牧马上就意识到了,阿莱在说谎。 “你没事吧,”林牧适时地关心了她一下,“你看起来很累。” “没事,我不总这样嘛,可能最近没有休息好。”阿莱只是非常轻微地笑了笑,什么也没有透露。 这时林牧又想起来了原轻昊那句“小心阿莱一点”,他眨了眨眼睛,猜测阿莱究竟在隐瞒了什么。 越想越兴奋,林牧的眼睛亮了起来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当阿莱撑着一把黑伞离开筒子楼时,早早蹲守在附近的林牧也默默地跟了上去,他一拍前座,对着和他一起打盹的出租车司机说到:“大哥麻烦你了,赶快跟上前面的那个女人!” 第12章 勾引 出租车大哥跟着阿莱,兜兜转转,最后停在了一家医院前。 林牧看着她走进大厅,自己赶紧下车跟上,然后又看到阿莱换了防护服,进了一间病房。 原来阿莱是来探望母亲的。 病房里透着一股死气,空中漂浮着一股混合了消毒水味的花香。阿莱看到了僵尸一样躺在床上的女人,女人身上插着各种管子,除了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她已经不算活在这个世上了。 送到医院那天,医生就说,她母亲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醒来。 阿莱对母亲的感觉很复杂。 她显然不是个好母亲,疑心病重、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永远只盯着父亲的一举一动。阿莱曾经发誓,绝对不要成为母亲一样的女人。 同时,她又十分可怜。 有多歇斯底里,就有多在意。她深爱郁展成,但郁展成却没有那么爱她。 传言都说她母亲是被追债的员工逼得跳了楼,其实并不是。 她家公司破产那会儿,父亲焦头烂额,摆在眼前的是个巨大的烂摊子,许多事情等待他处理。但她母亲却依然对父亲钱包里的那张女人照片耿耿于怀,他们吵架,她妈歇斯底里地大哭,哭得狠了,就当着女儿和老公的面从楼上跳了下去。 阿莱诅咒过她活该,但是在看到僵尸一样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时,她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那是她的母亲。 后来他爸悄无声息地离开,她妈成了植物人,原本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被迫一夜长大,承受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债务和苦难。 她不恨她爸,甚至觉得他爸在那个时候抛下她们肯定有苦衷;她也不恨她妈,毕竟她妈只是个什么都抓不到、什么也留不住的可怜女人。 只是每次想起这些糟心事儿,阿莱都会觉得憋闷不已。 太过憋闷,以至于她只是像往常一样匆匆看了眼床上昏迷的女人,便离开了病房,完全忽略了那束插在床头的鲜花。 有人来探望过她妈,但阿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林牧没想到,阿莱遮遮掩掩的,竟然只是为了独自一人来探望她的植物人母亲。 他有点失望。 理智上来说,他能够理解阿莱的做法,但感情上,林牧却没办法说服自己。他本以为阿莱藏了什么秘密,才在筒子楼外守了大半夜,跟来后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他垂头丧气的,刚准备离开,一回头,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原轻昊。 林牧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并不是眼花,那个穿着西装的人还真是原轻昊。 透过走廊里穿行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交。 诺大一个西城片区,茫茫人海,他怎么老是在和原轻昊偶遇? “嗨,好巧啊。”这样想着,林牧伸手打了个招呼。 “是挺巧的,你怎么在这里?”显然,原轻昊也对他们之间猝不及防的相遇感到疑惑,他狐疑地盯着林牧,“你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原轻昊这么一说,林牧立马不乐意了,大声反驳道:“谁跟踪你了,要我说也该是你阴魂不散!” 林牧这一声吼没有控制音量,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碰见原轻昊就特别容易变得小孩子气,失了分寸,也忘了他现在还在阿莱母亲的病房外。 他这一声吼,惊动了人,阿莱从病房里出来了。 一看到林牧,她稍微一想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脸色瞬间变难看起来,阴晴不定地变换了一会儿,问到:“林牧,你怎么在这里?” 完!了! 看见阿莱的脸色,林牧脑子里当即闪过两个大字。 这事儿不好处理,但好在林牧其他长项没有,就是脑子转得快,他当即上前一步,然后脸色三变,憋出了一腔真心,道: “我昨天看你神色不对,有点担心你,你看你什么也不说,我想你也不会告诉我,所以就偷偷地跟着过来了,不好意思。” 听见林牧的说法,阿莱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林牧这话不能当真了听,却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咬咬唇,又莫名地觉得委屈,于是乎她连伫立在一旁看戏的原轻昊都没有搭理,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地就走了。 没有理林牧。 阿莱生气地离开了,为了稳固他们之间的炮灰同盟关系,林牧肯定得追上去打个补丁、解释一下才行。 阿莱前脚走,他后脚刚准备追,站在一旁抱胸看戏的原轻昊就突然说到:“你不会真的和阿莱混到一起了吧,她这样的女人,小心让原中青知道了打断你的腿。” 原轻昊一副鄙薄的模样。 “他打不打断我的腿关你什么事儿?” 林牧都准备抬脚离开了,听见这话,又把抬起来的脚放了回去,一脸挑衅地看他。 “是不关我的事儿。”原轻昊皱起了眉头。 但是他有点不开心。 看到林牧刚刚那副哄人的样子,他就觉得碍眼。因为他突然意识到,林牧之前往自己身边凑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 林牧竟然像对待他一样,在挖空心思的讨好阿莱那个女人。 看见原轻不愉的脸色,林牧突然想逗逗他。 他眼珠子里闪过一丝贼亮的光,也不着急去追阿莱了,反而凑过去贴住了眼前的男人,抬头用仰视的姿势说到:“反正我又没有和你在一起,你管原中青打不打断我的腿呢,咸吃萝卜淡操心。” 说着咧嘴一笑,露出了一个几乎有些勾引的笑容。 原轻昊皱了皱眉头。 我又没有和你在一起……这话听得原轻昊的心脏几乎晃了一下。 于是他又想到了林牧刚刚那个灿烂得几乎有些勾引意味的笑容……突然就想,林牧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笑容? 难道林牧……真的是在勾引他? 他这一想便岔了思路,等回过神来,发现林牧竟然已经离开了。 原轻昊心里有点好笑,他轻轻地啧了一声,觉得自己简直魔障了。 从医院出来后,阿莱来走到了医院后面的绿坪地,林牧也紧赶慢赶地追了上来。 他一上来就先道歉一番,然后才开始述说自己的担忧:“不好意思啊阿莱,我不是故意的,你看你什么也不告诉我,我是真的很担心。” 林牧太坦然了,不知道为什么,阿莱总感觉生不起他的气。 “我看你是不信任我吧?” “其实也有一点,毕竟我们现在是拴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希望能够更加的了解你。”林牧大方承认,说的话半真半假,但表情非常的真诚。他看阿莱好像也没有那么生气,最后还感叹了一下:“刚刚我遇到原轻昊了,为了害怕你误会,我都没有趁机羞辱他一下。” 听林牧那么说,阿莱的眼色却垂了下来:“你不觉得我很可笑吗?” “为什么可笑?” “我的父亲不知所踪,我的母亲成了植物人,只有我一个人像个被抛弃的小丑。”有些话压在她心底太久了,没有人理解她,也没有人能够感知她的孤独。 把这些话说给林牧听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当林牧表达出“我是有点不信任你,但我想更加了解你”的意思后,她突然就产生了把自己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告诉眼前这人的冲动。 林牧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没有一丝逾距。 阿莱深深呼了一口气,话已经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她说:“这种时候,你应该给受伤的女士一个拥抱。” 林牧也笑了笑:“不太合适,我希望能够更尊重你。” 阿莱隐隐有点失落,但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你知道吗?你不仅和我爸钱包里照片上的女人像,和我爸也像……不是长得像,是性格,你们都很会安慰人。” 这是阿莱第二次说他和某个女人像了。 林牧装作没有听出潜台词,也没有追问,只说了声谢谢。 这时阿莱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从突如其来的个人情绪抽离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原轻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家医院里?” “好问题,”林牧看了他一眼:“我也想知道,在这里遇见,实在是过于巧合了。” 原轻昊也觉得巧。 而且,他不但觉得巧,还隐隐感觉到这种巧合充满了被安排的恶意。 原轻昊是独自一人前往医院的,他来这里,其实是为了看望原茹茹的母亲——银耳。 没错,原茹茹那个疯掉了的母亲也被安置在这家医院里。 偶遇林牧时,他还只是猜疑林牧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故意跟着他,然后当他看到从病房里走出来的阿莱——并意识到阿莱那个植物人母亲也在这家医院时,他便非常直观的感受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恶意。 银耳、郁展成、以及郁展成的妻子,三人之间发生过太多的纠葛,结果最后跳楼成为植物人的阿莱母亲与陷入纠葛最后疯了的银耳被安排在同一家医院,这绝对不是巧合。 原茹茹的性格天真活泼、嘴巴泼辣不饶人,按说她一个私生女,妈妈在很小的时候就疯了,在这样的成长背景下,她原本不该在原家这种豪门大染缸里出落成现在这种毫无心机的模样。 这一切只是因为有原轻昊在。 小时候,原轻昊就和原茹茹的关系就十分亲厚。 在原家,他们两个孩子孤苦无依,一个母亲疯了,一个母亲难产时死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原家长子的原轻昊自然会多照顾原茹茹一点。 从小到大,他都会定期带着原茹茹来医院探望她的母亲。 这次之所以一个人来,是因为他之前收到的那份关系调查报告上提到,银耳所在的医院附近疑似有郁展成活动的痕迹。 他觉得很奇怪,并且隐隐感知到了风波涌动的痕迹。 会借口打发原茹茹去看望姥姥,也只是想让她趁早离开原家,免得真的发生什么事情,牵连着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卷入漩涡。 离开林牧后,他就来到了银耳女士的病房外。 虽然是原中青从来没有领回家的女人,但原中青还算有点人性,疯了的银耳在医院里享受着全级别的护理待遇。她的病房很大、有一扇落地窗,窗外还带了一个小花园。 疯疯癫癫的女人被锁在了房间里。 原轻昊进来时,看到苍白瘦弱的女人正迎光坐在窗边。 她的表情很宁静,嘴角挂着和煦的笑容,不发疯时,她看起来依旧和十年前一样美好,似乎是停留在了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候。 再次来探望银耳女士,原轻昊才惊奇的发现,银耳女士和林牧长得有些像;或者说不是像林牧,而是像林牧那个不幸的、早早难产而死的母亲。 银耳女士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她的一生都像个笑话,年轻时她深深的爱过原中青,后来才发现自己不过是某个人的影子。 爱过,也被深深的伤过,疯了之后才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平静。 原轻昊想着这些无聊的陈年往事,眼神浮光般地掠过窗边晒太阳的女人和巨大牢笼里的摆饰,最后眼神停留在了银耳女士床边的枕头上——下面露出一个角,似乎压了什么东西。 原轻昊走过去,把东西抽了出来——是一张老照片。 照片磨损得很严重,边缘已经翻毛了,像是常常被人拿在手里观摩。照片上是银耳女士年轻时的模样,头发飞扬、笑容温婉,非常的年轻,也看得出来,那个时候的她还很幸福。 原轻昊顺嘴向身边的护士问道:“照片哪里来的?” “是之前有个家属来看望病人,他把照片留给病患的。” 原轻昊一惊:“你说有人来看过她!?” 他马上变得严肃起来:“我需要看看来访者的监控。” 如果阿莱也在这里,她就会发现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这张照片,竟然就是她父亲郁展成常年放在钱包里的那张。 郁展成,可能已经来看过银耳了。 第13章 亡命徒 监控显示,郁展成确实出现了。 不仅出现了,把钱包里那张珍藏的照片留给了银耳,还给同一医院的阿莱她妈插了一束鲜花。 他虽然是个人渣,和妻子在一起时一直惦念着另外的女人,再回来,还是顾念了一丝妻子陪伴半生的情谊。 虽然那情谊,也就抵了床头的一束花。 原轻昊站在监控摄像头前思考,觉得郁展成的状态有些奇怪。 他消失多年,没人找到过他的踪迹,如今突然出现,却没有故意避开监控摄像头。 在监控摄像头下,郁展成给他人生中纠缠最多的两个女人送出了礼物。 就像是在和过去告别。 郁展成当初为什么要选择抛妻弃女的离开?现在又为什么突然出现? 郁展成想做什么? 他最恨的又是什么? 一连串问题从脑子里闪过,陡然间,原轻昊像是联想到了什么,脸色紧绷,立刻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几声后,一个沉稳的中年男人接通了电话。 “许叔,周阿姨最近是不是和父亲一起去国外看望立寰和立宇了?” 许管家和李婶一样,都是原家的老人了,不过两人负责的工作内容不同。 “太太啊,前两天的行程确实是和老爷一起去探望两个小少爷,目前还没有回国……怎么,大少爷有什么事,需要我通知太太吗?” 原轻昊沉着声音:“没什么,谢了啊许叔。” “不妨,如果有需要的话,少爷您随时联系我就好。” 挂了电话,原轻昊才想着,如果周馥郁偷偷回了国,她必然不会让许管家知道。相比之下,李婶和周馥郁走得比许管家近了许多,如果李婶都没有通知他周馥郁的行踪,那就是连李婶一起瞒了。 他现在无法确认周馥郁在哪里,这让他感到有些担忧。 看到监控摄像头里的郁展成时,原轻昊心里就涌出了一个猜测——他觉得这次郁展成是冲着周馥郁来的。 郁展成曾经和周馥郁走得很近,公司上有过合作,也经常一起出入。后来郁展成的公司破产,周馥郁及时抽身,很难说后面没有她的推动。 而且,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奇妙。 郁展成一直奢念的女人是周馥郁老公原中青养在外面的小三,但凡知道这层关系、大都可以脑补出一副狗血剧情出来——郁展成想把银耳从原中青身边抢过来、周馥郁想把银耳从原中青身边赶走,两人因为同一个目标聚在了一起,又因为理念不同分道扬镳。 后来银耳疯了、郁展成破产,周馥郁从中操作了什么尚未可知,但郁展成最恨的只可能是周馥郁,也可能还包括一个原中青——而郁展成此次突然出现,必然是要来找周馥郁的。 郁展成出现在了哪里,周馥郁应该也在哪里,所以原轻昊才会想在第一时间确认周馥郁的行踪。 但是,他们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与此同时,林牧接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 他刚刚和阿莱分开,心里还想着原轻昊的事情,见到陌生来电,便心不在焉地接了。 话筒里传来一个低哑男人的声线,刚一开口,林牧便从从那咕噜冒出的喉间低语里感受到了来自亡命之徒的气息,对方沙哑道:“我到西城了,你说得没错,那个女人果然背着原中青偷偷回来了。” 林牧屏住了呼吸。 他不知道电话里的是谁,也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他提到了原中青,这事并不简单。 他怕露馅,所以没有开口接话。 “我要去杀了那个姓周的女人!” 对方猛然提高声音,止不住的恨意从话筒里流出来,但这高昂的情绪只持续了一会儿,很快又死寂下去,对方贴着话筒,语气渐低: “我对不起阿莱,对不起她妈,也对不起银耳……说好的,以后你帮我照顾阿莱。” 林牧的脑子正在疯狂转动。 他一会儿想到周馥郁、一会儿想到阿莱、一会儿想到医院里躺着的阿莱母亲,最后,一个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名字蹦了出来: “郁展成?” 对方在话筒那边不耐烦地哼一声。 这一应,林牧心中的猜想证实了大半,他于是刻意用一种缓慢的、万金油一样的语气说到:“你何必呢?” “她活该,而且……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少废话,不要忘了你说过的事情,挂了。” 对方脾气不太好,两句话不到,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就被挂断,电话里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林牧站在原地,拿着手机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想到了一些其他事情。 原轻昊为什么会出现在阿莱母亲的病院? 那自然是因为郁展成出现了,他来医院是为了调查郁展成。 郁展成为什么那么憎恨周馥郁? 这样看来,当年郁家公司破产,郁展成抛妻弃女、独自逃离,这些事必然和周馥郁脱不了干系。 以及,原主林牧为什么要接近阿莱? 一切都清晰了起来。原主林牧不知何时勾搭上了郁展成,阿莱只是他用来牵制郁展成的工具,他真正的同盟不是脑子不好的炮灰阿莱,而是郁展成这个和原家有血仇大恨的亡命之徒。 是他要郁展成去袭击周馥郁。 连贯所有事实,林牧瞬间想通了这件事情里的一些关键节点,他恍然大悟。 站在原地,他捂脸蹲下,突然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原本的林牧想做什么呢? 表面上把阿莱当成挡箭牌,让她去爬原轻昊的床,是想假意羞辱原轻昊?暗中又唆使阿莱的父亲郁展成袭击周馥郁,是想杀掉周馥郁? 还是说,他就只是想毁掉原家? 无论以前的林牧想做什么,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现在要怎么做。 原小说里,这一段内容只描绘了阿莱爬床原轻昊失败、被原轻昊当众揭发她“铁厂小公主”的真正面目,水底下真正的杀招——郁展成并没有露面。 是那时郁展成根本没有回来? 还是那时的原轻昊或者周馥郁提前发现了端倪,暗中偷偷拔掉了郁展成这颗钉子? 林牧倾向于后者。 他想,我要去提醒一下原轻昊,趁这个机会抱紧男主的大腿吗? 马上,林牧就摇了摇头。 原主林牧的心机很深,在原家装得有模有样的,暗地里却一手操控了这一出袭击周馥郁的局,现在他身处其中,尚且只看到了冰山一角,如果把这一角告诉原轻昊,这个男主会怎么对待他呢? 而且,难说林牧以前没有埋下过专门针对原轻昊的棋子。 原轻昊是小说大男主,最后必然会扫清身边的所有障碍,一切男二炮灰反派都只会成为他的垫脚石。 他和原轻昊的关系还不够好,不足以凭借一点小小的提醒,让原轻昊把他看作自己人。 况且,林牧自己也不想这么做。 想看看原轻昊崩溃的、大哭的、失去理智的模样……这原本只是一时之间偶然闪现的想法,但此刻,这个想法又翻涌了出来。 林牧舔了舔嘴唇,黝黑的瞳孔亮晶晶的。 如果阿莱在身边,她就会发现,俊秀的黑发青年突然就脱离了那股神秘感,整个人都鲜活了过来。 怎么样才能够让原轻昊感到痛苦,但又不会对他出手呢? 这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命题。 林牧看到了这样的可能性,他跃跃欲试,但还没有具体的想法。 最后,他决定暂时不对这件事插手。 坐等事情继续发展。 原著里,阿莱被原轻昊发现了龌龊的目的,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的身份,让阿莱这个庸俗美人直接下线了。 原家安安稳稳的,周馥郁出场也不多,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必然是有人暗中处理了这件事。 根本不用他做什么。 这样做,知道真相后后,唯一会受伤的大概就只有阿莱了,但林牧是不会冒险去帮助郁展成脱离这个漩涡的。 不是他做不到,而是因为根本没有意义。 阿莱已经家破人亡,郁展成已经失去一切,阿莱印象中的父亲永远不会回来了。林牧那不多的善意,最多能做的,就是瞒着阿莱,不让她知道真相。 活在虚无缥缈的希望中,总比直面绝望好。 放心吧阿莱,我会像你爸爸嘱咐的那样,好好照顾你的。 林牧不那么诚心地想到。 很快,林牧那活跃的思维就从阿莱身上跳到了其他方面,他觉得,他应该尽快着手,了解一下原本的“林牧”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以后好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比如今天。 他成为原家林牧已经一个月有余,郁展成却现在才突然给他来了一通电话。 当时,郁展成说了什么,郁展成为什么那么说,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甚至不敢轻易应声,就是害怕多说多错。 还好郁展成当时情绪不对劲,也没有发现电话另外一头的林牧不对劲。 林牧两次试探,就把大概情况理了出来。 捉襟见肘,他并不希望相同的事情再次发生。 然后,林牧就自然而然想到了那个在养父母家发现的日记本。 第一遍看日记,他稀稀拉拉的过了一遍,上面记录的,是一些极其普通的日常,也许是一次心情,也许是一件小事,写得很短,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结合刚刚发生的事情,他才会发现这些日记并不简单。 “2010年 10岁 大雨 今天新闻里说,有个叔叔的公司破产了,他家开的五金公司,员工向他讨债,叔叔的妻子也跳楼了,只留下一个小女儿。 女儿好可怜啊。 2015年 15岁 阴 今天路过发廊一条街,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我认识她,我在电视新闻上见过她。 2018年春天肚子痛 不想吃饭,在外面闲逛,看到了一个不像好人的叔叔 这个世界上还是坏人多 他竟然要请我吃饭,我跑了” 普普通通的日记,简简单单的文字,分开来看,就是一些琐碎的信息,但林牧敏锐地挑出这几条,连着看,又是不同的感觉。 原主林牧十岁时就注意到郁展成一家,他甚至把郁展成公司破产,老婆跳楼的社会新闻记录在了日记本里。 红灯区遇见的肯定是阿莱,不像好人的叔叔可能是郁展成,也可能不是。 但不可否认的是,原主林牧很早就开始打郁展成的主意了。 幕后黑手竟然是我自己! 林牧愉悦地想着这件事情,思绪很快转到了原轻昊身上,郁展成出现,他肯定也意识到了这是一场针对周馥郁的行动。 他会怎么做呢? 从许管家和李婶嘴里问不出周馥郁行踪,原轻昊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另外一个人的号码。 他下意识清清嗓子,整了整衣领,等电话接通,语气带着拘谨和疏离,又恢复成了平时那个原大少爷的模样,他道: “父亲,我是轻昊,你和周阿姨在国外玩儿得怎么样?” 第14章 心神不宁 即使是在认回林牧前,原轻昊和原中青的关系也说不上好。 原中青既不是严父,也不是慈父,非要类比,他有点像封建王朝的帝皇。 无论是面对原轻昊、原茹茹,还是面对原立寰原立宇两兄弟,他都不大亲近,他有着深重的距离感和一种父辈特有的权威。 小时候的原轻昊没妈,在原家孤立无援,原中青除了指派李一惠来照顾他,没再多操心过一件事。 但原中青是器重这个大儿子的,大三就让他进入公司实习,隐隐有着把人当继承人培养的打算。 直到二十年前的抱错事件被突然掀了出来。 没人知道这事对原中青造成了什么影响,表面上,他待原轻昊一如既往,甚至在认回亲生孩子后,给亲子和养子大动干戈地举办了一场成人礼。 原轻昊平时并不怎么联系原中青。 所以,当原中青接到他打来的电话时,也觉得有些神奇。 “你说我和你周阿姨啊,玩儿得还不错,正好这边有一个合作伙伴,也可以趁机来拜访一下。” 如果不看真人,电话里的原中青确实有点长辈的样子,“至于你周阿姨……她前天就回国了,周家里那边出了点小状况,她回去处理一下。” 原中青就像是知道他的来意,两句话就把周馥郁的事情都告诉了他,然后老狐狸就转移了话题,道:“立寰和立宇也很想你,兄弟之间多联系联系。” “好的,我知道了,父亲。” 不想和原中青废话,原轻昊礼貌而快速地挂掉了电话。 周馥郁果然回国了。 除了原中青,她把所有人都瞒了下来,甚至没有告诉原中青真实原因。 说什么周家出了点小状况,原轻昊一个字也不信。 想到郁展成在医院里留下的照片和鲜花,原轻昊就皱起了眉头。 显然,郁展成是故意。 他故意暴露行踪,就是为了把某人引出来——引诱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疯了的银耳和跳楼变成了植物人的阿莱母亲,这两人竟然被安排在了同一家医院。 能这么做的,除了十年前那个在一干纠葛中全身而退的女人,不会有其他人——周馥郁,以前是不可一世的周家大小姐;十年之后,已经成了不动声色的原家女主人。 她这次独自回国,肯定是为了来处理郁展成的。 郁展成在医院里留下了行踪,是为了引诱周馥郁出来;周馥郁把两个废掉的女人安排在同一家医院,何尝不是在引诱郁展成出现,两人相互试探,终归是要面对面清算一盘。 他们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最近几天,阿莱总是睡得不安宁。 她一闭眼就开始做噩梦,梦里都是些她想忘掉的事情——母亲和父亲在不停的争吵,伤心的女人在歇斯底里的吼叫,连平时宽厚的父亲都怒急了眼睛。 只有她一个人蜷缩在房间里,孤独的等待天亮。 一睁眼,周身是杂乱的衣物,视线尽头是逼仄的天花板——她又一次从噩梦中醒来了。 阿莱感到烦躁不安。 这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感觉了,她心惊肉跳,似乎正在经历着什么煎熬——但身边的日子很是平常,对门的大妈依然瞧不起她,每次遇到都要啧嘴巴,一副自己很高贵的模样;楼下的那条生疮的狗看见了她,依然吠得很烈,她的生活明明什么变化都没有。 自从母亲跳楼,她开始为了赚钱陪着男人乱来,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感到害怕了。 这样的日子连过了两天,阿莱受不了,半真半假的在林牧面前抱怨了一句。 她以为林牧不会在意,但林牧却诧异地看向了她: “你说你最近老是心神不宁?”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身边出了什么事。”阿莱皱着眉头,真心实意的疑惑:“难道是因为我最近踩了狗屎,变倒霉了?” “阿莱,你相信心灵感应这种事情吗?” “不相信。”阿莱斩钉截铁地说到。 “嗯,我原本也不相信的。 阿莱发现林牧正在用一种奇特的目光打量自己,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他理解不了的东西。她被这目光盯得直起鸡皮疙瘩,皱起眉头,有点生气了:“你究竟在看什么?!” 林牧收回了目光,特意嘱咐了一句:“你最近命中犯煞,运气不足,最好呆在家里韬光养晦,别到处乱跑,免得走到路上滑倒或者被车撞了。” 林牧胡说了一通,末了,又放缓了语气:“放心,过了这段时间就好。” “滚滚滚!” 林牧像知道点什么,装神弄鬼的又不说清楚,阿莱气得直接把人赶走了。 她仍然心神不宁。 她想到了之前去医院里探望时看到的母亲,她身上插满了管子,躺在床上,身体还活着,思维却早已经死去了。 这样的结局,就是她一开始想要的吗? 阿莱忍不住觉得不值。 然后她又想到了父亲,想他现在哪里?猜他当初为什么要这么抛下她们母子,想着他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想着想着,阿莱就又想到了记忆里那些稀有的快乐时光,像是突然所感,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明天去厂区那边转转吧。” 厂区——以前是五金材料的批发市场,后来西城开始发展高新技术产业区,批发市场这边就渐渐的荒凉下来,如今已经成了一片半荒废的待拆区。 郁家公司如日中天那会儿,和批发市场里的许多五金厂有合作,郁家在这边也有自己的五金厂,这里几乎可以说是阿莱小时候来过最多的地方。 头一天那么想,阿莱第二天就去了。 她走在半荒废的水泥路上,看着昔日繁盛的小巷道如今已经变成了破破烂烂的样子,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发了失心疯,想要到这鬼地方来回忆往昔。 刚这么想着,突然就听见远处废弃的旧厂里传来了一声钝响。 什么声音? 阿莱心里一惊,刚要抬头去看,却突然被钻出来的一张脸糊了视线。 看清来人后,她皱着眉头,脸色不悦:“林牧,你怎么又跟着我?” “我怕你运气不好,出门被车撞啊!” 林牧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看得阿莱牙痒痒。 但她还惦念着刚刚那声巨响,抬头往那边看,那边却却已经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你看什么啊?” 林牧躬身出现在她的身后,也往旧厂房那边看去,过了一会儿说到:“阿莱你好奇个什么,这种地方鱼龙混杂,说不定就是什么地痞小流氓在废弃地带解决私人恩怨,你一个女生,可别卷进去了。” “这种话用得着你说?” 瞥了林牧一眼,阿莱懒得给他眼神,“我饿了,正好你这次又不经允许地跟着我,请我吃饭吧!” 是命令的语气。 “好好好,请你吃饭请你吃饭。”林牧没有拒绝。 他们转身离开了,而就在林牧身后,那废弃的破厂房内,一个神情阴笃的男人正眯着眼睛,用蛇一样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扫视着眼前的美貌妇人。 他声音喑哑,多年的东躲西藏已经让昔日意气风发的男人染上了流氓江湖气,危险的感觉不由自主地散发了出来: “周馥郁,没想到你还真敢来。” “为什么不敢?” 美貌妇人身穿一套驼色套装,耳上坠着圆润的珍珠饰品,她款款从对面走来,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胆怯,反而闲适舒缓,表情异常从容。 她那么精致,和周围脏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然后周馥郁就轻轻地笑了笑,看着眼前的男人:“郁展成,十年前你没有办法赢过我,十年后也一样……人太蠢,结果总不会变的。” 没错,这废弃厂房里的,竟然就是阿莱心心念念的父亲郁展成,以及突然回国的周馥郁。 第15章 挑拨 阿莱听见的那一声巨响,其实是郁展成砸东西的声音。 面对如此暴躁的举动,周馥郁只是微微皱着眉头,她仍用一副看猴子的眼神看眼前人,说话也轻飘飘的,让郁展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使郁展成分外恼怒,面色变得更扭曲了。 男人的表情阴郁诡谲,神情变换,一分钟后,竟然神奇的压住了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气,冷笑起来:“那可不一定。” 郁展成眯眼看她:“周馥郁,你常在岸边走,哪能不湿鞋?今天单独过来见我,你觉得自己还能全身而退?” 周馥郁上下打量郁展成,不动声色,“你有同伙?” 郁展成当然有同伙。 那是个连他也看不透的年轻人,一双眼睛黝黑,如同万丈深渊。 那个人在他最仓惶的时候出现,在阿莱面前替他解了围,没让阿莱发现他的真实身份。然后对他说:“叔叔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的事情讲出去的。” 他自称林牧,说自己和他一样,都受了周馥郁的迫害,是原家的弃子。 林牧说,他想毁掉原家,他们可以合作。 郁展成不相信他,林牧又说,我会回到原家,剩下的你看着办。 林牧果然做到了,在二十岁这年,林牧被原家认了回去,成了人见人嫌的大少爷。 郁展成当过老板,受过背叛,又抛妻弃女、流浪国外,沉沉浮浮四十余年,却看不穿这个自称“林牧”的人。 他一朝被蛇咬,对周馥郁以及原家人都颇为忌惮,可看着眼前人年轻的面孔时,他又想,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合作试试也无妨。郁展成还在犹豫。 然后两个月前,林牧联系了他。 他的声音悲悯又充满了讽刺,完全不像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他说:“郁叔,你知道阿莱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林牧没有卖关子,接着说了下去,“五年前阿莱身边出现过一个男人,名叫做邱大成,他是阿莱的第一个男朋友……也是周馥郁的人。” 林牧说得不多,就像是在悲悯一个可怜的父亲,没有在他面前把女儿的遭遇说出口。但郁展成却当即颤抖了起来。 他不知道邱大成的具体情况,但却知道女儿有过一段失败的恋情。 就像林牧期望的那样,他去调查了邱大成。 调查结果让郁展成出离愤怒——邱大成曾经尝试过把阿莱卖进某某会所当蜜桃女孩,两人大概是因为这个闹崩了,后来便断了联系。 很难说阿莱后来的自甘堕落有没有这个人故意的引导与影响,反正在知晓这段往事的瞬间,郁展成只觉得头脑发晕。 他以为抛开了妻子和女儿,就可以把她们从旋涡中摘出去……结果周馥郁还是对她们出手了。 最毒夫人心,那个女人从来没有给他留过活路,要毁掉银耳、要让他走投无路……周馥郁都做到了,而且赶尽杀绝! 郁展成不再犹豫,他要杀掉这个女人。 神色变换,郁展成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周馥郁。 片刻后,他又将眉心展露出来的狠厉和杀意都敛了回去,如同一弯沉寂的潭水,道:“我是有同伙又怎么样?” 周馥郁眯了眯眼睛,并不意外:“是你的同伙煽动你出现在医院里,又让你把我约出来的……你的同伙是谁?” 十年前,郁展成拿周馥郁没办法;十年后,周馥郁也找不到郁展成的踪迹。 对周馥郁来说,郁展成始终是个隐患,她必须得控制住这个人——包括他以及他的同伙。 这个女人向来狂妄,年轻时便无法无天,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到了如今,她的这种狂妄不增反涨,除了心里装着的那个,其他人在她眼里都是草芥,今天之所以敢冒险过来,她就是要把郁展成以及郁展成身后的人都揪出来,彻底绝了后患。 “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邱大成,你认识他吗?”郁展成幽幽地盯着她。 邱大成……周馥郁楞了一下,瞬间没反应过来:“你说邱大成?” 她贵人多忘事,过了一会儿才想起,郁展成卷款逃走后,她随便嘱咐过一个人去盯着郁展成的女儿,后来那人好像还和小女孩儿发生过一些不干不净的事情,她觉得脏,转眼就把这人给忘掉了。 郁展成为什么要问起这个人? 思绪流转间,对面那个形容邋遢的男人已经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果然是你的主意,周馥郁,你怎么这么恶毒?” 对方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恨不得要了她的命:“是你利用我逼疯了银耳!甚至连一个小女孩儿都不放过,要毁了她一生!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同伴是谁吗?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告诉你!” 说着,郁展成嘴里念念有词几个字,抽出一把尖刀突然暴起,就往周馥郁的方向冲去。 同时,这个人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废弃厂房里十分空旷,他顺利来到了女人身边,一把把人拽下摔在在地上,那尖锐的凶器丝毫不留情地往女人身上刺去。 周馥郁毕竟是个女人,面对一个疯狗一样的男人,虽然从一开始就用气场压制对方,但本身并无抵抗之力。 她奋力躲了一下,下一秒,匕首还是划破了她驼色的套装,斜斜地刺入了侧身的腰腹,周馥郁只觉得一阵剧痛,然后身上便开始发冷,血水也顺着伤口流淌了下来。 袭击得手,郁展成脸上闪过一阵狂喜,嘴上也失了把门,他神色疯狂,盯着身下毫无反抗之力的女人,发癫似地说到: “你不是想知道谁是我的同伙吗……我告诉你哈哈哈!是原轻昊告诉了我你的行踪,他早就知道你当年做的那些事情了,你以为你瞒得了原中青一辈子吗,你做梦!” 周馥郁瞳孔一缩,痛苦之色瞬间变得扭曲。 无论是被恐吓、还是被袭击,周馥郁的脸色都不曾动摇,然而当她陡然听到原中青的名字,眼里却露出了一丝慌乱。 中青……? 乱七八糟的思绪如同雪山崩塌一般滚过,恰在此时,周馥郁耳边响起一声雷炸,竟然是原轻昊的声音:“周阿姨!” 她陡然回神,看向门口那个已经长成了大人的孩子。 好巧。 周馥郁默默的这么想到。 原轻昊及时赶到,身边带着几个保镖,看到周馥郁被郁展成劫持,保镖们训练有素地控制住了发疯的男人。 郁展成也不反抗,他形容疯癫,看到原轻昊只会呵呵呵的笑,似乎两人并不相识。 周馥郁捂着腰腹、脸色苍白、疼痛难耐,不敢轻易动弹,但她脸上没有恐惧,而是稍稍抬头,看向原轻昊,目光中带着某种审视。 周馥郁想:真是他和郁展成勾搭在了一起?他们闹矛盾了?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她什么也没表露,下一秒便垂下了眼皮,似乎只是被疯狗咬了一下,气息虚弱地问到:“轻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原轻昊已经开始联系医院了,十分镇定,闻言才把目光投向惨兮兮的继母:“我打电话询问了父亲。” “这样啊,”周馥郁叹了一声,声音愈发的虚弱:“轻昊,幸亏你来得及时。” 说完后她便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疼得没力气说话了。 之后警察和救护车是一起赶到的,看到一排迅速出动的警察,原轻昊并不意外,周家和市政厅的关系向来不错。 周馥郁不可能毫无准备地来见郁展成,只要郁展成袭击了她,她就能让郁展成把牢底坐穿。这些警察就是她的后手。 原轻昊默默地想:拿自己的安全当赌注,这个女人还是这么疯。 呜哇呜哇、威喔威喔的警笛声和救护车声混在一起,交相辉映,让这刺耳又响亮的鸣笛音几乎穿透了整个西城片区。 林牧和阿莱正在吃饭。 这次阿莱没再为难他,随便选了一家便宜中餐厅,离厂区不远,她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她的心被废旧厂子那一声巨响牵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遗落在了哪里,正在召唤她,连吃饭都心神不宁,情不自禁地便想往厂区的方向看。 “你怎么了?”林牧明知故问。 “不知道,”阿莱捂住了胸口:“总感觉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我却不在……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阿莱看起来像要哭出来了。 林牧正待说些什么宽解美女,那嚣张的警笛和救护车便由远及近,紧接着从他们吃饭的中餐厅旁呼啸而过,阿莱似有所感,目光追随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直到没了踪影才收回了目光。 林牧眨了眨眼睛:“你在看什么?” 阿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一种命运的使然感涌上,她喃喃说到:“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那车里可能坐着我的父亲……” 想了想,阿莱又释然了,嘴角弯起一个并不走心的笑容:“不过这怎么可能呢,肯定是最近没睡好,所以才胡思乱想,我们还是先吃饭吧……这家餐厅味道不错,我小时候就来吃过,你也尝尝。” 说着,阿莱开始向林牧介绍菜色。 林牧心不在焉地应着,却是微微地垂下了眼皮。 第16章 礼物 周馥郁被袭,右腹被豁开一条长长的口子,但郁展成这一刀并没有伤及她的内脏,当时虽然看着严重,但因为救治及时,失血量不大,很快就处理完毕、并在医院安顿了下来。 听闻妻子被袭,原中青第二天就从国外飞了回来,出于父亲的忧虑,他暂时瞒下了两个儿子关于周馥郁的相关情况。因此只有他一人回国。 医院里很安静,和原家相熟的卫医生过来和原中青打招呼,并简单地向他说明了周夫人的情况。然后他就进入了周馥郁的病房。 那时周馥郁已经醒来了,腰上缠着绷带,脸色苍白、神色宁静。 “身体怎么样?”原中青进来,轻声问到。 周馥郁没法动弹,只有一双恬静的眼睛看向了原中青,她似乎是愣了片刻,才缓慢开口:“没什么大碍,就是被疯狗咬了一下而已,卫医生说我运气不错,没伤到脏器,让我好好养着……话说,你怎么回来了?” “发生了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原中青看着病床上脆弱的周馥郁,说着好像十分亲近的话语,但他除了声音比平时轻柔一点,脸上却也没看出多少担忧。 “你娘家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他没有询问周馥郁为什么被袭击,而是这样淡淡地问了一句。 周馥郁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眸色愈发的沉寂,“不是什么大问题,都已经处理好了。” 然后原中青便不再说话了,两夫妻之间沉默了下来。 原中青明里暗里、话中有话,周馥郁搪塞了回去,但其实她并没有处理好——虽然现在郁展成被抓,他肯定逃不过十年八年的牢饭,但他身后人的目的还不清晰。 ——如果郁展成的同伙真是轻昊,那轻昊这孩子也长大了,现在已经可以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了。 不过,聪明如周馥郁,并没有完全相信郁展成的一面之词,对某些地方依然心存疑虑,所以她准备出院后再好好和郁展成“聊聊”——就像所有人都知道的那样,她周家和市政厅的关系确实很好。 周馥郁被袭,郁展成锒铛入狱,这事没有任何的报道,就这样被悄无声息地摁了下来,直到一个月后,林牧才从阿莱的嘴里知道了这件事情。 阿莱知道的其实也不多,不过是某一天,她突然被警察传讯,并且被告知自己父亲犯案被捕——涉及贿赂官员、畏罪潜逃、抢劫加故意伤人等一干罪名,要求她配合警方调查,交代嫌犯最近的行动轨迹。 阿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清楚,但却突然间明白自己前一段时间为什么会心神不宁了。 她爸回来过了,而且,一定是偷偷来看过她了! 她就知道,她爸一定不是无缘无故抛下她的! 现在郁展成突然出现,阿莱又是欣喜又是焦虑,听警察罗列出来的那一大堆罪名,她爸看起来似乎要被关很久。 阿莱完全搞不清状况,又见不到被关着、正在等待法院开庭审判的父亲,她急得团团转,最后只能来林牧这里寻求帮助。 林牧,是阿莱唯一一个能找来商量的人。 由此,林牧才知道了郁展成被抓的具体信息。 林牧敲了敲脑袋,有些不爽,他原本打算瞒着阿莱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他琢磨着,要怎么给阿莱讲这件事情。 最后,他只能隐去了原主林牧在这件事情中推波助澜的作用,把周馥郁推出来当了挡箭牌。 “阿莱,警察有没有告诉你这次被袭击的受害者是谁?” 阿莱心慌意乱,完全无法正常思考,只是摇了摇头。 “这个受害者,很可能就是周馥郁。” 阿莱陡然回神,看向林牧:“为什么?” “如果你家公司十年被立案调查是周馥郁造成的话,那你觉得你爸回来第一个要报复的人,会是谁?” 阿莱恍然大悟:“是啊,我爸那个人,一定会去找原家麻烦的……可是、可是……” 阿莱可是了一阵,眉页微皱,十分凄苦:“他为什么不来见我呢?” “应该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而且,你爸也许已经来见过你了。” 阿莱一边摇头、又一边点头,事实上,她也觉得她爸应该是来偷偷见过她了。 林牧思考着一件事情,一边在一旁循循善诱:“阿莱,如果你爸是因为某些原因才无法见你的话,那他有没有可能,通过某种隐秘的方式给你留下一些……东西?” 林牧本想说线索,但想想,又觉得这样说指代性太强了,于是换了一种说法。 留下某些东西吗? 林牧这话点醒了阿莱,她突然间“啊”了一声,想起了母亲床头的那束鲜花。 上次去医院,她明明没怎么注意那束花、过目即忘,后来也没再想起过,此刻一经林牧提醒,阿莱才突然想起,并且对这束花的记忆似乎十分清晰。 也许她一早就感知到了异常。 医院护士显然不会细心到为植物人时常增添花束,她请的那位护工大妈也不是这么细致的人……而且,那是母亲曾经最喜欢的金色郁金香。 那束郁金香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答案呼之欲出——肯定是她爸送来的。 郁展成虽然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但每逢生日或者纪念日,他总会记得,并且都会提前给人准备好礼物。 他知道妻子偏爱郁金香,知道女儿期待生日惊喜,所以每年阿莱生日的那天,他都会在阿莱的“宝柜”里塞满礼物,并且会送妻子一支郁金香,附书:赠予美丽而伟大的母亲。 没错,阿莱去医院探望母亲的那天,其实是她的生日。 阿莱的心咚咚咚地跳起来。 那些郁金香是母亲的礼物,由一支变成了一束,像是补足了这些年的空缺。那么,她的礼物在哪里呢? 阿莱想着想着,脸色一震,突然想起了某个地方,转身就往外匆匆跑去。 林牧摸不着头脑,跟在身后,问到:“阿莱,你干什么去!?” “我要去厂区一躺!” “我爸留给我的生日礼物,肯定在那里!!” 第17章 黑色手机 厂区萧条,各种小巷暗道四通八达,时隔一个月再回到这里,阿莱的心情如同坐跳楼机一般上下颠覆。 林牧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路直行,进入了之前郁展成和周馥郁对峙的破旧厂区——父女俩明明十年未见,却不知为什么联系上了,林牧看着阿莱目标明确的从一堆废旧胶布下扒拉出一个明显做了伪装的手提箱来,她激动得双手颤抖。 “这是什么?”林牧在后面探出了脑袋。 “是我爸、是我爸给我留的……东西……” “嗯?” 林牧盯着那个手提箱,心里浮光般的略出了一些想法。 说话间,阿莱输入了密码,这个被伪装得破破烂烂的陈旧箱子响起了“咔哒”一声,随后便打开了。 一打开,马上晃了阿莱的眼睛,里面竟然叠了整整齐齐一箱的现金,还有一些乱七八糟堆放着的金条,在最角落的地方,一个黑色的老式手机被挤在了里面。 “哇……这些都是你爸留给你的?” 林牧张大了嘴巴,惊讶于眼前的这些东西,但过了一会儿,他就将注意力转向角落里那个黑色的手机,意识到了什么:“这都这个年代了,竟然还有这么老式的手机。” 阿莱却是愣在了原地,面上不见欣喜,眼泪串珠一样的滚落而下。 “阿莱?” 林牧走过去,顺便安慰了她一下。 “我以为,我爸真的抛下我了………” “我以为他、他真的就那么、就那么……” 她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心里一直被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吊着,此刻看到这些东西,十年来的坚持突然就破防了,在这个废弃厂房里,号啕大哭起来。 以前在医院里见多了悲欢,林牧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但看着眼前哭得抽噎的阿莱,他还是没有忍住,过去拍了拍她的背。 “哭什么?” “知道老爸一直惦记着你,不应该高兴才对么?” “高、高兴的……可是,他现在被抓了……”一边说话,阿莱一边打了一个嗝。 “快看看你爸留给你的这些东西吧,里面说不定有能够帮他的线索。” 阿莱就像一个被苦难压弯了腰的女孩儿,哭了一会儿,眼泪就干了,看着面前一箱子的钱,心里空落落的,开始翻箱子里的其他东西。 林牧则是顺势捞起了那个黑色的手机。 他率先翻了一下手机相册,里面果然存了些好东西。有几张十年前的病例照,字迹潦草,看不太清内容;继续往下翻,则是一张周馥郁和年轻女护士的合照。 照片里的周馥郁比现在年轻一点,林牧看着照片,觉得周馥郁身边的年轻护士和李一惠有点像。 李一惠,就是林牧第一天从楼梯醒来时,那个拿着药箱在周围看热闹、后来又帮他上药的中年女人。 林牧琢磨着什么,顺手关了相册,又打开了通讯录。 这时阿莱也凑了过来,林牧冷不丁地往通讯录上一瞟,心脏顿时一跳——通讯录上只有一个联系人,竟然就是他林牧的号码! 他瞬间全身紧绷,眼神下瞟,微微瞥着阿莱的脸色。 阿莱看到那唯一的号码,却没有疑虑太多。大喜大悲之后,她的思考能力似乎也滞后了,看到那唯一的联系人,手一伸,就按下了拨通建。 绵长的呼吸搅动着废弃工厂里铺满了尘埃的空气,寂静的空间里,老式手机响起了嘟嘟嘟的等待应答声。 林牧并没有把手机带着身上。 因为郁展成之前联系过他,事后,他特意换下那张卡,买了一个便宜的新手机装上。 虽然如此,但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了,猛然间,林牧依然体会到了心跳加速、身体骤然僵直的感觉。 铃声响了一会儿,见没人接,阿莱盯着手机:“这个人会是我爸的朋友吗?” 不是朋友,只是个把你和你爸当枪使的人。 林牧在心里默默想到,面上却不动色地接到:“能把这个号码留给你,应该是个可以信任的人。” 他又替自己找补了一句。 “看看其他地方吧。” 说着,林牧极其自然的把黑色手机握在了手里。内心深处,他觉得这个手机有点危险。 但在阿莱灼灼的目光下,他只能继续打开其他界面——黑色手机里留下的东西很多,不但有照片、有通讯录,还有电话录音。 林牧怀着一种忐忑的心情按下了播放键。 “你现在在国内?”话筒里传来了郁展成低哑的声音。 “嗯。” “你去找原家人了?” “还没有。” “什么时候去?” “很快。” 电话对面是个使用了变声器的男声,说话很简洁,能用两三个字就不用一句话。 说完“很快”之后,他似乎觉得两个字无法完全表达他的意思,于是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了一句: “等一切准备就绪,我就会回到原家。” 林牧的眼皮狂跳起来,他马上就听出来了,这是郁展成和原主林牧的对话录音! 林牧咬牙切齿,心里则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郁展成这个老家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然答应合作,但背地里却留了不止一手!他不止把有关周馥郁的线索留给了阿莱,连同和原主林牧的通话录音也一起保存了下来! 如果不是原主林牧谨慎,通话时使用了变声器,那现在的他就会被阿莱当场戳破——如果那样,还不如直接让他社死算了! 紧接着,第二通录音顺势播放。 郁展成沙哑危险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到西城了,你说得没错,那个女人果然背着原中青……” 林牧大骇! 这通电话是那天他跟踪阿莱到医院时,郁展成打来的,那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第一次接到郁展成的电话,毫无防备,也根本没有开启变音器! 郁展成这个鳖孙竟然连这通电话也录音了! 林牧当机立断,马上掐掉了这段录音。 他捏着手机,掐断录音的同时,眼睛也瞥向了阿莱。 他想着,不能在这个时候让阿莱知道他和郁展成的关系,否则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思绪百转,也不过分秒间,林牧就做出了决定:这个手机不能留下,得想个办法毁了它。 这样想着,他看向了阿莱身后的那扇窗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百无一用为我灌溉的10瓶营养液,为我实现了零的突破,么么啾~ 第18章 他的第一篇日记 林牧的脑子疯狂地转动起来。 阿莱站在一旁,眨了眨眼睛,奇怪道:“怎么突然关掉了?” 她看向林牧,眼神纯粹,不疑有他,完全没有察觉到林牧隐藏在表皮下惊涛骇浪的心情。 林牧镇定地看向了她:“手机里的这些东西都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应该很重要,我还是不听比较好。” 说着,林牧就要把手机递给她。 但说时迟那时快,林牧的手刚伸出来,脚下就不知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踉跄一下,没有站稳,眼看着就要摔倒。 黑色手机捏在手里,一没注意,脱手而出,竟然直直地飞了出去,“哐当”一下,飞出了窗户,掉出去了。 同时,林牧绊倒,嘴里发出“嘶”的一声痛吼,扑到在阿莱身上。 阿莱一看,林牧的那露出了脚踝的脚不知到怎么被旁边勾连的铁丝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血水汩汩往外冒,伤得不轻。 “手机!” 阿莱皱着眉头,听到林牧叫了一声,“手机掉到窗户外面了,阿莱,快去捡回来!” 阿莱犹豫了一下,看向林牧的伤口。 林牧抱歉地看向她,撑着手臂:“我没什么,不好意思,你赶快去把手机捡回来吧!” 他的神情有些着急。 他们在废弃旧厂的一楼,手机被摔到了窗户外面,两人都听见了那声疑似粉身碎骨的“啪叽”声。 阿莱眨了眨眼睛,终于还是起身,转头往外面走,看着林牧说:“你先自己处理一下你的脚!” 说完,就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阿莱离去,仓促的脚步声渐远,废弃厂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林牧看向了自己被划伤的脚踝,想,待会儿得去医院打一针,万一感染破伤风就完了。 嘶,真她妈疼! 他是故意的,用了不小的力气把手机扔出去,如果待会儿阿莱捡回来,这手机还能正常开机,那他也就听天由命了。 所幸,幸运女神似乎站在了他这边。 十分钟后,阿莱捧着一堆手机残骸回来,脸上是一种说出的表情。 她有点责怪林牧,觉得他笨手笨脚的,但又觉得林牧也是不小心——是她先向林牧求助,现在给人甩脸色似乎不大好。 这种复杂的情绪萦绕在心间,一抬头,她就对上了林牧抱歉的眼神,手一摊,也不知是怨憎还是迁怒地说到:“这下好了,手机坏掉了。” “不好意思。” 林牧埋下头不看阿莱,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将功补过般得说到:“手机摔坏了可以修的,你把手机给我,我有个很擅长修这些的朋友,一定可以恢复原状。” “真的?” “真的!” 林牧朝着阿莱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是我不小心给你摔坏的,保证给你修回来!” 林牧完全没想到阿莱能这么好糊弄,虽然对他有些不满,但看他伤了脚踝,又有些不忍,两句话功夫,就把手机残骸交给了他。 见阿莱这么相信自己,冷心冷肺的林牧终于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阿莱比他想的还单蠢一点。 这样想着,他一边处理自己的伤口,一边半真半假地说到:“阿莱,你有点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小姑娘。” “什么姑娘?” “小时候我在养父母家,身体经常不好,家里又穷,医院里只有一个小姑娘愿意和我说话——她还送过我一本书,说我看起来很孤独。” 阿莱本来在收拾密码箱,心不在焉,听见了林牧这话,突然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觉得我们像?” 林牧耸了耸肩:“因为只有你们才会认真听我说话,医院里的其他人,都觉得我是个小疯子。” 阿莱更好奇了,林牧并不怎么说自己的事情,在她身边时一直在安慰她,平时也嘻嘻哈哈的,阿莱有时候都怀疑,林牧是不是真的憎恨原家。 她正想再问,林牧却不再说了,指着地上那一箱子的现金和一堆乱七八糟的金条:“你准备拿这些东西怎么办?” 阿莱眨了眨眼睛:“还能怎么办,留着呗。” 现在她父亲突然被抓,她什么都不知道,需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正好可以用来解燃眉之急。 听见阿莱的回答,林牧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你们这一点也很像,你们都很坚强。” 阿莱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林牧说的是她和那个医院里的小姑娘。 不过,这话又怎么说? 林牧眯起眼睛,像是回忆起了一些往事,脸上浮现出一种比之前都更加真诚的笑容:“那小姑娘身患重病,却从来不难过,也从没有失去过希望,就像你一样,一直都相信着什么,即使遇到再难过的事情,也能很快振作起来。” “……谢谢。” 阿莱没想到,自己在林牧眼里是这样的,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这样啜嗫着说了一句谢谢。 两人很快离开了废弃旧厂,各自处理手上的事情。 阿莱去安顿这一笔天降的横财,同时开始走动关系,打听老爸郁展成的消息;而林牧,则开始尝试修那一支被摔得破破烂烂的手机。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手机当然很快就被修好了。 即使修不好,手机里面的东西想要恢复,也十分的容易。 阿莱不太敏锐,没有意识到林牧的种种小心思,结果便是让他先一步掌握了郁展成留下的各种线索。 手机里有十年前的安广医院关于一对十月怀胎的夫妻车祸死亡的病危通知书、有原主林牧那难产而死的母亲黎因雅入院记录以及病历照——没错,原主林牧那难产而死的可怜母亲姓黎,叫黎因雅。 细细说来,黎因雅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她在大学时和原中青相识,两人热恋,陪着原中青度过了最苦最累的创业期,好不容易丈夫的公司有了起色,她也怀孕了,结果富贵日子没有过几年,她就难产而死,折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只留下一个生下来就没了妈的孩子。 然后人未瞑目,孩子还被有心人调换了。 郁展成留下的手机里,除了有安广医院这些二十年前的陈旧资料,还有一张周馥郁和安广医院护士的照片——李一惠,年轻时就是安广医院妇产科的一名护士。 显然,二十年前的抱错事件肯定和周馥郁有关。 郁展成不知道从哪里获得了这些线索,林牧可以想象,这些把柄落在了他人手上,周馥郁会有多寝食难安。十年前,她和郁展成大概率就是因为这些东西闹掰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林牧草草看过,然后便开始一通通的听那些被留下的录音。 在这些录音里,林牧总结出了原主和郁展成勾搭上的全过程。 郁展成曾经偷偷地回来过,尾随在阿莱的身后,想近距离看看女儿,结果却被守株待兔的林牧当场抓住了——当然,原主林牧装作是偶遇,说:“啊!叔叔我认识你,你是新闻里那个卷款逃走的五金公司老板!” 在阿莱发现他们之前,林牧把郁展成这个当场呆住的大人拖走了,他说:“放心吧叔叔,我不会把你的事情告诉别人的。” 郁展成对这个孩子非常不耐烦,结果对方又神经兮兮地说到:“叔叔你肯定也知道我——我是被原家抛弃的孩子,没错,就是原中青的那个原家。” 就这样,他们走到了一起。 郁展成有过一段杯弓蛇影的时间,不怎么相信原家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崽子,可是最终,他还是乖乖地成了原主林牧手上的一把刀。 理清前因后果,林牧不得不感叹一句,他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实在是藏得很深。 不但胸有城府,而且胆大心细,十分傲慢。 原主林牧从十岁那年就开始关注郁展成一家,也许还要更早一点,毕竟十年前,郁家公司就出现在了林牧的日记本上。 他故意接近郁展成,透露身份,寻求合作。 同时接近阿莱,表面上和阿莱混在一起,背地里其实是把她当做了牵制郁展成的筹码。 而后,郁展成按照原主林牧唆使的那样,袭击周馥郁。 这次袭击失败了,却也成功挑拨了周馥郁和原轻昊的关系——没错,和周馥郁对峙时,郁展成说原轻昊是他的同伙——这其实也是计划的一环。 先让周馥郁和原轻昊在窝里斗,林牧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逐个击破,最后一举毁掉原家。 如果按照书里的剧情发展,后面林牧还会把阿莱推出去当挡箭牌,以阻挡来自周馥郁愤怒的报复。 这样一连串的计划,只要其中一个步骤没有按照预想中进行,那么整个计划都会崩盘。 而在这个过程中,最关键的莫过于如何把控郁展成这只老狐狸的心态。 原主林牧冒险赌了一把。 他在郁展成踌躇不前时,把阿莱一开始走入深渊的原因推给了周馥郁——林牧仔细的推想过这一节,觉得当初让前男友邱大成引诱阿莱步入歧途的不一定是周馥郁,也有可能是原主林牧,甚至有可能就是阿莱她自己。 无论真相如何,现在的林牧都不得而知了,但原主最终是赌赢了。 因为原主想做的,最后都做成了。 而林牧则在那些留下的录音中窥探到了一种属于天才的傲慢。 此时,原主在林牧眼里的形象终于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个疯狂的、可怕的、又挺有意思的一人。 林牧想到了那个留下来的日记本,以及日记本里夹的原轻昊幼时的照片。 是什么样的心情,才让原主对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那么关注呢? 林牧意动,心脏突然澎湃了起来。 他立刻找出了日记本,翻开,并且将一些似乎是与原轻昊相关的日摘了出来。 “2011年 12岁 晴 我讨厌晴天 今天,我见到他了 2011年 12岁 阴 我问他要不要和我交朋友 他拒绝了 2012年 下雨下雨下大雨 下雨了,所以我和他一起拍了一张照片 2014年 14岁 我有点生气,我说他也是一个野孩子 我不该这么说,他也生气了 2014年 15岁 今天是他的生日 我故意推了他一把 他差点被车撞了 哈哈哈哈,活该! 不……对不起” 日记本上记录的东西不太妙。 他和原轻昊小时候似乎就有牵扯,而且关系不太好。 看着这些简短的记录,他仿佛看到了两个孩子的过往,恍恍惚惚,像是看了一场电影。 盯着褐色封皮的笔记本,林牧又想——这个日记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原主为什么要留下这本日记? 想着想着,他笑了起来,豁然开朗——日记,写下来不就是为了给人看的么? 此时此刻,林牧心里突然涌现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他回味着这种疯狂,嘴角止不住地拉扯开来。 然后,他找出了一支笔。 摊开日记本,左试试右试试,终于,他在全新的一页写下了第一篇属于他的日记: 2020年 9月 不知道天气是好还是坏 成人礼结束已经两个月了,原轻昊还是那么讨厌 我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太讨厌了,所以, 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追求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游尘和sosei各自的10瓶营养液,是第二个10瓶和第三个10瓶,谨记在心,谢谢泥萌~感谢在2021-05-07 22:30:57~2021-05-10 01:0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游尘、sosei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曲意逢迎 林牧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阿莱:“我准备亲自上阵,去勾引原轻昊。” 乍然听到这话,阿莱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林牧无视她一副见了鬼的神情,开始罗列原因: “第一,原轻昊好像不太喜欢你,之前在成人礼上你就失败了,我觉得你去成功接近他的概率不大; 第二,我离他近,近水楼台总能先捞一捞月亮,即使失败,他在原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会传出各种各样的流言,能把原家搅乱最好,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气死原中青; 三……我觉得这样会更有意思一点。” 听完,阿莱舌头打结,大喘气都给快给忘了。 这三个理由听起来实在是太扯了。 阿莱一会儿想问,林牧你难道喜欢男的?为什么可以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要去勾引一个男人? 一会儿又想说,把原中青气死是哪里来的奇思妙想? 一会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最近睡得太晚,耳朵出了岔子,听错了林牧说的话。 然而一回头,眼前的青年一脸正经地看着她,似乎正等待着她对他的想法做出评价。 阿莱收回自己受了惊吓的表情,压了压嗓子,还是忍不住回问到:“……林牧,你疯啦?” 林牧:“我没有疯。” 林牧:“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做很有趣吗?” 阿莱无法理解地摇了摇头:“我一点都不觉得有趣。” 阿莱:“所以你真的要去勾、勾引原轻昊?” 林牧点了点头:“真的。” 阿莱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她皱眉低声说到:“……好吧,随便你。” 林牧却似乎没有体会到阿莱复杂的情绪,只以为她还没有缓过来,说到:“放心吧,我一定会成功的。” 林牧会想着自己代替阿莱去勾引原轻昊,一是因为他突然奇想,决定用这种方式和原轻昊“搞好”关系,二是为了把阿莱摘出来。 仔细想想,他其实瞒了阿莱不少的事情,偏偏阿莱还一副相信他的模样——这时林牧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有一颗乌黑的良心,因为这一点仅存的善意,他决定不让阿莱重蹈覆辙。 同时,他还决定把修复好的黑色手机还给阿莱。 虽然他已经删掉了手机里可能暴露自己的东西,但阿莱肯定会对郁展成的神秘通话对象好奇,他这样做,无形之中,是给阿莱留下了把柄。 最好的做法肯定是毁掉手机,但林牧没有。 因为阿莱实在是太好骗了,也因为林牧那一颗仅剩的、乌黑的良心。 做好以上的事情,林牧马上开始了自己的攻势。 他兴致勃勃地去找原轻昊了。 原轻昊最近很忙,他一边准备自己的毕业论文、一边调查周馥郁和郁展成,偏偏原中青也拉扯着他,于是他医院、学校、公司三方跑,整个人忙成了一只陀螺。 再次见到林牧,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一个月的时间里,林牧不见踪影,也不回原家住,原轻昊根本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便问到:“你最近都干什么去了?” 林牧神秘兮兮地看着他:“我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知道吗?不告诉你。” 原轻昊不理他。 见对面人没有反应,林牧也不气馁,他走近两步,跨过安全距离,略显亲密地仰头看他:“我今天心情好,请你去吃饭。” “不去,”原轻昊一点也不领情,直接拒绝了,心里隐隐觉得奇怪,总觉得林牧不安好心,“和你吃饭我心情不好。” 林牧眨了眨眼睛:“你和我一起去吃饭的话,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原轻昊抱胸看他,睁眼看他要出什么幺蛾子:“什么秘密?” “关于周馥郁的秘密,”林牧语出惊人:“之前周馥郁受伤、郁展成被捕,你不是一直在追查他俩的过往吗?” 他得意地伸出两根手指,炫耀似的,摇摆起来:“我碰巧得到了一些周馥郁当年在安定医院时留下的线索。” 一提到周馥郁,原轻昊马上正色起来。 二十年前的抱错事件,他一直怀疑和周馥郁有关,但周馥郁很谨慎,他查来查去,除了从李婶嘴里得到过一些不大确切的信息,并没有找到更多的蛛丝马迹。 碰巧获得了一些线索? 原轻昊脑子一转,立刻想到了之前一直和林牧混在一起的阿莱,转过弯来:“是郁展成留了线索给阿莱?” “对,一个黑色的手机。”话只说了一半,林牧就扬起下巴看他:“怎么样,现在有心情和我一起吃饭了吗?” 原轻昊挑眉看他,妥协了:“为什么非要和我一起吃饭?” “你去了就知道了。” 餐厅的氛围很好。 林牧在网上找了一家适合情侣聚餐的高端餐厅,临近夜晚,玻璃盏中的烛光轻轻摇曳,空气中流淌着钢琴曲的声音。 出门前,他还好好换了一套衣服,拾掇了自己的头发,让开车等在下面的原轻昊不耐烦地催促他几次。 看到餐厅的摆设,原轻昊就立刻挑起了眉头。 他戏谑地看向林牧:“你请我到这里来吃饭?” “是啊。”林牧理所当然地折起一只玫瑰,歪头笑着看他:“怎么样,这里的环境不错吧?” 林牧长得好,面相不如原中青凌厉,不打坏主意时,整个人俊秀温和,似乎没有一点攻击性。 在昏黄暧昧的灯光下,他笑起来却又是一种别样的味道,原轻昊心痒痒的,感觉对方在勾引自己。 “你不要告诉我说,你穿得这么招摇,是来这儿相亲的?” 林牧的眼神斜瞟过来,漆黑的瞳孔里堪堪倒映出一抹跳跃的烛光,他舔了舔唇,看着原轻昊道:“不是相亲,是来追人的。” “哦,是嘛。” 林牧的暗示意味太强了,原轻昊起了一丝玩味:“那我祝你马到成功。” 之后林牧就变得更加殷勤了,围在他身边,端茶倒水,笑意逢迎。 原轻昊乐得看他忙上忙后,也不说话,就想看看他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因为太过刻意,他反而收了心里起的一丝奇妙的旖旎心思,觉得林牧大概是要搞鬼。 结果一直等到这顿奇妙的晚餐结束,林牧也没有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 原轻昊终于失去了耐心,懒得和他纠缠,一摊手,目光如炬地盯着他:“差不多得了,说吧,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对面的人勾起嘴角,笑得灿烂:“我还以为我不开口,你就不会问我呢。” “嗯?” 林牧也摊开了手,不介意原轻昊扫过来的轻慢眼神,用一种略显夸张的语气说到:“虽然之前是我主动寻求合作,但这次线索可是我单方面找到的,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也冒了不少风险,要我把它分享给你,怎么……也得给我点回报才行吧?” 说这番话时,林牧的目光从原轻昊身上扫到身下,莫名的粘黏。 原轻昊忍不住起了点鸡皮疙瘩。 不过,终于还是来了。 被林牧今天晚上的态度恶心得不行,原轻昊调整神情,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人:“什么回报,说来听听。” “你看,今天我俩的氛围这么好,我还屈尊降贵的请你吃饭、给你倒酒、替你夹菜,” 越说,林牧越来劲,笑得得意又欠打,然后他微微偏过一边的脸颊,盯着原轻昊的目光露出一种促狭的意味来: “所以,如果我让你亲我一下,这不算过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求个收藏~ *《穿成多重人格男配后》 喻乐穿成了一本耽美文里的男二,这个男二特别变态,一共有三个人格。 主人格温柔备胎,默默爱慕天才小提琴手的青梅竹马小受,最后为爱牺牲; 副人格恶毒疯批,为吞噬主人格,暗中勾搭豪门总裁攻,各种作死; 三人格可爱蠢货,是个花痴小妹妹,只会对着绿茶顶流男三啊啊啊啊; 最后,三个人格要不主动消失、要不被迫凐灭,全成了主角爱情道路上的助力,男二则变成傻子,住进精神病院。 穿越后的喻乐背后一凉:……还好现在身体里只有我一个人格。 为了不凄惨退场,他一开始就放弃绮念,努力成为主角爱情道路上的小保安。 为撮合主角,他精心摄影,每天借豪门总裁攻的名义给青梅竹马送花夹明信片; 为探听情况,他伪装成恶毒副人格联系豪门总裁,嘘寒问暖,遇到危险还咬咬牙替他挡刀; 为防止绿茶男三趁虚而入,他重拾花痴妹妹的女装混入粉圈,每天扛着大炮追小明星行程,密切监视他的动向; 某天,三个男人齐聚一堂。 天才小提琴手:“我有一个青梅竹马,对我百依百顺,长得好懂摄影还天天给我送花,我快离不开他了。” 豪门总裁:“我有一个网友,多才多艺会摄影还救过我,他就是最适合站在我身边的人。” 娱乐圈顶流:“我有一个男粉丝,每次活动必到场,摄影化妆样样精通,虽然喜欢女装追现场有些变态,但很可爱。” 顶流笑了:“不过好巧,你们的恋人也喜欢摄影?” 一不小心偷听全程的喻乐:“……???” 喻乐自知闯下大祸,立刻决定收拾东西跑路。 但事情还是很快败露。 三个男人暗流汹涌,面色暗沉,把他堵在了墙角:“你说,你接近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你喜欢的……究竟是谁?” *《分手后我豢养了吸血鬼始祖》 富二代历安有个前男友,温柔体贴脾气好,长相英俊鼻子还挺拔——除了不懂情趣,一切都好。 但他们很快彼此厌倦,交往三个月,已和谐分手。 结果分手第二天,他被人追杀,前男友直接从天而降——露出獠牙,如同一只野兽,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一双猩红的眼睛流着嗜血的光辉,无情又动人。 他的前男友,竟然是只吸血鬼! 之前的平庸死板……都是装的! 历安又一次心动了。 抓住前男友小辫子的他,磨刀霍霍,威胁他成了自己的专属保镖。 为了防止他逃跑,还特意准备牢笼,假惺惺又温柔地说到:“放心吧,我不会把你关起来,笼子太小,也太逼仄,我会为你创造一个适合生存的世界。” 于青牟:“………” 于青牟:“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被我咬了一口,现在我才是主人。” 历安:“啊!?” . 史上最强大的吸血鬼背叛同族,隐匿百年。再次出现,身边多了个人类血奴。 所有人都觉得他只是个无用的累赘。 “这次,我们一定要砍下叛徒的脑袋,用鲜血和心脏祭祀死去的血族女王!” 面对众多异族的围剿,柔弱无力的人类血奴却站了出来。 彼时,血族和人类已经达成百年和平条约,这时它们才发现,血奴竟然有钞能力,他身后是富可敌国的商业帝国! “在金钱和权利面前,落后的血族什么也不是,”他轻蔑地看向这些贪婪的吸血鬼:“想抓我的男人,你们也配?” -唯恐天下不乱的富二代人类血奴受x甘于平庸的吸血鬼始祖攻 -你用血脉压制我,我就用金钱和权利为你搭建牢笼,一个支配与被支配,却又互为金手指的故事。 第20章 线索 “你疯了吗?” 听到这话,原轻昊猛地回头看林牧,有点猝不及防。 他觉察到了林牧撩拨的意思,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类比一下,他此刻的心情和阿莱那种见鬼了的心情差不多,但他比阿莱镇定得多,很快就反客为主,似笑非笑地问: “你确定?再怎么说,我现在还是原家名义上的养子,是你兄弟呢,你就不怕原中青打断你的腿?” “我没有疯,我是喜欢上你了。”林牧应得有些敷衍:“反正我和阿莱混在一起不是也要被原中青打断腿?” 他的眼睛带着笑意:“那我还不如和你在一起呢。” 林牧是在提醒原轻昊之前医院里说过的话。 这样的林牧,观察着他、试探着他,嘴里说着喜欢,可是眼里只有戏谑,哪里看得出一点真情实感。 原轻昊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失望。 他呲笑一声,掩饰住那一瞬莫名其妙的心情,回过神来,看着林牧:“你知道喜欢两个字怎么写吗?就说喜欢我?” 林牧:“我不知道,所以我这不是来请教你了嘛?” 林牧突然握住了他的手,牵引着他的食指,放到了自己的手心,掌心的温度透过食指传递过来,林牧仍然用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瞟他:“来吧,教教我。” 林牧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原轻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边把手抽出来,捏住了林牧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你最近一个月都和阿莱混在一起?果然是被教坏了。” 林牧想扭回脑袋,这动作让他感觉自己似乎被原轻昊掌控着,他不喜欢这么具有侵略性的姿势。 他用力,原轻昊的手却一动不动,他挣脱不了。 林牧有些恼怒,面上却笑得越发灿烂:“是啊,是被教坏了——不过不定是谁教坏了谁,没准儿是我教坏了阿莱呢?” “也是,”原轻昊的眼色沉了一分,突然转换语气:“这么说来,之前指示阿莱勾引我的应该也是你吧,林大少爷?” 突然听到这话,林牧表情一惊,脸色出现了一瞬间的空茫。 还挺可爱。 原轻昊淡淡的这么想到。 “想知道我为什么猜到了?” 原轻昊鄙夷:“你知道一个女人想勾引一个男人时会露出什么表情吗?” 他遇到过太多类似的女人,无论是肢体触碰、还是言语勾引,眼里都赤.裸裸地写着自己的目的,所以阿莱出现时,他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然后,原轻昊又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想爬我床,她们就从来不会露出你这样的眼神。” 言下之意,你装得还不够像。 林牧马上就不乐意了,下巴被捏在原轻昊手里,动弹不了,就只能瞪大自己的眼睛:“那我应该露出什么样的眼神?” 原轻昊不答,紧接着却放松了对他的钳制,又对他勾了勾手:“你过来,不是说我亲你一下,你就把周馥郁的线索告诉我吗?” 原轻昊的力道很大,林牧觉得下巴有点痛。 火辣辣的,肯定被捏红了。 他有点生气,智商骤降,不服气地凑了过去,想着谁怕谁。 哪知原轻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还真的凑了过来,四目相对,两人离得越来越近。 已知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林牧就没有过羞耻心这种东西,虽然是突发奇想,但他也是真的在勾引原轻昊,但此时此刻,看着原轻昊逐渐放大的脸,他却突然退缩了,在原轻昊即将碰到他时,他一偏头,对方的唇堪堪擦过了他的脸。 这样,算不算是亲了呢? 林牧突然这样想到。 “你躲什么呀?”原轻昊嘲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有躲。”林牧不承认,只是皱着眉头。 “那好,那就是我已经付过代价了。” 原轻昊坐直身体,神情一秒变得严正,似乎他们俩之间真的做了什么交易一样,公事公办地说到:“现在该你提供线索了。” 林牧咬牙切齿,他不应该躲的! 本来就是真真假假的试探,他只是想戏弄原轻昊一下,结果这一躲,反倒搞得像他自己吃了亏一样。 就算现在让他再亲自己一下,也找补不回来了,一不小心就被原轻昊给牵着鼻子走了! 林牧心里岔气,却不愿意再和原轻昊就这个问题纠缠。 他眉头一皱,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三两句话就把黑色手机的事情讲了出来——当然,他隐瞒了故意摔手机又修手机这一段。 两人心照不宣,迅速转换成了同伙合谋的模式。 “你说手机里有二十年前一对夫妻的车祸死亡的病历?还有周馥郁和李婶的合照?” 林牧点了点头。 闻言,原轻昊的脸色十分平静,说话的声音也十分沉稳,但心里早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二十年前,李一惠是安定医院妇产科的一名护士,后来,她成了原家的保姆,也成了把原轻昊养大的人。 原轻昊从小就被人告知,他是个没妈的孩子——他妈为了生他,才死在了手术台上。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周馥郁。 为此,原轻昊自责了整个童年。 原中青虽然是名义上的父亲,却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他一直忙于工作,一个月也见不了孩子几次,直到后来实在看不惯原轻昊孤零零的一人,才把李一惠指派来照顾原轻昊。 李一惠不像周馥郁那样冷淡,她对原轻昊不错,从小把孩子拉扯大,也渐渐对原轻昊生出了一些母亲一样的慈爱之情,但无论如何,她始终顶替不了原轻昊生命中母亲这个角色。 因为母亲的死亡,原轻昊一直自责到了十四岁。 直到他遇到了一个年龄和他相仿的孩子。 因为那孩子指着他说:“你个大傻瓜,你得意什么啊,你根本就不是原家的孩子——你和我一样,就是个野孩子而已!” 原轻昊用了七年的时间来验证这句话,七年来,他心存疑虑,却始终没有主动去揭开真相。 直到二十岁这年,一对贫贱夫妻找上了多年后依然正常运行的安定医院,道:“我们夫妻俩二十年前领养了一个孩子,这孩子,好像是被我们抱错了。” 七年前,原轻昊就隐隐猜到了真相。 七年后,真相曝光。 而他的亲身父母,其实是二十年前因车祸重伤、然后被送来安定医院抢救的一对平凡夫妻。 那时,夫妇中的妻子正值临盆。 往事如烟般闪过,灭成了原轻昊眼里的一束光影,闪过便闪过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得再去安定医院一次,”他说话的声音还是沉了几许,过了一会儿,才看着林牧,命令般地说到:“明天,你陪着我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求收藏~ *《穿成多重人格男配后》 喻乐穿成了一本耽美文里的男二,这个男二特别变态,一共有三个人格。 主人格温柔备胎,默默爱慕天才小提琴手的青梅竹马小受,最后为爱牺牲; 副人格恶毒疯批,为吞噬主人格,暗中勾搭豪门总裁攻,各种作死; 三人格可爱蠢货,是个花痴小妹妹,只会对着绿茶顶流男三啊啊啊啊; 最后,三个人格要不主动消失、要不被迫凐灭,全成了主角爱情道路上的助力,男二则变成傻子,住进精神病院。 穿越后的喻乐背后一凉:……还好现在身体里只有我一个人格。 为了不凄惨退场,他一开始就放弃绮念,努力成为主角爱情道路上的小保安。 为撮合主角,他精心摄影,每天借豪门总裁攻的名义给青梅竹马送花夹明信片; 为探听情况,他伪装成恶毒副人格联系豪门总裁,嘘寒问暖,遇到危险还咬咬牙替他挡刀; 为防止绿茶男三趁虚而入,他重拾花痴妹妹的女装混入粉圈,每天扛着大炮追小明星行程,密切监视他的动向; 某天,三个男人齐聚一堂。 天才小提琴手:“我有一个青梅竹马,对我百依百顺,长得好懂摄影还天天给我送花,我快离不开他了。” 豪门总裁:“我有一个网友,多才多艺会摄影还救过我,他就是最适合站在我身边的人。” 娱乐圈顶流:“我有一个男粉丝,每次活动必到场,摄影化妆样样精通,虽然喜欢女装追现场有些变态,但很可爱。” 顶流笑了:“不过好巧,你们的恋人也喜欢摄影?” 一不小心偷听全程的喻乐:“……???” 喻乐自知闯下大祸,立刻决定收拾东西跑路。 但事情还是很快败露。 三个男人暗流汹涌,面色暗沉,把他堵在了墙角:“你说,你接近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你喜欢的……究竟是谁?” *《分手后我豢养了吸血鬼始祖》 富二代历安有个前男友,温柔体贴脾气好,长相英俊鼻子还挺拔——除了不懂情趣,一切都好。 但他们很快彼此厌倦,交往三个月,已和谐分手。 结果分手第二天,他被人追杀,前男友直接从天而降——露出獠牙,如同一只野兽,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一双猩红的眼睛流着嗜血的光辉,无情又动人。 他的前男友,竟然是只吸血鬼! 之前的平庸死板……都是装的! 历安又一次心动了。 抓住前男友小辫子的他,磨刀霍霍,威胁他成了自己的专属保镖。 为了防止他逃跑,还特意准备牢笼,假惺惺又温柔地说到:“放心吧,我不会把你关起来,笼子太小,也太逼仄,我会为你创造一个适合生存的世界。” 于青牟:“………” 于青牟:“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被我咬了一口,现在我才是主人。” 历安:“啊!?” . 史上最强大的吸血鬼背叛同族,隐匿百年。再次出现,身边多了个人类血奴。 所有人都觉得他只是个无用的累赘。 “这次,我们一定要砍下叛徒的脑袋,用鲜血和心脏祭祀死去的血族女王!” 面对众多异族的围剿,柔弱无力的人类血奴却站了出来。 彼时,血族和人类已经达成百年和平条约,这时它们才发现,血奴竟然有钞能力,他身后是富可敌国的商业帝国! “在金钱和权利面前,落后的血族什么也不是,”他轻蔑地看向这些贪婪的吸血鬼:“想抓我的男人,你们也配?” -唯恐天下不乱的富二代人类血奴受x甘于平庸的吸血鬼始祖攻 -你用血脉压制我,我就用金钱和权利为你搭建牢笼,一个支配与被支配,却又互为金手指的故事。 第21章 车祸 第二天一大早, 两人一起去了安定医院。 开车的人是原轻昊。 昨天的那顿晚餐吃得林牧并不开心,所以今天的他有些沉默,原轻昊则想着其他事情, 两人之间氛围尴尬。 到了安定医院, 原轻昊轻车熟路地直奔某个方向而去。 林牧跟在身后, 有些疑惑。 直到他们被一个白大褂医生迎进某个休息室, 林牧看着眼前的两人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客气话,他才反应过来,原轻昊在安定医院有认识的人。 原轻昊这么多年的原家大少爷并没有白当。 虽然原中青漠视他、周馥郁对他也存在着某种敌意, 但原家有资源、人脉和钱财, 这些东西给原轻昊创造出了一个相对宽裕的生存空间。 他可比束手束脚的林牧有途径多了。 原轻昊想知道安定医院二十年前抱错事件的真相, 为此, 他车轱辘般的和眼前这位医生拉扯了一番, 林牧对他们之间的谈话没有兴趣, 就独自走到了窗边。 窗外是一颗老树。 二十年前,一对夫妻车祸重伤,载着怀胎十月的妻子的救护车就是从这颗树下路过,再被紧急抬进产室的。 当时,待产的黎因雅就住在不远的隔壁。 二十年后, 当林家夫妻找上安定医院,说自己领养的孩子好像被人抱错了,才发现是当年的护士粗心大意,搞错了两个孩子。 当然,这是医院给出的官方说法。 医院还说, 当年抱错孩子的护士早已辞职, 留下的电话打不通,住址几经变换, 早已经找不到人了。 想来也是,周馥郁插手抱错事件,二十年时间,证据早就被她掐没了,哪里轮得到原轻昊现在来调查。 原轻昊能够提前预判自己应该是抱错的,除了小时候遇见过那个奇怪的小孩,还有就是有一次李一惠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现在他又一次来到了安定医院,手机捏着二十年前那对夫妻的病历照片,却依然没有打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反而是从这位医生嘴里知道了一件其他的事情。 ——和原家关系不错的卫医生,二十年前也在安定医院就职。 那医生说:“卫健康啊!我记得他二十年前就已经是安定医院某科室的主任了。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了,但我和他恰好是一个街区的,小时候就一直把他当成目标,所以后来才进了安定医院。” 听见这消息,原轻昊吃惊、林牧也吃惊,回味过来,原轻昊就止不住往林牧看去。 林牧眨了眨眼睛,“那个卫老秃子以前竟然也是安定医院的?保姆李婶儿也是安定医院出来的,这也太巧了吧?” 林牧很惊讶,开玩笑般地说到:“这个安定医院会不会就是你们原家开的?” 原轻昊神色复杂地瞥他:“你对这件事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 林牧抬头:“我要有什么想法吗?” 原轻昊目光灼灼:“黎因雅是你的亲生母亲,她在这家医院里难产而死了。” “哦!”原轻昊一提,林牧才起自己的身份,他还是抱错事件的主角之一来着,想了想,他拉扯出一副悲伤的表情:“你说得对,我其实很伤心。” 见林牧一副敷衍的模样,原轻昊扯扯嘴角:“行了别装了,我们回去吧。” 安定医院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扒拉的线索了。 回程路上,仍然是原轻昊驾车。 但他变得更心不在焉了。 李婶二十年前是安定医院妇产科护士,她和周馥郁多年前便相识。 虽然医院的线索都已经被抹干净了,但怎么看,李一惠都最可能是当年那个“一不小心”抱错了孩子的护士。 她后来跟着周馥郁进了原家,又被原中青指派去照顾那原轻昊,这些年来,她面对着那个被她亲手抱错的孩子,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不过这并不重要。 原轻昊对李婶和周馥郁的关系早有猜测,这次前往安定医院,最令他意外的,是卫医生可能也和二十年前的事件有所牵连。 而卫医生,和原中青的联系最为密切。 原中青这个不合格的父亲,在当年的事件中不会也插了一脚吧? 结合一系列事件、以及他打探到的一些有关周馥郁和原中青的陈年花边新闻,原青昊心里突然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没有忍住,又一次回头去看林牧。 林牧毫无所觉:“怎么了?” 随后他皱起了眉头:“你干嘛干嘛这么看着我,专心开车啊。” 原轻昊觉得林牧说得有道理,把头转过去。哪知他刚刚这一晃神,视线回归原位,一辆大货车突如其来的从旁边窜了出来。 刺耳的鸣笛声随即响起,大货车哗啦啦地调转车头,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同时覆盖了原轻昊整个人。 原轻昊其实是可以避开的。 但当那大货车近在眼前时,他的身体突然就僵硬了起来,刺耳的鸣笛声混合着刹车的巨响,把他带回了十五岁那年。 他动弹不了,身体习惯性地颤抖起来,一种名为恐惧的感觉缓缓从心底升起,最终笼罩了他。 “哐当”一声巨响,世界天转地转,他们的车终于还是撞上了那辆迎面而来的大货车。 无辜受牵连的林牧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开车回程的路上,他们又回归了安静相处的状态。 林牧看得出来原轻昊有点心不在焉。 他在想什么,虽然说不确切,但林牧心里其实也有一点数。 但这人在开车途中突然就偏头看他,握着方向盘,竟然不看路! 林牧心道不好,刚提醒一句,结果这人回头,一辆大货车突然就撞了出来。 那个手握方向盘、把控着他俩小命的人却在此刻僵住了,一动不动,就像鬼上身了一般。 “原轻昊,你搞什么鬼,赶快刹车啊!刹车!” 在林牧这样惨烈的叫骂声中,他们轰轰烈烈地撞上了上去。 那个瞬间,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他妈的,今天出门该看一下黄历的……” 被一下剧震撞得神志不清,林牧被大力撞得歪了过去,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车窗外那一瞬间扬起的烟尘。 “真是倒霉。” 意识模糊前,他这样想到。 原轻昊的车被撞坏了,但不幸中的万幸,他们的伤并不严重。 在这场事故中,安全气囊和安全带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两人除了剧烈震荡导致的眩晕感,就是一些身上的一些擦伤划伤,看着吓人,但其实都没有动到根基。 医生和警察都说:“你俩能够被这么完整的从事故现场被抬出来,简直就是个奇迹。” 等林牧从眩晕中完全清醒过来,是半个小时后了。 他和原轻昊已经被送到了医院。 这次负责他们的又是卫健康,这诺大的一个综合性医院,好像只有卫秃子一个医生一样。 林牧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有个啥事儿,都是被这个医生来照看。 虽然两人伤得不严重,但是老规矩,卫秃子还是让他们先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检查做到吐,病房也安排得很快。 林牧和原轻昊很快被推进了一间宽敞的单人病房,卫秃子替他们那个日理万机的老爸转述口谕:“你们父亲说他有点忙,暂时不能来看你们,让你们兄弟俩一个病房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卫秃子刚说完,林牧就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忙得连儿子都舍不得看一眼,原中青真是一个绝世好父亲。 一旁的原轻昊没有说话。 他忍不住开始观察他,觉得原轻昊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不止现在不对劲,开车的时候也不对劲。 林牧明明记得,大货车撞过来的时候,原轻昊整个人一下子就僵住了,像突然犯病了一样。 “喂!原大少爷?”林牧试探性地招了招手,“你现在神志正常吗?” 原轻昊翻身,懒得理他。 于是林牧得寸进尺地问到:“原轻昊……你是不是对货车有什么心理障碍?” 原轻昊挺着背,没有动。 林牧看不见他的脸色,却莫名笃定他的脸色不会好看,等了一会儿,见原轻昊还是不应声,他以为他不会说了。 结果过了一会儿,原轻昊的声音突然从对面床传来,蠕动了一下,终于还是面向了他,原轻昊说: “我小的时候,被人推过一把。” “啊,什么?”原轻昊的声音有点小。 “我十五岁生日的时候,被别人推过一把。” 原轻昊重复了一遍,他并不像在回忆往事,而像在说其他人的事情,音调平淡极了:“那时我走在路边,身后跟着个小破孩儿,年龄和我差不多大,货车过来的时候,突然就伸手推了我一把,那一次我在医院里躺了半年,差点死掉。” 从此就留下了对货车的阴影。 林牧却砸吧起嘴巴。 “那个小孩儿为什么要推你,在恶作剧?” “不,我觉得他是故意的。” 原轻昊盯着林牧,嘴角抿成了一条线,没有起伏:“我出车祸后他就消失了。说来也奇怪,我亲生父母是车祸死的,我小时候也对车祸留下了阴影,也许我们一家人都和车祸犯冲吧。” 原轻昊一边说,一边审视林牧。 他始终觉得林牧眼熟,一开始觉得是银耳和他有几分相似,现在他又想到了其他的地方。 那个把他推向货车的小破孩儿,也和林牧有点像。 第22章 生气 原轻昊的眼神如刀, 林牧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一切如常。 他想到了原主的日记。 原主在原轻昊十五岁生日时似乎推过他一把,导致他被车撞了, 咒过对方活该, 后面又突兀地加了一句对不起。 正好和原轻昊说的对上了。 他本以为那只是个恶作剧, 但看了原轻昊遭遇大货车时木头小鸡一样的姿态, 他才明白,那是一次相当严重的车祸事故。 原轻昊躺了大半年,还留下了心理阴影。 林牧心里暗爽, 心里给原主竖了一个大拇指, 面上却义正言辞地指责到:“那小破孩实在是太坏了!” 原轻昊奇怪地瞥他:“你在偷乐什么?” “没有偷乐, 你看错了。” “你觉得我活该?”原轻昊的表情显得十分不可思议。 “我说, 是你看错了!” “呵, ”原轻昊冷哼一声, 把对方说的话当放屁,“你真是个狼心狗肺的小畜生。” 林牧没有反驳。 周馥郁其实也在这家医院。 她被郁展成捅伤后就一直养在医院里,如今伤势好得差不多,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 听说原轻昊和林牧出了车祸,她裹着绷带就来探望他们。 为什么这俩孩子没有在车祸中被撞死呢? 过来途中, 周馥郁淡淡地这么想到。 林牧和原轻昊本来还有些剑拔弩张,周馥郁一过来,两人立刻安分了。 周馥郁瞥了他倆一眼,貌似随意地问到:“我听警察说了,你们是从安定医院回来的路上出的事?” 你们去安定医院干什么? 她那温润平和的眼神扫过, 似乎拷问着两人。 “路上没有留神开过来的货车, 不小心撞了。” 原轻昊应付周馥郁的经验比较丰富,他不冷不淡的别过安定医院的话题, 这样回了一句。 听完后林牧连忙点了点头:“这次车祸怪凶险的,我们差点被撞死了,都是原轻昊的错!” 周馥郁皱眉看了林牧一眼,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平淡地嘱咐了原轻昊一句:“下次开车注意一点。” 她的目光淡淡的,没再继续追问,也没有指明什么,但就是让人觉得她正审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原轻昊。 看了两人一阵,周馥郁似乎有点失望,便收回了目光。 临走之前,她还记得两人关系不合,又貌似随便地嘱咐了一句:“你们俩好好养伤……小牧,我们是一家人,你在医院里别闹腾,和轻昊好好相处。” “啊……好。” 林牧觉得周馥郁这话实在是太搞笑了,她前脚刚刚离开,他后脚就躺在床上笑得人仰马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牧呜呜呜的笑声回荡在双人病房里,原轻昊沉默地看着他,让这副场景显得莫名怪诞。 “你笑什么?”原轻昊皱眉打断了他。 “你不觉得好笑么?”林牧擦去了眼角涌出的眼泪,“她明明在猜忌你,却还说什么和和睦睦一家人这种话,大家心里都有鬼,为什么嘴巴上就不能坦陈一点呢?” 原轻昊还是沉默地盯着他:“林牧,我觉得不好笑。” 他的目光并不尖锐,但此刻却突然有了某种穿透性:“林牧……那你心里就没有鬼吗?” “你什么意思?” 原轻昊的表情终于还是变了,弯起嘴角,勾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意:“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你觉得别人心里有鬼,自己为什么不能坦陈一点呢?” 原轻昊表情和语气都是温和的,但此刻林牧摸不透他的想法,莫名地觉得这人有些陌生。 他难道发现了自己其实就是多年前那个造成了他心理阴影的罪魁祸首? 还是意识到了他和郁展成的联系? 或者……看出他其实已经不是原来的林牧了? 最后面这个想法让林牧的心脏一跳,肾上腺素飙升、混合了惊吓和害怕,让他几乎出现了一种自己不是担心被发现、而是心动了的错觉。 两人僵持着,还是原轻昊的一声轻笑打破了这阵沉默:“你这么紧张干嘛?刚刚明明笑得这么开心,还是说……你其实精神有点不太正常?” 林牧反应过来了,原轻昊这个狗比是在拐弯抹角的骂他有病。 他马上不高兴了,甚至有点生气。 他打坏主意时时常嬉皮笑脸,一看就知道心思不纯,生气时也学着常人一样,板住了脸色,马上反唇相讥:“我是精神不正常、心里有鬼、嘴上还不坦诚,但你原大少爷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吧?” “你不就是不甘心吗?不就是想要原家的家产吗?这么虚以委蛇的和周馥郁原中青周旋,抱错或者亲身父母的事情都要靠边站,你这样就是坦荡光明了?” 林牧冲他嘲讽地一笑,挑衅意味浓郁。 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以前有很多人都说他是小疯子,他并不在意。 但原轻昊不能这么说,他自己明明也这么傲慢无礼,凭什么只说他不正常? 然后几乎是立刻的,林牧就意识到了自己为什么会生气。 因为他下意识把原轻昊当同类了。 他觉得原轻昊也是一个隐形的疯子,或者说,至少应该是一个能够理解他的人,所以当原轻昊站在普通人的角度洗涮他时,他才感到这么不爽。 陡然间,他想起他去世前,那个搬离医院的小姑娘对他说的话:“……你看起来很孤独。” 呸呸呸! 林牧晦气地想,即使我看起来很孤独,要寻找同类也不应该是原轻昊这样的! “你生气了?”原轻昊沉默地看向林牧。 他的脸色也不好看,因为林牧那些话实在是难听,直接戳穿了他一些心思,就像被人当场扒了皮。 他几乎有些恼羞成怒。 但一转眼,他就看到了气成了河豚的林牧,又觉得有些新奇。 林牧很神秘,在他身边时一直嬉皮笑脸,说话也不大好听。一开始他看不上林牧,后面则有些看不透林牧,每次观察对方时,他都觉得他的情绪十分虚伪。 原来林牧也会这样生气,像个小孩子一样。 原轻昊心里那点恼羞成怒瞬间就消退了,他甚至有些揶揄地笑了起来。 “疯是有点疯,说话也是真的难听,做人也是真的不坦诚……但林牧啊,你怎么能像个小孩子一样阴晴不定呢?” “你才像小孩子,你全家都是小孩子!” 好吧,现在林牧已经智商退化,开始无差别攻击了。 原轻昊突然觉得这样的林牧有点可爱,于是捂嘴,小声地嘲笑起来: “以前是我看错了,你其实挺有趣啊林牧。” “滚尼玛的蛋!” 脱口而出,刚刚骂完,林牧就发现自己不那么生气了。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原轻昊这种人?怎么说话怎么讨厌,连呼吸都是在打扰他,但林牧却发现自己被刚刚那句调侃诡异的安慰到了。 这样一想,他更不开心了。 于是他扭头一转,高傲的不理会原轻昊了。 等林牧完全冷静下来,他立刻就后悔了。 他太冲动,又被原轻昊的步调带着走,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安静的在一旁皱眉反思自己,所以之后的两天里,他们之间相安无事,十分平静。 和原轻昊在同一间病房里呆了一个星期后,原中青似乎终于想起了他那两个可怜的、同时出了车祸的儿子,百忙之中动了动嘴皮子,辛苦地差遣秘书,让秘书小姐给他们送了一束花来。 林牧看着那束花,瘪嘴:“原中青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父亲,有这样的好爸爸,原大少爷,你的童年肯定过得很幸福吧?” 林牧忍了两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嘴贱了一句。 原轻昊的表情根本没有波动。 他对林牧的嘲讽视若罔闻,就像根本没有听到,只是从一堆嘲讽和攻击中挑拣出有用的信息,然后正常回应到:“这才是正常的,原中青总是很忙,他很少把时间分给家人,即使是周馥郁和她那两个在国外读书的儿子,一个月也不一定能够稳定见他几面。” 原轻昊记得,原中青最着家的一段时间,是他在外面包养银耳的事情被周馥郁发现,然后那个习惯了掌控一切的女人开始发疯的时期。 那段时间,周馥郁面上不动,却开始在明里暗里找原中青的麻烦,两人不知道在僵持着些什么,原中青焦头烂额,直到银耳被逼疯、郁展成破产,夫妻俩才又回归平静。 说着,原轻昊看向林牧:“之前你从楼梯上摔下去,撞了脑袋,他是不是亲自来看你了?在原家,这其实是很难得的待遇。” 林牧瞪大了眼睛:“你这样讲,那我被认回原家后,原中青还特意给我们俩举办了成人礼,他岂不是变性了?” 原轻昊沉吟道:“虽然我没有证据,但这个成人礼,原中青很可能是故意做给周馥郁看的。” “怎么说?”林牧盯着原轻昊,一副求知的乖巧模样。 原轻昊垂下了眼睛。 上一次口舌角逐,他们及时止步、没再深究,那之后两人之间便多了一丝默契,林牧不嘴贱,原轻昊不反击,他们相互克制,也可以很友好和谐的相处。 比如现在。 原轻昊就耐心地和林牧解释到:“原中青和周馥郁的关系很别扭。他们虽然是夫妻,但平时相处又表现得陌生,除了十年前逼疯银耳那一次,他们从来没有红过脸,一直都相敬如宾。” “后来银耳被周馥郁逼疯,我本以为原中青会生气,但他没有,他和周馥郁和和睦睦的过了下来,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而且那么多年过去了,原中青洁身自好,也没再出过轨——说他们亲密,他们像一对陌生人;说他们相爱,他们似乎又彼此牵制。” “当年的抱错事件周馥郁肯定插手了,”说着,原轻昊得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怀疑原中青也知道周馥郁有问题,所以把你接回来后,他才大肆为我们举办了成人礼——他这在借我们警告周馥郁。” 第23章 忙碌 原家, 真是神奇的一家人。 林牧的眼神亮晶晶的,似乎发现了盲点:“周馥郁和原中青虽然貌合神离,但周馥郁……其实是很在意原中青的吧?” 不然她不会逼疯银耳, 也不会故意调换原中青和其他女人的孩子。 “没错, 她年轻时对原中青很热情, ”原轻昊看了林牧一眼, 又说出了一桩陈年往事,“你的母亲……黎因雅和原中青还在一起时,周家大小姐周馥郁就开始追求原中青了, 不过, 那时的原中青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 “看上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喜欢的人、想尽办法也要对方和自己在一起……周馥郁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么?” 显然, 林牧并不需要原轻昊的答案, 因为随后他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起来, 边说,边勾起了嘴角:“所以,周馥郁的弱点就是原中青。” 林牧心情不错,声音也温和,这一句听在原轻昊耳里, 轻轻痒痒的,有点撩人。 但同时他又感到心惊,林牧的反应真是该死的快,只要他愿意,他一定可以迅速抓住一个人的弱点。 原轻昊不由联想到了自己。 “喂, ”林牧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原轻昊回神,发现对方正歪头打量他:“我最近都没有怎么见到原茹茹诶, 她不是一直缠你缠得紧么,这两天怎么一点影子都不见?” 林牧突然提起原茹茹,原轻昊心里咯噔一下,心沉了下去。 他瞥了林牧一眼,不动声色地答到:“她度假去了。” 原轻昊不愿多谈。 他把原茹茹支去姥姥家后就一直只和她电话联系,最近出车祸受了伤,他也没有告诉这个平时咋咋呼呼的小姑娘。 他在尽量把原茹茹从原家的漩涡里摘出来,而林牧,他看出来了。 “哦……” 林牧拉长声音看原轻昊,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小表情。 ——周馥郁在意原中青,而原轻昊……在意的是原茹茹。 他心里又打起了坏主意。 林牧识相的没再多问,原轻昊心里却隐隐不安起来。 两天后,医院里迎来了一位熟悉的访客。 高三生林茂忙到不知头脚,他很快就要高考了,每天被关在学校里。期间他有心来找他哥,但爸妈总板着一张脸,警告他要专注于学习。 一不小心从爸妈嘴里知道了哥出车祸的消息,林茂越想,越觉得是他哥在原家受了欺负,才会连天这么倒霉,上次是被可恶的原轻昊给推下了楼梯,这次说不定是原家故意□□! 一冲动,林茂就从学校里跑了出来,直奔医院而去。甚至没有通知林牧一声。 在病房里见到他那个愣头愣脑的便宜弟弟时,林牧有些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哥……我来看看你。” 没想到原轻昊会和他哥一个病房,刚冲进病房的愣头小子一口气憋在心里,把刚刚想说的话一骨碌全给忘了,看着原轻昊敌意颇深,眼角眉梢都吊着:“他、他怎么也在这里?” 原轻昊挑了挑眉头。 他对林牧这个养父母家的弟弟有印象,成人礼那天,这孩子一直围在林牧身前身后,成人礼结束后,还把林牧带回了林家。 原轻昊并不讨厌心思单纯的人,他曾经注视过林茂——不仅仅是林茂,他对林家一家都密切观察过。 林茂这孩子虽然饱受林家夫妻的鞭笞,却到底没有龙凤的底子,他从小学习就吃力,每天抱着书啃,这样努力又痛苦,才成了一个勉强优秀的学生。 林家父母对林牧很冷漠,但却把亲儿子林茂保护得很好。少年尚且年轻,未经风霜,喜怒还浮在脸上,喜欢林牧就一直跟在屁股后面,讨厌学习便一直苦大仇深。 他不考虑未来、也不长时间的感到难过,每天憨憨傻傻,无聊又开心。 这样的林茂和原茹茹是有些像的。 他们都还单纯,都对非亲生的哥哥十分依赖,也都敌视着哥哥身边不怀好意的人。 恰巧,林牧也觉得他俩像——和原轻昊不一样的是,他觉得这俩就是一对好骗的傻冒。 他刚好想着要怎么动一动原茹茹来试探原轻昊,结果林茂就来探望他了,这无异于刚想睡觉就有人给递上枕头,于是林牧想,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于是他当着原轻昊的面表演了一场兄友弟恭的戏码。 问林茂复习得怎样,什么时候开始考试,有没有心仪的学校。 林茂像一个装满豆子的铁盆,林牧一问,他的盆子就开始倾斜,林牧一笑,他盆里的豆子就哗啦啦地全部漏了出来。 有问必答,林茂说自己复习得不怎么样,每天都过得很痛苦,不过幸好快要考试了;心仪的学校是广坤大学——说着,他瞪了原轻昊一眼,因为这也是原轻昊就读的学校。 林茂还说,爸妈不都让他来看他哥,他觉得憋屈,实在想不过,还是偷偷跑来了。 林牧竖着耳朵,面热心冷地听完了青春期孩子的一大堆唠叨,然后迅速把它们撇在了脑后,笑嘻嘻地说到:“林茂,等你考完了,你哥我就带你个好玩儿的地方!” “什么地方?!”林茂的眼睛亮了起来。 “反正是个好地方,先不要问,这可是你的考后奖励。”林牧神秘兮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林茂果然立刻就不问了,乖得像一条小狗。 林茂在病房里呆了一个大下午,直到林牧轰他回学校,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离开前他还瞪了原轻昊一眼,非常小学生地威胁:“哥,要是原家人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一定找几个兄弟把他套麻袋打一顿!” 林牧笑得更开心了:“好!” 等林茂真的离开了,原轻昊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们关系很好。”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林牧没有回应。 “那孩子很崇拜你。”见林牧没有反应,原轻昊又说了一句:“他和你一起生活很多年了吧,他了解你吗?” 这话听着,林牧几乎以为原轻昊是在替林茂声讨他了,于是他冷笑一声:“他是我弟,总是比陌生人更了解我的。” “陌生人啊,你不久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怎么说的?”林牧仰头挑衅地看着他。 原轻昊:“你说你喜欢我啊,这么快就忘了?” 林牧:“没有忘,但你有时候也太讨厌了,我要暂停喜欢你一分钟!” 原轻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现在一分钟过了吗?” 林牧看着他磨牙:“没有!我这里的一分钟有时候是一分钟,有时候也可能是一生一世!” 说着说着,两人就偏了题,病房里氛围逐渐畸形起来。 在医院这段时间,他和原轻昊渐渐熟悉起来,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慢慢向着一种扭曲的方向发展——至于怎么个扭曲法,大概就是林牧捏着鼻子,一边嫌弃原轻昊,但却一边说着喜欢他那种扭曲。 而原轻昊,虽然看不惯他做作的姿态,却也没有阻止,只是从一开始的轻慢,变成了后来的“我就看着你表演”的姿态——虽然对方一直在试图说喜欢自己,但他能够看到的永远都是林牧那双滴溜溜的、似乎总觊觎着他什么东西的眼睛。 两人拉拉扯扯的期间,阿莱给林牧来过一通电话。 她听说林牧被车撞了,有点担心,准备来医院探望一下他。但那时林牧正在和试图帮原轻昊换药,原轻昊不放心他,要拒绝,两人推推搡搡站在一起,忙得很,接了电话的林牧站在窗边,在电话里就直接拒绝了她。 他说:“我和姓原的住一个病房里呢,近水楼台,现在正忙着捞月亮,伤得也不重,你别来打扰我了……” “嘟—嘟—嘟——!” 林牧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边的阿莱已经气得直接挂断了电话。 不但挂断了电话,她还对着手机诅咒,最好让姓林的和姓原的住在医院里,永远也出不来! 诅咒完了,阿莱才感觉到心里有些失落,于是把手机一丢,衣服一换,就约男人出去喝酒去了。 这一次,阿莱没有不识趣的硬凑过来打扰林牧。他和原轻昊住在同一间病房里,磕磕绊绊的过了一段时间。 很快,他们就可以出院了。 两人收拾东西离开医院时,周馥郁的复健才完成一半。 她撑着身体靠在窗户边,脸上没啥血色,比起妆容齐全的时期,她整个人就显得很虚弱、甚至露了些疲态出来。 原轻昊和林牧离开,她一直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几分钟后,她从病号服里掏出一只手机,默默拨通了其中一个号码。 对面刚接通,她就简短地吩咐到:“他们已经出院了,以后就麻烦你们盯着他们了,唔……无论他们做了什么事,接触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整理好向我汇报吧。” 然后她又冲电话里的人吩咐了些什么,才挂了电话。 除却苍白的脸色,周馥郁的声音仍旧是温和的,像一条流动的温泉小溪,缓缓淌过,还能留下一丝丝热气。 她似乎永远都这么从容,不会为任何人骤变脸色。 当然,只是似乎而已。 在窗边站得久了,周馥郁终于觉得有些吃力了,于是叫了护工过来,终于还是把她扶回了病床上。 第24章 李婶 林牧深谙距离产生美的道理, 和原轻昊在医院里度过了一段焦灼的蜜月期,到他一看到他就要皱眉头的程度,他俩终于双双出院了。 一走出医院大门, 林牧立刻识相的消失在了原轻昊面前, 让原轻昊深深感叹医院外的空气是如此的甜美。 林牧离开医院后, 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阿莱吃饭。 他和原轻昊一起在医院里呆了大半个月, 期间阿莱只来了一通电话,想来探望他还被他一口拒绝了。 林牧觉得自己不能这么伤阿莱的心,去找她吃饭安慰安慰她, 顺便打听一下她最近半个月调查郁展成的进度怎么样。 阿莱如果知道林牧是怎么想的, 大概要唾他一口——傻子都会明白, 林牧找她吃饭只是借口, 打听进度才是真正的目的。 只可惜阿莱这边并没有什么进度。 郁展成留给她的那些线索, 时隔十年, 她根本无从下手——周馥郁把尾巴处理得很干净,连原轻昊都找不到线索,更惶逞阿莱。 另一边,郁展成被抓、故意伤人证据确凿,却一直处于被捕待审的状态, 在法院开庭前,只有律师能够见到人,其余人一律不能探视——虽然阿莱得了郁展成留下的几百万,却找不到可以打点的人,显然是周馥郁做了什么手脚。 百忙之中, 林牧来找她吃饭, 她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 知道了她毫无进展,林牧更是放心了, 一边和她吹水聊天,一边向阿莱报告他追原轻昊的进度,整个饭局里,只有他一个人眉飞色舞,阿莱却越来越烦他。 她这边想着怎么才能见郁展成一面,林牧那边在说原轻昊被他气得直翻白眼,阿莱心想,我才是要被你气得直翻白眼了。 在她忍着脾气把酱汤倒在林牧脑袋前时,用岌岌可危的理智问了一句:“所以,这段时间你在原轻昊那边什么也没做,光去勾搭他了?” “啊,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不过我虽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我知道了原轻昊的弱点——你知道吗,他小时候出过车祸,竟然害怕大型车辆,以后可以用这个去威胁他哈哈哈。” 林牧笑得十分嚣张。 虽然他说这不是什么“有用”的线索,但其实并不是,可惜阿莱并没有听出林牧的话外音,此刻,她只注意到了林牧那欠扁的神情和夸张的笑脸,觉得他不务正业、吊儿郎当,那根在饭局上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啪叽”一声断裂了。 他被阿莱从饭桌上赶了出去。 林牧摸了摸鼻子,灰溜溜的离开了餐厅。 这次饭局再一次证明,阿莱神经大条,抓不住重点,真的一点都不适合跟着其他人搞阴谋——怪不得她在原著小说里会那么早就被踢出局,几乎成了愚蠢女炮灰的代名词。 这次和原轻昊医院里周旋,林牧其实获得了不少有意思的线索。 关于原轻昊的,还有就是关于原主林牧的。 不过他对原主林牧的秘密原没有对原轻昊的关心。 在饭局上,他只对阿莱透露了他对原轻昊其中一个的发现,就是他对大货车的童年阴影,还有一个——比如原茹茹是原轻昊的软肋……如果不是阿莱神经那么大条,林牧可能还会和她分享更多的想法。 只可惜,他们终究不是一类人。 离开餐厅时,林牧心里还怀了一些淡淡的遗憾,但这一丝情绪实在是太浅了,浅到等他回家后,他就已经忘了这件事情,并且开始开开心心地想接下来要干什么。 这一边,林牧的小心思装了满肚子,另一边原轻昊终于摆脱了林牧的纠缠和周馥郁的监视,他也开始着手处理自己的事情。 首先,就是去找李婶确认自己的想法。 李婶李一惠,表面上看,她只是个极其普通的女人。 她在周馥郁嫁给原轻昊一年后被招进了原家,平时干活照顾人都很麻利,不怎么对原家发生的那些腌臜事儿发表看法,但也喜欢在林牧被接回原家后闹出岔子后,站在一边看热闹。 细数下来,她进入原家当保姆十八年了,不但见证了原家从中小企业一跃成为行业龙头的历史,也见证了原轻昊的童年与少年时代。 李一惠进入原家那年,原轻昊才刚刚满两岁。 他还是咿咿呀呀、蹒跚学步的年龄,自己都不记得两岁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但是李一惠却记得。 “大少爷你啊,小时候就一副好动的活泼模样,路都还没有走顺呢,就已经开始想学别人跑了,结果见到我的第一面就想跑过来,结果没看路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过了半分钟才开始号啕大哭……大少爷,小时候的你多活泼呀,可不像现在这样沉稳。” “太沉稳了、太沉稳了……大少爷,虽然你和老爷不亲近……但是你和老爷真的越来越像了。” 说这话时,李婶中途停顿了一下,原轻昊猜她原本想说,他虽然不是原中青的亲儿子,但却和那个男人越来越像了。 原轻昊不喜欢这种说法。 而且,话说出口,李婶脸上的表情格外的沧桑,她看向原轻昊,心里似乎藏了很多事情,还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闭了嘴。 像她十八年里待在原家一样,开口无言,只是把秘密压在逐年连续膨胀的体内。 原家的人情非常冷淡,原中青是个完全不顾家的老混蛋,周馥郁是个表面冷漠、实际上更加冷漠的继母,原轻昊从小失去了母亲,在原家,他其实是被李一惠带一手大的。 原轻昊从小就见惯了李一惠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小时候不理解,后来开始知事了,听到了许多流言蜚语,又遇到了一个指着他鼻子说他其实也是野孩子的小孩儿,原轻昊才渐渐的对周馥郁怀疑起来。 到了现在,抱错事件已经被曝光,又已知周馥郁和李一惠在进入原家前的关系不一般,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有迹可循起来。 但是这次,他找李一惠却不是去对质的,他不想问当年作为安定医院妇产科护士的她是不是帮助过周馥郁调换孩子——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去追责并没有意义。 现在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李婶站在他身边,然后,再通过李婶去确认其他事情。 事有轻重缓急,原轻昊也打算把能用得上都利用到底,所以当他很早意识到李婶和周馥郁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时,他的选择不是揭穿这件事,而是把李一惠往自己身边拉。 原轻昊有些讽刺地想,这大概就是李一惠后来为什么说他和原中青越来越像了。 他虽然不同意,但在李一惠面前,他也没有反驳。 这次回原家,和他之前每一次回来的情况一样。 原中青和周馥郁惯例的不在家——这次原中青谈生意去了、周馥郁住院了,上次他俩是一起去国外看立寰和立宇了,总之原家大宅空荡荡的,只有李一惠一个人住在最里面的角落里。 听见响动,她拉开灯,从二楼尽头的黑暗里走出来,有很多个瞬间,原轻昊都觉得她没什么人气,就像一只和原家大宅一起沉寂在了黑暗中的幽灵。 “啊,是大少爷回来了呀?” 看到原轻昊的瞬间,她的眼珠子亮起了一丝光,但这激动的神情一闪而过,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像平常一样对着原轻昊不冷也不热地说到:“天色晚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平常的话,原轻昊会说没有,让李一惠先回去休息,需要什么他自己可以处理。 但今天不是平常,于是他顿了一下,才道:“李婶,有一些事情想问问你,你待会来书房找我吧。” 李一惠看着他,目光从二楼的走廊投射到了一楼,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在突然沉寂的空气中愣了一下,才四平八稳的接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大少爷。” 说完,就转身往书房走去。 李一惠虽然从小把原轻昊带大,但平时,他俩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这么陌生——距离感很重,甚至带着一点主仆间的公式化。 李一惠是周馥郁的人,虽然原轻昊暂且摸不清周馥郁和李一惠有多深的渊源,但他看得出来,李一惠畏惧着周馥郁。 小时候,她表现得和原轻昊不亲近,似乎是为了避嫌,害怕周馥郁不高兴;等原轻昊长大了,她渐渐对他产生了更多的愧疚心和补偿心理,这时候她在人前人后对原轻昊表现得不亲近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想改也改不掉了。 甚至于,这次原轻昊出了车祸,但由于周馥郁和他同一家医院,她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去探望,甚至没有主动打一个电话询问,只有大少爷回来的时候,她在看到原轻昊的一瞬间露出了一个控制不住的激动神情。 而且,很快又平息了下来。 李一惠这一辈子过得太累,时时刻刻都在顾虑其他的事情,也怪不得她似乎站在了很多人身边,实际上却总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这样想着,李一惠顺着走廊的黑暗往里走,穿过了两三个房间,便静悄悄地进了书房。 她对这个房间和对原家的其他房间一样熟悉,她曾经亲手把原轻昊委托别人调查周馥郁和郁展成的调查报告放在了眼前的办公桌上。 正有的没的想着些什么的时候,书房的门再次开启,原轻昊从里面进来,顺便把门带着,锁上了。 显然,是有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要谈。 李一惠的脸色平静而木然,等着眼前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开口,然后质问她。 这样的一天总归是要来的。 她默默地这么想到。 “李婶,有一件事儿想问问你,”原轻昊慎重地开口,表情严肃:“这件事很重要,我必须要亲自从您这里得到答案。” 李一惠等待着命运的宣判,点了点头。 “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在安定医院工作过,”听到安定医院时,李一惠心头一跳,正想点头回答是,结果原轻昊却把这件事情直接略过了,接着问到:“卫医生以前是不是也在安定医院工作过,他在安定医院时是什么情况,您还记得吗?” 第25章 威胁 卫医生, 卫健康——行业内小有名气的脑科医生,和原家、尤其是原中青的关系非常不错。 二十年前,卫健康也在安定医院就职。 知道这个消息后, 原轻昊心里立刻得出了一个不好的联想——如果二十年前的事情和原中青也有关联的话…… 当然, 原轻昊并不认为像原中青这样唯我独尊的人会故意调换他和别人的孩子, 但二十年前的安定医院里, 发生的可不止调换孩子这一件事。 ——黎因雅难产死亡;一对已经到了预产期的夫妻惨遭车祸;然后才是周馥郁故意调换了两家人的孩子。 以上三件事,和原中青有关系的只可能是黎因雅难产死亡,没错, 他怀疑黎因雅的难产和原中青有关。 这样的怀疑并非捕风捉影。 二十年前的原家公司还是个中小企业, 那时原中青的公司遇到过资金困难, 恰巧, 周馥郁又在狂热追求他。 周家大小姐周馥郁, 当地的名门望族, 老牌豪门。 如果不是后期周家给原家提供了巨大的资金支持和保障,原中青一个无名小子创立的公司很可能已经在残酷的商业环境中销声匿迹——背靠大树毕竟好乘凉,有了后来十多年的发展,原家公司才成就了如今的规模。 不过,据说二十年前原中青和妻子黎因雅的关系十分亲密,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热烈追求他的周家大小姐,对方方面面都远超妻子的豪门大小姐礼貌冷淡,敬而远之。 直到后来,黎因雅难产死亡,周馥郁又对丧妻的原中青死缠烂打, 两年后, 他才被周馥郁打动,娶她过了门。 对于当年的纠葛, 原轻昊感到疑惑,因为他眼里的原中青根本就不是一个感情炽烈的人。 原中青做事的目的性很强,控制欲旺盛,手腕也十分果断……如今上了年纪,偶尔像施舍一般的回家看看孩子,和周馥郁的关系也相敬如宾。 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像传闻中那个重情重义的人。 就当年发生的事情来看,反而是原中青获得了巨大的利益。 黎因雅难产死亡,周馥郁狂热的追求,原家公司度过了资金困境,娶了周馥郁后,公司更是一飞冲天,一举成为了上流社会的一流梯队。 原轻昊以前就想过,当年黎因雅难产,其中会不会有过原中青的推动。 现在,可能的线索出现了。 原轻昊正色,看着眼前的李一惠问到:“黎因雅当年难产,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情况……卫医生,当年有没有插手过这件事情?” “啊……卫医生吗?” 李一惠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直到原轻昊问出口,她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并不是来找她对质当年的事情的。 她松了一口气,慢慢回忆起来。 李一惠离开书房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他们在书房里商议了大半天,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事情,只有离开后显得有些疲惫的原轻昊。 卫健康当年也在安定医院做过手脚,这一点八九不离十了。 确定了这一点,原轻昊立刻就联想到了林牧。 这人本该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本该有一个温柔美丽的母亲,但他最终却流落在外,在林家父母的白眼中战战兢兢地长到了二十岁。 怪只能怪人心如畜,而且命运无常。 之前,他一听说卫健康曾经就职安定医院,就马上联想到了原中青插手的可能性,下意识地歪头看林牧。 林牧一脸嬉皮,似乎什么也没有意识到。 那时原轻昊突然觉得,这人虽然讨厌,但也有点可怜。 后来在从安定医院回来的途中,他也一直想着这件事情,一下子分了神,才一不小心撞上了前面的大货车。实在是可笑。 有了这样的想法,住在同一间病房里的原轻昊才对聒噪又欠打的林牧多了一点点的包容心,任由他在自己的面前胡闹——可是林牧实在是太烦了,这一点点包容心也很快就消磨掉了。 出了院,离开了林牧,他才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舒畅。 所以,接下来该干正事了。 时间飞逝,很快就过去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林茂高考结束,傻小子喜气洋洋的来到林牧面前讨赏。 刚从考场出来,周围都是车队和等待着学生考试的家长,现场闹哄哄的,有人在一旁分发毕业杯子,还有电视台抓着身高体长都不错的考生进行随机采访。 林茂扔掉了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深吸了一口气——他终于出来了!!! 没有联系父母,也没有联系朋友,他把从监管处拿回来的手机开机,第一个就拨了林牧的号码。 “哥!我考完了!!!” 电话刚刚接通,他就兴奋地这样宣告了一句,电话里传来的一声低低的咒骂,林茂才呵呵呵地傻笑了起来,对着话筒说到:“我知道啦哥,下次我保证小声一点!” 对面的人又说了什么,电话这边的林茂发出了一声惊呼,“啊,哥你过来?!请我吃大餐?好耶!!” 林茂手舞足蹈,站在原地像个二傻子。 他欢欣鼓舞,不过站在他周围情绪大起大落的考生也很多,有眉飞色舞的、有老成持重的、有垂头丧气的,他就站在原地,也不算突出。 欢快过后,林茂心里又升起了一点担忧:“爸妈他们……” 林牧那边很快回过话来,“放心吧,爸妈那边我都已经给他们打过招呼了,放心来吃,哥今天请你吃满汉全席!” 林茂这傻小子,林牧说什么他信什么。 在大餐宴上,他吃得满嘴流油,一直兴奋地给林牧讲述着学校里的各种趣闻,林牧则撑手看着他,一会儿给他夹个菜,一会儿给他倒杯水。 吃到了一半,林牧笑着问:“考完了想去哪里玩儿呀?辛苦了这多久,在成绩出来之前,哥哥陪你去想去的地方玩儿一圈!” 这是他之前在医院里就答应了林茂的事情。 林茂看着他哥:“哥还是你决定吧,你之前不是说要带我去个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吗?” 林牧眯着眼睛,装着想了一会儿,才道:“那我们就去A市,那里有特别著名的丛林探索项目,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好!!!”林茂想也不想,急吼吼的就答应了。 A市,就是原茹茹的姥姥所在的地方。 原轻昊借机把原茹茹支到了姥姥家,至今已经好几个月时间了,为了不让原茹茹发觉异常,他甚至找了更多的理由把原茹茹绊在A市。 最近一个月,他甚至借着自己的论文课题需要,亲自跑了A市一趟,让原茹茹亲自帮他收集论文所需要的调查数据。 至今,原茹茹都还不知道周馥郁被郁展成砍伤、原轻昊又在路上遭遇车祸、侥幸的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事情,她在A市结结实实的呆了几个月,轻松又无趣。 把林茂搞去A市,这是林牧在医院里时就决定好的事情,他要在原轻昊的眼皮子底下,把原茹茹也扯进来。 他甚至在原主的日记本上记了一笔。 机票和行李很快就订好了,林茂回家,高兴的把这件事给林永辉和黄慧说了,夫妻俩脸色阴沉,完全不替儿子感到高兴。 当天晚上,林牧就接到了黄慧的电话。 黄慧有些愤怒,语气冲动,在电话里警告他,让他差不多得了,不要太过分。 林牧疑惑:“太过分是什么意思?” 很快,黄慧的电话被林永辉了接过去——林永辉是个平庸的男人,比不得黄慧尖酸刻薄,但也对林牧没有什么好脾气。 他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吐出了一口闷在胸口的烟气,平静下来,才道:“林牧,茂茂是个实心眼儿孩子,心思不坏……我们这些年对你也不错吧?念在这些年的份上,你不要老是把茂茂带到奇怪的地方去,他、他刚刚考完试,需要的是好好休息,不是到处乱跑。” 诶?这就奇了怪了?这夫妻俩怎么说得好像他绑架了林茂一样。 林牧清了清嗓子,又翻了一个白眼,才礼礼貌貌地在电话里说到:“看在你们给我一口吃的,把我养到那么大的份上,我替别人叫你们一声爸爸妈妈……但是,我这次只是带林茂出去玩一躺而已,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 林牧吹了一声口哨,开玩笑般地说到:“我又不会吃了他。” “林牧,我们只是希望你放过我们的孩子。” 电话里那个势利的男人终于被激起了一丝怒气,口气也变得不大好了,“有什么事儿你大可冲着我们来,不要老拿茂茂作文章,他只是个高中生,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你能不能别老是牵扯他!” 得!林牧听出这两夫妻的来意了。 他们这是来让他离林茂远点儿的! 他想到了之前黄慧和林永辉在成人礼上对待他的态度,明面上非常不喜,但暗地里又对他有着隐隐约约的畏惧;他又想到林家那间被保留得相当完好的小卧室,空间不大,却五脏俱全,怎么看也不像是在林家受了苛待的样子。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林牧在用林茂威胁这对夫妻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简直要笑死他了! 林牧差点儿在电话这头笑弯了腰,这个原主可真她妈是个人才啊哈哈哈! “林牧,你笑什么!?” 他这边的动静传到了对面,林永辉的声音低沉得像条冲着敌人咆哮的流浪狗。 “没什么,”林牧适当地停下了笑声,并擦去了自己的涌出来的眼泪,“我这次只是带着林茂出去玩儿一圈而已,不会伤害他,不会利用他,林茂也一直很期待这次旅行……如果您不同意的话,那我就只能用其他办法了。” 他在电话这边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你们猜,如果你们一直这么阻止他的话,久而久之,他会不会恨你们呢?” 第26章 游乐场 两天后, 林牧和林茂到达了A市。 他们租下了市中心酒店的一个顶层,大落地窗将整个城市倒映在眼底,林茂兴奋地四处走动, 扒着窗户往外看。 “哥你看, 东边有个好大好大的摩天轮!” A市除了有著名的丛林探险项目, 还有国内最大的主题游乐场, 那个摩天轮也是小情侣们的打卡圣地。 林牧笑了起来:“想去游乐场玩儿吗?” 林茂的眼神亮晶晶的:“想去!” 于是第二天,他们就来到了巨大的游乐场的门前。 林牧对游乐场没有兴趣,买票排队检票的过程中, 他站在林茂身后, 四处打探, 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哥?”林茂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怎么了?”林牧回头。 “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林茂敏锐得吓人, 听见这话, 林牧有些诧异, 回望过去:“为什么这么问?” “不、不是……哥你一看就心不在焉,那个……” 林茂摸着后脑勺,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拘谨。 他顺着林茂无所适从的手往后看,一愣, 视线所及之处,一张鲜活的少女脸蛋陡然闯入了眼睛。 是原茹茹! 她果然来游乐场里玩儿了。 原茹茹在的话,那个人应该也在…… 这样想着,林牧拉着还呆头呆脑想着要说什么的傻小子,径直往前走去。 很快, 原茹茹也发现了他们, 目光对上的瞬间,一双杏眼先是有些疑惑, 确定来人是谁后,便咕噜噜地冒出了嫌弃的神色来。 她想装作没有看见,想悄无声息地移开视线,但已经晚了,一分钟没有做出反应,林牧已经走了过来。 “啊是茹茹啊,好巧!” 林牧热情的招呼声先是绕过眼前的层层阻碍,直直穿进她耳朵里,随后又棒槌敲打似地追问到:“你一个人来游乐场玩儿呀?没人陪着你一起么?” 林牧明知故问。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压迫感随之而至,一个高大的影子将他笼罩在了身前。 林牧头皮一跳,感到一股凉气从脖子上蔓延开来,正奇怪,便听到了原轻昊的声音: “林牧,你怎么在这里?” 他应声回头,看到了一手拿了一个草莓冰淇淋的原轻昊。 当时太阳有点大,原轻昊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在太阳光的遮挡下,他没有看清原轻昊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对方双手举着的那两个冰淇淋的颜色格外的艳红。 原来脖子上浮过的凉意是冰激凌上传来的。 原轻昊双手举过冰淇淋的样子,他刚刚是想用手拍他的肩头? 心里乱七八糟,嘴上也失了逻辑,林牧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眼神飘了一阵,最后只好盯住了原轻昊手上的冰淇淋,舔了舔唇:“好巧啊……你的冰淇淋看起来不错。” 原轻昊瞥了他一眼,似乎完全没听出他的潜台词,先将手头的一个冰淇淋递给了原茹茹,又在林牧的目光下,把另一个冰淇淋塞进了嘴里,咬了一口:“味道是还不错。” 林牧立刻就火起来了。 一个破冰淇淋而已,他本来也没有多想要,但原轻昊这是什么态度! 眼看着林牧眼里就要喷出火来,原轻昊却没有收敛,那被他咬了一口的冰激凌被握在手中,他又皱眉抱怨了一句,虽然味道不错但还是太甜了,紧接着反手一甩,就把红艳艳的草莓冰淇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这弃如敝履的态度让林牧愈发火大起来。 原轻昊这明晃晃的就是在说,我把冰淇淋扔了也不会给你。 他凭什么这么嚣张! 他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几乎要把林牧气得冒烟,扔了冰激凌的男人一回头,脸上那股幼稚劲却已经消散了,沉声问到:“林牧,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句话中的狐疑气息让林牧瞬间清醒了过来,像一盆冷水一样浇灭了他孩子气的怒火,他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你能带原茹茹来A市的游乐场玩儿,我为什么不能?”他一把拉过旁边呆呆站着的林茂,“我弟高考结束了,我带他来散心的……怎么,这也违法么?” “哦,是么?”原轻昊挑眉看他:“你难道不是跟踪我过来的?” 林牧毫不心虚地看了回去:“怎么说?” 原轻昊沉沉地看他一眼。 和林牧在医院里分别后,原轻昊就回了原家,开始着重调查周馥郁当年的事情。 越是调查,越是心惊。 他发现周馥郁当年除了故意将他和林牧调换,还隐隐约约做了许多其他的手脚——比如那对领养了林牧的夫妻,他们家里开了一个奇怪的账户,每年都有人通过这笔账户给他们转账,而神秘的转账人和周馥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也就是说,这么多年以来,林家夫妻一直和周馥郁关系匪浅。她很可能一直监视着林牧的一举一动! 这个女人一直对丈夫前妻的孩子耿耿于怀,即使已经将其调换、踢出了原家,却还是不甘心,甚至要在这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安插人手。 周馥郁会是怎么想的呢? 她大概一直嫉妒着黎因雅——那个和原中青从大学时就在一起,最后走向了婚姻殿堂的女人。 黎因雅命不好,最终难产而死,但这个女人却留下一个她和原中青的孩子——她嫉妒、她嫉妒得快要疯了,她讨厌原中青怀念他的前妻,它憎恨林牧这个有着她母亲影子的孩子,所以她要毁了他,彻彻底底的毁了他! 但周馥郁不是一个只懂嫉妒、毫无理智的女人,她最明白要毁了一个人该怎么做——她希望那孩子变得贪婪、愚蠢又自大,她要让原中青永远也无法从孩子的身上再看到那个女人的影子。 她要让原中青自始自终都只看着她一个人。 所以她故意把林牧安排给了一对贪婪又平庸的父母,让他们在成长过程中对林牧潜移默化,把林牧养成一个周馥郁期望的废物。 然而,在周馥郁如此巨大的恶意之下,林牧是怎么长成现在这样的呢? 他依稀记得,刚刚被认回原家的林牧是个眼神空空的青年,像个脑子空白的草包,只是站在林家夫妻的身后,默默地观察着原家、以及原家人。 周馥郁虽然疑心病重,但竟然没有发现林牧有什么异常,还一直任凭他被原中青认了回来。 二十年前被处理得严丝合缝的抱错事件为什么会突然曝光?周馥郁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冷淡? 原轻昊稍微一思索,便得出了一个可能的结论——如果这不是突发事件,这便是有预谋的,是周馥郁故意让林家夫妻登门,主动曝光当年的抱错事件! 那么……在这其中,浑水摸鱼的林牧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原轻昊一想,就不由得心惊。 林牧这个人平时嬉皮笑脸,但他能够感觉得出来,隐藏在林牧笑脸下的笑意并不真诚,他像是一个戴了面具的人,时刻在面具上画着喜怒哀乐,喜的时候过于欢欣,悲的时候过于哀悼,因此也显得格外的虚伪。 林牧这么多年以来躲着周馥郁的监视,扮演着阴郁、贪婪又恶毒的林家养子,他暗中都做了些什么? 林牧……你究竟想做些什么呢? 不怪原轻昊敏感,林牧在一个关键时期出现在了他最不希望林牧出现的城市,他不由得怀疑他别有目的。 他盯着林牧的眼睛,目光灼灼,就像是在审视他的被钉在了十字木桩上的灵魂,林牧被他看得一激灵,不自觉地就躲过了这束目光。 想了想,林牧换了一副委委屈屈面容: “没错,我就是跟着你过来的。”他直接承认了,但显然,他嘴里是不会有实话的,又期期艾艾看着原轻昊道:“我们从医院出来后不是快一个月没见了?我怪想你的,一个没忍住,就跟了过来。” 原轻昊知道林牧不会老实,但这么虚伪的理由,他都懒得驳斥他。 听后他脸色不动,连眉毛都没有皱一根。 反倒是身边的两个小孩儿大惊失色,一副惊慌失措、脸上吃了屎的模样。 原茹茹旁观两人你来我往,你一句我一句的旁若无人的说起话来,手上最爱的冰淇淋都没吃,化成了一根面容模糊的棍子,再配合听到的林牧说的那些话,顿觉恶心,手一伸,指着林牧的鼻子就要骂: “林牧,你是不是脑子不好犯神经病了!你、你竟然……”骚扰我哥! 后面两个字她憋了一下,最终没有说出口。 她光是想到这两个字都觉得荒谬。 原茹茹的指责引起了连锁反应,见原茹茹气势嚣张,林茂没忍住站了出来,冷一张脸,把他哥往身边拉了拉: “哥,我们今天不玩儿了……先离开吧。” 林茂抿唇拉着原轻昊,眉眼低垂,一句话说得相当忍辱负重。 林茂讨厌原家人——他只见过原家人几面,却已经凭借小动物一般的直觉感受到了原轻昊的漠然、周馥郁的傲慢、以及原茹茹的不屑。 他一秒钟也不愿意和这群人多呆。 “走什么走?”一把拉住林茂,林牧的声音扬了起来,“这游乐场又不是原家开的,你害怕什么……我们今天是来玩儿的,来玩儿,就要开开心心的!” “走吧,哥带你去玩儿刺激的!” 第27章 摩天轮 林牧说话不算数。 刚说要带着林茂玩儿, 转头就把他一个人扔在了原地,开始狗皮膏药一样的在原轻昊身边晃荡。 原轻昊什么也没说。 原茹茹奇怪她哥为什么不直接甩开林牧,表情嫌弃地自言自语:“林牧是不是吃错药了, 今天怎么这副恶心人的德行?” 这话不巧让林茂听见了。 他不喜欢原家人, 但又不好直接对女孩子开炮, 忍了又忍, 没忍住,最后只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开始同样诋毁她哥: “那原轻昊又是什么好东西,用鼻孔看人呢, 以为全世界都是你们原家的么?脸也太大了。” “你说什么?!”小姑娘对林茂怒目而视。 “我说你哥厚脸皮!”林茂梗着脖子, 重复了一遍。 “你哥才不要脸!” “你哥更不要脸!!” 干柴遇烈火, 两人立刻就吵了起来, 原茹茹被气得脸色扭曲, 手上那坨化得稀稀拉拉的冰淇淋立刻被她当成了武器, 一下子糊到了对方脸上。 看到林茂这个傻缺的表情,她瞬间觉得解了气,嘴角扬起。 活该!让你说我哥坏话! 拍拍手,刚要趾高气昂地离开,却对上了旁边一个小男孩儿懵懵懂懂的眼睛。 小男孩儿拉了拉身边男人的衣袖:“爸爸, 那个姐姐用冰淇淋泼了那个哥哥,他们关系不好么?” 那年轻爸爸左手拎着个甜筒,右手捧着棉花糖,整个人手忙脚乱,显然不怎么靠谱, 他顺着儿子说的看过去, 只随意瞟了一眼,就解释到:“应该是俩偷摸着出来约会的小情侣吧, 吵架了而已,小事……宝宝别看了,快帮爸爸把冰淇淋舔掉!” 小情侣?! 你眼瞎了吧! 听到这话,原茹茹高高兴兴的表情立刻变得晦气起来,路过那男人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才离开。 和林茂这么一斗嘴,就误了正事,等原茹茹回神,才发现他哥和林牧早不见了踪影。 今天天气不错,游乐场里人头攒动。 这是A市最大的游乐场,闻名全国,游乐设施自然十分完备,项目也多。那些五颜六色的木牌把攒动的人群带往不同的方向,四通八达,蜿蜒又曲折。 原茹茹看着每一条路,都觉得这是一个盘丝洞洞口,她站在洞口干着急,但他哥已经快被盘丝洞里的蜘蛛精给裹上餐盘了。 林牧这个蜘蛛精究竟把她哥给拐到哪里去了啊! 这边,林牧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原轻昊背后,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但他又不只是一条尾巴,这条尾巴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林牧又权当自己是一条绳子,挣扎着缠着原轻昊,把他半推捆地推到了摩天轮这边。 “来A市的游乐园,怎么可以不坐摩天轮!” 林牧兴奋地宣布这件事情,看他的模样,是准备架着原轻昊一起去坐摩天轮了。 原轻昊皱眉,刚想拒绝,他手机就响了起来。 于是原轻昊不再理他,转身过去接电话。 电话是原茹茹打过来的。 她站在原地气急败坏地诅咒了林牧一会儿,终于想起自己不是个原始人,现在正生活在交通和通讯都十分便利的现代,很多事情都可以用一通电话来解决。 “啊,是茹茹啊,你现在哪儿?”面对原茹茹,原轻昊的声音都温柔了不止一个度。 “我啊,我被林牧拉到摩……” 原轻昊“摩天轮”几个字还没有说出口,手上的手机就猛不丁被林牧夺走了。 林牧的动作很迅捷,拿到手机后立刻离了原轻昊两米远,斥责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到:“我和你哥正约会呢,小丫头片子来当什么电灯泡,自己玩儿去吧!” 完全没有废话,等原轻昊过来,林牧已经笑嘻嘻地向他展示通话结束的界面了。 “嗯~”原轻昊挑眉:“谁和你约会?” 人声嘈杂,但原轻昊的声音却清晰的钻进了他耳里,林牧愣了愣,才发现原轻昊已经俯身过来,他温热的呼吸顺着脖子绵延到了耳朵根后,低沉的声线贴着皮肤,起了一阵阵暧昧的暖流。 众目睽睽之下,这也贴得太近了吧? 林牧猝不及防,完全没想到原轻昊也开始耍这种手段了。 直到原轻昊抽回自己的手机,林牧才从那种痒痒的感觉中回过神来,他嘴唇动了动:“原轻昊,你怎么当众耍流氓!” “是啊,谁让你是流氓。” 当着林牧的面,原轻昊把手机抽了回来,林牧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这个时候,和原茹茹的通话才刚刚挂断,原轻昊拿回手机,完全可以给原茹茹再拨回去,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把手机重新塞回了口袋。 林牧舔了舔嘴唇:“你不打算把你的跟屁虫妹妹招来么?” “你想茹茹过来吗?” “不想!” 答完这句,林牧才感觉自己的脸似乎笑开了花。他赶紧凑过去,一把抱住了原轻昊的手臂,裹在怀里摇摇晃晃:“走吧,陪我去坐摩天轮?” 原轻昊的身材很好,身量也高,手臂上的肌肉也很扎实,他就这么被林牧这么小孩子似的抱在怀里,手臂上匀称的线条上烙上了另一个人的体温,使得这个动作变得格外暧昧起来。 原轻昊垂下了眼睛,任凭林牧拉着他往摩天轮的方向走去。 这是A市最大的游乐场,这是游乐场里最大的摩天轮,据说当它轮滑到顶端时,几乎可以看到大半个A市的风景。 在最高的地方,和心爱的人一起俯瞰这个城市,即使只是短短几分钟时间,也是一种浪漫的体验。 因此,摩天轮下排队的情侣非常多。 人群中,间或还插着一些带孩子的三口之家,只有林牧和原轻昊两个大男人突兀地站在一群小女孩儿和小情侣中央,显得十分奇怪。 偏偏,林牧不以为意,原轻昊似乎也对周围的环境毫无所觉。 摩天轮的小仓一个个从最低处轮过,然后缓缓朝着高处升去,而站在小仓外的工作人员把一对对情侣送上摩天轮,又把一双双人从摩天轮里接出来,机械的对每一位客人说玩儿得开心。 轮到林牧和原轻昊时,那位穿着可爱娃娃服的工作人员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他的眼皮向上翻了点,打量了眼前俩高马大的男人一眼,非常具有职业素养地问到:“先生,一共两位吗?” 林牧用手指头比出了一个二,笑得十分灿烂:“没错,就我们两个!” 工作人员把奇怪的眼神咽了回去,尽职尽责地为他们打开了门:“两位先生请进。” 摩天轮的小仓并不完全是封闭的,它就像一个被提着把手的摇篮,客人们如同蔬菜或者水果一般,被工作人员摆放在了摇篮里,然后篮子缓缓升空。 刚刚升高了不到十米,外面就有风吹了进来。 小小的篮子仓开始晃动,林牧这才发现这具身体还有些恐高,一到高处腿脚就开始发麻,视线望去,竟然还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 林牧克制着这种突如其来的身体反应,伸着脖子往外看。 伴随着摩天轮不变的行动轨迹,地面离他们越来越远了,游乐园里密密麻麻的人群渐渐由一颗颗黑压压的头颅变成一片漆黑渺小的蝼蚁,远处那蜿蜒曲折、坡度惊险的过山车轨道也变得近可触摸。 好高……越来越高了。 林牧扒着栏杆,还是作死地往下看,地面上的东西越来越小,天空越来越近,那些高大的乔木、林间飘扬的风、还有那大半个A市的风景,似乎都变得触手可及。 林牧几乎一下子看得入了神。 “好高的地方,要是有人从这里跳下去的话,一定会摔得血肉模糊。” “你想从这里跳下去吗?” 原轻昊坐在林牧对面,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林牧被他问得一窒,那一个瞬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愣了一下,笑容才重新回到脸上:“我拉你来坐摩天轮,可不是为了让你跳下去和我一起殉情的。” “哦?”原轻昊好整以暇地看他。 “你听过有关摩天轮的一些说法吗?” 林牧暗示他,但原轻昊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只等着林牧继续说下去。 “传闻都说,情侣在摩天轮最高处表白的话,就可以一辈子幸福的在一起。” “哦……这种骗小学鸡的话你也信?” 原轻昊一脸讽刺地看着他。 林牧有点不高兴,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就舒展开了。 他权当没有听到原轻昊的嘲讽,继续说到:“原大少爷没听过的话,电视剧总看过吧?剧里那些告白的、定情的、还有接吻的……好多都是在摩天轮里。” 说着,林牧舔了舔唇,目光透露出一些不一样的意味:“原轻昊……你还记得我正在追求你吗?” “哦~?” 这次原轻昊的反问扬起了小尾巴,但他仍然像根木头一样,只是坐在对面看林牧,不为所动。 原轻昊当然知道林牧想说什么,“所以你现在是要在摩天轮的最高处向我告白?” 原轻昊的态度实在是令人恼火,林牧预料到了原轻昊不会乖乖配合他,但他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这么恼火: “我只是想说一下喜欢而已,即使你一点也不相信我,也总要给人一个说话的机会吧?” 原轻昊轻轻地啧了一声,似乎终于肯直视他了,他一双眼睛看着林牧,像是透过瞳孔,看到他的灵魂,里面只有一个冷漠而淡然的人: “林牧,你说你喜欢我,这句话你自己相信吗?” “我相信啊,我就是喜欢你,”林牧梗着脖子,嘴硬,并且十分夸大其词地说到:“我喜欢你喜欢得快溺死了!” 原轻昊突然笑了。 笑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林牧听着,有预感似的,心跳突然紧张了起来。 这时一直坐在对面不动的原轻昊站起来了,他动作迅速,两步就跨到了林牧这边,因为这突然而剧烈的动作,他们所在的这个小仓猛然倾斜了几分,林牧一下子没有撑住,刚好倒在原轻昊身上。 然而,对方还是冷淡地看着他,自上而下。 这个男人用一只手牢牢扶住了他的后背,另一只手却顺着脖子往下,然后抵在了心口的位置。 “你在害怕,”林牧的双腿轻轻地颤抖着,原轻昊像个旁观者,用陈述的语气说到:“你还恐高。” 原轻昊的这双眼睛,淡漠而冷静,像个旁观一切的陌生人。 林牧一直觉得那是目中无人的傲慢。 现在,林牧却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别样的意味——那是审判的眼神。 原轻昊的手卡在了林牧的胸口,透过一层薄薄的皮肉,就像是卡住了他的心脏,他用那双淡漠的眼睛审视着他: “林牧,你有过朋友吗?你对别人付出过感情吗?你真的明白……什么叫喜欢吗?” 第28章 一个吻 林牧确实不明白什么是爱情。 他的情绪感知能力从小就比别人淡泊, 无法理解撕心裂肺的炽烈情绪,也不曾羡慕、嫉妒或者是向往。 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是十岁父母烧伤去世, 周围人都在感慨他可怜, 只有他自己不觉得。 那时, 他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大块, 伴随着父母的离世,他作为人类的一部分也被一齐扔掉了。 面对生死离合,林牧的悲欢尚且如此, 更不要说更加虚无缥缈爱情了。 他无法理解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人。 他只是偶尔会有点孤独, 想找一个同类。 但林牧是不会在原轻昊面前承认这一点的。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懂喜欢?”他拉过原轻昊, 不服输地盯着他, 目光倔犟。 见原轻昊无动于衷, 他就贴上去开始吻他:“我明明这么喜欢你。” 一开始贴上去, 原轻昊就像是在迁就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然后林牧伸出舌尖挑逗,手上也不大老实,顺着他的脸往下一直摸,撩拨得十分过分。 原轻昊在摩擦轻触中叹了一口气,温热的呼吸打在林牧的鼻尖, 暧昧感一度蔓延。 他终于不再忍受了,顺着林牧的动作,握住了他的手,然后趁他不备反扣锁住他,用一种凶猛的方式回吻他。 小小的摩天轮里, 突然间就变得火花四溅, 剑拨弩张。 林牧从微微地抗拒到服从,最后整个人都瘫在了原轻昊怀里, 他眼角红红的,嘴唇更红,看起来终于像个堕入凡尘的普通人了。 摩天轮不知不觉已经掠过了最高处,两人整理衣衫,不说话,默默地离开。 从摩天轮下来的时候,那位好事的工作人员又飞快地瞥了林牧一眼。 林牧肿着嘴唇,对他笑了笑,工作人员猛的就脸红了。 原茹茹站在摩天轮的另一侧,眼睁睁看着她哥和林牧人模狗样的出来,却没有追上去。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林牧的电话挂得很及时,但她还是从原轻昊嘴里听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摩”字,略一思考,她就知道林牧他们在摩天轮这边。 A市游乐场的摩天轮是个地标性建筑,巨大宏伟,一抬眼就能看见那直耸入云的巨大□□,她赶过来,之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主要是直线距离看着近,但路面上弯弯绕绕,走错了还需要再回来。 等她赶到摩天轮这边时,正好看到她哥和林牧在工作人员的牵引下坐进摩天轮的小仓。 他俩怎么一起坐摩天轮? 这个想法从原茹茹脑子里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奇怪,便被眼前所见震惊得没空去考虑这个问题了。 很不幸,摩天轮的小仓没有窗户遮挡,而原茹茹的视力5.2,她一直很骄傲自己的千里目,目睹着那个坐了两人的摩天轮小仓缓缓升空,然后……然后她就看到林牧和他哥贴到了一起。 不知道是他哥还是林牧主动的,总之,两人确实贴到了一起,看起来就像叠起来了一样——摩天轮的小仓已经升得很高了,原茹茹视力再好,看见的也只是两颗叠在一起的模模糊糊的脑袋。 但她的女性直觉却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像警铃一样呜哇呜哇的乱叫起来——林牧和他哥,究竟在做什么?!! 不会是、不会是在那啥吧……这可是摩天轮! 原茹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站在原地风化成了一座石雕,等她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原轻昊和林牧已经从摩天轮上下来了。 摩天轮外很热闹,有许多小情侣在门口排队,人头攒动,他们并没有发现站在十米开外的原茹茹。 这个时候,原茹茹那5.2的视力又发挥了作用。 她清清楚楚的看到林牧的嘴唇红了一片,被□□得肿起来了一点,这人舔了舔嘴唇,眼角也红红的,似乎有潋滟的水光闪过……实在是太明显了,这人肯定刚刚被亲过! 原茹茹想找个借口说是自己看错了都不行。 为什么?为什么? 林牧和他哥为什么会在摩天轮里亲在一起! 她不过是去姥姥家呆了几个月,林牧怎么就攀上她哥了……林牧这家伙,果然是个会吸人骨髓的蜘蛛精。 肯定是林牧在勾引她哥! 原茹茹站在原地不动,逼迫自己消化看到的东西。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林茂走过来,奇怪地看着原茹茹,搭话后他很快就后悔了,见对方没搭理他,他便越过原茹茹身边,准备去找他哥。 “你干什么!?”原茹茹一把抓住了他,神情紧张,下意识阻止林茂:“不要过去!” “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是个没脑子的傻缺!”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不理会林茂莫名其妙的眼神,深深吸了一口气:“我问你,最近两个月你哥都做了什么?” “为什么问这个?” 原茹茹踢了他一脚:“问你你就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哦……也没有做什么?”林茂慢吞吞地回忆了一下,“最近两个月我都在学习……我也不知道我哥在做什么?你问这个干嘛?” 林茂警惕起来:“你不会想害我哥吧!” “害你个大头鬼!你哥不勾搭我哥就不错了!”原茹茹似乎终于发现了林茂就是个傻大个缺心眼,推了他一把,甩开他后又想起了什么,晦气地拉着他朝林牧和原轻昊的反方向走去。 “你拉着我干什么啊,我还要去找我哥呢!” “拉着你是你的福气!”她板着一张脸,语气暴躁,随便找了一个理由:“你刚刚把我的冰淇淋给弄没了,你得赔我一个,快去给我买冰淇淋!” “我不……” 两人吵吵嚷嚷的声音逐渐被淹没在了人群里。 原轻昊正在四处张望。 “你在找原茹茹吗?”林牧抹了一把嘴唇,眼神放肆:“别管她了,和我呆一块儿不好吗?” 在摩天轮里抱着啃了一圈后,林牧的最后一点脸皮也撕掉了,原轻昊说他不懂喜欢,他偏偏就要围着他转。 我可以不喜欢你,但你必须得喜欢我! 他这样小孩子气地想到。 他冲着原轻昊极具暗示意味地眨了眨眼睛:“还有什么想玩儿的东西吗?我可以陪着你哦~” “滚!”原轻昊脸色冷淡。 “你这人怎么这么衣冠禽兽?”林牧笑得张扬:“明明亲了人家,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谁让你嗓门这么大,还是个小混蛋呢?” 原轻昊甩开林牧,林牧就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奈何林牧是张狗皮膏药,怎么也甩也甩不开,最后原轻昊被他缠得不厌其烦,还是勉为其难地跟着他一起玩儿了过山车、转转杯、跳楼机等。 时间过得很快。 林牧拉着不情不愿的原轻昊把通票里的项目玩儿到一半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暗沉了下来。 得准备回家了。 日头西沉的时分,原轻昊终于想起了原茹茹,掏出手机给他这个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妹妹打电话。 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竟然让小姑娘一个人在游乐园里呆了一个下午。 都怪林牧太磨人了。 事实上,游玩途中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起原茹茹,但林牧没心没肺,说原茹茹不是一个人。 他扬了扬手机,说:“我那个傻弟弟也在游乐园里,他们俩才是同龄人,不用担心。” 原轻昊表面上皱着眉头,心里却接受了,他也没想到自己接受得这么快,直到和原茹茹在游乐场大门口相遇,看到原茹茹欲语还休的眼神,他才意识到这并不像自己平时会做的事情。 “哥……” “哥!!!!” 原茹茹和林茂同时出声,各自奔向了自己的哥哥。 一整个下午,原茹茹又紧张、又愤怒、又有些小心翼翼;林茂则完全不同,十七八岁的少年,刚刚结束了高考,又到了游乐园,虽然林牧没在他身边、还被原茹茹牵扯着,但他没心没肺地玩儿得很开心。 这时见到了大哥,才发现一个下午已经过去了,他十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心中升起了一些歉疚。 这个傻孩子,竟然觉得是自己玩儿得太开心,把林牧给忘在了一边。 “今天玩儿得开心吗?” “开心!” 林牧走过去,顺势揉了揉这小子的后脑勺——高三学生在父母师长的压迫下,女生统一扎着马尾,男生一溜的留着短寸,这小孩儿刚刚结束考试没几天,头发还来不及长出来,摸着刺刺的,手感很好。 只要看到他,林牧就忍不住上手揉两下,就像逗宠物狗一样。 “走吧,我们回酒店。” 离开原轻昊时,林牧没有丝毫的留恋。 一改之前狗皮膏药一样的不要脸,林牧冲对面的男人以及男人身后紧张兮兮的原茹茹礼貌地笑了笑,然后领着恋恋不舍的林茂离开了。 在回酒店的路上,林茂还在回味今天的一天。 林牧坐在前面,没有回头,突然问到:“林茂,你今天下午不会一直和原茹茹呆在一起吧?” “啊!啊……是。”林茂突然有点慌张。 “你觉得原茹茹这个姑娘怎么样?”林牧还是没有回头,林茂看他哥好像就随便问问,自己也就平静了下来。 想了一下,才回到:“她是原家人啊,但今天在游乐场里……和我之前想的有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就是……虽然人有点凶,但是好像也不那么坏。”林茂扣着脑袋,有些为难地说到:“我之前一直以为原茹茹和电视剧里的那些恶毒婆婆是一样的。” 恶毒婆婆这个说法引得林牧笑了起来。 他哈哈哈一阵,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然后貌似随意地说到:“你是不是还漏了一点,原茹茹其实还挺可爱的,是吧?” “不、不!哥你说什么呢!” 林牧又哈哈哈了一阵,停歇下来,才又说到:“不用害羞,原茹茹心思不坏,如果你愿意的话,平时可以多联系联系她。” 说到这里,林茂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似乎是明白了林牧的意思,但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回了一个“好”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nogu的地雷!!! 第29章 酒店 分开了大概半个钟, 回到酒店,林牧和原轻昊在酒店大堂里又一次不期而遇。 “怎么又是你?”原轻昊还没说话,后面的原茹茹先惊声叹到。 她一路把她哥送回酒店, 路上一直提心吊胆, 没有勇气问她哥摩天轮的事情, 结果她翻涌的心思刚刚平息一点, 短暂的分别后,竟然又和林牧他们相遇了。 这个时候,原茹茹也终于感到了一点不对劲。 她狐疑地看着对面的人:“林牧, 你们不会是在跟踪我们吧?” 林牧温和地笑了笑:“只是巧合而已。” 原茹茹还想说什么, 原轻昊却阻止了她, 他先是瞥了林牧一眼, 然后像是没有看见眼前的青年一样, 对原茹茹说到:“玩了一天也累了, 我们先去吃饭吧。” 林牧主动说到:“既然这么巧,大家都住一个酒店,要不我们一起吃?” 最终,林牧还是没能和他们一起吃。 兄妹俩早定了位置,餐厅没有预约不能进去, 最后林牧只能遗憾的表示下次再一起。 林茂一直默默地跟在林牧身后,半个小时不到就再次见到原茹茹,他有点高兴,但却没有主动打招呼。 被原茹茹质疑跟踪原轻昊时,他也没有反驳。 他和林茂一起回到了酒店房间, 一天下来确实累得不行, 关门后他立刻扑到床上,看起来疲累又开心。 林牧靠在墙边歪头看他:“要睡的话先去洗个澡。” 林茂在床头懒懒地蠕动了一下, 有些不大情愿,但还是懒洋洋地应了一个好。 林牧好奇,为什么这么随遇而安? 刚好想到,他便问了出来:“林茂,你不问一下我为什么吗?” 林茂抬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什么为什么?” 林牧笑了笑:“明明是带你出来玩儿,我们为什么会在游乐场里撞见原轻昊,又为什么会恰巧和他们住在同一个酒店?” 连原茹茹都觉察到不对劲了,偏偏,林茂这个傻小子什么也没有问。 林茂摸了摸脑袋,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模样:“哥你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吧?反正哥你考虑的事情都很复杂,告诉我我也理解不了,我没什么想问的,只要能跟着哥一起玩儿就好了。” 林茂表现得理所当然:“其他的都不重要,不过哥你要是需要我做什么,直接说,我保证完成任……不、尽量完成任务……” 林牧神奇地看着他:“你就不怕我哪天把你卖了么?” “不怕,反正我哥最厉害了!” 后面那句话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但傻小子却几乎是下意识说了出来……这时,林牧终于有点理解林茂嘴里那句“我哥最厉害”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这孩子,感觉像是被洗脑了——哥控病得不清。 这时林茂又在床上虫子一样地扭了几下,蒙着枕头露出了底下的一双眼睛,期期艾艾地问到:“哥我好累啊,我可不可以不洗澡先直接睡一会儿?” “然后起来再去吃大餐!” 林牧板着一张脸:“不可以,赶快给我滚下来洗澡!” 洗了澡换了衣服吃了晚饭,玩儿了一天的林茂很快呼噜呼噜的睡下了,晚上十点左右,林牧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他也不知道在哪里打听到了原轻昊的酒店门牌号,一路直行,径直来到那个人门前。 还没伸手敲门,眼前的门突然就开了,原轻昊衣冠整齐,似乎正在等他。 “找我干什么?” 林牧笑了起来:“几个小时不见,想你了。” “满嘴胡言乱语,没有实话。”他似乎顾忌着什么,往里屋看了一眼,才道:“走吧,我们聊聊。” 在原茹茹面前的时候,原轻昊还是一副人模狗样的模样,到了没人的地方,他立刻扒下了那层道貌岸然的皮囊,也不跟林牧兜圈子了:“说吧,这次来A市非跟着我干什么?” 林牧还是嘴硬:“巧合而已——是缘分让我们在这里相遇。” 看到原轻昊似笑非笑的眼神,林茂妥协了似地说到:“好吧,其实是因为一个月没见,我实在是想你想得不行,才利用林茂的假期跟过来了。” “有多想我?” “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想。” 说着,两人的氛围就朝着危险的地方发展而去。 林牧舔舔唇,想到了今天在摩天轮里那个凶猛的吻。他无法对人与人之间的炽烈情绪感同身受,但身体构造却和普通人相差无几。 原轻昊的吻,让他感到靥足。 男人之间是没有那么多讲究的,况且是林牧这个对精神和身体的距离没有什么直接概念的人,有了第一次,肯定就会有第二次。 他主动勾住了原轻昊的脖子,垫着脚低声在对方耳朵边说道:“想你吻我。” 原轻昊比林牧高了几乎半个头,这样的姿势让林牧几乎是挂在了原轻昊身上。 原轻昊微微歪头打量埋在他脖子旁边的人,见对方眼里潋滟着水光,全是赤.裸裸的勾引。 他哼了一声,扒开对方,然后用手掐住了林牧的下巴,埋头看着他:“你嘴里怎么就没有一句实话呢?” 林牧哼哼唧唧地扭动下巴,原轻昊的手捏得他有点疼,他还作死地想反驳一句,但显然,原轻昊并不想听,因为刚刚说完,原轻昊就埋头吻住了他。 原轻昊的吻是凶猛的,这吻比摩天轮上更甚,像一只野兽在撕咬血肉,不咬断猎物的脖子便不会罢休。 褪去了那高高在上的眼神和装模作样的彬彬有礼,原轻昊在这个吻中稍微露出了一点自己真实的一面——又霸道又专横又凶猛。 林牧被他吻得乏力,直到他感觉得自己快窒息死掉了,原轻昊才卡着时间放开了他。 像是被人勒住脖子后猛然释放,新鲜空气涌入唇腔,林牧急促地呼吸了起来。 原轻昊站在旁边,抱胸看他,眼神晦暗不明。 “感觉怎么样?”低哑的声线里,奇妙的情绪正在涌动,显然原轻昊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一开口就咳嗽了两声,再说话时已经恢复了之前的语调。 林牧终于缓过来了,捂着胸口用眼角看原轻昊,一点也不知道害怕:“如果我俩一起做点什么……你一定可以直接弄死我吧。” 原轻昊勾起嘴角:“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嘴上说着这样的话,林牧却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被对方吻得几乎窒息的上头情绪只维持了不到一分钟,两人分开后,林牧很快就捋顺了呼吸,他知道,今天晚上大概率就只能这样了。 原轻昊在他面前偶然展露出了自己凶猛的一面,他意识到这样不妥并开始收敛,这意味着他不会再展露更多的真实给别人看了。 这时林牧才想起,原轻昊虽然一直表现温吞,但他其实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小说里,他一手揭开阿莱的伪装、联合于家碾压周馥郁和她的两个儿子,和林牧周旋、顺利从原中青手中夺过家产,完成了他这个假少爷对原家的复仇——前一段时间原轻昊都没有什么动作,但这并不表示他就是一只什么也不会做的病猫。 那么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原轻昊都在做什么呢? 这次他来A市,除了看望原茹茹,会不会也有其他的目的呢? 林牧随便发散了一下思维,便放弃了继续思考。 他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如果他没有这么咄咄逼人,让氛围再温和一点,说不定今天晚上还能和原轻昊更进一步。 啧了啧嘴,他有点遗憾地这么想到。 “很晚了,回去吧。” 就像林牧预期的一样,原轻昊并没有再对他做出回应。凶猛的一吻之后,他立刻回归了平时的状态,也不再追问林牧为什么非要跟着他了。 这个衣冠禽兽的王八蛋,亲了人后,竟然就这样不闻不问的把他丢在一边,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林牧愤恨得几乎要锤烂身边的栅栏。 过了一会儿他才冷静下来,迎着夜风,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原轻昊这边,他刚刚别过林牧回到酒店房门前,便看到一个熟悉的女孩子站在走廊里,是原茹茹。 “茹茹,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干什么?” 他走过去,刷房卡开门,一边说一边往里走:“大半夜的容易着凉,赶快进来坐坐……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原轻昊的态度一切如常,原茹茹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男人似乎有些诧异地回望了过去:“茹茹,你怎么啦?” “哥,我都……” 小姑娘埋着头,嘴里咕噜咕噜地吐出了几个字,寂静的酒店长廊里,原轻昊却没有听清。 他回头,认真地询问:“茹茹,你在说什么?” “哥,我都看见了!你刚刚在天台上和林牧接吻!今天、今天在游乐场的摩天轮里也是,你俩都贴到一起了!” 原茹茹终于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茫然还是着急,她只能怔怔地盯着原轻昊,执着的寻求一个答案:“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林牧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30章 嫉妒 面对原茹茹倔强的眼神, 原轻昊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和林牧没有什么关系,”原茹茹松了一口气,来不及将心放进胸腔, 原轻昊又补充了一句:“暂时没有关系。” 也就是说, 以后可能会有关系! 她瞪着原轻昊, 想让他把话说明白。 “小姑娘瞎操心什么, ”男人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你在A市这边好好陪姥姥就行……放心,哥有分寸的。” 原茹茹绝望了。 她哥这么说,事情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 她阻止不了, 她哥也不会听她的。 哥, 那个林牧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啊? “还有, 你和林牧的那个弟弟, ”原轻昊突然想起, 嘱咐到:“叫林茂的,少和他接触一点。” “为什么?” “不要问那么多为什么,听哥的。” 事实上,出院后的一个月,他一直在调查周馥郁和原中青。 顺着卫健康这条线, 他理顺了两人当年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并得出了一些猜测。 当年,原中青和黎因雅在大学里相识,毕业后两人顺利步入婚姻殿堂。 原中青自主创业,事业蒸蒸日上时, 黎因雅也怀孕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原中青认识了周馥郁。 彼时的原中青年青有为, 周馥郁不知不觉迷上了他。 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原中青早已结婚,面对周家大小姐的纠缠,他总是彬彬有礼的拒绝。 周馥郁一直没有放弃,然后她等到了黎因雅难产而亡。但原中青仍然没有接受她。 转机出现在一年后,原家出现了资金链问题,这时周馥郁倾尽周家所能,帮原中青度过了事业危机。 周馥郁就像一团热烈的玫瑰,永远朝着原中青开放。 而原中青似乎也被这样的周馥郁打动,终于放下过去,娶她过了门。 自此,周家的资源和关系网也成了原中青的一部分,原家也因此真正的迈进了上流圈层。 如果说周馥郁是红玫瑰,那黎因雅就是原中青心头的白月光。 和周馥郁的结合或多或少参杂了一些世俗的因素,但前妻却是不一样,那是毫无折扣的青春和爱情。 原中青其实一直挂念着自己亡故的黎因雅,他和周馥郁在一起后,两人相敬如宾,很快就沦为了寻常夫妻——后来,原中青便在外面邂逅了与黎因雅有几分相似的银耳,还和银耳一起生下了原茹茹。 后来便是他调查出来的事情了。 周馥郁出于嫉妒,曾经利用郁展成逼疯了银耳,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并且有更多的线索表明,周馥郁对原中青求而不得的那段时期,还曾亲手策划过调换原中青孩子的事件。 如果当年黎因雅的难产有过人为痕迹,一定是周馥郁——她的嫉妒就像是一朵布满是毒素的花,所有人都会被她的疯狂吸引住目光。 但伴随着卫健康这条线索的出现,原轻昊才发现事实可能不是这样——当年安定医院里发生的事情,后面竟然隐隐约约参杂了原中青的影子。 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当年黎因雅难产死亡,获利最多的其实是原中青——他后来娶了周馥郁,成功熬过了资金链断裂的问题,并且原家一跃而上,成了真正的贵族豪门。 不可思议的是,原轻昊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原中青。 原中青每年都会去祭拜黎因雅,办公室里留着她的照片,偶尔喃喃自语时,嘴里似乎总是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相比他对几个孩子的漠不关心,黎因雅那点逝去的思念简直像是把他吊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点希望。 曾经,原轻昊甚至认为就是因为失去了黎因雅,原中青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调查有了一些成果,他正准备做些什么。 来看看原茹茹也是顺便,结果他就在这里遇见了林牧。 他总觉得林牧在打原茹茹的主意。 林牧这个人,不由得他不这样想。 两天后,原轻昊离开了A市,林牧不能再缠着他,终于开始专心致志的带着林茂玩耍。 他们去体验了A市盛名已久的丛林探险项目,又玩儿了些其他的景点。 期间,林茂像林牧怂恿的一样,十分积极地联系原茹茹,但原茹茹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药,基本上不理他,林牧知道以后,就让林茂不和原茹茹聊别的,单单只聊原轻昊,结果这姑娘到底没有抵抗住诱惑,应了林茂一句。 应了第一句,便会有第二句,后来林茂因为嘴笨,不肯在原则方面的问题上稍稍谦让一下女孩子,导致两人从冷淡的点头应答发展成了大吵一架。 至于那个原则性的问题是什么,问就是和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是谁有关。 当然,会吵架,自然就会和好。 和好以后,他们的关系似乎还比之前漠然不应的状态好了些。 林牧十分满意原茹茹和林茂的进度,又在A市呆了一段时间,才领着恋恋不舍的傻小子离开。 回到了原家,林牧离原轻昊又近了一些。 最近一段时间,他虽然没有刻意打听原轻昊的消息,但根据以前看过的小说,他也大概能猜到原轻昊的进程。 现在大概是到了他和周馥郁相互嘶咬的阶段——这人第一次露出自己的獠牙,就是在查明当年自己父母真正死因的时候。 为了对付周馥郁,原轻昊当然需要拉外援。 而这个外援不是别人,正好就是当初林牧在成人礼上遇到过的于家大小姐于浅颜。 回到A市后,林牧很快就再一次见到了原轻昊。 以及,和原轻昊一起吃饭的于浅颜。 为了见原轻昊,他专门去找了阿莱,要了她之前收集的一大堆专门蹲点原家人的信息。 “你要这个干什么?”问话的阿莱显得有些疲惫。 “用来蹲原轻昊。” 说来奇怪,他和原轻昊虽然亲也亲过了,也被他强硬的塞了联系方式,但他们的相处模式却和别人完全不同,原轻昊根本不和他联系——无论林牧怎么撒泼打滚、发骚扰信息,打骚扰电话,原轻昊都不理会他。 林牧教了许多林茂勾搭原茹茹的搭话技巧,对原轻昊却一点用也没有。 没有办法,他只能蹲点守候。 “你怎么还在围着原轻昊打转啊?”阿莱似乎累极了,连声音都虚弱了不少。 她最近依然四处奔忙,想要见侯厅待审的父亲一面,但四处撞南墙,钱也不好使,人情也不好使,这个社会简直像个分了天堂地狱两层的顽固牢笼,身为人类的蝼蚁想要撬开那把锁似乎就是个天方夜谭。 时日一长,她便渐渐地便生出了一些无路可走的绝望。 连带对林牧的热情也降低了许多。 现在听说林牧还在想着他那个接近原轻昊的计划,荒谬中又觉得几分可笑来。 林牧自然也察觉到了阿莱的低落情绪,但他只是装作没发现,要了那些原家人常去的地点,便滑溜溜地离开了。 一个个地方徘徊,这次老天爷终于眷顾了他一次,两天后,他就让自己“碰巧”遇到了原轻昊。 恰巧,原轻昊正在和于浅颜一起吃饭。 林牧厚着脸皮过去坐在了于浅颜和原轻昊的中间,于浅颜竟然还记得他,笑得很浅很温柔,对他说好久不见了了林牧。 她说她和原轻昊正好谈到他,结果刚刚说了两句,真人就出现了,真是太巧了,林牧你简直就像曹操转世一样。 林牧于是赶紧竖起了耳朵:“你们都在说我什么呀?” 于浅颜:“其实不是我,主要是轻昊在说,你肯定不知道,他其实老在我面前提起来你。” 具体提了什么于浅颜没有详细说,因为大多不是什么特别好听的话。 说着,她就捂嘴笑了起来,一边笑着往原轻昊那边看,身体也朝着他的方向倒去,两人最后没有挨在一起,因为原轻昊轻轻扶了她一把。 两人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林牧突然有点吃味。 于浅颜长得很漂亮,和阿莱那艳俗的美丽完全不在同一次元的漂亮,世界上没人见过仙女,如果有,那么一定是于浅颜这样的——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浅淡,就像一抹淡淡的颜色,如果是蓝,便是碧蓝如洗的天空和那广阔的空间里丝丝缱绻的白云;如果是白,便是素妆银裹中的点缀着的晶莹剔透的梅色。 她的美,从来都不会让人觉得单调。 这样一个人美,气质更美的女生,才是这本书的女主——她是原小说中一直被原青年狂热追求着的千金大小姐。 林牧突然就意识到了这件事情。 现在原轻昊又在请她吃饭。 原轻昊现在是在追求她吗? 想到这里,一种奇怪的情绪裹挟了林牧,他不知不觉中就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是冲动,还是本能在指引,林牧任由那一股子嫉妒撩遍全身,直冲脑髓,然后顺利灼烧掉了他的思维。 然后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当着于浅颜的面,直直地吻住了原轻昊。 第31章 暴露 林牧像只八爪鱼, 原轻昊很快把人从自己的嘴上扒了下来。 这不是一个带欲念的吻,只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但它的意义不同寻常。 林牧这是专门做给于浅颜看的。 于浅颜果然愣住了, 一时间没有说话。 原轻昊则是皱起了眉头:“你干什么?” “我在宣示我的主权。”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主权了?” “刚刚, 我自封的。” 他们旁若无人的说话, 没人解释, 也没人觉得害羞,反倒显得呆在一旁的于浅颜像个外人了,她轻轻咳嗽两声:“你们就不打算给我解释一下吗?” 林牧抢着说话:“没什么好解释的,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他对于浅颜存在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原轻昊拉开了他:“确实没什么好解释的, 我和他也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关系。” 半个小时后, 林牧一脸不甘地被打发走了, 离开时, 于浅颜习惯性地冲人淡淡一笑, 招回了对方一阵怒瞪。 “他好像很喜欢你?”收回眼神,慢慢搅动眼前的咖啡杯,于浅颜才慢慢地这样说到。 “他闹着玩儿的,之前不是给你说了,他突然有一天就黏了上来, 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原轻昊早给于浅颜说过林牧,当然,评价都不太好,原轻昊似乎也不愿意多提。 于浅颜却似乎没有领会他的意思,继续搅拌着自己的咖啡:“你说如果我真的和你在一起, 你这个没有血缘关系兄弟会不会一口吞了我?” “可能会, 他还是有点疯。” “怎么说?” 原轻昊想了想:“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见对方不愿多说,于浅颜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那我就来说一点你感兴趣的事情吧。” 他们开始谈正事, 两人都严肃起来。 于浅颜:“你知道周馥郁一直在跟踪你吗?” 原轻昊笑了一下,才道:“我知道。” 自从车祸出院以后,他背后就隐藏了一双眼睛,周馥郁一直派人盯着他,生怕他调查些什么东西出来。 于浅颜看了窗户外一眼,“那你还和那个林牧走得这么近,大庭广众之下,任由他亲你?” “总得让她拍点什么不是?”原轻昊回答得理所当然。 “这事儿林牧知道吗?” 原轻昊想了想:“应该不知道,不过他知道了,大概也不在意。”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啊,你很了解他?” “不是,”原轻昊摇了摇头,“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无论是偷拍、还是被人窥见隐私,追根究地来说,这些都是小事,那些跟踪者,有时候你可能会觉得像蚊子一样烦人,但是蚊子嘛,终究只是蚊子而已。” 闻言,于浅颜叹了一口气:“我们果然不是一类人。” 原轻昊笑了笑:“不能理解也没关系,能够合作就行。” 没错,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世界原本的男主角和女主角根本没有在一起。他们成了单纯的合作关系。 原轻昊需要借助于家的帮助来和周馥郁周旋,于家则是在于浅颜的牵线下,提前给原轻昊压宝——不要看于浅颜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她早已经开始接手自家公司的事物,是一个比能力比外表更出众的女孩儿。 “话说,我顺着卫健康这条线查到了当年的事情,黎因雅的难产说不定并不是一起事故。” “你在怀疑周馥郁吗?”于浅颜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不,我怀疑的是原中青。” “哦……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你的这对父母还挺配。” “正好,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说这话时,于浅颜在打量他,原轻昊觉得她的态度有些奇怪,因为她脸上竟然挂着些试探。 “你想说什么?” 于浅颜知道他看出来了,便不再还拐弯抹角:“你调查过你的亲生父母吗?” 原轻昊的亲生父母,就是二十年前在安定医院里车祸死亡的一对夫妻。 二十年的安定医院其实一共发生了两件事情:一个是黎因雅难产,一个是一对夫妻车祸重伤入院。 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同时有三个人死去,两个男孩儿降生。 于浅颜淡淡地说到:“你不觉得巧合吗?医院里有孩子同时降生很正常,但父母也同时死去,就十分凑巧了。” 原轻昊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二十年前在安定医院里同时发生的这两件事情,并不是巧合。” 不是巧合的话,那就是人为。 如果黎因雅不是因为难产而死,他原本的父母也不是因为车祸死亡,那么…… 这时,于浅颜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做足了铺垫,道:“有线索表明,你真正的父母车祸入院时,伤势其实不足以危及生命……两人后来都死于术后感染。” 说完后,于浅颜就在观察原轻昊的表情,只见他仰头闭了一下眼睛,她没有打扰他,等他深呼吸缓过来后,她才继续问道:“……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按照原计划进行。” 于浅颜似乎有点惊奇。 在于浅颜的注视下,这个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冷静,有时候甚至显得有些冷漠的男人说到:“我之前就想过一个问题——周馥郁为什么要调换原中青的孩子?” “我知道她疯狂迷恋原中青,也知道她一直嫉妒黎因雅,但那时的她还只是个嚣张跋扈的周家大小姐,她会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契机。” 原轻昊其实还有其他的疑惑。 比如周馥郁做过的事情,原中青究竟知道多少——他有可能不知道当初周馥郁调换了孩子,但他必然知道周馥郁曾经亲自逼疯了银耳,那为什么郁展成被捕,原中青却没有任何反应呢? “你在想什么?”于浅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原轻昊像是没有听见于浅颜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反正很快就会知道了。” 吃完饭,两人便散去了。 他走出餐厅,发现林牧竟然还没有离开,正鬼鬼祟祟地扒着窗户往里看,似乎是想偷窥里面的客人。 “你在干什么?” 原轻昊从身后拍了他一下,他吓了一大跳,回头,见到来人,立刻松懈下来:“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吓我一跳。” 然后林牧蹬鼻子上脸地继续说到:“我在监视你呢,万一你和于家大小姐发生点啥不该发生的事情,那我得多委屈。” “你委屈什么?” “你给我戴绿帽子啊,我怎么不委屈!” 和林牧说话总是很放松,因为他闲聊时说的都是一些垃圾话,没什么营养。 而不闲聊时,他想让你知道的事情你必然会知道,他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你思考他说了什么垃圾话也没用——因为他的话真的只是一堆垃圾。 原轻昊“哼”了一声,不理他了。 林牧又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再次见到林牧,是在两天后。 原轻昊完全不意外会这么快见到林牧,反倒是林牧,一副天降横财的模样:“我们那个便宜爹怎么突然想到要见我俩的,他平时不是日理万机忙得要死嘛?” 抱怨归抱怨,但林牧的神情却十分兴奋。 原轻昊今天难得穿了正装,一身深色西装笔挺笔挺的,身量挺拔得不行。 林牧越看越觉得原轻昊长得帅,越看越觉得喜欢,再给他一个胆,他肯定要四肢变触手,整个人都爬到眼前男人的身上去。 林牧的眼神蠢蠢欲动。 “你想干什么?”原轻昊人模狗样地一扫他,他就更兴奋了。 “你觉得我想干什么?”他舔了舔唇。 “无论你想干什么,”原轻昊一边扫他,一边正领带,整个人正经得不行:“都给我收敛点。” 原轻昊又在用那种表情看他:“这次老头子把你和我都叫过来,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呀?”林牧的头猛地凑了过来,眨巴眨巴眼睛,有那么一个瞬间,两人的呼吸都几乎交融在了一起,但很快他又撤开了:“其实我也不算是不知道,反正……肯定是你做了什么事情惹我们那便宜爹了吧?” 原轻昊垂下了眼睛:“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我呢?” “肯定是你!”他大大咧咧地回到:“因为我没有做过啊!” 两人一齐从车上下来,一路闹腾地回到了原家大宅。 原家大宅之所以叫原家大宅,就是因为他大,从铁栅栏到主屋这段距离,原轻昊陪着林牧,两人统共走了十分钟有余。 林牧嘻嘻嘻又哈哈哈,说话声和笑声都围绕在他身边,让原轻昊觉得有些头疼。 平时明明走不了这么长时间的。 原家主宅有些年代了,外墙上爬满了藤蔓,主屋内更是显得阴森。 两人进了主屋的大厅,林牧的说话声便停了下来。 不久前,他就是在这个大厅里摔了一跤,然后莫名其妙地睁开了眼睛。 那个时候,主宅好像还没有那么阴森来着? 明明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情,林牧现在想起来,却像是隔了一层沙一般,感觉似乎很久远了。 他们沉浸在老宅沉重的气氛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椅着扶手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是周馥郁。 她不知什么时候出院了,但腰腹部的伤似乎还没有好全,走路的时候慢吞吞的,看得出在尽量避免大幅度的动作。 但她的体态很好,最近一段时间又喜欢上了旗袍,各种款式换着穿,每一件都能展现出她保养得十分完美的身体曲线。 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她像是已经和黑暗融为了一体,和这栋原家老宅不分你我了。 她脸上的表情仍旧是淡淡的,笑容温润平和、细看之下一如既往的透着几分疏离。 她先是把走进原家的两个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才意有所指地说到:“你们兄弟回家,我在客厅里老远就听到声音了,看起来,你们最近的关系好像不错?” 这次林牧没有嘴快搭话,原轻昊也什么也没有说。 周馥郁也不介意,优雅地抿出了一个笑容,转身往楼上看去:“上去吧,中青就在楼上的书房等你们。” 林牧往旁边看了看,发现李一慧也在。 但是这种场合,她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默默地站在角落里,充当着一块人形背景板。 今天,原家大宅里的氛围分外的压抑。 林牧和原轻昊也没再多说,上了二楼,这时林牧心里已经隐隐约约知道了什么,不过他也无所谓,跟着原轻昊一起,就推开了书房的门。 原中青正背手站在书房里,听见开门声,也没回头,直言:“进来。” 书房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比阴沉沉的大厅更甚。 仔细来算,这才是林牧第三次在这么近的地方见到这个名叫原中青的男人。 第一次是他磕伤了后脑勺,这个人来医院看他,但对方连病房都没有入,带了一捧鲜花,扫了他一眼便匆匆离开了。 第二次是在成人礼上,他在宾客的瞩目下耐心地牵着他的手,陪着他一起切蛋糕、发表讲话、跟在他身后像被猴子一样观赏。表面上父子和睦,私下里他们却一句交流也没有。 林牧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原中青的儿子,原中青,很可能也不觉得自己是他的父亲。 当然,原轻昊那边大概也一样。 现在,看着书房里这个日理万机的中年男人的背影,林牧才发现这是一个背挺得很直,背影略微有些瘦削的中年男人。 原中青的脸保养得不错,只看正面时,只有那两条法令纹能表明他的年龄已经不小了;但如果只看背影,就会很明显的发现年龄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这是一个已经步入了不惑之年的男人。 ——不惑不惑,这意味着原中青很快就要成为一个老年人了。 这样想着,林牧就不由自主的想笑。 一个男人机关算尽浪费半生——比如原中青这样的人,到头来依然敌不过年龄的摧残,这么努力的浪费自己的人生,值得吗? 相比林牧的散漫和随意,原轻昊便正经了许多。 他从小在原家长大,早已经习惯了在原中青面前隐藏真实的自己,只展现出父亲想看的一面——这是成长环境导致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一阵压抑的沉默之后,原中青似乎觉得压力给得差不多了,他才背着手转过了身,看着眼前一高一矮的亲子和养子:“知道我今天把你俩叫过来是为什么吗?” 原轻昊微微垂下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林牧则大剌拉拉地抬头看着自己这位血缘上的父亲,十分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您直接说吧,我们都不是太清楚您一下子把我们拉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原中青当即沉下了脸色,多年的上位者经历使他在人前练就了不怒自威的本领,只可惜林牧的信号接收器有恙,仍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沉声一哼,从手里甩出几张照片,摊在了面前的书桌上:“你们给我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牧斜瞥过去,发现桌子上的几张照片照得很清晰。 有他和原轻昊在摩天轮里接吻的照片、有他和原轻昊在酒店天台接吻的照片、还有两天前他和原轻昊当着于浅颜的面碰了一下嘴唇的照片——那一下真的只是短短地触碰了一下,不到一秒钟,竟然也给完完整整地拍下来了。 林牧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您这么大动干戈是为了什么,结果就为了这个吗?” 听语气,林牧似乎还有些失望,“不过,这拍照的人还挺敬业。” 拍了这么多照片,看来跟了挺久,一张重要的也没有漏下。 原中青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愤怒:“林牧,轻昊,你们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有的有的,爸爸!” 林牧这一声喊得毫无压力,他立刻接嘴说到:“爸,如果你想问我这是不是真的,那我告诉你,这是真的,我们不是在逢场作戏也不是一时兴起,我和轻昊是真心相爱的……所以爸爸,请你成全我们吧?” 原中青的脸色正在慢慢变得铁青。 “还有,如果爸你想看我们接吻,下次大可不必找人跟踪我们,还拍这些照片。” 他捻起其中一张照片,啧啧啧地感叹了两句:“虽然照片拍得还不错,但如果您想看的话,我们现场亲给您看也是可以的。” 说着,林牧就凑到了原轻昊身边,指着自己的嘴唇撒娇般地说到:“来,亲我一下可以吗?” 原轻昊止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用巴掌推开了厚颜无耻的某人,才垂下眼皮一本正经地反驳到:“父亲,您不要听林牧胡言乱语,他只是在闹着玩儿而已。” 原中青大概是没有想到林牧能够这么的厚脸皮,脸色阴晴不定地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一个极其严肃和可怕的表情上,他盯着原轻昊:“你来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轻昊垂着眼皮,一副低眉顺眼的孝顺儿子模样,娓娓道来:“不是两情相悦,也不是逢场做戏,我们其实没什么关系,林牧只是一心缠着我而已。” 原轻昊阐述了最近发生的事实:“但是,林牧开始吻的时候,我也没有阻止他……所以照片上的东西就是事实。” 原轻昊不说则已,一说话,就让原中青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你、你们怎么能够这样,你们知道你们是兄弟吗?!!” “不是亲兄弟!”原轻昊回话以前,林牧赶紧接了一句:“我和他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原轻昊皱眉:“虽然不太想附和,但林牧这话,说得也没错,我现在只是您的养子而已。” 原中青的胸膛急促地起伏起来,他深呼吸两分钟,看起来像是一口气过不去会直接猝死在这里一样。 林牧奇怪了起来:“父亲,您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他不知道是真的疑惑,还是在接机继续刺激原中青:“我看你平时也没有多关心我们啊,怎么我和原轻昊就亲了一下,你就这么大反应……我以为你眼里都没有我们这个儿子的。” “爸爸,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给儿子们说说呗?” “林牧,你怎么能够说出这种话!你长这么大,你的养父母究竟是怎么教导你的,简直是无耻!!” 太过气人,原中青目眦欲裂地盯着他们,原轻昊及时拉住了他,阻止林牧继续胡说八道。 “父亲,您今天把我们叫过来,不止是为了这件事情吧?” 等原中青稍微平息了些,原轻昊才收起桌上的几张照片,弹着说到:“我知道这些照片不是您找人拍的,拍这些的,其实是周阿姨吧?” 第32章 故意 一提到周馥郁, 原中青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身体摇晃几许, 再睁开时, 已经成了平时人们熟悉的原家家主。 “照片确实是你馥郁给我的, 轻昊, 你特意这么问我一句,是想说什么呢?” “父亲,您知道我的意思。” 林牧看不下去了, 都到了撕破脸皮的时候, 这父子俩还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于是他帮忙补充到:“很明显, 姓周的女人就是在故意挑拨你们父子间的关系啊!” “姓周的女人!”原中青板着脸朝林牧扫来:“那是你周阿姨, 别没大没小的!” 林牧却嘻嘻嘻地笑着答到:“她不是我周阿姨, 我也不承认你是我父亲。” 原中青看向了他。 “你一没善待过我妈,二没有对我尽到过父亲的责任,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喜欢的人,你还要来棒打鸳鸯拆散我们……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承认你这个父亲?” 原中青的眼神从林牧滑到了原轻昊身上:“轻昊,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谁料原轻昊却摇了摇头, “不是。” 他还是刚刚那副低眉顺耳的孝顺样子,却语出惊人:“父亲,林牧只是在开玩笑,但是我——我恨你。” 站在书桌后面的男人,在听到这话时, 神情震了震。 “我曾经非常的敬佩你, 你是一个传闻中的男人,能力出众、众星捧月, 我曾经为了有您这样的父亲感到骄傲。” 原轻昊表情不变,开始回忆以前的事情:“但小的时候你总是很忙,把我丢给李阿姨扶养,不闻也不问……我以为是我做得不够好,非常努力的学习,想让您看到我的优秀,但是这并没有用。” “后来我才知道,你不但对我这样,对立寰和立宇也这样……有一段时间,我在安慰我自己,你并不是不喜欢我,而是你对所有儿子都这样。” “再后来,我知道了你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才终于明白了原因。” 原中青皱着眉头听,没有打断他。 原轻昊则像是讲述着别人的事情,继续说到,“父亲,我一直有一个疑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你亲生儿子的?” 原中青叹了一口气:“是林家夫妻找上门的时候。” 在原轻昊进入原家公司实习的这一年,一对市井夫妻来到了安定医院,说十九年前,他们领养的孩子可能在这个医院里被抱错了。 他知道得并不早。 之所以对原轻昊这个儿子一直很冷淡,只是因为他一看到这个孩子,就会想起他的小雅——人的年龄一大,就特别爱回忆往昔。 他总觉得轻昊和他死去的妻子很像,眉眼鼻子都像,因为投注了太多的情感,反而不敢靠得太近。 这种话,他从来没有对其他人说过。 后来,他才发现自己倾注了感情的孩子并不是黎因雅的孩子,这么多年的漠视似乎都成了虚妄,找回来的林牧却一丁点小雅的影子也看不见了,他觉得命运弄人,更不会把这么些年的情绪说出来了。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原轻昊又不是原中青肚子里的蛔虫,当然不知道他这个“父亲”究竟想了些什么,即使他知道,他也不会对这个中年男人的情绪动容。 从真相揭露的那一刻起,黎因雅和原中青便都成了他生命中的外人,从那以后,他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情。 “父亲,您知道当年掉包我和您亲生儿子的是周馥郁吗?” 就像是直接撕破了脸皮,原轻昊连象征性的“周阿姨”也不叫了。 原中青颤抖了起来,脸色苍白了几许,没有看原轻昊,也没有看林牧,过了一会儿才像是有些精疲力尽地说到:“……知道。” “那您知道周馥郁逼疯了茹茹的母亲,还对帮助银耳阿姨的郁展成赶尽杀绝吗?” “……知道。” “父亲,既然您都知道,您为什么什么也不做呢?” 原轻昊的声音是平静的,他没有质问眼前这个他仰望了整个少年时期的男人,就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和局外人,当然,他也不需要对方的解释。 “最后一个问题,您知道当年我那出了车祸的亲生父母,是怎么死在医院里的吗?” 上面的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这一个问题。 原轻昊想要知道真相。 “轻昊,你这是什么意思!?”原中青看向他,声音突然凛冽了起来。 “就在周馥郁叫人跟踪我的时候,我查了一下二十年前安定医院的事情,当年的医生说,我的父母入院时车祸伤亡并不重,他们都是死于术后感染。” “你的意思是怀疑你周阿姨对你父母的手术做了什么手脚?!” “是的。” “混账!无凭无据的事情,你怎么可以这么想!” “轻昊,即使你看不惯你的周阿姨,也不能这么污蔑她!” 原中青这么些年来和周馥郁的夫妻情比水还淡,此刻却勃然大怒地维护起她来。 原轻昊只是安静地盯着他。 林牧则眨巴着眼睛在一旁看戏,虽然他才是原中青亲儿子,但现场好像没他什么事儿。 他看见两人剑拔弩张,他甚至期待两人能打起来。 这时,书房里的动静似乎惊动了外面的人。 “扣扣扣!” 有人敲起门来。 “谁?!” 原中青看了屋里的两个儿子一眼,话语中还带着几分怒气。 “是我,”温润平和的女声在书房外响起,周馥郁站在门边:“你们父子在吵什么呢,声音都传到外面来了。” 一时之间,没有人答话。 犹豫的中途,周馥郁已经打开门,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像一抹又凉又薄的月光,扫向屋里的三人。 周馥郁一直是优雅的、从容的,穿着旗袍的她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民国女人,带着一点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复古感。 她似乎永远不会着急、不会惶恐、也不会哭泣。 面对这样的周馥郁,林牧都有点无法想象她年轻时的模样。她为什么会做出掉包孩子、逼疯别人的事情呢? 她年轻的时候,也像现在这么从容吗? 走进来的周馥郁似乎并不惊讶书房里剑拔弩张的氛围,她扫了屋里人一圈,依旧是一成不变的温润语调,看着原轻昊,道:“轻昊,你们争吵的内容我大多听到了,照片确实是我找人拍的、也是我拿给中青,还有什么其他的疑问,你也可以在这里直接问我。” “好,”原轻昊完全不惧,甚至没有一丝铺垫就直接问到:“二十年前,你为什么要对我的亲生父母动手?” “轻昊,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了什么谣言,但二十年前,我并没有对你的亲生父母做什么手脚。” 周馥郁看了原中青一眼,眼角往上瞥,眼里突然出现了一丝回忆的神色:“二十年前,我还是小姑娘,虽然是冲动了些,做过一些错事,但还不至于会无法无天到在医院里对两个无辜的陌生人动手……轻昊,你的父母确实是死于手术途中的意外感染。” 原轻昊瞥下了眼睛,没有答话。 气氛僵硬起来,在场四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无言。 桌面上的亲热照片还散落着,原中青皱眉把这些照片拢起来。 事情发展到现在,一开始把两个儿子叫来的原因似乎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感觉太阳穴一阵阵突突突的发疼,把照片甩给两人,道,“你们俩从今天开始不准外继续来往了,轻昊和林牧,你俩都给我先搬回来,轻昊你公司也暂时不要去了,都先给回家好好反思!” 原中青似乎是准备把这件事压下来,以后再来处理。 “你们俩现在先出去,我等会儿再找你们算账!”他十分疲累似地捂着额头,“馥郁你等等,我有两句话想和你说说。” 林牧和原轻昊就这样被赶了出来,书房外,李一惠站在旁边,出来的时候她看了原轻昊一眼。 她像以前一样保持着该有的距离,没有过来,却是原轻昊主动走了过来:“李婶,你不用担心我,老头子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等离开客厅,林牧用手踵戳了戳原轻昊的身体,靠了过去:“你和那个李一惠很熟?” “李婶是从小把我带大的人。” “哦……”林牧像是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原来她是你放在周馥郁身边的内奸啊!” “什么内奸,不要乱说话。” 原轻昊语气平淡,兴致不高,甚至没有躲开他的靠近,林牧听出他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了。 但他偏不,拽住原轻昊靠得更近了一些:“你知道今天原中青那个死老头子把你叫来是为了什么,但你现在和他闹翻又没有好处,现在原老头连公司也不让你去了,你想干什么呢?” “你觉得我想干什么呢?”原轻昊突然停下了,回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他。 林牧嘿嘿嘿地笑起来:“你最近和于家走得这么近,一定是和于浅颜一起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说不定我就是只是在单纯地追于小姐呢?” “你肯定是在骗我!” “我要不是在骗你呢?” 林牧的眼神暗了暗:“那你肯定不会想知道结果的。” 话题就这样被原轻昊带过去了,林牧知道他故意的,却止不住气呼呼地想——原轻昊,你要是真的和于家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连你带于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林牧其实说得对。 他故意在这个时间点和原中青戳破脸皮,当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他早就发现了,原中青和周馥郁之间存在着一种奇妙的平衡——不止是周家和原家的持衡,还有他们夫妻之间的拉扯。 即使两人相敬如宾、关系淡漠,他们却依然维持着一种深度的绑定关系,原轻昊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奇怪,但他知道,要想让原家动摇,就得先撼动原中青和周馥郁之间的平衡关系。 周馥郁做过什么,其实并不重要——无论是二十年前的抱错事件、十年前逼疯银耳、或者说可能曾经对他的亲生父母动过手脚,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原中青要因为这些事情对周馥郁产生怀疑才行。 抱错事件和银耳逼疯事件,原中青都知道了,却什么也没有对周馥郁做——那就由他再来为原中青添一把火。 为了之后的计划,他必须要让原中青和周馥产生嫌隙才行。 第33章 决定 原轻昊和林牧走后, 书房里便只剩下了原中青和周馥郁。 夫妻俩人互相看着对方,一起生活了十九年,还是一副客气礼貌的模样。 周馥郁的眼皮抬了抬, 在原中青面前也没有多少话:“是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十九年前, 你真的对那对夫妻动手了?” 周馥郁抬眼看眼前的男人, 精致的脸上, 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你不相信我?” 在原轻昊面前,原中青明明厉声斥责,回护周馥郁, 但一转头, 他便开始质问她。 周馥郁端着身姿, 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了, 悠悠地继续说到:“是啊, 我们认识了二十一年, 结婚十九年,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 她是二十一岁那年认识的原中青,彼时,原中青是商场新贵、长得好,为人风趣又幽默, 在一次酒会上,娇纵惯了的周家大小姐一眼就看上了他。 从此,她便陷入这个名为原中青的深渊。 只可惜,当时的原中青已经有了妻子。 酒会上无意的撩拨,那个男人礼貌而又坚决的拒绝, 包括后来的纠缠不休……这一切, 都让原中青成了周家大小姐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也让她离深渊越来越近 她没有忍住, 还是开始若有若无地靠近原中青,那个人并没有拒绝。 后来他的妻子怀孕了,周馥郁去见了黎因雅一面——是个脾气温和的女人,说话像是在唱春天的小调,脸上洋溢的笑容都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她看着她求而不得的男人陪在妻子身边,说笑、玩闹、一起吃饭、一起离开,周家大小姐第一次尝受到了嫉妒的滋味。 然后黎因雅十月怀胎,住进了医院,周馥郁过来时,看到原中青焦灼地守候在手术室外,并且撞见了他和卫健康密聊。 她没有听见他们说了什么,但原中青的表情是如此的沉重。 就像他对事情有所预感一样,当晚,黎因雅难产,死掉了。 同一天晚上,一对十月怀胎的夫妻出了车祸,被紧急送进了安定医院。 “中青,我还是和二十一年前一样,像见你第一面时那样狂热地爱着你。”周馥郁像是在念戏词,平平的语调,说到多年前的事情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波动了,“而你也还是和二十一年前一样,一点也没有变,从来就没有正视过我。” “我实在是太嫉妒黎因雅了,为什么她那么了解你,为什么她可以早早的认识你,为什么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爱你?” “中青,你可能不知道,我背着你偷偷的去见过黎因雅一面……她真的是个很温柔、很善解人意的女人,她说她一直知道我在围着你转,她说她相信你理解你,但是,她可能也预感到自己和你呆不长久了,所以给我说了一些你们的往事、还有心愿,后来她死了,那一番话也可以说是她的遗嘱了。” “中青你可能不知道,她真的比你想像中的还了解你。” 原中青目光怔怔地看着周馥郁。 周馥郁笑了笑:“不用这么看着我,你知道我讲的是什么意思。” “总之,即使你在黎因雅眼中是个有些不堪的人,但我还是疯狂的迷恋上了你——就像你希望的一样,疯狂的迷恋上了你。” “小雅……生前都对你说了什么?”原中青几乎有些哽咽地问到。 “她说,如果她不在了,让我代替她好好照顾你,还有她的孩子。” “那之后不久,黎因雅果然难产去世了,但我实在是太嫉妒她了,正好医院里有一对车祸死亡的倒霉夫妻,于是我调换了你们的孩子——我还特意提前搜寻了林家夫妻,让他们养着你和黎因雅的孩子,希望他变得贪婪、愚蠢、又恶毒。” 周馥郁用着美丽精致的面孔、平凡温和的语调,说着那些年做过的事情,此时此地,这个女人终于和她做过的所有事情都重合了起来:“后来我们结婚了,你却又在外面有了银耳……中青,你真的从来都没有变过。” 这个人一直那么虚伪、那么贪婪、那么无情。 偏偏,她周馥郁就是迷恋着这样的原中青。 后来,两个人又在书房里秘密地说了好一席话。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只知道两个人走出书房时,神色都很疲惫。 原中青像是突然老了十岁,周馥郁也失去了她一惯的从容,魂不守舍的,下楼梯时还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两个星期后,原中青生病了,搬进了私人医院。 期间,他又把原轻昊和林牧叫去,就兄弟俩不守伦常乱来的事情,准备教育兄弟俩一番,但到途中就被林牧气得不停地咳嗽,三人不欢而散。 一个月后,原中青的病情加重了。 他似乎已经对原轻昊和林牧没有办法,不打算再管他们,开始着手准备其他事情,甚至把常年在国外求学的原立寰和原立宇召了回来。 林牧总觉得,这老家伙似乎是在准备遗产分配的事情了。 和原中青撕破脸皮后,原轻昊也不知道究竟在忙些什么,林牧十次去找他,有九次都找不到人。 他忙得很,虽然原中青要禁他的足,但这话现在已经成了一句空话。 他十次摸了九次,大概也猜到了一些,知道原轻昊应该是在联系外人,趁着原中青和周馥郁心力不济的时候蚕食原家的产业。 心里清楚归心里清楚,但原轻昊老是和于家那个女人混在一起,也从来都不屑于向他解释,林牧就很不开心。 越想越不开心。 他心里苦闷,原轻昊不理他,原家其他人也很无聊,他只能去找阿莱抒发自己无处可去、没有任何人愿意接受他的悲愤感。 但这次,向来都愿意安安静静呆在一旁听她说话的阿莱也不乐意了。 把人约出来,林牧在比他更焦灼、更苦闷的阿莱面前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大堆。 一开始阿莱还好脾气的应两句,说到后来,尤其是说到原轻昊的部分时,阿莱陡然就拉下了脸:“你不要拿这些事情来烦我,你要是喜欢原轻昊就去追!不用在这里征求我的意见!” 林牧终于停下了,眨了眨眼睛,看着阿莱。 看到林牧这副装无辜的模样,她就不由得心头火起,她想到这个混蛋一次次无视她,她就又伤心又难过,此刻,这种针扎一样的心情在此刻突然爆发、瞬间变成了愤怒:“林牧,你这是在我面前炫耀吗?你在怎么能够这么理所当然的在我面前炫耀?你为什么从来都不体谅我的心情!!” 大吼出声,下一秒她就哽咽了起来:“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 我也喜欢你啊。 林牧终于安静了下来,在阿莱面前说出了第一句人话:“对不起。” 他确实知道,阿莱对他有好感,所以他才一直在拒绝她。 阿莱从小就一个人在泥潭里挣扎,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林牧,她就以为自己抓到了救命稻草,开始不自觉的亲近他,不自觉的被他吸引。 从林牧感觉到阿莱的靠近开始,他就在有意的回避她,甚至故意在她面前提起自己和原轻昊的事情。 这样的林牧让阿莱觉得无情,这个人似乎完全不会顾忌旁人的感受,只让她越来越绝望。 终于在这一天,她心烦意乱,忍不住爆发了。 崩溃地大哭,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事情,梨花带雨模样。 阿莱长得很漂亮,平时撒娇作态可能会有些艳俗,但哭起来却绝对惹人家怜爱,但看着阿莱哭成了这样,林牧依然无动于衷。 他确实如同阿莱想的一样,是个冷心冷肺的人。 林牧知道,他和阿莱不会永远维持这个状态。 哭过之后,阿莱站了起来,在林牧面前抹干了眼泪:“我们最近暂时不要见面了。” 林牧点了点头,说好。 被阿莱赶出来后,林牧就在大街上晃荡,他孤单一人,无处可去——想着忙忙碌碌的原轻昊,想着阿莱,想着原中青他们,林牧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孤独。 回到之前的临时住处,他摸出了那本属于原主的日记。 目前为止,他已经在日记本上留下了不少属于自己的痕迹。 找到了郁展成留下的黑色皮箱; 勾搭上了阿莱; 第一次对原轻昊搭讪原轻昊; 出车祸了; 和原轻昊在摩天轮上接吻; 和林茂一起去A市,他特意嘱咐便宜弟弟的一些话; …… 如此种种,林牧都记在了笔记本上。 摩挲着那些新鲜的、不久前才添上去的字迹,林牧心里想着什么,回过神来,已经握住笔开始写一篇新的日记了。 【XX年XX月XX日 阴晴不定 这是我醒来的第三个月……也许不止三个月,有四个月了也说不一定,我没有仔细地算过。 但其实,这个世界的日期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今天依然是十分平凡的一天。 只有我觉得孤独。 我想寻找一下我的同类。】 寥寥几个字,还是原来的风格,但这是林牧第一次透露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写完以后,林牧就关上了日记本。 因为,他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 第34章 林家 计划开始的第一步, 林牧先给林家父母打了一个电话。 最近的一段时间,林永辉和黄慧的心情不错。 从A市玩儿回来后,林茂的成绩也下来了, 发挥正常, 考得不错。 夫妻俩都很开心, 千挑万选, 替儿子挑了一个学校,这两天正在准备孩子的升学宴。 街坊邻居逢人就问,黄慧也乐得显摆, 这么多年来, 儿子终于给她扬眉吐气了一回, 她整个人的精神气都提高了不少。 忙得不可开交时, 黄慧接到了林牧的电话。 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下来, 好心情似乎立刻就败光了。但下一秒, 想到小茂很快就会离开这座城市求学,再也不受林牧的束缚,她的腰杆也直了,电话里的语气便不客气起来。 “林牧,你什么事?” “上次我们已经同意小茂和你一起去A市了, 这次你又想做什么?” 黄慧的敌意特别明显,一上来就呛人,搞得林牧一下子有点懵。 他沉默了一下,才道:“怎么了妈妈,今天火气这么大?” “林牧, 你也别在假心假意地叫我妈了, 你是原家的大少爷,我们穷酸人家攀不上。”黄慧的声音平静了一点, 继续道:“现在小茂考上了大学,你也被认回了原家,我们桥归桥路归路,麻烦你以后少来打扰我们。” 林牧在电话这头眯上了眼睛:“妈,你这是要和我撇清关系啊?哦是了,现在林茂考上大学了,你觉得可以和我撕破脸皮了,但是妈,你们怎么这么着急呢?现在周馥郁的事情都还没有处理清楚,你们怎么就想从原家的事情里抽身呢?” 电话对面的女人呼吸急促了一下,沉声道:“林牧,你还想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向您确认一个问题,当初你和我爸突然上安定医院说二十年前领养的孩子抱错了,这是周馥郁指示的么?” 从原中青的书房出来后,林牧就认清了一个事实:周馥郁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嫉妒心还要强。 她承认当年在安定医院对俩孩子动了手脚,也承认私下里联系了林家夫妻,想把黎因雅的孩子养成一个废物——自然而然的,林牧便想到,她和林家夫妻肯定还有联系。 如果这二十年来,周馥郁一直通过林家夫妻控制着林牧,那么反过来,他自然也可以通过林家夫妻给周馥郁传达一些他想要周馥郁知道的消息。 不过他还有一件事有些疑惑。 二十年前的抱错事件突然曝光,不可能是林家夫妻擅作主张去揭发的——林家夫妻,也就是黄慧和林永辉,他俩甚至可能都不知道林牧的真实身份,这件事突然曝光,只可能是来自周馥郁的指示,但她为什么要选择曝光这件事情呢? 明明,原中青知道儿子被抱错后,第一个怀疑的肯定就是她,但她还是这样做了——为什么? 他有点想不通。 黄慧听了林牧的话后,却是皱起了眉头:“你在说什么?” 这个中年女人在电话里语出惊人:“不是你让我暗示姓周的女人,说如果不赶紧揭露那个原家假少爷的身份,他很可能就要继承公司了吗?所以她才让我去安定医院闹了一下,真相大白,你也回到了原家……你明明说过的,回到原家后就不会再缠着小茂了,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黄慧警惕起来:“林牧我警告你,如果你对小茂做了什么,我们进监狱也不会放过你的!” 林牧直接略过了有关林茂的话题,对于黄慧透露出来的信息惊了一下:“你说……你们去安定医院揭露二十年前这是我的意思?” “不然呢?”电话里的女人暴躁了起来:“林牧,你这是在耍我吗?有屁快放,不然别再打电话给我了,我还忙着!” 事到如今,黄慧对林牧的不满已经累积到了顶级。 忍到现在,小茂终于考上了大学,即将远走高飞,他们一家只想离林牧远远的,赶紧摆脱这个人。 小时候的林牧就是个阴沉的孩子,不说话也不哭闹,一双眼睛怔怔地看着你,好像什么都懂。 黄慧从以前开始就有点怕这个孩子,永辉,她男人,嘴上不说,但其实也对这孩子有点发怵。 林牧是他们领养的孩子。 二十年前,她和林永辉刚结婚老是怀不上,正好医院里有个父母车祸死亡的婴儿,他俩经人牵线,就领养了这个孩子。 牵线人是周馥郁。 周馥郁是个富贵女人,领养孩子的手续搞得很齐全,还给了他们夫妻俩一大笔安置费——唯一的要求,就是要“随心所欲”的把孩子养大。 黄慧读书少,初中毕业,不知道太多的弯弯绕绕,只觉得天上掉了一个大馅饼。 既然馅饼掉下来了,砸到了他们头上,她和她老公就高高兴兴地咬住了这个饼。 林牧三岁的时候,黄慧生下了林茂。 三岁,是个晓事的年龄了,这时林牧已经开始咿咿呀呀说话,到了四五岁,黄慧他们就发现这孩子特别的聪明,会逗弟弟玩儿,还会搜罗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讨他们开心。 那个时候,林牧还算是正常,到了七八岁的时候,林牧似乎发现了他们对他的态度和对林茂的态度不同,有一天,他突然问了黄慧一个问题: “妈妈,我是不是不是你亲生的?” 黄慧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赶紧问他为什么会这样问,那孩子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黄慧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眼神,冷漠的、探究的、试探的……那根本不是一个孩子会有的眼神。 林牧变得越来越阴沉了,但和小茂的关系却好了起来。 小茂被人欺负过,他提了块板砖差点儿把人的脑袋砸得头破血流;小茂偷钱买过一大堆飞机的什么模型,他偷偷替他应承下来,被他们一顿好抽……小茂就被这些手段收服了,一直哥哥长哥哥短的跟在林牧屁股后面,等夫妻俩意识到的时候,林牧已经坐在了他们面前,说: “如果你们不想小茂出事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那一年,林牧才十岁。 周馥郁确实和黄慧他们有联系,甚至每年都会给他们汇款,然后见黄慧和林永辉一面,以确认“林牧”在按照她期望的方向发展。 也就是从林牧十岁这年开始,黄慧她们开始向周馥郁谎报军情。 黄慧夫妻成了帮助林牧瞒过周馥郁眼线的内奸。 到了如今,黄慧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这个人了,结果林牧又一次打了电话过来,她敢怒不敢言:“林牧,你究竟还想让我们干什么?!” 电话那头的林牧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黄慧的这几句话点醒了他,他其实早就意识到林牧和这对养父母的关系不同寻常,但却没有往这方面细想。 那间保存完好的小房间,林家夫妻对他战战兢兢的态度,以及傻小子林茂对他无理由的崇拜……其实,他才是推动二十年前抱错真相曝光的幕后推手啊! 他呼了一口气,在电话里对愤怒的女人一字一顿地说到:“这是最后一件事情了妈妈……这件事之后,无论成功与否,我以后都不会再打搅你们。” 黄慧其实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她只能按耐住内心的不满,抗拒地说到:“说吧,究竟什么事情?” ………… 和黄慧的通话算是意外之喜,挂掉电话之后,林牧靠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了那本陈旧的日记。 日记本里夹着一张老照片。 这张照片是他一开始醒来就在日记本里发现的,照片上是原轻昊小时候的背影。 林牧摩挲着这张照片,有些遗憾地想,为什么拍的背影而不是正面呢?如果拍的是正面,他就可以看看小时候的原轻昊长什么样了。 小时候……原轻昊是像现在一样傲慢,还是会更脆弱一点呢? 想到了原轻昊,思维发散,林牧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更多。 他想到了他们在摩天轮上的吻,想到了酒店天台上,那个罕见的、像野兽一样撕咬着他脖子的男人,最后,发散的思维又回到了摩天轮里,定格在了原轻昊亲他前的那个瞬间。 他记得原轻昊在那个瞬间用鄙视的眼神看他,居高临下地说,“林牧,你真的明白……什么叫做喜欢吗?” 现在林牧可以逃坦然地对自己说了——他确实不明白什么是喜欢。 但他想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原轻昊;也想知道,原轻昊是不是喜欢自己。 如果可以回到摩天轮的那个时刻,他也许可以恬不知耻地让原轻昊教教自己什么是喜欢,只可惜,人是无法回到过去的,所以林牧决定再试一次。 这次,他一定可以得到答案。 这样想着,林牧小心翼翼地收回了那张老照片,将其再次夹回了日记本里。 与此同时,他又拨通了林茂的电话,准备给他交代一些事情。 林牧想,如果原轻昊喜欢我,我也喜欢原轻昊的话,这次结束以后,我就好好的追他一次。 第35章 生日 放下电话, 林牧第二天就去找原轻昊了。 虽然这个人鼻子长在天上,根本不理他,但他很快想起来, 原轻昊的生日快到了。 他决定给他一个惊喜。 找不到原轻昊, 林牧就调转方向, 去找于浅颜。 于家人可比原轻昊的脾气好多了, 林牧只说有事,于浅颜便抽出了二十分钟,在公司下面见了突然登门拜访的林牧。 “原轻昊的生日快到了?”于浅颜眨了眨眼睛:“他生日你怎么找上我了, 而且, 你们不是几个月前才进行了成人礼?” “成人礼是特意挑选的日子, 他真正的生日不是那天, 当然, 我的生日也不是那天。”林牧神情恳切:“他最近忙得要死, 都不出来见我,我只是想帮他过一下生日而已。” 于浅颜实在不知道该做何表情,但她确实对林牧有些好奇,就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道:“轻昊为什么不想见你?” “我也不知道,他大概是……有点讨厌我吧。” 于浅颜摇了摇头:“我觉得他并不讨厌你。” 林牧的眼神亮了亮:“那他在你面前是怎么说我的?” 于浅颜搅拌着咖啡, 想到了自己这位大学同学对林牧有过的评价——从“阴沉、愚蠢”、“不用太在意”,到“给人的感觉有点奇怪”、“他就是闹着玩儿的”,最后是“对他的感觉,我也说不太清。” 她和林牧的接触不多,大多事情是从原轻昊那里听来的, 在她眼里, “林牧”这两个字代表的就是一个奇奇怪怪的人,直到那天, 林牧当着她的面亲了原轻昊,她才知道他们是那种关系。 二十年前被抱错的双子,二十年后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如果不是她还算了解原轻昊,她几乎会以为原轻昊发疯了。 她对林牧实在是好奇,机会难得,就当场问了:“你和轻昊是怎么在一起的?” “还没有在一起,他老是说,我还不够了解什么是喜欢。”林牧也趁机问了一句:“于小姐,你觉得原轻昊他喜欢我吗?” 于浅颜笑了笑:“我只是个旁观者。” 言下之意,她的看法不够客观,事实上,她只是不想参杂到原轻昊和林牧的感情评判中,不想给出可能是误导性的意见。 这是林牧和于浅颜第一次单独的面对面坐到一起,原轻昊不在,林牧心里的那股嫉妒似乎也失去了风向标,两人坐着,竟然聊得还不错。 最后,于浅颜答应了林牧的要求,帮助他给“原轻昊”一个惊喜。 这一天,原轻昊刚刚从某个会所走出来,便接到了一通来自于浅颜的电话。 “喂,轻昊吗?这边的资金好像出了一点问题,你现在在哪里,来阳川一下,我们谈谈。” 于浅颜的声音不似往常,有些急促,但原轻昊没有想太多。 等他来到“阳川”,被服务员领进山水画的包间里,没有看到于浅颜,反而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牧坐在榻榻米上等他,一副望夫石的模样,看到原轻昊过来,立刻弹簧一样蹦起,迎了过来。 原轻昊却四处张望,眼神直接略过林牧,并没有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而是问:“于浅颜呢?” 林牧蹦过来,不高兴了:“她把你钓过来就走了!” “钓过来?”原轻昊收回眼神,看眼前这个让他有些头疼的青年:“林牧,你把我当什么了?” “鱼啊,一条老是不咬钩的鱼!” 他像是八爪鱼一样,一见到原轻昊就凑过来扒拉住了他的脖子,原轻昊躲了一下,没有躲开。 林牧像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他身上,上一秒说话还气呼呼的,下一秒嘴巴就凑到了原轻昊耳朵边,轻轻吐出一口热气:“你猜,我今天把你骗过来是干什么的~” 实在扒拉不下人,原轻昊也就放弃了,像机器人一样应道:“干什么的?” “我来给你过生日的!!!!!” “当当当!!” 林牧出声的瞬间,包间里的灯啪嗒一下熄灭了,周围陷入了短暂的混沌黑暗。 骤然失明,原轻昊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感受到扒拉在身上的温度,他才放松下来,皱起眉头,语气多了一丝不悦:“林牧,你要干什么?” 林牧在原轻昊的右脸颊上留下了一个轻轻的吻,然后依依不舍地放开他,从沙发后面端出来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蛋糕。 当蜡烛摇晃的灯光亮起,照亮那个端着蛋糕的黑发青年,包间里的黑暗才被打破。 林牧端着蛋糕走到了他面前,蜡烛下的笑容透露出兴奋,好像过生日的是他自己一样:“来吧,赶快吹蜡烛!” 原轻昊木着一张脸:“谁告诉你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你管那么多,反正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快快快,赶快吹蜡烛!” 蜡烛的火光是昏黄的,在漆黑的包厢里,这一束束火光像是被烧出来的一个个黑洞,原轻昊眼神冷漠,跳跃的火苗倒映在他的瞳孔里,让他看起来像隐藏在黑暗中的野兽。 林牧呢,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兴奋里,似乎没有发现原轻昊的冷淡,只是拉着他的手,让他赶快吹蜡烛。 在林牧热情地呼唤下,原轻昊依言吹灭了蜡烛,包厢再次陷入了黑暗中。 他沉稳的声线在黑暗中响起:“林牧,今天晚上除了蛋糕,还有其他惊喜吗?” 黑暗里,林牧的声音从左侧传来:“有的,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说完,他又在原轻昊的左侧脸颊留下了一个吻,嘴唇触碰脸颊,轻轻贴上去,却没有立刻撤开,然后伸出舌头,试探性地舔了一下。 然后,灯就亮了。 林牧带着笑容站在他面前:“来吧,我们来切蛋糕!” 原轻昊审视着他:“好。” “你说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不要着急嘛,待会儿就告诉你!” “你刚刚为什么要亲我的左脸颊?” “因为我喜欢!”林牧正拿着刀叉和茶几上的蛋糕战斗,闻言便抬头,眼泪汪汪的,像小狗一样地看着他:“如果你想我吻你其他的地方,也不是不可以!” 听完,原轻昊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他垂下了眼睛,脸色发沉,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见他不说话了,林牧便接嘴问到:“刚刚吹蜡烛的时候,你许愿许了什么?” “许愿啊……没有许愿,我刚刚忘掉了。” 林牧惊讶地大吼的起来:“为什么会忘掉许愿?!!” “因为我太震惊了。” “???” “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在今天给我过生日。” “林牧,我之前就在想,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林牧笑了起来:“好巧,阿莱也说我长得像一个人。” “谁?” “原茹茹她妈,银耳。” 原轻昊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林牧打断了,他的蛋糕切得歪歪扭扭的,但终于切好了,这时刚好塞了一汤匙进原轻昊的嘴。 “嘘!不要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他笑眯眯的:“先吃蛋糕,我待会儿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吃完蛋糕,原轻昊就半推半就的被林牧拉上了一辆车,林牧坐在驾驶位上,说是要带原轻昊去看他的生日礼物。 今天晚上的原轻昊特别的配合,安安静静地坐在林牧身边,问:“我们要去哪里?” “礼物就是要惊喜才叫礼物,提前告诉你不就没意思了?你先坐着,待会儿就知道了。” 林牧动作利索地系上安全带,发动汽车,车尾呜呜呜的冒出一阵烟气,在夜色中绝尘而去。 车里,林牧终于停住了嘴巴,原轻昊找到时机,才说到:“林牧你知道吗,我从来都不过生日的。” “为什么?” “我以为你知道,”他的语气有些嘲讽:“你能打听到我的生日,为什么打听不到我为什么不过生日?” 一时之间,林牧没有说话。 车子匀速前行,进入了车辆较少的大路,他一边注意路上的情况,一边通过镜子偷瞄原轻昊的表情:“不过生日……是因为以前小时候发生过车祸,对吗?” 原轻昊也在通过镜子看他:“小坏蛋,你明明知道,还要在我面前演戏。” 林牧弱弱地辩解了一下:“我这不是担心触发你的心理阴影吗?” 原轻昊似乎有些累,疲劳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闭着眼睛:“不要废话了,礼物还没有到吗?” “快了。” 林牧忍了一下,还是没有忍住:“原轻昊,我最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啊,究竟喜不喜欢我呢?” 原轻昊没有回答他。 车子又开了一会儿,林牧终于把车停下了,摇了摇原轻昊:“下车吧,我们到了。” “你难道是要带我去看星空?”这么想着,原轻昊下车,看到眼前漆黑的公园和沙堆,以及公园外的那条大马路时,他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你带我来这个地方来干什么?” 五年的时间过去了,这个公园和这个沙堆一点也没有变,还是他出车祸那天的模样。 “给你生日礼物。” 林牧就站在他的背后,夜色里,凉凉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你看那边。” 在林牧声音指向的方向,一束车灯亮了起来,大货车的鸣笛声由远到近,猛然拉扯了一下某人的魂灵。 原轻昊一动不动,精神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肌肉先回忆起了五年前遭遇车祸时的恐惧,伴随着大货车的巨大的喇叭声,有人在他身后轻轻地推了一把。 原轻昊,就这样在路边,被林牧猝不及防地推了出去。 第36章 过去 原轻昊在十五岁生日那年, 出过一场车祸。 从此,他就对大货车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林牧的这一推,似乎又把他推回了十五岁生日那年。 同样的公园, 同样的大货车, 同样的来自背后的一双手。他多活了五年, 似乎要在今天, 重新续上五年前那未完成的死亡的命运。 原轻昊站在原地,身体僵直,一动不动。 大车灯打在他身上, 把人脸照得惨白, 撕裂般的喇叭声响起, 他仍然像木偶一样站在原地。 就在一切都将朝着无法挽回的方向前进的时候, 他的背后突然伸出了一双手, 又把他从路边拉了回来。 是林牧。 大货车擦着原轻昊的鼻梁, 呼啸而过,凄厉的喇叭声里,似乎隐隐约约传来了大货司机的叫骂,但它速度太快了,还没等听清, 声音全都消失在了滚起的烟尘中。 原轻昊整个人已经僵透了,肌肉紧绷,推哪儿走哪儿,像一个好拿捏的人偶。 林牧戳了戳原人偶:“怎么,吓到了?” 原轻昊没有反应。 林牧当然没想谋杀原轻昊, 他不可能事先买通大货司机, 又在这样一个毫无准备的时刻完成谋杀,行动章程实太粗糙了, 这不符合他的习惯。 没错,他是突然起意。 原轻昊在十五岁生日那年被人推过一把,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他们从安定医院回来的路上,原轻昊就因为这个,对突然闯出来的大货司机没有反应,一时不慎出了车祸。 这是原轻昊的弱点。 原轻昊的弱点很少,目前为止,林牧才发现了两个,这就是其中之一。 好死不死,今天又恰好是原轻昊的生日。 林牧这个小坏蛋,在看到公园和角落建筑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就产生了吓一吓这人的想法。 于是,他在大货司机开过来之前,突然伸手,把人推了出去。 谁成想,原轻昊真的被吓懵了。 在袭来的大货车面前,竟然丢了魂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如果不管他,他就会被撞死在这里——原轻昊会死。 霎那间,林牧的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 不等他想更多,他已经下意识地伸手将人拽了回来,看着一身冷汗、如同木偶一样的原轻昊,林牧心里产生了一丝纳闷:我不想原轻昊死。 他在为这个想法感到纳闷。 因为纳闷,所以他没有注意到原轻昊正在恢复自控力。 冷汗已经完全浸透了原轻昊后背,惊惧感还残留在皮肤之下。 大货车开过来的时候,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动弹不得,发不出声音,做不了动作,只能在那种战栗和恐惧之中,等待着货车从他的身上碾过去。 也许碾过去,他就可以摆脱这种恐惧。 原轻昊的脸色十分的阴沉。 他有些后怕,又很愤怒,身体无力,偏偏林牧还在出神。 他压抑住了一些可怕的想法,阴沉着脸,声音还有些虚弱,冷声问:“这就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林牧,你想杀了我吗?” “不,不是,”林牧赶紧否认,“我只是想把你带到附近的一个地方看夜景。” 林牧没有什么浪漫细胞,生日礼物也没有用心准备,这个夜晚,他就只是想找个借口和原轻昊待在一起,增进一下感情。 精神上的感情增进不了的话,肉.体上的也行。 和原轻昊待在一起,他既不觉得快乐,也不觉得痛苦。 但是他喜欢看原轻昊吃瘪的模样。 比如现在。 “你不是对大货车有阴影吗?”林牧张嘴,随口胡扯:“医生说过,治疗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直面它。” “所以你这是在帮我?” “不用谢我,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嘛……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说明我的做法其实挺有用不是?” “林牧……” “嗯?” “我现在真想掐死你,看看你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 “可以啊原轻昊,我这么喜欢你,你掐死我我也不会反抗的。” 这个人眨巴着眼睛,路灯昏黄,更显得他的眼珠子漆黑无光:“当然,比起窒息而死,我更希望你能够在床.上弄死我。” “你叫我什么?” “原轻昊啊。”林牧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你就不会做这种事情了。” 原轻昊对付林牧好像已经有经验了,对他的撩拨根本无动于衷,他抬起汗涔涔的手,指尖微微颤抖,抚摸上了他的脸:“你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了,对吧?” 林牧装傻:“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对大货车有阴影的那一天,就想把我推出去试试了,不是吗?” 原轻昊的眼神很直接,在夜灯下,他林牧就像那些乱飞的虫子一样无所遁形,他当然可以随便说些什么来搪塞原轻昊,但此时此地,林牧突然又觉得没意思起来,便脖子一梗:“是啊,所以呢?” “想这么做多久了?” “挺久的。”肯定比原轻昊猜测的还早一点。 “林牧,你说你怎么这么可恶呢?” “我哪里可恶了?” “你哪里不可恶?” 原轻昊心平气和,或者说是伪装得心平气和的和林牧说话,林牧徐徐对之,他们的语气并不激烈,却态度认真地持续着这小学生吵架一样的对话内容。 原轻昊抚摸林牧的脸颊,指间一寸寸地在脸颊上略过,皮肤的触感触感而且温柔。 林牧没有躲,任由原轻昊的手像情人一般暧昧地在他脸颊上辗转,直到林牧有些习惯了,原轻昊才用力,捏住了林牧这张看起来极具欺骗性的脸: “林牧,我十五岁那年出过车祸,痊愈之后看到大货车冲过来就会习惯性的身体僵硬,这是创伤后的应激障碍,很惭愧,但我目前为止都没办法客服它……林牧,我确实很害怕大货车,这一点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你也不用试探我。” “如果你想杀掉我,下次直接把我推到大马路中央就可以了,无须质疑,你会成功的。” 林牧吐了吐舌头,还是被他发现了。 没错,他突然推原轻昊一把,除了恶作剧外,也是想看看原刚轻昊这个心理阴影究竟有多深……现在,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原轻昊还是捏着林牧的下巴,越来越用力了,林牧觉得原轻昊在生气,没有反抗。 被迫仰起头,他对上了原轻昊的眼睛。 这是一双看起来非常冷静克制的眼睛,和刚刚那个呆滞得任由人摆布的男人完全不同。 看来原轻昊已经完全从恐惧中挣脱出来了,还挺快,林牧有些发散地这样想到。 原轻昊手下用力,几乎是掰着林牧的头,面对面看他:“林牧,一个人有害怕的东西很正常,我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但是,你似乎就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 他不反抗原轻昊的动作,也反抗不了,但是悍然无畏地回瞪原轻昊:“我当然有害怕的东西!” “哦?” “我怕疼!你不要那么粗鲁地捏着我的脸好不好?” 林牧这么一说,原轻昊下手更重了,他慢慢收紧力道,指间清晰的感受到了林牧下巴骸骨的硬度,捏着林牧的脸,皮肤上几乎泛出了青紫的痕迹。 “你放手!你给我放手!!” 大概是真的给捏疼了,林牧大吼大叫起来,声音变形,原本逆来顺受,现在却两手扒住原轻昊捏住他的那只手,想让下巴逃离对方的掌控。 “你变态啊!!!” 好不容易原轻昊放手了,林牧厉声指责他。 “你不是想看看我生气的样子?” 林牧皱眉:“你怎么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原轻昊冷哼一声:“你满脸都写着就想惹我不高兴呢。” 说到这里,原轻昊轻轻地垂下了眼皮,像是开玩笑一样的威胁他:“林牧,不要真的惹怒我,下一次,我会让你痛不欲生的。” “哼!”林牧不甘示弱,也哼了一声,“原轻昊,你以为我怕你啊。”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他直接略过了林牧的挑衅,自顾自问到:“这个地方是我十五岁时出车祸的地方,那时,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冲进了大马路,才被大货车撞了。” 原轻昊轻轻地抬起眼皮,直视对面人的眼睛:“林牧,你为什么知道我是在这个地方出的车祸?” 他以前就觉得林牧长得眼熟。 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他和银耳阿姨有几分相似,后来才发现,林牧和那个背后推了他一把的少年,也长得有点像。 到了今天,几乎是重演十五年的事情,原轻昊更加确认了这件事情。 也就是说,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见过林牧了。 那时他还不知道林牧的身份,以为对方只是同龄的少年人。 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突然对他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然后在十五岁生日那年,突然地推了他一把,之后便销声匿迹。 多年前,原轻昊曾把那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当作朋友,如今,少年顶着林牧的身份,又突兀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原轻昊只能这么想: “林牧,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其实都是故意的,对吗?” 憋了一个晚上,原轻昊终于把这个问题了问出来。 他就那么看着对面的人,等待着一个迟到的回答。 第37章 秘密 “2014年 15岁 今天是他生日 我故意推了他一把 他差点儿被车撞了 哈哈哈哈, 活该! 不……对不起” 面对原轻昊的质问,林牧终于想起这则日记。 十五岁生日那年,原主推了原轻昊一把, 导致他差点丧命, 现在, 债主追到了他面前。 可林牧并不想认下这口黑锅。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还是不想说?” “真的不知道!” 原轻昊的态度让林牧感到烦躁,见他不配合,原轻昊没再追问, 只是意味深长地说到:“你现在不说没关系, 总有一天, 你会说的。” “所以, 你今天还要继续给我过生日吗?” “不过了不过了!你个孤家寡人, 孤独终老去吧!” 林牧不知怎么就来了脾气, 抬脚就要离开。 “那好,我叫家里的司机来接我,这辆车你可以先开走。” 原轻昊也一样冷漠无情,没有丝毫留恋。 两人几乎是不欢而散。 十分钟后,敬业的司机准时出现在了原轻昊面前, 林牧生气归生气,没有真的开车一走了之,他靠在车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边想一边瞪原轻昊,气鼓鼓的模样。 原轻昊则拉开后车座、上车、关门, 动作一气呵成, 直到车窗完全遮掩了林牧投来的目光,他的身体才稍稍松懈下来。 林牧这个小混蛋…… 战胜心理阴影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从刚刚到现在,他一直在伪装自己,但即使只是伪装,也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 关于以前,他没有继续追问林牧,也是因为他没有更多的精力和他纠缠。 没错,他和林牧应该在更早的时候就认识了。 在相对模糊的记忆中,他记得自己的身边出现过一个奇怪的小孩儿。 小时候,原轻昊的生活很清闲。 爹不疼后妈不爱,身边只围了一个心事重重的保姆。 李婶偶尔会看他一会儿,陪他玩玩儿游戏,但更多的时候,她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无聊时,他就喜欢一个人跑到原家别墅后面的那片树林里玩儿。 就是在这片树林里,他认识了那个奇怪的小孩儿。 他一个人坐在林子里的长椅上,安静的看树叶间隙外的天空,不说话,也不玩闹。 原轻昊偷偷来这片树林十次,八次都能看见那个小孩坐在同一个地方。 终于有一天,原轻昊主动走了过去,问了一个自己一直以来都很好奇的问题:“请问,你在看什么?” 奇怪的小孩儿还是保持着自己看天空的姿势:“我没有看什么。” “那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说我在钓鱼,”这个问题似乎终于触动了对方,他的头微微垂下来了一点,看着小小的原轻昊:“你信吗?” 原轻昊当时不信,等到十五岁生日,那人推他一把突兀的消失后,原轻昊才明白,他说的“钓鱼”,那条鱼其实就是他自己。 对方是故意出现在他面前的。 小孩儿在林子里出现的那一年,他刚刚十岁。 在之后的五年里,他们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朋友。 这个朋友很神秘,原轻昊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他们甚至没有交换联系方式,只在每个月规定的时间,一起到林子里。 他为他带来很多有趣的东西。吃的、喝的、玩儿的、以及各种各样的传说、童话、以及流言蜚语。 “你是后面那栋大房子里的小少爷吧?” “啊,怎么了?” “他们都说,你不是原家亲生的孩子。” 第一次听到对方这么说,原轻昊很生气。 他跑开了,回去找李婶大哭了一顿,但李婶只是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看着他,一下下地给他拍背,却什么也没有说。 从那个时候开始,原轻昊就觉得李婶的态度不太对劲。 后来,他又不小心撞见了李婶和周阿姨谈话,话里话外,都是该如何处理他这个碍事的小东西。 那时原轻昊已经不小了,从小被忽视,也让他对周围人的目光和态度更加的敏锐,但他暂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将这个疑惑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没错,这颗怀疑的种子,一开始就是那个奇怪的小孩儿埋下的。 以至于后来,他开始刻意亲近李婶——发现李婶似乎对他存在着某种愧疚,他们的关系越发亲近,李婶也越来越舍不得把他的情况全部汇报给周馥郁。 有一次,他趁着李婶喝醉,模模糊糊问出了一些有关自己身世的事情,原轻昊惊讶得当场摔碎了杯子。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他毕竟是一个孩子。 这让他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酒醒后的李婶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旁敲侧击地打听自己醉后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事情,原轻昊只是笑了笑,都让他给糊弄了过去。 李婶仍有疑心,但大概是出于关心,她没有把这件事汇报给周馥郁。 从那之后,原轻昊就开始布局蛰伏,努力学习,积攒人脉,只为了能顺利调查清楚自己的身世,并且把原家牢牢地拽在手中。 没错,原轻昊想得到原家。 他要知道二十年前的真相,也要得到原家的财产,如果可以,他还想让参与了二十年前事件的人得到惩罚……原轻昊并不觉得自己贪婪,他只是什么都想要而已。 十五岁生日那年,他林子里的神秘朋友离他而去;五年后,他顺利进入原轻昊的公司,结果还没来得及熟悉公司业务,抱错的真相就突然被揭发出来。 这时的他还没有做好夺取原家公司的准备,意外就先发生了,原中青的亲儿子被认了回来。 原轻昊知道,他得加快脚步了。 五年前的神秘朋友,五年后的林牧,第一次见到那个传闻中的亲子时,原轻昊并没有把两个人联系在一起——一开始的林牧愚蠢而且阴沉,他也许怀揣着某些秘密,却和他印象中那个树林里的神秘男孩儿完全不同。 直到后来,原轻昊才发现,神神秘秘的林牧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孩子越来越相似。 原轻昊一开始感到很疑惑,不敢确认自己的想法。 直到今天,他的二十岁生日,林牧用和十五年前同样的手法,把它推到了大马路上,他一下子没有忍住,才问了这个问题。 林牧没有回答他。 但原轻昊并不着急。 他想:很快,我就会撬开你的嘴唇,让你把秘密全都吐出来。 并不急于这一刻。 第38章 来自周馥郁的反击 原轻昊离开了, 林牧还是觉得生气。 原轻昊刚刚质问他,他立刻意识到了,原轻昊之前废话了许多, 其实都不重要, 他最想问的, 就是最后一句话。 他早就发现了, 林牧就是他小时候接触过的男孩儿。 原轻昊对小时候接触过的男孩儿很在意,他们曾经可能是朋友,但男孩儿推了他一把, 背叛了他, 给原轻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林牧有点吃味。 原轻昊看着的人, 从来都不是他, 而是他记忆中的那个男孩儿。 这算什么? 替身吗? 林牧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在意, 就像他没有想到, 自己会那么不希望原轻昊死去一样。 这种翻涌的情绪让他感到烦躁。 他得做点什么才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林牧接到了阿莱的电话。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和阿莱联系过了,自从把郁展成留给她的线索骗到手,他就开始任由阿莱独自生长,自己则找借口说要勾引原轻昊, 一步步远离了她。 距离他们上次吵架,已经过去不知道多长时间。 林牧以为阿莱不会再联系他了。 “喂,林牧吗?” 电话里,阿莱的声音十分正常,就像他们根本没有吵架一样。 细细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有空吗?我想和你见一面。” “有什么事情吗?”林牧不是很想去。 他知道阿莱对他有一些超过界限的想法, 他不愿意再多生枝节。 “怎么?为了躲我, 现在连面也不见了吗?”阿莱嘲讽地道:“放心,我不会纠缠你的, 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嗯?” “有关我爸爸的问题。我找到了一些线索,具体的事情等你过来再谈吧。” 阿莱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等林牧想再问点什么,阿莱已经挂掉了电话。 关于她爸爸的线索吗? 自从郁展成被捕,阿莱就一直走动关系,想要见监狱里的父亲一面,可郁展成一直被周馥郁控制着,阿莱四处碰壁,一点收获也没有。 前段时间,她奔波憔悴,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阿莱说她找到了线索? 有关郁展成的线索,一部分被握在他手里,一部分被握在周馥郁手里,原轻昊大概也掌握了一些,那么,究竟谁会给她提供线索呢? 林牧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既然阿莱约他了,那他就去看看吧。 另一边,阿莱挂断了电话。 她一个人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过了一会儿,她像行尸走肉一样拨通了另外一个人的电话,这时手机的蓝光终于倒映出了阿莱的脸,她像是哭过了,眼角有未干涸的泪痕。 乱糟糟的房间里散发着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味道,阿莱没有闻到一样,身上套了件已经被□□到干巴的衣服。 她憔悴极了,和一个月前明艳丰腴的模样大不相同,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几声孤独的滴滴声后,电话接通,温润平和的女声在话筒里响起。 “阿莱吗?”话筒里的这个人竟然是周馥郁:“如果你想好了,就来富水山居这边见我,一个人。” “好。” 阿莱挂了电话,把头埋在黑暗中,久久没有动弹。 周馥郁和阿莱是怎么联系上的呢? 自从周馥郁派人跟踪不成,在书房里被原轻昊反咬一口后,她就注意到了之前一直没怎么在意过的林牧。 原中青突然病倒,俩夫妻心里都有了嫌隙,但周馥郁依然尽到了一个贤妻良母的责任。 她一边在医院里照顾原中青,一边,视线也终于转到了阿莱的头上。 阿莱和林牧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得好起来的? 周馥郁并不蠢,一旦察觉到不对劲,便开始顺着线索一丝一丝的捋。 在这期间,她想到了一些林牧的不同寻常之处,想着想着,越发觉得不对劲,最后,得出了一个有些匪夷所思的结论。 林牧这小子,之前表现出来的愚蠢和好斗,不会都是装出来的吧? 不然他为什么要特意接近阿莱? 为什么会和原轻昊沆瀣一气? 为什么突然和原轻昊统一了战线……这个臭小子,难道这么多年以来,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欺骗了她?! 想到这一点,周馥郁的脸都止不住抽动起来。 彼时,她正在医院里照顾原中青,垂下眼皮,将自己的震惊全都藏在了眼睛里,表面上没有露出分毫。 原中青躺在病床上,虽然看着她,但眼里却没有装下任何人。 原中青病得突然,和原轻昊大吵一架后,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是被抽走了一半,似乎突然就开始后悔了。 自然而然,他和周馥郁的关系也越发的僵硬。 某一天中午,突然头晕,立刻被安排到了医院里。 卫医生说,原中青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 没错,他得了癌症。 原家自然是把这个消息给压了下来,这突然来临的噩耗也把原中青和周馥郁岌岌可危的关系维持在了悬崖边缘。 周馥郁很伤心,两人虽然不说话,也不怎么交流,但周馥郁确实在尽心尽力地照顾原中青。 只是,这两个人却再也不可能沟通自己的心意了。 当周馥郁在病床前得出林牧可能一直在欺骗自己的结论时,她只能垂下眼皮,放下手中的点滴,然后木着一张脸走出病房。 她给林家夫妻打了电话,并且在电话中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林家夫妻一副苦不堪言的语气,说:“我们也是不得已的,那个小恶魔一直用茂茂威胁我们,如果我们不顺着他来,他真的会掐起我们儿子的!!” 中年妇女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而且夫人,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一直听您的话,您说什么我们就干什么,那些个亏心缺德的事儿已经够造孽了,您还想我们怎么样呢?” 黄慧和林永辉都是市井夫妻,显然是不能讲理的,周馥郁听着电话里的哭声和嘶吼声,想到自己和原中青达到了冰点的关系,又想到他即将死去,怨愤感便止不住地往外冒。 她实在没有忍住,“啪”的一声挂掉了黄慧的电话。 冷静了两分钟,周馥郁才恢复自己木然的表情,继续回到病房,给原中青把已经削好的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 “你怎么了,刚刚和谁打电话?” 原中青毕竟和她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一眼就看出了周馥郁的状态不对劲,但他并不真心想问,也不真心想知道,只是和以前一样,甚至比以前更加冷淡,只是例行公事的这么问了一句。 周馥郁当然知道原中青只是随便问的,所以她也只是应付般的随答到:“没什么,一些小事儿而已。” 这件事情让周馥郁狂躁了三天,三天后,她顺藤摸瓜摸到了阿莱这里——周馥郁是周家大小姐,这么多年来,瞒着身边人做了许多事情,她永远面不改色,绝不是个吃素的角色。 她打算利用阿莱,来反击林牧和原轻昊。 周馥郁见到阿莱时,小姑娘垂着一双眼睛。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知道,周馥郁是害她母亲跳楼自杀的罪魁祸首,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 她还要小心翼翼地看周馥郁的脸色。 她脸色灰白,沙哑着嗓子:“你真的,可以让我见到我的父亲?” 她问得很小声,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真实的,只要她稍微粗鲁一点,大声一点,这个梦境就会破裂。 郁展成给她留下了不菲的金钱,但这些东西并没有用,她依然见不到她的父亲,阿莱意识到了,只凭自己,她什么也做不了。 阿莱当然知道,来到她面前的周馥郁不是好人,她曾经和自己父亲同进同出,肯定和郁展成的消失以及被捕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是阿莱没有办法,这个人出现了,说能够帮助她,她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当然,周馥郁并不是没有条件。 面前这个穿着精致套装的女人,看起来像个优雅随和的贵妇,但开口时,那看着自己的眼神,阿莱就知道这又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上等人——人生来就是分三六九等,阿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眼神,所以她只是顺从的垂下了眼睛。 一杯咖啡被轻轻地扣在了桌面上,浓郁的褐色液体里泛起了波纹。 周馥郁说话了:“想要见你父亲,你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帮我对付林牧和原轻昊。” 阿莱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周馥郁重复了一遍。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想听听周馥郁的理由:“为什么要……对付他们?” “因为他们欺骗了我,我很生气。” 何止是生气,周馥郁简直已经到了发狂的地步——他们破坏了她和中青好不容易才维持起来的婚姻平衡。 她二十年来时时刻刻都在努力,就这么被原轻昊和林牧轻易地毁了。 而且,中青也活不久了。 原轻昊不是想要原家的家产吗?他离间她和中青的感情,联手外人夺取原家,竟然就是为了这种愚蠢的目的。 她不会让原轻昊得逞的,不仅如此,她还要让这两个人都付出代价。 从二十年前起,周馥郁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女人,二十年后,她依然是。 所以她虽然气得发狂,却依然精准的确定了目标。 阿莱不够了解周馥郁,不知道她的疯狂。 她拿起包包,觉得周馥郁在耍她,刚刚动了离开的心思,周馥郁就继续说到:“林牧不止欺骗了我,也欺骗了你。” 阿莱看向了她。 周馥郁好整以暇,她知道阿莱会听她说完。 “林牧是我丈夫——也就是原中青流落在外的孩子,几个月前,我丈夫终于把他认了回来……这一点你大概已经知道了。” “他欺骗了我们,在我们面前伪装得很好,但是却暗地里联系外人,打算掠夺原家的资源——不仅如此,他还勾引了原轻昊,两人在我们面前装出一副听话的模样,直接把我丈夫气进了医院。” “林牧和原轻昊恨我们,他们想把原家往绝路上逼。” “这两个孩子,简直就是两头白眼狼。” 听到原轻昊和林牧的事情,阿莱心里不是滋味,她强压下这种不适的感觉,道:“所以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说实话,她的家庭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和原家脱不了关系。她恨不得原家分崩离析。 周馥郁笑了起来:“他们为了达到夺取原家的目的,也利用了你和你父亲,直到现在,林牧也没有告诉你关于你父亲的真相吧?” 阿莱的心脏一紧,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起来。 第39章 见面 周馥郁编造了一套谎言。 大意是林牧江狼子野心, 与虎谋皮,欺骗了所有人,就是为了夺取原家的财产。 一番话真假参半, 说得有头有尾:“林牧是一个十分善于伪装的人, 他在你面前的时候, 大概也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吧。” 周馥郁说了好一些, 阿莱几乎要信了。 几乎之外,她还在挣扎。 然后周馥郁抛出了杀手锏:“阿莱,你知道那个把你推入火葬场的前男友, 是谁派来的吗?” “你说……是林牧?”阿莱的声音不敢置信地颤抖了起来。 周馥郁没有给出答案, 似是而非地说到:“真是傻, 不过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也和你一样傻……林牧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等你见到你父亲的时候, 你就知道了。” 周馥郁的两句话,之前撞破头颅也无法见到郁展成的阿莱,竟然轻轻松松就获得了探视的允许。 阿莱心里很不是滋味。 时隔十年,父女相见现场并不那么令人感动,他们隔着冰冷的铁窗, 记忆中的父亲和女儿,似乎都和对面的人对不上模样。 命运交错,他们上一次擦肩而过还是在不久前。 当时阿莱和林牧在吃饭,郁展成被警车羁押,呜哇呜哇地呼啸而过。 “阿莱……” “爸爸……” 郁展成呼唤了一声, 阿莱应了, 两人突然就泪流满面。 父女两人见面,周馥郁全程盯着监控, 没有放过一丝的谈话内容。 郁展成和林牧有过约定,但再次见到阿莱,他一下子没有控制住情绪,还是隐晦地提到了那个黑色手提箱。 黑色手提箱里有一些值钱的东西,还有一个黑色的手机。 “黑色的手机?” 听到这话,站在监控前的周馥郁和铁窗面前的阿莱都愣住了,纸终究没能包住火,周馥郁知道了黑色手机的事情,阿莱知道了手机被林牧动过手脚。 “你看,男人就是这种东西,永远只会说谎骗你。” 周馥郁成趁胜追击:“你得让他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很快你就知道了,放心,我会帮你的。”周馥郁觑着阿莱的脸色:“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帮忙?” “他对我有戒心,你帮我把他约出来。” 阿莱终于动摇了,她又痛苦,又愤怒。 “可以,我可以按照你的要求和你合作,”阿莱浑浑噩噩的接受了现实:“但是,你不能伤害他,还有,我必须得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当然,阿莱你要相信,我们才是同一个阵营的人。” 就这样,阿莱把林牧约了出来。 林牧欣然应约。 电话里的阿莱很正常,没有提到之前的吵架,语气也很平淡,似乎他们还是朋友,一切都没有变。 阿莱说想见他一面,地点在某咖啡厅。 林牧答应了。 刚刚挂掉电话,林牧就拨通了养父母家的电话,确认了某件事情后,又给林茂打了电话。 林茂发觉电话里的哥哥有些异常,担心地问了一句,林牧笑着回了一句:“傻孩子,不用担心我,记得我交给你的任务就好。” 挂了电话,林牧就去赴约了。 他似乎毫无牵挂,出发前,还给原轻昊打了一通扫骚扰电话。 当然,原轻昊说了两句就挂了。 两人约在一个敞亮的咖啡厅里。 仔细算算,他俩已经挺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自从上次吵了一架,联系就单方面的中断了。 再次见面,竟然有点陌生。 但这次见面,阿莱并没有提及上一次吵架,一切的不愉快,她都没有提起。 两人一开始相处的氛围不算太坏。 阿莱淡淡地问:“你最近怎么样?” 林牧配合着她,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但是慢慢的,气氛变得索然无味起来,他们竟然都不知道还能和对方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搅拌咖啡。 阿莱终于还是咽了一口气。 自顾自地开始说起自己的事情:“十岁那年,我父亲突然失踪,母亲跳楼成了植物人,说没有怨恨过他们那是骗人的……小时候,我度过了很迷茫的一个阶段,直到我遇到了我的第一个男朋友。” “他照顾我,给我依靠,说等以后我长大了,就和我结婚,但是后来,他把我卖给了其他男人。” 阿莱像是说其他人的事情一样,说着自己的事情。 “一开始我很恨他,恨不得杀了他,但等他失踪太久后,我又开始想念他……这是我生命中遇到的第二个渣男,以前,我以为第一个是我的父亲。” “我的前男友让我再也不敢相信其他男人,我开始靠自己偿还父亲留下的债务,直到我遇到了你。” “林牧,我一开始以为你是不一样的。”阿莱苦笑了一下:“因为你不像其他男人一样,总是想着和我上.床。” 阿莱笑得近乎要哭了:“后来我又发现,你其实和我父亲有点像,一样帅气、也一样的冷酷,我小时候大概是缺爱吧、或者可能有点恋父情节,所以才对你有点上头了。” 说着说着,阿莱终于还是哭了起来。 眼泪滴进了咖啡里,低低的啜泣声萦绕在耳旁。 林牧依然无动于衷。 终于,阿莱止住了啜泣:“我听说,你和原轻昊在一起了,恭喜你。” “还没有在一起,我正在追他。” “是吗?那真是可惜,祝你一切顺利。” 忍了一下,阿莱还是说到:“我真的觉得,我在你面前就像个小丑一样。” 她因为林牧对她的态度不一样而被吸引,殊不知,林牧一开始就对她别有用心。 确实和其他男人不一样,只是因为他不喜欢她而已。 更可笑的是,她还为此难过了很久。 她为林牧续了一杯咖啡,然后很自然的,把咖啡推了过去。 林牧接过,毫无所觉地喝了一口。 阿莱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盯着他把咖啡咽入了口中。 放下咖啡,他直视阿莱的眼睛:“阿莱,你真的不适合卷入原家的浑水,当初你父亲选择是对的,悄无声息的离开才是对你最好的保护。你是他的女儿,他比谁都了解你,他知道你没办法和其他人周旋,所以不如抛下你,不如让你恨他。” 阿莱的脸色突然变得扭曲,她一下子没有忍住,猛地站起来,把滚烫的咖啡泼在了林牧脸上。 咖啡的香气浓郁了起来。 “那是谁!是谁重新把我卷了进来的!!”阿莱怒瞪着林牧。 林牧错愕地看着她,似乎有点意外。 “你明明、你明明就和我父亲有联系!”阿莱颤抖地看着他:“为什么要瞒着我,林牧你说,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还是暴露了。 林牧开始擦脸,咖啡泼得身上都是,旁边的客人都看了过来。 他沉下眼睛:“是周馥郁告诉你的么?” 他有点不忍心,来之前还隐隐约约期待过,希望阿莱真的只是要和他聊聊,如今撕破脸皮,他终究觉得不忍心起来。 甚至,因为极少出现类似的情绪,他还反复琢磨了几番。 阿莱没有回他。 林牧表现得很沉默,几乎是默认了。 见林牧这态度,阿莱更加气愤了。 “你不该来的,”阿莱忍无可忍的时候,林牧终于说话了,打破了这诡异的平衡:“我以为你不会来的,真可惜,你还是来了。” 林牧像是洞悉了一切的样子让阿莱气血上涌。 阿莱:“你什么意思!?” 林牧笑了笑:“是周馥郁让你约我出来的吧,周馥郁都对你说了什么?” 说着,林牧摇了摇头:“无论她说了什么,你都不应该完全相信她……至少,我们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阿莱抬起了眼皮,眼里略过一丝惊疑的光:“你知道?” 林牧:“我知道。” 阿莱想,你既然知道我约你出来不怀好意,为什么还要出来!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撕破脸皮以后,两人似乎又回归了之前的友好状态,林牧一下子就看出阿莱在想什么,回答到:“因为我需要知道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想知道什么是喜欢,我还想知道,那个人对我是什么感觉。” 林牧眼光灼灼地看着她:“所以……麻烦你不要告诉他这件事情,好吗?” 林牧说得那么笼统,但奇异的是,阿莱却听懂了。 他其实是知道这是一次鸿门宴,但他主动过来了……他要阿莱帮他瞒着这件事情,不告诉原轻昊。 她完全理解不了林牧的想法。 她艰难地动了动嘴唇:“你刚刚喝了我递给你的咖啡,你也知道……里面加了东西,对吗?” 林牧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喝?!”阿莱突然有点崩溃,“你就这么笃定我不会上伤害你吗!!” “阿莱,我知道的,你不会。” 说了这么多话,咖啡的药物终于起了效果,林牧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因为阿莱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一个好心的小姑娘。” 刚刚说完,林牧就原地晕了过去。 阿莱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神色慢慢沉静了下来。 阿莱想:即使你这样说,我也是不会动摇的,我要让我的父亲从监狱里出来。 没错,周馥郁答应她,只要她帮她的忙,她就可以让展成尽快从监狱里出来。 阿莱想:林牧你说得没错,我不会伤害你,但是周馥郁不一定不会伤害你。 这是你欺骗我的惩罚。 直到最后,她也没有问出有关前男友的问题。 阿莱决定不问了。 她摸出了手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给周馥郁打了电话:“人已经晕了,你要做什么的话赶快来!” 第40章 被绑架了 林牧觉得自己头很痛。 他从昏睡中醒来, 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金属镂空雕花椅上的周馥郁。周围是一间陌生的小屋,他被层层叠叠地捆在了一张椅子上。 屋里没有其他人, 只有周馥郁坐在对面, 手里拿了一本巴掌大的小书, 听到动静, 抬头看了他一眼。 林牧醒了,但她的掌心读物还没读完,抬了抬眼皮, 便又重新将目光投到了掌心读物上。 在这样的场合, 周馥郁穿了深色的套装, 略显正经, 似乎是怕周围的灰尘弄脏衣服。 捆在身上的绳索很结实, 脑袋很痛, 林牧徒劳地挣扎了一番,毫无作用,终于看向了周馥郁,沙哑着嗓子问到:“你把我捆在这里干什么?” 闻言,周馥郁从掌心读物中收回了目光:“我需要和你谈一谈。” “捆着我谈?” “因为你会反抗, 而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的女性。”周馥郁十分理所当然:“当然,我还需要用你做点其他的事情。” 林牧突然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周馥郁看向了他,眼里带着淡淡地疑惑。 “你是想用我去威胁原轻昊对不对?”他歪头看着眼前的女人:“没用的,他根本就不理我。” “你们不是勾搭在一起了吗?” “只是我单方面地在追他而已, 还没有成功。” 周馥郁摇了摇头, 显然并不在意林牧的说辞,反而是调整了一下坐姿, 继续悠悠地说到:“你知道原轻昊做了什么吗?” “他勾结于家人,在你爸身体不好分身乏术的时候,和外人一起来攻击原家产业,中青养了他那么多年,没想到到就养出了一条白眼狼。” “你不是也没把他当家人?那原轻昊不把你们当家人,不是很公平?” “但中青确实把他当儿子看待。” 林牧眨了眨眼睛,觉得周馥郁的态度很神奇:“那你现在是替原中青不值,要教训我们这些不孝子?” 周馥郁笑了笑,却什么也没有说。 林牧想到了阿莱,还有被周馥郁扣押了的郁展成,便看似顺口地问了一句:“阿莱怎么样了?” “我以为阿莱就是你的一颗棋子。” “她是一个好女孩儿……心思不坏,”就是心眼儿太少,容易被人利用,之前是他,现在是周馥郁,“我记得她手上有郁展成留给她的证据,她没有用来对付你?” 周馥郁嘴角勾起一抹克制的笑容,即使她现在身处一个肮脏的环境,做着一些不那么光明的勾当,态度和原家大宅里那个温和的原家太太却没有任何区别。 “阿莱没有门路,她没有办法一个人通过那些证据掰倒我,而且你欺骗了她……她需要救出自己的父亲,并且,她恨你。” “你肯定煽风点火、添油加醋了。” 咖啡厅里的阿莱看着他就像看着阶级敌人,也不知道周馥郁给她灌输了什么迷魂汤。 “我对阿莱说,当初那个把她拖下水的前男友……和你关系匪浅。” “怪不得。” 当初郁展成抛妻弃子逃往国外,阿莱一个人承受了沉重的债务,在她的人生最低谷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她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结果她那个男友把她玩儿够之后,转眼就卖给了其他人。 当时的阿莱,才十五岁。 这个前男友实在是罪大恶极,被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像周馥郁这样的女人,很久以前就因为嫉妒掉包了丈夫和前妻的孩子,从小监控他,期望把那孩子养成一个废物。 不仅如此,还逼疯了和前妻长得有几分相似的银耳,并且搞得帮助银耳的郁展成家破人亡。 如果阿莱的前男友是周馥郁故意派过去了,逻辑上似乎也说得通。 “做这件事的人,是你吗?”林牧这样问到。 周馥郁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觉得呢?” 这态度有些暧昧,林牧知道她不会继续说了,他便也就不再问。 过了一会儿,周馥郁突然把自己的高贵的屁股从那把黑色镂空的铁椅子上挪了起来,这女人两步走过来,神情冷淡地瞄着林牧:“好了,谈得差不多了,现在该做正事了。” 周馥郁眼里涌出危险的光,林牧察觉到后皱起了眉头,“什么正事?” “和原轻昊那个白眼狼小子提条件,让他停下手里正在做的事情……否则,你就危险了。” “别开玩笑了,原轻昊怎么可能放弃蚕食原家……” “那可说不一定。” 这样应着,周馥郁站在他面前,突然抬起了形状优美的小腿,在脚踝之下,是一双裸跟至少五厘米的黑色高跟鞋。 不详的预感升起,林牧往后缩了缩:“……你想干什么?” “嗯……一个完好无缺的人质总是不那么具有说服力,所以……我要让我的威胁变得更有说服力一点。” 话刚说完,周馥郁那五厘米的高跟鞋就结结实实地踢到了林牧身上,“哐当”一声,被捆成一颗粽子的林牧和屁股后面的椅子一起摔到了地面上。 林牧吃了满嘴的灰尘,大声咳嗽了起来,这光景,让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在原家客厅里醒转时的场景。 这个女人看起来人模狗样,一副斯文做派,怎么还亲自动手打人? 高跟鞋踢人真特么疼! “你现在一定在骂我。” 等地上溅起的灰尘又平息下去,周馥郁才过来,蹲在摔倒的林牧面前。 她粗鲁地揪起林牧的头发,迫使他直视她的眼睛:“真可惜,我不是你想象中那种不随便动粗的人,如果可以,我真想在这里划破你的脸、卸下你的四肢、挖出你的眼睛……我讨厌你,你和中青相连的血脉让我感到恶心。” 周馥郁有着疯狂的独占欲、疯狂的嫉妒心、以及对原中青疯狂的爱。 “咳咳咳……我真想不明白,”林牧声嘶力竭地咳出了几口灰尘,“原中青那个老家伙为什么这么让你着迷。” 周馥郁是周家大小姐,按照她现在表现出来的心性,如果她进入职场,也许会比原中青更能搅动风云。 可这个女人却屈居于一个男人身后,安心的成为了原家太太。 “你不用懂,你只需要知道,我会让你们把中青所承受的痛苦,都承受一遍就行了。” 说着她又站了起来,穿着高跟鞋,几脚毫不留情踹了下去。 林牧满头冷汗,疼得蜷缩起来。 林牧想,不能让这个疯女人继续拿他发泄,他快要疼死了! 得说点什么才行。 “嘶……我知道了,周阿姨你其实是个受虐狂吧?” 林牧疼得咧嘴,还是扯出了一个怜悯的微笑:“原中青从来没有爱过你,他有深爱的前妻,曾经为了前妻毫不犹豫地拒绝你,后来又有了和前妻长得很相似的情人,你只有一个夫妻空壳,原中青的眼睛里从来都没有你。” 周馥郁看着他。 “所以你拿银耳撒气,拿郁展成撒气,现在拿我和原轻昊撒气……周阿姨,你真是一个可悲的女人。” 林牧这话无论怎么听都想像是在激怒她,但周馥郁却没有生气。 她的态度甚至很平静,她直视着林牧的眼睛:“你说得可能不对,但也可能是对的,只可惜,我早已经过了会恼羞成怒的年龄……除了中青,你以为你还有其他人能对我进行情绪干涉吗?” “而且,让我生气的话,受罪的也只可能是你。” 说着,她又踢了林牧一高跟鞋。 她动手打林牧,全程没有动手,都是细细的高跟往林牧身上招呼。 林牧觉得,周阿姨可能是比较爱干净,才不想用手收拾他。 “还有吗?如果还想说什么,现在尽快说,不然待会儿就没有时间了。” 林牧觑着周馥郁的脸色,他疼得面色扭曲,还是垂眸露出了了然的表情:“我想我大概知道了,原中青这个老家伙……是不是快要不行了?” 林牧这话一出,周馥郁的眼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再接再厉:“我听说老家伙在我们离开原家后就进了医院,但医院里一直没有传出什么消息,现在想想,应该是医院封锁了消息——看来老天爷要收他了,老头子的病,肯定已经很严重了。” 就是因为病了,所以才不继续管他他和原轻昊的事了;也是因为病了,周馥郁和原中青的关系才岌岌可危地稳在了边缘;因为病了,所以没有精力再应付原轻昊联合其他人打击原家的行为。 这一切都合情合理。 “周阿姨,这是你的机会啊……也许你做点什么,可以在原中青死前修复和他的关系呢。” 听了林牧一番话,周馥郁脸色阴沉:“惹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不等林牧的回答,她就继续说到:“既然你这么想惹我生气,那我现在告诉你,你成功了。” 说完,她就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牧,用一种暴虐的眼神将他上下扫视一遍。 这眼神,简直像是在看案板上的猪肉。 狂风暴雨,尽在不言中。 半个小时后,周馥郁从地上起来,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 折磨了林牧半个小时,她隐形的怒气终于下去了一点,开始准备忙活自己的正事。 她丢下一个拨通的手机,对林牧说,“给原轻昊说,如果不想你死在我手上的话,就把他收集的那些资料带过来……拿你交货。” 第41章 过往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在周馥郁的威胁下, 林牧拨通了原轻昊的电话,但电话只空空地响了一阵,对面没人接。 林牧也很无奈。 原轻昊是已经把他设置成骚扰人群了吗? “你看……”林牧期期艾艾的出声。 “你自己想办法。”周馥郁冷酷无情, 林牧禁声了。 林牧想:这个时候, 林茂那个傻小子应该已经发现我不在了。 果然, 在林牧的嘱托下, 林茂在规定的时间后给哥哥打电话,却发现自己联系不上林牧了。 傻小子捏紧了手机,想了想, 转头拨通了原轻昊的号码。 “你找我干什么?”接到林茂的电话时, 原轻昊挑了挑眉头。 “我、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皱着眉头, 林茂语气不大好的说到:“我哥……我哥失踪了!” “…………” “你哥刚刚还在给我打电话。” 心里想着林牧这人是不是又在搞鬼, 恰巧, 林牧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并没有拉黑林牧, 只是选择性地忽略了他。 这样想着,他接通了电话。 “喂?” “原轻昊……救我……” 电话里传来了那个人虚弱的声音。 他脑门一跳:“怎么回事?” 林牧想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诉几顿苦,本就虚弱的声音瞬间变得更加虚弱了,但只说了两句,周馥郁就一把夺过手机, 慢条斯理道: “轻昊,小牧在我这里。” “你最近的动作很大,如果想要小牧全须全尾回到你身边,就停下正在做的事情……还有一些关于我以前的资料吧,也一并给交给我。” “周姨?” “嗯?” “父亲知道这件事情吗?” 周馥郁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不需要他知道。” 原轻昊在最短的时间内抓到重点, 直接略过林牧, 问周馥郁原中青有没有参与其中。 敏锐得可怕。 电话对面的男人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权衡利弊。 “周阿姨, 我真的很爱林牧,我和他的感情特别的好,”电话是外放的,一听到这句话,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林牧就皱起了眉头,果然,下一秒原轻昊的话风就一转:“但是除了爱人,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东西更重要。” “哦?” “抱歉周阿姨,林牧也是您的孩子,希望您不要太过分地对待他。”电话里的原轻昊显得如此冷酷无情:“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挂了。” “嘟嘟嘟、嘟嘟嘟……” 很快,电话挂断,话筒里就传来了忙音。 原轻昊这个鳖孙,竟然就放弃他了!!! “看来你没有想象中的重要,”周馥郁有点意外,看了林牧一眼,立刻被林牧用白眼瞪了回来,这个女人接着说到:“不过轻昊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不是那么无情的孩子呢。” 林牧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另一边,原轻昊挂掉周馥郁电话后,并没有像他表现的那么冷漠。 他先是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似乎在理思路,过了一会儿,抬手把林茂的电话翻出来,播了回去。 原轻昊开门见山:“林茂,你哥都吩咐了你什么?” “?”对面的林茂满头雾水。 “你哥是不是给你说他可能要消失一段时间?他不在的时候,就打电话找我,说他可能失踪了?” 林茂惊讶了:“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几天前,他哥确实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要他这样说这样做。 他哥从小就聪明,他从小就傻,他不知道他哥在想什么。 但他相信他哥,因为太笨,他从来不会问他哥为什么要做有些事情——可是他一直相信,他哥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所以,虽然不是很情愿联系原轻昊这家伙,林茂还捏着鼻子做了。 他还以为,自己电话里的演技不错的说! “你哥还吩咐了你什么?” “我……” 电话里的林茂支支吾吾,原轻昊失去了耐心,声音越发严肃起来:“我告诉你,你哥被绑架了,如果你不配合的话,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哥了。” 林茂似乎被这威胁给吓愣了,紧张起来:“绑、绑架……是什么意思?” “先回答我的问题。” “哦……我哥还让我告诉你:小的时候是林牧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原谅他。” “然后、然后……他还让我随时和茹茹保持联系。” 林茂果然是个傻子,原轻昊稍微一逼问,他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提到原茹茹,原轻昊的拳头硬了:“他让你联系原茹茹干什么?” “没、没什么,就聊聊天……啥的。” 说到后面,林茂有点不好意思了,声音都变得怯懦了起来。即使没有隔着一条电话线,原轻昊也能想象这个傻小子脸红的表情。 但原轻昊却空前愤怒起来。 林茂想不通哥哥为啥这样做,但林牧的心思在原轻昊这里却昭然若揭——这个混蛋林牧,竟然打算利用原茹茹来牵制他! 枉费他这段时间把原茹茹送走,林牧竟然又利用林茂,把小姑娘牵扯了进来。 如果现在林牧在眼前,原轻昊一定控制不住自己,他真的狠狠地揍林牧一顿! “还有呢?!” 压抑着怒气,电话里的原轻昊自然气势汹汹。 “没、没了……”感受到原轻昊的不快,林茂似乎有点被吓到了。 “你现在在哪里?等着我,我去林家一趟。” 关于林家夫妻和林牧的关系,其实原轻昊一早就有些隐隐约约的怀疑。 确定林牧就是十五年前推了他一把的男孩儿后,他更加确认这里面有猫腻了。 可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原因:逃避也好、愤怒也好、憎恨也好……他没有去探究林牧的过往。 过去的林牧和现在的林牧,在原轻昊眼里简直就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现在这个虽然讨打,但至少有一点可爱在里面,而十五年前的那个少年,已经成了记忆中的一抹伤痛,如果要把这两个人联系起来……原轻昊害怕自己再也无法直视这个人。 没错,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有点舍不得林牧这个人了。 可是他不想撕破脸皮,林牧却偏偏要和他撕破脸皮,他要他们□□的露出脓疮和血肉模糊的伤口,认真地审视对方,然后做出决定。 林牧这是在逼迫他直视他们的过往。 想到这里,原轻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好吧,既然你想要这样,那我就成全你。 第42章 林牧的日记 林牧果然藏了些东西。 在林家遗留的房间里, 原轻昊找到了一本日记。 顶着林茂不悦的目光,他直接翻开了日记本,刚打开, 一张老旧照片就从封页里滑落下来。 上面写着日期:12月21日, 10岁, 原轻昊 他一看就皱起了眉头, 他明明记得,林牧是他12岁才出现的。 林牧,竟然在十岁时就已经锁定他了? “2011年4月 12岁 晴 我讨厌晴天。 今天, 我见到他了。 2011年 12岁 阴 我问他要不要和我交朋友 他拒绝了 2012年 下雨下雨下大雨 下雨了, 所以我和他一起拍了一张照片 2014年 14岁 我有点生气, 我说他也是一个野孩子 我不该这么说, 他也生气了 2014年 15岁 今天是他的生日 我故意推了他一把 他差点被车撞了 哈哈哈哈, 活该! 不……对不起” 原轻昊只是随便翻了翻, 就看到了一系列和他相关的记录,这些简略的文字勾起了一些他儿时的回忆。 小时候的原轻昊很孤独,周馥郁不管他,原中青也不管他,他被保姆一手带大, 一直想要一个朋友。 这个朋友,12岁时终于出现了他家后院儿的树林里。 小时候的原轻昊很单纯,心眼不多,十分纯粹,父亲不亲近他, 他就以为是自己不够努力。 是林牧, 把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带到了他身边。 现在想想,一个普通朋友为什么会说出:“诶, 听说你不是原家的亲生儿子,你就不想知道真相吗”这种话呢? 答案当然是因为,那个人是故意的。 可那个时候,林牧明明才十二岁啊! 十二岁的林牧,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到原家后院儿?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接近他的呢? 他恨原家人吗? 他恨周馥郁吗? 十二岁的原轻昊可能不懂,但现在的原轻昊已经懂了:林牧确实不恨,而且,他大概还觉得很有趣。 不然,他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把日记故意留给他。 日记是用来干什么的? 没错,日记就是用来给别人看的。 原轻昊一目十行,发现日记从某一条开始,断了一段时间,直到两三个月后,才继续接上。 “2020年 9月 不知道天气是好还是坏 成人礼结束已经两个月了,原轻昊还是那么讨厌 我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太讨厌了,所以, 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追求他 2020年 9月晴天 今天我去见阿莱了 阿莱真是个傻姑娘 2020年 10月 我和姓原的一起去安定医院,出车祸了 他似乎意识到当年的抱错事件和原中青有关,用一种同情的眼光偷偷看我 这种眼神真棒,多看看我呀! 姓原的没有发现我已经发现他在偷看我了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竟然怕大货车!! 哈哈哈哈哈 他怕大货车!!!! 2020年 10月 我和他一起去游乐场了 接吻了 感觉还不错 不知道在摩天轮里做会是什么感觉? …… 他说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2020 11月天气还可以 我和他又接吻了 天台的景色真不错 2020 12月 好像要到姓原的真正生日了 我决定送他一个礼物 2020 12月 21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姓原的今天吓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2020年 12月 原轻昊好像生气了 最近几天都不理我 不行……得想个办法才行 2020年 1月2日 新的一年竟然就到了 本来想邀请他一起垮年的 但是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 原轻昊,如果我被周馥郁绑架了,你会来救我吗?” 看完最后一篇日记,原轻昊整个人的脸色都青了。 他知道林牧就是十五年前的男孩,知道林牧是故意接近他,也知道林牧有秘密,但他没想到,林牧竟然隐藏了这么许多事情。 甚至连这场绑架,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林牧,你究竟想要什么? 原轻昊觉得烦躁,看什么都不顺眼,特别是站在眼前这个心甘情愿成为林牧走狗的弟弟。 “你知道你哥写日记吗?” “知道。” “你知道你哥日记里都写了些什么吗?” “不知道。” “你就不好奇?” 林茂乖乖站着,憋了一下才道:“……不能随便翻别人的东西,你随便看我哥日记是不对的。” 林茂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但其实,他对他哥的日记非常好奇。 原轻昊冷笑一声,林牧把自己的弟弟教得真不错。 他报复性地想,就这么直接把日记给林茂看看,看看他哥是如何处心积虑“训化”他的,但原轻昊又想,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岂不是刚好顺了林牧那个王八蛋的意? 这日记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放在林家,林茂要是想看,早就翻出来看了。 林牧,他就是故意把日记本留在林家的,他等待着某些人,可能是林茂、也可能是他原轻昊开揭穿他的真面目! “你哥被绑架了。”原轻昊在一瞬间收回了扭曲的深神色,“还有,你哥真特么不是东西!” 林茂沉默了一下,才弱弱地反驳道:“……不准说我哥的坏话。” 原轻昊皱起了眉头。 他觉得林茂似乎已经被异化了,他首先是林牧培养出来的弟弟,然后才是林茂。 他不想再和这位已经失去了自我的弟弟说话讲道理,直接带走了日记本。 另外一边,原轻昊无情地挂掉电话以后,林牧便沉默下来。 他任由周馥郁折磨,一声不吭,乖巧得有些异常。 “你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周馥郁观察着他。 “我在等待我的白马王子来救我,给我一个公主抱,然后打倒邪恶的老巫婆。” “我不是老巫婆,你不是公主,原轻昊也不会是王子。”她先是认真地反驳了一句,重点显然是第一句,然后才道:“原轻昊都已经放弃你了。” “年轻人热烈如火的恋爱,”林牧露出了一种贱兮兮的向往表情,看到周馥郁时,变成了嫌弃:“你这种年过半百的中老年妇女,是不会懂的。” 过了一会儿,他脸色沉进了阴影里:“如果他不来的话,那我……”后面的话林牧没有说完,但只是看表情,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既然你的白马王子不来,那只能我们主动去找他了。” “现在,我们去医院见见中青。” 周馥郁没有动怒,反而露出了有些嘲讽的表情:“你有点过于迷恋你的白马王子了,这样不好。” 林牧觉得有些神奇。 “不用这样看着我,因为我也同样迷恋中青,所以我明白,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林牧脸上出现了一点活泛气:“这么说的话……你不也一样吗?” 周馥郁没再回答。 但林牧就像窥探到腥味儿的猫,舔着嘴唇,双眼放光,绝不放过这一丝突然从蚌壳里冒出来的腥味儿:“为什么要去医院?” “如果你的白马王子来救你,肯定要回到医院埋伏我。” “不是为了见老头子最后一面?” “我已经,和他告别过了。” 这一次,周馥郁这样说到。 就像周馥郁预料的那样,宋寰宇果然来到了原中青所在的医院。 这是他病倒后,原轻昊第一次来看他。 印象中的原中青是个精明而优雅的男人,原轻昊还记得小时候,他在书房门外偷看父亲办公时的光景,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一边敲桌,一边和人周旋,轻轻松松谈下生意、解决难题、或者应对突然情况。 父亲无所不能。 从有意识开始,他对原中青就存了这样一种遥远的距离,那是他对父亲最开始有的印象。 再见到病床上那个打着吊瓶,看起来比印象中苍老了十岁的男人,原轻昊才想起于浅颜对他说的那句话:“你父亲好像生了重病,已经卧床不起了。” 当时原轻昊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并不是很在意,现在看到床上躺着的这个虚弱的老人家——没错,短短一段时间不见,在他眼里,原中青已经从中年人变成了老年人,他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表面上,原轻昊的表情仍然冷淡:“父亲,我来看看你。” 原中青那双病弱的眼睛看向了他,似乎想招手让他过去,但过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 二十年的父子,现在见面,像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原轻昊的自责只持续了一小下,然后他立刻开门见山地对病床上的老人说到: “周馥郁绑架了林牧。” 他一动不动盯着原中青:“她之前和你说过什么吗?” 原中青咿咿呀呀两句,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周馥郁和他告别过了。 告别的时候,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坐在病床前,给他削了一个苹果。 原中青知道,这是就告别。 他和周馥郁同床异梦,一起生活了十多年,隔阂多,了解也多。 那时原中青说话已经很费神了,所以他只能用眼神询问,周馥郁却避开了他的眼睛,开始讲他俩初遇时的事情。 那是一场酒会。 十八岁的少女在酒会上遇到了侃侃而谈的青年,少女怀着殷勤的、甚至带了点傲气的心情冲了上去,却只换来了青年凉薄而礼貌的一眼。 “就是这一眼,中青、就是这一眼让我深深地爱上了你。” 第43章 天台对决 周馥郁离开的时候, 只留给了原中青一个背影。 原中青大概知道她想干什么,但当原轻昊过来时,他只是沉默。 病房里的父子俩的关系复杂, 但原轻昊却不准备和原中青多说。 他坐在一旁, 等待周馥郁的出现。 果然, 在一个小时后, 原轻昊就接到了手下人的通知——周馥郁推着一个坐轮椅的人进入了医院。 没错,坐在轮椅上的人就是林牧。 他在小黑屋里被折磨得很惨,周馥郁像是在泄恨, 又像是在折磨他玩儿, 把他搞得浑身是伤。 这种时候, 林牧仍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对推着他走的周馥郁说到:“我可是重要的人质, 你就不能珍惜我一下吗?” 周馥郁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在那间破房子里, 这个女人的态度还比较悠然自若,越是接近医院,她越是沉默了。 她的状态还是被林牧发现了:“你在紧张什么?” “闭嘴。” “哦,我知道了。”林牧完全不知道何为收敛:“你在害怕……害怕什么呢?肯定不会是在害怕原轻昊,也不会是在害怕我, 那么让你害怕的就只有我父亲了……你害怕离开他?” “我让你闭嘴!” 周馥郁愠怒,她从轮椅下面抽出一把刀——也许是一把刀,也有可能是是一把枪,抵在他的腰后,林牧感受得不太真切, 只听见背后的女人低声说到:“你要是再这样啰哩啰嗦的, 我就不保证原轻昊还能见到完整的你了。” 周馥郁果然生气了,叫原轻昊甚至连名带姓的一起叫。 林牧知道不能再刺激她。 周馥郁在医院里畅通无阻, 一路,把林牧推到了天台。 医院建筑很高,从天台往下望,能够看到附近成片的建筑。 林牧浑身是伤,吹着天台的风,觉得有点冷。 “都来到医院里了,你不去见见原中青?” “闭嘴!” 这时的周馥郁似乎已经无法交流了。 原轻昊很快得到了消息,从医院下方赶到了楼顶,推开天台大门的时候,发出了“吱呀”的一声。 他一打眼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林牧。 对方蔫头耷脑地被固定在轮椅上,双手双脚被拷,脸上一片青青紫紫。 看到他出现时,对方的眼神瞬间亮了一下,破裂的嘴角几乎露出了一个笑容:“原轻昊,你来啦!” 这语气听起来竟然还挺兴奋? 原轻昊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没有回应林牧的呼唤,而是看向了推着轮椅的周馥郁:“周姨,您特意来到这里,是想和我谈什么条件吗?” 这时,周馥郁抵在林牧背后的武器终于挪动了位置,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是一把匕首。 女人温声说到:“轻昊,周姨今天来就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的。” 原轻昊紧紧地盯着对方。 周馥郁则把锋利的匕首卡在林牧脖子上,轻轻一划,一条血线就出现了,伴随着林牧的痛哼,周馥郁直接提出了条件:“把你收集的那些证据都毁掉,我今天就放过小牧。” “证据,什么证据?” “轻昊,你我一起在原家生活了二十年,不用在这里拖延时间,”她的态度仍然是随和的:“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听话的原轻昊却是慢慢握紧了拳头,他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看向周馥郁的眼神瞬间变得猛烈起来: “所以二十年前,真的是你动手杀了我的亲生父母吗?” 二十年前,市医院送来了一对夫妻出车祸的夫妻,其中妻子怀胎十月,医院里进行了一场紧急的产子手术。 孩子生下来了,母亲却死了。 所有人都以为这对夫妻是因为车祸死掉的,但根据当年的医务人员回忆,这对夫妻的车祸其实并没有危及生命。 他们均死于之后的术后感染。 “哦……你说的是那对出车祸的夫妻?”周馥郁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下一刻语出惊人:“没错,就是我动的手脚。” 周馥郁承认得太突然了,没有花里胡哨的辩解,没有顾左而言他,让林牧和原轻昊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闻言,原轻昊的拳头握得更紧了,指节几乎掐进了肉里。他压低嗓音,此刻那些被压抑的情绪似乎终于隐藏不住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向天台边的女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明明和你无冤无仇……!” “你说得没错,确实无冤无仇,我甚至不知道这夫妻俩叫什么,怪只怪他们当时出车祸和生孩子的时机太巧了……黎因雅也在这家医院里,也生下了一个孩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 “轻昊,你在逃避什么?”周馥郁轻笑得看向了他,不甚在意地继续解释到:“当时黎因雅和中青的第一个孩子即将出生,我看到他们和和睦睦的在一起就觉得难过,实在是太难过了,所以我想出了一个主意——把医院里的两个孩子调换一下。” 周馥郁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容里隐藏着一些病态的回忆:“我那么喜欢原中青,可是他却从来不回头看我一眼,一心只看着他的妻子……难道我不够优秀吗?难道我不够漂亮吗?难道我不够有钱吗?” “我就是不想看到她们一家和和睦睦地幸福生活在一起,所以我准备让当时的医院护士李一慧调换两个孩子——你们也许不知道,李一慧是我的远方表姐,她当时虽然不想做这种事情,但人嘛,总是有一些不能被言说的秘密,她不得不帮我。” 周馥郁回忆起二十年,似乎觉得这件事做得相当顺利,脸上都多了一丝得意:“而且轻昊你知道吗,老天都在帮我……哈哈哈哈,老天都在帮我!” 原轻昊脸色铁青地瞪着她。 等她笑够了,放肆得有些疯癫的眼神突然转回了林牧身上。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黎因雅生孩子的那一天……她难产了!你们知道吗,她难产了哈哈哈哈!老天都看不惯她这么幸福,她在手术中大出血了哈哈哈哈!!” 刀被抵在脖子上,林牧感到周馥郁一边笑,刀一边颤抖着,他一动不敢动,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成为刀下亡魂了。 结果笑了一会儿,这个疯女人突然又停下了,埋头用那种温柔的、平和的、安静的目光扫视了林牧一圈,低声说到:“但是小牧,你知道你母亲黎因雅是怎么死的吗?虽然她在手术台上大出血了……但是,她其实不是难产死掉的哦~” 林牧瞥下了眼睛:“周阿姨,我母亲死在手术台上,不会也是你动的手吧?” “当然不是我动的手……是我嘱托卫健康动的手哈哈哈哈!” 林牧感觉周馥郁这个女人已经接近疯癫边缘了。 突然得知二十年前医院里发生的事情,林牧似乎也有点沉不住气了,他挑了挑眉头:“你在安定医院里动手脚杀了原轻昊的父母,然后又杀了我的母亲,之后调换我们俩,做这一切就只是为了和原中青在一起?” “是啊,只是为了和中青在一起。” “你变态吗?” “你懂什么?”周馥郁哼了一声,她的情绪时好时坏,此刻又突兀地平静了下来,盯着天台下的高楼轻声说到:“我不用你们理解,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 说完二十年前的往事,周馥郁的情绪似乎宣泄得差不多了,她握着匕首的手终于稳稳的停在了林牧的脖子上,看着不远处的原轻昊,沉着脸色道:“轻昊,现在你应该考虑得差不多了吧,是选择你的小情人,还是选择你的那些证据呢?” “你要是不答应我的要求,我现在你就杀了他……黎因雅,还有你的父母都是死在我手上,现在黎因雅的孩子也死在我的手上,也算是殊途同归了不是吗?” 听见这话,林牧却是皱起了眉头。 周大妈你也太自说自话了吧,我可不想这样死在你手上! 心里这么想着,实际上林牧却沉默如小鸡,他害怕自己一开口,真的刺激得这个疯女人一刀把他抹了脖子。 他期待的眼神望向了原轻昊的方向。 他期待着他做出抉择。 ——原轻昊,你会救我吗? 原轻昊沉着脸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多年的疑惑被一朝解答,他心里却不是释然,而是沉重。 眼前的场面并不是周馥郁一人促成的,还有林牧,是林牧给了周馥郁绑架他的机会。 林牧把选择的权利递交到了他的手里。 原轻昊不想放过周馥郁,不想这么轻易的把原家拱手相让,也不想林牧死在自己面前。 他很贪心,他什么都想要。 垂着头,原轻昊收敛了自己所有外放的情绪,这时的他有着最为凌厉的轮廓,野心勃勃一张脸,虽然不是亲生的,却和年轻时的原中青最像。 他抬头,眼里的愤怒散去,把走投无路的周馥郁身影倒映进了自己那双古澜无波的黑色瞳孔里。 “周阿姨,你做了这么多,真的只是为了要回我收集的那些证据吗?”他没有给周馥郁说话的机会,继续说到:“既然都来到医院了,为什么不见见我们的父亲呢?” 这样说着,他把一直在门后默默听墙角的原中青推了出来。 第44章 他侥幸活下来了。 “中、中青,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一看到原中青,周馥郁就慌张起来,她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握着刀一下子就在林牧脖子上划开了一条血缝。 痛得林牧吱呀一声。 “你不要那么激动啊……” 周馥郁根本不理会林牧的喃喃自语, 还是直愣愣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原中青。 她的表情先是由陡然的惊慌变成担忧:“中青, 你身体不行, 怎么到天台上来了……” 等看到推着原中青的原轻昊时,她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不再隐藏, 毫不犹豫的暴露出了自己的怨恨:“轻昊, 是你故意把你爸推上来的!” “没错, 是我。”原轻昊直视她:“你做了什么事情, 你难道不想让你丈夫听一听吗……而且, 你现在正在用你丈夫前妻的儿子威胁我。” 闻言, 周馥郁咬了咬牙。 原中青的身体已经非常差了,他虚弱的坐在轮椅上,手上还打着吊瓶,一开口要先喘三下。 他看着天台边,那位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妻子, 美丽自古持,风韵犹存:“馥郁,你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嘛?” 二十年的夫妻遥遥相望,似乎透过空气, 看到了对方年轻时的模样。 周馥郁又镇定了下来, 垂下了眼睛:“没错,都是我干的。” “是我杀了轻昊的亲身父母, 是我害黎因雅死在了手术台上,也是我调换了你和黎因雅的孩子……” “馥郁,你这是何必呢?” “呵,中青,你问我为什么!中青,你竟然问我为什么?!!”周馥郁激动了起来,突然开始歇斯底里地吼叫:“中青,我爱你啊!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就从来不回头看我一眼呢?!!!!” “馥郁、你不要激动……你先放过小牧……” “小牧、小牧!哦小牧,这是你和黎因雅的孩子,中青,我知道你想留住你和黎因雅的孩子……我偏不,我偏不,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周馥郁突然就疯了,抵着林牧脖子的刀撤开了,却开始四处比划,她神情癫狂,在慌乱之中却稳稳的把林牧拖到了天台的最边缘,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把人从几十层高的楼上推下去。 看了这么一场闹剧,林牧终于忍不住了。 他扭头艰难地看向了周馥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周馥郁说到:“警察快到了,对吗?” 疯狂之中,周馥郁回头对上了林牧的眼睛。 那是一双冷静的,没有一丝烟火气的眼睛。 周馥郁是这样,林牧也是这样。 林牧沉着嗓音,低低地说到:“黎因雅在医院里难产,其实不是你下的手,对吧?” 周馥郁看着他。 “原中青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当时他的公司遭遇危机,黎因雅难产后他就娶了你,不仅成功度过危机还让公司上市了……”林牧顿了顿,“黎因雅……我的妈妈,只可能是他亲自动的手。” “原中青得了绝症,他活不久了。他不会爱你,不会记得你,死的时候可能都不会想到你……你这样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周馥郁没有回应林牧,只是眼色沉了沉,一把把他拖到了天台的边缘: “你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安静一点!” 坐在天台的边缘,林牧感觉自己的晃晃荡荡的,千丈之下,他看到穿制服的警察训练有素的走进了大楼。 他当然不可能安静。 一回头,林牧就冲原轻昊大喊:“原轻昊你不用管我,你只要现在杀掉原中青,原家就是你的!” 林牧刚吼完,周馥郁的刀就又一次抵在了他脖子上,她不再小心翼翼地控制,直接任由尖刀划破他的脖子,血液哗啦啦流了下来。 “你给我闭嘴!!!” 林牧当然不会闭嘴,他甚至笑了起来:“你害怕吗?哈哈哈哈你害怕吗?让原中青陪着你一起去死不好嘛?这样你们就可以生生世世的在一起了!” 林牧的眼神亮得吓人。 他不顾身上的伤,不顾那把卡在脖子上的刀,硬生生地看向了原轻昊的方向:“原轻昊你听到了吗?如果你想要报仇的话,就在这里亲手了结你名义上的父亲!” “在这里杀了原中青,周馥郁会更痛苦,她会生不如死的!!” “那你呢?”原轻昊看向他。 “我?你不用管我的。”他摇了摇头,“你根本不用顾虑我。” “这个混蛋!!!”原轻昊咬牙切齿地看向了他:“究竟在乱七八糟的胡说些什么?!” 原轻昊忍不住有些生气。 周馥郁的情绪本来就不对劲,林牧还在这里口无遮拦、煽风点火,他就像故意挑衅周馥郁,一直在危险的边缘试探。 “这个混蛋,就这么想作死吗?” 原轻昊的太阳穴疯狂跳动起来。 在林牧再一次开口之前,他没忍住开口怒吼到:“林牧你先给我闭嘴!!” 现在的情况有些失控,周馥郁太过激动了,林牧还在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坐在轮椅上的原中青不知何时扯掉了手上的针头,哗啦一下站了起来。 他病体虚弱,走两步就需要歇一下,这一次却不知是含着怎样的信念,突然从轮椅上起来,两三下就跑到了天台对面,来到了周馥郁和林牧面前。 慌乱之中,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竟然一把拉住了女人的手,颤颤巍巍的看向了周馥郁: “馥郁,不要再闹了……” 原中青那双暗淡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女人,眼里出现了一丝祈求:“这是小雅的孩子,你别这样……” 只说了两句话,他就大声咳嗽起来,像是一堆即将散架的烂木头,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中青……” 在周馥郁愣神的瞬间,原轻昊立刻抓住了机会,他像一头突然加速的猎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来到了林牧面前,握住了林牧的手,猛力往前一拉,轮椅连同轮椅上的整个人都噼里啪啦的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轰隆哐当!!” 这一声撞击就像是一个信号,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特警突然间就潮水般的涌了出来,黑压压一片,瞬间把急喘不已的原中青、错愕的周馥郁重重围了起来。 “中青……” 周馥郁一开始还有点错愕,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原中青是故意的——他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给原轻昊提供机会。 林牧是黎因雅的儿子,而黎因雅是原中青唯一爱过的女人,他会这样做似乎也并不意外。 这时周馥郁还站在天台的边缘,原中青虚弱的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他眼神里流露出了一种复杂的神情。 他用尽全力,把她往天台里拉了拉,但实际上,周馥郁却只感觉到一股轻轻的拉力。 原中青确实不行了,他病得很重。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忧伤,这么多年的嫉妒,在此刻都转化成了温柔:“中青,永远只有黎因雅才会让你露出这样的表情,你以前都不会这样看着我……还有我的孩子们。” “我很开心。” 周馥郁理所当然的放弃了抵抗,她很快就顺从的被警察控制住了,那把刀也跌落在了地上。 被一群警察围着,周馥郁路过原中青时,却用只有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两句话: “中青,你真的爱过黎因雅吗?” “我知道黎因雅爱过你,但你知道吗?她什么都知道。” ——但你知道吗?她什么都知道。 听见这句话,原中青猛地回过头,衰老的脸上出现了无法置信的表情。 对于他来说,这句话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他想跟着周馥郁走过去,问个清楚,可奈何身体实在支撑不住,刚刚迈出一个脚步,就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医院里的护士似乎也终于发现了重症病房里突然失踪了,在此刻突然出现,一窝蜂围了过来——急救的急救,抬担架的抬担架,训练有素的把原中青再次装在了病床上。 原中青就这样,在一团晃眼的白色大褂中,看着陪伴了自己半辈子的女人消失在了警察的黑衣中——已经扣响死亡大门的老人清楚,他和周馥郁,这一次就是永别。 天台上,涌动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悲伤。 林牧用鼻子嗅了嗅,总感觉自己闻到了复杂的人类情绪味道。 此刻,他被摔在了地上,原轻昊正在给他解锁。 “痛痛痛痛痛痛!!!” 周馥郁真的是个疯女人,把他折磨得够呛,扣在轮椅上的锁都显得格外扭曲——她似乎是通过这种方式,把这么多年的嫉妒都发泄到了他身上。 “吼什么疼?给我安静点。” 原轻昊皱着眉头,轻轻地把林牧从那把畸形的轮椅上捞了下来,抱在怀里,声音非常的冷淡:“不是说怕疼吗?我看你是还不够疼。” “是真的疼……” 林牧自知理亏,没有多说,只是缩在原轻昊的怀里,这么轻轻地反驳了一句。 原轻昊快速查看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一直皱着眉头,表情却十分冷淡,等看完一遍后,旁边的医护人员就涌了过来,他退出这个由白大褂围成的包围圈,开始和旁边的警察说话。 和警察说完后,他又掏出了已经积攒了特别多未接来电的手机,开始一个个回电话。 林牧很快被其他医护人员接手,抬去做了许许多多的检查,原轻昊并没有离开他很远,不过也没有离得很近,不过是一边处理自己的事情,一边时不时地盯他一眼。 直到傍晚,原轻昊都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 没有提到这次绑架,没有问日记是怎么回事,没有讨论周馥郁和原中青。 他有些沉默地抽着一支烟,在傍晚的夜色里,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即使林牧是个傻子,他也感知到了——原轻昊这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气得还不轻。 第45章 所以,你是喜欢我对吧? 周馥郁被抓后, 她交代了所有的事情,而原轻昊收集的证据,正好成了佐证, 把这个女人一生所犯的罪孽死死锤进了地里。 警察把原轻昊带去警局询问, 也到过林牧和原中青所在的病房调查。 对于所有罪名, 周馥郁供认不讳。 案件的调查以飞快的速度走完了所有流程, 一切就像一开始就安排好的一样。 周馥郁很快被收押,原中青则躺回了病床上。 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后续调查基本稳定下来,结果八九不离十后, 原轻昊去了一趟原中青所在的病房——经过天台一闹, 这个男人比上次见面更加虚弱了, 整个人像一副人皮包裹着的骨架, 两脚都已经踏进了棺材里。 原轻昊站在门口, 冷冷地看着病床上的人:“周馥郁对警察说, 她出于嫉妒,买通了卫健康,对十月怀胎的黎因雅动了手。” 闻言,原中青翻了翻眼皮,看向原轻昊, 他就像一具干瘪的僵尸。 原轻昊默默地盯着他,继续道:“我有一点想不通,她既然对手术台上的黎因雅动手了,为什么不把黎因雅刚生下来的孩子——也就是林牧一起处理掉呢?你知道吗,她给了警察一个十分荒谬的理由, 她说:因为她心软了。” 周馥郁这样的女人, 明明是没有心的,她却说她心软了。 原中青回望他, 目光有些死寂,他似乎在用眼神回问原轻昊:你究竟想说什么? “周馥郁是在替你扛罪,她不是害死黎因雅的凶手,让十月怀胎的妻子死在手术台上的,是她的丈夫。” 原轻昊静静地说出了这件事实,床上的原中青没有反驳。 但这并不重要。 原轻昊今天来医院,并不是为了周馥郁翻案的,也没想过要让警察把原中青抓起来。 他早早的就对这件事有过猜测,早在第一次抓着林牧一起去安定医院时,他就得出了大概的结论——那时他以为林牧不清楚他的父亲动手害了他的母亲,还觉得小疯子可怜,直到后来,他才发现林牧早也已经对这件事有了预期。 即使是林牧,似乎也不打算找原中青算账。 他们早已经猜到原中青曾经对自己的发妻动手,唯一没有猜到的是,周馥郁会一个人大包大揽的把所有事情都扛下来。 “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谈黎阿姨。” “你知道吗?黎阿姨在躺上手术台之前,见过周馥郁一面。” 那是一个温柔的夏天,也可能是个春天。 即将临盆的黎因雅走在安定医院里后面的花园里,她见了一个人。 一个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对自己丈夫死缠烂打的富家小姐——没错,就是周馥郁。 彼时原中青的公司正面临着倒闭危机,妻子即将生产,丈夫却还在处理公司纠纷,同时还有一个热情过头的富家小姐纠缠他——他分身乏术,并没有很多时间来陪伴妻子。 周馥郁本来是来找茬的,但黎因雅却很和善的接待了她。 他和她说原中青,说他们在大学时发生的一些事情,说他们后来如何一起创业,又说到后面公司发生过的种种危机——在黎因雅嘴里,他和原中青是幸福的。 原中青曾经野心勃勃,被创业打击,总是能很快恢复过来,小情侣一起打拼,从恋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公司也慢慢的进入了正轨。 “我是看着中青一步步打拼过来,我实在是太了解他了。”说到这里时,黎因雅脸上出现了一丝悲伤,“我知道,我们正在越走越远。” 事业的快速膨胀让一个大学男生成了社会上的成功人士——但这个成功还不够大,不够原中青摸到上层的顶流社会。 “中青对我很好,真的很好,但我渐渐感觉快跟不上他的脚步了。” “如果是你在他身边的话,他应该会更高兴吧。” 黎因雅温柔的说着这样的话,眼神却很悲伤,那一天周馥郁罕见的在一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无力抗拒的命运气息,就像这个女人知道,她不久后就会死在手术台上一样。 原轻昊站在病床前,面无表情地向原中青转述了二十年前这两个女人见面的场景:“黎阿姨开玩笑的时候,对周馥郁说,如果她死了,就让周馥郁来照顾你还有她的孩子……你觉得一个怀着孕的女人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原中青愣愣地看着他。 “那一定是,因为那个女人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他继续说到:“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是真正的爱过你,那就只有黎因雅了。” 周馥郁对原中青是一种病态的迷恋,只有黎因雅,是真的在毫无保留的爱着他。 即使她已经感觉到了丈夫的变心,即使她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她依然选择相信丈夫——然后在丈夫的掌控下,躺在了那张致命的手术台上。 “原中青,你真该死。” 留下这样一句批判,原轻昊就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出了病房。 原中青这一生追名逐利贪心不已,他亲自把自己的妻子推向了死亡,离开妻子后,却又开始怀念曾经——后面这么多年,他虽然娶了周馥郁,却又对周馥郁不理不睬,几年后又找了和黎因雅有八分相似的银耳当情人,在外面生下了原茹茹。 周馥郁因为嫉恨,在医院里换掉了他的孩子,后面又害得作为黎因雅替身的银耳进了精神病院,让和银耳关系不错的郁展成一家也家破人亡。 二十年后,所有的报应终于都返在了原中青身上——在林牧的暗中推动、以及周馥郁的默许下,抱错事件终于曝光,无论是亲儿子林牧,还是养子原轻昊,都没人再认他。 原中青这二十年来吊着周馥郁,周馥郁就斩断了他身边的所有亲缘关系,让原中青成为了孤家寡人,只能依靠她一个人——她几乎把原中青周围的世界做成了一个只囚困他精神的牢笼。 从这一方面来看,周馥郁说不定也是恨原中青的。 如今周馥郁被抓,这个世界上便只有原中青一个人了。 他将在疾病和孤独中的走完他最后的时光。 这是周馥郁给他设计好的结局。 周馥郁果然是个疯女人,她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从一开始联系阿莱,计划绑架林牧,她就没有想过要从警察手里离开。 她似乎是想拖着原中青一起入地狱。 从医院走出来后,原轻昊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原中青和周馥郁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最后剩下的就是林牧那个刺头了。 想了想,他掏出手机,给李一慧打了个电话。 李一慧跟在周馥郁身边太多年了,如果说世界上有谁还能了解两分周馥郁,那就只有李一慧了。 二十年前,作为安定医院产科护士的李一慧帮助周馥郁调换了孩子,从那之后她一直自责有加,进入原家当了保姆,她对原轻昊更是心有愧疚。 小时候原轻昊能够从李一慧嘴里知道些林林散散的真相,能够通过李一慧试探周馥郁的反应,这些都是李一慧有意为之。 连今天,他特意来医院给将死之人讲曾经的故事,给原中青施加最后一根稻草,也是从李一慧嘴里得知的前因后果。 这次打电话,他却是问了一下林牧的近况。 周馥郁被抓后,无论是公司还是家里,都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他没办法时时刻刻看着林牧,就只能委托李婶来先照顾小疯子一下 电话里的李一慧愣了一下,才说到:林小少爷吃好喝好,身体恢复得不错,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精神压力。 闻言,原轻昊默默的挂了电话。 事实也不尽然。 在处理各种杂事的期间,原轻昊生生没有和林牧说一句话。 林牧吃吃喝喝,养伤养了两个星期,原轻昊始终没有过来质问他,他终于开始觉得情况有些大条了。 他想象过原轻昊发火的场景,甚至想象过自己死在原轻昊面前的景象,唯独对这种冷处理,有种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无论他有再多理由,或者说再多威胁,奈不住对方根本不来找他。 林牧想,我得主动出击。 他想第二天去堵原轻昊,原轻昊却像他肚子里的虫子,头一天晚上就出现在了医院病房里。 原轻昊把穿病号服的林牧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冷不淡地问:“恢复得不错?” “啊,还行……那个,我……”林牧张口,刚想解释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但他立刻就被原轻昊打断了。 “不用对我解释什么,我也不生气,想让我原谅你,我只需要你诚实的回答我几个问题。” “几个?” 林牧坐在病床上,偷偷地抬头看原轻昊,像是刚刚犯了错误的小学生。 对面的男人无情地看着他:“你希望我问几个?” “一个?”他试探性说了一句,还想谈一下条件,对上原轻昊的眼神后,又萎靡了下来:“……好吧,你随便问吧,我都可以回答你。” “好。” 垂下眉头,原轻昊俯视着面前的男人。 按理说,他和林牧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但仔细看的话,面相却有些微妙的相似,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是心思重的人,所以连气质都有些微妙的相同。 像他们这样的人,是根本不会承认错误的。 林牧只是暂时在他面前服软而已。 原轻昊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第一个问题,林牧,你最害怕的是什么?” “怕什么?”林牧眨了眨眼,没想到原轻昊会问这个问题。 他以为原轻昊会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以为原轻昊会问他小时候的事情,以为原轻昊会问他是什么时候和郁展成联系上的,但是没有,这些都没有,原轻昊反而问了这么一个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要说我怕什么,那就是怕……痛吧?”这个问题让林牧有点无所适从。 原轻昊哼了一声,语气嘲讽:“那你被周馥郁绑架的时候,不是受了挺多虐待,怎么不见嘴巴安分点呢?” ——那是因为我想激怒她,让她把我弄得可怜点,好博取你的同情。 林牧努了努嘴,最终还是没把心里的想法如数说出来,只是哼哼唧唧地道:“当时情况特殊嘛。” “好,接下来第二个问题。” 没想到原轻昊这么轻松的就放过了他,林牧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原轻昊继续问到:“你的那本日记,为什么中间有一段时间没有接着写?” 来了来了,终于还是来了! 听到日记两个字,林牧神情一紧,但后面的问题,却让林牧的脸色为难了起来。 原主林牧留下了一个日记本,那个日记本显然是打算留给原轻昊或者其他人看的,原主林牧应该是有什么计划,才把自己做过的事情都写在了上面,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布局,就摔了一跤把自己摔没了,那日记自然便停了下来。 林牧找到那本日记是接手身体一段时间之后了,很快他就理解了这本日记的作用,并且在之后,渐渐的萌生了一个想法——利用这本日记测试原轻昊对自己的感觉。 他开始重新写日记,就是为了给原轻昊看。 他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危机,并且在揭露了自己的所有丑恶面具后,把选择权交给了原轻昊——你可以选择拯救我,也可以选择抛弃我。 中间那段日记停更的时间,就是林牧适应这个新身份的时间。 这要让他怎么说?! 说他其实是一缕猝死的亡魂,恰好穿进了一本看过一点点的豪门小说里,然后因为一开始没有意识到自己最终大反派的身份,所以没有接着写这本日记? 这听起来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 而且……目前为止他也还不敢和盘托出,他怕原轻昊一气之下,真的把他关进精神病院里。 但同时,林牧也不想欺骗原轻昊,于是他垂下了眼皮:“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告诉你,等以后、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主动给你解释清楚的……” “不能说?” 林牧点了点头。 “以后是什么时候?” “以后就是……你再也离不开我的时候……” 原轻昊审视着他,林牧不敢抬头看原轻昊的眼睛,但他依然能够感觉到这束目光的重量。 打量了好久,原轻昊才皱起了眉头,似乎终于打算放过他了:“好吧,我再相信你一次……下一个问题,如果在天台上,我没有选择救你的话,你会怎么样?” 我不会怎么样的。 林牧在心里这样默默想到。 但是嘴巴上,他却说着:“我不会怎么样的,暂时不会怎样……但如果我被抛弃后活下来了,说不定以后确实会做点什么事情。” “比如?”原轻昊挑了挑眉头。 “我让林茂那个傻小子去找原茹茹玩儿了……你把原茹茹保护得很好,她很重视你这个哥哥,同样的,林茂这个傻小子也很重视我……如果我出了事儿,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们原家人。” 林牧用平淡的语气,说着一些可怕的话:“即使他不怀疑,我也会留下一些线索让他怀疑;或者说,我会让他知道我想做的事情,至于他会怎么行动,那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你那个傻弟弟很崇拜你,他很单纯,也很喜欢原茹茹……你这样做,会把他推进深渊。” “我知道的,但是我还是把他推到了原茹茹身边……原轻昊,你是不是后悔救我了?” 原轻昊死死地盯着他,语气却很平淡:“我从不后悔我做过的任何事情。” 听见这话,林牧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很快,原轻昊的话锋一转:“但是救下你,选择和你纠缠在一起,这确实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最后一个问题:林牧,现在明白什么是喜欢了吗?” 林牧愣了一下,看向原轻昊,发现对方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这一次,他是真的笑了起来。 “我觉得,我好像明白了,好像又不是很明白……但无论如何,你都会教我的对不对?” “我要是不开心了,你会哄我;我要是遇到危险了,你会来救我,我要是闯祸了,你会原谅我……对不对?” “不对,这些应该是你对我做的事情。”原轻昊皱着眉头说到:“你那不叫你喜欢我,而是我喜欢你。” “所以,你是喜欢我对吧?” 不等原轻昊回答,林牧就张开了双臂,笑得脸都要烂了:“我不管你就是喜欢我,所以不要站得离我这么远了,赶快过来吻我!” 原轻昊没有动,过了一会的,终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伴随着这动作,他脸上冰霜一样的表情终于化开了,变成了一缕温柔的春水,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抬起林牧等待已久的唇,吻了下去。 在唇齿摩擦的间隙,原轻昊卡住了林牧的脖子,在耳边温柔地说到:“你下一次要是再敢这样胡闹,我就要把你关起来了。” “还有,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喜欢你。” 我没有抗住诱惑,还是踏进了你的陷阱,并且心甘情愿。 如果有下次,我依然会选择原谅你。 但是,我不会让你现在就知道这件事情。 “你呢,喜欢我吗?” “喜欢!” “好,记住你这句话,我以后都不会再放过你了。” 这样说着,原轻昊加深了这个吻,似乎要把林牧嚼碎吞下去,变成一生一世那么长。 【完】 第46章 番外1:无所不能的哥哥们 林茂从小就很崇拜林牧。 从有记忆开始, 哥哥就是他世界里,最厉害的那个人。 哥哥大他三岁,长得比他高, 会打架, 还给他买过飞机模型。 坏蛋欺负他的时候, 哥哥会替他报仇, 爸爸妈妈要打他的时候,哥哥也会替他扛下来。 在年幼的林茂眼里,哥哥这个词代表的几乎是“无所不能”。 有很长一段时间, 林茂都不明白, 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喜欢哥哥。 爸爸妈妈总是对他说:“林牧就是个满肚子坏水的坏蛋, 总有一天他会张开血盆大口, 一口把你吃掉——不许你和他说话, 也不许你和他玩儿!” “可他是我哥哥呀?” “他不是你哥哥!” 后来林茂终于明白了, 爸妈不喜欢他哥,是因为哥哥不是亲生的。 这件事情还是林牧告诉他的,神奇的是,林牧看起来并不伤心。 “哥哥、哥哥……爸爸妈妈虽然不是你真正的爸爸妈妈,但是我、我还是你的弟弟!” 说出这话时, 林茂才上小学一年级。 当时的林牧只是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小时候,哥哥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的,他似乎时刻挂念着什么,总是不那么开心——所有人都说他笨,说他傻, 但唯有林茂, 能够稍微的感知到哥哥的情绪。 他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愤怒……林茂都有隐隐的感觉。 偶尔有些时候,他也觉得哥哥有点可怕。 可林茂从来不会多想。 他觉得, 他哥总不至于害他。 就这样,他快快乐乐、憨憨傻傻地长到了十七岁——这一年,有一对穿着很得体的中年夫妇来到了他家,带走了他哥。 他们说,他哥是他们失散已久的儿子。 离开前,他哥笑着对他说了一句:“有空帮我打扫一下房间吧,以后我有空我还会回来住的。” 哥哥离开了,林茂感觉自己的胸口缺了一块儿,心里空落落的,但爸爸妈妈却高兴起来。 他们甚至摆了一大桌子酒菜,一边吃一边高兴的庆祝,林茂被夹在两个大人中间,有些悲伤地问:“我哥……我哥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爸爸妈妈哈哈哈哈的喝酒,板起脸,让他不要说傻话。 林牧搬走的第二天,他就去打扫了哥哥的卧室。 他在卧室里发现了一个笔记本。 这是一本日记,是哥哥的日记,他很小的时候就见过。 哥哥离开了,却没有把这本日记带走。 只要打开这本日记,他就可以知道哥哥的秘密——他在想什么,他做了什么,他即将做什么……所有的东西,他都会知道。 拿起日记,这样的想法就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林茂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把日记本放了回去。 他想:我这么笨,看了也看不懂的,反正我哥不至于害我。 就这样,他高高兴兴地放下日记本,开始认真清理他哥留下的卧室。 为了不让这个房间显得太冷清,他还帮他哥在窗台上养了一株绿植。 两个月后,原家终于传来了他哥的消息。 他哥住院了,据说是一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把脑子都快摔扁了。 林茂听说后出离愤怒,不顾父母的再三叮嘱,马上就逃课,去医院看他哥。 他哥躺在医院的大病房里,穿病号服看着窗外的表情十分茫然,林茂走过去叫了他一声,他的反应有些迟钝,看起来竟然像是不认识他了。 林茂的心脏捏了起来。 这一摔真的摔得好严重,把他哥的脑袋都摔坏了,竟然忘记了许多事情。 林茂一边在心里诅咒原家人,一边回答哥哥林林总总的问题,有些担忧的同时,又有些开心。 他觉得他和他哥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哥哥刚刚从医院出来,成人礼快就快要到了。 有钱人家就是麻烦,还搞什么成人礼,那个姓周的女人差人给他和他爸妈都送了衣服,爸妈脸色不好,但还是接住了请柬,林茂则是一边开心一边不开心,想到可以见到他哥就开心,想到要去原家就不开心。 林茂不喜欢原家人,因为他们抢走了他哥。 原家人中,他尤其不喜欢的是那个叫原轻昊的——因为这个人把他哥从楼梯上推了下来。 成人礼上的哥哥有些陌生,他跟在原轻昊的屁股后面,脸上的表情丰富了好多,林茂越发觉得郁闷了。 当然,他哥做什么都是对的,所以错的自然是那个姓原名轻昊的男人,是他让他哥变成了让他感到陌生的男人。 原家人真是十恶不赦! 成人礼上发生的事情并不让人开心,他哥喝醉了,那些奇奇怪怪的穿着礼服的人都在看他哥笑话,他爸妈的脸色也不大好,他们一家似乎都成了出丑的对象。 林茂恶心得快要吐了。 成人礼结束的时候,他想把他哥带回家——他以前觉得原家人是他哥的亲人,所以原家应该也是他哥的家,经过这个晚上,他才发现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 他心疼他哥,他想他哥了,他想他哥跟他一起回去。 经过了一些纠缠,晚上他成功的把他哥从成人礼的酒会上拖了回去——但令林茂失望的是,第二天醒来后,他哥就离开了,他没有回原家,也没有留下来陪他。 再次见到林牧,是高考结束后。 哥哥答应带他出去玩儿。 爸爸妈妈不同意,但林牧似乎说服了他们,林茂前所未有的开心——直到他们在游乐场撞见了原轻昊。 那时憨憨傻傻如林茂,也忍不住怀疑地看了他哥两眼。 别人不了解他哥,但他不敢说了解,却还是有些直觉的——他总觉得这次偶遇不简单。但要让他猜他哥为什么这么做,林茂又觉得头疼。 林茂很快就释然了,反正他哥要做的事情,总是对的,他只需要好好玩儿就可以了。 在游乐场里,林牧很快就和他走散了,林茂并不感到意外。让林茂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然和原茹茹这个原家人在游戏场里玩儿了一下午,而且,他还玩儿得很开心! 他承认,他之前是对原茹茹有一些偏见,在这个下午,他才算是真正的认识了原茹茹——事实上,原茹茹比他想象还可爱一点。 她和原茹茹有许多共同的兴趣,交流得十分和谐,只有在唯一的一个地方,他们两人永远无法达成共识。 这个话题,就是“哥哥”。 就像林茂看不惯原轻昊一样,原茹茹也看不惯林茂,这小姑娘甚至觉得他哥是一坨狗皮膏药,只臭不香,为此,林茂和原茹茹大吵了一架。 对于有哥哥的人,攻击对方最好的方式就是攻击对方的哥哥,于是林茂开始口不择言地骂原轻昊,说他道貌岸然、说他伪君子、说他只会欺负弱小的人,原茹茹听后,气得面红耳赤,成功地和林茂绝交了。 离开A市后,他和原茹茹的关系就降到了冰点,虽然交换了联系方式,但却并没有过多的来往——想到原茹茹那张可爱的脸,想到A市游乐场那个愉快的下午,林茂偶尔会感到后悔。 当然,后悔只是一瞬的,他从来不会背叛他哥,也坚决不会承认原茹茹嘴里的“林牧”。 和原茹茹僵持了许久,直到他哥发现了他的异常。 林牧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旁敲侧击,若有似无的教他如何挽回女孩子的心——林茂知道自己已经被看穿了,当然,这并不值得羞愧,哥哥永远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欣然越过了心结,又去找原茹茹了。 林茂隐隐约约地觉得,他哥也希望他这么做。 从A市回来以后,他哥就变得奇怪起来,经常一个人看着空气傻笑,被发现后还故作正经,总是皱着眉头训斥他——林茂觉得,他哥像是恋爱了。 想想A市,想想原轻昊,林茂似乎得出了一个答案。 不不不,他什么也不知道,反正他哥永远是对的,根本不用他担忧。 再后面一段时间,林茂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变化。 他哥似乎决定做点什么事情。 他能够感觉到这一点,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他哥有一天突然问他:“林茂,如果有一天我被原家人害死了,你会替我报仇吗?” 林茂当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如果是原茹茹害我,你会替我报仇吗?” 这次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那如果是原家人害我,我需要你帮我伤害原茹茹呢?” 这个问题让林茂惊了一下,他没有着急点头,而是试探性地问到:“哥,你是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他哥笑看着他,就像是看穿了他那点小想法,说到:“确实需要你帮我做点事情——放心,我不会让你去伤害原茹茹的……只是一件小事情。” “如果有一天,原轻昊找到你,说我被人绑架了的话……你就带他去我的房间,把我的日记本给他。” “明白了吗?” 在林牧的眼神下,林茂点了点头。 他像过去一样,没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没问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一直无条件相信着林牧,觉得既然他哥说了,那问题就应该不大。 林牧无所不能,在林茂的心里,这是根深蒂固的常识。 绑架事件和天台风波结束后一个月,原茹茹面色铁青的来到了他面前:“你知道吗?我哥和林牧那个蠢货在一起了!” “什么蠢货,我哥叫林牧!”听见原茹茹羞辱他哥,林茂忍不住反驳了一句:“你不能这么说我哥,你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我哥和你哥在一起了!!!!” 原茹茹几乎快要抓狂了。 “我知道他们在一起了……即使在一起了,最厉害的也是我哥!” “你放屁!”原茹茹马上不干了:“他林牧算什么东西,最厉害的明明是我原哥哥!!” 两人因为这个问题,第一千次吵了起来,因为永远也分不出胜负,所以他们打了一个赌。 当林茂被撺掇着躲进他哥床底下时,他心里还在默念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但当房间外响起两个男人声音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林茂只能屏声闭气,生怕他哥发现。 那一天,他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晚。 他印象中无所不能的哥哥,却在床上被其他人桎梏,嘴里发出破碎的声音,只能哼哼唧唧的求饶。 他从来不知道,他哥也会发出这么虚弱的声音。 林茂整个人都蒙了。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是他想错了,也许他哥也不并不是……那么无所不能? 因为太过震惊,当原轻昊和林牧把他从床底下揪出来来时,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只傻子般的念叨着一些词语,像是机器负载过多,无法反应一样。 对于这样一个混乱的夜晚,后来的林茂一直缄口不言。 无论原茹茹问他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他都说不记得了……问的次数多了,原茹茹也倦了,便不再问了。 但是这一夜,却实实在在成了林茂的心理阴影。 然后他想,果然还是因为原轻昊太可恶了,才把他哥变成了那样! 只要没有了原轻昊,他哥就还是无所不能的! 就这样,他越来越讨厌原轻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