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要和离》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王妃要和离》作者:三拓 文案: 宋浅姝是太傅府娇宠长大的大小姐。 愿望是找个江湖大侠,一世一双人。 然而被晏安昭一个苹果砸晕到十年后, 不但成了他的王妃,还有了一个小儿子。 宋浅姝:我要和离! 晏安昭:那我就给儿子找个后娘。 宋浅姝:儿子要跟着我去江湖,我给他找个后爹。 晏安昭:姝姝,我们今晚生女儿。 宋浅姝(面红耳赤):你滚! 娇憨顽皮女主x宠妻无度男主 不完全古言,古代背景下,小两口的甜蜜日常(大概)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浅姝,晏安昭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被砸晕之后,一觉醒来有夫有儿 第1章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京城郊外的一片花圃早已怒放,百花争艳引得京城里达官贵人的夫人小姐们相约来踏春赏花。 宋浅姝也跟着母亲出来赏花,不过一到郊外,她就带着侍女淑尤偷偷跑到附近山坡上的一片果林里来玩耍,两个少女穿梭在林中,走在前面穿着绿色衣裳的少女容色清丽,肌肤白皙,有一股轻灵之气,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时不时蹲下来观察地上的小虫子。 紧跟着自家小姐的淑尤惴惴不安地开口道:“小姐,我们还是不要再走了,若遇到野兽就不好了。” 宋浅姝大大咧咧地提着自己淡绿色衣裙的裙摆走着,一双明亮的眸子看向淑尤,心情愉快地对她说:“淑尤,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吧,难得可以出来玩,我们就畅快点。” 宋浅姝说着,开心地跳了一下,跳过一个小坑。 身后的淑尤的心也跟着颤了颤,若小姐出了什么事,自己一定会被夫人责骂的。 宋浅姝是当今太子太傅之女,在她之上还有三个哥哥,大哥是前年的状元郎,二哥跟着外公在江南经商,三哥跟随太医学习医术。身为家中幺子,又是唯一的女儿,宋浅姝从小就被父母和哥哥们娇宠着长大,虽然调皮了些,但是却不跋扈。 女儿们需要学习的刺绣,琴棋书画,因为宋浅姝不喜欢,长辈们便不再要求她,都是一味地满足宋浅姝的要求。 从小就爱听说书的宋浅姝有个江湖梦,那便她要去江湖游历一番。 宋浅姝十二岁时还跟着武术师傅学习过武功,只是学了没多久,自己女扮男装,甩开家仆要闯荡京城,结果在回家时爬墙摔了下去。宠溺女儿的父亲第一次责骂她,并且强令让师傅离开了。 宋浅姝只能自己偷偷照着书本学习,到现在的她武功程度勉强称得上三脚猫。 宋浅姝发现了一片苹果树,指着树上的苹果,惊喜地说道:“淑尤,你看这些树,苹果都好红好大呀,一定很好吃。” 知道自家小姐性格的淑尤赶紧劝住:“小姐,你身上还穿着衣裙,不方便上树。” 宋浅姝看了看周围,狡黠地眨眨眼,说:“这儿又没人,不会有人看到的。”作势要将裙摆绑在腰间。 她刚说完,果林里便响起马蹄声,踢踏踢踏的声音越来越近,不一会,宋浅姝两人就被五个骑着马的侍卫包围着,侍卫身后有一匹马不缓不慢地走上前,马上坐着一个穿着锦衣玉服的胖子少年,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六皇子晏安昭。 晏安昭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却因为胖,脸上的肥肉堆积在一起,他眯着眼睛笑时只让人觉得猥琐。 又因为身子胖,晏安昭下马的姿势很笨拙,好不容易下马,一个站不稳又差点摔了一跤,靠得较近的侍卫迅速扶住六皇子,才免得他出丑。可晏安昭还没站稳,他的马突然长啸一声,吓得他还是跌坐在地上。 “晏安昭,叫你逞强。” 宋浅姝指着晏安昭哈哈大笑,一点也不顾忌对方的身份,晏安昭白嫩的脸因宋浅姝的笑声而一片通红,却没有责骂她。 淑尤低头不敢看六皇子,行了个礼:“奴婢见过殿下。” 宋浅姝并没有行礼,她和晏安昭还未记事时就认识了,宋浅姝娘亲和晏安昭的母妃是闺中密友,两人经常在宫中见面,连带宋浅姝和晏安昭也频繁见面,等到宋浅姝十岁左右两人才很少碰面。 虽然自己在宋浅姝面前出丑了,但是晏安昭对于见到她还是很惊喜的,问:“姝姝,你在这儿干什么?” 宋浅姝并不因为晏安昭的外表而讨厌他,更不会人前人后两副模样。只是近来两人有了嫌隙,宋浅姝不喜欢他亲密地叫自己的小名,瞪着晏安昭,说:“叫我浅姝就行了。六皇子。” 晏安昭一点也不在意宋浅姝的阴阳怪气,立马改口说:“那浅姝,你在这儿干什么?” 对于晏安昭的讨好,宋浅姝并不想搭理,敷衍道:“没干什么。” 宋浅姝心里想:太倒霉了,居然遇到晏安昭这个告密鬼。 宋浅姝的朋友大多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大家闺秀,闺秀们对江湖不感兴趣,她们更喜欢谈论今天绣什么明天画什么。因此宋浅姝有什么关于游历江湖的想法和打算只能告诉晏安昭,两人经常在一起说江湖故事,还约好以后要一起去江湖。 然而去年年初宋浅姝收拾好行李准备闯荡江湖,正准备踏出家门,就被大哥抓住了,被罚一个月不能出门。 类似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次,宋浅姝也渐渐发现了端倪,又听到母亲打算把自己嫁给晏安昭,就更加断定是晏安昭告的密。 我把你当做挚友,你居然出卖我,还想娶我。越想越气的宋浅姝每次见到晏安昭都不给他好脸色,两人已经将近半年没说话。 晏安昭很看重和宋浅姝的友谊,并不知道为何宋浅姝讨厌自己,两人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在他人面前一向傲慢的六皇子,讨好地对宋浅姝说:“你要不要吃树上的苹果?” “你要自己爬上去摘给我?”宋浅姝加重了爬字的声音,晏安昭从来不敢自己上树。 “嗯。”晏安昭坚定地点点头,走到树下,仔细地观察要怎么爬上去。 他以前爬树都是宋浅姝在前面拉他一把的,他从没有自己爬过树。 跟着六皇子的侍卫更不敢让六皇子自己爬树,一个侍卫说:“殿下,这树上的苹果让我摘给您吧。” “不要,我要自己亲手摘。” 宋浅姝不给面子地拆台:“那你知道怎么爬上去吗?” 侍卫提议道:“殿下,不如让我带您到树上,您也可以亲手摘。” 晏安昭装出一副思考的样子,见宋浅姝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犹豫地答应了。 知道晏安昭这个胖子的笨拙,宋浅姝也没逼着一定要他自己爬上去,甚至有些担心,在侍卫带着他飞上树的时候,也怕侍卫一个不小心将他摔下来,但是面上她还是逞强冷眼看着。 晏安昭站在树枝上时腿有点软,双手贴着树干,认真地在树上挑选,最后小心翼翼地摘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 晏安昭激动地举着它对树下的宋浅姝喊:“这个苹果一定很甜!我扔给你。” 宋浅姝抬头看着树上的晏安昭,并没有听到后半句,只看到一个苹果从上面掉下来,离她越来越近。 砰!苹果直接砸到她的脸上。宋浅姝疼到眼泪直接出来了,在晕过去之前,她愤愤地想:混蛋,我一定要拿一筐苹果砸扁你。 宋浅姝缓缓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相俊美的陌生男子,细长蕴藏着温柔的黑眸看着她,有点眼熟但是如果见过面,她不可能不记得。 为什么是一个男子在床边,娘亲呢?宋浅姝疑惑地看向房间,除了这个男人就没有他人了,一直跟在身边的淑尤也不在。 陌生的房间,房内布置着的都是精致的紫檀木家具,淡淡的檀木香味充斥在身旁,梳妆台上整齐地摆放着几样胭脂水粉,还有几支精美的金簪,不像宋浅姝的梳妆台只会放着男装时的缎带。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地上铺着的是锦缎制成的地毯,她不喜欢地毯,自然房间里是不会铺的。 看了几眼房间,宋浅姝的思绪完全混乱了,她为什么不在自己的闺房?爹娘不在也就算了,晏安昭这个罪魁祸首怎么也不在。 男人看到宋浅姝醒来,就去桌上端来一杯温水,温声说:“姝姝,你先喝口水。” 宋浅姝坐在床上,有些慌乱地接过茶杯,对这个陌生人语气不好地说:“你叫谁姝姝呢,你是谁,怎么会把我带来这里,你想干什么?” 男人被她这话弄懵了,回答:“你忘记我了吗?我是你的相公呀。” 听到他的回答,宋浅姝还没咽下的温水全喷给他了。 男人也始料未及,脸上和衣服都沾上了水,对上宋浅姝惊讶的眼神,试探地问:“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宋浅姝翻了个白眼给他,说:“你当我傻了吗,我叫宋浅姝,我爹宋清,可是当今太子的太傅。你知道我跟我六皇子的交情吗,你把我带来这里,他一定饶不了你。” 宋浅姝说到晏安昭,也只是想让眼前的人知难而退,赶紧将自己送回太傅府,不然她失踪这么久,她爹一定又会罚她不准出门。 男人听到宋浅姝提到自己,心里很开心,原来自己跟岳父的地位一样高。但他还是发现了宋浅姝的错误之处,纠正她说:“宋清现在已经告老还乡了,而六皇子也早已不是六皇子了。” 宋浅姝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今天她们去赏花前,她爹还入宫教导太子。 男人也看到了她满脸的怀疑,无奈的说:“我就是你口中的六皇子晏安昭,你真的认不出我?” “如果你是晏安昭,那我就是闫怡静。”闫怡静是丞相的女儿,京城的第一美人。宋浅姝狐疑地打量着男人,说:“你看起来也有二十多了吧,晏安昭今年才十六,还是个胖子呢。”语气里满满的鄙夷。 晏安昭哭笑不得,说:“姝姝,我想你应该是晕了太久,现在还没有晕醒。” “我晕了多久了?” “整整两天了。”晏安昭说完,才想起宋浅姝该饿了,说:“我去叫人备饭菜。” 晏安昭出去的时候,宋浅姝坐在床上想事情,身上也提不起劲,也就没下床。 “如果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晏安昭只以为宋浅姝过会便会记起,也不是很在意。 宋浅姝发现自己的左手心有道疤痕,看颜色也不像是刚受伤的,又想起灵异怪事中借尸还魂故事,着急说:“你把镜子拿给我。” 晏安昭将镜子拿给她,见她皱着眉头,也有些担心,问:“怎么了?” 宋浅姝看着镜子里的人跟自己做着一样的表情,心里很惊骇,这张脸不是她的,至少不是她今早照镜子时的模样。 镜子中的人相貌娇美,秀美的娥媚间有一丝散不出的忧郁,不像宋浅姝整日无忧无虑只有欢乐,但左边圆眸下却同自己一样有一颗泪痣,如果自己长大了,应该就是这样貌,可她今年十六。“如今是什么年份” “景昌三年。” “不是和安十八年?” “父皇早已仙逝三年了,如今离和安十八年也有十年之长了。” 宋浅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醒来就到十年之后了,明明只是被晏安昭一个苹果砸了,苹果!想到这里,生气的宋浅姝咬牙切齿问:“你真的是晏安昭?” “当然,怎么了?” “苹果呢,你给我抬一筐苹果来!” 第2章 晏安昭问:“你不会是要那苹果砸我吧” 宋浅姝直接就承认了:“就是要拿来砸你的。” “你十六岁那年也找了一筐苹果来砸我。”晏安昭也想到以前的事情,嘴角不禁上扬。 当初宋浅姝难得约他,他还准备好道歉礼物,可两人还没说上话,他就被宋浅姝一筐苹果砸得不知所云。 听到他说自己砸过,宋浅姝的兴致也弱了,闷声说:“那你等下拿个苹果给我?” 晏安昭笑着问:“还想砸我?” “想吃苹果。”宋浅姝对于没吃到那个砸晕自己的苹果,还是有点气闷。 下人已经备好饭菜,摆放在外间的桌子,两人便没有继续说下去。香味将宋浅姝肚子里的馋虫勾起来了,她等不及大快朵颐,也就没空继续算账。 晏安昭想要扶宋浅姝过去桌边,但是宋浅姝却躲开和他的接触,不拘小节地快速穿好鞋子,整理好衣着,在下人的服侍下洗漱,头发却没有绑好,因为宋浅姝嫌麻烦,吃要紧。在下人诧异的眼神,坐在桌前,看到桌子上的菜都是自己喜欢的,宋浅姝便直接拿起筷子吃起来。 宋浅姝虽然是被溺爱长大的,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从小就培养起来了,因为饥饿,吃饭的速度也加快了,但是一举一动依旧优雅。 晏安昭看着宋浅姝吃饭的模样,也开始正视宋浅姝的问题了,刚才宋浅姝的举动他并不在意,只是归结于睡太久脑子一时的混乱,可记忆的一时混乱,饮食习惯也发生了改变吗? 宋浅姝因为前几年的旧伤,身子很差,可以称得上弱不禁风,并且经常生病,连带胃口也很刁,每次进食太快她的胃会受不了,晏安昭应该让宋浅姝慢点吃,但是难得看到她的兴致这么高,他就不说扫兴的话,安静地坐在她身边递汤。 一顿下来,桌上的四菜一汤也只剩下残羹,宋浅姝也吃饱了。 对于自己为何晕到了十年后,宋浅姝也说不清,在吃饭时她知道晏安昭在看她,她自己也在偷偷观察他。 看过镜子之后,宋浅姝对他的话也信了几分,但几个时辰前的小胖子变成如今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她还是无法接受。 有些事情还是要面对的,宋浅姝便直接问眼前的人:“你刚才说你是晏安昭,你还说是我的相公?” 晏安昭现在心中也有了数,他对宋浅姝早已了解透彻,眼前并不可能是刺客易容的,姝姝应该是失忆了。“嗯,我们成亲已有七年了。” “七年呀。”宋浅姝在心里算了下时间,如今她二六,那她成亲时也才十八了,虽然女子十六便可成亲,但十八对宋浅姝来说还是太早了吧。 宋浅姝问:“那我爹娘她们呢?” “岳父岳母现在在江城养老,与宋林于一起生活。”晏安昭对宋浅姝的父母是真心尊重的。 宋清是当时的太子太傅,即使宋家大郎站错位,太子登基后也并没有为难宋家,允许宋清告老还乡,并且一路派士兵保护一家老小。至于其中还有什么阴谋,晏安昭并没有深查,自己岳丈一家如今也生活富裕。 江城是父亲的家乡,宋浅姝幼时也曾回去过。 宋浅姝只当父亲是年纪到了自然告老,也没多想,又问:“那我哥哥们如今怎么样?” 宋浅姝从小就钦佩自己的三个哥哥,虽然哥哥们做的事情各不相同,但她认为一定都能有所作为的。 “都挺好的。等你身子好了之后,我带你去探望他们。”晏安昭并没有详说,担心她的身体,想让她继续回床上休息。 宋浅姝却不乐意了,说:“你这是养小猪吗,吃完就睡?我还有很多想问的呢。” “你不就是个小猪吗?” 晏安昭失笑,亲昵地捏宋浅姝的鼻尖,却被宋浅姝拍开手,气呼呼地瞪着他:“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被自己同床共枕的王妃这样说,晏安昭强调:“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晏安昭的左手很自然地放在宋浅姝的小腹上,力度恰好地帮她揉。以前每餐过后,晏安昭都会这样做,不然宋浅姝很容易肚子不舒服。 宋浅姝被晏安昭揉得很舒服,没有再拍开他的手,但还是梗着脖子说:“我忘了。” 晏安昭没有说什么,他挺想抱着自己的小娇娘,向往常一样亲昵,但是又怕她现在不乐意,只好专心揉。 宋浅姝坐在椅子上惬意地闭着眼睛。突然她又想起一茬,睁开眼睛,拍拍他的手,问:“淑尤如今如何?” 晏安昭也有些醋意,故意说道:“你从醒来就一直问我他人的问题,我倒想问问,姝姝你如今还记得你我的哪些事情?” “我只记得我是被你一苹果砸晕,醒来之后就是这样了。”宋浅姝气愤的说,不客气地拧了晏安昭一下。 “原来你是将那之后的事情全忘了。”晏安昭也想起来了,当初自己只是想将最好的苹果给宋浅姝,谁知苹果直接砸晕宋浅姝,后来他哄了宋浅姝三月之久。 宋浅姝打断晏安昭的回忆,问:“你说我忘了,那我醒来的时候有没有拿苹果砸你?” “有。我也被你砸晕了。”晏安昭并没有被砸晕,故意夸大说只是为了让宋浅姝解气。当初他的手臂被砸得青一块紫一块,为了瞒过母妃,他自己故意从树上摔下来,才没有让人将淤青联想到宋浅姝。 宋浅姝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直接将当时的六皇子砸晕了,那她当初一定被父亲惩罚了 晏安昭见她又想到别处去了,叹了口气,说:“你的侍女淑尤今日生产。” “她今年才十七呀!”宋浅姝说完才想起淑尤也该是二七了,这年纪也不小了。 晏安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说了一句让宋浅姝震惊的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如今是第三胎。” 三胎! 这个消息让宋浅姝只想要回到今天清晨,她一定待在房中看江湖故事,绝对不出门,更不会不听淑尤的话去什么果林。 跟在自己身后的淑尤如今不但嫁人了,还生了孩子。那她自己呢? 想到这里,宋浅姝整个脑袋都疼。 晏安昭见宋浅姝皱眉难受的样子,直接将她抱起,放到床上,将她的鞋子脱下,体贴地盖好被子,全程行云流水,哄她说:“是我错了,你身子刚好,我不该逗你的。” 宋浅姝将自己埋在被子里,闷声对他说:“你先出去,我要自己静一静。” 听过外面的声音没有动静,宋浅姝才将头从被子里伸出来,仔仔细细地回想一遍醒来后两人说的每一句话,确定没有说到过一句孩子,自我安慰:晏安昭没说过孩子,我应该没生过孩子。 宋浅姝还有很多想要问的,但晏安昭不在房间,她也没人可以问。她也发现现在的身体全身无力,刚才吃饭时肚子时常阵痛,一个病怏怏的身体。宋浅姝有些怀念自己健康的身体。 这真的是十年后吗?宋浅姝看着床顶想,那她有没有去过江湖呢她能够和晏安昭和离吗? 宋浅姝以前畅想的是找个江湖大侠,一世一双人的逍遥日子。而不是嫁入皇家,和一群女人抢一个男人。 想着想着,眼皮沉沉,宋浅姝便睡了。 宋浅姝睡后,晏安昭和林诃才进入房间,林诃是鬼医圣手的徒弟,她为宋浅姝看病也有两年之久,她上前替宋浅姝把脉,眉头舒展,说:“王妃的身体已无大恙。至于王爷所说,王妃应该是失忆。” “嗯。”晏安昭便摆摆手让她退下去。 晏安昭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王妃,想到刚才她开心赌气的模样,心中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宋浅姝已经很久今日这样自在了,自从两人成亲后,又经历投毒事件,原本娇憨顽皮的宋浅姝一直不能敞开心怀,很少笑也很少开口说话,不敢信任她人,身子也越来越差。 也许这样更好。晏安昭并不想宋浅姝想起之后的事情,他的姝姝应该是这样开心下去的。 晏安昭离开房间后,便直接到书房,书房里穿着黑衣的暗卫已经等候已久,见到王爷,便直接跪下:“王爷,属下办事不利,让刺客跑了。” 宋浅姝之所以会昏睡两天,是因为夜晚刺客潜入王府,惊吓到了她,加上当时宋浅姝又正染上了风寒,才会迟迟不醒。 晏安昭冷冷地看着他:“去暗卫长那里领罚,伤好便去保护公子。” 安九道:“属下领命。” 宋浅姝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也没有看到晏安昭。 站在床边一旁的侍女见到王妃醒了,迎上来要服侍王妃,宋浅姝摆摆手让她退到一边。 “去备好热水,我想先沐浴。” “是。”穿着浅粉色的侍女应道,便出去安排。只剩下另一个脸圆的侍女站在旁边。 “你叫什么名字?” “禀王妃,奴婢青禾。”青禾服侍王妃也有两年了,对于王妃这个问题虽然疑惑,仍恭敬地回答。 自己是王妃,那晏安昭现在就是王爷。 “刚才出去的叫什么名字?” “叫做青涟。” “你们服侍我几年了” “已有两年。” “那你们认识淑尤?” “自然是认识淑尤姐姐的。” 宋浅姝还想继续问下去,但青莲说热水已经备好了,便只好等沐浴完再问。 宋浅姝不喜欢旁边有人服侍她洗澡,屏退了侍女,自己坐在浴桶里。热水熏得宋浅姝整个人懒洋洋的,听到身后有人走进来的脚步声,还以为是淑尤,说:“把浴布拿来。” 宋浅姝出了浴桶,想起淑尤不在这儿,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脸揶揄的晏安昭,面红耳赤的宋浅姝匆匆披了件外衣,顾不上其它的,直接将他赶出去,“晏安昭你个大色狼!” 羞死人了!!宋浅姝在屏风后穿衣,可是越慌越穿不好。 偏偏晏安昭不知收敛,笑着说道:“王妃,你的身子我都看遍了。” 宋浅姝怒斥:“你还不给我滚。” 晏安昭非但没有离开,在宋浅姝出来后,拿起干净的棉绸替她擦干头发。 两人如此亲近,宋浅姝却十分别扭,就算此时她和晏安昭有夫妻之实,但是她却没有半分记忆。 宋浅姝索性闭上眼不看晏安昭,但是在头发上的触感却更加强烈,让她更加烦躁。 “我今晚要出城一趟。” 宋浅姝问:“出城?我现在在哪里?” “洛城,我的属地。” 宋浅姝没有听说过洛城,应该离京城挺远的。 “我明天就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关我什么事。” 宋浅姝低着头,晏安昭没有看到宋浅姝听到他不在时的开心,想开了的宋浅姝觉得这陌生王府自己可以探索一下,而且她再找找和离的有关文书研究下。 晏安昭并不知道自家王妃想着和离,以为她是舍不得自己,故作反话,哄着她说:“明天给你带苹果。” 对于晏安昭只有好友情谊的宋浅姝也不客气:“哼。这是你答应我的。” 第3章 晏安昭不在王府,没有事情可做的宋浅姝很快便和房内的两个侍女熟悉起来,还在房间里发现了几本江湖闲事的话本,当晚一直在房内一边看书一边吃小食,没有人敢管着王妃。 这里的几本话本也是她钟意的,宋浅姝自己很是享受。 最后还是青涟看到王妃已经看完一本书才敢上前提醒王妃时辰已晚了。 宋浅姝将话本合上,伸了个懒腰说:“原来都这么晚了,你们也快点下去歇息吧。” 虽然王妃与往常不一样,活泼得像换了个人一样。但是固守规矩的青涟还是恭敬地行礼说道:“请让奴婢服侍王妃。” 宋浅姝看了一眼强忍困意的青禾和低头的青涟,知道如果不服侍自己睡下,她们是不肯离开的,便让她们上前为自己脱衣,直到她躺到床上,两人才告退。 没有困意的宋浅姝在她们离开后有半大概香时间,才悄悄起来点了一根蜡烛,怕她们看到光又进来,就只好在房间角落看新的一本话本,又因为天凉,找了件斗篷围着。 宋浅姝是到天蒙蒙亮时,才迷迷糊糊到床上睡觉,斗篷也没有脱下。 宋浅姝不是被侍女叫醒的,是被怀里的小孩子热醒的,眼睛闭着的她摸了摸怀里热乎乎的东西,软软的,还有头发,头发? 宋浅姝睁开还带着睡意的眼睛,对上小孩子满满笑意的明亮眸子,他的小手圈上宋浅姝的脖子,软糯地喊道:“娘亲。” 娘,娘亲!宋浅姝如五雷轰顶,她将怀里的孩子抱出来,放在床尾处,两人面对面看着对方。宋浅姝是看不出孩子到底像谁,但还是认真地端详着,像是要把他看出一朵花来。 小孩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头发乱蓬蓬的,浓浓的眉毛下,一双比常人还大的圆眸,泛着明亮的光芒看着她,嘴角高高地扬起,两腮因为笑而陷下两个酒窝,可爱极了。 小孩有些不满离开娘亲的怀抱,又爬到宋浅姝身前,白嫩的小手拉着宋浅姝的衣服,撒娇道:“娘亲,宝宝好想你。” 宋浅姝抱起孩子,捏捏他白嫩的小脸蛋,问:“你是我儿子?” 小孩开心的接道:“是你的宝贝。”说完还凑过来亲一口她的脸。 宋浅姝被他逗笑了,捏捏了他的肥脸蛋,笑着说:“好吧,你是我的宝贝。你叫什么名字?” 小胖子奶声奶气地说:“大侠!我最喜欢娘叫我大侠了。” 宋浅姝现在只觉得眼前的小胖子太可爱了,逗他说:“为什么叫你大侠呀?” “因为大侠是世上最厉害的人,娘亲最喜欢大侠了。”小孩从小就是听娘亲给自己的讲的江湖故事入睡的,也想成为娘亲喜欢的大侠。 宋浅姝抱起大侠,哄着他说:“最喜欢大侠。” 在外间等候的青禾也听到内间的声音,轻声问道:“王妃,是否需要奴婢服侍您起身?” “进来吧。” 宋浅姝说完,青涟便带着几个侍女端着热水及手帕进来,青涟对于公子在王妃房内并不显得惊讶,习以为常地将准备好的孩子衣服递给王妃。可宋浅姝并没有帮小孩子穿过衣服,看着大侠期待的眼神也不好叫侍女帮他穿,只好在床上僵硬地让孩子把衣服套进去。大侠虽然被弄得难受,但也只是皱眉,并没有娇气地哭起来,懂事极了。 孩子的发髻,宋浅姝是真的不会弄。看着大侠期待的眼神,宋浅姝无能为力。 善于察言观色的青涟上前来带着公子去梳妆台整理头发,青禾则留下伺候王妃更衣,洗漱。 宋浅姝很随意地问起:“青禾,公子今年多大了?” “公子下月十五就要过五岁生辰了。”王爷昨晚便下令王府里的下人要对王妃的问题知无不言,青禾也不显得诧异为何王妃问这个问题。 “公子的名字?”宋浅姝问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安,问自己儿子叫什么怎么样都很奇怪,袖子里的手指微抖。 王爷昨日已在府中说过王妃因病而有些事情记不清。 “公子名蔺诺。”因此心思简单的青禾并没有发现王妃的紧张。 宋浅姝见青禾没有表现出什么怀疑,便大胆地问了青禾几个问题。知道了自己现在只有蔺诺一个孩子,府里也没有其他公子小姐。 宋浅姝穿戴好后,大侠早就乖巧坐在椅子上看着她,青涟将大侠的头发向上扎成两个分开的发髻,看起来就像是头上长了两个小角,可爱得宋浅姝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 “帮我梳个简单的发髻。”宋浅姝不喜欢头上插满发钗的发髻,以前看到那些夫人们满头的金钗,她就脖子疼。 青涟道:“那奴婢为王妃梳倭坠髻?” “恩。”宋浅姝的发髻以前都是由淑尤梳理,她对发髻并没有太多了解。 青涟将王妃乌黑柔顺的长发先在头顶挽一个发髻后,在发髻拨到一侧用浅粉的玉制发簪固定,在将未挽上的头发梳顺,从前看头上的发髻如蔷薇花低拂,称得王妃玲珑可爱。 “青涟,你的手艺真好。”宋浅姝看着镜中的发髻很满意,她原本害怕会是个尽现贵妇姿态的发髻。 青涟行礼道:“谢王妃夸奖。” 宋浅姝抱起椅子上的小胖墩,问他:“你觉得娘亲好不好看?” 大侠点点头,说:“娘亲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你是不是偷吃了蜜?” 被说中了的大侠捂住嘴,将头埋进宋浅姝的怀里,小声地说:“娘,我昨天就只尝了一小口。” “哈哈哈哈。” 早饭也是宋浅姝喜欢的菜式,其中几样没吃过的,宋浅姝尝过也觉得很好吃。大侠往日都是由奶娘喂食的,今日看到娘亲与自己格外亲近,便缠着要宋浅姝喂他。 喂小孩子吃饭也不是个简单的活,宋浅姝觉得自己吃下的粥却全被耗尽了,看着一边开心得摸肚子的大侠,敲了下他的小脑袋,问:“吃饱了吗?” “饱了,娘亲你要多吃点,这样才会想我这样可爱。”大侠站在椅子上将几碟他喜欢的小菜拉到宋浅姝面前。 自己居然有一个这么乖的儿子。宋浅姝觉得自己少了十年记忆也不是那么惨了。 两人吃饱后,宋浅姝便拉着大侠在王府散步。宋浅姝的厢房是王府中位置优越的正房,整个院子也是府中最大,光是她这个夅院,便有十间房屋,其中还有她独属的厨房以及书房。东边的院子听青禾说,是晏安昭的小妾们在居住,西边便是用来迎客的客房。王府由抄手游廊将各院联结起来,并且府中有个花园池塘,府后还有一片竹林。 宋浅姝听青禾介绍,再看梁顶上精雕细刻以及彩色绘饰的梁栋、斗拱、檐角,周边绿茵茵的花草树木也不普通。只觉得晏安昭一定是搜刮了民脂民膏,不然一个王府如何建得如此辉煌。 走到花园里,大侠便不安分了,他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便要挣脱出宋浅姝的手,屁股一撅一撅地跑到前边,指着东西跟他娘亲炫耀。 走到池塘边,大侠就更加得意了,挺着腰板,指着水里的鱼说:“娘亲,你看池塘里的鱼多大呀。” 池塘里一群群游来游去地不是常见的金色鲤鱼,反倒像是宋浅姝以前在田野里看到的草鱼,每一条都长得肥大,看起来很美味呀,宋浅姝想。 宋浅姝看到大侠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问:“这些鱼是你养的?” “娘喜欢吃鱼,爹就买了小鱼苗,是大侠每日来喂它们的。” “大侠真棒。” “嘿嘿,我带娘去看我的小秋千。” 宋浅姝还没看到大侠的秋千,先看到了一个妖媚的女子坐在亭子里喝茶,女子一袭紫衣,梳着高挺的飞仙髻,发髻上插着四五只金钗,眉目之间透着妩媚,看到宋浅姝走来,她不缓不慢地上前行礼:“妾身见过王妃。” 穿着简单样式裙裳,打扮清雅的宋浅姝跟她相比,更像是个丫鬟。不过宋浅姝并不在意眼前的女子把自己比下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宋浅姝喜欢看美人,对美人也格外宽容,亲切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谢燕见王妃一脸欢喜,只觉得宋浅姝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面上还是一副言笑晏晏,柔声回答:“妾身名谢燕。” 宋浅姝问:“你来府里多久了?” “已有三月。”谢燕又说:“王妃能否与妾身来共饮新茶?” “不用了。” 宋浅姝现在并不想喝茶,想着和儿子去玩,可谢燕却并不想让宋浅姝那么快离去,眼睛看着小公子说:“王妃,妾身今日来身体不适。” “身体不好那就应该找大夫。”宋浅姝的父亲除了一位正妻就没有别的妾,宋浅姝从没有接触过后院争斗,听不出谢燕的其他意思。 站在王妃身旁的青涟却听到出别的意思,看到谢燕看着公子,怕她想做什么,不动声色地走到公子身前。 谢燕拿起一条手帕捂住嘴说:“妾身昨日请了大夫,大夫说妾身已有孕三月。” 被冷落在一旁的大侠拉着宋浅姝的衣服想要吸引娘亲的注意力,“娘,我们快去玩秋千。” 宋浅姝知道怀孕是件危险的事情,好心对她说:“有孕就快回院子里休息。” 谢燕见宋浅姝毫不在乎,就这样从自己面前经过,脸色有点差,本以为能碍王妃的眼,让她知道王爷并非只有她一人,但宋浅姝的反应让她如同打在了棉花上。 跟儿子一起荡秋千的宋浅姝想的是:这个美人配晏安昭刚好,这样自己再找时间跟他和离。 第4章 晏安昭处理完上回刺客的事情,便快马加鞭赶回王府,匆匆换下沾了血腥味的衣服,快步走向宋浅姝住着的夅院。 管家甚至找不到时机跟王爷禀告今日中午后院发生的事情,只好跟在王爷后面也来到夅院,将机灵的青莲叫出来。管家嘱咐青涟几句,叫她在王爷和王妃有争执时,要都顾着些王妃,莫让王妃气坏了身体。 青涟看着管家说完后满脸担忧地离开,也就没告诉管家王妃丝毫不将那怀孕的小妾放在心上。 晏安昭走进院子里,看到的场景便是宋浅姝抱着大侠坐在屋檐下的栏杆上。宋浅姝手上还拿着一本书籍,她低着头跟大侠说着话。 晏安昭没有贸然走上去,用了内力,无声地走到她们身后,听见宋浅姝用抑扬顿挫的声音说着故事:“光天化日之下,恶霸当街强抢良家妇女,街边的小贩路人全都漠然观看,只有赶路经过的大侠慕容英路见不平,拔剑相助,将那恶霸打倒在地上,救了那女子。” 大侠听得摇头晃脑的,附和着说道:“我也要做那路路不平,拔拔相猪的大侠。” “是路见不平,拔剑相助。” 大侠点点头,稚气地说着:“路路不平,拔拔相猪!” “笨大侠!” “大侠聪明!” 宋浅姝抱着大侠也有些累了,转身要把他放下,她没有发现身后的晏安昭。抬头猛然看到人的时候,宋浅姝受到了惊吓,心脏突然急剧跳动,一个失神,身子直直向后倒去。 晏安昭眼明手快地揽住宋浅姝的腰间,将她拉进怀里,才免了她摔倒。 宋浅姝的身体弱,这一吓脸色顿时毫无血色,等到心脏平稳下来,她才推开晏安昭,动怒道:“六皇子,你幼不幼稚?” 宋浅姝只有生气时才会称呼晏安昭六皇子,自知不得理的晏安昭在刚才一瞬也是心惊胆颤,面上却依旧镇定:“这是我的失误。” 大侠不知道刚才那一幕的惊险,只知道爹做错了事,娘很生气,握着小拳头捶打着晏安昭的小腿,气呼呼地说:“爹欺负娘。” “大侠,我们进去吃桂花糕。”宋浅姝带着大侠进房,一丝目光也不肯给予晏安昭。 晏安昭熟知年少时宋浅姝的脾气虽大但是也消得快,便跟着她们母子也走进房。 房内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糕点以及宋浅姝唯一喝的茉莉茶,青禾沏了两杯茶后,便主动退到门外。 晏安昭将手中一直拿着的苹果拿出来,放到宋浅姝面前,说:“这是我今天一大早从树上摘下来的。” 宋浅姝挑挑眉,晏安昭这个讨好让她的怒气也消了大半。晏安昭还想说几句软话哄宋浅姝,大侠的小脸凑却到他的手上,他不是来抢苹果,而是直接张嘴将果肉连带皮也咬下来。 大侠看不懂爹的脸怎么又凶凶的,小脸皱成一团,转向宋浅姝,说:“娘,这个果子好难吃呀。” “哈哈哈。”宋浅姝被自己的儿子逗笑了。 宋浅姝这一笑,将刚才的怒气完全消散,也缓解了自从醒来面对晏安昭的尴尬和不知所措。 晏安昭轻轻地敲自己的儿子一下,板着脸说:“晏蔺诺,你是不是又想背书了。” 临近的四岁的大侠这几日一直被压着背三字经,一听到这三个字小脑袋都晕沉沉的,大侠趴在桌子上装睡:“爹,我睡着了,不背书。” “谁家小孩那么早背书啊。”宋浅姝将大侠抱在怀里,不喜欢念书的宋浅姝也懂得背书的痛苦。 晏安昭:“我以前三岁就能背完三字经了。” 宋浅姝和晏安昭小时时常在一起,机灵的宋浅姝总喜欢捉弄他,现在宋浅姝也不给面子地说:“所以你小时候才那么傻。我家大侠这么聪明,可不能被你教傻了。” 听到娘夸自己聪明,大侠整个人又嘚瑟起来了:“爹傻!大侠聪明!” 晏安昭想和宋浅姝好好温存一番,便一直陪着宋浅姝和大侠到晚上,因为有大侠时时来捣乱,吸引了宋浅姝的全部注意,晏安昭不但没有和宋浅姝有独处的机会,而且发现宋浅姝对他的态度更像是对待好友一般,每当两人接触过近,宋浅姝便会远离他。 夜色更深,时辰也不早,晏安昭便叫来奶娘,叫她将公子带回房间睡觉。 可霸占着大床的大侠,却不肯离开,他拱着屁股钻进被子里,说:“我今晚要和娘一起睡?” 晏安昭将大侠从被子抓出来,提在半空中,不容他抵抗,说:“你跟奶娘睡。” 大侠红着眼睛晏安昭,委屈地说:“我不。” 晏安昭被大侠这一看,也不好再强硬,只能跟儿子讲道理:“你是个大宝宝了。” 大侠完全不着道:“娘说我还是个小宝宝。” “小宝宝是不能成为大侠的,那你怎么保护你娘。” 大侠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所以我更要和娘一起睡,我要拔拔相猪的。” 不想儿子来搞破坏的晏安昭大手一挥,将大侠交给奶娘,奶娘还不及走出房门,眼尖的大侠就哇哇大哭起来:“呜呜,爹欺负人!” 宋浅姝出来就看到今天一直都很开心的大侠突然伤心大哭,大步走上前去,将大侠从奶娘手里抱到自己怀里,轻轻地拍大侠的后背,安抚着说:“大侠怎么啦?” 大侠泪眼汪汪地看着宋浅姝,带着哭腔说:“我想跟娘睡。” 大侠一伤心,宋浅姝的母爱随即便被勾出来,哄着大侠,直接答应:“那今晚就跟娘睡。” 在一旁的晏安昭看着儿子的傻笑,只能在心骂道:臭小子。 晏安昭自然不会阻止宋浅姝,只好说:“诺儿今晚就跟我们一起睡吧。” 宋浅姝眨巴眨巴眼看着他,问:“我们?” 晏安昭第三次说:“我们可是夫妻。” 宋浅姝义正辞严地说:“可是我又不记得,我还是个十六岁的姑娘。” 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是晏安昭的妻子。 宋浅姝又说:“你后院不是有个叫谢燕的美妾?人家都怀孕了,你更应该去陪她。” 晏安昭的妾有孕,宋浅姝一开始心里便毫无波澜,宋浅姝羡慕的是自家父母亲的爱情,晏安昭有别的小妾,可见对她也没有多爱。她故意这时提起一方面是为了让晏安昭离开,去抱他的美娇娘,另一方面也是想之后可以顺水推舟提出和离。 宋浅姝想得简单,然而晏安昭却并不愉快。 “谢燕又是谁?”晏安昭后院的妾大多是他人硬塞进来的,他从没有碰过任何一人。 宋浅姝看晏安昭就像个负心汉,对青禾说:“青禾,王爷失忆了,你快送王爷去他未来孩子的娘那里。” 被叫到名字的青禾站在一旁有些无措,她自然不敢赶王爷走,只好低着头当木头人。 晏安昭还没等宋浅姝继续说下去,自己便走出正房,出了夅院便直接往书房里走去,叫侍卫将管家陈勤叫过来。 晏安昭在宋浅姝那里不能撒的气,此时全发在了管家身上:“陈勤,王妃说后院有个叫谢燕的女子怀孕,这是怎么回事?” 陈勤满头大汗,战战兢兢地说:“王爷,谢燕是您三月前从洛南带回来的,您未说明如何对待她,我便以妾的地位将她安置到东院。谁知今日她在后院遇到王妃,对王妃说她已怀孕三月了。” 陈勤知道王爷对王妃一往情深,但是晏安昭带回谢燕后置之不理,此时腹中有孕,陈勤也不知这孩子到底是不是王爷的孩子,只好如实禀告:“奴才请了府中大夫另看,皆说有喜。” 晏安昭早已火冒三丈,深思一番之后,怒极反笑:“这洛南太守居然把诡计使在我身上。听说洛南太守家中有个屠夫妻?” 陈勤背后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奴才有所耳闻。” “你今晚就把这谢燕给我赶出府中,连夜送到洛南,明日我要让洛南的人们都知道谢燕怀了太守的种。” “是。”陈勤自知王爷不可能就此罢休,但剩下的便是暗卫的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一面。 晏安昭这边气急败坏,宋浅姝抱着大侠却睡得酣然,并且还做了个和离成功后带着大侠游历江湖的美梦。 第二日起来,因为昨天一直抱着大侠小胖子,宋浅姝的两只手都酸痛无力。宋浅姝也没有力气抱大侠,只好任由青禾青涟摆弄自己,为自己更衣洗漱,梳妆打扮,更没有亲自喂大侠。 今天没有得到娘亲抱抱和喂食的大侠,很是不开心,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宋浅姝。 晏安昭进门看到大侠独自坐在一边生闷气,儿子不开心,他的心情却因此好了些:“他是怎么了?” “今天没有抱他。”宋浅姝将右手抬起,青禾在一旁为她按摩。 晏安昭让青禾退下,自己为她按摩两只手:“你的身子本来不好,昨天被大侠一折腾,现在受不了了吧。” 宋浅姝推开晏安昭的手:“男女授受不亲,我觉得我们需要避嫌。” 晏安昭说:“你还想我提醒你一次?” 宋浅姝叹了口气,说:“我们和离吧。” 第5章 宋浅姝叹了口气,说:“我们和离吧。” 晏安昭脸色骤然大变,眯起眼看着她,忍住摔东西的冲动,说:“我不同意。” 在一旁服侍的青涟轻声将大侠哄着带下去,青禾带着几个侍女将窗户关上后,悄悄地快速离开,并且将房门关上,门外的下人也被叫离,房间内便就剩下坐在椅子上的宋浅姝和晏安昭。 宋浅姝本来也没想过他能爽快地同意,毕竟他们皇家大多会顾忌脸面,她决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来劝说:“你说我们从小就一起玩耍,在我看来你就是我弟。” 晏安昭插嘴:“我比你大三天。” 宋浅姝不受晏安昭干扰,继续说:“那我把你当哥哥看待,妹妹是不会喜欢上哥哥的。” “你不是爱看话本吗,那些有情人不都是情哥哥的叫着。”晏安昭跟着宋浅姝也看了不少话本,只是宋浅姝看的大多是江湖恩怨情仇,他看的是男女之间的风花雪月。 “可他们是两情相悦,我们只是高情厚谊。”宋浅姝看向晏安昭的眼神中也有丝毫的爱慕。 晏安昭被说得哑口无言,宋浅姝再接再厉:“并且你的后院还有一群小妾,可见你对我的爱也没有多深。” 晏安昭看着失忆了的宋浅姝将罪名甩在自己身上,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干巴巴地反驳:“那些女子我一个都没有碰过,连她们长什么样我也不清楚。” 宋浅姝揶揄地看着他:“那个谢燕可是大美人,胸大貌美,不是你以前喜欢的吗?而且她还怀着你的孩子。” 宋浅姝说的那些话,只是晏安昭年少时为了掩饰自己对宋浅姝的感情,随口捏造的。哪想这时被宋浅姝提起,他对上宋浅姝的眼神,无奈地说:“那是年少时骗你的,我,我并不喜欢胸大貌美的。而且谢燕她已经被我赶走了,她肚子里也不是我的孩子。” 见宋浅姝没有说话,晏安昭索性说:“如果你不喜欢,后院的那些女人今日我便全部遣散。” 对于晏安昭急于解释,宋浅姝有些摸不着头脑,试探地问:“难道,你喜欢我?” 年少时的晏安昭掩藏自己的心意,十年后的他依旧还是不敢直言跟宋浅姝坦白,只敢反问她:“你认为呢?” “那就是不喜欢了。”宋浅姝是个直白的人,她是不懂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还要瞒着那人。“两个互不喜欢的人凑成一对夫妻,这样是没有好结果的,如果我们和离,你可以找一个你更喜欢的人当王妃。” “那你呢?” “我啊,我到时候找个大侠呗。” 晏安昭以为她还想着她的江湖梦,冷言打击她:“你已经嫁过人生过孩子,没人要你的。” “江湖大侠不要我,我家宝贝大侠不可能不要我的。”宋浅姝很相信自家儿子,“所以,你同意和离吗?” 晏安昭动动嘴唇,最后干巴巴地说:“你就别想了。” 看着晏安昭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宋浅姝并没有再说什么,多说几次总有一天能成功的。 宋浅姝在家时每一个人都顺着她,在她之上的经常接触的也只有霖妃和晏安昭,霖妃也因为喜爱宋浅姝,从未处罚过她,晏安昭更没有。因此她并没有想过自己这一想法是多么荒唐。 经过早上这一摊开,宋浅姝也没有什么兴致做别的事情,便想要出去王府逛逛外面,但是这一想法和青涟一说,青涟便温声劝她:“王妃,您的身子刚好,外边嘈乱,怕惊了您。” “我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知道淑尤住哪吗?”宋浅姝兴致勃勃。 青涟为难地说:“可王爷下令不准王妃出府。” 宋浅姝也不执着:“那就不出去了。” 这里到底不是宋府,宋浅姝决定还是不要在这时候违背晏安昭。 “大侠呢?”宋浅姝从早上就没有看到过他。 青涟:“王爷今日带公子去易阳先生家中,易阳先生是公子的老师。” “这么小就要念书了。太苦啦,等他回来我要给些甜点给他。” 看不下去话本的宋浅姝索性放下书,走出夅院,青涟青禾两人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府中大多数地方宋浅姝还不熟悉,只好去昨天的大池塘看那些肥鱼。 青涟见王妃坐在池边看鱼,有些担心:“王妃,这会风大,您是否需要到亭子去歇息?” 宋浅姝满不在乎:“没事。” “这里的鱼是不是长大都送去厨房?” 青涟:“大多都是由王妃烹制。” 宋浅姝在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更没有亲手碰过鱼,听到青禾倒有些好奇:“我会煮鱼?” 青涟:“奴婢有幸见过王妃下厨。” 青禾倒大胆了些,说:“王妃烹制草鱼的手艺是顶好的,特别是那浓白味道醇厚的鱼汤,王爷和公子都爱吃。” “我和王爷关系怎么样?”宋浅姝并不能想象她和晏安昭两人和平相处,还亲自煮鱼汤给他喝的情景。 这个问题青禾也有些为难了,她们不可议论主子事,想了一会,青禾低声说道:“王爷和王妃自然是相敬如宾。” 宋浅姝听不出两人关系到底如何,知道她们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便也没有追问下去。 春日的风还是夹带着凉意,宋浅姝坐了一会便有些难受,站起来瞬间差点因为脚滑而掉下池中,是身旁的青禾及时拉住她,才定住了身子。 青禾心有余悸:“王妃,就差一点了。” 宋浅姝也脸红了,但还是带点反驳说:“不是还没掉下去吗。” 青涟已经叫了下人在亭中摆好糕点,宋浅姝坐下便可以享用,宋浅姝先是递给青禾一块绿豆糕,说:“这是赏你的。” “谢谢王妃。”青禾接过糕点,站在一边小口地吃着。 宋浅姝又拿了一块给青涟,青涟谢过王妃,便拿出手帕将糕点包住,放进袖子里。 东院那边人声嘈乱,也有些许家丁小跑过去东院。 “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宋浅姝有些好奇,想要过去看。 青涟摇摇头:“奴婢并不知。” 三人走到东苑,便看到每个小院前都站着个姿色靓丽的女子和旁边服侍的丫鬟,也有女子拿着手帕,小声地哭泣着。家丁则在院子里将人赶出去,时不时扔出来衣物首饰。 宋浅姝皱眉,问当中掌事的管家:“这是怎么了?” 陈勤没想到在此会见到王妃,恭敬地答话:“奴才见过王妃。王爷早上下令要将后院的女子遣散。” 宋浅姝虽然不喜欢摆架子,但是偶尔她也会摆。她语气冷淡地问:“所以这些都是王爷的妾室?” 陈勤听不出王妃的意思,只能点头应是。 倒不知宋浅姝在心里骂晏安昭,不喜欢人还带回府里,随随便便就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赶出去,跟话本中的恶霸也有的一比了。 “如此着急将她们送出府,怕是不妥吧?” 青禾见过这些夫人欺负下人,愤愤地说;“王妃,你不用心疼她们的,她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青涟拉住青禾,怕她口无遮拦让王妃不喜,恭谨地说:“王妃,请饶恕青禾无心之说。” “没什么。”宋浅姝并不在意,她不好让家丁不执行晏安昭的命令,只好说:“三日之内,将这些人全都送出府。” “王妃真是太好心了。”青禾小声地说着,青涟轻轻地拧了一下她的手心,让她不要再说了。 宋浅姝以前是没有见过妾室之流的,便带着两人从每个院子前走过,心里暗自感慨,晏安昭真是艳福不浅,每个女人都是不俗的相貌。 宋浅姝转身想要回夅院,突然之间有个女人从人群之中跑过来,直奔宋浅姝的方向,青涟上前阻止,那女人却直接将青涟甩开,两只手紧紧地抱住宋浅姝的小腿,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王妃,妾对王爷真心可鉴,请不要将妾身赶出府啊。” 家丁上前要把她拉走,但是又怕伤到王妃,不知如何是好。 宋浅姝倒是镇定,她看过不少话本,看过一类女子身份低微但是深爱地位居高位的官人,被官人玩弄后投河自尽的故事。好奇地问:“你真心喜欢王爷?” “是的。”女人低着头,宋浅姝并不能看到她的脸。 “那你不找王爷,找我?”宋浅姝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话本中的坏人。 女人眼珠转了转,语气幽怨地说:“王爷不是妾身随意可见,妾身也,也想念王爷。” “那我今晚带你去见你的王爷。”宋浅姝大度地说,如果他们真的是郎有情妾有意,那她的和离就更容易了。 “可是妾身如今样貌不堪。” 宋浅姝的腿被人箍着,也有些难受:“你先起来。” “妾身先谢过王妃了。”女人低着头,慢慢起身。 宋浅姝也好奇女人的样貌,眼睛一直看着她,女人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男人模样,还没来得及惊讶,男人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在他人还没发现端倪时,果断刺入毫无防备的宋浅姝腹中。 离得较近的青禾被这一幕吓得尖叫道:“王妃!” “快来人,抓刺客啊。” 青涟喊完,直接赤手空拳上前与男人争斗。 宋浅姝的意识也渐渐恍惚,腹中传来的疼痛让她陷入黑暗之中,最后看到的便是男人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想要脚踢青涟,却被青涟躲过,并且被青涟反身踢中小腿,男人整个人跪在地上,侍卫们都上前。 第6章 晏安昭和宋浅姝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冬天,五岁的宋浅姝被母亲第一次带进宫中,她站在母亲身边,看到霖妃身后的六皇子只露出一双眼睛,歪着头好奇地问:“娘亲,为什么六皇子要躲在娘娘后面?” “你这丫头,怎么能这般没规矩。”宋夫人轻轻拍拍女儿的脑袋,语气里尽是宠溺。 宋浅姝穿着浅白的纱裙,外面套着深红色的锦缎小棉袄,袄子的领口处缝制这雪白色的绒毛,一段绣着梅花的红色腰带系在腰间。刘海下面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你,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吸进她的眸子里。 晏安昭看到她的时候,小小的身体躲在自己的母妃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她。 霖妃看到这么乖巧可爱的女儿家,也喜欢极了,将她抱在怀里问:“浅姝,愿不愿和昭儿玩耍?” 宋浅姝不认生地在霖妃怀里转过身,只见得到六皇子的头顶,扁起嘴说:“六皇子不愿意。” 霖妃捏捏她软软的脸颊,说:“哈哈,皇儿生性内敛,这是害羞了。” 宋浅姝转转眼珠子,小脑袋里思索了一下,问:“那我可以跟找六皇子玩吗?” 霖妃见她这可爱模样,当然同意,将她放下,允她去找六皇子玩,而晏安昭早在霖妃放下宋浅姝时,便小跑跑回房中。宋浅姝也迈着小短腿跟在身后,服侍的侍女太监紧紧跟在身旁,这一幕惹得霖妃和宋夫人都笑了起来。 霖妃也没有继续维持妃子的高架子,感慨地对自己的好友说:“若我也有这般可爱女儿就好了。” 宋夫人担心地说:“娘娘是不知到姝儿在家里的闹腾样,我就怕她在宫冲撞了其他贵人。” 宋浅姝在晏安昭的床上找到了他,她踢掉自己的鞋子,也爬到床上来,晏安昭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晏安昭见过的女孩大多是宫中跋扈的公主,他不屑于公主们玩耍,皇子们因为嫉妒他得皇上宠爱,也不愿和他亲近,所以晏安昭并没有过同龄好友。他自己整日窝在宫中,除了在父皇母妃面前,其他时候都是沉默不语。见到宋浅姝才一时不好意思,害羞得不知该如何表现。 宋浅姝喜欢和人交朋友,五岁的晏安昭白白胖胖,五官也较柔和,不像宋浅姝以前见过的其他公子哥总是高傲地仰着头,讨厌极了,晏安昭倒像是过年时下人们喜欢买的福娃娃。 想到福娃娃,宋浅姝笑得更开心了,一把抓住晏安昭的手,说:“六皇子,你跟我玩耍吧。” 晏安昭的手心碰到她温暖的手,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呆呆地点点头。 “那我们出去玩捉坏人。”宋浅姝拉着他下去玩。 侍女们见他们下床,赶忙上前,哄着两人穿上鞋子,见两人穿着暖和才肯放两人走。 “这是你的家,所以你先当捕快,我当江洋大盗。” 晏安昭不知道捕快和江洋大盗是什么,只知道点头。 “你要自己数到五十后,才能捉我。”宋浅姝说完就跑开了。 然而晏安昭并不会数到五十,每次到二十便不会了,如此一炷香后,侍女见六皇子迟迟没动作,才敢上前叫晏安昭可以去找宋小姐了,可是晏安昭固执地一定要数到五十,侍女无奈只好教六皇子数数。 在角落里等得不耐烦的宋浅姝自己出来找晏安昭,见他跟侍女玩得开心,气冲冲地跑上去:“我不要和你玩了。” 晏安昭完全不知道为何:“为什么?” 娇气的宋浅姝气哭:“你是个骗子!” 晏安昭着急地想要解释,跑到宋浅姝面前,结果因为衣服太多,走几步就整个人向前摔倒,还把宋浅姝也撞到了,压在地上,晏安昭的嘴也碰到宋浅姝软软的唇上,两个小孩都呆住不敢动。 准备带女儿回府的宋夫人看到自己女儿被压在地上,顾不上六皇子尊贵的身份,上前将宋浅姝抱起来。 霖妃捂着嘴笑道:“昭儿是想要浅姝当皇子妃吗?” 晏安昭不知道母妃的意思,见宋浅姝躲在她母亲的怀里,以为自己将宋浅姝弄疼了,自己倒是哭出来了,抱着霖妃的腿:“母妃,皇儿不是故意的。” 宋浅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只记得第二日她便完全忘了这事,但下次她进宫后晏安昭便万事顺着自己。 宋浅姝正在黑暗中想着以前的事情,耳边传来孩子的哭声,是谁在哭? 晏安昭见宋浅姝的眼皮动了,便将哭闹的大侠抱向外间,不让他吵到宋浅姝休息。 宋浅姝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晏安昭满是胡渣的脸,迷迷糊糊地问:“晏安昭,你怎么又老了,我现在又到几年后?” 晏安昭紧张的神经被她这一问便松懈下来,说:“你还是在十年后。” 在床边服侍的陈诃上前:“王爷,请让我为王妃诊脉。” 陈诃穿着一身朴素,面相看起来已有四十多,但是面对晏安昭时整个人也是不卑不亢,认真地为宋浅姝诊脉,眉头也逐渐舒展,说:“王妃的伤正在痊愈,这半月只要按时敷药和服药,定可以痊愈的。” 宋浅姝很少见过女大夫,因为二哥从医,所以知道学医不易,一个女子更难。真心感谢道:“谢谢大夫。” “那我先将药房交给门外的侍女,让她们换一副药熬制,然后王妃先喝下。”陈诃说完,便离开房间。 青禾和青涟并没有在房间服侍,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只听到大侠小声抽泣的声音,宋浅姝将头伸出床外,见大侠坐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鼻头红红的,眼睛也肿起来,心疼地问:“大侠这是怎么了?” 大侠听到自己的名字,可怜巴巴地叫道:“娘亲。” 晏安昭将宋浅姝的被子掖好,语气淡淡地说道:“他刚才哭个不停,我怕他打扰到你,便把他抱出去了。” “他只是个小孩子。” 晏安昭看了宋浅姝一眼,宋浅姝却只看着大侠,母子俩两两相望,自己倒像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晏安昭冷哼一声,出去将大侠抱进来。 大侠一碰到床,便四肢挣扎着要爬到娘亲旁边。晏安昭将他提在半空中,“你娘的伤还没好,你不准上床。” “把大侠放到里面来,这样他就不会碰到我。”宋浅姝的床不小,容纳三个晏安昭也绰绰有余。 晏安昭没说什么,将大侠放进去后,便直接走出房门,也不和宋浅姝多说一句。宋浅姝有些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坐在她身旁的大侠跟她告状:“娘亲,爹欺负我!” 因为刚才的梦想起幼时的晏安昭,现在看到大侠,宋浅姝才发现大侠像极了晏安昭,只是这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不像。 “你爹怎么欺负你?” 大侠拍着胸脯说:“娘受伤伤的时候,爹不让大侠看,还凶大侠,就像,就像话本里的吃小孩的恶人。” 宋浅姝还想逗逗大侠,但是身体还是很虚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苍白着脸笑笑。 懂事的大侠也安静下来了,坐在宋浅姝旁边,小嘴对着腹部的方向,朝着被子呼气:“痛飞飞,娘不痛。” 大侠很快就睡着了,在床里面睡得四仰八叉的,宋浅姝捏他的脸也没反应。 晏安昭回来的时候手上还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板着张脸说:“良药可口,快喝掉。” 宋浅姝接过碗,一口喝尽,嘴巴里很快被苦味占据,眼前又出现一小把甜枣。 晏安昭说:“吃了这个就没那么苦了。” 宋浅姝其实并不怕喝药,但是晏安昭的好意她也不会拒绝:“谢谢。” 晏安昭见宋浅姝喝完药,免得两人尴尬,便去外间的椅子坐下。 宋浅姝知道他在闹别扭了,以前也是这样,每次他们吵架,宋浅姝是大发脾气,晏安昭则是不说话地离开,和好时不是宋浅姝忘了争吵主动找他,就是晏安昭拿着好东西哄她。 宋浅姝叫了一声:“晏安昭。” 先是传来一声椅子倒在地上的声音,之后才看见晏安昭的身影,他看着宋浅姝不说话,宋浅姝对他笑笑,虽然在没有血色的脸上看起来有些可怖,“对不起,我闹脾气了。” 宋浅姝觉得和离这件事不能贸贸然,要心平气和地商量,她似乎经常惹晏安昭生气。 晏安昭点点头:“恩。” 宋浅姝闹脾气的事不少,晏安昭不知道她说哪一件。 两人之间又安静下来,尴尬开始蔓延。 宋浅姝看到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现在天色也晚了吧。” “现在是半夜三更时分。” 宋浅姝看得出来他很累了,说:“你上来睡吧。” 宋浅姝挪挪身子,想要挪到里面些。晏安昭制止住她:“不要乱动,会扯到伤口。” 说完,晏安昭便轻轻将她抱起,放往里面了些。晏安昭也没有多问什么,脱下了外衣,吹灭了灯火,并没有盖被子,而是直接躺在宋浅姝身边。 在黑暗之中,两人都有意地屏住呼吸,仔细聆听,除了凌乱的呼吸,便只有大侠平缓的呼吸声。 最后还是宋浅姝噗嗤一笑,手拍到晏安昭的胸前,说:“你都长大十岁了,怎么还那么幼稚。” 以前两人有争执后,对着脸屏住呼吸,谁先呼吸谁就错了。 晏安昭并没有回答她,只是身体更加僵硬了。 宋浅姝转过头,看向大侠的方向,闷声说:“我想我爹娘了。” 晏安昭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以为宋浅姝是想要和离回娘家。 他正想要碰宋浅姝,就听到她说:“你把大侠抱到中间吧,大侠今天生你气了呢,明天他醒了年你正好可以哄他。” 晏安昭:……想把他扔出去。 第7章 因为养伤,宋浅姝完全断绝了出府的心思,只能乖乖呆在府中,宋浅姝没有打听那个刺伤自己的人最后怎么了,只是忙着和大侠跟晏安昭软磨硬泡,磨了几天,晏安昭才点头同意让大侠这半个月以来可以暂时不用去先生那里学习。 身旁的青禾也比往常更加细心,一有风吹草动就格外紧张。青涟还是像往常一样安静做自己的事情,但宋浅姝知道她会武功后,便一直想要青涟教她,但青涟以王妃好好养伤而委婉地推托了。 但是宋浅姝并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她带着大侠故技重施,青涟走到哪里,她也跟着,但是因为伤口走得慢,青禾又担心,也紧跟着王妃,最后就变成三人在青涟后面,青涟最后在王爷的同意下,没有教王妃,而是教公子武功。 早晨温暖的阳光打在正蹲着马步的大侠身上,小小的身子认真地做着动作,虽然并不是很标准,但是青涟并没有强求小公子要完美,只要求保持要半个时辰。 宋浅姝坐在树下的贵妃椅上,看着大侠保持着一动也不动即心疼,又自豪,看我儿子多厉害,不哭不闹。 她也跃跃欲试,但是青禾在一边紧紧看着她,王妃一有动作,她就要问东问西,弄得宋浅姝真的不敢动了。 无聊极了的宋浅姝问:“王爷这几日去哪里了?” 自从那一晚之后,两人的关系缓和了很多,在宋浅姝看来,她们是回到了挚友的好关系之中,对待晏安昭也更随意了,但是还是保持着距离。 每晚晏安昭都是睡书房的,大侠成功占据宋浅姝身边的位置,一起睡在正房的大床上。 青禾摇摇头:“奴婢也不知。” 宋浅姝看着对面认真浇花的青涟,又看看青禾,又问:“为什么青涟会武功,青禾你不会?” “可是奴婢会刺绣,青涟姐姐并不会呀。”青禾也有自己的小骄傲,她的刺绣在府外买的价钱可不低。 两人正说着话,府里的家仆林大成便走过来,恭敬地说道:“王妃,易阳先生来府上了。” “易阳先生?”宋浅姝知道易阳先生是大侠的老师,只是不知道他为何来了:“先生有说什么吗?” 林大成低声说:“先生只说过来探望王妃和公子。” “那青禾你和我出去看看吧。”宋浅姝起身,青禾走到身旁扶她。 临走出院门,宋浅姝转过身,对大侠说:“大侠,你也过来,陪我一起去见你老师。” 大侠听到娘亲的话,立刻就小跑过来,可见也不是很乐意蹲马步。 清涟也跟在王妃身后。 “易阳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浅姝对这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心里有些慌,她最怕看到那些老固执了,以前经常因为冲撞老师被父亲罚不准吃甜点。 青禾想了想说:“易阳先生是个有学识的人。” 宋浅姝很不雅地对青禾翻了个白眼:“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她们走到正厅的时候,易阳先生正好喝了一盏茶,看到宋浅姝,便站了起来,走上前来。 易阳先生不像宋浅姝想象的那样满头白发,以及留着白色长须,他看上去正当而立,面色清秀,头发整齐的套在白玉发冠之中,一身的书生气质。 大侠见到先生,躲在娘亲身后,怯怯地叫道:“先生好。” 易阳:“易阳见过王妃。” 宋浅姝被下人行礼的时候,并没有自己现在是王妃的感觉,大侠也不叫自己母妃。被一个读书人这样行礼,宋浅姝才意识到自己是个王妃,态度也不好散漫,只好问:“易阳先生可好?” 宋浅姝越看越有些面熟,问:“我们是不是以前认识过?” 易阳说:“王妃与草民在幼时有过一面之缘。” 宋浅姝突然想起来她晕前的事情,说:“你是林府的三公子。” “是的。” 宋浅姝知道林府三公子,京城的大才子。她爹经常说她兄长如果和林三公子在同一考场,定然没有状元及第。而她见过林三公子,也是在她十六岁元宵节那年,自己的手帕被他捡到,林三公子这个书呆子拿到手帕也不归还,气得宋浅姝直接抢走自己的手帕,然后就带着淑尤离开。 十年后的宋浅姝并没有记起林三公子,但是对于十六岁的宋浅姝来说,那只是两月前发生的事情。 宋浅姝不知道林三公子为什么没有在官场腾黄飞达,现在还只是自己儿子的老师,不免疑惑地问:“我记得你十年前正准备当年的会试,怎么来了洛城?” 易阳看了一眼宋浅姝说:“家中出了变故。” “哦。”虽然很好奇,但是宋浅姝并没有多问别人家的家事。 越发大胆青禾在她身后提醒:“王妃,你该请易阳先生坐下。” “先生,你坐下说话吧。” 宋浅姝又问:“不知道先生来府上为何事?” 易阳也发现了宋浅姝和往日的异样,但是面色不显,客气地说道:“王妃,不用如此生分,叫我易阳就可。” “易阳?”难道我以前和他关系不错?宋浅姝暗想。 易阳还没应下,又听宋浅姝说:“你是蔺诺的老师,直呼名字不合情理。” 宋浅姝对老师还是很尊重的,也没有在他面前随意就叫儿子大侠。 “公子已有小半月没来上课,我便过来看看。” 宋浅姝解释说:“蔺诺是因为我受伤,陪我在府里养伤。” “恩。”易阳点点头,问:“王妃的伤如何?” “已经在渐渐愈合了。” 宋浅姝看了一眼椅子上吃着糕点的大侠,问:“先生,我家蔺诺上课怎么样?” “公子聪慧,草民只要说几遍后他便能理解。”易阳教导晏蔺诺的只是简单的三字经。 宋浅姝决定犒劳下大侠,又听易阳说:“只是公子并不能专心致志,容易被室外的鸟儿左右。” “这样呀。”宋浅姝知道念书的痛苦,更要好好犒劳下大侠了。 大侠见娘亲看着自己,沾上糖屑的嘴巴咧得大大的,手上握着一块绿豆糕递过来:“娘亲,吃。” “大侠真乖。”宋浅姝接过糕点,一点也不介意大侠的手脏。又转过头招待易阳,“易阳先尝尝这些糕点。” 易阳摇摇头:“草民不喜欢甜点。” “你不用客气,你是蔺诺的老师,不需要草民自称的。”宋浅姝说完,继续吃着糕点。 易阳没有打断,等到她吃完一块,才从怀中拿出几本崭新的话本。温声说:“听说王妃喜欢看话本,易阳带了几本过来。” “你知道我喜欢看话本” 宋浅姝正向伸手拿,青涟就先一步,从易阳手中接过来。 易阳眼神一暗,将手放下:“我曾见过王妃在书店里找话本。” 宋浅姝喜欢交朋友,易阳送她话本,她便将他列入朋友行列之中,微笑着说道:“我从小就爱看这些话本,小时候就想着有一天能游历江湖。” 易阳:“王妃有朝一日定能实现。” 宋浅姝:“希望吧,我还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对你挺不好的。” “那是王妃真性情。” 宋浅姝听不出其中的意思,宋浅姝还想继续聊,青涟上前打断,手上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王妃,该喝药了。” 大侠闻到药味,整个小脸都皱在一起:“药苦苦。” “又不是你吃。”宋浅姝捏了下大侠的小胖脸,就接过药碗一口喝尽,放下碗就看到易阳拿出一小包甜枣。 易阳将油纸放在桌子上,说:“正好身上带了甜枣,王妃可以吃下,淡些苦味。” 大侠整个身子凑到宋浅姝这边,说:“娘亲,吃糕糕。” 宋浅姝直接就接过大侠的糕点,没有注意易阳的脸色。 青涟又俯下身对宋浅姝说:“王妃,也该换药了。” 宋浅姝带着歉意对易阳笑笑,想着要怎么离开。易阳便先说:“是我叨扰多时了,是时候离开了。” 易阳对宋浅姝温和地笑笑,便离开了。 宋浅姝:“这个先生看起来不错。” 青禾接嘴道:“听说易阳先生是洛城最有学问的人呢。” 宋浅姝问大侠:“你喜欢易阳先生吗?” 被突然拍了下头的大侠茫然地看着娘亲:“喜欢的。” “那你怎么怕他呀?” “因为要背书。”想到背书,大侠的脸都塌下来了。 深有同感的宋浅姝点点头:“今晚娘亲给你好吃的。” 听到吃的,大侠整个人都来劲:“能吃鱼吗?好久没吃了?” “娘亲试试?”宋浅姝对自己的厨艺完全一无所知,她可是从没有进过厨房。 大侠拉着宋浅姝的衣摆走:“那娘亲我们去池塘抓鱼!” 池塘里的肥草鱼正惬意的游来游去,听到有脚步声也不会散开,悠闲地摆摆尾巴继续游着。 宋浅姝看着这些鱼:“大侠,我们要叫人来抓鱼。” “叫爹!爹最喜欢抓鱼。”以前都是爹捉鱼,娘亲做鱼,不过那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大侠只记得娘身体不好的时候经常不跟爹说话。 “可你爹不在。” 青禾先看到远处的锦缎袍子,轻声说:“王妃,王爷过来了。” 大侠早就忘记他爹这几天经常背着娘亲勒令他去书房背书的事情,跑过去抱住大腿,指着池塘:“爹,捉鱼。” 第8章 大侠早就忘记他爹这几天经常背着娘亲勒令他去书房背书的事情,跑过去抱住大腿,指着池塘:“爹,捉鱼。” “捉鱼?”晏安昭皱眉,看到宋浅姝在大侠背后跟他挤眉弄眼,还摇摇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又看了兴致勃勃的大侠,使坏的对宋浅姝说:“你还记得怎么煮鱼?” 对于晏安昭拆穿自己,宋浅姝负气地说:“我只记得怎么吃鱼。” 听不懂大人的意思,大侠跳着说:“娘做的鱼最好吃。” “那就叫你娘做给你吃,爹帮你把鱼捉上来。” 宋浅姝是想要晏安昭哄大侠忘了这回事,结果晏安昭又把这事甩到自己身上,更加气了。 但是宋浅姝又不想辜负大侠的期望,只能干瞪着晏安昭,对大侠应下这事:“等下娘给你做最好吃的鱼。” “恩。”大侠又跑娘亲身边。 晏安昭下去捉鱼,并不是叫侍卫下去,而是自己亲自,他将衣服撩起,裤脚撸上,沿着池塘边走下水里。宋浅姝也有些惊讶晏安昭这个当初养尊处优的皇子居然会有这样一面,和大侠一起坐在池塘边,看着晏安昭拿着银枪在池塘里刺鱼,池塘里的草鱼却狡猾极了,晏安昭扔了几下都扔空了,自己因为水中的石头滑到在池塘里,溅起的水花也泼到了大侠身上。 大侠嫌弃脸:“爹,好笨呀。” 宋浅姝也起哄:“本来以为你很厉害的,结果。” 晏安昭看了上面笑得开心的母子俩,嘴角也弯弯勾起,转头继续刺鱼就认真多了,接下来每一下都能刺中一条鱼,晏安昭再把鱼甩到上面,一边等候的家丁会将鱼收起,宋浅姝和大侠在池塘边看得时不时鼓掌。大概有五六条鱼后,晏安昭才收手。 晏安昭得意:“这下谁厉害?” 大侠激动地蹦蹦跳跳,说:“爹最厉害。” 宋浅姝也不拂他的面子,对他笑道:“你最厉害。” 自得的晏安昭想用轻功飞上来,但是脚踩到了墙上一块光滑的石头,如果不是突然出来的暗卫拉了他一把,晏安昭定会倒下池塘,暗卫出现得快也离开得快。 宋浅姝被他这一出糗逗得笑都止不住,到捂着肚子笑,笑眼弯弯:“你怎么还是这么蠢呀。” 晏安昭到了地上,也没有将裤脚放下,走到宋浅姝跟前,皱着眉说:“不要笑了,不然扯到伤口了。” 他的脸凑近,宋浅姝更止不住,还得寸进尺地捏了捏他的脸:“你的脸没有以前好捏了,还是大侠的软软的。” 晏安昭脸红耳赤,冷哼一声不去看她,将家丁手中装着鱼的木桶接过来:“你想好要做什么鱼了?” “想好了,你等着享口福吧。”宋浅姝刚才突然想起自己可以试试做一手烤鱼的,对自己的手艺也有些期待,“只是需要一些材料,你先带大侠下去换衣服,等着吃鱼吧,我们在后面的竹林见。” 宋浅姝招呼青禾和青涟过来,三人走到远处的树下窃窃私语。晏安昭虽然好奇但是还是抱起大侠离开。 晏安昭看着怀里还在转头看着娘亲的大侠,问:“大侠,最近喜欢娘?” “恩恩,娘现在很喜欢大侠。”大侠欣喜地说。 大侠想到了一件事,又闷闷地说道:“可是大侠骗娘了,说自己是娘亲最喜欢的宝贝。” 晏安昭摸摸大侠的儿子,温柔地说:“你可以去问你娘,你是不是他最喜欢的宝贝。” “恩,娘现在好好呀。” 晏安昭带大侠到竹林的时候,青禾已经架起了住火柴堆,并且有小火开始生起,宋浅姝左手上拿着三根剔得光滑的木棒,每根木棒上都插着鱼,右手上拿着一小包配料撒在鱼上。 大侠好奇地小跑到娘亲前面:“娘,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烤鱼,可好吃了。”宋浅姝确保每条鱼都均匀撒上了盐粉,对自己的烤鱼很自信。 宋浅姝将鱼交给晏安昭,“你拿着。” 然后她又跑到竹林深处,和青涟两人都拿着一把竹子回来,晏安昭一只手拿着鱼,另一只手将宋浅姝的竹子接过来:“你自己的伤口还没好得全。” 宋浅姝白了他一眼:“我早好了,是你们太紧张了。” “王妃,火现在好大呀。”照看火苗的青禾叫道。 因为一阵火吹来,火苗燃烧得更高了。 宋浅姝跑去看火苗,兴奋地朝晏安昭招手:“这样就好了,安昭你快将鱼拿过来。” 宋浅姝将鱼分配给晏安昭,青涟和青禾三人:“你们就坐在这里烤鱼就好了。” 说完,自己在一边又串起鱼来。晏安昭看着她忙活的背影,咽下想要找茬的话,看到宋浅姝这样忙活他也后悔自己刚才使坏说的话。 “大侠,这是你的。”宋浅姝给了大侠一条小鱼,然后坐在他身边,手上也拿着一根。 晏安昭问:“你怎么会烤鱼的?” “我以前经常跟我三哥去河里捉鱼的,我三哥最爱烤鱼了。”宋浅姝看兄长烤过好几次鱼,自己是第一次烤,其实心里也没有谱。 “听说易阳早上过来府里了?” 宋浅姝点点头:“恩,大侠的老师还是年轻。” 晏安昭看了一眼宋浅姝,宋浅姝正认真地烤鱼,但是他心里还是不舒服:“不年轻了,他这年龄儿女都能跑了。” “那也是。”宋浅姝对易阳的好奇心还没有对自己手上鱼的多。 五个人坐在火堆边,烤了两炷香后,宋浅姝也是咬了口自己的鱼,确定熟了之后,起来看了看每个人的鱼,然后说:“我看都烤熟了,大家可以吃了。” 大侠听到可以吃了,立马咬一口,宋浅姝都还没来得说“烫,要慢点吃”。 大侠就被烫着了,吐着舌头:“娘,好烫。” “叫你那么快吃,先喝口水。”宋浅姝将旁边用竹筒装着的水问大侠。 晏安昭看着宋浅姝手上的鱼一会,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鱼,突然趁宋浅姝没注意,将她还没来得及吃的鱼拿过来,义正言辞地说:“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吃鱼。” 宋浅姝很不满:“我已经好了。” “伤口会留下疤痕的。” “我不介意。”宋浅姝站起来,想要抢回鱼。 但是被晏安昭闪身一躲,她一个扑空,在差点摔下地的时候被晏安昭拉到怀里,宋浅姝并不害羞,仍气冲冲地,一把推开晏安昭:“快还我。” 晏安昭看着她:“我这一条给你。” 宋浅姝看到自己的鱼被他咬了,也只好这样,但还是很生气,碎碎念:“你这是什么癖好,专门抢别人的鱼。” 青禾和青涟低头安静地吃鱼,非礼勿视。 五人吃饱后,青禾青涟麻利地将东西收拾干净,而晏安昭抱着大侠和宋浅姝一起逛竹林。 宋浅姝对这片竹林很好奇:“为什么你的王府后面有这么一大片竹林。” 晏安昭看着宋浅姝:“因为有人喜欢。” 宋浅姝发现了一个兔子窝,欢喜的跑过去,招呼他们过来:“你们看,里面还有小兔子。” 大侠:“小兔子。” 母子俩看了一会兔子窝里几只叠在一起睡觉的小兔子,表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晏安昭走在前方,宋浅姝带着大侠在竹林里东看看西看看,经常遇到有趣的东西便跑过去观看一会。等晏安昭将宋浅姝带到竹屋的时候,天上已经挂起了炽热的太阳。 宋浅姝诧异地问:“这是你金窝藏娇的地方?” “藏你这个娇娘的。” 晏安昭好不容易说的情话,全被风吹散了。因为宋浅姝带着大侠跑向竹屋,谁也没有听到他的话。 竹屋很简单,全是由竹子搭建起来的,从外面看是一片青翠,有用竹子做成的栅栏,鹅卵石铺着的小道从低矮的栅栏门延伸到小屋门口,外面的棚子里有个小厨房,但是上面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看出它还没被使用过。推开屋子门,是个厅房,方桌圆椅,窗户下摆放着紫色的花儿,清雅极了,里面还有一个内室,里面的家具已俱全,大侠看到有床,脱了鞋爬到床上。 大侠揉揉有些困意的眼睛:“娘,我们来午睡。” 宋浅姝也有些累了,便坐在床上,大侠黏了上来,小手抱着宋浅姝的腰间,然后小声地问:“娘亲,大侠是你的宝贝吗?” 大侠问完,就不好意思地埋在被子里,宋浅姝看着害羞的大侠,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大侠当然是娘的宝贝,娘最喜欢大侠了。” 满心喜悦的大侠从被子里出来,亲了一口宋浅姝的脸颊,糯糯道:“大侠也是。” 宋浅姝将大侠哄睡后,自己也躺在床上,想要小憩一会,晏安昭走了进来,宋浅姝看着他说:“这里挺不错的,我很喜欢的。” “你喜欢就好。” “谢谢啦。”宋浅姝知道晏安昭这是为她准备的,看来她失忆前晏安昭对她还是很好的。 晏安昭看着她们母子两,沉默不语,最后索性坐在床边看着宋浅姝,在外人面前的冷面王爷遇到宋浅姝,总是格外胆怯,好不容易牵起宋浅姝的手,就听到她的睡语:“林执。” 那是林家没落前易阳的名字。 第9章 出了府门,宋浅姝便兴高采烈地去市集,日上三竿的洛城都市一片繁华,所经过的地方都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街道两旁各类店铺小摊整齐摆放着商品,小二和小贩站在店前或小摊前精力充沛地吆喝招客,叫喊声起此彼伏,街道中是熙来攘往的人们,有本地的平民百姓,有坐着轿子经过的达官贵人,也有穿着奇装异服的塞外商人,好不热闹。 宋浅姝和青禾青涟站在街道的角落,大侠的小手攥着着娘亲的衣摆站在一旁,母子俩都睁大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街道。 宋浅姝只见过的都城也就只有天子脚下的京城:“洛城比京城热闹多了。” 大侠拉了拉宋浅姝的衣摆,指着不远处小贩手上的红彤彤的糖葫芦:“娘,我想吃冰糖葫芦。” 宋浅姝也兴致勃勃:“我们去买。” “小哥,给我四串糖葫芦。” “好哟,四串糖葫芦。”糖葫芦小贩应道,转头看到宋浅姝露出一副惊喜的表情,快速拿了四串糖葫芦递给身后的青禾,对宋浅姝说:“草民见过王妃。” “你认识我?” 小贩激动地说道:“草民曾接受过王妃的接济,自然忘不了王妃的大恩情。” 宋浅姝并不知道自己和小贩有什么渊源,也没深思,问:“四串糖葫芦多少钱?” 小贩紧忙摇手:“王妃买草民的东西,是草民的荣幸,不需要付钱。” 宋浅姝学着晏安昭的模样,脸色冷肃地看着小贩,坚持:“你们也不容易,如果你不收钱,我们也就不买了。” 小贩被她的脸色吓到,犹豫地开口:“那就收一个铜板吧。” 宋浅姝:...... 青涟麻利地从荷包里掏出一枚铜板交给小贩,宋浅姝离开的时候还能听到身后小贩兴奋地招呼她们下次再来。 大侠眼馋地看着糖葫芦:“娘,吃糖葫芦。” “晚点再吃。” 小贩并不是唯一一个认识宋浅姝的人,宋浅姝每经过一个摊位,那里的小贩们都激动极了,争着要招呼宋浅姝,并且不肯多收钱,都是只收一个铜板。遇到多了,宋浅姝也不敢多买甚至也不凑前去看摊上的物品,怕这些靠此为生的小贩们亏本,然而小贩们看到她,又争先恐后地吆喝着王妃,生怕自家的小摊王妃漏过了。 走完一条街道,青禾青涟手上都拿满了各种物品,宋浅姝手上也拿着几样,青涟想要拿过宋浅姝的东西:“王妃,这些让奴婢拿吧。” 宋浅姝看青涟的十指上都挂满了东西,拒绝道:“不用,你们拿的比我多了。” 突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王妃,可以让属下拿的。” 宋浅姝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戒备地问:“你是谁?” 青涟瞥了一眼半跪的男人:“王妃,这是府中的侍卫。” 宋浅姝也不客气:“那就多谢了。” 青禾青涟随后也将自己的东西全交给男人,就只剩下最开始买的四串糖葫芦,男人手上的东西堆到看不见他的脸,宋浅姝见此又想拿一些回来,只听青涟说:“王妃,安六还有其他同伴。我们无需顾虑,现在可以继续逛洛城。” 听青涟这样说,宋浅姝也不再纠结,谢过安六,一行人又继续前进。 宋浅姝突然想到话本里常见的暗卫,问:“青涟,我们身边是不是有很多人保护我们。” 青涟:“是的。” 小时候经常被侍卫看管在府里的宋浅姝感慨:“突然觉得自己很厉害。” 青禾应和:“王妃最厉害。” 走进一间三层楼高的大酒楼,店小二并不认识宋浅姝,只当是平常客人,将她们迎进大厅,正要坐下,只见掌柜从柜台紧忙跑过来,还不满地敲了小二一下,脸上堆满笑:“新来的小二不认识王妃公子,怠慢了王妃,请王妃随草民上楼。” 掌柜将她们带到二楼的上等包厢,并且亲自接待,生怕她们点少了几人吃不饱,确认了几遍王妃不再加菜后,才恋恋不舍地退出包厢。 宋浅姝不准大侠吃太多甜点,大侠只好坐在包厢的美人靠上,看着楼下小二迎来送往的应酬,以及人来人往的街道。 “为什么大家都认识我?”宋浅姝有些诧异,难道她以前整日出府。 站在一旁青涟一板一眼地说:“王妃心系百姓,人们自然认识。” 宋浅姝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该说青涟什么,在洛城成长的青禾说:“那是因为洛城以前贫穷极了,如果不是王爷王妃,我们现在还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王妃刚到洛城时,经常派发米粥给穷人,还借银子给他们能够经营生意。” “我来洛城有多久了?” 青禾带着小骄傲地说:“王妃六年前来到洛城,当时奴婢还是个小姑娘,曾跟着爹娘在大道旁迎接过王妃进城呢。” 宋浅姝看青禾现在的表情像是要把自己当寺庙的神仙了:“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青禾眼里闪着亮光,看着王妃说:“王妃是个大善人。” 宋浅姝摸摸自己的下巴,真的无法想象自己在百姓间的场景,总觉得她没有记忆的十年发生了很多的事。 小二很快就将菜肴端上来,摆满整整一桌,比宋浅姝点的还多了一半,她也不好叫他们撤下去,叫大侠过来吃饭,也叫青禾青涟坐下吃。 “王妃,奴婢不能。” 青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浅姝打断了,宋浅姝看着她:“青涟你若不坐下吃,我们就都不要吃了。” 青禾看了看王妃,又看了眼桌上的美味佳肴,悄悄拉开椅子坐下。 青涟也只好坐下,只是吃饭时仍顾忌着王妃,夹的都是她和大侠少碰的菜。宋浅姝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夹了菜让大侠自己慢慢吃,自己也夹了爱吃的菜细嚼慢咽。 四人并没有将菜全部吃完,还是剩下一大半,但是都已吃不下,勤俭节约的青禾对着剩菜满脸惋惜。 宋浅姝坐在美人靠看着楼下,大侠在宋浅姝怀里打盹,好不惬意。 青涟问:“王妃,我们是否该回府了?” “先不回府,我们等下还要去淑尤家。”宋浅姝算了时间,今日是淑尤孩子的满月,她醒来至今没见过淑尤,心里也很是想念。 青涟说:“淑尤姐姐的家在郊外,王妃若要过去,那边需要马车。” 宋浅姝倒不知道这事,她今日出府也是因为晏安昭这几天在外处理公事,得知青禾知道淑尤家中事情,就没有细细打听。 青涟察王妃脸色,便了然:“王妃,奴婢这就去准备马车。” “麻烦啦。” “这是奴婢分内事。”青涟恭敬地离开。 并没有多久,楼下便走来一辆精致的马车,那匹黑马昂扬着脑袋,对着楼上长叫一声,惹得路人纷纷看向楼上,因为幕帘,他们并不能看到帘后人的模样。 大侠听到马鸣,睡意消散全无,从幕帘后露出小脑袋,看到楼下的骏马,叫了声:“大风!” 马又长叫一声,像是回答大侠。 宋浅姝也看到那匹黑马,问:“大侠认识这马?” “恩,这是娘的大风。” 宋浅姝又看了几眼马儿,那匹纯黑色的马膘肥体壮,即使身后套着车子也神气十足。 大侠迫不及待地下楼,宋浅姝也想下去摸摸这马:“青禾,我们下去。” 宋浅姝刚出了门口,那匹马便亲昵地凑到她跟前,用脑袋轻轻地蹭她。大侠的身子碰不到马身,只能碰到它的腿,黑马摇摇尾巴,并没有排斥。 宋浅姝摸摸他:“大风。” 大风仰头长啸一声,棕色眼珠炯炯有神地看着她,宋浅姝看到了这匹马对自己的想念,手上的动作便更轻柔了。 她们站在客栈门口,使得想要进酒楼的客人大多徘徊后离开,虽然掌柜并不介意,但是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青涟微微皱眉,上前说道:“王妃,我们先进车内。” “恩,大侠,我们等下再玩。”宋浅姝抱起玩马腿不亦乐乎的大侠。 车夫是个中年男人,青涟说是府中的家仆,驾车很平稳,在车内几乎感受不到震动。 马车很宽敞,并且铺满柔软的绸缎,并不咯人,宋浅姝也有些累了,便闭上眼睛小憩,大侠无聊也靠着娘亲睡觉,青禾则坐在窗边,时不时窥看外面,青涟坐正垂眼,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青禾轻声地叫醒王妃:“王妃,我们到了。” ‘“恩。”宋浅姝揉揉惺忪的睡眼,将窗帘拉上,可以看到外面的小院子,还能看到院中两个小孩子玩闹的场景,那应该是淑尤的孩子。 大侠在宋浅姝醒的时候也悠悠转醒,跟娘亲一样看外面。 刚从山里采摘果子的青年人看到门前的精致马车,便知道是王妃来了,放下篓子,上前去和马夫交谈,等待宋浅姝下车。 宋浅姝出了马车,便看到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人,他皮肤微黄,面色清秀,身体健壮,穿着布料甚好的短褐,见到宋浅姝恭敬地行礼:“林务见过王妃。” 宋浅姝问:“你是淑尤的丈夫?” 林务虽然有些诧异王妃一问,点点头:“是。” 宋浅姝从未见过林务,对淑尤的丈夫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上下打量他,看起来像是下地务农的农人,虽然对淑尤找了一个农人为夫有些惋惜,但是如果他真心对淑尤好,她也就不好反对。 林务和王妃以前也曾见过面,对王妃今日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惹王妃不满。 大侠也认识林务,在马车上张着小手:“林叔叔,抱。” 林务大步走过去,将大侠抱下来,大侠到了地便熟悉地跑到院子里找他的小伙伴玩耍。 宋浅姝也收回打量林务的眼神,问他:“你除了农忙时务农,还做什么营生?” 林务疑惑地回答:“我如今在书店里担任掌柜。” 还是个识字的,宋浅姝挑挑眉,对林务的挑剔也少了些,便转身进院子里,只剩下林务纳闷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惹恼了王妃。 宋浅姝进了院子,就看见一个妇人背对着她再哄小孩,看着体态丰满的背影,宋浅姝有些近人情怯,弱弱地喊了声:“淑尤。” 那妇人转过身,脸上肥肉横生,和蔼一笑,大嗓门再一吼:“淑尤她在后院咧。” 宋浅姝:白伤心了。 第10章 虽然因为院子里的乌龙,宋浅姝的情怯减少了些,鼓起勇气推开门,等见到正在窗下缝补衣服的淑尤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淑尤穿着简单式样的衣裳,梳着个简单发髻,手上是给刚出生孩子缝的衣服,脸上是幸福的笑容。 宋浅姝站在门口并没有立马进去,淑尤感到诧异便抬头看过去,看到小姐红着眼睛看着她,这一瞬让她有些恍惚,不像是经历过事端后沉稳的王妃,更像是年少时无忧的小姐。 淑尤叫道:“王妃。” 宋浅姝纠正道:“淑尤,叫我小姐。” 淑尤放下衣服,走到宋浅姝身边,关切地问:“小姐,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宋浅姝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她以为她看到淑尤会是开心欣喜,可是见到人,心里却涌起了一股悲伤,她和淑尤时十多年的情谊,突然失去了十年的时间,如今淑尤是别人家的妻子,母亲,不再是跟在她身边的淑尤了。想到这她忍不住抱住淑尤,将头放在淑尤的肩上,闷声不说话。 淑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所措后便回抱小姐,轻柔地拍拍她家小姐的背,过了一会才柔和地问:“小姐?” 宋浅姝的声音带上了些哭腔:“我没事。” 宋浅姝离开淑尤的怀抱,背对着她擦了擦眼泪,才回过身对她强颜欢笑:“我就是太久没见淑尤了,有些想你的。” 淑尤并没有多问,将宋浅姝带到椅子前:“小姐,你先坐下,我给你端茶。” 淑尤回来的时候,宋浅姝已经平静多了,只是眼角仍红红的。 “这是我爱喝的茉莉香茶。”宋浅姝惊喜地说,她只爱茉莉香茶,还一定要是江南特定山头采摘的茶叶,在王府里她都没有喝到过。 “淑尤离开时带了一大包香茶备用。”淑尤又倒了一杯茶给小姐,见宋浅姝又陷入了思考,才问:“小姐,可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并没有。”宋浅姝摇摇头,她不想淑尤再为她担心,便瞒下了自己失忆的事情,想要转移话头:“淑尤,今天该是你孩子的满月吧?” 说到孩子,淑尤不禁露出笑容:“是啊。今晚只简单请了几位邻居,小姐,若不介意,可否留下来用过晚膳再离开?” “当然,我今天可是专门为此而来的。”宋浅姝说:“我可以看看小孩吗?” “小姐跟我来。” 淑尤将宋浅姝领到床边,床里襁褓里粉雕玉琢的小婴儿正在睡觉。 宋浅姝从未见过这么小的孩子:“他好小呀,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女孩。” “真可爱。”宋浅姝忍不住伸出一个手指,轻轻地碰到婴儿的脸后有迅速收回来,生怕把孩子弄不舒服了。 淑尤见小姐这般小心,笑着说:“孩子刚出生时更脆弱呢,那小姐不就更不敢碰了吗。” 宋浅姝拍拍自己的心口,“如果更小,我可能都不敢靠近她。” 淑尤想说小姐以前不是也见过其他两个孩子小事,但是看到宋浅姝小心翼翼地模样,念头一转,心思细腻的她也发觉了小姐的异样,就像第一次见到婴儿一样。忍不住问:“小姐,王府里真的没有发生什么?” “没有什么,正常得很。”宋浅姝坐在床边,两眼都在小婴儿身上。 熟知宋浅姝脾性的淑尤并不追问这个问题,而是旁敲侧击地问:“小姐已经近一个月没来淑尤这里了。” 心都在婴儿身上的宋浅姝直言不讳:“一月前染了风寒,然后又被刺客刺伤了,在府里养了近一个月。” “刺伤?”淑尤紧张地问道:“小姐,你为何不传人告诉我?” “不是大伤,你见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而且你那时还在坐月子,可不能随便出门。”宋浅姝并没有将自己的伤放心上,仍是那个不顾虑健康的少女想法。 淑尤却皱紧眉头,严肃地说:“小姐,以后有这种事,定要马上告诉我,而且下次不要上前去了,受伤可不好。” “好的。”宋浅姝敷衍地点点头,淑尤无法。 宋浅姝观察小婴儿够了,便跟着淑尤走到院子,三个小孩此时正坐在台阶上,津津有味地吃着手上都拿着的一串糖葫芦,嘴边都沾上红色的糖渣。 淑尤问道:“天儿,廉儿,你们有没有和王妃打过招呼?” 两个穿着青色衣裳的小男孩转头对宋浅姝说道:“王妃好。” 宋浅姝坐在大侠旁边,亲切地对他们说:“不要叫我王妃,你们叫我姨母。” “这样无礼。” “没有什么礼不礼的,我是把淑尤当成姐姐看待的。”宋浅姝一向不喜欢那些阶级礼节,虽然她无法改变全部人,但是对于自己亲近的人,她不喜欢他们低人一等的称呼。 林廉羽怯怯地叫道:“姨母。” “真乖。”宋浅姝笑着抚摸他的头发,拿出两块玉佩,给他们兄弟俩,说“这是我给你们的礼物。” 淑尤急忙说:“小姐,这样不合情理。” “我给我外甥礼物,没有问题呀。”宋浅姝朝淑尤调皮地眨眨眼,又从青禾手里接过一串糖葫芦,自己咬了一颗,便递给淑尤。 淑尤和宋浅姝在幼时经常平分一串糖葫芦,只是淑尤年龄渐长,懂了尊卑才不敢分享小姐的东西。 淑尤犹豫地咬了一颗糖葫芦,嘴里的糖葫芦酸甜酸甜的,心里却乱成麻,看到宋浅姝和三个小孩玩游戏,心里大骇,小姐已经很久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了,她跟在王府里时看到的笑大多是虚伪的,为了掩藏一些事情。 宋浅姝带着三个小孩在附近玩了一下午,淑尤青禾以及青涟则在厨房里准备今晚的饭菜,前两个孩子淑尤因为忙着安顿家里的杂事,并没有精力举办满月酒,第三个孩子时,淑尤和林务已经安定下来了,才想着让家里热闹一番,举办满月酒。 临近傍晚,一辆马车悠悠驶来,宋浅姝和三个孩子这是都已经玩累了,坐在树下休息。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个翩翩公子,大侠看到来人则埋进母亲怀里,不去看他。林廉羽和林天羽却兴奋地跑过去与他说话,宋浅姝看过去,正好和他的视线对上,是易阳先生。 宋浅姝站起来,说:“易阳先生。” “王妃。” 宋浅姝问道:“你过来是为了何事?” 易阳还没开口回答,林天羽便抢着说:“老师是来参加妹妹的满月酒的。” 宋浅姝有些惊讶:“先生也是他们的老师呀。” 易阳接下来的话更让她惊讶,只听他说:“林务曾是我的书童。” 想到林务这个四肢健壮的大男人居然是个书童,宋浅姝完全联想不到:“没想到林务居然是先生的书童,淑尤曾是我的侍女。” 易阳微笑看着她,笑得宋浅姝只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对的话。 易阳温和地说道:“外面凉,王妃和公子还是进去吧。” 宋浅姝进院子时,院里已经摆好两大张桌子,均摆上了丰盛的菜肴,并且有两张桌子已经零零落落坐了些人,其中宋浅姝认错的大妈也在里面。他们好奇地看着宋浅姝,只以为是贵客,便不敢上前叨扰他们,其中也有认出宋浅姝身份的,但也没有贸然套近乎。 淑尤看到两人在一起,表情有些惊慌,先是看了青禾青涟一眼,见她们仍在忙自己的事情,才镇静地上前招待:“易阳先生,林务在里面,您先往里面坐。” 淑尤让孩子去帮忙端菜,再带宋浅姝走进去,“小姐,我将你们的桌子安排在室内。” 只是两人还没走进,淑尤问:“小姐,您和易阳先生?” “他是大侠的老师,前些日曾去过王府。” 见宋浅姝面色如常,淑尤对小姐身上发生了何事也愈加好奇,但是客人渐渐来齐,她无暇照顾小姐,只能让她先坐下。 宋浅姝和易阳同是室内的一桌,大侠坐在宋浅姝一边,淑尤两个孩子则坐在易阳旁边,青禾和青涟则也坐在这里,淑尤和林务两人招呼他们坐下随意享用后,便带着孩子去其他两桌跟人交谈。 看到淑尤就像平常妇女一般,宋浅姝只感叹世事不可窥测,便收回视线,夹了些菜给大侠后,发现易阳看着她,宋浅姝摸摸自己的脸,疑惑地问:“先生,可是我的脸上沾上东西?” 易阳听到宋浅姝的声音,才回过神,慌忙地想要看向别处,袖子不小心沾上菜汁,故作镇静地说:“刚才看着王妃想起了王妃,冒犯了。” “哦。” 宋浅姝并没有多想,刚想伸手夹菜,碗里便多了易阳夹给她的鸡肉,困惑地看着他:“先生,你是夹错了?” 易阳看着她,点点头:“是夹错了。” 宋浅姝无语,放下自己的碗筷,没有去看易阳黯淡的眼神,关注王妃的青涟早去厨房里端来新的一碗白饭,换掉了多了菜的白饭。 宋浅姝见孩子们都在专心吃饭,便生疏地对易阳说:“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今天发生了何事,但是你的做法已经越矩,让我很不喜。” 易阳点点头,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看到他恢复成温润尔雅的书生,宋浅姝在心里松了口气,只觉得今天先生也太奇怪了,没有上次在府里给她的亲切感,多了几丝诡异。 酒席进行到一半,院门便被人打开了,进来的是穿着绣着精美花纹黑袍的晏安昭,引得平民们开始窃窃私语,林务和淑尤看到晏安昭,想要行礼。晏安昭摇手让他们不用行礼,然后径直走到宋浅姝所在的桌子前。 大侠看到几日不见的爹,有些雀跃,拿着筷子的手朝晏安昭摇,高兴地叫道:“爹!” “乖儿子。”晏安昭满脸笑容地摸了一把大侠的头发,然后抱起他,坐在了宋浅姝的旁边。 宋浅姝轻声问身边人:“你怎么来了?” “听下人说你出来一日了,我有些担心。”晏安昭对宋浅姝说,但是视线却撇过自他出现后有些落寞的易阳。 第11章 晏安昭的到来让宋浅姝轻松了些,她不用特意去照顾大侠,大侠在他爹的怀里乖乖的,就算夹到不喜欢吃的被他爹一瞪,苦着小脸也将青菜吃下肚子里。晏安昭自己并没有吃太多,他大多是在为宋浅姝添菜,并且亲手为她剥虾。 小孩子们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小碗里,青禾青涟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低头安静地吃着,易阳虽没有看向晏安昭与宋浅姝,但是手上的动作却迟迟未动,拿着碗筷,垂眼看着桌面,却让人觉得他的注意力在晏安昭一家三口。 宋浅姝指挥道:“安昭,给大侠夹些鱼肉吃。” 大侠也有自己的要求:“我要蘸辣椒。” “知道了。”晏安昭将没有鱼刺的鲜美鱼肉蘸了辣椒酱后放在他的小碗上。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林务和淑尤在酒席进行到一半时便进来了,淑尤抱着孩子坐下,林务拿着酒瓶,将每人的酒杯里都倒上自己亲手酿的女儿红,喜气洋洋地举起酒杯:“王爷,王妃,公子,如果不介意,请允许林务敬一杯酒。” 他们三人站起来,举起自己的酒杯与林务的相碰,宋浅姝很想一口饮尽,但是酒杯刚碰到嘴唇便被晏安昭给拉住了,只能小饮一口。 林务夫妇两人并没有立即出去,而是坐下与他们一起,因为晏安昭在的缘故,林务不能尽情和易阳聊天,无奈地和易阳使眼色,之后便只好照顾自己的两个孩子。 晏安昭三口并没有因为他们夫妇的到来而有所不同,依旧是一派和谐。淑尤看着他们的相处,心里的大石头也放下,小姐和王爷并没有什么矛盾,两人看来已经和好如初了。只是看到易阳先生,她却皱了眉,从今日小姐的反应来看,她似乎忘记了易阳先生。 易阳忽然提起:“王爷,公子的功课已经落下许多了。” 晏安昭点点头:“等过了这月十五,蔺诺便会继续跟随先生学习。” “蔺诺就不能在家里上课?每日奔波孩子的身体应该受不了?”宋浅姝知道易阳先生住在远郊,大侠每日往返都要一个时辰,而且一路上也不安全。听青涟说最近那里来了一批恶徒,晏安昭打算去铲除。 晏安昭审视易阳,似笑非笑地说:“这要看先生的意思?” 易阳:“王妃说的是,只是易阳身体有恙,不能亲自到府上。” 宋浅姝又想起晏安昭说起先生这个年龄家中也有小孩,这样就不能让易阳住在府上,自己也舍不得大侠住在外面。她想了想,迟疑地问:“不如蔺诺等过了六岁后再每日到先生家中学习?” 宋浅姝并没有孩子一定要在名师下教导的执念,她只觉得还在五岁时应该无忧无虑,而不是像他大哥少年出名,二十便白了半头。晏安昭是个王爷,给大侠找个有学识的老师应该不是难事,而且大侠在府中清晨可以跟着侍卫或青涟强身健体。宋浅姝打的是这个算盘。 听到宋浅姝的话,晏安昭挑眉看着他,易阳手中的筷子在不留意间掉在地上,淑尤仍低头逗着女儿,林务的反应却大了,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行?” 宋浅姝不解:“为什么不行?” 易阳看了眼林务,不缓不慢地开口:“林务只是一时着急,冒犯王妃了,就如王妃所说的。” 宋浅姝询问大侠:“大侠,你一年后再跟易阳先生学习,可以吗?” 大侠每日在易阳先生家中跟着下人无聊极了,除了上课时间先生才会硬逼着他背书,如今听到不用学习,当然是满心欢喜的点点头。 宋浅姝在酒席散后,又给了淑尤一块和田碧玉雕刻成的玉佩:“这是个小宝的。” “那淑尤就替小宝先谢谢小姐了。”淑尤看着笑脸盈盈的宋浅姝,虽有疑惑但最后还是没说,只是提醒她:“王爷和易阳先生不和,小姐可不要让王爷生气。” “他们不和?”宋浅姝诧异,如果两人不和,晏安昭怎么会让他当大侠的老师呢。 淑尤没有详细解释,只说:“这其中牵扯很多往事,小姐离易阳先生还是远些好。” 听淑尤这么一说,宋浅姝认为她与易阳应该也只是泛泛之交,疑惑地问:“你让我离易阳先生远些,那你和林务为何会成亲呢?” 淑尤沉默不语,正好大侠进来给娘亲果子,才让宋浅姝没有诘问。 在宋浅姝即将离开时,淑尤塞给了她一张纸。 宋浅姝从淑尤家中回来后,整个人安静了些,并且反常的将大侠交给奶娘,只说自己一个人今天乏了,无力照顾大侠。 大侠今天玩累了,才没有闹着要娘亲。 晏安昭知道这事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青涟今晚多加留意。 纸上写着的是:秋水糕点铺,何掌柜。 宋浅姝自己躺在床上,回想她从一月前醒来到今日,所接触的人和其中的异常。 她了解淑尤,淑尤定是猜测到自己失忆了,但是她并没有问反而在掩藏些什么。淑尤是个性子软的人,她和林务的亲事会不会有胁迫呢,可是看她又不像是被逼迫,她与林务之间还是有感情的。林务是易阳先生的书童,那她和易阳一定认识过? 宋浅姝越想越发头疼,最后索性不想了,到时走一步算一步,她并不擅长这些阴谋诡计,若能敞开说就更好了。等自己有空再去拜访何掌柜,然后蒙上被子,闭眼入睡。 这一次出府,宋浅姝只带上青禾,两人是在午后出府,街道上的人稀稀疏疏,宋浅姝想要去淑尤纸条上的所写的秋水糕点铺。那是一条食街,道路两旁上有各种吃食的店铺,秋水糕点铺在这条街道的尽头处。 宋浅姝穿着浅藕色的襦裙,腰间束着不长的粉色腰带,简单利索。脸上也这是画了浅妆,头顶束着简单的发髻,乌黑的长发称得她有一股轻灵的气质。 还没走到食街,她就被街道上各种小摊吸引吸引了视线,站在摆满小木偶的摊位前,她打算买几个回去给大侠玩,正思索着要买哪一个,就听到易阳的声音,“王妃,好巧。” “是好巧。” 宋浅姝也没有给他太多注意力,草草打过招呼后,便继续与小贩说话:“这个一家三口的玩偶我要一套。” “好咧。”小贩也认出了王妃,满心欢喜地为王妃包好玩偶,恭敬地递给她。 宋浅姝拿了玩偶才看向易阳,礼貌地问道:“先生也来买东西?” 易阳虽然不解宋浅姝为何将晏蔺诺跟他的学习的时间推了两年,以致于他们没有接触的机会更少,对此有些气恼。但易阳还是面上温文尔雅,问:“难得遇上王妃,易阳想请王妃在茶馆一谈?” 宋浅姝见时间不晚,只认为易阳是想要同她讲大侠的事情,便爽快地同意了:“可以,只是我对洛城的茶馆不熟。” “那便去冰室茶馆。”易阳先生与宋浅姝并肩走着,他的小书童则与青禾一同。 冰室茶馆在洛城近城门的一角,离食街也不近,宋浅姝见易阳带着自己走了这么远的路程,心中也有不满,只后悔出门没有坐马车,也在心里偷偷埋汰易阳,对易阳的话也只是冷淡地接几句,或是索性不回答。 茶馆人不多,大多是书生们三两结伴在这里品茶说事,易阳带宋浅姝走进一个小院子里,里面风雅进了,露天中央有摆着桌椅以及精美的茶具。 易阳对他的书童及青禾说:“你们就在外面等候。” 青禾有些不愿意,宋浅姝说:“就听易阳先生的,我和先生有话想要谈谈。” 两人坐下,便有小二在一旁煮水伺候,但水开了之后,易阳便叫小二下去,院子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易阳温声说:“王妃,易阳知道您想与王爷和离。” 第12章 易阳温声说:“王妃,易阳知道您想与王爷和离。” 宋浅姝眼皮一跳,诧异地看着他:“先生,你这话是从哪儿听到的?” 易阳说:“王妃想和离,这个消息自然瞒不住人。” 易阳表面云淡风轻,宋浅姝却觉得他不怀好意,这事晏安昭不可能说出去,他在王府里定有眼线,只是那线人不知道是她的院子里的哪个侍女家奴。 宋浅姝按兵不动,冷静地问:“那先生想要做什么?” 易阳看着宋浅姝,眼里含有情意,并且诚恳地说道:“想要帮助王妃。” “帮助我和离?” 难道是想和我旧情复燃?宋浅姝与易阳接触的这几次,除了第一次怀有好感,之后这两次更觉得他藏有阴谋,就是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 易阳拿着茶杯,小酌一口,慢慢地说道:“王妃是忘记了一些事情吧?” “是忘了些事。” 宋浅姝也照样喝了一口茶,但是茶太烫烫到她的舌头。她正疼着,易阳便递过来一杯水,他说:“这是冷水。” 宋浅姝接过杯子,清凉的水让舌头才不那么疼,“谢谢。” 易阳继续说:“我们以前曾认识,第一次在元宵节相遇,易阳就对王妃念念不忘。” 宋浅姝打断他,问:“当时你应该在京城备考?” “是,王妃记起我了?”易阳看向宋浅姝的眼神里有些期待。 宋浅姝问:“有些印象,你是林家三公子,怎么现在叫做易阳?” 易阳落寞地说道:“这是说来话长,有时间易阳自然会告诉王妃。” 那就是不告诉我,对于易阳的回避,宋浅姝只知道他并不诚意,继续问:“先生与我很熟?” 易阳的眼神黯然,语气也有些低落,像是在怀念过去,“当时我与子沐兄意气相投,经常到府上坐客,便认识了你,你喜欢听我和子沐兄讨论诗词。” 子沐是宋浅姝大哥的字,他们两人会认识,宋浅姝并不感到惊讶,易阳的话让仍她心存疑虑,听他们讨论诗词? 宋浅姝觉得自己更有可能跟着二哥身后看他做个奸商。 然而易阳说的话并不假,当初宋浅姝一个好友喜欢林执,她便经常出现在林执面前考察他的品性。 易阳哀伤地说:“然后我们两情相悦。” 咳咳,正在喝茶的宋浅姝直接被呛到了,易阳也有些紧张。停下咳嗽的宋浅姝对他说:“你继续。” 易阳也看出宋浅姝的怀疑,直接问她:“你不信我们以前情投意合?” 宋浅姝说:“只凭你的一番说辞,我很难相信。” 他如今没有十年记忆,易阳说的是真是假她无法辨别。 晏安昭与她从小相熟,虽无爱恋之情,但是对友谊却深厚,并且是她如今唯一信任的人。 易阳拿出一块手帕:“那这块手帕你认识吧?” 这块青色手帕上绣着歪歪斜斜的白鹅,宋浅姝当然知道,那是她亲手绣的第一条手帕,断断续续绣了大半月,她曾说过这是要留给自己心上人的。 易阳:“这是你当时送与我作为定情信物,我当时送给你的是刻有执字的泣血玉佩。” 宋浅姝半信半疑。 “然后我们相约私奔,但是因为我家中变故,所以我失约了。”易阳后悔极了,“我当初并非辜负你。” 对上易阳满是歉意的眼神,对易阳没有丝毫爱恋的宋浅姝大度地说:“没事,反正我现在也过得好好的。” 易阳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脸上闪过惊愕,随即又懊悔地说:“若不是当初我失约,你也不会嫁给王爷。你想和离,我更应当帮助。” 宋浅姝饶有兴趣地问:“那你想要如何帮助我和离?” 易阳见她同意,语气不免有些急切,说:“只要浅姝你肯将一个东西交付于我,王爷自然会同意和离的。” “什么东西?”宋浅姝也有些好奇,什么东西让一向冷静的易阳想要。 “一个图章。”易阳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纸上是画着的双鱼抱珠的图案,“这是那个印章的图样。” 宋浅姝并没有看过这个图案,直接问他:“你想让我从哪里偷?” 易阳轻笑:“浅姝这是你的印章,自然不用偷。” “我的?那这印章是从何而来?”宋浅姝并不记得她有过这个印章,或者说她从不用印章,因此笃定这不可能是她自己的。 “这枚印章是当时我们二人游玩时买下的。” 宋浅姝也不傻,说:“这印章既然是我的,那我为何交给你?我不能凭借印章直接要求和离?” 易阳摇摇头:“你手上的印章只有半个,并不能要挟到晏安昭。” “那另外半个呢?” “在我手上。” 宋浅姝狐疑地看着他,说:“先生,你是认为我是三岁小儿吗?” 易阳凭着他的一句承诺就想要自己将这半个印章给他,那如果他失约了,自己不就亏了。宋浅姝只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 宋浅姝说:“不然你将半个印章给我,和离成功之后,我再将整个给你?” 易阳却摇摇头,继续劝说:“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你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 宋浅姝索性也不跟易阳演戏,对他的套近乎有些生厌,露出自己的本性,撇撇嘴:“我确实不信你。” 宋浅姝本想以为他会说什么秘密,结果只是让自己出手,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宋浅姝在话本上看多了。 易阳叹口气,说:“晏安昭并非真心实意喜欢你,他娶你只是为了打垮宋家,而且你大哥的右手是被他砍掉的。” “晏安昭凭什么要砍掉我大哥的手?”宋浅姝记忆里晏安昭与她大哥两人虽不相投,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因为子沐兄站错了位,他选择了三皇子,并且出谋杀害太子,如今太子登基,子沐兄不但不能留在朝堂,而且还被晏安昭一气之下砍下他的右手。”易阳又说:“你与晏安昭的婚事其实只是一场交易,他逼迫宋家不得不同意婚事。” 宋浅姝说:“这也只是你的说辞。” 易阳将一封书信交给她,“这是子沐兄写给你的信,你自可拿回去辨别真假。你也可以回府找找我送你的玉佩,我对你的感情绝无半分虚假。” 宋浅姝认得上面的字是她大哥的字迹,但不急着打开,放进怀里。将杯中的茶饮尽,说:“时候也不早了,我该离开了。” 门口等得焦急的青禾见王妃出来,才有些心安,忧虑地说:“王妃,时间不早了。” 晏安昭有要求他们要在酉时前回到府里,不然宋浅姝一个月不能出府,要在府里学习厨艺。 宋浅姝不客气地对身后出来的易阳说:“先生,这里离我们原本要去的食街距离不近,我们两人可走不回食街。” 易阳了然,吩咐家仆吴四:“叫掌柜的找两抬轿子送王妃去食街。” 茶馆很快就找来两抬轿子,宋浅姝和青禾上了轿子便离开,只剩下易阳和吴四现在门口看着。 吴四无礼地问:“这事办的如何?” 易阳皱眉,有些烦躁地说:“宋浅姝没有以前那样好糊弄,需要些时间,宋成于那边怎么样了?” “仍是那副模样。” “青禾,我们进来这家店铺看看。”宋浅姝一踏进这条街,只觉得这些食物的香味太勾人了,加上在茶馆里只是喝了杯茶,与易阳先生的谈话让她绞尽脑汁,早已空腹了,便想要每家店铺都进去尽情地享用美食。 一个时辰后,她们两人才走了这条街的三分之一,基本上每家店铺宋浅姝都要进去一遍,并且买好食物让他们送到王府,跟着王妃吃了一个时辰点心的青禾虽然肚子吃的很饱,但她也有些累了:“王妃,我们再不去糕点铺,等会青涟便要来寻我们了。” 宋浅姝只好放弃进去这家店铺,忍住其他店铺精美食物以及香味的诱惑,一直到秋水糕点铺。秋水糕点铺的门面与其他店铺相比,落魄了些,门庭冷清,门上的招牌也有些年头了,边角的红色的漆料有些脱落,并且并没有小二迎客,一面浅色帘子挡住了店内的情景。 青禾看到这店面也有些犹豫了,想要询问王妃是不是找错了。 宋浅姝则满脸新奇地撩开帘子,走了进去,青禾也只能跟在王妃身后。店内十分干净,虽然不明亮,却也能够看清四周,四角摆放着几层竹篮,里面摆放着刚出炉的糕点,清香的甜味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拈一块来吃。 店内的一位老伙计见了宋浅姝,恭敬地迎上来:“夫人,请问有什么需要?” 宋浅姝见这店铺里只有三个伙计,也有些怀疑,说:“我找何掌柜。” 老伙计看了眼她身后的青禾,低声对宋浅姝说:“何掌柜在后院制作糕点,小姐能否先去房内等候。” 宋浅姝转身对青禾说:“青禾,你先在这里等我。顺便挑几样糕点带回去给大侠吃。” 青禾想要跟着,但是见王妃并没有让她跟着的想法,也只好咽下话,点点头,眼睛却看向宋浅姝的方向,有些担心。 第13章 宋浅姝跟在老伙计身后,先是穿过一条昏暗的走廊,走进一个异常明亮的房间,这个房间的窗户异常多,并且每一个窗户都大开着,阳光从每个角度照进来。老伙计端来了糕点和茶水,让宋浅姝暂时等候。 没多久,便有一位穿着姑娘拿着一根拐杖,摸索着走进来,宋浅姝也意识到这位姑娘眼睛看不到,上前去扶住她。 姑娘的脸朝向宋浅姝的方向,说道:“何月谢过小姐。” 将姑娘扶到椅子上坐下,宋浅姝问:“你是何掌柜?” “王妃不识得何月?”何月早在进房时便认出宋浅姝。 宋浅姝也不隐瞒:“我忘了一些事情。” “那小姐想要知道些什么?”何月空洞无神的眼睛直直地朝着宋浅姝。 宋浅姝从袖子里拿出纸条,见她看不到,也就不亮给她看,便问:“是淑尤的纸条上写着这个糕点铺以及何掌柜的,我想要先知道你是谁?” 何月缓缓说道:“何月是小姐七年前救的一个瞎女。那时我被歹人掠去,是小姐将何月救出来的。” 听到自己救了人,宋浅姝有些开心,自己也能成为一个女侠行侠仗义,七年前是她嫁给晏安昭的时候,她便继续问:“七年前?那我成亲了吗?” 何月摇摇头:“没有,我只知道当时小姐并不情愿嫁给王爷。” 不情愿?宋浅姝倒不是很惊讶,她对晏安昭应该只有友谊,可是何月又说了件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小姐是在私奔路上救了我。” “私奔!?” 何月点点头。 “那我是和谁私奔?”宋浅姝觉得私奔像是自己会做的事情,但她的的记忆里并没有任何心仪之人,难道是十六岁后认识的? “当时小姐是一人只身私奔,那人我也只是听小姐说起名字,叫作林执。” “一个人私奔?林执?”宋浅姝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易阳刚才与她说自己同他私奔,他是林家的三公子,这串起来一想,林执为何改名为易阳? 宋浅姝有些乱,可若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她当初喜欢易阳,两人曾相约私奔,如今她嫁给了晏安昭,易阳则成了她儿子的老师,是晏安昭大度还是易阳到底有什么阴谋? 何月想到当初小姐的落魄,便有些愤愤:“听说他在私奔前夜便临阵脱逃,所以才害得小姐一人四处躲避。” “临阵脱逃?” 何月的手攥紧拐杖,说:“当时他并没有赴约,而是参加了当时三皇子的宴会。” “那样子他也不是真心爱我的呀。”宋浅姝只觉得是在听一个故事,并没有任何代入,但可以确定易阳是在说谎。 宋浅姝想起了淑尤,问她:“你知道林务和淑尤是如何认识的吗?” 何月想了想说:“略知一二。林务是林执的书童,他们二人因小姐和林执的往来也有接触,然后日久生情,是小姐同意他们二人的婚事。” “那我同意她们的婚事?” 何月说:“不知,当时她们成亲之时,小姐与王爷并不在洛城。” 宋浅姝有个猜想,恐怕她并不同意婚事,淑尤趁自己不在之时成亲。 那为什么自己要阻止呢?宋浅姝知道自己有时任性,但是淑尤婚事,她一定尊重淑尤的。 何月不知道小姐在想什么,只将自己知道的告知小姐:“林务与淑尤姐姐两人曾有过嫌隙,当时姐姐第一胎时险些落胎,是王爷请来神医的徒弟看诊的,而林执应当也是在洛城。” “所以王爷是知道我和林执的事情?” “何月不知。” “你是如何得知这些?”宋浅姝怀疑何月的话是否属实。 何月低着头:“是小姐以及淑尤告诉何月的。” 宋浅姝看着何月,觉得这话值得怀疑,知道自己除了相信何月别无可能,府里是晏安昭的人,她也不知道青禾青涟或晏安昭会不会告诉她真相,现在只能自己打听。 “那何月你能帮我打听一个人吗?”宋浅姝说完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荒唐。 但何月点点头:“可以的,秋水糕点铺是小姐的情报处。” 宋浅姝很惊讶:“情报处!?我会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情报处?” 何月:“当初王爷初到洛城,局势不稳,是小姐暗地里开了这间糕点铺,并让我们注意洛城的相关情况。” 突然拥有一个情报处,宋浅姝也有些喜悦:“那这情报处有多少人?” “有四人,我,吴叔,大成小成。” 宋浅姝问:“老伙计以及两个小伙计?” 何月点点头:“是的。” 一个老人一个瞎子两个青年人,宋浅姝对这情报处能否打听到正确消息也不报太大希望了,只能试一试了:“打听易阳先生,他还有个名字叫做林执,如今是洛城里享有盛誉的读书人。你帮我查查他与什么人交往密切,当初的林家为何没落。” 宋浅姝说完又觉得这对他们可能有些困难,并不好打听。 何月却毫不犹豫答应:“到时候何月会将打听到的信息送到王府里的。” “怎么送?” “秋水糕点里。” 宋浅姝点点头,心里也有数,便要离开了,看何月也要送自己,便制止她,“你还是坐着吧,不要摔着了。” 宋浅姝离开房间后,何月的左手抬起,屋檐上便下来一个黑衣男子,如果宋浅姝在,便会认出他就是店里的其中一个伙计。 何月冷冷地对他说:“听到小姐的话了,尽快去打听。” 身后的男子下一瞬便跳出窗户,离开这家店铺。 宋浅姝从屋里出来时,青禾早已等待已久,眼巴巴地看着宋浅姝离开的方向,好几次想要过去找王妃,就被老伙计给拦住了,在她想要找侍卫来硬闯时,宋浅姝走了出来,青禾着急地迎上去:“王妃。” 宋浅姝见青禾一脸担忧,带着歉意说:“我在里面询问掌柜一些糕点问题,忘记了时间。” 青禾生怕王妃出事,说:“下次我也一起进去吧。” 宋浅姝敷衍道:“再说吧,我们快回府吧。” 离开秋水糕点铺,宋浅姝问青禾:“你刚才有在糕点铺买糕点吗?” 青禾说:“我,我忘了。” “我叫了她们送糕点,下次她们送来时你便去门口接。”宋浅姝也是忽然想起,交给青禾她也放心些。 青禾赶紧保证:“青禾一定会办好的。” 宋浅姝回到府里时,天空已经黑了,王府灯火通明,管家见了王妃,便直接带王妃去了正厅,桌上摆满了菜肴,三副碗筷还未使用,均整齐摆好,晏安昭坐在桌旁,看到宋浅姝进来也只是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像大侠闹脾气的模样。 大侠也是在见到宋浅姝后就从椅子上跳下来,小跑到宋浅姝身前,跟娘亲告状:“大侠的肚子都饿扁了,爹还不肯我吃饭。” “现在娘就带你吃饭,不让你饿肚子。”宋浅姝哄好大侠,便带他回正厅坐下。 宋浅姝问:“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吃饭?” 晏安昭一板一眼地说:“人没来齐,便不能开饭。这是我们晏家的家规。” 宋浅姝听出来晏安昭是气她晚归,自己没有理,只能好温柔些:“如今人到齐了,可以开饭了吧?” 大侠也眼巴巴地看着爹。晏安昭才点点头。 饿的不行的大侠埋头吃饭,宋浅姝给他夹菜,心疼地说:“大侠都饿坏了,你怎么这么狠心。” “他这个机灵鬼是装的。” 大侠早在宋浅姝回来前便吃了不少甜点,现在吃得着急,只是眼馋菜肴已久,馋了而已。 宋浅姝给晏安昭也夹了个鸡腿,“你和大侠一人一个。” 晏安昭看了眼碗里的鸡腿,又看了眼宋浅姝,嘴角不禁勾起,他就原谅姝姝让她等这么久好了。 比起大侠,真的空腹等宋浅姝回来的晏安昭吃饭速度比大侠快多了,宋浅姝看他像个饿鬼,给他也夹了不少菜,这让晏安昭今日的气闷烟消云散。以至于吃得最慢的是一直在夹菜的宋浅姝。其他两人吃饱了也不离开,就坐在一旁看着她吃。 宋浅姝被看得不好意思,想赶走他们:“你们吃饱了就去做别的事,不要在这里。” 大侠今天的嘴也像吃了蜜,甜甜地说:“娘亲是世间最美的人,大侠要一直看一直看。” “大侠真会说话。”宋浅姝听得很开心。 晏安昭也说:“现在的你最美,怕你老了之后难看,我现在更要多看看。” “晏安昭!!”宋浅姝生气地用一个花生扔他。“你嫌我丑,就赶紧和离!” 晏安昭今日跟大侠学了些话,说:“我的眼里只有你一人,你即使变丑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吧。”宋浅姝嘟囔一句,脸颊却红了些。 大侠见爹这么笨,还惹娘生气,蹭到宋浅姝身边,揭穿他爹:“爹今天去书店给娘买了新话本,大侠可以陪娘一起看话本吗?” “当然可以。”宋浅姝也有好一段时间没和大侠玩了。 见儿子用自己去要好处,晏安昭也说:“这段时间我都睡书房,是时候会正房了吧?” 宋浅姝白了他一眼:“王府那么多房间。你不会挑一个吗?如果你想睡正房,我也可以搬出去。” 第14章 宋浅姝走进书房时,晏安昭正在看今日的信件。 晏安昭的书房并没有太多装饰物,走进去引入眼帘的只有简单的,桌、椅、橱、灯,文房四宝和几盆盆栽,并没有文人墨客喜欢摆放的屏风,最多的是四排的书橱,上面放着各类书籍。书房内间是一个简单的卧房,这一个月以来,晏安昭都是在这里睡觉的。 晏安昭有些惊讶宋浅姝会过来找他,平日除了有事需要他做,宋浅姝和大侠才会想起自己,更多时候是母子俩王府里找乐趣玩,有时还拉上了家奴侍女一起。 宋浅姝屏退了在一旁伺候的家奴,拉了张椅子,坐在晏安昭面前,晏安昭低头看信件,宋浅姝就看着他,安静的书房里两人就这样面对面。 最后还是晏安昭忍不住了,放下手中的信,问她:“你找我有事?” 宋浅姝坦白:“是有事,有人想要帮我和离。” 那封大哥写给她的信,宋浅姝仔细地看了三遍,字迹不像,语气不像,虽有几处像她大哥,但宋浅姝越看越觉得假,这造假手段连她都不如。 晏安昭不着痕迹地皱眉,笃定地说:“是易阳。” “你知道?” 宋浅姝想到自己和易阳的事情,问:“听说易阳曾经是我的心上人?” 晏安昭嗤笑:“他说的?一派胡言,你当初喜欢的是我。” 宋浅姝还以为晏安昭会说出是另有此人,听到最后直接给晏安昭一个鄙视的眼神,说:“我看你更像是一派胡言。” 晏安昭:“我说的是真话。” 宋浅姝拿出易阳给她的信,说:“这是易阳给我的,还说是我大哥写的。” 晏安昭接过信,看到上面的字迹,挑了下眉。他没想到易阳与宋成于还有往来。 宋浅姝不屑地说:“这字迹一看就不是我大哥的,而且我大哥这么宠我,怎么可能对我说这些话。我们就算不合,都有有了大侠,大哥还叫我和离?” 晏安昭打开信,并且快速浏览了一遍,信的主要内容是让宋浅姝配合易阳,叫她不要任性尽快与晏安昭和离,字里行间都是对宋浅姝的责备。宋浅姝被家人宠着,自然不相信大哥会这样对自己说话。 今日下午姝姝与易阳见面,晏安昭是知道的,暗卫并没有探听他们的谈话内容,他担心姝姝相信他的话,却没想到今晚姝姝便全部跟他坦白,这些日子以来的忧虑如今是全无了。 宋浅姝比晏安昭自己想的还要依赖他。 “他说送了我块玉佩,我和大侠把房间都找了一遍,什么玉佩都没有。”宋浅姝恼火地说,这花了她大把时间和精力,还不如用在看话本上。γ? 晏安昭的嘴角偷偷勾起,那块玉佩早被他扔进河里,宋浅姝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 宋浅姝拿出一个印章,递给晏安昭,继续说:“他还让我把一个双鱼抱珠的印章给他。” 晏安昭眼神一暗,将印章放到宋浅姝手中,谨慎地说:“这个印章很重要,它是你的,谁也不能拿走,你也不要随意拿出来。” 宋浅姝便将印章继续收回来,好奇地问:“这个印章到底有什么用?” “这你以后便会知道。” 宋浅姝追问:“那我现在想知道呢?” 晏安昭握着她的手,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说:“现在不告诉你。你要相信,我总不会害你的。” 宋浅姝撇撇嘴,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说:“你这是要演深情书生吗?” 被拆穿的晏安昭也不羞恼,大方地说:“这要看娘子配不配合?” “不配合,我陪你儿子了,今晚你继续睡书房。”宋浅姝站起来。 在走出书房前又回头对他说:“易阳说另一个印章在他那里。” 待宋浅姝走后,晏安昭将刚才未看完的信件拿起来,但是勾起的嘴角已经消失,等暗卫进来时又成了那个冷漠的王爷。 四月十四那日清晨,宋浅姝是被大侠吵醒的,大侠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在她耳边说个不停:“娘亲,该起床了,今天爹带我们去外面玩。” 宋浅姝坐起来,昨天看话本看得晚了些,实在睁不开眼只能闭着眼,双手摸索着,摸到大侠的脸后,捏着他的脸颊说:“你好吵呀。” 大侠发出咯咯的笑声,以为娘亲和他玩游戏,小手也摸上宋浅姝的手,手指都快戳进她的嘴里,宋浅姝只好睁开惺忪的睡眼,将大侠的手拉开,大侠倒来劲了,要跟宋浅姝玩。被他这一闹,宋浅姝的睡意也没有了。 只见晏安昭坐在外间看着她们打闹,宋浅姝瞪他一眼,嘟囔着:“扰人清梦。” 春天已经过去,初夏的洛城还不是十分炎热。晏安昭,宋浅姝以及大侠坐在一辆驶出城外的马车里,青禾青涟坐这次并没有跟来,除了马车前边的车夫,便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被大侠吵得很精神的宋浅姝只好看窗外,马车的窗上都蒙着一层薄纱,里面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景色,但是外人却难以看到里面你的人。 看着渐渐稀少的人群,直到出城,宋浅姝还不知道她们这是要去哪里,大侠一脸期待,晏安昭则是看着她,因为宋浅姝每次回头看向晏安昭,都会发现他在看着自己,并且也不会因为被她发现而转移视线,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了。 宋浅姝第三次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晏安昭说:“去了你便知道。” “为什么不现在告诉我?” 晏安昭这次很爽快地告诉她:“今年年初的时候,你说想要在四月十五,大侠生辰时候来山里。” 宋浅姝并不怀疑这句话,她以前生辰的时候也想在山里住过,除了有一年和晏安昭偷偷跑到山中看了半个时辰星空,就被侍卫们找到,一个带回了太傅府,一个被带回皇宫。 马车突然震动了一下,一个颠簸,没有坐稳的宋浅姝直接摔到在晏安昭的怀里,晏安昭环住她,让宋浅姝挣脱不出,挣扎了几次,她瞪大圆溜溜的黑眸,瞪着晏安昭,见晏安昭抿唇没有要放开她的打算,索性自暴自弃地躺在怀里,还挪动着找了个舒服的角度。 大侠看到娘亲躺在爹的怀里,也要躺,被晏安昭用手拉开,指着下面说:“你睡在木板上。” 马车的地板上铺着柔软的绸缎,所以大侠躺着也不会感到难受,大侠瘪嘴,想要装可怜,但是晏安昭并不看他,宋浅姝躺着舒服也没有注意他,大侠只能躺下了,没一会就打起了小呼噜。 宋浅姝问:“你当王爷多少年了?” 她是个很懒的人,如果不是有人告诉她,宋浅姝是很少会主动去询问或调查一些事情,哪怕是人所皆知的。 “七年。”晏安昭十八岁那年便有了自己封地。 “那我也来了七年?” “恩。” 宋浅姝有些吃惊:“那我嫁给你没多久,便一起来了洛城?” “嗯,我们成亲三日后便启程来洛城。”想到宋浅姝嫁与他的情景,晏安昭脸上也浮现了笑意,抚摸着她的长发。 “这么匆忙?”宋浅姝对自己这么早成亲很意外,但成亲才三天就离开京城,这也太奇怪了。 宋浅姝有些狐疑:“难道是皇上下旨指婚?” 晏安昭的手顿了下,还没回答,又听到宋浅姝问:“还是我家出现了什么事?” 都说对了,晏安昭想。故意说:“是你心悦于我,非要嫁于我。” 宋浅姝被吓到嘴巴张大得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久久才回神,不相信地说:“我怎么会心悦你,我觉得我当时更有可能心悦你的侍卫安一。” 安一那时候是个七尺高的壮汉,整日在晏安昭身旁保护他,在两人遇到危险时也是及时出现,宋浅姝当时很喜欢打趣安一,还有意撮合他和淑尤,时常问安一是否婚配,要帮他找个女儿家。 晏安昭捏了一把宋浅姝的脸颊,力道不大也不疼,但是宋浅姝推不开他的手。 晏安昭故意说:“安一的孩子都比大侠大五岁了,你就不要想了。” 宋浅姝噗嗤一笑,“晏安昭,你这是在吃醋?” 晏安昭并没有立即回答,悄悄深呼吸几口气后,才一脸严肃地说:“是的,而且我会忍不住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然而宋浅姝并没有听到,在有人的交谈声传到马车里,她便趁晏安昭不注意从他怀里出来,坐在窗边看到了外面的小村庄,现在正值午间,人们穿着方便农作的短褐从田间回来,也有小孩好奇地看向马车,马车也没有继续前进,停在了村口。 宋浅姝简单整理下后边要下车,晏安昭先她下车,然后在车下伸出手拉住她,谨防她摔倒,大侠现在还在车中呼呼大睡,便只留下马夫照看。 村民看到晏安昭和宋浅姝并没有过多好奇,反而是熟稔地上前打招呼,然后一个满头灰发的老伯弓着背,笑眯眯地对他们说:“你们好久没来了,今天是来山里住吗?” 宋浅姝不明所以,晏安昭则自然地与他交谈:“是的,我们听说今年的果子长得都不错。” 说到果子,老伯便来了兴致,叫他们来树下,宋浅姝见晏安昭平易自然地坐在老人身旁,更加好奇,六皇子和一个花甲之年的乡村老伯怎么会认识呢? 第15章 老伯和晏安昭谈山上的果树时,树下坐着的一位大娘也跟宋浅姝搭话,亲切地问她:“你的身体怎么样啦?” 宋浅姝对大娘的亲近有些茫然,愣愣地回答:“好多了。” 大娘感叹道:“几年前你的身体可差了,看起来被风一吹就能倒下,那时候你相公可紧张了,今年你的孩子也来了吗?” “也来了。”宋浅姝脑子里全是疑问,大娘显然是认识她们的。 大娘粗糙且满是皱纹的大手搭在宋浅姝柔嫩白皙的手上,眯着笑眼看宋浅姝,问她:“你们今天也是要去山上?” 宋浅姝点点头:“恩。” “现在也快到午间了,你们还没有吃饭吧”老大娘没等宋浅姝回答,便热情地招呼她:“就来我家吃饭吧。” 宋浅姝看着大娘一脸热忱地看着她,不忍拒绝:“好吧。” 晏安昭也听见了大娘的声音,并没有异议,并且去将马车里的大侠叫醒。 老夫妇的家中只是平常的二进,院子里养着鸡鸭,还有一只老黄狗,狗趴在树荫下,看到他们也没有叫吠,吧拉着眼皮无精打采地模样,但是身后的尾巴却欢快地摇着。大侠进了院子便跑到鸡窝那边,在圈栏前看着里面的悠闲的鸡。 晏安昭与宋浅姝进屋,大厅也只是正对院门的正屋,大娘招呼两人坐下后,便说要去厨房给她们拿些吃的,宋浅姝推脱不了,只好坐在厅内。而老伯则是去烧壶井水,说要泡茶给他们喝。 宋浅姝对自己坐到村民的房里,还有些回不过神,见晏安昭习以为常,更加纳闷了,问:“他们是谁?” 晏安昭说:“只是山脚下村子里的普通村民,他们无儿无女,几年前我们路过这里的时候你受了伤,是他们让我们借宿,并且帮忙照顾你。此后你每一年都会给他们带些东西,他们都很感谢你,并且对大侠也很疼爱。” 宋浅姝有些难受,她完全不记得他们,心里有一股愧疚感。 大娘很快就端来了一小碟酥饼,宋浅姝客气地谢过人,才拿起一小块吃,酥饼香酥适口,完全不逊色于宋浅姝在京城吃的,问:“这酥饼很好吃,是您自己做的吗?” 大娘爽朗地笑着说:“当然不是,这是我家老头子前段日子在外边买的,我就知道你会中意的,你喜欢吃,还可以带些回去。” 宋浅姝对老奶奶说:“不需要的,您告诉我在哪儿买,我让下人去买,到时候送些给你。” “你们不要客气,多吃些,我们两个老人家也吃不了多少。”大娘坐在宋浅姝身旁,拉着宋浅姝嘘寒问暖,宋浅姝有些无措,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热络的大娘,好在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老伯来说饭菜准备好了。 老夫妇准备的是四菜一汤,两荤两素,菜色很普通,但晏安昭一家三口并不挑剔。老夫妇很热情地叫他们多吃些菜,并且夹了许多给大侠,大侠吃得脸颊两边鼓鼓的,宋浅姝和晏安昭两人慢条斯理地吃着,看见儿子的小碗都堆满了肉,宋浅姝只觉得大侠胖不无道理。 吃过午饭后,宋浅姝想要帮忙收拾,大娘起初是坚决拒绝,但是拗不过宋浅姝的撒娇。只好带她进厨房,不一会就脸上欢喜地教她如何洗碗并且跟她讲村里的事情,让养尊处优的宋浅姝觉得格外新奇。 大娘看着宋浅姝乖巧的模样,突然感慨:“你们夫妻的感情真不错呢。” 宋浅姝不知道怎么回答,憋了一会说:“我们的感情一般般。” 大娘说:“你们这样都不算恩爱,那就没人恩爱了。你相公可紧张你了,当初你受伤他都不肯离开你一步,眼睛也不敢闭。” “是吗?” 大娘拉住她的手,说:“千年才修得共枕眠,你们要好好过日子哟。” 等宋浅姝回到正厅,时间也不早了,两人与大伯大娘告辞,大娘给大侠塞了些小食,还不舍地抱了抱大侠,现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马儿缓缓走在山间的路上,经过的果树上都挂着硕大的果实,却没有看到人来采摘,联想到刚才晏安昭与大伯两人饶有兴趣地讨论果树,宋浅姝问道:“这是你的山吗?” 晏安昭纠正:“是你的山。” 知道自己有一个山头的宋浅姝看着果树,想了想说:“那我们能让人来摘果子吗,给一些山下的村民。” “等我们走后会有人来采摘的,果子除了送到府里,也有部分会送给他们。” 宋浅姝看着外面的青葱的树木,猜不到晏安昭到底想要干什么。 山腰处的平地处有一处院子,宋浅姝推开门进去,院子里被打扫地干干净净,并且栽种着一些绿植,院子角落还有个秋千,房间并不多,草草看去也就四间,但是每个地方都收拾得整洁,大侠倒不陌生,自己撒腿玩欢了。 “又是一个房子。”宋浅姝将小院全部逛完后,发现除了竹屋是竹子做的,这是青砖垒砌的之外,两个屋子并没有区别,甚至房内的家具也是同种木头同样款式。 宋浅姝试探的开口:“这不会?又是我的?” 晏安昭对上宋浅姝的眼睛,开口:“恩,你以前想要来这里住,我便建了这座小院。” 完全没有接收到晏安昭情意的宋浅姝只觉得自己真是任性极了,王府后的竹林木屋,山间小院,“那我还有没有在别的地方也有院子?” “没有了,如果你想要也可以。” “我不想要。” 宋浅姝坐在椅子上,口渴想要倒一杯茶,发现茶壶中的茶还是温热的,“这茶是谁准备的?” “暗卫。”晏安昭又说:“我们要在这里住一天。” “那衣食住行也是暗卫做?” 晏安昭:“以前是你做的。” 宋浅姝大惊:“我不会,我不要,我现在可是都忘了。” “我们最近的吃食我会解决。” 宋浅姝有些狐疑:“你真的能解决?” 晏安昭并不能解决,等他要去山里打猎时,天早已黑了,晏安昭兴致冲冲地拿着弓箭出去,然后垂头丧气地空手而归。三人的晚膳是下午老人家给他们的干食,水是宋浅姝用院子的井水煮的。 宋浅姝吃着肉饼,也不忘打趣晏安昭:“你不是说你能解决的吗?” “失策。”晏安昭咬了一大口肉饼。 宋浅姝问:“那以前我们也有在这里住过吗?” “以前暗卫会将食材准备后,你会下厨。” 现在不会下厨的宋浅姝:“那今年?” 晏安昭转过头不说话,他也知道自己犯傻了,本想和宋浅姝安静地度过两天,哪知道第一天便出师不利。看到大侠吃得正开心,便手痒地去捏大侠的肉脸,不知道自己被欺负的大侠傻乎乎地对他爹笑。 宋浅姝走出去院子里洗手,山里的夜晚并不寂静,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树叶沙沙声,动物的吼声,鸟儿的叽喳让人觉得自己置身于自然之中。宋浅姝看了一眼天空,天空就像被墨染黑了的宣纸,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并且有些光芒异常明亮,宋浅姝有些看呆了。 宋浅姝向屋里的两人叫道:“晏安昭,你带大侠出来看星星。” 晏安昭抱着大侠出来,大侠不明所以,跟着爹娘看天空,只觉得真好看,伸出小手想要抓住那些光。 宋浅姝满怀期待地看着晏安昭:“我们上去屋顶看星星吧。” 可还没等晏安昭说好,就听到宋浅姝失望地说:“你不会轻功,我们还是找找看有没有梯子吧。” 被第二次怀疑的晏安昭,一言不发地上前环住宋浅姝的腰间,在她还没有反应时将她们母子带上了屋顶。 在上到屋顶那瞬?晏安昭没有站稳,险些摔下去,是暗卫在暗处打出掌风,推了他一把,才没有让晏安昭出丑。 宋浅姝在屋顶上站着有些抖,拉着晏安昭的手缓缓坐下,而大侠则处于兴奋中,想要从爹的怀里下来,但是被晏安昭紧紧捉着,免得他滚下去。 宋浅姝拍了下大侠的脑袋,恐吓他:“大侠,你不要乱动,不然掉下去就成肉饼了。” 大侠真的被吓到了,呆呆地点头,然后乖乖的坐在娘亲身边。 三个人躺在屋顶上看着星空,今夜的星空格外璀璨,像铺满宝石的黑绸缎,让人无法将视线从闪耀的星星移开。 晏安昭偏头注视着宋浅姝,宋浅姝沉迷于夜色之中,大侠则是沉迷梦中的美食,口水还从嘴边流出。 宋浅姝使坏地捏住他的小鼻子,晏安昭微笑看她欺负儿子,宋浅姝很快就松开手了,说:“为什么大侠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呢?跟个小猪似的。” 晏安昭说:“那你就是小猪的母亲。” 宋浅姝瞪了他一眼:“那你还是小猪的爹。” 晏安昭看着宋浅姝的侧脸,眼里都是宠溺,温柔地说:“你想要这天上的星星,我也会努力做到的。” 不解风情的宋浅姝用个看傻子的眼神白了他一眼:“我不想要星星,我想和离。” 这句话让原本有些旖旎的氛围立马陷入冰冷,晏安昭有些生气:“放你和离跟林执在一起?” “你又吃醋了。” “本王爷怎么可能吃醋。” 在屋顶上吹着风,惬意又舒适,宋浅姝很快便昏昏欲睡,嘟哝着:“明天是大侠的生辰呢。” 晏安昭待宋浅姝睡着后才敢有所动作,将她揽在怀里,并没有说什么,舍不得打破此刻的宁静。 过了许久,怕宋浅姝吹风感冒,晏安昭才将她抱回房间,安九抱大侠回房。 第16章 四月十五,晏安昭在天蒙蒙亮时起来,打算在宋浅姝和大侠还没有醒来前,去林子打些猎物回来,昨天只是他一时的失误,以他的功夫,今日至少也要猎一只野兔和两只野鸡回来。 宋浅姝比晏安昭还要早些,心里惦念着大侠的生辰她半夜四更就行了,之前的生辰由于失忆而不算,这是她第一次为大侠庆生,有些忐忑,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她还没有深思如何庆生。 凌晨便一个人在院子里笨拙地打井水,晏安昭推门时将她吓一跳,手一松开,轱辘带着绳子回转,好不容易提到井口的木桶又“砰”的一声掉进井里。 宋浅姝气忿地说:“你一大早吓人!” 晏安昭调侃道:“我没想到你今日这么早便醒了,往日大侠都蹲完马步,你也还在睡。” 宋浅姝不理他,转过身继续打水,晏安昭走过去,将她手上的绳子拿过来,轻而易举便将宋浅姝废了好大力气也没拉上来的木桶拉上来。 在朦胧的晨光下,晏安昭还是看到宋浅姝眼下的青色,她也只是在外面穿了件裙,袖子因刚才打水而卷起。晏安昭将她的袖子放下,说:“清晨寒凉,你穿这么少,不怕染上风寒?” “没想那么多。”宋浅姝在晏安昭的凝视下,也有些理亏,讪讪道:“我去披件袍子。” 晏安昭看了眼桶里的井水,舀起一小勺水,泼在脸上,水凉刺骨,睡意顿时全无。知道宋浅姝是打井水是用来洗漱,晏安昭提着木桶走向厨房,将水烧热些。 宋浅姝洗漱完毕后,对在院子里加固秋千的晏安昭说:“今日是大侠的生辰。” “恩。”晏安昭继续专心将绳子绑好,没有继续说什么。 宋浅姝不相信他没有准备任何事情,以前她生辰的时候晏安昭便经常装作不知道的模样,到最后时刻才会将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 宋浅姝坐在秋千上,本来打算仰头看着晏安昭,等他自己忍不住便会开口了。但是她瞥见被晏安昭放在一旁的弓箭,走过去想要拿起来,这弓箭并不轻,宋浅姝使了全身力气也只是将它拿起半尺,最后索性就蹲在弓箭旁,问晏安昭:“你刚才那这箭要干什么?” 见晏安昭转过去不看她,想到昨天的事,宋浅姝不禁笑出声,说:“你是不是想要去打猎?” 晏安昭并没有否认:“只是去山里逛逛。” “那带上我和大侠吧,我们也想进山玩,不然呆在院子里太无趣了。”宋浅姝跑到晏安昭面前,笑眼弯弯地看着她。 “可以,但是你们要跟在我身旁。”晏安昭要求,虽然他也知道宋浅姝并不会乖乖照做。 “好啊!”宋浅姝欣喜地同意了,话音刚落,肚子里便传来咕咕的叫声,让她霎时面红耳热,尴尬地说:“我们还是先想想早饭如何解决吧?” 厨房里的食材和器具都准备齐全,连柴火都备上一整年的份额,但他们两人都不会煮食,晏安昭后悔没带上侍女了,最后还是宋浅姝挑出四五个大番薯,得意的对他说:“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晏安昭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你会做?” 宋浅姝将番薯放在一堆,信心十足地说:“我和我三哥经常去林间探险,虽然没下过厨房,但是我们烤过很多东西。上次的烤鱼不就味道xx吗?” “是挺好吃的。”晏安昭也尝过宋浅姝比上次烤的鱼还美味的菜肴。 宋浅姝将番薯都埋进炉灶里,在上面铺些木灰,再摆上柴火,弄完这些再回头对闲坐着的晏安昭说:“你来帮我生火,然后在这里坐不要让火灭了。” 晏安昭问:“那你呢?” “我去叫大侠起床。”宋浅姝拍干净手就离开了,只留晏安昭这个王爷在厨房看火。 宋浅姝回到房间时,大侠早已经醒了,坐在床上瘪嘴,两眼红红的,还有眼泪挂在眼角,看见宋浅姝进来就想下去抱住他娘。 宋浅姝看着大侠可怜兮兮的模样,笑着问他:“谁欺负大侠了?” 大侠拉着他娘的衣服,抽噎着说:“我以为娘亲不要我了。” 宋浅姝逗他:“娘不要你爹,也会要你的。” 大侠认真地点点头:“娘你不要爹,就要大侠。” 宋浅姝将大侠的衣服拿过来,拍拍他的小屁,股说:“好了,快起来穿衣服,今天带你进山里玩。” 大侠听到玩的,也不伤心了,两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真的吗?” “真的,等会给你抓兔子?” “要大肥兔!” “那就大肥兔。” 大侠想了想,又说:“我们不带爹。” 宋浅姝问:“为什么?” 大侠看了看房间,确定他爹不在,才小声地说:“因为爹会把它们吓跑。” 看见娘不相信,他着急地说:“真的!每次我做好害怕的梦,爹一出现他们就都不见了。” “哈哈哈哈。”宋浅姝被大侠逗笑了,“这样我们更要带你爹去了,山里有吃人的大老虎,没你爹,我们都会被大老虎吃掉的。” 想到吃人的大老虎,大侠吓得一个抖索,“那就带爹去吧。” 宋浅姝带大侠去厨房,说:“今天是你的生辰,你爹一大早就起来给你做好吃的了。” “真的吗?”大侠问,语气有些喜悦。 “真的,我们现在去吃好吃的。” 厨房里的晏安昭被烟熏得眼睛都睁不开,听到脚步声,赶紧说道:“你们快出去。” 宋浅姝走近厨房,端起旁边装着水的木盆,往灶台里一洒,火就熄灭了,烟也消散了。 晏安昭有些诧异:“你怎么将火浇灭了?” “烧了这么久,番薯应该熟了,而且这水不多,刚刚能让火灭。”宋浅姝说得有理有据。 说完,就蹲在旁边用手将番薯扒出来,番薯表面烫极了,她的手刚碰到就忍不住缩回来。 晏安昭见她满手的灰,在她旁边伸手拿番薯,对她说:“你去洗手,我来拿。” 等早饭烤番薯弄好,天空已经一片明亮,晏安昭与宋浅姝和大侠三人坐在石凳上,每人手上拿着一个烤得熟烂的番薯,均吃得津津有味。 “爹你做的真好吃。”大侠吃得两颊鼓鼓的。 刚才一直在看火的晏安昭有些得意,将大的两个分给自己和宋浅姝,最小的一个番薯给大侠,对他说:“那就再给你一个。” 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大侠只觉得爹今天对自己真好。 吃饱过后,便是进山。晏安昭从房里拿出一把小弓箭给大侠,那把弓箭正好适合大侠拿,还有一个小箭筒给他背。宋浅姝看到他们父子俩都有一把弓箭,好不威风,也有些眼馋:“你为什么不给我一把?” 晏安昭摸了一把大侠的脑袋,说:“这是大侠的生辰礼物。” 头发乱糟糟的大侠抱着弓箭格外开心,抱着他爹的大腿说:“爹,我以后一定告诉你娘在干什么。” 宋浅姝怒瞪晏安昭,冷哼一声:“嗯?” “我们快进山吧,时辰也不早了。” 山里的并不宁静,风吹树叶沙沙声,鸟儿们在枝头的鸣叫,他们踩在树叶上的咯吱声,动物们的叫声,还有奔跑的声音。 晏安昭很有耐性地在前面等候猎物,而宋浅姝和大侠则在后面玩耍,宋浅姝指着树上,跟儿子说自己的厉害:“当初我自己一人就能爬上树,你爹都做不到。” 大侠仰着头说:“我也想爬树。” 宋浅姝也有些心痒:“那我们来爬树!” 宋浅姝找了一颗矮小且多枝干的x树,指导大侠一步步怎么爬树,她的手放在并不高的枝干上,对大侠说:“你踩这里,手要抱住树。” 大侠小心翼翼地挪动着,两只小手紧紧抱住树,脚一跨他就要害怕,又将脚缩回来,看得宋浅姝想动手将儿子的脚拉到枝干上。 晏安昭在一旁看着,有些xx,当初他也曾被宋浅姝这样教着要爬树。待大侠爬到第二根枝干上,晏安昭打算鼓励下儿子:“大侠真棒!” 宋浅姝看着晏安昭,小声对他说:“为什么爬树这么容易的事,你学不会?” 树上的大侠听到他爹的鼓励后突然勇敢起来,一鼓作气爬上了最高的地方。晏安昭两人有些惊讶,抬头看着大侠,大侠低头看着他们,宋浅姝还没有教他下来。 大侠抱着树,朝宋浅姝大声叫道:“娘!” “别怕,娘上去把你抱下来。” 宋浅姝说完就要爬树了,晏安昭赶紧将她拦下,说:“你身体并大侠还弱,等会不要摔了。” 宋浅姝控诉地看着他,晏安昭无奈地说:“我带他下来。” 你会爬树吗?宋浅姝还没问出口,晏安昭就轻而易举地虚踩着枝干,跳上了大侠所在的位置,将大侠抱住后,又一飞而下,平稳落在地上。 安全了的大侠激动地说:“爹!!我要学这个!” 晏安昭对呆住了的宋浅姝故意说:“爬树这么容易的事学了无趣,还是轻功好些。” “哼。”三脚猫功夫如今连树都不能爬的宋浅姝气呼呼地往前走着。 晏安昭抱着大侠,拿着弓箭跟在她后面,,没心没肺的大侠缠着他爹要学刚才的轻功。 听得宋浅姝越发生气,但是想到这是大侠生辰,自己不能耍小姐脾气,就又停住脚步,说:“不是要去打猎吗?” 晏安昭听出了些许不对,放下大侠,让大侠自己去玩弓箭,也不教他。 自己快步走到宋浅姝面前,宋浅姝转身不让她看自己,两人僵持了会,晏安昭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动,才看到了宋浅姝的眼眶红了些。 第17章 晏安昭放下大侠,让大侠自己去玩弓箭,也不教他。自己快步走到宋浅姝面前,宋浅姝转身不让她看自己,两人僵持了会,晏安昭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动,才看到了宋浅姝的眼眶红了。 自宋浅姝失忆以来,晏安昭每次见她都是笑脸盈盈,就算偶尔与他拌嘴生气也没有眼睛红过。 宋浅姝看着他,已经没有刚才一时涌上的酸涩,只剩下尴尬,便想甩开他。 晏安昭看着宋浅姝有些微红的眼睛,沉声说道:“我错了。” “你没有错。”宋浅姝知道这是自己的无理取闹。 晏安昭说:“让娘子哭就是相公的错。” 宋浅姝恼羞成怒,气势汹汹地说:“晏安昭,你占我便宜!” “你本就是我的娘子。”晏安昭嘴角扬起,趁机将宋浅姝揽在怀里,两人相对,趁宋浅姝还有些恍惚,晏安昭低下头打算吻她。 在两人即将碰到时,咻的一声,一支小箭射中晏安昭的衣服。宋浅姝在晏安昭手松开的一瞬,跳离他的怀中。 晏安昭拔出弓箭,板着脸地对晏蔺诺说:“今天不准射箭!” “我不要。”大侠躲在宋浅姝的身后。 晏安昭伸手想要将他抓出来,大侠机灵地绕着他娘跑,两人就以宋浅姝为中心而追逐。宋浅姝看着大侠故意做鬼脸气他爹,晏安昭又无可奈何。 宋浅姝忍不住笑起来,然后抱住大侠,对气急败坏的晏安昭说:“大侠又不是有意的,你不是要打猎吗?再闹下去就到午后了。” “你们俩安静些。”晏安昭对上宋浅姝便没有办法了。 晏安昭在前边带他们来到一片阴凉处,对宋浅姝说:“你先休息会。晏蔺诺,我教你如何射箭。” 大侠神采飞扬地拿着自己的小弓箭,有模有样地挺着小胸脯,像个怀有抱负的小士兵。 然而小士兵没一会就奄奄了,晏安昭教大侠怎样拿弓箭,认真地矫正他错误的姿势,但是发现一处错误就不留情地拍他的手,疼得大侠想打爹。 宋浅姝很少看见他们父子和睦相处的场景,索性坐在地上看他们练习弓箭。大侠按照父亲教的姿势,左手拿弓,右手拉弦,经过几次失败后,终于成功地笔直射出一支箭,只是因为力气不够,箭并没有飞出很远。 晏安昭见大侠学得差不多,便带着他继续前进,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一只野鸡或兔子。 倒是大侠听见了动静,小跑到草丛里,拨开草丛发现了一只小刺猬。大侠蹲在刺猬前,好奇地看着这个奇怪的动物,想要伸出手指戳一下,反而被它的尖刺刺痛了。 大侠叫道:“娘!爹!你们快来看怪物。” 晏安昭捏住一根刺,将它提起来仔细的看了看,说:“这是一个刺猬。” 大侠好奇地问:“刺猬是什么?” “刺猬就是它。”晏安昭将它放下,小刺猬在地上蜷成一团,只看得到它的尖刺。 大侠对刺猬很感兴趣,问:“我可以带回府吗?” 宋浅姝拒绝大侠,说:“不可以,小刺猬的娘会想它的。但是你可以和它玩一会。” 大侠恋恋不舍地站起来,摇摇头说:“还是让小刺猬早点回家吧。” 看着大侠一步三回头的不舍模样,宋浅姝有些感慨:“大侠真懂事,不像我。” 宋浅姝这个年纪时就是个霸道性子,想要的东西如果不给,一定是要撒泼打滚的。 晏安昭说:“大侠像我。” “你小时候是个爱哭鬼,想要的东西没有,一定要是哭的。”宋浅姝揭穿他。 晏安昭不说话。小时候他在宋浅姝哭的次数比在母妃面前哭的次数还多,只因为宋浅姝太霸道,看见她打滚,晏安昭就想哭,是因为一直被宋浅姝压着的憋屈。 出来两个时辰后,三人终于看到一只野鸡,晏安昭举起弓箭迅速地射中野鸡,大侠兴奋地跑过去野鸡那里,宋浅姝看着一动也不动的鸡却觉得有些奇怪,说:“这只野鸡怎么像是被人扔出来的。” 晏安昭身子一滞,抓住鸡的脚爪,镇定地说:“这荒郊野外的,谁会来这里扔野鸡。” 大侠看着野鸡流口水:“我们中午吃鸡吗?” 宋浅姝问:“当然,今天你生辰,你还想吃什么?” “我还想吃鸟蛋!” 宋浅姝对晏安昭说:“大侠想吃鸟蛋。” “这哪儿有鸟蛋?”晏安昭不知道大侠怎么会想到吃这个。 曾给大侠灌输鸟蛋很好吃的宋浅姝说:“树上的鸟窝就有,你去掏鸟蛋。” 晏安昭想扶额,无奈地说:“我等会便去掏鸟蛋。” 宋浅姝看着天上的太阳,觉得有些炎热,说:“那我们还打猎吗?” 晏安昭说:“你们先回去煮水,我去找鸟蛋。” 宋浅姝问:“那这只鸡?” 晏安昭说:“我拿去河边处理。” 宋浅姝怀疑地看着他,问:“你会杀鸡吗?” 养尊处优的王爷当然,不会杀鸡。但是他有暗卫。 晏安昭沉重地说道:“我会解决的,你们别担心了。” 宋浅姝知道他办不到,不想勉强他,说:“不然我们下山去找村民帮忙吧。” “不用,我去河边了。”晏安昭提着还会突然扑通一下的野鸡离开,加快脚步离开,宋浅姝却觉得有种莫名的萧瑟感。 大侠看着他爹的背影,疑惑地问:“爹是肚子痛了吗?” 大侠这一问,什么萧瑟感都没有了。宋浅姝笑着问:“哈哈哈,为什么这么说?” “我肚子痛也是这样走的。” “我们快回去吧。” 晏安昭没多久便回来院子里,一只手提着干干净净的鸡,一只手拿着四个鸟蛋。 宋浅姝和大侠两人正往院子里搬柴火,见他回来便停下手中的动作。 宋浅姝没想到晏安昭真的能清理一只鸡,看了看鸡,皮上的毛全被拔光了,内脏也掏空了。忍不住称赞晏安昭:“是我小瞧你了,没想到你深藏不露,这手艺真棒。” 被夸奖的晏安昭洋洋得意,问她们:“你们干什么?” 宋浅姝放下柴火,说:“烤鸡呀。” “又是烤鸡?我们不能煮鸡汤吗?”晏安昭不想再吃干巴巴的烤鸡。 宋浅姝眨眨眼,问他:“你会煮吗?会的话教教我。” 晏安昭本想让暗卫来煮鸡汤的,但是被宋浅姝发现暗卫,她定会发现鸡和鸟蛋都是暗卫的功劳。只能说:“我不会。” “那就烤鸡,应该和烤鱼差不多的。”宋浅姝对自己的烧烤手艺很自信。 “那只能这样了。”晏安昭进房间喝水。 宋浅姝和大侠分工,大侠负责搬柴,宋浅姝则是用较粗的木棍来搭建等会烤鸡会用到的固定架,并且拿了晏安昭的一支箭,插穿过野鸡,很快两人就布置好一切。 等晏安昭出来的时候,宋浅姝的火刚生好,聚精会神地烤鸡,而大侠在旁边用泥土糊鸟蛋。 这个场景以前也发生过,宋浅姝烤鸡,晏安昭在糊鸟蛋,当初他们被三皇子追杀,在山林里最容易做的就是烤肉吃。那时候两人使用一把刀鸡中间的肉给割下来,浪费了大半只鸡。 宋浅姝开心地说:“我和大侠是不是很聪明?” “是挺聪明的。”晏安昭将大侠糊好的蛋放进火里,然后去厨房里搬些柴出来。 “应该可以吃了。”宋浅姝已经闻到了美味的鸡肉味。 然而撕开鸡发现里面的肉还带着血丝,将一只鸡分成两半,插上箭重新烤。 宋浅姝也有些难为情,心情低落地说:下次就不会了。“” 晏安昭安慰道:“等下就可以吃了。如果没有你,我们中午还没有东西可以吃。” 最后烤出来的鸡肉味道一般,但是对于早已饥肠辘辘的几人来说,也是美味的。 大侠吃得满嘴是油,满足地说:“娘做的东西都是最好吃的。” “嘴真甜。” 宋浅姝给大侠一个鸟蛋,挑了个比较大的给晏安昭,说:“今天你也做了很多事,多吃些。” 吃完这顿午饭,三人终于可以歇息了,大侠一到床上就累得呼呼大睡。 宋浅姝用手帕擦大侠的脸和手,说:“大侠也累坏了。” “但是也玩得开心。”晏安昭弹了下大侠的额头,引来宋浅姝的怒视。 宋浅姝也要上床午睡,晏安昭跟在她后面也上床,对她说:“今日是大侠生辰,我们一家三口应当团圆,你舍得让我一人独睡。” 宋浅姝没说舍得,只是将大侠放到中间,背对着晏安昭入睡。 宋浅姝忽然开口:“晚上我可不想又要自己动手了。” 吃了两顿干食,宋浅姝也腻了。 “傍晚有人会送饭菜来,青禾清涟也会过来。”晏安昭也舍不得宋浅姝再折腾下去。 晏安昭在宋浅姝睡下后,再悄悄地睡到里面,将揽她入怀。而大侠则是睡在最外侧。 宋浅姝醒来发现自己在晏安昭怀里,便想推开他,但奈何推不动,只能在他怀里躺着。 宋浅姝看着晏安昭的脸,只觉得变化很大,她认识的晏安昭从来都是胖嘟嘟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瘦下,而且还能这般俊美。 宋浅姝发现他的额头有道伤疤,晏安昭以前极爱美,有道小伤最关心的是会不会留疤,这道疤并不显眼,为何他不除去?宋浅姝撩开前额的头发,手刚附在伤疤上,晏安昭便醒了。 第18章 宋浅姝撩开前额的头发,手刚附在伤疤上,晏安昭便醒了。 宋浅姝想将手缩回来,晏安昭握着她的手腕,让她的手贴着自己的额头。 手上传来晏安昭额头的温度,以及那道小疤的凸起,被人抓现成了,宋浅姝的脸有些微热,眼睛看向别处,就是不与晏安昭对视。 晏安昭的深沉眸子带些笑意,对她说:“难得你想摸,我可以让你摸个够。” “流氓!” “你不摸我,那我摸你。”晏安昭的手放在宋浅姝的脸上,指尖沿着眼睛鼻子和嘴唇的轮廓移动。 宋浅姝脸上愈发的热以及红,她咬牙说:“你快放开我。” “不放。” 宋浅姝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到嘴边时,侧了侧脸直接咬住他的食指,并没有留情。晏安昭闷哼一声:“唔。” 就在宋浅姝以为他会缩回去时,晏安昭直接在她的嘴里摸她的每一根牙齿,还是宋浅姝自己忍不住,将他的食指吐出来,十分嫌弃地说:“你不嫌脏,我还嫌脏呢。” 两人僵持了一会,最后晏安昭还是放开宋浅姝了,宋浅姝赶紧起床,下床穿上裙子,晏安昭哑然失笑,说:“你这么紧张?你的身子我早已看过。” 面红耳赤的宋浅姝恶狠狠地瞪他,在晏安昭眼里却是一番风情。 推开房门,青禾青涟早就在门外等候,恭敬地朝王妃行礼,大侠在院子里蹲着不知道在玩什么。 宋浅姝走过来才看到他的新玩具是今天上午见到的那只刺猬,问:“大侠,为什么刺猬会在这里?” 大侠给刺猬喂了一个甜枣,听见娘的话,低着头戳刺猬的尖刺,说:“是大侠刚才在院子门口看到它的,它是肚子饿了。” 宋浅姝相信大侠不会骗他,而且大侠也不一定能跑回到原地带它回来。 大侠见娘亲不说话,心里有些忐忑不安,问:“我现在能养它吗?” 宋浅姝见大侠小心翼翼的模样,揉揉他的头发,说:“当然可以,今天可是大侠你的生辰。” 听到娘的话,大侠的眼睛都亮了,提要求说:“那我晚上可以吃我想吃的吗。” “可以,但是不能吃太多。” “耶,我要吃青禾带来的蜜糖。”大侠好不留恋地跑到青禾身边,去索要糖。 宋浅姝看了下地上正抱着枣子啃的刺猬,将它拿起来,打算在房间里找个地方让它先住着。 因为有了侍女家奴,宋浅姝下午过得很轻松,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的,便在秋千上辫绳结,辫完后打算将它缝在布袋外围。 今日的晚饭格外丰盛,五菜一汤,比前两顿随意烤出来的都精致多了。 吃过晚饭后,众人都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宋浅姝想了个主意,让有才艺的侍女家奴们可以在院子里表演,大侠选出一个喜欢看的,王爷有赏。 晏安昭见她兴致勃勃也没有阻止,让下属去叫所有人集合,青禾青涟两人则去准备些小食。 包括青禾青涟在内的七个人站在院子里时还没反应过来,宋浅姝站在他们面前,用像江湖卖艺的人揽客的语气说:“今天是公子的生辰,我们应该让公子乐一乐,对不对?” 下人们稀稀落落回应是。 宋浅姝继续说:“所以你们每个人表演一个小节目,能让公子捧腹大笑的,王爷会有重赏。表演的人就在院子的亭子里,其他人在亭外看,上一人表演完,下一个人便要迅速上去表演。” 下人们面露难色,可也有人想要王爷的赏赐,跃跃欲试。宋浅姝让他们先下去准备,留下几人布置院子。 “你的暗卫也可以出来表演几招?”宋浅姝对旁边的晏安昭说。 关于暗卫的存在,宋浅姝是猜出来的,像他们家的太傅府里,出门也要带上侍卫,晏安昭这样的王爷身份来山里住,身边定是不缺少暗卫暗中保护。 晏安昭对着屋顶说:“安九,就按王妃的话办。” 屋顶上突然出现一个身穿深色衣服的男人,虚跪道是之后,便又消失不见了。 看得宋浅姝实在是佩服,说:“我有暗卫的武功,去哪里都不怕。” 晏安昭看着她,说:“你除了我身边,哪里也不能去。” 宋浅姝不理睬他,去大侠身边,跟他一起逗刺猬。 下人们准备得很快,院子里摆了几张桌子和些许椅子,宋浅姝让他们都找个位置坐下,连几个暗卫也坐在旁边。亭子有模有样地装上帘子,让人看不到后面的情景。 负责报节目的是一个机灵的家奴,先是说了一连串的祝福词来祝大侠,大侠坐在椅子上专心吃糕点,并没有理会他,还是宋浅姝拍手给他暖场。 下人的演出各不相同,有人要当场做一首诗来祝贺公子,有人拿片树叶便可以吹奏一曲,也有人像说书那样讲些趣事,引得宋浅姝哈哈大笑。大侠最喜欢的是暗卫的表演,三个暗卫在狭窄的亭子里表演了三人对战的场景,每个人都看得目不转睛,暗卫结束时,全院子里都响起了掌声,让三个喜欢在暗处的暗卫都有些难为情。 晏安昭赏了讲趣事的下人一盒金子,暗卫每人一把武器。 等到夜半二更,大家都散去各自回房。 宋浅姝沐浴之后回到房间里,看到晏安昭和大侠两人在榻上看话本,大侠看不懂很多字,眼巴巴地看着他爹,晏安昭专心看书,不理会他。 宋浅姝上前将话本从晏安昭手中抽出来,说:“你快回去房间睡,我和大侠也要歇息了。” 晏安昭说:“大侠希望我们今夜一起睡。” 宋浅姝看向大侠,大侠看着他爹,然后缓缓点头:“娘说今日是我生辰,可以让我做任何事的。” 宋浅姝扶额,说:“是不是你爹欺负你了?” “没有。”大侠使劲地摇头。 晏安昭承诺大侠回府可以休息一日不用读书,只要能让他娘同意与爹睡。大侠当然答应。 宋浅姝想到进房的一幕,很怀疑大侠是不是被威胁了,但还是同意让晏安昭与他们一起睡。 宋浅姝拿出一个袋子,袋子外的红色绳结是她今日编好的,与袋子的联结处针脚歪歪斜斜,那也是宋浅姝自己缝的。宋浅姝将袋子给大侠,摸了一把他的脑袋,说:“这是大侠的礼物。” 大侠接过袋子,迫不及待地打开,里面是三个木偶,其中一个小木偶像极了他自己,另外两个像爹娘。这是宋浅姝找木匠雕刻的,为了能够相像,她还曾让木匠来看大侠和晏安昭。 大侠抱着三个木偶,问:“我今晚可以和他们一起睡吗?” “当然可以,可你就不能和我们睡了。” “那我把它们装进袋子里。”大侠不舍地摸一遍三个木偶,放入袋子后,再将袋子放在床头。 大侠躺在爹娘中间,有些开心,睁着大眼睛,往左看一下娘亲,又往右看下爹。宋浅姝把他的头按住,说:“快睡。” “娘,今天我好开心呀,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吗?” 宋浅姝还没回答,沾了大侠的光才能一起睡的晏安昭就说:“不可以,你娘以后只和我睡。” 宋浅姝刚想哄大侠,就听见大侠激动地说:“是要生妹妹吗?” “是。” 忍无可忍的宋浅姝盖上被子,说:“你们快睡觉。” 晏安昭给大侠一个赞赏的眼光,便熄灭了蜡烛。 大侠很快就睡着了,宋浅姝却没有睡意,又不敢翻身怕吵到他们,只能在黑暗中看着床顶。 晏安昭的声音突然响起,“睡不着?” “嗯。” 晏安昭问:“要不要出去看星星?” 宋浅姝睡不着,却又不想动。晏安昭下床,点亮蜡烛,站在床边看着宋浅姝。宋浅姝只好起来,并且被晏安昭要求穿上衣服后还要披外袍。 “这深山野林,若遇到野兽就不好了。”宋浅姝跟在晏安昭身后,除了他手中的微弱的灯火,四周都是黑漆漆一片。 “我们到树上看星星。”晏安昭带她来到院子里的大树下。 宋浅姝并不想半夜爬树,而且她现在还爬不上。晏安昭放下蜡烛,揽住她的腰间,用轻功登上了树的上段,宋浅姝在离开地面时便抱住晏安昭的脖子,闭上眼睛,耳边只有风的声音。 等平稳站在枝干后,晏安昭低头对她说:“睁开眼,看看星星。” 宋浅姝睁开眼睛,抬起头,透过树叶的间隙便看到天空的璀璨的星星,与在屋顶时看的不一样,它并不能看到一片星空,你只能树叶间的缝隙看星星,每次看的方向不同,见到的星星也不一样,还可以看到月亮。宋浅姝在枝干上沉迷于看不同的星星,晏安昭守在她旁边,以防她跌落。 宋浅姝仰头仰累了,才与晏安昭一同坐在枝干上。 “真好看。” 晏安昭说:“你也好看。” “你最近也吃了蜂蜜?说话这么甜。”宋浅姝看向晏安昭,借着月光能清晰看到他的轮廓。 “因为你甜。”晏安昭低下头,亲吻宋浅姝。 柔软的嘴唇碰在一起,宋浅姝有些羞涩,并不知道有何反应。晏安昭得寸进尺,揽住她的腰间,加深这个吻,想要将她甜蜜的味道铭记在心。最后是宋浅姝憋红着脸推开他,晏安昭才放开她。 宋浅姝呼吸几口后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不知道如何面对晏安昭,索性抬头看星星。 在一旁的晏安昭突然问:“我们何时在生个女儿?” 第19章 大侠生辰过后几日,无所事事的宋浅姝在府里跟着大厨学习厨艺,前一两日做出的成品都强差人意。 宋浅姝在厨房的时候,晏安昭总在旁边看着她,给她泼冷水。所以她故意将这些失败菜肴留下来,并且亲自端给晏安昭吃,好在晏安昭身体好,吃了两日半生不熟或是太熟煮烂的鱼肉也没有生病。 这天宋浅姝在厨房继续学习新的菜式,晏安昭今日去巡视一些村镇,没有人故意捣乱,她今日的速度快了不少。 青禾手里提着一个木篮,走进厨房,对王妃说:“秋水糕点铺的糕点送来了。” 听到青禾的话,宋浅姝还没反应过来,想了会才记起秋水糕点铺是自己的情报处,今日给自己送情报来了。 宋浅姝放下手上的菜刀,将一碟蒸菜放入锅里,让大厨看好她的蒸菜,待她回来装盘,随后便与青禾一同回去夅院。 王妃一走,厨房里的下人才松了口气,每个人回到各自的岗位开始忙活。这几日王妃在厨房里学做菜,他们大多时间都是在一旁歇着,怕自己干活时冲撞王妃,这便导致他们都不能在午时前做好午膳。 宋浅姝接过木篮,让青禾在门外等着。木篮里摆放着好几碟精致的糕点,她不知道传递信息的纸条到底放哪里。看了一圈木篮,也没有看到纸,忽然想起话本里常用的计策,便拿起一个个糕点吃起来,而且每咬一口都要看下糕点的馅里是不是藏有纸条。 吃了几个,宋浅姝实在吃不下了,又怕青禾吃到有纸条的糕点,到时不好解释,只能自己解决。吃到后面,宋浅姝索性将一个个糕点掰开,糟蹋完一篮子的糕点,她也没看见纸条。 宋浅姝决定最后再试试,将篮子倒过来抖一抖,忽然从篮子的边缘掉出一个信封,上面就是她想要的情报。 篮子的内外两层间有个隔层,而信就是藏在那里。 两张信纸上记载的是林家变故的大致情况。大意是林家在七年前被刚登基的皇上下旨抄家,当时的礼部尚书林墨和其夫人被斩首示众,林家其余人并没有受到牵连。而林家这一变故的原因则是林墨勾结匈奴,扰乱朝廷。林执在这以后就改名为易阳,潜心专研诗词,第三年成为书生们推崇的大家,并且来到洛城。 信中也说到易阳与宋成于交往密切,并且曾进上宋府求亲于宋浅姝,但是遭到宋父的拒绝,次日皇上下旨晏安昭与宋浅姝择日成婚。 宋浅姝认真地看完信件,其中关于林家小姐林荷絮中意晏安昭这一件事让格外在意。这位小姐还曾自荐要成为晏安昭侧妃,最后被嫁给一个举人,这举人在嫁人后不出两月便病故,如今她跟在兄长易阳身边。 宋浅姝认识这位林小姐,她们曾在赏花会上相遇。林夫人最爱在其他夫人让林荷絮表现才艺,引得各人称赞。宋浅姝则是相反,让宋夫人头疼得很,经常不见踪影,在赏花期间偷跑去山野里玩。 宋夫人宠爱女儿,并不会多加责骂。而其他好事的夫人却时常话中有话说宋浅姝不如林荷絮。这让少时有些反骨的宋浅姝对温顺的林荷絮格外讨厌,并不给她好脸色看,倒没有故意捉弄过她。 林荷絮眼高看中晏安昭,曾讨好过宋浅姝,但两人志不相投,她爱琴棋书画,宋浅姝喜欢江湖轶事,两人交谈一会便不欢而散。 宋浅姝突然想起以前姐妹间闲聊时的一个话题,表示林执宠妹,听说林执喜爱妹妹到自己对妻子的一个要求就是视林荷絮如亲妹,不许冒犯。 没想到当时的小姐典范,落得这个下场。宋浅姝有些唏嘘,并不想再见到此人。 又看了一遍信件,宋浅姝唯一在意两件事的是为何宋父要在易阳提亲后就匆忙让她与晏安昭成婚?他大哥与易阳的关系究竟如何? 青禾见王妃在房里已有一个时辰,便轻轻敲门,问:“王妃,是否需要午膳?” 宋浅姝看桌子满是凌乱的糕点,有些反胃,将它们全扫进篮子里,再将信件放好。推开门,对青禾说:“吃了些糕点,午膳就免了。同我去厨房看看我的蒸菜。” 宋浅姝到厨房,下人们赶紧让出一条道。宋浅姝的蒸菜都蒸了一个时辰,打开锅盖,锅里的水早已煮干,里面原本翠绿的青菜早已变得青黄,被蒸汽熏得大了一圈,有些恶心。 旁边的大厨瑟瑟发抖,直冒冷汗,刚才他忙着做午膳,就忘了王妃的蒸菜。 “这菜,”宋浅姝想了想,还是不为难晏安昭了,继续说:“拿出去扔了吧。” “青禾,你先下去吃午膳。”说完,宋浅姝便独自回院子。 夅院有个下人正在角落处理新生的杂草,宋浅姝只看见他瘦弱的背影。如今太阳正旺,下人们大多去用午膳,宋浅姝对他说:“你先去休息吧,可以去旁院同他们吃午膳。” 那人转过身来,面目清秀却脸色蜡黄,年纪也就十五岁左右。他唯唯诺诺行礼,走路一瘸一拐,了没几步便摔倒在地。 宋浅姝拿了根长木棍给他,那是她兴起拿来练武用的。说:“给你当拐杖用。” “谢谢王妃。” 少年微长的刘海挡住了眼睛,宋浅姝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欣喜。 宋浅姝回了房间,发现自己的桌上多了张纸,上面写着申时冰室茶馆见,落款为易阳。 宋浅姝并不想和易阳周旋,虽然不相信他的话,她清楚自己会被绕进去,不想浪费自己的精力去对付。 她将纸条交给收起,发现纸后还有一句话:阿闹,甚是想念。 阿闹是宋浅姝的小名,只在她四岁前叫过,连晏安昭都不知道这个小名,除了家人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宋浅姝改变主意,决定去冰室茶馆看看到底是谁知道自己的小名,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宋浅姝此次出府,女扮男装,并且不带任何人,自己独自出门。 因为心切,她在未时便到茶馆,小二站在门口迎她去包厢。 易阳早已在房内,穿着月白色长袍,优雅地拿起茶壶沏茶。宋浅姝的注意在踏进房门那刻,便被他身旁坐着的独臂男人引去,他的左袖空荡荡,头发凌乱,满脸沧桑,下巴的胡渣密密麻麻,像是从远方赶来,来不及洗漱整理仪容。 宋浅姝认得他,却又觉得这个人陌生。她记忆中的大哥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手中最爱拿着一把白玉折扇与人辩论才学。而如今他面容带着狠戾,看向她时,眼神冷漠,没有当初的宠溺温柔。 “姝姝,过来坐。”他的语气冰冷,没有一丝见到妹妹的激动。 宋浅姝坐下,怯怯地开口:“大哥?” 宋成于冷笑,说:“林执说你失忆,我还曾怀疑,如今倒一丝怀疑也无。姝姝如今倒像未出嫁时的模样。” 宋成于的笑让宋浅姝头皮发麻,一时的喜悦也消散了不少,问:“大哥,如今是做如何营生?” 宋成于突然凑前,问:“姝姝,你怕哥哥?” 宋浅姝也不掩饰,说:“大哥如今让人害怕,不像当初。” “不像当初将你捧在手上,视为珍宝?”宋成于替她说出后半句。 “是。”宋浅姝眼睛注视大哥的脸庞,想要找到当初的模样。 “你知道为何我们二人生疏吗?是因为我这右手,是被你的相公晏安昭砍下的。”宋成于恶狠狠地说道,像是要把她碎尸万段。 所以?宋浅姝有些懵。 易阳说:“浅姝,如今见到你大哥,你该信我了吧?” 宋浅姝问:“晏安昭为何要砍大哥的手?” 宋成于愤愤地说:“我跟随的是三皇子,与他在不同阵营,我自当为自己的主子谋事。只是一次投毒中伤了他的人,他便如此心狠。” 她大哥说谎时眼睛便不自觉向右飘,宋浅姝问:“那是伤了何人?” 宋成于混浊的眼看着她,动动嘴唇却没说出声。 易阳替他说:“只是晏安昭的一个下属。” 易阳又说:“浅姝,事到如今,你是否同意?” 宋浅姝打断他的话,不耐烦地说:“我和我大哥说话,先生莫打断。” 宋浅姝问:“大哥,你除晏安昭的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拿了双鱼印章,便速速与他和离。” 宋浅姝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说:“我记得我失忆醒来前,对大哥的记忆还是你说要去书店给我带些话本和糖食。” 宋成于听到妹妹的话,嚣张的气势也弱了下来,温声说:“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妹妹。” “大哥究竟经历了什么?” 宋成于转过头,看着窗外说:“就只是四处走走,在江湖中谋生。” “大哥到了江湖?” 宋成于知道妹妹向往江湖,忍不住劝道:“江湖并非你想得那般美好。” 江湖与朝廷并没有两样,它们都充斥着阴谋,只是江湖在明,朝廷在暗。这是宋成于这几年的感悟,想到自己的任务,他说:“但也有许多妙处,江湖人的洒脱豪迈,为人仗义,江湖的自由不拘,不是小妹你向往的吗?你与晏安昭和离后,便可亲身体会。” 宋浅姝刚找回对大哥的熟悉感,在最后一句时便荡然无存。 会因为她的一声撒娇而不顾自己危险让她开心的哥哥,宋浅姝并没有见到。 宋浅姝看着茶杯中唯一一篇茶叶沉入杯底,问:“现在爹娘在江城生活如何?” 第20章 宋浅姝看着茶杯中唯一一片茶叶沉入杯底,语气有些冷淡,问:“现在爹娘在临淮生活如何?” 宋成于眼神飘忽,喝了一口茶后,才缓缓开口:“爹娘如今在临淮生活很安逸,那里的气候适合父亲养病,娘同在京城一样在院子里也养了些花。” 宋浅姝皱眉,问:“大哥你多久前去看过爹娘?” 宋浅姝话音刚落,宋成于就急忙接上,说:“半月前,我小住几日。” 宋浅姝对于这个回答只有气愤,沉声质问:“大哥,你为何连这个都要欺骗于我?” 宋成于拿着的茶杯的手抖了下,将杯子拿稳,不解地看着宋浅姝:“妹妹,我并没有欺骗你,爹娘如今生活安好。你不相信大哥?” 宋浅姝反问他::“哼,那为什么晏安昭告诉我爹娘住于江城?” “那只是晏安昭骗你的。” 宋浅姝嘲讽地说道:“大哥,我曾经钦佩你学富五车,没有什么你是不知道的。而现在我倒怀疑你的脑子了,根本就没有临淮这个地方,这只是我随口说出的。” 宋成于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说:“你还在怀疑我?” “事实证明我的怀疑是对的。”宋浅姝继续说,“你这几年从未去探望过爹娘。” 宋成于冷笑,“那我也很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失忆,我的傻妹妹。” 宋浅姝放在桌下的手早已有了冷汗,她从没有想过孝敬父母的大哥竟然如此不孝,她紧紧攥着袖子,说:“我也怀疑你不是我大哥。” “我当然不是你大哥。”宋成于看到宋浅姝的脸色开始苍白,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快感,继续说,“我只是宋清从山匪窝里抱回来的野孩子,所以他才会那么狠心,在宫变后绝情地将我赶出宋府,就是保住了自己的亲生孩子。” 宋浅姝对于宋成于的身世虽然感到震惊,但是听不得他诋毁父亲,浑身发抖,站起来反驳他:“如果不是爹娘,你怎么会有机会读书入朝为官,没准早已死在山上。而且爹娘为了让你仕途顺利,断了二哥和三哥的仕途,他们只能放弃读书,各自选择经商,学医。你现在居然恩将仇报,你,你不是人。” 宋成于面无表情:“那又如何,我平日待你们也不薄,足以抵消这份恩情了。” 见宋成于如此厚颜无耻,宋浅姝气得将杯子重重地摔在地上,杯子四分五散,碎片也弹到宋成于的脚下。 宋成于继续说:“你们宋家原本就只是一团烂泥,你以为宋清当个太傅就能保住宋家吗。若不是我早早归于三皇子一派,你们早已被三皇子抄家了,你们还能活到现在。” 宋浅姝鄙夷地说:“那三皇子最后还不是败了,没准我们宋家被抄家是你害的。” “你怎知三皇子就一定败了。” 宋成于还想继续说,就被一旁的易阳给制止住:“成于,莫坏了大事。” 宋浅姝对上宋成于满是恨意的双眼,早已顾不得伤心,愤怒地看了一眼正座上皱眉的易阳,使尽全力将椅子踢到在地后,不再看他们一眼,大步离开。 宋浅姝从茶馆里出来后,心中还是有一团火在燃烧,看什么都不顺眼,走到角落下的树下坐下。她刚才完全在气头上,有些话没有经过脑子便说出来,如今只想要安静地思索一遍刚才的事情,好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浅姝坐下没多久,衣摆就被人扯了扯,她有些烦躁,看过去,打算训斥人,就见到一个小男孩歪着头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小孩子咧开嘴,喊道:“娘。” “你别乱叫,我可不是你娘。” 宋浅姝看男孩与大侠差不多大,他穿着整洁,是有人照顾的模样,并且衣服的布料也是上佳品质,可见家中富裕。只是他面黄肌瘦,明亮的眼眸看着她,没有大侠那样胖乎乎的可爱模样,一脸病态让宋浅姝不禁心疼。 被打扰的暴躁完全没有,只剩下柔情。她蹲在男孩面前,温柔地问:“你是哪家的孩子呀?” 男孩呆呆地看着她,过了一会才开口:“娘的孩子。” 他这回答让宋浅姝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大侠时的场景,她继续问:“我不是你娘,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安静了一会,说:“叫傻子。” 宋浅姝也发现了这个孩子的反应很慢,但是看着她的眼睛却很明亮,不像是个傻子。宋浅姝问:“是谁带你出来的?” 男孩仍是看着她,过了一会才开口:“是打我的人。” 宋浅姝将他的袖子撩上来,看到手臂上的伤痕,眼睛热热的,哪个恶人会欺负这么小的孩子,疼爱地问:“你住哪里?” “有火的房间。”想到火,男孩的眼睛更加明亮了,开心地说:“冬天的时候特别温暖。” 是厨房吧?宋浅姝看着孩子的眼神更加心疼温柔了。男孩的肚子发出了咕咕的声音,男孩指着自己的肚子,纯真的眼神看着她:“它又在叫了。” “我带你去吃饭。”宋浅姝抱起孩子,发现他比想象中还轻,两个他都不一定有大侠重。 男孩环住宋浅姝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突然说:“我不是傻子。” 宋浅姝轻拍他的后背,安抚道:“你当然不是傻子。” 宋浅姝带他去的是如福酒楼,上次来过的大酒楼,小二这次麻利地将她送到包厢。 很快就摆满了一桌子的菜肴,男孩看着桌子咽口水,但是并不开口说话要吃的,任由肚子咕咕叫。 宋浅姝想要把他放到另一张椅子上,但是孩子不肯松手,看着她不说话,心疼得宋浅姝只好继续抱着他,拿着一把小瓷勺喂他,男孩乖巧极了,每一口都面色不改直接咽下去。 宋浅姝也发现了他吃饭不嚼,生怕他噎住,说:“你慢慢吃,要在嘴巴里嚼一嚼。” 男孩抬头看着头,才慢慢点头,接下的每一口都慢慢地嚼着。吃饱了也不会开口告知。还是宋浅姝发现他咽不下去,还想要吐出来,赶紧停住喂他。 对上孩子不解的眼神,宋浅姝说:“吃饱了要告诉我。” “我吃饱了。”男孩每次说话都会看着宋浅姝,过了一小会才开口。 “你可以坐在这里吗?”宋浅姝也有些饿了,指着旁边的椅子问男孩,男孩不说话,将宋浅姝抱得更紧了。 宋浅姝只好抱着他吃饭。 等宋浅姝吃完饭,外面的天色早已黑了。 虽然很愤怒男孩家人对孩子做的事情,但是宋浅姝还是相信其中另有隐情,也许他的父母并不知情。宋浅姝问:“你还记得自己住的地方在哪里吗?” 男孩摇摇头。 “那我带你回去原来的地方等他们,好不好?” 男孩看着宋浅姝,也不说话,两行眼泪就静静地流下来。宋浅姝完全慌了,拿出手帕给他擦眼泪,哄着他:“你不想回家的话,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男孩点点头。 宋浅姝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侍卫服侍的男人,宋浅姝认得他,叫做安七的侍卫。 安七低头说道:“王妃,王爷担心您的安全,便让属下前来接王妃。” 宋浅姝点点头,怀里的男孩对安七没有任何兴趣,呆呆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头。 酒楼门口停着王府的马车,宋浅姝知道自己身边有人暗中保护,晏安昭也能从暗卫口中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她并没有过多反感。如果没有暗卫保护,她可能被宋成于杀了也没人知道。 回到王府的时候,宋浅姝才担心大侠会不会在等自己回来吃晚膳,很有可能到现在还没有吃饭。想到这里,步伐也加快了许多。 上次等宋浅姝回来用膳是晏安昭故意让她内疚做的,而这次是大侠强烈要求不准先吃饭,目不转睛看着他爹,生怕他爹偷吃好吃的。 听到下人叫王妃的声音,大侠整个人都兴奋地跑出去要抱抱娘,但是在看到娘抱着一个小孩的时候,脚步立马止住了,扁着嘴巴,气呼呼地跑回厅里,爬到椅子上,扑哧扑哧地吃饭。 宋浅姝看到大侠迎上来的时候,还有些开心,见他又折回去,就郁闷了。 可能大侠是在气自己晚回来了。宋浅姝想。 晏安昭看到宋浅姝怀里的孩子时,脸色依旧不变,问:“这个孩子是谁?” 男孩在进王府时脸就转到宋浅姝怀里,不肯见人。 宋浅姝抱着他坐下,说:“我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今天偶然遇到的,一上来就叫我娘。” 大侠低着头扒饭,听到娘的话,身子都僵住了,偷偷看了眼娘抱着的人,只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宋浅姝的心思放在男孩身上,一时忽略了大侠。她将孩子的手臂露出来给晏安昭看,气愤地说:“这孩子的手上全是伤痕,不知道身上还有没有,一看就是被人打的,而且他住的地方还是厨房,不知道谁这么狠心对待一个孩子。” 晏安昭也看到他的伤痕,“所以你就把他带回府来了?” “我带他先去酒楼吃过了,见天色已晚才带回来的。” 宋浅姝也看到桌子上还没动过的饭菜,有些愧疚:“你们下次不用等我回来了。” 晏安昭看了眼大侠的小脑勺,正要跟宋浅姝说是大侠执意要等他。 宋浅姝说:“我先带他回房间里检查下身体。” 宋浅姝抱着男孩起来,大侠将脸从碗里抬起来,满脸都是泪痕,看到娘要走,就大哭起来,“娘你不要我了。” 第21章 宋浅姝抱着男孩起来,大侠才将脸从碗里抬起来,满脸都是泪痕,两个兔子眼睛看到娘要走,就大哭起来,“娘你不要我了。” 宋浅姝还没见过大侠哭得这么伤心,顾不得怀中的男孩,将他放下后,去哄大侠:“娘没有不要你。” 大侠哭得涕泗横流,宋浅姝还不及擦,大侠就扑到娘怀里,边哭边说:“你抱着别人,不抱大侠。” 宋浅姝也不嫌弃大侠脏,心疼地抱着他,安抚他说:“现在娘不是抱着大侠了吗?” 大侠抽抽搭搭地说:“我还要娘喂我!我一直在等娘回来,都没有吃饭。” “好,娘喂你可以吗?” “恩恩。” 大侠哭得鼻尖红通通的,鼻涕也流着,青涟在一旁及时递给王妃一条手帕,让她可以给大侠擦鼻涕。 大侠仰着头可怜兮兮地看娘亲,宋浅姝心一下子软了,只好坐在大侠旁边喂他。可大侠还不依,指着呆呆看着他们的男孩说:“娘,你抱他了,没有抱我。” “那娘亲抱你?” “恩恩。” 大侠可重了,宋浅姝根本都提不动他,还是看不下去的晏安昭拍了大侠的屁股一下,按住他,说:“晏蔺诺,好好坐着吃饭。” “我不要。”哭上瘾的大侠又要开始哭了。 晏安昭不吃他这一套,威胁他说:“你娘最不喜欢爱哭的孩子,看来你今晚是要自己睡了,我和你娘带他睡。” 大侠被晏安昭的话吓住了,视线在他们三人之间来回徘徊,越看越觉得这个不说话的坏小孩就是爹娘喜欢的小孩。立马坐好,安静地扒饭吃。 宋浅姝看大侠可怜兮兮地只吃白饭,想要跟他说那只是你爹吓唬你的。 晏安昭冷哼一声,轻声说:“你想让他再哭?” 一顿饭很快就结束了,整个过程大侠乖巧地只吃饭不说话,也不提要求,菜也是宋浅姝看不下去,夹给他的。而男孩全程就盯着大侠不说话。 宋浅姝问大侠:“吃饱了?” 大侠直接打了个饱嗝。 “娘带你和他去沐澡。”宋浅姝牵着两个小孩回去院子。 大侠对男孩很好奇,问他:“他叫什么名字?” 男孩看着大侠,并不说话。 宋浅姝对这个孩子也没有称呼,想了下,低下身问男孩:“我们叫你平安,可以吗?” 男孩依旧需要停顿思考一会后,才点点头:“平安。” 宋浅姝摸摸平安的脑袋说:“平安真乖。” 大侠问:“娘,他的名字为什么要你取?” 宋浅姝说:“因为平安忘记自己的名字了,等他爹娘来接他,他就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大侠问:“那爹娘没有找到我,我也会忘记自己的名字了吗?” 知道平安的爹娘会把他接走,不会跟他抢娘后。大侠也没有等宋浅姝的回答,便跑到平安身边,自来熟地牵住他的手,跟他介绍自己:“你好,我叫晏蔺诺,你可以叫我大侠。” 见平安只看自己不说话,大侠有些委屈:“他怎么不和我说话?” “平安说话有些慢,你要等一下。” 平安说:“我叫平安。” 大侠的委屈顿时没了,亲切地拉着他,跟他说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事,也不需要平安回复他。 晏安昭站在宋浅姝旁边,说:“今晚我会派人查一下这个孩子。” “恩。”宋浅姝也知道自己不能随便将一个孩子带回府,孩子的家人没准在找他。 房内的浴盆里已经盛满热水,并且高度也适合两个孩子坐着,大侠自己一下子就将衣服脱下来,先泡在水里。 平安是宋浅姝一件件帮忙脱下的,内衫脱下,平安胸口后背的伤疤也就显露出来,有些伤口还是泛着红色,没有完全结痂。宋浅姝看到平安的后背,气得发抖,要怎么狠心的人才会对一个孩子下这种狠手,他的父母难道不会发现吗。青禾和青涟看到平安的身子也心疼。 大侠不懂大人为什么不说话,靠在盆边,叫道:“平安,快过来和我一起洗洗。” 平安转身看着大侠,想要走过去洗澡,宋浅姝抱住他,说:“今天平安不进去里面洗,我用棉布帮你擦擦身子。” 大侠也看到平安身上的伤痕,但是小脑袋里并没有想到太多,他羡慕地说:“平安,你身上居然有这么多疤,好厉害呀。” 宋浅姝将棉布扔进盆里,对大侠说:“厉害什么,快拿棉布洗自己的身子。” 平安则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任着宋浅姝帮他擦身子,一声不吭。宋浅姝怕自己手重了些,柔声说:“平安疼的话,要跟我说。” “恩。”平安点点头,但是之后也沉默着。 比起平安的乖巧安静,大侠活泼得就像个小猴子,一刻也不停下,在盆里玩得开心,洗完跑出盆里,要让青禾抓着才能好好穿衣服。 平安擦完身子,宋浅姝并没有立马给他穿衣服,用大棉布包住他,将他抱到塌上,用陈诃大夫配制的金枪药涂伤痕,冰冰凉凉的伤药敷在伤口上,让平安碰到伤口时的僵硬渐渐放松。 大侠好奇地看着娘给他涂药,偷偷用指头抹了一下伤药,放进嘴里想要尝尝。在一旁的青涟赶紧阻止他,用手帕将他的指头擦净。 宋浅姝瞪了眼儿子,说:“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放进嘴里的,很有可能肚子会疼一天的。” 想到肚子疼,大侠就不想偷吃伤药了,问:“娘,那平安是不是涂了这种东西的地方都会痛呀?” “恩。”宋浅姝确认所有伤口都涂了药后,才给平安套衣服。 大侠偷偷拿出一个糖豆,也不给平安,直接塞到平安嘴里。 宋浅姝看到他的动作,训斥道:“大侠,你给平安吃了什么东西?” 自己藏着的糖豆给平安吃,娘没有夸自己,还骂自己,大侠委屈地回答:“是糖豆。” “你藏哪里的?”有了平安与大侠作对比,宋浅姝才觉得大侠真不省心。 大侠扁着嘴:“藏在柜子里,是进来的时候偷偷放的。” 平安拉住大侠的手,说:“甜。” 没心没肺的大侠一下不委屈了,笑着和平安说话:“当然甜啦,我都舍不得吃。” 晚上,大侠难得没有闹着和宋浅姝睡觉,拉着平安,期待地问娘亲:“我可以和平安一起睡吗?” 晏安昭倒惊讶了,他是知道大侠对宋浅姝有多依恋的,说:“那你娘今天就和我睡了?” 小伙伴与娘亲之间,大侠选择了新认识的小伙伴。他沉重地点点头,说:“今天娘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保护娘。” 宋浅姝还是有些担心两个小孩晚上会害怕,问:“你们两睡,真的可以吗?” 大侠说:“可以的。” 被大侠嘱咐了很多遍的平安,看着宋浅姝,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点点头。 “会有侍女看着他们的,你就不用担心了。”晏安昭很开心能够甩开大侠这个障碍的。 “那好吧,如果害怕的话可以来叫娘。”两人今晚的房间就在宋浅姝房间隔壁。 “知道啦。”大侠便急不可待地带着平安去隔壁房间了。 宋浅姝看着大侠毫不留恋的背影有些伤心,说:“大侠还真的是一点都不伤心。” “这小子没心没肺的。”晏安昭附和道,其实内心早已乐开花。 大侠带平安到房间,两人脱了外衣便爬上床,大侠还很懂事地帮平安盖被子,才躺下。 有了同龄朋友的大侠很兴奋,说:“平安,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就在大侠以为平安不会说话的时候,平安开口说:“你也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大侠傻笑着说:“嘿嘿,我很好的,我娘说我很勇敢,我也会保护你的。” 平安说:“保护。” “我跟你说我娘和我爹,好不好?”大侠平日里有好多话不知道对谁说,现在想要对平安说。 “好。”平安依旧在大侠等了很久之后才开口,但是大侠并不介意。 宋浅姝准备上床睡觉,见晏安昭还在房间里,问:“你还不去书房睡?” 晏安昭反问:“为什么要去书房?” 宋浅姝还没继续赶人,晏安昭便说:“我们好不容易可以两人在一起睡一晚。” 宋浅姝被他的话羞得脸色通红,说:“你休想,快去书房睡。” 晏安昭逗宋浅姝:“我又没说我想干什么,是娘子你想做那事吧?” “我才没有。”宋浅姝对男女之事并不知道,也从未看过春宫图,只知道是件羞耻得不能拿出来讨论的事情。 晏安昭吹了房内的其他灯火,只留床边的一盏灯,说:“娘子,夜色已深,我们还是赶快睡吧。” “哼。”宋浅姝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上了床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窝在床内。 夏夜并不冷,甚至有些炎热,宋浅姝裹了一会便热得受不了了,偷偷将被子堆在角落,自己身上的被子才没有那么多。晏安昭自然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但是也不戳穿。 两人躺在床上,晏安昭没有做宋浅姝想象中的越轨之事,安静得让人以为他已经睡下了。宋浅姝也有些累了,脑海里想着今天发生的一串事情,自言自语道:“我大哥并不是我大哥呢。 ” 晏安昭并没有开口,宋浅姝以为他真的睡着了,便继续想着事情,而且还说出来:“他现在就像个,像个山匪,还是狼心狗肺的。” 想到他的出言不逊,宋浅姝就来气,“我爹娘对我大哥多好呀,当初我大哥去书院读书,我娘生怕大哥住不习惯,时常做了点心派人送去给他。” 宋浅姝又说一通爹娘为大哥付出的事情后,想到大哥的左手是晏安昭砍的,纵使大哥有错,宋浅姝心里还是将他当做亲生哥哥看待。转向晏安昭的方向,伸出左手捏捏了晏安昭的脸颊,挺软的,嘟囔着:“你怎么能砍我大哥的手呢。” 待宋浅姝睡下,呼吸平稳。晏安昭才敢有所动作,将宋浅姝抱在怀中,不舍得捏她,轻轻地抚摸她的脸,轻声说:“他罪有应得。” 第22章 宋浅姝第二日是自然醒的,之前大侠每次起床都会有动静,闹得宋浅姝会被吵醒。今日倒是格外安静,大侠也没有在她醒来之前吵闹,宋浅姝才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大侠昨天和平安说话到很晚才睡下,两人也在昨晚建立了深厚的友谊。第二天武功师傅来叫人的时候,大侠还抱着被子闭着眼睛不肯起床,最后被师傅连人带被子抱到院子里,被大风吹得不想醒也精神了。 大侠回头看到平安站在门口,一想到自己不好的样子被小伙伴看到了,整个人都熟透了,背过身子,蹲起马步,要让伙伴看到自己好的一面。 平安走到他旁边站着,并不说话。两人就像两个小雕塑一动也不动地坚持了半个时辰。 宋浅姝起身的时候,大侠正在向平安炫耀自己的小秋千,还邀请平安坐上去,他在后边负责推秋千,俩个小孩玩得不亦乐乎,大侠高兴的笑声充斥在后院,平安也会弯起嘴角安静地笑。 “大侠看来很喜欢平安呢。”宋浅姝昨日还担心两人处不好,会打架。 晏安昭说:“大侠不像你。” “难道像你?”宋浅姝不满了,她小时候也就只欺负晏安昭四五次而已。 “大侠,到时辰念书了。”晏安昭并不因为大侠有伙伴一起玩,而取消今日的安排。 听到念书,大侠的小脸都皱成一团了,他只想和平安玩。心情沮丧地看着平安说:“我要去念书了。” 平安牵住大侠的手,说:“一起。” 大侠问:“爹,我可以和平安一起念书吗?” “可以。” 等到父亲的同意,大侠也不伤心了,拉着平安回自己的院子,要和平安一起准备笔墨纸砚,两人再到小书房念书。 两人走后,晏安昭对宋浅姝说:“安七找到了平安家的奴仆,如今在大厅等着,要一起去去看吗?” 宋浅姝也想知道是谁如此狠心,便一起过去。 到了大厅,只见到一个穿着中等质量服饰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男人体型肥胖,不像奴仆,倒像是乡下地主。见到两人,立即扑在地上磕头:“草民吴福见过王爷,王妃。” 两人坐在正位上,晏安昭问他:“你可知本王为何叫你过来?” “草民不知,恳请王爷告知。”吴福今日刚准备出门喝些小酒,就被侍卫押到王府来,跪在地上的双腿早已发软。 晏安昭的脸色冷淡,沉声问他:“你家中可有一个五岁男童?” “是,是有一个孩子。”吴福大惊,不知道王爷为何知道这个傻子。 “他叫何名?与你又有何关系?”晏安昭见他眼珠子乱转,像是要不老实,说:“如果你有半句虚假,今日你的舌头可不能呆在你的嘴里了。” “草民绝不隐瞒,那孩子名叫林随,是草民的小主子,如今住的院子也是主子家的。两年前有个男人将小主子交托于我,让我们一家老小服侍小主子。”吴福不知道王爷与那傻子的关系,只能挑些于自己无害也无假的话。 宋浅姝问:“那这孩子的父母何在?” “草民也不知,平日里只有一个男人回来看望孩子,其余人草民从未见过。” 宋浅姝又问:“那男人不可能是他的父亲吗?” 吴福摇摇头,说:“那男人下人装扮,对待小主子也十分恭敬,不像是父亲。” 想到那男人,吴福心里便有些愤懑。那男人时常来看林随,并没有固定日子,曾撞见过林随穿着粗布麻衣,这让吴福被他狠狠地教训过,躺在床上半月不能下床。之后如何欺凌林随,想他这个傻子不会告状,就只是没有短他衣服而已。 宋浅姝问:“你说那人对他恭敬?那你对林随如何?” “草民自然尽心尽力服侍小主子。” 宋浅姝冷哼一声,质问他:“哼。好一个尽心尽力。你说你们一家老小服侍林随,那他身上的伤痕哪里来的?” 吴福跪在地上冒冷汗,不知道王妃如何知道的,甚至因此发怒。他声音颤抖说道:“草民不知。” 站在旁边负责打听消息的侍卫说道:“王爷王妃,这吴福将孩子整日关在柴房,不准他吃饭沐浴,生病也无人理会。他们一家甚至经常辱骂和鞭打孩子。” 侍卫的话让宋浅姝气得发抖,想到平安这么乖巧的孩子被如此虐待,只想把这个人拉出去打板子。她将桌上的一个碟子扔出去,砸得吴福头破血流。 吴福惊恐地膝盖无力,见王妃发怒,联想到自己平日对那孩子的恶行,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王妃必然不放过自己。 晏安昭见宋浅姝生气,看这吴福也越发生厌,说:“你拿人钱财,住在他人家中,却凌虐主人,如此不义,关进牢狱二十年。” “王爷,草民一时糊涂,请饶了草民这次吧。”吴福双目大瞪,磕头求饶。 侍卫上前,要将他拖下去。 “且慢。”宋浅姝阻止。 吴福见王妃饶过自己,急忙朝她磕头道谢。 宋浅姝并不想看到这人讨好的丑恶模样,转过头对晏安昭说:“罚他二十大板,之后便送回去,不能再住在林随的院子里。” “谢谢王妃,谢谢王妃。” 宋浅姝又说:“那个男人出现时,想办法缠住他,并派人来王府告知。” 宋浅姝说完,侍卫便将他带下去。 晏安昭见宋浅姝低头不语,以为她因为那人而不悦,刚想说些话来宽慰她。 宋浅姝忽然有些激动地说道:“我刚才那番话怎么样?” 她刚才的话大多是学戏台上的,现实中还未罚人打板子,但那家奴实在是太过可恶。 “学得挺好的。” 难得大侠不缠着宋浅姝,晏安昭还想邀请她去郊外玩,但还未开口。 宋浅姝便站起来要往后院过去,说:“今日我也无事,陪大侠和平安玩。” “你不是整日都陪他们吗?”晏安昭有些吃味。 “可是平安我还没陪过,像个小女孩一样乖。” 宋浅姝最后还是没有去找大侠与平安,因晏安昭说要教她轻功,两人便到竹林里去。 平安并没有写过字,右手握着笔,不知道怎么才是拿笔的姿势,学着大侠一笔一划写字,只是他的歪歪斜斜,根本不能辨别是何字。大侠的老师洛儒明是洛城有名的大家,见平安不会写字也不气恼,站在他身边教他如何握笔,一笔一划写些简易的字。 大侠也不闹,往日他定要对着老师撒娇,来减少今日学习的时间。看平安这么认真地写字,他也拿着笔在隔壁的桌子上乖乖写三字经。 洛儒明欣慰地摸着自己的白胡子,原以为公子是带玩伴来玩耍,没想到今日格外认真。 早课结束之后,大侠便带平安去自己的小屋看自己的刺猬,平安没有见过刺猬,蹲在它前面,好奇地看着它吃苹果。 大侠在自己的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最后还是没有找到称心的,突然想到自己脖子上的玉佩,便将它摘下来。将玉佩递给平安,说:“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礼物?”平安看着手上的玉佩,玉佩是血红色的,雕刻有两条栩栩如生的鲤鱼,像是在绕着中间的珠子游动。 “恩恩。”大侠开心地点点头,然后伸出手,“我送你礼物了,你也要送我礼物。” 平安想了想,将自己的一直带着的小袋子从衣服里掏出来,里面也有一枚玉佩,只不过颜色比大侠的黯淡多了,深绿的玉佩雕刻着的一片树木。平安将它给大侠,说:“你的。” “嘿嘿。”大侠高兴地接过玉佩,将它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也帮平安戴玉佩,说:“以后我们就是好兄弟了。” 第23章 大侠失踪了,宋浅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厨房里学习做桂花糕,盛着桂花糕的碗径直掉在地上,清脆的声音伴随着瓷碗的四分五裂。 宋浅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禾听到这个消息便着急地跑过来告知,此时气喘吁吁地说:“是跟在公子身旁的小厮宋贵说的,王爷正在大厅询问。” “我们去大厅。”宋浅姝也顾不上桂花糕,大步离开,青禾紧紧跟在身旁。 大侠今日早上便闹着要和平安出府玩,平安也眼巴巴地看着她。宋浅姝本来就不是十分强硬地拒绝他们的要求,所以大侠一撒娇她就许可他们出府。大侠平日没少出府玩耍,身旁也有小厮暗卫保护,因此她从没有想过大侠会在洛城失踪。 宋浅姝问:“那平安呢?” 青禾回答:“已跟着宋贵回府。” 到大厅的时候,晏安昭已经问好了,并且吩咐暗卫长派人在洛城寻找。 宋浅姝脚还没踏进,就先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晏安昭对宋贵说:“你将刚才的话再同王妃说一次。” 宋贵服侍公子的小厮,恭敬地对王妃行礼后,叙述今早发生的事情。 他今日带两个公子出府,两个孩子在街道上的玩耍,遇到喜欢的便买下,并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遇到可疑人。只是他们去酒楼吃饭时,公子刚坐下没多久便说肚子疼要去茅房,宋贵要跟在公子旁边。但公子说不需要,要他看好平安少爷。 等到菜肴上完,公子也没有回来,宋贵便去茅房找公子,但根本就没有公子的踪迹,随后带着酒楼的小二找遍了酒楼也未发现。 宋贵说完,站在一旁存在感薄弱的黑衣男人开口:“属下是亲眼见到公子进茅房,并没有听到公子的呼叫,等到察觉异常时,茅房也已空无一人。” 宋浅姝惶惶不安,问:“难道就没有任何线索吗?” 安七说:“暂时没有任何线索。” 宋浅姝问:“那失踪多久了?” “已有三个时辰。” “我要去找大侠。”宋浅姝没有任何能够坐下来等大侠回来的心情,这段时间大侠很有可能发生什么事,宋浅姝根本就不敢想如果大侠身上如果也有一道道伤痕。 “姝姝,你不要太担心。”晏安昭走上前,拉住宋浅姝的手,向她保证:“我一定会将大侠安好地带回来。” 宋浅姝的脑子里被各种坏结果充斥着,她颤抖着说道:“我要去酒楼看看,也许大侠只是贪玩躲在哪个角落了。” 晏安昭温声说:“好,我陪你去。” 大侠坐在房间里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久到大侠都肚子饿了,他扁着嘴摸自己的肚子。他猜他可能被人抓住了了,就像他想抓蝴蝶一样,不知道坏人会不会放他回家。而且他的脖子好痛,坏人还打我,大侠的眼睛红红的,很想哭,但是怕见到娘之后没有眼泪哭了就一直忍着。 早知道他就不要看到茅房有个洞就钻过去了,还贪玩去扑蝴蝶,大侠有些后悔。 大侠是在上完茅房后,突然发现茅房有扇墙下是空的,一时好奇就钻了过去,外面是一条小巷子。他在小巷子里走着,走出小巷子就看到一簇花丛和蝴蝶。大侠忘记要回酒楼吃好吃的,开心地去扑蝴蝶,想要捉一只蝴蝶给娘亲。 可是大侠怎么也捉不到蝴蝶,他也跑累了,想要回王府找娘了,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在巷子里饶了好久,他看到有个大叔路过这里,没有戒心的大侠就小跑过去,仰着头问:“伯伯,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宋成于从易阳那里受了气,心情很糟糕,怒冲冲地问:“帮你什么忙?” 大人比小孩厉害得多得多,所以大侠相信这位陌生伯伯能帮自己回家,乖巧地说道:“我迷路了,你可以带我回爹娘哪里吗?” “你爹娘是谁?”宋成于也只是随口问问,他并不打算帮忙。 大侠开心地回答:“我爹叫做晏安昭,我娘她是仙女。” “晏安昭?”宋成于咬牙切齿,“你娘是不是叫宋浅姝?” “你知道我娘?” 宋成于并没有回答他,看着他,只觉得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他直接抓住这小胖子的衣领。 大侠也不害怕,说:“伯伯,你弄得我好难受,你是要带我回家吗?” 最后是宋成于烦了,一掌将他劈晕,这才安静了下来。 大侠看着房间越来越暗,一直到他都看不见自己的手了,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哭到没力气时,才有人进来房间。 宋成于将几个馒头扔到大侠旁边,恶狠狠地说:“快点吃。” 大侠的眼睛都哭肿了,只能睁开一点点,他带着哭腔说:“我,我看不到。” 宋成于并不点蜡烛,拿起两个馒头,塞到他手上说:“快吃。” 知道坏人在自己面前,大侠害怕地只敢小口小口咬馒头,吃完一个馒头,看坏人没有要打自己,小声地问道:“你要杀了我吗?” 宋成于阴恻恻地笑道:“是的,吃饱好送你上路。” 听了许多江湖故事的大侠知道上路就是要被杀死的意思,下一刻就有嚎啕大哭起来:“你不要杀我,我还没成为大侠,还没去江湖玩呢。” “你还真是她的儿子,心心念着江湖。”宋成于说道,但是并没有因此疼惜大侠,再次将他劈晕。 这个地方只是他暂住的小院子,并不隐蔽,刚才附近有人因为这个小子的哭声而怀疑什么。 他要带这个小鬼躲个隐蔽的地方,用他威胁晏安昭。 晏安昭陪着宋浅姝在酒楼里找了一遍,不但没有发现大侠,也没有发现任何挣扎的痕迹,这让他们无从下手。晏安昭哄着宋浅姝吃了些东西,天黑后他们才回王府继续等。 整个王府里都因为公子的失踪而忙乱着,平安跟在宋贵身后吃了晚膳后,便又找了个角落沉默的站着。 宋浅姝回来的时候,平安才怯怯地走到她面前,对她说:“大侠不见,是平安的错。” 提心吊胆了半日的宋浅姝看到平安的时候,眼泪便忍不住,抱着平安,说:“不是你的错。” 晏安昭也蹲下来,问平安:“平安吃了吗?” 平安对晏安昭的问话感到惊喜,回答:“吃了。” 晏安昭对宋浅姝说:“今晚你先好好休息,不要还未找到大侠你便病了。” 晏安昭心里已经有了猜想。洛城这些日子并没有其他势力的人进来,易阳不可能落下把柄,冒着危险劫走大侠。最有可能的便只有前几日宋浅姝见过面的宋成于。 大侠醒来的时候是在坑里,地上是湿哒哒的泥土,大侠的衣服上已经沾了不少污泥,他摸到的墙也是黏黏的泥土。大侠扁嘴又想哭了,抬头可以看到火光,但是距离太高,他自己根本就不能爬出去。 昭王爷的公子被人劫走的事情,易阳也听到了风声,宋成于约他到山洞时,他便笃定晏蔺诺在宋成于手上。 山间清晨下了大雨,地上的泥土都被雨水打湿,易阳走到山洞时,鞋子底全是泥土,山洞很深,走到尽头便能看到火光,宋成于坐在地上,面前的堆放着的木柴正在燃烧。 易阳看到宋成于眼里的疯狂,皱眉道:“你为何叫我来这里?” “晏安昭昨天丢了儿子,今天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易阳说:“是你。” 宋成于疯癫地说道:“当然是我,你不帮我,老天帮我,如今晏安昭的儿子在我手中,你说他为了儿子,愿不愿意自砍一只手?” 易阳问:“晏蔺诺在哪里?” “你不会见到他的,除非晏安昭来。” 易阳摇摇头,徐徐开口:“见不见到他无所谓,只是他身上有主子要的东西,在交还给晏安昭前,你要先拿到那东西?” 宋成于曾经是个有才学的聪明人,如今就是个只是个疯狂的蛮人。易阳不怕他因此丧命,只怕坏了主子的大事。 “什么东西?” “一块双鱼玉佩,就在晏蔺诺的脖子上。”易阳在晏蔺诺跟随他念书时曾多次要取过来,但是都没有办法躲过小厮的视线。 宋成于看着火光喃喃道:“双鱼。” 就在易阳要再次催促他时,宋成于才说:“知道了,我会拿给主子的。” 易阳并不认为他能活到那时,说:“拿给我就可以了。” 锋利的剑尖指着易阳,宋成于冷漠地看着他,每个字眼像是从齿间蹦出来:“我会亲自拿给主子的。” “莫坏了主子的大事。”易阳说完,便甩袖子离开,却不知道宋成于摆了他一道。 “王爷,王爷,有一封信。” 公子已经失踪了整整一天一夜,暗卫除了在一间废旧院子发现过他的发饰便再无线索。难得有一个线索,陈勤接过信便急忙跑到王爷面前。 晏安昭接过信,直接撕了封口拿出里面的信件,纸上只有短短几行字,但是晏安昭却眉头紧皱,攥紧那张纸,像是要将纸融入自己的手里,阴沉地说道:“易阳,你找死。” 第24章 晏安昭接过信,直接撕了封口拿出里面的信件,纸上只有短短几行字,但是晏安昭却眉头紧皱,攥紧那张纸,像是要将纸融入自己的手里,阴沉地说道:“易阳,你找死。” 不管易阳是不是参与劫持大侠,晏今日大侠少一根指头,他就让易阳少一个脑袋。 信中直白的写着:今日他傍晚将会送给晏安昭一根晏蔺诺的手指,就放在易阳的院子。 信封里装着一块玉珏,那是大侠今日腰间系着的。 陈勤站在旁边,不敢喘一口大气,低头不语,只能隐约见到王爷手中垂下的一块青翠的玉珏。 晏安昭吩咐道:“让安九回来,带上五个侍卫,与我一起去远郊。” 陈勤应诺便去寻找安九。 在晏安昭准备人马时,宋浅姝从院子出来,脸色苍白,眼下也因昨夜不能安眠而有了一抹青黑,对晏安昭说:“我也要去。” “你在府里等着。”晏安昭拿着自己的佩剑,并没看向宋浅姝。 宋浅姝握住他的剑,看着他的眼睛坚持道:“你如果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去。你不让他们带我去,我就自己走去。” 晏安昭叹口气,说:“你应该知道你的身子。” 宋浅姝的身子弱,昨天一日劳累伤神,晏安昭并不想她在奔波,而且到时会发生什么,谁也不能保证。 宋浅姝的眼睛早已有了红丝,但还是固执地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大侠一定很害怕。” 晏安昭知道宋浅姝定不会安分呆在府里,只好同意:“那你与我一起吧。” 宋浅姝说:“知道了,你也给我一把剑吧。” 晏安昭的剑并不轻,宋浅姝拿不住。 晏安昭问:“你要剑干嘛?” 宋浅姝答:“自保,我以前也学过写剑法的。” 宋浅姝的武功师傅有教导过她剑法,但是教不会,最后只教她固定的两招保命。 太阳高挂,王府前的人马早已准备好,宋浅姝坐的马车跟在队伍后的,晏安昭给她寻了一把剑,较他自己的剑更轻并且细长。 “出发。”晏安昭话音一落,六匹马便如箭离弦奔出,他们走的是城里的小道,正好能容一匹马经过,虽离城门远,但是并不会惊扰百姓,马儿也能快速奔跑。 在晏安昭出发前,却不知王府里早有人提前快马加鞭前往远郊去报信。 --- 易阳并不知道宋成于如何让他陷于困境中,他从山洞离开后便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下人们正在打扫庭院,一名家仆见他回来便迎上去,说:“先生,今日清晨书院的夫子过来邀请您中午与他们一同游山湖。” “恩,知道了。”山湖离易阳的院子并不远,但是易阳并不打算与这群愚蠢书生周旋。 林荷絮在后院的亭子里刺绣,见他走来也没有停止动作,将最后一针缝好,才将手上的腰带递给易阳,娇娇地对他说:“这是我缝给哥哥的腰带。” 易阳拿着腰带,正欲低头与妹妹耳语。 不长眼的家仆着急地疾走过来,说:“先生,有人来访。” 易阳斜看他,眼里尽是厌烦,说:“又是谁?” 家奴隐晦地回答:“是西边的人。” 易阳也顾不得再与林荷絮调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仿佛有人在前边将他拉过去。 林荷絮没了刚才的和柔温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离开,将他放在桌上的腰带拿起,用剪子将线挑开,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冰冷的角度。 西边的人,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男人在房间里安闲地品着茶,乱了发,急忙走进来的易阳恭敬地问道:“不知道冷侍卫过来是为了何事?” 男人的长相平凡,是那种一眼看过便忘记的模样,但他的左耳上带着一个大银环,让他添了一分西边好战的蛮人味道。男人并不着急开口,将茶饮尽后才说明来意:“我们主子叫我过来报你的一个情。” 易阳面色微变,他告诉西边的主子一个连三皇子都不知道秘密,才换来的人情,这时就要用掉了。 易阳不敢掉以轻心,问:“为何?” “晏安昭此时正带着人马赶来你这,你知道为何吗?” “是为了晏蔺诺?” “如果宋成于砍了晏蔺诺的一个手指,你说晏安昭会不会让你立即人头分离呢?”男人的脸上带着笑,像是很期待看到这一幕。 “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成于让人送信给晏安昭,信中说让他来你这里,拿晏蔺诺的一根手指” 易阳踉跄一步,扶住椅子才稳住身子,他没想宋成于会将他拖下水,并且还想让他丧命。略有惊慌地问:“那你们主子要如何救我?” “救你?”男人嗤笑,“我们主子只让我来告诉你这个消息,如今你与我们已无任何关系。” 易阳跌坐在椅子上。“我帮了你们一个大忙,你们就如此回报我?” 男人不屑地说:“你也未免太看重自己,我们主子没将你杀死,已经对你仁仁慈一次。” “不过晏蔺诺真的少了一根手指,你定会消失的。”男人说完,便离开了。 易阳并尽管心中恨极了宋成于,但也没有时间思考太久,叫来家仆,交代道:“你去湖边请那群书生来府上一聚,就说我想与他们赏花作词。” 家仆虽然诧异,但还是立即去办 随后易阳便到书房里,将书柜深处的信件全部拿出,这些信件是他日后在三皇子幕僚中脱颖而出的依仗,如今只能一把火烧掉。 --- 大侠被宋成于提着走在山间中,大侠只是剩下单薄的一件上衣与裤子,外衫因为全是泥土被宋成于扔在了山洞里。能够从黑乎乎的山洞里出来,大侠还来不及高兴就被宋成于拿麻绳捆住,难受极了。 大侠怯怯地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宋成于恐吓他:“带你去见阎王,如何?” 奈何大侠并不害怕,他好奇地问:“阎王是什么?他能做好吃的吗?” 大侠的肚子很饿了,想到吃的,他扁扁嘴又要哭了。 宋成于无暇理会他,将他扔到一个破庙里,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刀,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向他走过来,说:“父债子偿,我只是要你一个手指。” --- “晏安昭,我的右眼皮一直跳,大侠会不会有事吗?”宋浅姝突然心里一阵不安,大侠刚失踪时她也没有这么惴惴。 刚出城,晏安昭便从前边骑马到后面来看宋浅姝,听到她的话,说:“不有事的。” 只是这句话少了几分笃定。 说完,晏安昭便快马到前面去了。 宋浅姝的马车在后快速行来,但依旧赶不上晏安昭一行人,晏安昭到达易阳的院子时,释儒书院的学生与夫子也正好到达。 “王爷。”夫子洛和语是晏蔺诺老师洛儒明的儿子,与晏安昭也有交情。 “洛夫子客气了。” 晏安昭并没有心思和他们交谈,看着他们,眼里并没有往日的威严,只有冷漠,五个侍卫在后面笔直地站着,像是来抓拿罪犯。 一群文弱书生不知该说什么,愣愣地让出一条道,看着他们进入院子里。 晏安昭并不等主人出来,直接命令侍卫们:“搜。” 侍卫们迅速行动,将其他人视作灰尘,只在每个房间里快速查找公子的踪迹与异常之物。 易阳从后院走出来,皱眉看着侍卫将院子弄得一片狼藉,问:“不知王爷为何来易阳的府上” 晏安昭质问:“这我倒要问问你,伙同宋成于劫走我儿子,是为何?” “王爷这可冤枉我了,我一介文弱书生,哪敢劫走公子。” 晏安昭说:“是与不是,也要看证据。” 易阳知道王爷是铁定了心要寻他错处,便没有再与晏安昭说,走向门口站着的书生们,招呼道:“易阳不知王爷正巧来府上,只好先说声对不住,让各位久等了。” 书生们也见到王爷与易阳两人的相对,并不愿牵扯进去,正要告退,易阳拉住洛和语,亲切地说:“易阳在后院里已经摆好笔墨纸砚了,各位莫不是要过门不入?” 洛和语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一个莽撞的书生开口说:“夫子,我们可不能辜负先生的好意呀。” 其他书生听到这话只想把他的嘴缝了,王爷此时一副冷面鬼刹模样,可不是好冲撞的。 五六个书生只好纷纷向王爷行过礼后,背后如针扎般疾步走到后院去。 安九带领手下将每个房间全都搜查一遍,说:“王爷,并无任何发现。” 宋浅姝乘坐着马车到达时,并没有立即下车,她知道自己进去只会妨碍,也只能忍住着急,坐在马车里等待,掀开窗帘看着院子时,宋浅姝看到一辆马车从后面驶来。 风吹到窗帘,宋浅姝清楚地看到马车里的女子的模样,柳叶细眉下一双妩媚的眼睛因看到宋浅姝而略带惊愕,眼角满是忧郁,小巧精致的鼻子,如樱桃般艳红的小嘴抿着,一张秀美的脸庞不见任何喜色。 虽然添了女人的柔媚,但宋浅姝还是认出了她,出声叫道:“林荷絮。” 林荷絮没想到会有一日与宋浅姝相遇,她以前怨过宋浅姝抢走了晏安昭,让她陷入不伦之中,但是如今更多的是感谢宋浅姝,让自己还能在这世上苟延残喘几年,还有孩子他。 想到孩子,林荷絮眼神黯淡下来、 第25章 和安十六年,冬日严寒,连日大雪,使得岐山铺上了厚厚一层积雪,山下的人无法清扫出一条道路上来,寺庙上的人们也无法下山。 林荷絮难得哄得易阳放她到寺庙祈福,因着大雪而多留了两日,侍女芙蓉担心她的身子不适,盼着大雪停下,好回府上。林荷絮却不愿回去,摸着已有九月的腹部,不是期待孩子,而是深思这孩子到底该不该生下。 宋浅姝也在庙里养病,但有半月闭门不出。 宋浅姝的身子刚好,腹中的胎儿刚满四月,因她身体孱弱,并不显胎。晏安昭也想日日陪着她,但是洛城离不开人,陪了十几日才不舍地下山。 两人见面是在林荷絮到寺庙第三日。 宋浅姝被侍女搀扶到大厅,只见一名大肚妇人虔诚地跪在蒲团上,闭着双眸,双掌并拢,嘴里喃喃着向佛祖求佑。 宋浅姝起初没有认出她,随意取了支签,听一旁僧人为她解签。 林荷絮一眼便认出了她,惊诧地喊道:“宋浅姝。” 宋浅姝端相她,迟疑地开口道:“你是林荷絮?” 林荷絮喊出口后便后悔了,她们两人不相熟,上次见面她还到她府里说些类似宋浅姝配不上晏安昭的混话。 林荷絮窘态地站在佛像前,宋浅姝却有些开心,自从到了洛城,除了几次回京城看望父母,她难得遇到以前在京城的小姐们,熟稔地与她交谈,说:“好久不见,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这算不算是缘分?” “是,是啊。”林荷絮见她灿烂的笑容有些不知所措,宋浅姝的毫不介怀只让她更相形见绌,她如今的身份更是耻于开口。 宋浅姝问道:“你的肚子多大了?” “已有九个月了。” “那就快出生了,真快。”宋浅姝感叹道,伸手摸摸小腹,扬起甜蜜的笑容,“我也有孩子了,已经四个月了。” “真快呀。”林荷絮也有些慨叹。 “我可以摸摸吗?”宋浅姝暂时还感受不到孩子的动静,对林荷絮的孩子很感兴趣。 “可以。” 宋浅姝将手覆上她的肚子,闭上眼睛感受。 林荷絮正在困惑为何会变成这样,宋浅姝突然惊喜地说道:“他动了,还碰到我的手了。” 林荷絮不禁笑道:“看来他很喜欢你,他很少会动。” “真神奇。” 宋浅姝的侍女拿来两张椅子,宋浅姝招呼林荷絮坐下,自己也坐在她旁边,与她说些关于孩子的话,倒没有问过林荷絮的夫家是何人。 宋浅姝难得在枯燥的寺庙里找到些乐趣,便时不时去找林荷絮聊天,两人的关系也拉近了些,林荷絮也对这个孩子的出生有了一丝期待。 林荷絮好奇宋浅姝与王爷的关系,却忍住不问,毕竟宋浅姝有孕,而且她自己在寺庙中,不见晏安昭任何的关照,林荷絮自己也猜出一二。常言皇家无情,可见晏安昭也已经腻烦了宋浅姝,不禁同情宋浅姝。 宋浅姝并不知道林荷絮心疼自己。每次暗卫传王爷的消息来时,宋浅姝将信拆开看完便扔在一旁,让晏安昭不要上来,被困住在山腰可就危殆了。 深夜,林荷絮突然肚子传来疼痛,下-身一片湿濡,她疼得蹙眉,额头也沁出冷汗,朝睡在塌上的芙蓉叫道:“芙蓉,芙蓉。” 芙蓉听到叫唤,顾不上穿鞋便跑进来,见夫人捂着肚子,慌张地问道:“夫人,怎么了?” “羊水破了,要生了。”虽然林荷絮先前并不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却也为了他看些怀孕事宜的医书。 “那怎么办?”芙蓉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这冰天雪地的寺庙中哪有大夫,突然想起王妃身旁有一个女大夫。 “夫人,我去找王妃。”说完,芙蓉便匆匆前去宋浅姝所在的房间。 宋浅姝被吵醒时有些动怒,听完芙蓉的话,便让她赶紧去隔壁叫醒陈诃大夫。宋浅姝也想跟上去,但是侍女执意要她穿上棉袍才能出房间。 林荷絮生了一整夜,天蒙蒙亮时才传来孩子的哭声。 宋浅姝在门外听到她的叫声,心里慌极了,想到她六月后也要经历这种疼痛,只想把晏安昭揍一顿。 芙蓉出来报喜时,宋浅姝担忧地问道:“怎么样了?” 芙蓉笑着回道:“是个小公子。” 宋浅姝进房间里,暖和了身子才进到内间看望她们。 用棉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在林荷絮身旁闭着眼睛睡觉,宋浅姝并不觉得皱巴巴的婴儿难看,只觉得奇妙,“原来人刚出生时这么小的。” 林荷絮虚弱地笑笑,对宋浅姝感谢道:“谢谢王妃,若不是王妃,我与孩子可能命悬于昨晚了。” “你不用客气,而且我也没有帮忙,多亏了陈诃。”宋浅姝全部注意力都在这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上。 “王妃,帮孩子取个名字吧。” 宋浅姝拒绝道:“我怎么可以帮他取名,这应该是他父亲的事。” 林荷絮听到父亲两字时,脸上闪过一丝忧愁,执意道:“这个孩子与王妃有缘,取个名字日好也可以有个想念。” 宋浅姝不知道林荷絮何意,想了会,说:“大名还是留着让父母取吧,我就取个小名,叫平安吧。希望他能一生平安。” 林荷絮说:“平安,真是个好名字。” 孩子出生前日,大雪便停了,林荷絮府上的主人家在道路通畅后便马不停蹄上山来,林荷絮母子甚至来不及与宋浅姝道别便离开了寺庙,至于回到了哪里。 宋浅姝并不知道,派人打听到易阳家也只知并没有孩子出生。 林荷絮连忙让车夫停下马车,她的身体弱不禁风,常年需要喝药续命。林荷絮在芙蓉的搀扶下下车,走到宋浅姝的马车下,向她说道:“好久不见,王妃。” 芙蓉也在夫人旁边朝王妃行了个礼。 宋浅姝对林荷絮并没有太好的印象,她还记得林荷絮和几位官家小姐取笑自己琴棋书画不精通。但还是下了马车,问她:“你现在和易阳住在同一府邸上?” 林荷絮颔首:“是的。” 宋浅姝问道:“那你知道他将我儿子藏到哪里去吗?” “你的儿子?怎会被易阳藏起来?”林荷絮诧异,她知道宋浅姝与晏安昭的儿子晏蔺诺,前些日子晏蔺诺在府上念书时,她见过这个活泼俏皮的孩子。 宋浅姝说:“大侠他昨天失踪了,今日有人送信到王府上,让我们到易阳的院子来。” 宋浅姝只能寄托于林荷絮知道一二,给她一些大侠的消息,没有任何消息让宋浅姝提心吊胆。 林荷絮也看出宋浅姝的焦灼,但摇摇头说道:“我并不知道。” 宋浅姝丧气地说道:“那便算了。” 芙蓉轻声提醒夫人:“夫人,老爷让我们尽快离开。” 林荷絮瞪了眼芙蓉,见宋浅姝并没有注意自己,才对芙蓉说:“莫要多话。” 林荷絮对宋浅姝说:“若孩子真的在府上,我可以帮你说服我哥哥,放了孩子。” 宋浅姝诧喜:“多谢林小姐了。” 林荷絮虽疑惑宋浅姝的称呼,但还是沉默走着她身旁,想宋浅姝是否还记得起自己的孩子。 安九带领手下将每个房间全都搜查一遍,说:“王爷,并无任何发现。” 易阳说道:“王爷,并没有证据呢。” “没有证据,那就先只能让先生跟我回一趟王府。”晏安昭不信大侠真的不在这里,想着如何先将易阳关押起来,让暗卫可以在这里仔细查找。 “恕易阳无法,易阳还未履约,与学子们畅谈诗词,怎可随王爷离去。”易阳将后院的书生们当做拒绝的借口。 晏安昭嗤笑:“畅谈诗词?” 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但晏安昭知道书生随意一句话传开便可以抹黑他,或给他加以无罪之名。 晏安昭走近易阳,冷漠地说道:“我也喜欢作诗写词,正好可以和书院的文士们学习。” 说完,便径直走向后院,身后跟着五个拿着冷剑,面色冷肃的侍卫,像是要捉拿犯人。 洛和语与学生在易阳的院子,并没有任何闲情逸致来作诗吟对,院子并无任何奇特之处,只有寥寥几盆花卉,甚至比不上他们自家的院子。 刚才出口要留下的书生齐成林,讪讪说:“也许易阳先生打算拿出收藏的书品让我们欣赏。” 晏安昭刚迈进院子就听到齐成林的话,转头对易阳说:“有什么收藏的书品?让本王也瞧瞧。” 易阳对身边跟随的家仆说:“去把书房里最末排的几本藏书拿出来。” 晏安昭在书生面前收敛了自己的怒气,淡笑道:“不知道各位作出了那些诗词,可否让本王赏赏?” 书生们面面相觑,他们刚才大多在埋怨齐成林,加之这里没有笔墨纸砚,更无心情想诗。 洛和语站出来,他知道易阳邀请他们过来并非真心,也不给易阳面子,说:“笔墨纸砚还未准备,我等还未开始。” 易阳面笑,实则打算哪要杀杀洛和语的威风,他对远处打扫的家仆说:“快去准备笔墨纸砚。” 晏安昭见到宋浅姝的身影,便走过去牵住她,问:“姝姝,怎么不在马车上歇息。” 宋浅姝问:“还是没有大侠的形迹吗?” 林荷絮见两人亲密,撇头看向别处,对上易阳询问的眼神,还没开口。 屋顶便传来一个声音,“晏安昭,你的死期到了!” 第26章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屋顶,只见一个单臂男人提着一个五岁孩子站在上面,孩子只穿着单薄的里衣,白色里衣上沾着鲜红的血迹,不知是男人还是孩子的。 孩子的脸上沾上污泥,看不出原本的白皙可人的面貌,两个黑黝黝的大眼睛哭得红肿,鼻子也红通通的,一副凄惨的模样。 下面的书生都有些忿忿,就算大人有什么过错,也不能如此狠心对待一个年幼无知的孩子。 洛和语认得晏蔺诺,看到孩子被劫持住,也有些担忧。 --- 屋顶上的宋成于早已支撑不住,身上的伤痕虽然止住,但是失血过多,加之上面风大,如今他只能勉强站住身子。 会成这样,是在他正打算砍晏蔺诺一根手指时,忽然出现一个外族男子,用石子将他的刀弹开,并且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让他的腹部疼痛不已。 宋成于原以为男人是晏安昭的一个暗卫,但是不然,男人并没有带走晏蔺诺,而是仔细确认他无伤后,再次横暴地用宋成于的刀在宋成于的身上划了几道伤口,不深却血流不止 宋成于闭着眼睛,决绝道:“你想要伤我,便速决。” 男人手里拿着沾上鲜血的刀,却斜眼看着他说:“我们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你?” “那你为何如此□□我?”宋成于何时落到这种地步。 “这就是□□了?”男人邪笑着又划了一刀,说:“我不杀你,还要帮你去报仇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宋成于问。 男人下一刻便将他一个八尺高的男人单手提着,右手抱着昏过去的晏蔺诺,使了轻功,轻盈地穿梭在林间。 宋成于心里大骇,这人武功之高,随时便就可杀死自己,到底是想做什。 男人带他到易阳的院子前,对他说:“你不是让昭王爷来这里接孩子吗?我自然要送你来还孩子。” 宋成于挣扎着要脱离,但是男人力大无比,左手没有任何松动。随后默无声息地登上屋顶,宋成于不敢开口求救,让人发现他的情况。 在晏安昭的暗卫发现他们之前,男人将他扔到一边的屋顶,随即将刀与晏蔺诺一并扔给他,而晏蔺诺也悠悠转醒。 宋成于迫不得已,不知这人的这人的用意,只好在屋顶上硬着头皮演他原本计划好的一出戏。 --- 宋浅姝看到可怜状貌的大侠,不觉喊道:“大侠。” 大侠终于见到自己的娘亲,顾不得嗓子疼得厉害,沙哑地叫道:“娘!” 晏安昭见到大侠,原本紧攥着的右手才松开,手心流出的血也毫无知觉。瞥见大侠手上正流下的血液,看向宋成于的目光如炬,隐含怒火,说道:“宋成于,你要如何才肯放开孩子?” 宋成于疯癫地笑道:“放开他?你自断一个手臂,我便让你儿子平安回去当他的世子爷。” 晏安昭从容不迫地说:“你未免太过狂妄了。以你现在的处境,你还能脱身吗?” 在一旁的侍卫中两个将院里的书生与家仆们遣散离开,三个伪装的暗卫早已悄然无声地分散到各个角落,只待时机成熟上前去捉拿宋成于,将公子无恙地救下。 “我不能脱身,你儿子也脱不了身。”宋成于说着将晏蔺诺拎到身前,只要一松手,孩子便会掉下。“我不会让他轻易掉下的,这可是我的盾牌。” 宋浅姝瞋目切齿:“宋成于,你怎能如此残忍不仁!” “我残忍不仁?”宋成于大笑,“晏安昭砍我时,你可知我跪地求饶,他却冷心砍了我的左臂。我原本是状元郎,仕途光明,却被他断了一切。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 宋成于越说越癫狂,大侠被他勒得难受,嘴巴一抿,又要哭了。 暗卫趁机靠近,用剑刺向宋成于,却被宋成于一个转身闪过,将晏蔺诺挡在前面,让暗卫不敢举剑刺他。 “啧,真是麻烦。”男人拿出随手摸到一个石子正要击中宋成于的小腿。 这时安七甩出软鞭,鞭子绕住公子的腰间,宋成于还未抓住晏蔺诺,晏蔺诺便被安七卷回怀里。 安七当即将公子送还王爷,大侠回到身边的一瞬,宋浅姝才真的放心。 安九安六趁此与宋成于争斗,宋成于的武功并不高强,不出几招便落了下风,安六轻而易举便将他抓住,押到地上。 易阳脸色难看,对宋成于这个蠢货,他恨不得暗卫将他当场斩杀,以免宋成于再坐蠢事。 宋成于不平,手上亮出一块玉佩,说:“晏安昭,你若不放开我,我便毁了一块玉佩。” 一块浅绿玉佩,上面刻着的不是龙凤呈祥此类赋有祥意的图饰,而是三棵松树,三木成林,玉佩右上刻着一个林字。 晏安昭与宋浅姝面色不变,两人都未见过这玉佩,清楚这大侠身上并非有过这块玉佩。 易阳和林荷絮见到这玉佩顿时面容失色,这是他们林家的玉佩,只有族内的人才拥有。易阳猜想是谁掉落了玉佩,林荷絮在看到玉佩边角的一个缺角时,顷刻定住了,这是她的玉佩,她给了自己刚出生的孩儿,她失神地喃喃道:“平安。” 晏安昭轻蔑地看着宋成于,说:“你凭一块来历不明的玉佩,就想胁迫我?” 宋成于扬起玉佩,吼道:“这可是双鱼玉佩!” 翠绿的玉佩在阳光下只显得晶莹剔透,松树的图样更加清晰。 大侠在爹爹的怀里,也不再害怕,指着玉佩对爹娘说:“那是平安送给我的玉佩。” 宋成于这时才发现这并非双鱼玉佩,这玉佩是他在晏蔺诺的颈上扯下来的,并未来得及察看。他凶相毕露,只恨得亲手杀了他们一家三口,但是暗卫将他牢牢按住。 宋成于闭眼,泄劲般跌坐在地上,丧气地说道:“我又败了。” “大哥,你这是何必。”宋浅姝无法理解为何宋成于执着于要报复晏安昭。 在宋浅姝与宋成于谈话时,易阳将林荷絮拉到自己身边,低声问她:“我不是叫你速速离开,你怎又回来了。” “我不回来,又怎么知道你抓了一个孩子。”林荷絮不屑的说道,她知道易阳将宋成于叫到洛城来,只是并不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 易阳解释:“我并没有参与这件事。” 林荷絮看到地上的玉佩,心痛地问道:“孩子究竟在哪里?” “自然是好好养着。”易阳知道林荷絮说的是谁,但是并不想继续谈论。 林荷絮看着他,眼里只有愤恨:“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我不会告诉你的。”易阳是个自私的人,他给了林荷絮情爱,不会再分出一毫给他人,即使是他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 林荷絮挣脱出易阳的手,走到宋浅姝的身旁,并不看向易阳,垂眼看着玉佩。 宋成于知道自己已无生路了,对宋浅姝说:“你可知,宋府三个公子一个小姐中,却有两人并不是宋清夫妻的亲生孩儿。” 宋浅姝惊诧:“你在说什么?” 宋成于说:“你走近些,我与你说。” “你把我当傻子看待?更何况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宋浅姝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如果她上前去,宋成于可能随时捅她一刀。 “将他带回去。”晏安昭吩咐安七。 暗卫押着宋成于离开。 大侠拉动宋浅姝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娘,我肚子好饿。” 林荷絮说:“府上有吃的,我让下人端些吃的上来。” 晏安昭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宋浅姝说:“谢谢。” “不用谢,我带你们去内厅。”林荷絮带着宋浅姝与大侠离开。 只剩晏安昭与易阳两人留在院子里,晏安昭淡淡地说道:“听说你们还有一个儿子?” “王爷如此关系我的家事?”易阳知道自己暂时是无忧了,语气也轻松了些。 晏安昭说:“我府上近日领来了一个男孩,模样倒是与你有几分相似。” “王爷认为那是我的孩子?”易阳已经有半月没派人去看望那个孩子了。 “那是不是你的孩子与我无关,只是要劝诫你,如果再越距,我定不会再顾忌陈太后。”晏安昭见易阳惊讶,不再多说,便离开。 林荷絮带宋浅姝到内厅里坐下,芙蓉端上一碟糕点,也让大侠垫垫肚子。大侠想伸手去拿,被宋浅姝抓住手,用手帕沾了些茶水后认真地替大侠擦手,才准许他拿东西吃。 大侠第一块也给娘亲,笑着说:“娘吃,累。” “大侠真乖。” 宋浅姝接过糕点,大侠才继续拿着糕点大口吃起来。宋浅姝疼爱地看着大侠,时不时拿起茶杯让他喝些水。 林荷絮看着他们母子熙熙融融的模样,眼睛有些发热,低头看着手上的玉佩。 “啊,那是我的玉佩。”大侠也看到了玉佩。 林荷絮问:“这是你的?” “恩恩。”大侠两颊鼓鼓的。 宋浅姝看出林荷絮对这块玉佩格外在意,告诉他:“这是平安送给大侠的。” “平安?” “是一个孩子,我五日前遇到的。”宋浅姝说到平安,就不免心疼,“他的父母将他抛给一个恶仆照顾,若不是我发现孩子身上的伤痕,将他接到府上,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虐待。” 林荷絮听到宋浅姝的话,并不好受,只想亲眼看看孩子。 宋浅姝说道:“平安一见到我就喊娘,平安这个名字也是我取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林荷絮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说:“他遇到你,是个福气。” 芙蓉见夫人伤心,以为夫人想到夭折的公子,轻声叫道:“夫人。” 宋浅姝因为林荷絮的好意,对她存了交好的心思,问:“她喊你夫人?那你的夫君是谁?” 林荷絮不知道如何回答,芙蓉却回道:“老爷自然是易阳先生。” “易阳?”宋浅姝惊讶到不禁提高声音,她还记得易阳可是林执,林荷絮的三哥。 林荷絮皱眉说:“芙蓉,你先下去。” 芙蓉只能不解地下去。 “你们不是兄妹吗?”宋浅姝知道易阳宠妹,却不知道他们是这样的关系。 第27章 “你们不是兄妹吗?”宋浅姝知道易阳宠妹,却不知道他们竟是这样的关系。 林荷絮对于自己与兄长的关系一直难于启齿,她一直将林执当做自己的亲兄长对待,从未有过爱慕之情,当年她嫁于举人,心中只有不甘。成亲那日举人并没有碰她,直到举人暴毙,她被接回林家,才知道林执对自己的心意,到后面的强取豪夺。 林荷絮说:“哥哥是母亲抱养回来的。” 林夫人一直没有亲生子,又不满于养姨娘生的孩子。林执是林夫人从母家回来的,与林荷絮并无任何血缘关系。 “原来如此呀。” 宋浅姝对林荷絮与易阳的情爱并不好奇,想起易阳还曾说谎诱拐她,问道:“那易阳真的爱你吗?” “我也不知道。” 易阳说他爱她,但是他那占有欲强烈的爱令林荷絮窒息。 “娘,我饱了。”大侠吃得小肚子鼓鼓的,嘴边还是渣屑。 “那我们也不继续叨扰了。”宋浅姝现在也累了,想带大侠回去洗梳。 大侠乖乖的牵着娘亲的手,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林荷絮手上的玉佩,问:“能将玉佩还给我吗?” 林荷絮蹲下,身子将玉佩放到大侠的小手上,含笑看着他说:“你很宝贵这块玉佩呢?” “当然啊,这是平安送我的礼物。”大侠挺着小胸脯自豪地说。 “真好。”林荷絮还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最后只说了两字,并没有去探听平安的事情,目送她们离开。 芙蓉身后跟着其他侍女,她们手中端着刚做好的菜肴。芙蓉问:“夫人,这些菜是要撤下了吗?” 林荷絮说:“不用,叫老爷来用膳吧。” 听到夫人的话,芙蓉讶异看着夫人,不敢多问,去找老爷用膳。 大侠一上了马车,便靠着宋浅姝呼呼大睡起来,宋浅姝顺便检查大侠身上有无伤口,发现并没有受伤,才松懈下来。 还不到两日,她却觉得已过了很久,久到晏安昭好像添了几条白发,更老了。宋浅姝想到这点,对着晏安昭便不自觉地笑出声。 晏安昭并没有骑马,而是陪着她们,见宋浅姝笑,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他不知道宋浅姝为什么笑,只是因为她笑,自己才笑。 “你笑什么?”宋浅姝问他,眼里依旧是满满的笑意。 “因为你笑。”晏安昭认真地说道,眼里满满的都是宋浅姝。 “你又在说什。” 宋浅姝的拳头轻轻地落在晏安昭的身上,晏安昭将她揽住怀里。 晏安昭郑重地说道:“这次是我疏忽了。下次一定不会再出这样的事。” “与你无关,他人究竟要做什么,我们预测不到。”宋浅姝想得开,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总会有疏漏让人有机可趁。 宋浅姝将他的手从肩上拉下,碰到他的手心,感受到一些凸起,发现不对,直接将晏安昭的大手拉到眼前,手心里的血迹早已结痂,但还是可以看出深度不浅。宋浅姝看得出这是他自己的指甲扎进的,不免心疼,嘟囔着说:“你还学会隐忍了。” 晏安昭笑着问:“心疼了?” 宋浅姝的手触摸着他的伤口,干脆说道:“真心疼了。” 晏安昭对宋浅姝的直白有些吃惊,故意说:“你再多摸几下我就不疼了。” 原以为宋浅姝并不会照做,但她做了,最后索性两只手十指相交。晏安昭舍不得打破这种温情,再想要开口时发现宋浅姝已经睡着了。 晏安昭微微起身,不舍得放开宋浅姝的手,便用另一只手将大侠从提到身边来,大侠连撞到几次马车也没有惊醒。 晏安昭温柔地吻了下宋浅姝的脸颊,低声问道:“你这算不算喜欢上我了?” 宋浅姝并没有睡太久,进城时她便醒了,见大侠躺在晏安昭身边时还有些恍惚,直到晏安昭用手指在她额头轻弹下,才清醒过来。 晏安昭抱着大侠进府,家仆们见到公子平安回来,悬着的心才放下,又心疼起白胖可人的公子竟被欺负成这副可怜模样,青禾站在王妃身边,心疼得眼泪出来。 平安听到有人说公子回来了,迈着小腿跑向门口,见到他们时又停下了脚步,踌躇着不敢上前。 大侠早就被家仆的声音吵醒了,见到平安,挣扎着要从晏安昭的手上下来,一落到地便跑去找自己的小伙伴,将玉佩亮给平安看,高兴地说:“你看,你的玉佩我都没有弄丢。” 平安这次并没有如平常那样迟疑很久,着急地说:“是平安的错。” 大侠回头看了眼爹,怕爹骂自己,凑到平安的耳边,小声地说:“不是你的错,是大侠自己贪玩跑丢了。” 说完又赶紧回头看爹娘,见他们没有听到自己的话,才松了一大口气,“你可不能告诉我爹哦。” 平安点点头。 “他们两个感情真好。”宋浅姝看着两个小孩说悄悄话,“如果平安的父母找不到,我们可以养他吗?” “可以。”晏安昭并不介意多养一个人。 “那我们就又多了一个孩子呢。” 晏安昭并没有想到这点,瞥见宋浅姝计谋得逞的笑容,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要宋浅姝开心就好。 “你们两个。”宋浅姝走到两个孩子跟前,牵起他们的手,说,“快去洗澡,都脏兮兮的。” 大侠看见自己的衣服,也皱起小鼻子,嫌弃的说:“脏兮兮的。” “娘,我把我的玉佩送给了平安。”大侠将平安衣服里的玉佩拿出来给宋浅姝看。 是个双鱼玉佩,在想到宋成于出的乌龙,宋浅姝也能猜出这块玉佩来历不小。 “这是平安送我的。可是不能戴在脖子上了。”大侠又拿出那块翠绿玉佩,红绳早就被宋成于扯断。 “知道了,今晚娘找条红绳串上去,让你可以戴着。” “娘,你真好。”大侠很容易就满足了。 临到睡觉时辰,大侠站在房门口,不知道要去哪里睡好,他今天很想跟娘睡,但是这样平安会自己一个人睡,好纠结呀。 “想什么?”晏安昭见大侠站着不动,问他。 “哼。”大侠傲娇地转过头不看爹,因为他知道爹一定不肯他和娘睡。 “你不说话,那就出去吧,我要关门了。”晏安昭冷漠地将大侠提起来,有要将他关在门外的架势。 大侠知道爹一定会这么狠心,使劲喊道:“我要跟娘睡!” 宋浅姝自然听到了大侠的话,她今晚也很乐意和大侠睡。 在门口等大侠回来睡觉的平安听到这话,原本期待的眼神变成了丧气,闷闷地走进房间,自己爬上床准备睡觉。 “那就进来吧。”晏安昭也只是吓吓儿子,今日是例外,他自然不会拒绝儿子的请求。 大侠扭扭捏捏着,又不是很想走进去,说:“这样平安就要一个人睡了。” “那你与他一起睡吧。” 大侠站在门口又纠结起来了,为什么他不能像老师说的那样娘和平安都能兼,兼得呢。 宋浅姝见父子两堵在门口不进来,走过去问大侠:“怎么了,说你爹又欺负你了吗?” “没有。”大侠摇摇头,“我想和平安睡。” “那便过去吧。”宋浅姝知道他舍不得平安,便牵着他带他过去。 “可是我也想和娘你睡的。”大侠说着又要委屈了。 宋浅姝也听出了大侠的意思,说:“那娘和你还有平安一起睡。” “真的吗?”大侠惊喜地问。 宋浅姝摸了一把大侠的脑袋,说:“娘不骗你。” 两人进房间时,房内只有一盏灯亮着,青涟上前对王妃说:“平安公子,刚才自己上床睡了。” 大侠没听青涟的话,开心的扑到床上去,欢喜地问他:“平安,你睡了吗?” 平安将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疑惑地看着大侠,说:“我没有。” “我就知道你会等我的。”大侠自己脱了鞋便爬上床。 “你说要和王妃一起睡。”王妃这个称呼是平安听其他人喊的,也有妇人教他要这样喊王妃。 “娘和我,还有你,一起睡。” 宋浅姝过来这边睡,青涟便叫侍女们来这边服侍王妃,等一切做完,才全部退出去。 宋浅姝睡在外边,平安睡在里面。 宋浅姝对平安说:“平安,我有件事想要问问你,好吗?” “恩。” 宋浅姝轻柔地问:“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孩子?” 这本来是要等找到平安父母后,双方商讨过决定的,但宋浅姝看到平安的拘谨以及不安后问出。 平安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僵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现在知道王妃并不是自己的娘。 大侠听到这句话却格外的高兴,激动地问道:“那这样平安就是我的兄弟了?” “是啊。”宋浅姝想过大侠可能会闹些别扭,没想到他如此开心。 “平安,你快同意呀。”见平安不出声,大侠也有些急了。 平安问:“我可以吗?” 宋浅姝说:“当然。” 平安轻轻地叫道:“娘。” 宋浅姝应他:“诶。” 大侠推了推娘,说:“娘你睡中间!” 宋浅姝过去和两个孩子睡,晏安昭便只能独守空闺了,但他也没有了睡下的心思,叫来了几个暗卫,吩咐他们些事。 有些事情不查,并不代表他不在意。 第28章 平安与大侠两人自从成了兄弟,事事都要黏在一起,形影不离,一起早起蹲马步,一起跟随老师学习,连玩耍也自然是一起的。这让之前被大侠黏着的宋浅姝格外轻松,虽然也有些落寞,但是两个孩子涌过来的开心模样让她又是盈盈的欢喜。 宋浅姝还发现平安更喜欢晏安昭些,不似大侠遇到晏安昭就苦着张小脸,父子俩没两句就要拌嘴。平安会看晏安昭眼色,当晏安昭想拿什么时,他会赶紧拿来递给晏安昭,晏安昭赞赏地摸他头时,平安会偷偷的弯着嘴角,那神情同大侠偷吃蜜糖无两样。 宋浅姝对晏安昭说这一发现时,晏安昭得意地说:“这便证明我有吸引人的优点。” 晏安昭说着又要蹭过来亲一下,宋浅姝将他推开,故意说:“平安也有可能是怕你。” 因为两个孩子睡一起,晏安昭软磨硬泡之下,才能每日与宋浅姝同床共枕,除了不能让宋浅姝卸下最后一道防线,但是日常亲呢是少不了。 宋浅姝问:“我大哥的事情,你要如何处置?” “关在牢里。” 宋成于并不能在掀起风浪,当初的三皇子如今只能藏在暗处的晏安泞早已将他当做弃子。 虽然大哥伤透了她,但是宋浅姝还是狠不下,这样的结果也不错。宋浅姝点点头也不再说话。 晏安昭凑近些,手碰上宋浅姝的里衣,诚恳地说道:“娘子,我们难得有闲情,不如来做些乐事?” “你想得美。”宋浅姝面红耳赤,一脚将他踹到床下。 至于第二日王爷腰间不适,走路的背影怪异一事被下人私下谈论,传到宋浅姝耳朵里,她也只是冷着脸,哼的一声不理会。 宋浅姝又不能向他人说,她只是一时羞涩的第一反应,她只是想忸怩下,谁知弄巧成拙。 孩子跟着侍卫到竹林间练习射箭,宋浅姝无事便拿着一本话本到走廊,坐在栏杆上看书。青禾的家人生了病,青禾被她打发去照顾家人,青涟也无需在旁伺候。青涟道自己无家人,宋浅姝便让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要将时间浪费在这样无趣的事上。青涟无奈,只好在栏杆旁边放了些小零嘴,让王妃可以随手拿起。 虽说故事老套,但是却依旧让宋浅姝沉迷其中,等到看完手中的话本,太阳也正烈。 宋浅姝又看到上次的那个少年,弓着腰在院子的角落清理杂草,宋浅姝对他说:“你过来。” 少年转身看向她,慢慢地走来,依旧是一瘸一拐。 宋浅姝一方面是无事可做,另一方面可能是带两个孩子的时间长了,看到少年便会联想到孩子长大后,也是这种模样,但是应该要意气风发些。看向少年的目光便带了些怜爱。 “你坐这里。”宋浅姝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少年摇摇头,说:“王妃,这不合情理。” “没事,你就坐下吧。” 少年脸红耳热地坐下,低着头不敢多看,稍长的头发也挡住了他的眼睛。宋浅姝并不能看到他的神色,热络地对他说:“你吃吃这果仁。” 少年局促地将手在衣服上蹭干净后,才小心翼翼地捏起一颗果仁,放到嘴里缓慢的咀嚼,不舍得一下子将口中的美味咽下。 宋浅姝是锦衣玉食长大,看见少年如此,心疼地说:“你可以随意吃的。 少年看向宋浅姝,真挚地说:“王妃,你真是个善人。” “称不上。” 宋浅姝对少年倒是好奇,问他:“你今年多大?” 少年回答:“十五。”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停下动作,说:“我叫念姝。” 宋浅姝问:“念姝?倒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是哪个姝?” 少年回答:“静女其姝的姝。” “这个字倒是与我的名字一样。” 宋浅姝的疑惑还未问出,少年便解答了她的疑惑,说:“我曾有个姐姐,年少时便失散了,娘亲想念姐姐,便把我取名为念姝。也一直期望我能找到亲姐,带回家中让她能亲眼见一面。” “希望你能找到姐姐。”宋浅姝只能真心地祝愿他能早日实现。 “谢王妃吉言,念姝也信这一日并不远。”念姝说。 宋浅姝是个喜欢说话的人,一个话头结束,便又起了另一个话头,问他:“你的脚疾又是怎么一回事?” 念姝淡淡地说道:“幼时被人欺辱,脚踝落了病根。” 那是他五岁跟随父亲去猎场时,被同父异母的兄弟踩断了脚骨,因错过了时机,已无了痊愈的可能。 宋浅姝无来头地突然问:“你会耍枪吗?” “耍枪?”念姝困惑,不知如何回答。 “我送你一把银枪。”宋浅姝先是想到送念姝一根拐杖,念头一转,又想到武器上。继续说道:“如果你不会,我让府上的侍卫教你,这样你便有了自保能力。” 念姝有些受宠若惊,“王妃,您不需对奴才这般好。” 宋浅姝笑着对他说:“你刚才不是说我是善人吗,那我更应该对你好。” “念姝谢过王妃了。”念姝心中涌起温暖。 青涟从府外回来后,便到夅院来伺候王妃,看到一个下人与王妃交谈,脸上闪过一丝警惕。 青涟说道:“王妃,日头有些烈了,还是去阴凉处吧。” 宋浅姝应声好,又对念姝说:“等过些日你再来夅院,银枪做好我就拿给你。” 念姝颔首:“谢王妃。” 青涟悄悄打量眼前的衣着朴素的下人,此人给她的违和感让她难以放下警惕,收回目光便跟随着王妃离开。 宋浅姝和一个下人同坐在栏杆上交谈的事情,很快便传到晏安昭耳里。晏安昭本想无视这事,但宋浅姝却主动询问他银匠的事情。 晏安昭看到桌上的几张沾上墨水的纸,问:“你这是要打造银器吗?” “差不多。”宋浅姝手上拿着的纸是她画了一下午才完成的式样。 晏安昭拿过宋浅姝手上的图纸,看了几眼,蹙眉问她:“你这是要打造银枪?” 宋浅姝图上的银枪并不是笔直一根把柄的银枪,而是能伸缩的,一根半人高的银柄不但能将藏在内里的另一半伸出,还能将枪尖藏起,这个图样并不简单,其中的工艺繁琐复杂。这也并非宋浅姝是独创,是他与宋浅姝年幼时看皇宫里一名老匠人画出的,但是匠人太老了,还未打造出就离世了。 “是呀。”宋浅姝也并不打算隐瞒,“是要送给一个孩子的。” “孩子”晏安昭故意抬高声音,他怎么听说那人已有十五,并且身长只比宋浅姝还矮些。 “当然。”宋浅姝并不觉得自己说错。 晏安昭酸酸的说道:“可我怎么听说这个孩子可不小?” “才十五不就是个孩子吗?”宋浅姝这些日子的心性早就被两个孩子磨成熟了,加之对着镜子年长的自己,不但不将自己看成少女,还有些提高了自己的年龄,看比自己小的都是孩子。 宋浅姝也反应过来,眯着眼看着晏安昭,问:“你吃醋了?” 晏安昭承认:“当然。” 宋浅姝装作思索的模样,认真地说:“那也是,人家比你年幼,还可爱。” “那他有我高大吗?” 晏安昭故意看了眼下面,宋浅姝也循着他的视线向下看,一掌拍在他脸上,“晏安昭,你要不要脸?” “不要了。”晏安昭自从单向确认宋浅姝的心意后,除了得寸就是进尺。在宋浅姝面前就是个流氓。 虽然不悦宋浅姝送他人礼物,但是晏安昭还是第二日叫来了匠人。宋浅姝细细吩咐完后,他也强调要用好的银,不要掺有杂质,要细细打造,暗中的意思慢慢精心打造。然而匠人见王爷这般重视,回去后与学徒连日打造,不用半月便造成,用精致的木盒呈上给王妃。 宋浅姝对成品很满意,试用了几次,拿在手上随意耍了几招,银枪也不重,她有些爱不释手。 晏安昭看她喜欢,让她收起来,再打造一把给那人。被宋浅姝瞪了几眼后又独自生闷气。 宋浅姝将银枪拿给念姝那日,晏安昭也在场,他专门腾出半日,只为亲眼见见这个人,明知宋浅姝对他没有爱意,但还是不快。 念姝见到两人,正要行礼,便被宋浅姝拉住了,把装有银枪的盒子交给他,说:“这便是我送你的礼物。” 念姝看到两尺长木盒有些诧异,呆滞地站着。 宋浅姝催促道:“你看看,喜不喜欢。” 念姝打开木盒,看到的是木盒里的一把银棍,这长度连当拐杖都有不能。他有些疑惑,宋浅姝拿出棍子,在棍子上的一个凸起按下,便又伸出一半银棍,宋浅姝说:“这样你可当拐杖用。” 宋浅姝再往一处按下,一个精致锋利的枪头便出来了,念姝对这枪头如何缩在棍中间感到好奇。 “你试试。”宋浅姝将银枪交给念姝,还教他在哪里按住,两人的手相碰时,晏安昭只想把这个少年丢出去。 念姝有些惶恐:“这太贵重了。” 宋浅姝将银枪推回他怀里,说:“并不贵重的。” “可这。” 早已满身醋味的晏安昭见他们还要推辞,直接说:“没什么可是的。姝姝,我们不是要带孩子去酒楼吗,时候不早了。” “是不早,念姝,你拿回去吧。” 念姝怯怯地看了眼笑脸盈盈的宋浅姝以及面色不善的晏安昭,再次谢过后便退下了。 人一走,晏安昭便迫不及待说:“十五这个年龄,早有人成亲生子了,你以后还是少与他接触。” 宋浅姝不雅地翻了个白眼给晏安昭:“你这个醋缸也太大了吧。” 晏安昭不依不饶:“你当初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他是男人,你是女的。” 宋浅姝微微整理下妆容,便要出门,说:“大侠和平安还在等我们。” 晏安昭拉住宋浅姝的手:“你先说你答不答应?” 宋浅姝看晏安昭气得要炸开了,俏皮地在他唇上吻一下,很快就分开,“他给我一种亲人的亲切感,我只将他当做弟弟,我才会对他好。你不喜欢,那我就少找他。” “孩子还在等我们。”晏安昭大步离开,手还牵着宋浅姝,宋浅姝只好小跑跟着他,也看到了他红透的耳尖。 第29章 福来客栈里人声鼎沸,一楼客人们饮酒吃肉,与好友大声交谈。中间半人高的台子上,一个身穿长袍的青年男子坐在一张长桌前,左手拿着一块红色醒木,右手挥着一把青扇。男子说到公子哥大摇大摆走到大街上寻乐子时悠闲摇扇,说到精彩之处忽然一拍,声音抑扬顿,只恨不能将那调戏良家妇女的公子哥捉拿,说到勇士不畏恶少势力敢于站出时,听众们纷纷鼓掌。 宋浅姝也鼓起掌,这说书人说得真好。 宋浅姝坐在二楼包厢里,包厢向里,打开窗户便可以看到楼下情景,说书人的声音清晰入耳。 晏安昭今日来与西边的商人讨论事情,见宋浅姝这些日子一直闷在王府中,主动要带她来客栈听书。 宋浅姝自然欢喜,与青禾换上男装,便兴致冲冲来客栈。晏安昭也乔装打扮,嘴上粘了假胡子,少了身上的贵气,多了几分商人的俗气。 “你在这儿听书,我谈完便来找你。”晏安昭嘱咐道,在关门前还频频看向宋浅姝,然而宋浅姝早已打开窗户,坐着听书了,并没有不舍晏安昭。 晏安昭只能叹气离开,他本想带宋浅姝一同见那商人,一是怕宋浅姝在客栈遇到他人来嚼舌头,二是宋浅姝不在眼前,他不安。还有一点便是晏安昭心中有事并且慌。 奈何宋浅姝并不想听他谈事,只想找个好位置听书,她看过不少话本,但是听书却少之又少,更不想错过今日的说书故事。加之还有侍卫在外面,青禾在里面一起听书,宋浅姝并不觉得自己危险。 在那男子说到勇士要将恶少送到官府时,房间门被人敲响,青禾过去开门,外面是一个拿着琵琶的姑娘。 青禾问:“姑娘,你有事?” 女子拿着琵琶,柔柔地说道:“我只是一介琴女,想问公子是否需要琵琶奏兴?” 宋浅姝两人穿着男装,却仍能看出是女儿身,但李怜儿并不说破。 青禾知道王妃并不钟意琵琶,回头见王妃正听得高兴,便直接回绝:“我们并不需要。” 李怜儿并不放弃,说:“我今日弹琴次数不多,家中又有老父,所以才斗胆让公子听怜儿弹奏一曲。” 李怜儿声音不低,宋浅姝也听到了,觉得人家找活不易,说:“那你进来吧。” 青禾只好侧开身子让李怜儿进房,李怜儿拿着琵琶,频频看向宋浅姝,手指间轻轻触碰琴弦,像是在调音。见宋浅姝并不搭理她,李怜儿问:“公子,想听哪首曲子?” 宋浅姝的心思全被那妙语连珠的说书人引去了,背对着李怜儿说:“你坐下就可以,等下我会给你结银子。” “这可不行,我既然拿了公子的银子,自然要为公子弹奏一曲。”李怜儿柔声说,若是那勾栏院的恩客听了,定然被她勾去了。 但是这里并没有男人,青禾只想把这看不懂脸色的女子赶出去,多次打乱她听书,真是好生讨厌,冷哼一声,便不理会她。 李怜儿低头抱着自己的琵琶,楚楚可怜。 说书人留下一个悬疑,醒木拍出一声清脆音,道:“预知后事,请听下回分晓。” 宋浅姝意犹未尽地回想一遍剧情,才关上窗子,回头看到一个女子坐在椅子上还有些诧异,想起后才对青禾说:“青禾,给这姑娘一些银子。” 李怜儿咬唇不语,面色委屈,也不接过青禾的银子,不知情的人倒以为宋浅姝将她如何欺负了,不甘地说:“公子,我知道您看不起琴女,但请不要随意拿银子侮辱我。” “啊?”宋浅姝满腹疑问,用疑惑的眼神问青禾究竟发生何事? 青禾摇摇头。 “那你弹首琵琶曲,曲目你随意。”宋浅姝说完,便派青禾去点菜。 “那奴家便弹一首塞上曲。” 李怜儿细长的手指在琴弦之间挑动,一首曲调婉转细腻,缠绵惆怅的乐曲便响起,李怜儿的脸色也哀怨凄楚,让人看了难免生出怜爱之情。 宋浅姝对乐曲并不精通,但听了一会也能分辨出这首曲子所表达的也不外乎是些幽怨情思,便拿起桌上的果仁嚼起来,想着的是今日两个孩子又会给她带些什么玩意,不受李怜儿的一丝影响。 李怜儿也不用心弹琴,多次看向宋浅姝,想知道她凭什么能得到何公子的青睐。看宋浅姝毫无大家闺秀的优雅大方的气质,甚至来客栈这样三教九流的地方,猜她定是个外室。 李怜儿一曲弹完,宋浅姝还没回过神,知她并没有听她弹琵琶,只好站起来,并且语气不屑与微怒,说:“夫人,你若看不起我,无需这般作践我。” 宋浅姝抬头看着李怜儿,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李怜儿又说:“我虽是琴女,但也有自己的尊严。” 想起来了,这琴女像话本里不畏强权的女子,面对恶霸的轻侮,奋起反抗。但她只是听曲吃东西,甚至没有碰到这女子,怎么就落到了恶霸的角色里了,这女子莫非有病? 宋浅姝恳切地说:“姑娘,有病要治。” 对上宋浅姝那真诚的眼神,李怜儿气急了,说:“我知道你是何公子养府外的外室。” “啊?”宋浅姝更懵了,虽说这姑娘年纪还小,正是个妙龄少女,但是这姑娘怎么病还不清呀。 李怜儿见宋浅姝被自己吓到,气势一下子拔高,汹汹说道:“你进客栈时,在何公子身边时就对我耀虎扬威,还故作清高,不理会何公子的示好。谁可知,何公子一走,你就那说书人眉来眼去,你怎么这般不知羞耻。” 宋浅姝不语,她仔细回想刚才是否有遇到这个姑娘,只能隐约记得进来时有一道强烈的视线看来,看过去时只能看到一抹背影。 等到李怜儿一大通话说完,宋浅姝才问:“你是哪位?我与你并不相识吧?那何公子又是谁?” “你既然装傻,我又为何要告诉你。”李怜儿下巴一扬,好不得意。 青禾进来房内,看到那个琴女对王妃一副高傲模样,顿时不悦,问:“王,王公子,要不要将她赶出去?” “你既然什么都不说,那就出去吧。” 宋浅姝说完,青禾就打开门请她出去,门外的侍卫也听看向琴女。 李怜儿威胁道:“那我便把你这个外室的事,传遍整个洛城。” 青禾也看出这女子就是来找麻烦的,“你说谁是外室!” 宋浅姝也觉得自己挺冤的,说:“我都不认识你。难道你是正室?” 李怜儿顿时眼角红了,说:“我当然不是。” 宋浅姝只能冷漠回答:“哦。” 李怜儿指着宋浅姝,气愤地说:“你这样不检点的女人,我一定要告诉何公子。” 宋浅姝点点头,“恩,你去吧。” 李怜儿一出门,青禾就将门快速关上,问王妃:“王妃,这女子有病。” 宋浅姝说:“是有病的,而且我怀疑。” “怀疑什么?” 宋浅姝笃定:“你家王爷就是那何公子。” “啊!” 不一会,李怜儿的声音从门外传到房内,伴随的还有越来越近以及匆忙的脚步声。 “何公子,我有件事想告诉你。”李怜儿娇滴滴地说道:晏安昭并不怜香惜玉,快步向前走,她只能抱着琵琶跑。 晏安昭对守在门外的侍卫说:“怎么什么样的人都放进来。” 李怜儿假装听不出其中的意思,说:“何公子,你那外室背着你有了情郎。” “恩恩,我知道了,你快走。” 晏安昭只想快点打发李怜儿离开,然而宋浅姝却突然打开房门,笑眯眯地看着拉拉扯扯的两人,说:“何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并没有什么事。” 晏安昭将李怜儿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上拉开,并不看她带些哀怨与爱意的眼神,走到宋浅姝面前,想要关门进去。 宋浅姝故意说:“何公子,我还听这位姑娘的曲子呢。” “想听曲子,我给你找乐师。” “不要,我就爱听她的,快进来。”宋浅姝脸带笑容,看不出到底是何意,只是在转身进去时狠狠踩了晏安昭一脚。 李怜儿再次进来,直接与晏安昭告事,说:“何公子,我看到这个女人她和说书人眉来眼去。” “恩,我知道了。”晏安昭冷淡地说道,“你可以离开了。” “何公子,你不要因为这个女人伤心,世上还有其他女子的。”李怜儿眼里的情意溢得让青禾都觉得恶心。 熟知宋浅姝看戏不嫌大,事后算总账的脾性,晏安昭赶紧说道:“快将她拉走。” “何公子。”李怜儿再怎么哀怨,还是被侍卫不留情地拉出去了。 “你有事要坦白?何公子?” 青禾早在李怜儿出去时也识趣地离开包厢。 “何是我掩人耳目用的假姓。”晏安昭在宋浅姝身旁坐下,坦白道:“以前你爱来听书,只看楼下那男人,我气不过,只好故意多次叫她过来弹曲。” “嗯哼?” 晏安昭本来还有些慌张,这女子缠他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他就怕这女子胡说。之所以会被她缠上,也与宋浅姝有关,想到从前的事,晏安昭也一下子为自己不平,趁机将以前的小心思说出来:“我叫琴女来是为了气你,而你非但没有理会,还与那个寒酸的说书人交谈,一来二往,你偶尔还会避开我,自己来找他。” 宋浅姝不记得以前的事,自然不知道真假,但又觉得自己会去结交这个说书人,毕竟她一向仰慕能将故事说的栩栩如生的说书人。问:“那我认识这说书人?关系如何?” 晏安昭立即回答:“不认识,不好。” 那看来我与他交情还不错。宋浅姝心想。 第30章 从客栈出来,宋浅姝身旁只跟着曾是暗卫如今担当侍卫的安七,晏安昭出了客栈便被恰巧路过的捕头请去查看一件凶杀案,青禾则被她打发去挑布料买给青禾的家人。 宋浅姝是上次青禾父亲重病才知全家六口人只靠青禾的月奉为生,便经常赏青禾些实用的东西,或差使她买东西,买完再赏给她。 宋浅姝经过另一巷子时听到奇怪的响声,就好奇地循着声音来到另一条条巷子。看到福来客栈里的说书人,只是他正在偏僻的小巷子里正被三个面容猥琐的泼皮无赖围着挨打。在巷头的宋浅姝还看到角落里茫然无措坐在地上的何月。 何月眉头紧皱,她并不知道曲梁入怎么样了,只能听到那些无赖的咒骂,以及拳头落在身上的闷声。何月紧紧咬着下唇,即便心里着急,也不敢随意喊出声,怕他们怒急伤人, 宋浅姝说道:“安七。” 安七不用王妃说明其意,王妃的话音一落,他便出现在几个无赖身后,在他们尚未发觉身后有人时,轻而易举将三个人扔到一旁,并且每一招都下了重手。几个无赖顿时躺在地上,无力爬起,只能躺在地上求饶。 宋浅姝走到何月身旁,将她扶起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何月认出了宋浅姝的声音,即镇定下来,回答:“小姐,我经过这里时,有几个无赖凑上来。” 何月话说到这里,宋浅姝也猜出这些无赖耍着什么心思,若不是这个见义勇为的说书人,何月会被这些人如何欺负,想到结果宋浅姝就气恼。对安七说:“将这些人送到县衙关起来,就讲是我说的。” 安七冷漠地看着地上的三人,又看向王妃,犹豫不定。 宋浅姝猜想安七是担心她的安全,对他说道:“不用担心我,我与何月先去医馆,之后便到食街的秋水糕点铺,你在这两处寻我。” 安七点头,便左手提着两人,右手提着一人,脚步轻快地向县衙的方向跑去。 曲梁入从地上爬起后,看到宋浅姝,恭敬地说道:“王妃。” 宋浅姝见他鼻青脸肿的,想必衣下也有不少伤痕,说:“我们与你去医馆吧。” “不必了,梁入一人便可,劳请王妃送何姑娘回铺子。” 曲梁入此时并不关心自己的伤,更担心何月受了惊吓,眼神时不时飘向何月,但是何月并不知道。 何月坚决地说道:“曲公子是为了救我才会受伤,我怎么可以独自离开,理当与公子一同去医馆。” 宋浅姝也劝道:“何月回铺子想必也会担心你的伤势,倒不如一起去。” 曲梁入无法,只好与她们一起去医馆。何月的拐棍在刚才反抗无赖时,被他们折断了,宋浅姝便在她的左边牵着她,曲梁入走在何月另一旁,手上拿着折断的拐棍,多次想开口询问何月是否受伤,但又怕太过亲近引起何月不喜,只好闭口不语。 近看说书人,宋浅姝发现他并不像以前见过的说书人那样有算命先生忽悠人的气质,倒像是读书十二载考科举的读书人。 宋浅姝问他:“你叫何名?” 曲梁入与王妃交情匪浅,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是王妃常找他说书,并且都是在有侍女或他人在场的场合,一来二往,两人曾多次谈论故事情节。 如今听见王妃问自己姓名,曲梁入有些不明情况,他们就只是一个半月未见,王妃便记不起自己的名字。 曲梁入回答:“草民叫曲梁入,一曲绕梁尘的曲梁,已入耳来的入。” 宋浅姝看见他眼里的困惑,也不隐瞒,坦白道:“我前月生病失忆了。” 曲梁入点点头,并不多问。只觉得王妃今日比往日活泼多了。 到了医馆,曲梁入先去给大夫看伤,宋浅姝和何月坐在一旁。 因刚才有男人在,宋浅姝不好察看何月是否受伤,现在才问何月:“你有没有受伤?” 何月摇摇头,说:“刚才曲公子护着我,那些无赖并没有碰着我。” 宋浅姝感叹道:“曲公子真的跟他所讲的故事一样,像个勇士一样敢于上前相助。” 宋浅姝看曲梁入也有二十五六的年纪了,好奇地问道:“不知道曲公子成亲了没?” 何月语气有些落寞地回答:“何月不知。” “若没有成亲,你们两人便凑一对,郎才女貌。” 何月的嘴角扯出一道苦笑,低声说道:“小姐说笑了,何月怎么配得上曲公子。” 何月虽看不见,但是模样却是上佳的,而且又做得一手好糕点,宋浅姝并不觉得何月配不上曲梁入。 宋浅姝说:“怎么配不上了,你多好看呀。” 何月淡淡地说道:“可我终究是个瞎子。” “这并不是问题,如果他有意你有情,你们更应当在一起。”见何月仍不语,宋浅姝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关心何月的事情并且心急,不想让何月自卑,数落起曲梁入的缺点来,“我还觉得曲梁入年纪太大了,还留着一把长须。” “咳咳。”曲梁入从大夫那里出来,便急着来见心上人,就听到王妃这般诋毁自己,实在是忍不住打断王妃。 宋浅姝回过头看到曲梁入,也不好继续说下去,讪讪问他:“大夫有说什么吗?” 曲梁入说:“并无大碍,刚才已经上了药,大夫正在抓药,回去喝几服药便可痊愈。” 何月说:“曲公子是因为我受伤的,这药理应我替曲公子煎。” 曲梁入拒绝道:“这样不妥。” “有何不妥,你若不让何月帮你,她心中便会因不能还你的恩而郁郁,因而心中郁结,易生大病,并且心病难愈。” 宋浅姝说得头头是道。 格外关心心上人的曲梁入因自己让何月姑娘得了心病而自责,自然不会发现其中的夸大成分,便也不再拒绝:“那梁入便多谢何姑娘了。” 何月嘴角弯弯地说:“那你每日来糕点铺找我拿药喝。” 拿上药离开医馆后,宋浅姝借口有事要做,将何月交于曲梁入。看着曲梁入面红耳赤,无比慌张地拉着何月手腕前进,在他们身后捂着嘴偷笑。 晏安昭跟着刘捕头前往那凶杀案案发地点,是在城墙附近一条偏僻的巷子里,死者李大头是一名中年男人,如果不是官兵巡逻到此,一般人难以发现。捕快搜查得到的证据与仵作验尸得到的结果都表明死者并非他人用刀器杀死,而是被毒杀的,并且这毒在他身上并不立马发作。死者之所以死在此地,推断是自己走到这里时毒发身亡。 死者附近的邻居说这人平日游手好闲,傍晚在家中吃完饭后便会到这边闲逛,家中只有一个女儿,他人很难发现他失踪。 晏安昭听到死者女儿的名字,只觉得这人怎么阴魂不散,那女儿便是今日在客栈遇到的琴女李怜儿。李怜儿也是个可怜人,父亲好吃懒做,喜爱喝酒并且醉后爱打妻儿,妻子在李怜儿五岁时便投井自杀,李怜儿跟着妓院的乐师学习琵琶,之所以没被卖掉也只是死者想将她嫁入富贵人家,可以每月找她领钱花用。 晏安昭问:“那李怜儿如今何在?” 刘捕头示意属下带上来,李怜儿早已没有今早的娇柔艳丽,现在一脸丧气,灰头土脸,衣服也因被人在地上拖着而一层灰泥。见到晏安昭时眼里发光,挣扎着上前,嘴里叫着:“何公子,我是冤枉的,你要帮帮我呀。” 刘捕头疑惑:“王爷?” “你们照常调查,有何异常再与我禀告。” 王爷离开之后,刘捕头叫属下继续调查,对李怜儿虽不偏向但也不过分刁难,仍如常对待嫌疑犯。 宋浅姝与安七回到王府时,时辰正值申时。平安与大侠两人见到娘亲回来,便跑了过来。 平安不爱说话,只安静地拉着娘亲衣摆,而大侠则叽叽喳喳地跟娘说今天他们干了些什么事情。 大侠扬扬手上拿着的竹叶,兴奋地说道:“院子里的瘸子哥哥叫我怎么用树叶唱歌呢。” 平安小声地说道:“是叫做吹叶。” “怎么可以叫人瘸子哥哥,没礼貌。叫念姝哥哥或者哥哥都行。”宋浅姝轻轻地捏了下大侠的肥脸蛋,以示惩罚。 宋浅姝虽然与念姝并没有多过接触,但是他平常在院子里除草浇花,大侠因为看到过念姝的银枪,便缠着要找他玩。宋浅姝并没有太多的尊卑观念,将念姝当做弟弟看待,叫念姝同孩子玩,那些琐事可以分些给其他家仆。 大侠突然说:“我们还抓到了个坏人。” “坏人?” 大侠说:“恩恩。念姝哥哥说他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宋浅姝惊讶,不知道是谁被抓住了,问大侠,大侠也不能说出什么来,平安也只是说看到一个人要进房间,念姝哥哥就叫人来了。 管家见王妃回来,便迎上去,并且说明了事情的经过,“据念姝说,他见到一个下人鬼鬼祟祟,趁人没注意时溜进您的房间,想必是要偷东西,他便让两个公子去叫人,自己将他抓住了,这偷儿已经被我们关起来了。只不过念姝他也被那下人用刀划伤了。” 晏安昭到时会处置这小偷,宋浅姝不太关心,听到念姝受伤了,便问道:“念姝这伤重不重?” “不重,只是浅浅一划。” “恩,那你将一瓶京城送来的金枪药拿给他。” 去下人房看念姝是定然不行的,宋浅姝只能送瓶上好的药过去。 管家心中惊讶,王妃竟对这下人如此好,京城来的金枪药据说一年只产十瓶,用了之后,且不会留疤。 管家低头应是,便赶紧去办。 第31章 晏安昭回府后,听到家仆禀告说有人潜入宋浅姝房中想偷东西时,虽未到盛怒但也不爽,立即去关押的房间。 昏暗的房间里并没有窗户,唯一的通风口就只有屋顶上一个半尺宽长的开口,刘大龙将自己高大的身体缩成一团,靠在墙角,目光呆滞地看着屋顶上泄下的光。 刘大龙刚被关押时脑海中还想着接下来官人们会用怎样的酷刑以及自己能否留一条命。但被关押了一个时辰的刘大龙如今已没有进王妃房间偷东西的贼胆,在黑暗中,他只觉得身边有鬼在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害怕极了。 听到脚步声靠近,刘大龙害怕地将头埋进双臂间。 房门打开,屋外的光争先恐后涌进房间,刘大龙慢慢抬起头,光线有些刺眼,待适应光之后,也就看清了眼前站着的人,如今他的主子-昭王爷。 晏安昭看此人生的魁梧,却如此胆小,如今正在角落瑟瑟发抖,不耐地问他:“你为何要进王妃的房间?” 刘大龙支吾其词道:“奴才,奴才只是想偷些东西。” “偷东西?偷何物?”因为易阳做的一系列事情,现在晏安昭并不觉得只是简单地偷东西,只觉得又是和双鱼有关。 刘大龙抖索着说道:“就是偷些珠宝,奴才穷怕了,又欠人债务,他们说如果不在期限内归还要砍我的手,我才会如此。” 晏安昭问:“那你可知在王府偷东西并不是简单的事?” “奴才一时鬼迷心窍,被钱财冲昏了头脑,一时才会做这样的事。” 刘大龙说完,便磕头求饶,嘴里说着:“王爷,你就放过奴才这次吧,奴才知道错了。” 晏安昭云淡风轻地说道:“若一句知错了便可抵消你的过错,那也太简单了。” 站在一旁的侍卫走上前,左手一把抓住刘大龙的头发,将他的脸完整地露出来,晏安昭也看到他脸上泪涕横流,只觉得厌恶。侍卫右手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晏安昭再次问:“进王妃房间是想偷何物?” 刘大龙告饶:“王爷,奴才真的只是想偷珠宝。” 晏安昭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说:“继续打。” 侍卫几掌便将这李大龙扇成一个猪头,刘大龙的嘴里已经不能清晰讲出一句话,只能含糊地重复刚才的说辞。 “关到他说出我想要的结果。” 晏安昭留下这句话便离开这间关押人的房间。 晏安昭是先回房间简单洗澡后,再换了身衣服,确认身上没有臭味才去夅院见宋浅姝。 第二日,刘捕头早早便来王府拜见王爷,通常这般凶杀案他是不必禀告王爷的,自行处理便可。但是他在这件案件中查出另一个嫌疑人,而那人如今正在王府。 晏安昭来见刘捕头时,被宋浅姝知道了,宋浅姝从未见过捕快查案,有些好奇。 宋浅姝今天早早换上男装,并让青禾帮她梳个四方髻,本想出去城外玩,但是听到这事,就想要去看看。 晏安昭在去大厅的路上便看到一个简单利落的青年拦住她,男女之间就算如何掩饰也有差别,再说宋浅姝这般简单男装,在远处随意一眼便能看出是女人。 晏安昭并不想让宋浅姝去见刘捕头,更不想她去接触什么凶杀案。故意绕过她,但是宋浅姝是何人,十六岁的心性中还未被世俗的观念束缚,想去看必然是要去的。 “听说这凶杀案是下毒杀人的?”宋浅姝跟在晏安昭身旁,想要打听一下。 “你知道这个干什么?”晏安昭并不惊讶宋浅姝知道这点。 “那凶手抓住了吗?” “等结案我自会告诉你。” 那就是没抓到,宋浅姝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说:“我可以去看看吗?” “不可以。”晏安昭难得拒绝宋浅姝。 “听说捕头来大厅了。” 晏安昭停下脚步,打算叫青涟将宋浅姝带回去。 谁知宋浅姝再来一次偷袭,踮起脚跟,亲中晏安昭的嘴唇。宋浅姝早已摸透晏安昭的本性了,本想给晏安昭好处再趁机撒娇。谁知晏安昭在她后退时揽住的腰间,加深两人的吻,在宋浅姝快要喘不过气时才松开。 “你看你这模样,还是快回去吧,让人见了可不好。”晏安昭看着面红的宋浅姝,一本正经地说,实则内心早已乐开花。 宋浅姝气得跺脚,故意说:“你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念姝。” “那就去吧。”晏安昭不为所动。 宋浅姝拉住晏安昭的衣袖,撒娇道:“你就让我去呗,我一定跟在你身边哪也不去。” 晏安昭问:“若是出事怎么办?” 宋浅姝瞪眼:“我还能怎么办,不过我一定乖乖的,不找事。” 见晏安昭无动于衷,宋浅姝继续加大力度撒娇:“晏哥哥,你就答应我吧。” 晏安昭最终还是答应带宋浅姝去见刘捕头,但在去之前要用湿帕子敷下脸,待脸上的红晕退下才一起去大厅。 刘捕头身高八尺二有余,一脸正气,穿着暗红色领窄袖大袍,腰间系着一条明红色长带。 宋浅姝好奇地打量着刘捕头。 刘捕头早已等候已久了,因为焦急嫌疑人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王爷身旁跟着的青年。 刘捕头先是为难地说:“王爷,凶杀案有眉目,但是一个嫌疑人我们还不能调查。” 晏安昭冷淡地问道:“为何?” “只因为这凶手是王爷府中的家仆,我们不能贸然到王府抓人。”刘捕头也说明了来意。 “叫何名?” “叫做刘大龙,死者生前曾与他一同饮酒吃饭。” “刘大龙?”晏安昭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在旁边的管家低声提醒道:“王爷,昨日抓的小偷便是刘大龙。” 刘捕头也听到管家的话,问:“那这人何在?” 管家答:“还在关押中。” 晏安昭也想起了昨日那胆小的大汉,看了眼身后满脸新奇的宋浅姝,知道避不开她了,只好说:“将他带上来。” 晏安昭对刘捕头说:“刘捕头先坐下喝杯茶。” 刘捕头受宠若惊,坐在下方喝了一口侍女端上来的茶。抬起头时正好看到王爷将手中的茶递给一个男人,刘捕头差点被口中的热茶噎到,他知王爷爱妻,却不知王爷竟还是个断袖呀。 刘捕头看了好几眼,才看出这是女子装成的,细细一想没准是王妃。就看到王爷朝自己淡漠地看来,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多看。 刘大龙是被人拖着来到大厅的,侍卫除了扇巴掌之外并没有施加其他刑罚,只是这刘大龙关了一夜,又听见王爷召见,吓得腿都软了。侍卫才只好拖他过来。 宋浅姝看到刘大龙时只觉得这人也太胖了吧,整个脸都肿成一个大饼了,并没有想到这是打肿的。 刘大龙爬到晏安昭脚下,哭着求饶:“王爷,奴才错了,奴才错了。” 晏安昭将脚移开,才没让这人污了自己的鞋,像看死物一般看他,问:“你为何错了?” “奴才不该进王妃房间,奴才并不是一时财迷心窍,而是想进去偷王妃的双鱼印章。”刘大龙能忍住一夜不说便是极限,如今不用任何手段,自己就什么都招了。 宋浅姝听到与自己有关,仔细地听着他大舌头般说出的话。 又是双鱼印章?宋浅姝蹙眉,怎么又有人想要呢。 “是谁派你来的?” “奴才不知,那人告诉我,如果能到双鱼印章,他不但帮我偿还赌债,以及给我一箱子金子。”刘大龙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 “那你在这事之前,还做了什么?”晏安昭早就查过刘大龙。 刘大龙咬牙说出:“奴才还将王妃想与王爷和离的事情告诉那人。他给了我五百两银子。” 刘捕头听到李大龙这话,顿时冷汗直冒,在一边安静如鹌鹑地站着,只恨自己来得不是时候,现在只想偷偷消失。知道皇家秘事可不是件好事,有时无意听到的事情能随时让你脑袋落地。不过王爷王妃之间看来并不像外边传得那般和睦呀。 管家走到刘捕头身旁,轻声说道:“刘捕头,请到偏厅坐。” 刘捕头感激地看着管家,赶紧随他离开。 “我们和离的事情?”宋浅姝也想起来之前的事情,说:“易阳他此前知道我提过和离之事。” “那人是易阳?” 王爷的怒火刘大龙早已感受到,跪在地上发抖说道:“奴才不知道,是一个蛮族男人找上奴才的,只知他的左耳上带了一个银色圆环。” “蛮族男人?银环。”晏安昭回想见过的人中是否有人符合这两个特点。 晏安昭并未想出是谁,对刚回到大厅的管家说:“叫刘捕头出来,将这刘大龙带去审查。” 管家只好又回到偏厅。 刘捕头再出来时,不敢多问,听王爷叫他带走李大龙,便让前院里等候的下属来押人。 晏安昭说:“今日我也随你去衙门审犯人,看看这凶杀案的凶手究竟是何人?” 刘捕头自然不能拒绝,与王爷一起去衙门,看见王妃也一起,诧异地看了几眼。 晏安昭突然问道:“你在看什么?” 刘捕头仰头看向晴朗的天空,说:“我看这天气正适合查案。” 衙门中的人各司其职,并不因王爷的到来而停下手中的事务,或恭敬地向王爷躬身后便继续做事。 一位中年男人上前,说:“王爷,府尹今日去城外大头县。” 晏安昭颔首,并没有追问,随刘捕头去牢房。 宋浅姝跟在晏安昭身边,眼睛却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到牢狱大门前,却意外地看到了熟悉的人。 曲梁入从昨晚知道表姨夫死后,便守在这里半日了,正坐在大门旁垂头丧气,就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曲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第32章 “曲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宋浅姝故意加粗自己的嗓音问道。 曲梁入一脸憔悴,看见男装的王妃,猜想王妃可能是与王爷来审问犯人,想到牢狱中的表妹,叹口气说:“我表妹被关在里面。” 宋浅姝问:“你的表妹?” “我表妹李怜儿,昨日姑丈不知为何暴毙在巷子里,捕头说怜儿嫌疑最大,便将她关了起来。我今天是想进去探望她。” 曲梁入从昨天傍晚回家时听到这件事后,便一晚未睡,今天一大早要衙门就来探望表妹,询问具体情况,只是狱卒并不让他进去。 宋浅姝并不知道李怜儿是谁,但看曲梁入颓丧,便想帮一下他。 晏安昭看宋浅姝的表情便知道她心中所想,便说道:“刘捕头,既然曲公子想进去,便许了。” 刘捕头应是,便对曲梁入说:“你就跟我们一同进去吧。” “谢谢,谢谢。”曲梁入先是对王爷王妃作揖,才对刘捕头作揖。 牢房里一片昏暗,每间牢房里虽有一扇小窗通风透光,但是仍需要烛光才能看清。晏安昭一行人经过牢房时,里面关押的犯人有些挤到栏杆来看,也有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因为犯人众多,有好几间牢房都关押着几个犯人。但李怜儿是女人,可以自己关一间房。 等到李怜儿的牢房前,曲梁入便忍不住跑到栏杆处,心急地叫道:“表妹,表妹。” 原本缩在角落,睡在草堆上,披头散发的女人听到声音,快速到栏杆来,嘴里说着:“表哥,我是冤枉的。我真不知道爹是怎么死的。” 曲梁入知道表妹虽性子有时太过偏激,总想着嫁给一个官人当夫人,但绝不敢下毒杀害自己的父亲。安慰表妹道:“表妹不怕,表哥相信你,我会把你救出来的。” 宋浅姝在旁边看着他们,觉得这个女子很眼熟,听到她的声音才确认,是在客栈挑衅她的琴女。不过真的是没想到两人是表兄妹。 等他们说了段话后,刘捕头才出声打断他们,说:“李怜儿,你今天除了昨天的说辞,还有无其他未说的?” “没有,我知道的全告诉您了。” 李怜儿见到刘捕头,有些畏惧。 曲梁入见状,恶狠狠地看向刘捕头,想是这些捕头定是对他表妹用了刑。 刘捕头无奈地为自己解释:“我们并没有对李怜儿进行任何刑罚。” 晏安昭说:“刘捕头,去审审刘大龙。” 李怜儿早已看见晏安昭,但是却再也不敢上前套近乎,她从昨日那些捕头中知道这是王爷。她看到王爷身后的宋浅姝,那些小心思顿时消散了,王爷不可能背叛王妃的,那先前她以为的外室就只有是王妃了。 曲梁入听到刘大龙的名字有些惊讶,这刘大龙也是他们巷子那一带的住户,并且这刘大龙一直想娶李怜儿回家。姑丈如此对待怜儿,刘大龙倒是有可能杀害姑丈。 曲梁入直接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问:“你可知刘大龙想杀姑丈?” 李怜儿摇头,说:“我不知道。” 李怜儿想到刘大龙,心中便一阵愧疚,如果不是她,大龙哥也不会与爹扯上关系。 刘捕头今日也并不是来审李怜儿,允许曲梁入探望李怜儿,但是半个时辰过后必须离开。 刘大龙在牢房里的状态比在王府时更加萎靡,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被抓到这里来。 牢门打开,后面跟随的捕头将手上的椅子放下,并用布擦干净后,请晏安昭坐下。 晏安昭看到宋浅姝略微谴责他拿架子的眼神,便故意退一步,并没有坐下。 刘捕头已走到刘大龙面前,另两个捕头站在两旁。 刘捕头问:“刘大龙,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捉你?” 刘大龙恐惧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刘捕头说:“那你可知昨日李大头暴毙街头。” 刘大龙听到这消息,瞪大眼睛,惊悸地否认:“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刘捕头逼问:“你若不知道,为何听到这个消息如此惊慌,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刘大龙只知道摇头和重复这句话。 无论刘捕头回答什么,刘大龙都是否认,并不多说一句话。 晏安昭对审问这种人并没有太大兴趣,若是不开口便用刑罚,少有人能撑得住不说出真相。但是今日宋浅姝在,看她兴致勃勃,也就将处以刑罚这句话咽下。 刘捕头见他吃软不要,便想要来硬的,但是王爷王妃两人不开口,他不能越过他们。 宋浅姝主动对晏安昭说:“我们要不出去一下吧。” 晏安昭挑眉,宋浅姝猜出他们是顾忌自己才没有用刑,不好意思地说:“我在这里,会影响刘捕头审查犯人吧。” 刘大龙顾不得王爷的威望,对宋浅姝磕头,说:“请您救救我呀,我不知道李大龙死的事情,我没有参与过。” 晏安昭一脚将他踢开,冷淡地说:“滚。” 宋浅姝不忍继续看下去,想要离开了,但是走之前对刘大龙说:“李怜儿也被关进来了,如果你不说出真相,她就一直都洗脱不了罪名。” 刘大龙听到这番话,整个人呆愣住了,怯怯地问刘捕头:“怜儿,她真的被关进来了?” “是的。” 刘大龙气愤地说:“你们怎么可以将她关进来,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在这腌臜地方。” 刘大龙扑向刘捕头,想要用拳头打刘捕头。却被捕快制止住,并狠狠踢几下。 刘捕头说:“如果你不说真相,她还会一直在这里。” 刘大龙的坚持因为这一句话消磨殆尽,他说:“是易阳先生的一个下人。” 宋浅姝除了牢房,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才觉得没有那么压抑,戳戳晏安昭的衣服,说:“我以后不来了。” 晏安昭牵住她的手,温声说:“明日我们去寺庙。” 宋浅姝问:“为什么要去哪里?” “因为那里安静,并且无人会打扰,这些日子闷坏了吧。” 宋浅姝在虽然不擅长琴棋书画,但是喜欢跳舞,这也是她多年来打发时间的唯一爱好。可世俗认为只有勾栏莺花才会歌唱跳舞。大家闺秀只需知书达理,琴棋书画均要涉及。 家人虽宠着她,但也只能在闺房里学习,并且不能在外人前跳舞。 “没准早忘了。”宋浅姝故意说反话,心里开始期待了。 “时辰还早,我们出去带你去骑马。” “好呀。”宋浅姝会骑马,自从知道那匹黑马大风是自己的马后,便蠢蠢欲动,想要骑上它,痛快地享受疾速。 晏安昭让人将府上的两匹马牵上来,在此之前,与宋浅姝两人一起在街道上行走。 两旁小食摊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将宋浅姝的馋虫勾醒,她走到一个包子摊,问道:“两个包子要多少银两?” 摊子的主人是个富态的男人,一笑起来,脸上的横肉将他的眼睛挤成一道细线,热情地说道:“不用钱不用钱,王妃你想吃哪样?” “我要两个肉包子。”宋浅姝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被认出,以前她在京城都没人认出她是宋小姐的。 包子摊主将两个大肉包包好后,还询问要不要其他的。 “不需要了,谢谢。” 宋浅姝接过包子,并没有固执要给摊主铜板,等她们离开后,自有王府的人来付账。宋浅姝将纸包拿给身后的晏安昭后。开始走向下一家买糯米糖的摊子。 因为这条街道并不是主干道,食摊稀稀落落的,宋浅姝只买了三样,便和晏安昭在一家面摊的桌椅坐下。 宋浅姝说道:“不需要面,能给我们上两碗汤吗?” “好的。”一个妇女爽快的应道,然后在锅前忙活。 宋浅姝拿出一个包子,另一个给晏安昭,怕晏安昭认为自己贪吃,解释说:“本来想到城中找些好食,我今早可只吃了半碗粥。” 晏安昭将他咬了一小口的包子递给宋浅姝,宠溺地说:“那这剩下的给你?让你多吃半个。” 宋浅姝也不客气,从晏安昭手里接过包子,大口咬下去,说:“我是真的饿了,才不是想吃呢。” 熟知宋浅姝会为了美食吃饱后硬吃下去,如今宋浅姝的腹脆弱,不易吃过饱,否则会难受几日。因此晏安昭平时在宋浅姝出门时会叮嘱青涟,他也会限制宋浅姝的食量。 看宋浅姝大口吃包子,晏安昭浅笑,将宋浅姝还没吃的包子拿来,咬下一口。宋浅姝最后也才吃了晏安昭递给她的半个大的包子。 妇人麻利地端来两碗热汤,招呼道:“汤来了,王妃王爷要趁热吃呢。” “好的,谢谢。”宋浅姝对城里百姓的热情已经没有当初的不知如何了,有时还会让府里的人将些水果送给一些百姓。 并不是挂水清汤,妇人下了许多料,如自家做的肉丸,新鲜的猪肉片以及些猪肺片和青菜,将碗装得满满的。 宋浅姝曾来过这家摊子,即使下了面的面汤也没有这么多,知道是妇人专门下了许多肉给他们。小声对晏安昭说:“洛城的百姓们,对我真的很好呀。” “我对你也很好。”晏安昭将宋浅姝碗中的肉舀到自己碗里。 “你偷吃我的!”宋浅姝瞪眼,用筷子拍了下晏安昭的筷子,但是并没有夹回来。 第33章 晏安昭与宋浅姝并没有骑马,只因在两人要上马时,刘捕头派人出来告知晏安昭,刘大龙已经招了,但他的供词也涉及到王府,想让王爷定夺。 宋浅姝让晏安昭先进去听刘捕头如何说,自己随下人牵马儿去后院的马厩里。 黑马大风威风凛凛,白马如雪温和顺服,两匹马在一起时,大风总是要挤到如雪身边,用自己的大头拱如雪的头,热情极了。 当晏安昭告诉宋浅姝,大风是匹母马如雪是公马时,宋浅姝一脸不可置信,大风你作为母马的矜持呢,这么威风真的可以吗。 大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主人了,亲热地用鼻子贴向宋浅姝的脸。宋浅姝很少接触马,但是并不排斥,左手放在大风的马头上。一旁的如雪也亲呢地凑向她。 “你们俩真乖。”宋浅姝帮大风顺毛之后,再帮如雪。 --- 刘捕头小心翼翼地看着王爷,说:“刘大龙说,这件凶杀案的凶手是易阳家中的家仆,并且他先前所说的蛮族男人,也是这个家仆指挥他说的。” 晏安昭说:“说清楚。” “刘大龙欠赌坊的五百两并非刘大龙自己输下的,而是那死者李大头欠的。李大头曾许诺刘大龙,若还清欠款,他便将女儿嫁给刘大龙。据刘大龙说,这家仆名叫吴四,两月前突然出现,曾帮刘大龙还了一百两,并让他留意王妃。”刘捕头说道这,见王爷并没有勃然大怒,便继续,“刘大龙每隔五日,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知吴四,其中也包括王妃想和离之事。” 晏安昭将手中的青瓷茶杯放在桌上,语气中已有怒气,说:“那他是不是还在知道王妃要出府时,连忙去跟这吴四说了。” 刘捕头说道:“是的。吴四在这之后替刘大龙还了剩下的两百两,剩下两百两的欠债,说是他能拿到双鱼印章便给他银两。” 刘捕头并不知道双鱼印章是何物,但是从刘大龙的供词中知道,这吴四似乎费尽心思想要拿到双鱼印章。 “身为一个奴才,就有如此祸心,在这世上还能有何用。”晏安昭淡淡说道,一句话便将刘大龙的生死定下。 刘捕头说:“李大头暴毙原因,也是因为他发现两人事情,想要借此威胁吴四。” 晏安昭对事并无兴趣,打断刘捕头,说:“这案件你继续查办,如今先与我去将这吴四捉拿归案。” “是。” 宋浅姝还在替如雪刷鬃毛,晏安昭便已经走过来了,说:“我们要去趟郊外,你要与我们一起吗?” “当然。”宋浅姝好不容易今天可以出来玩。 晏安昭说:“那便骑马去吧。” 大风像是能听懂人语一样,知道主人要骑.它,仰头长嘶一声,目光炯炯有神看着宋浅姝。惹得宋浅姝含笑抚摸它的头,夸奖它说:“大风好有灵性。” 晏安昭说:“我们早点出发,尽量在午时回来,回府与孩子们一同用午膳。” 宋浅姝上马后,大风便安分多了,也没有抬起前蹄展现自己的气势,而是平稳地小跑着,向主人展示自己。 晏安昭并不担心大风将宋浅姝摔下,翻身上马后,让如雪在前边走,大风则不疾不徐地跟在如雪后。 刘捕头他们早已在衙门前等候,五人皆是骑马。他们不敢超过王爷,缓缓走在两人身后。 晏安昭说:“我们要去易阳府上。” 宋浅姝问:“是凶杀案?” 晏安昭说:“恩,并且这凶手还牵扯到王府。” 宋浅姝点点头没有再问,她对易阳的好感早已因为大侠被劫毁全了,唯一有好感的便只有给大侠糕点吃的林荷絮。 “这里荒无人烟,你可以尽兴骑马。”晏安昭用鞭子轻轻抽下如雪,如雪便快速向前奔跑。 宋浅姝手上有鞭子,但是不舍鞭打大风,好在大风无需她下鞭子,就自己朝着如雪奔去。两匹马的速度越来越快,让刘捕头这些骑着寻常马匹的人根本追赶不上,只能看着王爷远去。 风急速从脸上吹过,耳边只能听到呼呼地风声,虽然风速太快让脸颊有些微疼,但宋浅姝还是喜欢这疾速,仿佛世上所有的烦扰都被抛在身后,此时只有舒畅。 晏安昭让如雪缓下速度,两匹马并肩奔跑,宋浅姝闭着眼享受疾速时,晏安昭偏头看着她。这段时间的宋浅姝每一抹笑都是出自内心的,不再像之前那样强颜欢笑,郁郁寡欢。 他每日都怕宋浅姝醒来记起了政变那段时间的事。想到那些早已化为污泥的人,晏安昭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宋浅姝扯动一下缰绳,大风的头微仰,速度缓慢降下来。宋浅姝转身对不知何时在她身后的晏安昭喊道:“你怎么到我后面了,我们快到了。” 晏安昭快马到她旁边,此时眼里只对宋浅姝的宠爱。 到了易阳府上,守门的两个家仆看到王爷到来,有些慌张,一个家仆去通知老爷,另一个则恭敬地将两人带到大厅等候。 易阳因为上次的事情,与洛城的书生有了间隙,这些日子都是在家中钻研古书。听到晏安昭过来,心中疑惑,他并不知道吴四做了什么。 “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是为了何事?”易阳踏进大厅时,捕快也已经到了,但只有刘捕头在厅内。 晏安昭并没有开口,刘捕头说道:“易阳先生,你府上有家仆涉及到昨日发生的凶杀案,我们已掌握了人证物证,现需要将他捉拿归案。” 易阳的脸上显出惊讶,问:“敢问是谁?” 刘捕头回道:“吴四。” 听到是吴四,易阳直接对家仆说:“去让人将吴四带来。” “易阳先生应该不介意我们先斩后奏,将人已经捉住了吧。”刘捕头说完,其余四个捕快也进入大厅,并且押着一个男人。 易阳说:“自然不介意。” 刘捕头问:“吴四,你昨日可见过李大头?” 吴四没有半分挣扎,无需刘捕头逼问,直接承认:“见过,并且给他下了毒I药。” “那你承认你是杀害了李大头的凶手?” “我承认。” 易阳看着这一幕,面色并没有半分异常,对刘捕头说:“我不知这吴四竟然做出这事,若知道定然不会窝藏罪犯,还劳烦刘捕头过来一趟。” 晏安昭说:“且慢,这家仆杀了人一事无疑,但本王还想知道,你为何要探听王府的事?” 吴四低着头不回答,少顷待刘捕头发现异常,吴四已经服毒自杀,口流鲜血,仰头倒在地上了。 刘捕头用手探他吐息,对王爷说:“王爷,此人已死。” 晏安昭看向易阳,冷声说道:“解释。” “王爷,我并不知道吴四为何自杀,更不知道他为何要打听王府事情。”易阳一句话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但是在场的人都清楚这主仆两人定有猫腻。 晏安昭低声对易阳说道:“陈太后已经自身难保了,难免过几日就要昭告天下太后已薨,三皇子如今也只是危于累卵,没人会来救你。” 其他人并没有听到王爷的话,只知易阳的脸色大变。 易阳的嘴唇微动,但还是没说什么,对刘捕头说:“竟然你们要查案,我自然配合,只希望你们不要官大欺民。” 晏安昭对于易阳的耐性早已磨光,说:“既然你不知道,那先收押在牢房,等你想说时再说。” 捕快很快就上前捉住易阳,易阳依旧淡定,仿佛自己只是去牢房里坐客。 两位捕快负责带走吴四的尸体,另外两位押着易阳,府上的家仆都不知道发生何事,脸色畏惧。 晏安昭与宋浅姝走在后面。刚才的一系列事情发生得太快,宋浅姝并不知道从何问起。 在要离开院子时,宋浅姝看到林荷絮站在走廊上,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她。 宋浅姝说:“我去和她说几句。” 林荷絮让芙蓉下去,见晏安昭仍在那边站着,知道自己无法单独与王妃说话了,便直接问道:“王妃可否与我说说我哥哥是否犯了事?” “我不知道。” 林荷絮恳求:“如果罪不至死,能否留哥哥一条命?” 宋浅姝并没有答应她,说:“对不起。” 林荷絮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她还想问能不能看在平安的面上饶过他爹,但最后还是没有问。 林荷絮低声说道:“王妃,我们林家是对不起你,但。” 宋浅姝不知道林家与她又有何纠葛,打断林荷絮,说:“如果你想见平安,你可以来王府。” 林荷絮摇摇头,哀伤地说:“我们对不住他,王妃你一定能好好照顾他的。” 宋浅姝没有再与她继续说下去,回到晏安昭身边,与晏安昭一起离开易阳府上。 是晏安昭告诉她平安是林荷絮的母亲。宋浅姝虽然惊讶但回想林荷絮看到玉佩的反应,猜林荷絮知道自己的孩子在王府。 两匹马缓缓走着,宋浅姝的兴致从离开易府之后便很不高,晏安昭对宋浅姝说:“你知道为何林执改名为易阳吗?” “我当然不知道。” “因为他的生父姓易,他的父亲易天曾是陈太后的老师,两人暗结珠胎,陈太后进宫后夭折的第一胎,其实是被她送到自己的母家,同时也是林夫人的母家中。” 听到这件皇家秘事,宋浅姝吃惊地说:“那易阳是三皇子的同母兄弟?” “是。先前是因为他有陈家一脉在京城的势力做靠山,我才容忍他。但皇上已经容不下陈家了,易阳的靠山如今也只是一盘散沙,无人无暇顾及他了。” 宋浅姝对朝廷的事情并不感兴趣,让大风加速奔跑,很快便将晏安昭抛在后面。 宋浅姝大声喊道:“快点,我们还要在午时回城呢!” 第34章 凶杀案很快便结案,李怜儿也在当日被放出来。 当晚王府来了两个人求见王妃。 来王府找宋浅姝的人不多,并且少有的几个还是百姓代表,妇女们带着些自家做的东西来送给宋浅姝。宋浅姝不知道失忆前的自己是如何与他们打交道的,她性子活泼,并且喜欢与人交谈,倒是很快跟百姓聊下去。 第一次送走百姓时,宋浅姝对晏安昭说:“觉得好神奇。” 百姓们虽然对她怀有尊敬,但是却敢来找她,只为了送些东西,并且一旦聊起来,她们就像把宋浅姝当做自家的闺女对待,嘘寒问暖。只是晏安昭出现后却明显地拘谨起来,因此晏安昭很少出现。 这天来找宋浅姝的却是曲梁入与李怜儿,宋浅姝看见李怜儿时有些惊讶,猜不出她是为何找自己。 曲梁入先开口叫道:“王妃。” 李怜儿怯生生地也喊了一声王妃。 宋浅姝对他们说:“你们先坐下吧。” 两人坐下后,青禾便带着两位侍女端上茶水。 曲梁入说:“王妃,我们今夜打扰,是有事相求。” 李怜儿鼓起勇气,才敢开口:“是我想求王妃饶过大龙哥。” 宋浅姝刚开始还有些懵,回想了今日早上的事情才想起来,想必是刘大龙,但是疑惑地说道:“这凶手不是已经找到,刘大龙竟然不是凶手,理应已经释放,还是他参与了这个案件?” 李怜儿摇摇头,双眼通红地说道:“大龙哥并没有参与,他只是知道凶手而已。如今他就要被处以死刑了。所以草民才斗胆求王妃救大龙哥一命。” 说着,李怜儿就跪下求宋浅姝。 宋浅姝被她的举动惊到了,说:“你先起来,跟我说说他为何要被处以死刑。” “我也不清楚,是捕快说的。”李怜儿畏惧地看了眼宋浅姝,又很快低下头,继续说,“捕快说是王爷下令的。” “王爷下令的?”宋浅姝很少参与这些事情,今天去看刘捕头查案也只是兴起,若这是晏安昭下令,她就更不应该帮忙。 曲梁入也看出宋浅姝的为难,请求道:“大龙他生性不坏,之前偷东西也只是因为生活所迫,想要尽快凑够银两帮姑丈还债。王爷可以砍他手以示警戒,但是罪不至死。” “是的,大龙哥都是因为我才会落到这样下场。”李怜儿的眼泪都快掉下,最后她咬牙说道,“我可以替大龙哥死的。” “怜儿。”曲梁入并不知道李怜儿居然有这种想法。 宋浅姝也想不到昨日指着说她配不上晏安昭的女子,今天竟然能为了别人而死。 “我一直都对大龙哥很不好,但是他为了我,每月的例钱都交给了我爹,并且做了错事替我爹还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是大龙哥的错。”李怜儿闷闷说道。她离开牢房时曾去看过刘大龙,刘大龙见她安好,开心地询问她的情况,并不说他自己受了那些刑罚。但是李怜儿看他的脸就知道伤得不轻。 宋浅姝知道自己心软,李怜儿这番话更让她无法拒绝,但是她也清楚自己不该驳晏安昭的命令。 最后宋浅姝说:“我可以帮你,但是结果如何,我不能承诺。” “谢谢王妃。”李怜儿又跪在宋浅姝面前,面容欣喜。 在两人离开时,宋浅姝叫住曲梁入,小声地问他:“你是不是对你表妹有意?” 宋浅姝看过不少表兄妹之家的爱恋话本,见曲梁入带着表妹来找她,脑子里又演了一出常见的话本戏。 曲梁入哭笑不得,向王妃说:“我只对何月姑娘有意,并且这还需要王妃的帮忙。” “那就好,何月是个好姑娘。”宋浅姝松了口气,让曲梁入和李怜儿回去。 他们离开之后,宋浅姝便去找晏安昭。 晏安昭难得陪大侠和平安在书房里背书,宋浅姝进去时,平安抱着三字经乐滋滋的,大侠则是哭丧着一张脸。 见到娘亲,大侠便扑到她怀里,指着晏安昭告状道:“爹他欺负我,你看我的手,都红了。疼疼。” 大侠的左手伸到宋浅姝面前,生怕娘看不到他的红痕,都要抬到宋浅姝眼睛前了。宋浅姝抓着他的小手,知道大侠这是来撒娇了,轻轻地在他的手心吹几口气,哄他:“吹吹,痛痛都飞了。” 大侠一下子就开心地眯起眼,拿着三字经,炫耀道:“娘,这些我都会背了,我要背给你听。” 宋浅姝轻弹他的大脑门,问:“那你既然会背,为什么还会挨打?” 大侠撅起嘴说:“我才不要背给爹听,我就只背给娘听。” 晏安昭不客气地捏着大侠的左脸颊,说:“你就不能学学平安。” “哼,我才不要。” 平安拿着三字经,也走到宋浅姝面前,慢慢说道:“我也要背给娘听。” 平安虽然比大侠大五个月,但是他比大侠轻很多。宋浅姝抱起他,坐在椅子上,说:“好呀,你背。” “人~之~初,性~本~善。”平安是才学习半个月,字都认不大全,三字经也只会前面五句,并且一字一顿。 宋浅姝认真地听他背完,亲亲他的脸颊,夸奖道:“平安真乖。” 平安一下子整个小脸蛋都红了,害羞得不知道说什么。 大侠等平安念完,也急不可耐地背起三字经,他已经能够熟练地背出三十句三字经了。 宋浅姝也照样夸奖大侠,两个孩子背完书就手牵手回房间玩他们的玩具,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温馨时刻也就结束。 宋浅姝说:“刚才曲梁入和李怜儿来找我。” 晏安昭在他们进府的时候,便知道了,也能猜出他们的来意。 “他们想要我饶了刘大龙的死刑。”宋浅姝一边看晏安昭的脸色,一边说。 晏安昭温声问:“你同意了?” “恩。” “那便饶他一命。” 宋浅姝没想到事情就这么简单,看她愕然的表情,晏安昭轻声笑道:“你提出的要求,我自然都会同意。” 晏安昭时不时就会说些情话,宋浅姝都已经麻木了,虽然不讨厌,但还是瞪了他一眼,故意说:“那你今晚自己睡。” 在刘大龙出狱后几天,曲梁入曾再次登门拜访,为李怜儿之前得罪宋浅姝的事情道歉,并且告知待刘大龙伤好后,两人便会成亲并且远离洛城去乡下生活。 半月时间,京城那边快马加鞭陆续寄来了三封信件,并且皆是皇城里寄出,晏安昭整日与幕僚商讨事情,每晚直到亥时才从书房出来。宋浅姝没有打听到底发生何事,只是带着两个孩子玩耍,不让他们打扰晏安昭。 宋浅姝带大侠和平安去过一次客栈,两人便迷上了听书,每日完成功课后便盼望着要去听书。 楼下的曲梁入今天讲的是状元郎与公主之间的爱情故事,两个孩子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小手扒着窗台,聚精会神地听故事。 宋浅姝就爱逗大侠,问:“你们能听懂吗?” 大侠转过头,一脸严肃地说:“娘,你先乖乖地在一边玩,等我听完就陪你玩。” 宋浅姝被大侠这番话惊到,然后回想起来,这不是她第一次带大侠来听书时,对大侠说的话吗。 宋浅姝哭笑不得地看着大侠。 “王妃,何月姑娘来了。”青涟牵着何月进来。 “坐这里,这里听得清楚。”宋浅姝指向自己旁边的一张椅子。 宋浅姝是专门让青涟去带何月过来的。 何月从进入客栈的时候,便听到了曲梁入的声音,她知道他说书,但是从未听过。 何月问:“小姐,你叫我来是为了何事?” “听书。” 宋浅姝说完这两字便不再说话了,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何月不好开口打扰,也只好专心听书。 曲梁入今天的故事是个悲剧,公主虽然与状元郎两情相悦,但是皇上执意要将公主许配给大将军,一对恋人被迫分开,公主在成亲当日自尽,状元郎也在当日皈依佛门。 曲梁入的最后一句话落下,听书的人们都还久久不能回神,就连那三大五粗的混混也被曲梁入说得伤心。 大侠喜欢听书,但他还听不懂故事,故事说完他就摸着肚子,说:“娘,我肚子饿了。” 宋浅姝的伤思全被大侠气没了,“就知道吃,让青禾拿给你。” 两个小孩便挤到青禾那里去了。 何月也被曲梁入带入到故事里,眼角微红,说:“曲公子说得真好。” 宋浅姝赞同道:“是啊,就算是多普通的事情,到他口里,每一句话都能牵动人心。” 何月又问:“王妃,你可是有事找我?” 宋浅姝早将何月当做朋友对待,故意问她:“无事就不可以找你了?” “当然不是。”何月以为小姐生气了,有些着急。 “好了,我就只是逗逗你。”宋浅姝只是想给曲梁入和何月两人牵桥搭线。 宋浅姝不问她事情,何月一下子便拘谨下来。 为了让何月放松下来,宋浅姝问她:“我当初为什么会想到开秋水糕点铺呢?” 宋浅姝说的是糕点铺这个情报处。 何月回答:“当初王妃想知道城中百姓的情况,所以才找来了几个人,打听城里哪户人家生活贫苦。” “啊。”宋浅姝完全没想到她建立一个情报处的原因是这样。 何月并没有告诉宋浅姝,糕点铺里负责打探消息的伙计是王爷安插进来的暗卫。 何月解释道:“王妃来洛城时,一场瘟疫刚过,城中一片混乱,很多人家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并且真的有人易子而食。” “易子而食?”宋浅姝被吓到了,如今的洛城一派繁华,当初也会贫困到那么可怖吗。 “当初是王妃运来了一车车的粮食,王爷颁布了一系列政策,我们洛城才能变好。”土生土长的洛城人青禾说,语气里满满的敬仰。 宋浅姝总觉得青禾的话不真切,但是洛城的百姓时真的爱戴她,她也会想过难道她真的做过这些吗? 曲梁入上来时,宋浅姝已经回王府了,房里只留下面红耳赤等待曲梁入的何月和见到心上人不知所措的曲梁入。 第35章 七月的洛城一片安宁,一直处于战乱之中的西库也即将迎来和平。京城来的信件一封封送到洛城,身为王爷的晏安昭也不得不接受诏令,前往边疆。 宋浅姝皱眉,不禁担心地问:“去西库?” 关于晏国与蛮族鲜然在西库的战争,因为洛城靠近西边,宋浅姝时常能听到人们讨论战事,偶尔也会看到难民在洛城。 晏安昭见宋浅姝担心自己,难得地逗她:“你担心我?” 宋浅姝鄙夷地看着他,说:“我是怕你到了边疆,非但不能带领军队打胜仗,还节节败退。” “你就这般看低我,好歹我也是一个王爷。” “可你又不是将军。” 宋浅姝知道一些皇子年少时便去参军去边疆挣军功,但是晏安昭一直都是在皇宫之中熟读四书五经,身子还很孱弱,少有的几次运动也是跟着她一起玩耍。 到了西库,蛮族没准一刀便能将他砍下。 晏安昭不解释自己早已不是她眼中当初那个傻乎乎的皇子,只是对她说:“我并不是去打仗的。我们要和鲜然签订和平协约。” 宋浅姝问:“什么时候出发?” “十日后。” 宋浅姝说:“这么快。” 晏安昭笑着说道:“我不介怀你这几日就待在我身边的。” “想得美。” 宋浅姝说完就转身急着离开,但晏安昭还是看见了她脸颊的羞红。 接下的几日,宋浅姝虽然脸上别扭,但大多时间还是在晏安昭身旁,就算是与大侠和平安一起时,宋浅姝的视线也会不自觉放在晏安昭身上。 晏安昭看信件时,她就在旁边看话本。 晏安昭在书房与属下说事时,宋浅姝便去厨房,她的手艺早已有大大的提升,大侠和平安从一开始的嫌弃到后面将宋浅姝亲手做的菜吃完。 宋浅姝偷偷将自己做的菜肴放在晏安昭面前,晏安昭也只夹这两碟菜。 看到这两碟菜每天都被吃光,自以为没人察觉的宋浅姝心里有些小骄傲,她才不是因为舍不得晏安昭,而是因为晏安昭要去边疆才对他好的。 大侠在第九天的时候闹别扭了,就窝在宋浅姝身边,哪儿也不去,一见娘给爹东西吃,他就抢先拿过来吃。几次之后,宋浅姝也发现大侠的异常了。 宋浅姝和大侠两人在通往书房的外的长廊下,宋浅姝问:“你为什么要抢你爹的食物?” 大侠说:“我才没有。” 宋浅姝说:“那你就回去背书。” 大侠扁着嘴巴拒绝:“我不要。” 宋浅姝不说话,就看着大侠,大侠突然扑进宋浅姝的怀里,大哭起来。 吓得宋浅姝连忙安抚他,轻声问:“怎么了?” 大侠哭着说:“呜呜,娘你这几天就对爹好,不对大侠好?” 宋浅姝用手帕擦擦大侠的眼泪,柔声问:“娘怎么不对你好了?” “你以前把好吃的都给我和平安的,都没有了。娘还会讲故事给我听,现在也没有了。还有。”大侠越说越伤心。 看他又要哭起来,宋浅姝说:“你爹明天就不在府里,他要去别的地方,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不能吃到娘做的食物了。” 大侠两只眼睛还挂着眼泪,可怜巴巴地问:“爹要去哪里?” “要去打仗。” 大侠听过大将军的故事,听到爹要去打仗,眼泪也不流了,欣喜地问:“爹是要去当大将军吗?” “差不多。” 大侠拉着宋浅姝,着急地说:“娘,我们快去做好吃的给爹吃。” 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是大侠喜欢的人物,他就想有朝一日成为故事中人人称赞的将军。听到爹要当大将军,不但开心还特别自豪。 宋浅姝被大侠说变就变的心情弄得哭笑不得,只觉得小孩子真好哄。 宋浅姝问大侠:“你是怎么发现娘做的菜只给爹吃的。” 大侠鄙视地看着娘说:“那是因为娘只会做煎鱼和小丸子。” 大侠偷偷告诉平安爹要当大将军了。 两个崇拜大将军的孩子看向晏安昭的眼睛都是闪闪的,特别是大侠难得地主动给晏安昭递东西。 让晏安昭怀疑儿子是不是假的。 在离开的前一晚,晏安昭想宋浅姝应该会有话想和自己说,很有可能会敞开心怀。 然而敞开心怀的只有不该出现在床上的两个小鬼,大侠亲热地贴着晏安昭,“爹,你明天就要去打仗了吗?” “不去。”晏安昭一点都不留情地将大侠推进床里。 肉厚的大侠以为他爹和他玩,咯咯直笑,“爹,会像话本那样,坏人看到你就跑了吗?” “不会。”晏安昭将枕头扔到大侠脸上。 晏安昭不和大侠玩,大侠便转过身和平安说晏安昭的坏话。 晏安昭问:“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想和我们一起睡。”宋浅姝睁眼说瞎话,其实是她下午给大侠和平安灌输晏安昭会成为大将军,哄着两人过来。 “真的?”晏安昭知道大侠的臭脾气,他这些日子给大侠布置了不少功课,大侠气得要打人,只是今日太过奇怪。 “真的。”宋浅姝点点头。 熄了烛火后,宋浅姝给两个孩子讲神话故事,还未讲完两个孩子就睡下了,平安睡觉很乖,不像大侠抱着晏安昭的手臂呼呼大睡。 晏安昭虽然烦大侠,但还是顺着儿子,任他在自己的手上打呼噜。 “我从庙里求了一个平安符。” 宋浅姝将一直藏着的平安符拿出来。晏安昭只能借着窗外微弱的光摸到平安符。 “你什么时候去庙里?”晏安昭问,因为公事繁忙,他并没有实现当初的话,带宋浅姝去山上住几日。 “前日你出府时。” 夜深人静时,很多白日时随意开口的话,在此时倒说不出。 晏安昭想抱下宋浅姝,但是儿子横在中间,让他只能作摆,只好在黑暗中睁着眼,手里握着平安符。 宋浅姝轻声说:“我会想你的。” “我很快就会回来,平安归来。” 第二日,晏安昭启程前往西库,并没有大费周章,就只带了五十名精兵,届时会有小将军凌洛琦在下一个小镇接应。 宋浅姝只送晏安昭到门口,并没有多说什么,唯一想说的也早已说了。 倒是两个孩子围在如雪脚下,兴致勃勃地想要骑大马。 晏安昭抱起平安,说:“等爹回来,带你骑大马。” 平安乖巧地说道:“爹你要早点回来。” 大侠抓了一下如雪的尾巴,装作深沉地说:“你就在外面好好保家卫国吧。” 晏安昭不知道他又从哪本话本学来这些话,一个拳头敲在大侠的脑袋上,“等我回来收拾你。” 晏安昭启程时,看了一眼宋浅姝,宋浅姝对浅浅一笑,说:“早点回来。” 大侠在一旁煞风景地喊着:“爹,你不要回来啦,娘有我保护。” 晏安昭想下马将大侠打几下泄愤,但还是拉动缰绳离开了。 直到看不见人影,宋浅姝才转身回府。 晏安昭刚离开的几天,宋浅姝还有些不能适应。看见大侠因为没有爹的管教,整个人都洋溢着兴奋。宋浅姝有些手痒想打大侠。 宋浅姝便又带着青禾去厨房学习新的菜式。 林荷絮来王府时,宋浅姝正守着炉灶等她第一次做的枣泥拉糕出炉。 宋浅姝说:“让她等下。” 在青涟要离开时,宋浅姝问:“大侠和平安人在哪?” “跟着先生练字。” 宋浅姝吩咐:“今日让他们早些休息吧,带他们去后院玩。易夫人也让她去后院等候。” 等宋浅姝的枣泥拉糕完成了,也只过了半个时辰。宋浅姝尝了一块,松软甜糯,两个孩子应该会喜欢。 “将这些装好,端到后院亭子里。”宋浅姝吩咐完,便带青禾去后院。 林荷絮想和平安说话,但是平安并不与她说话,他平日里性子便安静,不爱说话,只对大侠和爹娘才会说得多了些。 面对着一个对自己热情周到的夫人,平安并不喜欢,他紧闭着嘴巴,只跟在大侠身后。 宋浅姝看到的便是大侠和平安两人坐在草地上玩蟋蟀,林荷絮蹲在平安身边。 “娘!”大侠也不喜欢两个陌生的人,看到宋浅姝便跑过来。 平安跟着大侠跑过向宋浅姝,开心地叫道:“娘。” “看你们脏的。”宋浅姝拿出手帕,帮平安擦干净小手,再帮大侠将那脏兮兮的小脸擦干净。 林荷絮也听到平安的称呼,见她们其乐融融,面色哀伤,芙蓉不知道平安是小少爷,只以为夫人想起早逝的少爷,安慰道:“夫人,少爷若在世,也会这般乖巧的。” 林荷絮没有应答,走上前向宋浅姝行礼,“荷絮见过王妃。” 宋浅姝说:“不要在这里站着了,我做了糕点,到亭子里一起吃吧。” 大侠听到有糕点吃的,开心地蹦蹦跳跳的。 “你每次只能吃一小块。”宋浅姝将糕点分成两半,大的给平安,小的给小胖子大侠。“你如果先吃完,要等平安吃下一块你才能吃。” 大侠只能捧着糕点小口地舔着,看着好不可怜。 平安靠在宋浅姝旁边,大口地吃着糕点,想吃快点,让大侠可以再吃一块。 宋浅姝对林荷絮说:“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宋浅姝怕两个孩子噎住,还要时不时让他们喝一口茶。 待林荷絮吃下一块糕点,她才说出今天的来意,“王妃,我想要见见我夫君。” 第36章 待林荷絮吃下一块糕点,她才说出今天的来意,“王妃,我想要见见我夫君。” “易阳?”宋浅姝倒是第一次听到林荷絮称呼夫君。 林荷絮请求道:“是,我不求王妃放了我夫君,只求能见一面。” “但我并不知他如今在何处。”宋浅姝说的是实话。 林荷絮这些日子也在打听易阳的消息,着急地说道:“他在衙门的牢狱,但只有王爷的御令才能进入。” 宋浅姝并不答话。 “王妃你若同意,我将夫君得到的另一半双鱼印章给你。”林荷絮咬牙说道,关于双鱼印章的事情是她有一次无意听到的,虽不清楚它的作用,但也知道它十分贵重,不然也不会惹得各方人马觊觎。 宋浅姝有些犹豫,她手中的半个双鱼印章让易阳如此虎视眈眈,那一整个双鱼印章,到底有何作用让他费尽心思。 宋浅姝问:“你知道双鱼印章有何作用吗?” 林荷絮答:“并不知道。” 宋浅姝突然问起:“你以前说林家对不起我,是指何事?” 林荷絮面色为难,不知如何开口。 宋浅姝并不急着要她回答,转身又给两个孩子一块糕点,说:“你们吃完就继续回去做功课。” “知道哒,娘。”大侠对宋浅姝言听计从,并不会像对晏安昭那样反抗。 “娘,我今天写了一页大字。”平安说,眼神期盼地看着宋浅姝。 宋浅姝将手放在平安的头上,夸奖道:“平安真棒。” 平安高兴地笑着,低头吃了一大口糕点。 宋浅姝故意将林荷絮晾在一旁,她觉得林荷絮知道双鱼印章的事情,只是在隐瞒些什么。 一直到两个孩子被宋贵带去书房学习。 林荷絮才缓缓道来:“当年我大哥本想下药玷辱王妃,但阴差阳错这药被王妃的侍女淑尤吃了,她被人带到我大哥房中,与我大哥行那苟且之事。” “你在胡言什么?”宋浅姝震惊地看着她,并不相信她。 “这是我们的错。” 若当初大哥真的做成了这件事,林荷絮不敢想象昭王爷会如何对待林家。 林荷絮知道王妃与她的侍女情同姐妹,然而她知此事后也没有阻止大哥趁宋浅姝私奔之时强娶淑尤入府。 宋浅姝问她:“还有呢?” 林荷絮有些疑惑王妃为何这样问,摇摇头说:“便没有了,之后大哥娶淑尤为妾。” “当妾?”宋浅姝气得发抖,“淑尤不应是嫁给林务,怎么成为你大哥的妾?” 宋浅姝从未想过淑尤当妾,淑尤秀外慧中,温柔贤良,怎能嫁人当妾,还是个想要玷辱她的男人。 林荷絮说:“那是我大哥将淑尤带回家后两月便病逝,王妃将淑尤姑娘带到洛城,而林务与淑尤在府中便已生情,随之结为夫妻。” 宋浅姝强忍住怒气,摆摆手,对她说:“你回去吧。” “王妃,请让荷絮见夫君一面。”林荷絮跪在宋浅姝面前,手上拿出另一半双鱼印章。 “这是我没有做主的资格。回去。”宋浅姝对双鱼印章已无兴趣。 林荷絮执意将双鱼印章交给宋浅姝,说:“夫君已经做错很多事了,荷絮知道无法补偿,只求减少错事。” 林荷絮早已看见王妃的动怒,甚至她还隐藏了易阳是怂恿大哥做出这事的主谋。她知道宋浅姝已无可能帮她了,但仍存有一丝希望。 “回去吧,易阳的事情,我会跟王爷说的。”宋浅姝拿过双鱼印章,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芙蓉将跪在地上的林荷絮扶起,轻声叫道:“夫人。” 林荷絮看了一眼平安早先离开的方向,叹息道:“走吧。” 回到房间,宋浅姝便将双鱼印章扔到暗格里,她原以为淑尤如今的生活虽不到富贵,但也有富裕有余,一家人幸福美满,却从没想过淑尤曾遭受过这些,当初的她到底在干什么。 宋浅姝此时想去见上淑尤一面。 但是走到门口,宋浅姝视线突然模糊,只能隐约看到院子里走来的念姝有几道重影,脑海中一阵昏眩,便陷入黑暗之中,身子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宋浅姝脑海里最后想的是她的后脑勺应该会很疼。 宋浅姝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大侠和平安坐在床边,两眼红红的,看到娘醒了,两人挤到床头。 大侠问:“娘,你现在怎么样了?” “好多了。”宋浅姝虚弱地挤出一道微笑。 陈诃大夫上前对王妃说:“王妃,您这是怒气攻心,才会导致晕厥。您的身子虚弱,应当保持心情平和。” 宋浅姝:“麻烦大夫了。” “这是草民应做的。”陈诃说完便退下了。 宋浅姝问青涟:“是谁发现我晕倒的?” 青涟答:“是念姝,他如今在门外等候。” “让他回去歇息吧,并送些糕点给他。”宋浅姝说送给念姝的糕点自然是她自己亲手做的。 青涟虽觉得王妃与一个下人太过亲近不合规礼,但碍于身份卑微只能遵行王妃的吩咐。 宋浅姝的身子一直很孱弱,只是这些日子养得好才并没有同往日一样,十天半月就要生一场小病。 但是今天突然晕倒,让她精神有些萎靡,支开两个孩子,自己独自思索过淑尤的事后,唤来青禾,吩咐她说:“你派人去请淑尤一家来府上暂住几日,就说我想她了。” 青禾应是,便去寻管家。 在淑尤来之前,宋浅姝已经能起身了,吃过午膳后,与青禾在院子里的小亭子里晒太阳。 宋浅姝将两个印章拿出,两个半印章并不是一刀劈成两半的,有一个的中间有根小横木,对应的是另一个中间挖空的洞,将它们对准合上加之旋转,重合之后便是一个完整的圆形双鱼印章。印章的直径只有一寸,但是鱼儿的鳞片都雕刻出来,并且深浅不同。 宋浅姝让青禾拿来一个印台和纸张,将沾上印泥的印章盖在纸上,纸上便出现了栩栩如生的双鱼戏珠图样。 青禾看这鲜红的鲤鱼,忍不住说道:“王妃,这真好看。” “念姝拜见王妃。” 对于念姝的到来,宋浅姝并不知情,但正巧她有事想问念姝,便对青禾说:“青禾,你退下吧。” 宋浅姝说道:“今天早上多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还以为我会摔得后脑勺起包呢。”宋浅姝笑着说,她醒来发现自己的并没有任何碰伤,“你的速度真快。” 念姝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是用上了轻功,并且情急之下揽住她的腰间,虽说他们关系密切,他也没有其他心思,但是宋浅姝如今并不知情。 宋浅姝并不在意念姝的沉默,她将印上双鱼的纸拿给念姝看,问:“你曾说过蛮族靠海,他们的图腾是鱼,那你知道这代表这什么吗?” 将鱼与蛮族联系在一起,是宋浅姝在听念姝说蛮族习俗时便有的疑惑,晏国崇尚凤凰,许多达官贵人佩戴的首饰也会是鸟类图样,鱼这类物并不会有人会刻成印章。 念姝接过纸张,细细察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对宋浅姝摇摇头,说:“鲤鱼是鲜然最崇高的图腾,这是皇族的专属,平常人并不敢刻成印章。我并不知道它有何作用,但是王妃请务必要保管后,不要随意让人看到。这个印章贵重,被人发现可能会引来祸乱。” “皇族?”宋浅姝念着这两个字,她对双鱼印章的来历毫无印象,大侠身上也有一块双鱼玉佩。若这是鲜然皇族的物品,为何会到他们手上? 念姝问:“王妃,你觉得鲜然人如何?” 宋浅姝摇摇头,她并没有接触过鲜然人,关于他们的事情也是从念姝口中知道,说:“我想鲜然人与我们晏国人并无二样,人都是有好有坏的。” 宋浅姝有些事情想得通透,但是喜欢装傻,远离权力的漩涡。 “我还以为王妃会讨厌鲜然呢,毕竟他们进攻晏国。” “但是晏国也曾进攻鲜然。”宋浅姝虽爱看话本,但也看史书。 念姝的视线锁定在宋浅姝脸上,若是他人看见,一定要将他拉下去,大逆不道竟敢直视王妃。 宋浅姝突然叹息说:“念姝,你并不像个奴仆,像个贵公子。” 若一开始宋浅姝还能被念姝掩饰过去,但是一个人的气质是掩盖不了的。 念姝惊讶地看着他,却听到宋浅姝继续说道:“你以前在鲜然一定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吧,是不是因为家道中落,花钱也不知节制,最后才沦落到洛城来当奴仆了?” 念姝本想说出真相,但看宋浅姝认真地补充他的身世,他看不透宋浅姝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只好点点头,并且承诺道:“若我当上老爷,我一定不会让你受伤的。” 宋浅姝看念姝郑重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那我等着。” “那王妃,你可以再送些糕点给我吗?”念姝说完,忍不住捻住耳垂。 自己的糕点有人喜欢,宋浅姝特别开心,问:“是不是很好吃?如果我不是王妃,我都想开间糕点铺了。” 念姝诚恳地说道:“如果你开糕点铺,我每天都去买。” 第37章 宋浅姝让家仆收拾出一个院子,待淑尤一家到来,便可以住进去。 林务因为易阳被王爷关进牢狱,此时王妃又叫他们一家来王府暂住,再想到王妃上次来家中的态度,有些惴惴不安,他实在揣测不出王妃的意图。 淑尤没有自家相公那般担忧,还取笑相公想多了。她更多的是担心小姐出了事情,才会突然叫他们过来王府。 到了王府,便有家仆带他们去旁院放下行李。 经过后院时,在一旁玩耍的大侠发现了林天羽和林天廉,跑到两人面前,兴奋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王妃叫我们来的。”林天羽来到王府后有些拘谨,语气中也带上恭敬。 大侠拿出他今天刚抓到的蟋蟀,炫耀道:“你们看看这只大蟋蟀。” 林天廉因为年纪小没有那么拘束,羡慕地说:“这只蟋蟀好威风呀,我也想要一只。” 大侠说:“我带你去那边抓。” 林天羽想阻止弟弟,林天廉却先他问爹娘:“我可以和公子去抓蟋蟀吗?” 淑尤并不拒绝林天廉,只是嘱咐他们要注意安全。 林天廉开心地跟着大侠走,见哥哥没跟上来,转头问:“哥,你不去抓蟋蟀吗?” 很想抓蟋蟀的林天羽并没有纠结多久,便跟上去了。 “这是平安。”大侠将平安介绍给他们。 林天廉说:“你好,我是林天廉,这是我哥哥林天羽。” 林天廉看着穿着锦袍的平安,有些诧异,问大侠:“公子,他是你的小厮吗?” “不是,我娘说平安是我哥哥。” 林天羽问:“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叫公子?” 大侠摇摇头:“我不知道呢。” 平安一字一顿地说道:“叫平安。” 林天廉拉住平安的手,说:“那平安我们去抓蟋蟀吧。” 四个孩子不一会就趴在草丛中寻找蟋蟀,干净的衣服上沾了草屑,还时不时因为绊倒对方而摔在地上,但是并没有人闹脾气。林天羽最初的拘谨也在欢乐的笑声中消散了。 “淑尤。” 宋浅姝到旁院时,淑尤正在院中哄女儿。 “小姐。”淑尤对宋浅姝笑笑。 宋浅姝走到她身旁,看见襁褓中睁着眼睛的娃娃,说:“她长得可真快。” 孩子皮肤粉嫩,湿漉漉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宋浅姝,并且还会眯着眼睛笑,脸颊两边还有小梨涡,格外可爱。 淑尤温柔地说道:“小孩子都是长得特别快。” 宋浅姝站在淑尤旁边乐此不疲地用手指逗孩子,淑尤将孩子抱向宋浅姝,说:“小姐,你也抱抱她吧。” 宋浅姝摇手拒绝:“还是不要了,我怕摔了。” 淑尤说:“我会看着的,不会让孩子摔下的。” 宋浅姝只好笨拙地接过孩子,淑尤指导她如何抱才能让孩子舒服。 宋浅姝低头看向襁褓,孩子软嫩的手掌抓住她的发丝,咧开没有牙齿的嘴巴笑。宋浅姝看得心都软了,说:“她真可爱,我都不想还你了。” 淑尤打趣道:“小姐若喜欢,那便与王爷生个小小姐。” 宋浅姝红着脸蛋并没有说话,故意装作专心抱着孩的模样子,见孩子皱鼻子要哭,赶忙学着淑尤刚才的姿态安抚她。 淑尤问:“小姐,怎么会突然让我们到王府?” “安昭他不在王府,我这些日子也闲来无事,只好叫你来陪我咯。”宋浅姝轻快地说着,却不敢让淑尤看到自己掩藏不住的难过。 “那淑尤便叨扰小姐了。” 之前都是淑尤照顾自己,宋浅姝忍不住向淑尤炫耀道:“我这些日子学了好多菜式呢,我做些给你尝尝。” “好啊。” 宋浅姝到王府刚学厨艺时,淑尤也尝过不少。 林务和淑尤两人初次见到平安时都有些惊讶,只因为这个孩子太像一个人,就连气质也相似。 淑尤在见面后问过小姐,得知平安是易阳与林荷絮的亲生儿子后,虽惊讶但也没有多问。 淑尤一家只在王府住了十日便回去。这十日宋浅姝每日不是帮淑尤照顾女儿,便是带四个活泼好动的小孩去竹林里玩,当初晏安昭专门建造给宋浅姝的竹房,如今成了孩子们的玩乐地点。大侠还说要把这个地方当做他的蟋蟀房子。 宋浅姝偶尔下厨做些吃食,看着孩子们吃得满嘴都是碎渣,还要拿着手帕给每个人擦脸。 林天羽和林天廉最后几日都成了宋浅姝的小跟班了,还懂事地帮忙。 这十日很快便过去了,淑尤离开时,宋浅姝有些不舍。 淑尤说:“小姐,你若想我,便派人唤我过来。” 宋浅姝有些孩子气地说:“那我现在想你了,你能不离开吗?” 淑尤有些为难:“可我家中还有些事情要做。” 宋浅姝并不强求,上前抱住淑尤,闷闷地说道:“对不起。” 淑尤并不知道小姐又想起何事,轻声说:“这世上对淑尤最好的人便只有小姐了,小姐并不需要同淑尤道歉。反倒是淑尤要多谢小姐。” 宋浅姝没有说话,眼泪忍不住落下,她知道这世上并没有不散的筵席,她醒来后,身边没有了爹娘、哥哥、淑尤以及府中熟悉的家仆们。她知道淑尤有自己的家了,并不需要像以前那样跟在她身边服侍她,淑尤也要离开她身边了。 淑尤问:“小姐,你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没有,想不起来。”宋浅姝的声音不禁带上哭腔,“我是不是该想起以前的事了?” 淑尤的手温柔地拍拍宋浅姝的后背,温声说:“不需要的,小姐这样便好,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可是你们都不一样了。”宋浅姝想起大哥的事情,心中一股悲伤涌起,她并不是不在意,只是不敢面对。 淑尤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确实不再是那个以小姐为天的侍女了,如今她心里多了相公和孩子们,甚至将小姐推后。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呢。”宋浅姝松开手,站直身子,先是转过去将眼泪擦干,才强颜欢笑。 淑尤也看到了小姐染红的眼角,她牵住小姐的手,说:“小姐,如果有伤心的事情,可以告诉淑尤。” “没有了。”宋浅姝说完,还故作俏皮地添了句,“唯一有的事,可能是我想安昭了。” “王爷会平安回来的。” “好了,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宋浅姝带淑尤走出房间。 淑尤一家上马车时,宋浅姝站在门口朝淑尤笑,像以前她做坏事让淑尤去探风一样,只是这次淑尤不会再提醒她了。 直到看不到马车,宋浅姝的嘴角才弯下,带着大侠和平安回府。 大侠仰起头问:“娘,我想爹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你不是还盼着你爹不回来吗?” “可是我好久没看见爹了,我就想他了,爹会想我吗?” 宋浅姝对两个孩子说:“当然,你爹也很想念大侠和平安呢。” 大侠说:“那我要好好背书,等爹回来背给他听。” 平安说:“我也会背书的。” 青涟将一封信交给宋浅姝,说:“王妃,今日收到王爷的信件。” 晏安昭每隔三日便有一封信寄到府上,这次的信件却隔了十日才收到。宋浅姝拿到信,便有些急不可待的拆开信封,信中说他已经在鲜然的都城南城,一切安好。下面的便是晏安昭写的一堆情话,像极了他当年爱看的风花雪月中的诗词。 晏安昭的每一封信,宋浅姝都收进了一个木箱中,与印章放在一起。 宋浅姝让青禾准备笔墨纸砚,她要回信。 这封信花了宋浅姝一下午的时光,废了十多张纸张,最后只有薄薄一张,放入信封,交给暗卫。 七月十七,洛城的尚灯节。 宋浅姝并不知道这个节日,是青禾见王妃这几日心情低落,同她说的。 青禾兴致勃勃地向王妃介绍:“尚灯节是我们洛城一年之中最盛大的节日了,整个洛城都挂上各种精致的灯笼,并且灯笼铺会让他们最好的手艺人制作最奇特的灯笼来参加灯笼赛。胜利者会得到灯神的祝福,并且下一年他们的灯笼买得最好。” 今日一早,王府便有人送来灯笼,分属于不同灯笼铺。 管家已经叫人将这些灯笼全部挂上,各色都有,但是属红色最多,并且灯笼上画着的,或雕刻的都是富有祥意的图样,看起来喜气洋洋。 青禾继续说道:“并且常日在闺房之中的富小姐也会在今晚出门,希冀能在尚灯节中寻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所以今晚可以说,全城的人都会出门。王妃要不要也去看看?” 宋浅姝被青禾说动了,“那今晚我们都去看看。” 青禾犹豫地问道:“王妃,青禾今晚能否不陪同?” “为何?”宋浅姝看到青禾的脸色绯红,了然地问:“是不是有心仪的男子了?” 青禾脸上的绯红更深了几层,不好意思道:“就只是几面之缘,我想着今晚有缘也许会再次见到。” 宋浅姝打趣道:“那我就许你今晚不陪同了。希望今晚你能找到如意郎君。” 第38章 当晚宋浅姝带着大侠平安一同出门,青涟与宋贵宋福陪同。宋福宋贵是照顾两个公子的仆人,他们也会些许武功,能顾保护公子。除此之外,也会有四个暗卫暗中保护王妃一行人。 洛城到处张灯结彩,早上挂上的灯笼全都点起烛火,街道上热闹非凡,真如青禾所说,全城的人都出来了。大街道上被堵得水泄不通,宋浅姝一行人被挤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之中。 宋浅姝对宋福宋贵说道:“照看好公子。若是分散了,便直接回王府,不用寻我。” 宋福宋贵回道:“是,王妃。” 没一会,宋浅姝一行人果然被挤散,青涟始终陪在宋浅姝身旁,因为有暗卫在,宋浅姝并不担心两个孩子的安危。 一直被挤到宽阔的广场,人群才有所减少。宋浅姝才能自由走动几下,不会像刚才那样根本无法移动。 广场中央被五个灯笼展台围成一个大圈,每盏灯笼都格外精致,并且有些不同于一般灯笼,有的灯笼中央徐徐升起一股清烟,走近能闻到香料的味道。也有的灯笼缓缓转动,连带上面的人物跃然纸上,这便是书上曾记载的走马观花吧。 宋浅姝看得目不转睛,正准备去下一个展台时,她瞥到了念姝的身影,并且身旁跟着一个男人。 念姝的步伐稳健,并没有在府中那样踉踉跄跄,但是他手中扔拿着宋浅姝送他的银枪。身上的衣服也不是粗布褐衫,及膝短袍,而是长袖袍服,并不能看清楚他的发饰,但也能猜到念姝一人应该不会梳如此半梳发髻。 青涟自然也看到了念姝,心中对他已有怀疑,蹙眉看向他,不知他乔装打扮进王府有目的,打算回王府便写信禀告王爷。 宋浅姝好奇地想要上前去察看,但是跟到另一条街道上,拿着灯笼□□的百姓们突然涌来。宋浅姝被挤到商铺的屋檐下,青涟在另一边想要通过人群走来,但是每次走入人群又被挤回去。 宋浅姝只好摇手让青涟稍等会再过来。 看着每人都眉开眼笑,手上都拿着一个灯笼,并且时不时转头与同行的人说话。 宋浅姝忍不住问:“为什么每人手上都拿着灯笼,这是要做什么?” 一个憨厚的大汉笑着说道:“我们家中今年刚生下个女儿,所以我们家的男人都要提灯笼围着洛城走一圈,感谢灯神。” 宋浅姝也看到他身旁的小男孩,想必是这个汉子的孩子。 就在人群逐渐稀疏时,一瞬间,宋浅姝这一边的灯笼全都熄灭了,她的位置偏角落,很难在黑暗中看到。 宋浅姝能看到对面脸色着急的青涟,想要走过去与青涟会合之时,突然身后伸出一只手,用一条捂住她的口鼻,一股刺鼻的味道吸入肺中。 宋浅姝的眼皮逐渐加重,最后撑不住陷入昏迷。 身后的黑衣女子将宋浅姝拦腰抱起,快速绕进一个小巷中。 负责王妃安危的暗卫安七在发现怪异时便有了动作,想要走到王妃身旁确认情况,但是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女子,并在安七发现之际迅速出手。 安七并不恋战,想把她甩开,但是女子并不轻易后退,忍受安七的攻击之时还要靠近安七。怕伤害无辜,安七出招只能畏手畏脚,好不容易摆脱这人,王妃早已没有踪影。 青涟发现王妃这边的动静,见王妃没了踪影,正好眼尖瞧见一个可疑的身影,便加快脚步追上去。但是为时太晚,等她到对面时,人早已消失。 青涟与安七会合之后,决定安七先在洛城中找出王妃,青涟回府通知其他人并确认公子安全。 宋浅姝醒来的时候,发现她是在一辆马车之中,马车马不停蹄,速度极快,车轮每行驶到一个凹凸不平处,颠簸便极大,宋浅姝的额头撞到车壁都已经泛青。 通过外面透进来的光,宋浅姝也可判断出已经过了一夜,现在应该是清晨。 她的手脚都被人用麻绳绑得严实,自己只能勉强挪动,好不容易挪动到窗边,还没看到外边的景色。就被一个女子拉到中间,女子沉默地坐在车里看着她。 女子看起来就只有十七八岁,眉目清秀,头发干净利落地盘起来,双目毫无波动地看着她,像是看一个死物。 宋浅姝问:“这位姑娘,你绑我是为了钱财还是有人指使?” 何云并没有回答,无论之后宋浅姝问任何问题都没有开口过。 等外面透进来的光越来越亮时,马车才缓缓停下,进来的女子面容与坐着的一模一样,进来的何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宋浅姝,便沉默地从暗格里暗处食物来,何云并给宋浅姝一块大饼。 宋浅姝苦笑:“姑娘,你看我这样怎么吃?” 两个女子相视一眼,何云囫囵吃下饼子并喝了几口水后,便蹲到宋浅姝面前,拿着饼让宋浅姝吃。 人被绑住,不能不低头。 饼不知放了多久,特别的硬。宋浅姝咬下一口,要先在嘴里含住,等它软化才能咽下。 何云并没有任何不耐,一直保持着动作不变,并且时不时拿水给她喝,等到宋浅姝吃完还帮她擦嘴。 如果自己不是被她们劫持,宋浅姝一定万分感谢她。 吃完后,何星出去驾车,何云仍在车里看住宋浅姝。 百般无赖的宋浅姝只能望着车顶想事情,不知道大侠和平安在府中会不会担心,晏安昭此时应该不知道她被人劫持了,也不知道她们要将自己带到何处去。 宋浅姝越想越烦躁,但因为昏迷了一夜,闭上眼睛也无法入睡。只能干瞪眼看着女子。宋浅姝只能自娱自乐,说:“我给你说说故事吧。” 原本安静行驶的马车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宋浅姝失踪一事,青涟昨晚立即通知了王府中剩下的暗卫,派他们仔细搜查,并写信禀告王爷。 大侠和平安两人平安无事,回到王府时两人手中还拿着一个精美的灯笼,想要给娘亲看。 青涟只说王妃今夜在外不回府,哄着两个小公子回房睡觉,同时也派人去请淑尤姑娘一家回来王府,便于这些日子照看公子,让公子们少些系心于王妃。 王府出了事情,念姝在酒楼时便有人传来消息。 知道是宋浅姝失踪,他蹙眉看着男人,说:“你负责找人。鲜然那边,我是要回去一趟了。” 念姝当晚并没有回府,使得青涟的怀疑扩大,赶紧派人捉住他,但是洛城早已没有他的踪影。 午时马车行驶经过一个小镇,宋浅姝能听到车外人们说话的声音。马车在一个客栈停下,何星下车,没一会便朝着何云比划,何云点点头,帮宋浅姝松开脚下的绳子,手上的绳子拉出较长的一端,像是打算要牵着宋浅姝。 下车后,宋浅姝并没有抵抗,顺从地跟着何云上楼。两人靠得极近,并且绳子在宋浅姝的外衫里,其他人并没有发现她们的异常。 宋浅姝好奇地四处打量,这个客栈的人并不多,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并且看起来皆是平民打扮。 何云悄悄拉了一下绳子,示意宋浅姝不要乱看。 宋浅姝只好收回视线,专心地跟在何星身后。 何星只订了一间房。 两人互相比划之后,何云便离开房间,留下何星监督宋浅姝,宋浅姝也从她们之间的互动中猜到两人都是哑巴。 “我口渴了。”宋浅姝看着桌子上的茶杯舔舔嘴唇,她进房间后又被两人绑住了双脚,如今只能侧躺在床上。 何星并不理宋浅姝,坐在椅子上闭目眼神。 还是何云对自己好。宋浅姝只能忍住饥渴。 如此赶路三天后,就在宋浅姝以为她会死在路上时,她们来到了鲜然地界。宋浅姝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听出了口音,鲜然人说话的声音较软糯,并且音调会比晏国高些。 宋浅姝到鲜然的一天便发热了,何星根本不在乎宋浅姝生死,只有何云会时不时用湿棉布擦她的皮肤。 宋浅姝这一病的时间有些长,她在马车行驶过程中便忍不住吐了,原本腹中就没有多少食物,没一会就只是干呕,最后整个人昏沉沉地晕过去,毫无力气去关注周围的事情。 经过一个小村庄时,何云请来了一个老大夫,老大夫看到宋浅姝时脸色微讶,扫了一眼两个冷脸女子,瞧见宋浅姝手上的绳痕,便低下头替宋浅姝把脉。 大夫的眉头越来越皱,最后说道:“这位姑娘身上本有暗疾,这发热应该不是一两日了,如今呕吐,只怕再晚些就回天无术了。” 何星不可置否,何云倒是心急,她对这个常与她讲故事的姑娘很有好感。 “你们若不介意,可以到我的房子暂住几日,让这位姑娘能够养病。”大夫说,“我家中还有一个老婆子,你们不必担心。” 何星并不打算替宋浅姝治病,她们早就因为她拖了几日,再晚些,主子该生气了。 两人意见向左,互相比划了许久。 老大夫在她们无声争论之时,又把了一次脉,人命关天,只恨不能赶紧不能将这姑娘带回家。 何云拍拍老大夫的肩膀,示意他乘坐马车,带她们一同到他家中。 老大夫的眉头才松开些,赶紧上车,坐在车前为她们指路。 第39章 老大夫的家中在一座山的山脚下,一进院子里便能闻到扑鼻而来的药草味,院子里晒着一箩一箩的药草。 何星背着宋浅姝进来,老大夫走在前边,何云在最后。 一个老妇人拿着一箩摘好的药草出来,看到她们有些诧异,问:“老头子,这是怎么了?” 老大夫对自己的妻子说:“这位姑娘烧得严重,你快把房间收拾出来。” “你跟我来这里。”老大夫放下自己的东西,招手让何云过去。 老妇人年纪虽大,但是手脚依旧麻利,很快便将房间收拾好,并用药草熏了一遍,让何星在床上放下宋浅姝。 老大夫在药房里挑药,挑拣出一副药后让何云用外边屋檐下的炉子煎药。何云接过药便去屋檐下煎药。 老大夫到房间里,看到妻子正拧干湿棉布,放在宋浅姝擦额头上,何星则是站在一边,事不关己。 老大夫冷哼一声,对她说:“你跟你妹妹出去煎药吧。” 老大夫眼睛毒辣,虽然这两人是双胎难以辨认彼此,但他一眼辨认出了她们两人并分辨出姐妹。 何星并不打算离开,视线放在宋浅姝身上,依旧一副冷然。 “那你便自己照顾她吧,记得要重新浸湿。老婆子,跟我出来。”老大夫气呼呼地离开。 何星虽然不在乎宋浅姝生死,但是也知道如果宋浅姝一日不好,她们便不能继续赶路,只好照顾她。 老大夫将老婆子拉到房间,将窗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小声对妻子说:“你认出来了吗?” 老妇人一脸茫然,“认出什么?” 老大夫说:“你不觉得那昏睡的姑娘像我们丫头吗?” 听到丈夫这么说,老妇人才恍然大悟,说:“难怪我觉得这孩子怎么眼熟,原来是像我们丫头呀。” 看着迟钝的妻子,老大夫有些着急,说:“你觉得这姑娘会不会跟我们丫头有关?” 老妇人说:“我们丫头的年纪都可以做她的娘了。” 老大夫着急地说:“我当然不是把她认作丫头,我是说,会不会是我们的孙女。” 老妇人这下子是真的懂了,但并不赞同老大夫的想法,叹气道:“这天下有多少人,面容相似的人可不少。” 老大夫泄气地说道:“我也只是想想罢了,看到这姑娘第一眼,我还以为是丫头回来。” 老两口相对叹气,他们女儿已经有二十多年没回来过了。 老大夫看了看窗外,对妻子耳语道:“这姑娘像是被那两位黑衣姑娘劫持了。” “啊?” “我刚遇到她们时,那位姑娘的手上不但有绳痕,她们两人中有一人甚至不想让她治病,像是在赶路。” 老妇人忧愁地问:“那该如何是好啊?” “我也不知道,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去看看药煎好了吗。”老大夫便背着手出去了。 宋浅姝的发热反反复复,何星不乐意照顾她,何云虽愿意但是被何星拦着,有些为难。 老妇人对这个面容酷似自己女儿的姑娘怀有极大的善意,主动要求夜间照顾。也不在意那两个黑衣姑娘要在房间里打地铺,老妇人直接睡在宋浅姝身边,夜间时不时起来替她换上湿棉布。 宋浅姝的病情过了一日便有了些微好转,第二日嘴里能隐隐约约说出几个字来。 老妇人附耳倾听,听到一个饿字,便赶紧去端来白粥,温柔地喂她吃下。 何星监察了她们一日,只觉得这对老夫妇对宋浅姝太过热情了,像是亲人一般。但是想到宋浅姝是晏国人,他们并不可能接触过,只当做是他们心善。 宋浅姝失踪已有六日,晏安昭在第四日便接到来信,看到信件的那一瞬便想立刻会洛城去找人,但是深想几日时间,宋浅姝也许早离开洛城,不知道是三皇子的人还是鲜然劫持。 暗卫长安七说:“王爷,暗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人曾在鲜然边陲的小镇见过王妃,王妃身边有一对双生女子。” “让人备好马车,我要过去。”宋浅姝是晏安昭的逆鳞,遇到宋浅姝的事,晏安昭的沉着冷静全无。 一旁的幕僚劝道:“王爷,此事不妥。如今两国的谈判正到紧要关头,切不可因为儿女□□坏了大事。” “你不用和我回洛城。” 说完,晏安昭留下面色灰白的幕僚,快步便离开。 刚出院门,等候已久的鲜然公主年铛心便赶紧缠上来,故作娇滴滴地问:“昭王爷,发生何事?” 年铛心人高马大,身上全是赘肉,一脸肥肉,笑起来时让人根本看不到她的眼睛。 晏安昭为了两国情谊还能忍受这公主,将她无视掉,但今日晏安昭只觉得她格外碍眼,狠厉的说道:“公主,你若再缠着我,我便让你尝尝晏国士兵的厉害。” 晏安昭这句话已经是完全撕破了两国表面上的友好了,年铛心若将这句话告诉鲜然皇帝,完全可以趁机重新挑起战争。 年铛心看着晏安昭目不转睛从自己面前经过,恨得牙痒痒,想到属下不二日便回到南城,只等到时再发火。 负责两国谈判的御史急忙跑到马前,问:“王爷,您是要去哪里?” “本王去哪还需跟你报备?” 御史并不知道王妃的事情,他清楚知道王爷早已厌烦两国关于一座城池的谈判,但为了大局着想,仍苦口婆心地劝道:“王爷,事情这两日便能谈妥,您再忍忍罢。” 一名官兵跑来,恭敬说道:“王爷,鲜然三皇子求见。” 晏安昭很想甩下鞭子,关他什么鲜然皇子皇帝,现在他要去找自己的妻子。若不是到了西库后,他们擅自将地点改为南城,他如今早就驾马回洛城了。 但是瞥了眼抱着马腿的御史,只好将鞭子扔在一旁,怒气冲冲地跳下马。 四皇子年诚毅是个荒淫无度的人,他的面色发黄,身体枯瘦,底子早已在床上被消耗掉,还容易受人挑拨。 晏安昭一到南城,年诚毅便到驿站来,想要与他结交,但是被晏安昭冷淡地拒绝。 “昭王爷,你可让我好等呀。”年诚毅就只等了半柱香时间,却爱夸大,好似晏安昭对他摆架子。 “不知三皇子有何事找我?” 年诚毅这些日子也摸清了些晏安昭的脾性,直接说:“听说你们晏国曾有人见过双鱼印章。” 晏安昭斜眼看他,说:“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自然有我的渠道。”年诚毅欣笑,“所以我想请昭王爷帮我在晏国寻一下双鱼印章。” 晏安昭冷淡地拒绝:“我从未听说晏国有过这东西,我并不知道你哪里道听途说的无稽之谈。若你想寻,便另请他人。” 年诚毅被晏安昭的不近人情气到,愤愤说:“我三番两次自降身份来找你,你这晏国王爷不但摆架子,还如此无礼,你可知,这是鲜然。” “安七,送客。” “你最后不要有事找我。”四皇子留下这句话便甩袖子离开。 已经有六天没有见过娘了。 大侠托着腮帮子,坐在椅子上,难得桌面上的各式各样的菜肴都提不起他的一点食欲。 “公子,你就吃些吧。” 青禾拿着一碗虾粥哄道,大侠并不理她,站起来,想要回房间。 淑尤抱起大侠,温声说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大侠生气地说:“我想我娘了,你们都不让我找娘。” “等你肯乖乖吃饭,小姐就回来了。好不好?” “不好。”大侠挣扎着下去,淑尤怕他摔着,只好将他放下。 大侠一碰到地,就迈着小短腿回房去了,还没吃几口饭的平安和天羽天廉也跟着他跑走了。 青禾有些着急,也想要跟上去。淑尤拦住她,说:“等下让人送些食物给他们,现在让他们自己呆着也好。” 青禾担心地说:“淑尤姐姐,可是公子他性子犟。” 淑尤说:“那也要等到公子将脾气发泄出来后,再去哄哄他,现在只会适得其反。” 青禾只好点点头,先让家仆将这些菜收回厨房。 青禾对于王妃失踪一事,心中怀有愧疚,她当日应该跟着王妃的,就算与王妃一同被劫,她还能好好照顾王妃。不知道王妃现在到底如何了。 淑尤何尝不是担心宋浅姝的安危,但她知道急是无用,她们只能等王爷找到小姐,在这段时间看好两个孩子。 何月听到大成的话,惊讶地叫道:“你说什么?” 大成是糕点铺表面上的伙计,暗地里负责打探消息,同时也是王爷安插在这里帮助王妃的暗卫。 他将刚才的话再次重复一遍,说:“王妃已经失踪六日,已经在鲜然发现了王妃的踪迹,我与小成需要前往鲜然。” 何月是王妃信任的人,因此大成才敢将这事告诉她。 “王妃怎么会被人劫到鲜然呢。”何月有些心乱,“你们可知是谁劫持的?” “据说是一对双生女。” “双生女?”何月有些吃惊。 在大成转身要离开时,何月开口问道:“能否告诉我是在哪里发现王妃的?” “是在鲜然的伧镇。” 第40章 宋浅姝第二日下午已经完全清醒,只是身体还很虚弱。 睁开眼后看到一张面容苍老的脸时还有些茫然,她呆呆地问道:“您是?” 老妇人眯着眼笑道:“我家老头子帮你看病的大夫。你现在感觉如何?” “好多了。”宋浅姝也看到了在房间里的何星何月,知道自己还在她们的看守下。 老妇人直接将她的手放在宋浅姝的额头上,感受到温度已经正常才将手拿开,说:“已经不发烫了。我叫我家老头子来把脉。” 说完,老妇人便小步地离开了。 何星见宋浅姝已经有了与人说话的力气,便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想要把她拉下床,然后离开这小院,继续赶路。 她们已经因此耽误了两日,不能再拖下去了。 何云上前阻止,两人各执宋浅姝的一只手,两人无法用手比划,只能通过眼神交流。宋浅姝看不懂她们到底在争论何事,只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两股力撕扯成两半。 老大夫到房间是看到的便是这一幕,病人脸上呈现出痛苦,他赶紧上前将她们分开,气冲冲的责骂两人:“病人才有些好转,你们就如此拉扯她,是想要她立即丧命吗!” 何云羞赧,何星仍一脸冷傲。 老妇人也有些生气,赶紧上去看看宋浅姝,和蔼地问道:“有没有伤到了?” “并没有,除了有一点疼。” 老妇人转过头气恼地瞪了何星何月一眼,然后转回去温柔地问道:“你肚子饿吗?” “不饿。”宋浅姝摇摇头,然后红着脸,小声地对她说道:“我想去下茅房。” 老妇人热情地说道:“我扶你去。” 宋浅姝有些难以为情,让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扶自己,但凭她自己难以平稳走路,只好悄悄将自己的重量移向另一边,可走路仍会不稳。 老妇人说:“你不用担心压垮我,我年轻时还能在山上打一头野猪回来呢,现在身子骨也硬得很。” “谢谢。” 何星不放心宋浅姝,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身后。 老妇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宋浅姝。” “听你的口音不像是鲜然人?” “我是晏国人。” 老妇人想到老头子的话,问道:“那你爹娘也是晏国人?” “是的。” 老妇人想问宋浅姝是不是被这两人劫持了,但是何星时刻跟在她们身边,让她没有机会开口。 老妇人让宋浅姝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坐下,说:“你在这里晒下太阳,我去将那些药草移到阳光下。” 阳光洒满小院,老妇人缓慢地移动着摆放着草药的箩,老大夫在另一边挑出需要用到的草药。自从被劫持后,宋浅姝一直紧绷着,不敢有所松懈,现在悠闲地坐在摇椅上,好似是一场梦。 晚上老妇人做了一桌好菜,是不是招呼她多吃些,饿了好多天的宋浅姝吃得津津有味,最后实在吃不下才作罢。 老妇人拿出自己女儿的衣服给宋浅姝穿,说:“这都是二十七年前的衣服了,以前我丫头穿的,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说到自己的女儿,老妇人的有些难过,宋浅姝也听老人说了自己女儿的些许事情,安慰她,“婆婆,你一定能再次见到你女儿的。” “不说了不说了,你先换上试试,如果不合身我可以改改。”老妇人将衣服交给宋浅姝。 宋浅姝换上衣服走出来时,老妇人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宋浅姝叫道:“婆婆。” “诶,这衣服你穿上真合身,好看。” 老大夫看到宋浅姝时也有些呆住了,真是太像了,特别是那双眼睛。宋浅姝看向他时,他都以为是自家丫头看着自己。 何星何月看得紧,老大夫和老妇人都不能跟宋浅姝说些话,只好等宋浅姝沐浴时,老妇人进去跟她说几句。 老妇人将一个小瓶子交给她,说:“这是我家老头子他自己的做的药丸,说是能解百毒。”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不贵重,只有一颗而已。”老妇人自然没告诉宋浅姝,总共才研制出两颗解毒丸。 宋浅姝推辞不了,只能收下,说:“谢谢,也帮我谢谢覃爷爷。” 老妇人叹气说:“唉,也不知道那两个姑娘要把你带到哪里去。” 她和自家老头子都是一把老骨头了,那两个姑娘又有一身武艺,她们只能为宋浅姝担忧。 宋浅姝也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故作轻松地说道:“等我家人救我离开后,我一定再来拜访您们。” “你这孩子呀。” 当天晚上,何星和何月便带着宋浅姝离开,为了防止宋浅姝挣扎,她们特意用布条封住宋浅姝的口。 他们离开后没一会,老夫妇房中的蜡烛便点起来了,老大夫出门去察看,最后回房对自己的妻子说:“已经走了。” 老妇人担忧地说道:“希望那个孩子能够平安无事。” 老大夫说:“会平安的,我在那两人身上下了点毒。” 老妇人问:“不会伤人性命吧?” “不会不会。” 天微微亮时,马车行驶到一座山里,她们绕过这座山,再行驶半天便能到达南城。 但是马车里的何云已经满头大汗了,双手捂着肚子,面色苍白。最后她忍不住出去,不知于何星说了什么,马车立马停下了。宋浅姝听到人下车跑步的声音,过一会又一个脚步声响起,并渐渐听不到。 宋浅姝衣袖里的一把小刀滑出来,这是老妇人睡前偷偷塞进她衣袖的。她费力的割着绳子,好在小刀锋利,不一会绳子便断了。宋浅姝赶紧割开脚上的绳子,双脚也松开后,立马跳下马车,向山里跑去。 何星何月回来时发现宋浅姝不见了,立刻分开去找。 宋浅姝的身子弱,跑到不远处便要停下来休息。好在她看见有个山洞挺隐蔽的,钻进小山洞里,她将旁边草丛拉向山洞,茂密纤长的草丛将山洞挡得严实。 山洞只能勉强容下她一人,她双手抱着腿,蜷缩在山洞里。透过草丛的间隙能看到外面的情景,只能期望她们不会发现这个小山洞。 当何星来到山洞前,宋浅姝紧张得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外边。 就在何星走向这里时,突然何星脚下一条蛇咬住她的脚踝,何星迅速将蛇踢开,还走上前将它踩死。 这蛇并非无毒,何星再向山洞走来时,人已经晕晕沉沉了,砰的一声倒在山洞前。 宋浅姝犹豫着是否要出去,最后还是昧不了良心,拨开草丛,再次钻出去。将何星扶着坐起来,就在宋浅姝要拿出解毒丸时,何云大力将她推开,凶狠地看向她。 宋浅姝指着何星的脚踝说:“不是我害她这样的,她是被蛇咬了。” 何云低下头看到何星那已经乌黑了的伤口,脸色大变,心中担忧。 宋浅姝将手中的解毒丸递给她,说:“我有药。” 何云怀疑地看着她。 宋浅姝也不向同她解释那么多,催促道:“你快让她服下吧,再晚些就真的会死人了。” 何云看着姐姐毫无血色的脸,只能将药丸给她服下。 何星服下药丸后,急促的呼吸渐渐缓慢下来,没一会已经能平稳地呼吸了。将近半个时辰后,何云才悠悠醒来。 宋浅姝也想过离开,但她哪知道何云这次不像往日对她那么友善,直接将她的手脚绑住。 “你看,她不是醒了吗。” 何云有些为难,虽然宋浅姝是她们的恩人,但是她们在万分感谢之后,还是将她带回马车了。 马车里换何星看着宋浅姝,何云在外面赶车。何星对宋浅姝如今不再是冷漠,反而想要让她舒服些,不但让她坐在窗边,还拿出糕点给她吃。 原来你们不是只有硬大饼啊!宋浅姝对着车壁生闷气,早知道就不要当好人了。 马车经过一个小镇时,何云将马车牵去一间客栈后的马厩,让马能够大吃一顿,吃饱了继续上路。 宋浅姝不是个为难自己的人,生气归生气,吃时也是使劲地吃,只是吃多了她胃难受。 何星何云并不知道,见宋浅姝躺下,以为她只是想要午睡。 马车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了南城,官兵对每一位进城的人都要严加搜查。 宋浅姝本以为她能趁机求救,但是官兵却略过她们。宋浅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何星并没有用布封住她的口,却用手紧紧地捂着她的嘴巴。 就在宋浅姝已经丧失所有希望时,她在街道的一边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她狠狠地张嘴咬住何星的手,直到血流越来越多,何星才松手,想要将宋浅姝劈晕。 宋浅姝就趁着这一瞬,用尽力气喊道:“晏安昭!” 那人转过头,茫然的视线与宋浅姝焦急的视线对上。 宋浅姝还来不及再说话,脖子传来的疼痛是她最后的感知。 街对面的大力回头看向停住脚步的好友,问:“你怎么了?” 林大成困惑地说道:“我好像看到一个人。” 第41章 林大成想了一路,直到回到驿站,看到王爷的那一瞬才突然想起,不禁叫道:“王妃!” 晏安昭瞥了他一眼,视线冰冷。 侍卫长上去大力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斥责道:“乱叫什么!” “我,我!”林大成惊讶地说不出完整的一句。 侍卫长再次拍了林大成这没眼见的家伙一下,“我什么,快回去站岗。” 林大成大声说道:“我看到王妃了!” 侍卫长瞪着他:“这话是能乱说的吗!” 林大成确信地说道:“真的,我真的看到王妃了。刚才有人突然叫了一声王爷的名讳,我望过去的时候看到王妃在一辆马车里,下一刻人就看不到了。” 晏安昭走到他面前,沉声问道:“你再完完整整地给我说清楚。” “我和大力经过一条街道,转角时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喊的是您的名讳,我看过去时,只看到匆匆一眼,就看不到人了。”林大成的声音越说越小,但是最后确定地重复一句“真的是王妃!王爷我敢拿人头担保。” “柯群,派人在南城里给我找。”晏安昭对侍卫长说道,语气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激动。 “是!”柯群也知道王爷这几日一直担忧王妃,如今王妃近在眼前,他们定不能错过。 晏安昭问:“你再给我说说,王妃她怎么样了?” 林大成怯怯地说道:“王妃脸色很苍白,并且比离开时瘦多了。” 晏安昭袖下的拳头紧握,忍住怒火,对他说道:“你跟柯群去找人,将马车的特征详细地说清楚。尽快给我找到!” 宋浅姝昏过去后,两人迅速将她带到主子的府上,何云负责将宋浅姝带到主子面前,何星则是将马车尽快销毁。 一个壮硕的女人看着何云背上的宋浅姝,不屑地问道:“这就是昭王爷的王妃。” 何云点点头。 “行了,将她放到地上,你可以退下了。” 何云将宋浅姝轻轻下来,愧疚地看向宋浅姝,并不放心将她独自留在这里。 年铛心看她慢吞吞的,厉声说道:“还不走,是想要看她如何死的吗!” 何云听见公主这话,眼中的愧疚更深了,若她不赶紧离开,怕是会被公主处罚。 何云转过头,快步离去。 年铛心对身边的侍女说:“去拿盆冷水来。” 侍女不敢懈怠,匆匆出门,不一会便拿着一盆装满冷水的盆子进来。 年铛心说:“泼。” 侍女将一盆水全部倾倒在宋浅姝的头上。 宋浅姝是被冰冷惊醒的,她的脖子后还残留着疼痛,如今头发早已湿透,随着她坐起来,水珠滴答落在地上,衣服上也沾湿了。 宋浅姝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脸肥肉的女人,虽然并不曾见过她,但是从现在自己的处境,宋浅姝也能猜出几分,想必她就是要将自己劫到鲜然的人。 黏湿的感觉并不好受,宋浅姝蹙眉,问:“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配知道。”年铛心每说一句,脸上的肥肉便要颤动几下。 年铛心走到宋浅姝面前,低下头,鄙夷地看着她,“我要你和昭王爷和离。” “啊?”宋浅姝愣住了,若她没猜错,昭王爷不就是晏安昭。 年铛心两眼一瞪,大声地说道:“你别给我装傻,是你的丈夫晏安昭。” 宋浅姝的身子默默地向后倾,怕她的唾液喷到自己的脸上。 年铛心还想说几句恐吓宋浅姝,就听见宋浅姝爽快地说道:“可以。”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然,我同意和晏安昭和离。”宋浅姝这只是缓兵之策。 谁知年铛心突然大怒,狠狠地扇了宋浅姝一掌,宋浅姝苍白的左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鲜红的手印。 年铛心怒喝道:“谁准你直呼昭王爷的名字!你凭什么这么爽快的同意,你当昭王爷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突然被人扇打,宋浅姝还有些懵,她何曾被人如对待过,若是从前,她定是要站起来与她厮打,不扇她几掌以泄心头之恨。可如今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不用说打这个肥女人。 宋浅姝冷笑道:“那我就不和离了。” “你敢!” 宋浅姝笑着回答她:“我就敢。” “将我的鞭子拿来!”年铛心是个易怒的人,她的残暴在南城是众所周知的,并没有人敢轻易触她的逆鳞。 宋浅姝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一开始还有假意同意的悠闲,被打之后,心中积攒着一股怒火,只会让她越发反抗。 年铛心的鞭子是用好几张牛皮制成,其严密只会鞭打的力度更大,并且她在制成之后,还将它浸泡在辣椒油中半月。仅是一鞭,再强壮的汉子都会忍不住叫出来。 年铛心的脸上挂着暴虐的笑容,随意一挥,手中的鞭子便轻轻缠到她戴着护具的手腕上。她专门离得宋浅姝不远不近,这样鞭子在她身上落下的伤口才长。 第一下鞭子落在身上时,宋浅姝觉得她自己随时会死去,她痛苦地叫出声,浸出泪水的双眼能模糊地看到年铛心得意的笑时,宋浅姝便低下头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左手腕,不再叫出一声。 站在一旁的两个侍女并不敢看,悄悄将头转向一边。 只是仅仅三鞭,宋浅姝整个人便湿透了,冷汗与伤口处不断流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她伏在地上,脸埋进右手,左手腕也被她咬破,不断流出鲜血,疼痛让她忍不住颤抖。 年铛心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对上宋浅姝那带着隐忍和仇恨的眼神,她哈哈大笑,“我敬你是个硬骨头,今天就先放过你,明天我们继续。” 年铛心松开手,对侍女说:“将她关起来,今晚再派大夫给她。” “是。”侍女早已对公主的凶残习以为常。 在公主的目光下,两个侍女对待宋浅姝不敢太过轻柔,两人各执一边,粗暴地将她夹起来,拖着她出去。 何云并没有离开,她一直等在院子里,也听到了房中的鞭子声,心中着急与担忧,但是对主子的恐惧让她始终不敢违背命令闯进去。宋浅姝出来时,她赶紧迎上去。 看到满身鲜血的宋浅姝,何云不禁眼角红了,路上的这些日子,宋浅姝都那般生动有活力的,一开始会自己给她们说故事,她们那般冷漠对待她,她也心善救了姐姐一命。 若不是有轻微地呼吸,何云只觉得宋浅姝早已死了。 何云指着宋浅姝,朝两人比划。 侍女也不愿接受这差事,自然乐意交给何云,将她扶到和云背上后,吩咐何云将她带到何处后,便急忙离开,她们要洗去这血腥味。 何云背着宋浅姝,并不敢用轻功,怕触了她的伤口,只能一步一步缓缓走过去。 关押宋浅姝的房间就只是空房一间,并没有任何物置。 何云只能将她放在地上,宋浅姝前后都有伤,无论如何都会碰到鞭伤。宋浅姝的眉头一直紧皱着。 府中到处都有公主的眼线,何云不能停留太久,简单用自己随身携带的伤药洒在伤口上,便匆匆离开。 何星回到公主府后,何云将她拉回两人的房间,向她比划,说明了宋浅姝如今的处境,两人最后只能相对叹气。 只能祈愿宋浅姝能撑过今天。 宋浅姝觉得她如今像是坠入到火炉之中,身上开始发热,让她不断冒汗,碰到伤口后,原本就剧疼的伤口更加疼痛,她觉得身上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着自己的伤口。 只能尽量贴近冰冷的地上,让疼痛稍减那千万分之一。 宋浅姝觉得她看到了晏安昭,还是个小胖墩的六皇子,整天跟在自己身后。然后渐渐长大,脸颊的肥肉却依旧不减仍依旧跟着她。再然后,两人好像成亲了,她穿戴着凤冠霞帔,晏安昭一身红锦衣,虽脸上不乐意但是晏安昭背起她时还是忍不住笑了。 意识渐渐涣散,最后她只看到晏安昭一脸惊恐地看向自己,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酉时,侍女前来察看宋浅姝,一人拿着蜡烛,一人低身,伸出手指探测她的呼吸。 “还活着。” 侍女说完,两人便又离开。 亮了不到一刻的房间又暗下来了。 宋成延跟在两个侍女身后,他也曾听说鲜然三公主的残暴不仁,才会专门趁妻子进宫时偷偷潜入公主府,还成功骗到侍女,说自己是她们请来的大夫。 安静的公主府中,只有他们三人的脚步声,见不到其他下人,每间房间都一片漆黑,只有走廊上挂着的灯笼发出微光。 宋成延有些好奇他是给谁看病。 侍女推开漆黑的房间门,另一个拿着蜡烛先进入。宋成延跟着灯火走到一个女人身前,她的身上满是鲜血,不知道受了多少刑罚。 女人的脸被头发遮盖住,宋成延不知道自己为何,很想看一眼这人的面目,但还是止住了。 宋成延察看她的伤口,虽有上过药的痕迹,但伤口都已经发炎,并且每一道极深,他轻轻触碰,身下的人便剧烈地挣扎。两个侍女并不理会,宋成延无法,只好借着烛光,仔细的观察伤口,最后再替她把脉。心中却直摇头,这人的脉搏跳动无力,随时都有可能短命。 医者仁心,即使这人活不长,宋成延还是拿出药膏,对两个侍女说:“将这膏药涂在她的伤口上。” 宋成延话还未说完,其中一人赶紧说道:“你快些帮她涂,我们可不愿意。” 不涂就不涂,那我的药还不给了。宋成延不爽地想。 突然剩下人突然开口,轻轻喊了一声,两个侍女并没有听到,宋成延却大惊,轻轻地掀开那头发,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来。 宋成延惊得跌坐在地上,手上提着的药箱也重重落在地上。 第42章 宋成延惊得跌坐在地上,手上提着的药箱也重重落在地上。 两个侍女看向他,其中一个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烛光摇晃,印在墙上,我以为有东西晃过。”宋成延低下头,再抬头时,眼中的惊讶与伤心早已被平静掩藏。 侍女笑着说道:“大夫也是这般胆小的吗。” 另一个侍女不耐地说:“快给她上药,我们好离开。” 宋成延只恨自己的药箱并没有装上其他上等药膏,他不能回去拿自己府上珍藏的愈骨药,无比心急,又不舍妹妹用这些普通药粉,突然他想起怀中还有一瓶千金药粉,那是他备给女儿用的。这瓶药粉能暂时处理宋浅姝的伤,并且缓解一时的痛苦,它最重要的作用能使宋浅姝的伤口不留伤疤。 他轻轻掀开伤口上的布料,听到妹妹痛苦的闷哼声,宋成延心如刀割,他每一个动作都极慢,药粉轻轻洒在伤上。 过了半个时辰,药粉才洒完两道伤口。 两个侍女有些烦躁,说道:“你无需怜惜她,反正都是将死之人,直接走了吧。” 宋成延听到两人的话,心中恨恨,只想让她们也受鞭刑,尝尝妹妹的痛苦,低着头犹豫地说道:“医者仁心,我会赶紧上完药的,两位姑娘只等半刻。” 侍女恐吓道:“那你在这里继续呆着,我们出去等你,最后不要给我们耍计,否则公主定会扒了你的皮。” 宋成延声音颤抖,害怕地说道:“不敢不敢,我就只是个普通大夫啊。” 两个侍女看这懦弱大夫吓得全身颤抖,谅他也没胆子。两人便放心地放下灯笼,离开房间。 宋成延最后一道伤口不敢太慢,好在这道伤口的深度较其他两道更浅些,他轻轻并且加快将药粉洒在伤口,他将一枚药丸温柔地塞进宋浅姝的口中。 宋成延低声叫道:“小妹,小妹。” 宋浅姝整个人处于半昏迷之中,她只能模糊听到三哥的声音,以为自己又是做梦了。想到哥哥,梦中也忍不住哭诉道:“三哥,我好疼。” 宋成延只恨自己没有本事带妹妹离开,他不怕丧命,只怕被人发现,妹妹要忍着这一身疼痛离去,他不舍。若他会武功,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离开。 宋成延带着悲伤,轻柔地抚摸妹妹的头发,温声说:“将口中的药丸吞下,就不疼了。” 宋成延给的药丸是一种苦药,虽然极苦,但是能让人身上的痛觉屏蔽几天。他不敢给宋浅姝吃其他药丸,怕药性冲突。 宋成延不能待太久,他最后说道:“哥哥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你要等哥哥。” 宋成延跟着侍女离开关押妹妹的房间后,便匆匆离开公主府,回到自己妻子的府上。 鲜然并没有严重的男尊女卑,女子有才能也能干出一番事业,只是这样的女子少之又少。 宋成延的妻子年铛岚是鲜然的长公主,除此之外,她也是鲜然的女将军,因此她的府邸被称作将军府。年铛岚她十五岁便跟随父亲征战沙场,并且带领大军几次战胜匈奴。她在二十岁时与宋成延成婚,两人有一女一男,如今年铛岚在朝中仍担任大将军。 年铛岚见宋成延脸色煞白,并且动作慌张,皱眉问:“你又去哪里了?” “去年铛心府上了。”宋成延虽是鲜然大驸马,但是见过他的人并不多,就连皇帝也只见过他两面。 “怎么去她那里?”年铛岚端来一盏茶给他。 “我有事要求你。”宋成延咬牙说道,他和年铛岚虽然身份悬殊,但是宋成延从未求过年铛岚事情,两人如平常夫妇并无两样。 年铛岚问他:“发生什么了?” 年铛岚对血腥味极其敏感,深夜宋成延到底在哪里染上一身血腥。 宋成延怒不可遏,语无伦次地说道:“年铛心她抓了我妹妹,而且对她用刑,我们姝姝,我们全家,从她出生到成亲,全是呵护在心中的。她怎么敢这样对姝姝,你可知道,姝姝她就只有一口气了,身上全是鞭伤。” 年铛岚对宋浅姝还有印象,是个活泼可爱的妹妹。当初她们在晏国成的亲,宋浅姝与晏安昭专门前来参加。宋浅姝还曾握着她的手说要将自己的哥哥交付与她,并说了许多钦佩她的话。 年铛岚对年铛心并无姐妹情谊,年铛心只是她父皇的一个弃子,也就只能在南城蹦跶。 年铛岚哄道:“我派人去打听清楚。” 宋成延愤愤:“等你打听完,我妹妹早就不知道被那女人虐待得是生是死了!” 年铛岚说:“就等一个时辰!” “我就只求过你这件事。”宋成延看向年铛岚,语气只剩下疲惫与绝望。 鲜然晚上湿气重,宋浅姝的伤并没有处理好,随时会有新的变故发生。 年铛岚不愿宋成延对自己失望,说:“我现在就带兵过去。” “我跟去!” 年铛岚想让他回房休息,但是知道相公是安定不下的,便容许他跟从。 年铛岚带领府上的精兵,直接前往年铛心的公主府。 一片宁静的公主府因为年铛岚的到来而顿时忙乱,守门的下人来不及通告公主,便大开府门将侍卫们有序进府。守夜未睡的下人因为将军府的侍卫而人心惶惶,恐惧地站在角落。 宋成延直接带着年铛岚到关押宋浅姝的房间,年铛岚一刀便将门锁劈裂。宋成延立马窜进去,跑到宋浅姝面前,不敢轻易动她。 年铛岚看见满身鲜血的小姑子,心中也不免愤怒,冷面守在门外,等候年铛心的到来。 年铛心被年铛岚的到来弄得有些失措,衣服也只是随意披上一件,她疾步来到这院子时,早已气喘吁吁,道:“不知大皇姐深夜来访,是为何事?” “你好大的胆子,不但关押我小姑子,还用上了鞭刑。看来你是不把我这个大皇姐放在眼里了。”年铛岚厉声说道,不给年铛心任何反驳的机会。 年铛心的凶残是因她虐人得名,年铛岚在战场上厮杀,刀下早已死过无数人,她人站在那里你便能感受到她的煞气。 “皇妹不明白皇姐所说的。”年铛心不解,她本以为是自己关押昭王爷的王妃被年铛岚得知,可听年铛岚一说,心中疑惑,她并不知道大皇姐的小姑子是谁。 年铛岚问:“这个房子里关的是谁?” 年铛心惴惴不安地回道:“是晏国昭王爷的王妃。” 年铛岚恼怒地说道:“那你可知她名宋浅姝,是晏国宋清的女儿,我相公的妹妹。” 年铛心双膝跪地,对着年铛岚后悔地说道:“皇妹不知!皇姐可愿放过皇妹。” 年铛岚嗤笑:“放过你?可不是我说了算,你还要问问昭王爷同意不同意?” 两名侍卫抬着用锦绸制成的担架进入房内,不一会便抬出昏迷不醒地宋浅姝,宋成延一直跟在担架旁,并没有一丝心思分给这罪魁祸首年铛心。 年铛心说道:“奉我之命,年铛心关禁在公主府,不能迈出府门一步。” 宋浅姝到将军府的第一夜,宋成延一夜无眠,又恨男女授受不亲,不能亲自照顾妹妹。 侍女替她擦身子时在门外也怕她们不知轻重,让妹妹疼了。 宋成延对宋浅姝的看重与珍爱,年铛岚并不吃味,她也心疼小姑子这一身伤,若留下伤疤可就糟了。 宋浅姝这一夜一直在发热,年铛岚与宋成延索性就睡在外间,可以随时查看她的情况。 年铛心府上这一出,朝廷上的人全知了。官员或许不知道其中内幕,但是派了探子的皇帝与念姝却知道。 皇帝恼怒年铛心在两国商讨协议这节骨眼给他捅娄子,默认了年铛岚的做法。而念姝心中挂念宋浅姝,据探子回话,宋浅姝是用担架抬出公主府的,宋成延一路在身边看护,并且昨晚将军府也不平静。若不是皇上对他有戒心,他早已像大皇姐一样请假,前往将军府了。 晏安昭在南城寻了一天,毫无头绪。 安七拜见晏安昭时,晏安昭早已疲惫不堪,眼下一片乌青。晏安昭挥手让他禀告。 “属下有王妃的消息了。” 晏安昭激动地说道:“在哪里?” 安七说:“在鲜然长公主的将军府上。” 晏安昭自然认得年铛岚,他来南城也曾去拜访过她与三哥。 晏安昭来不及深思缘由,急迫地说道:“那便去将军府。叫他们准备车马。” 王爷说完便匆匆走出门,一直到将军府,安七都没有机会能跟王爷说王妃如今的情况。 将军府的门房见过晏安昭,即使晏安昭着急进去,并对他摆架子,门房还是不大开府门,要一人先去通告主子。 过会,通报归来的门房吞吞吐吐地说道:“王爷,我们驸马爷说了,不准您进来。” 晏安昭的脾气一下子被挑起来,怒气冲冲地说:“为何?我的王妃在府上,我凭什么不能进去!” “这是我们驸马爷的话。” 门房说完,便赶紧将门关上。晏安昭无论如何拍门都没有回应。 安七上前,说道:“王爷,我还有一事未通报。” 晏安昭不能进府见宋浅姝,烦躁地说道:“什么事?” “是关于王妃的事。”安七将打探到的消息全部告诉王爷。 晏安昭听完安七的话,早已怒不可遏,双目赤红,右手紧紧握拳,并没有说什么。 安七见状,知道王爷是要不顾晏国立场了。 晏安昭沉声说道:“先回驿站,你让安八将我的信带回国都,呈给皇上。” 回到驿站后,晏安昭匆匆写完一封信。 晏安昭将信交给安八,让他快马加鞭送到晏国后,又写了一张小纸,简略说明事情,将纸放进信鸽脚下的狭小木筒。 晏安昭说:“我们去鲜然的皇城,让他们的皇帝知道我们并不是来当人质的。” 第43章 宋成延将晏安昭拒之门外,一方面是因为气忿晏安昭非但没有照顾好妹妹,还让妹妹受到这无妄之灾。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考验晏安昭。听到晏安昭会驿站,宋成延气得将药草当作晏安昭,剁剁剁成碎末。 宋成延的两个儿女悄悄经过他的身后,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里,直到走到房内看不到门,两个孩子才松了口气。 今早娘特意嘱咐她们不要进来打扰到姑姑,爹还因为要照顾姑姑而没有跟她们一起吃早膳,她们对房间里躺着的姑姑好奇极了。 宋诺怯怯地问道:“姐姐,我们会不会被娘责骂?” “那我们就不要让娘知道。”宋蕊拉着弟弟走进去。 在床边伺候地侍女见两人过来,有些惊讶,恭敬地说道:“小姐,公子。” 宋蕊大人模样似的指使道:“你先在外间候着。” 侍女不敢违背,正要走到外间,就听到小姐又说了一句“不准去通知我娘”。 侍女走后,宋蕊着急地跑过去,趴在床边,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沉睡中的宋浅姝。 宋浅姝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但是她姣好的面容本没有因此折损,反倒添了几分病美人的感觉,让人看了心中不禁怜惜。 宋蕊只觉得姑姑真好看,她以后也要这么好看。 四岁的宋诺被宋蕊挤到一边,看不到床上的情景,见姐姐看得高兴,不开心地拉住姐姐的衣服,叫道:“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宋蕊赶紧将弟弟的嘴捂上,不满地说:“你这么大声是想要爹娘进来打我们吗!” 宋蕊将位置让开,因为宋诺太矮,只能看到宋浅姝的手,看不到她的脸。看弟弟又要闹脾气了,宋蕊只好从弟弟后面将他拱上床。 宋诺到了床上,不敢碰姑姑,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新奇地看着宋浅姝。对姐姐说:“姑姑真好看。” 宋蕊说:“你快让让,我也要上去。” 宋诺坐到中间,将前头的空位留给姐姐。 宋蕊上.床之后,两个小孩不敢乱动,就只是安静地看着宋浅姝。 宋诺问:“姐姐,为什么姑姑不睁开眼睛看看我们?” “可能是姑姑还在睡觉吧。就像爹爹一样。” 两人说到爹,都嘿嘿笑起来。 宋成延喜欢赖床,两个孩子便趁年铛岚不在,将爹当成玩具,在爹身上玩耍,上次她们在爹的脸上画了一只大猪。 宋浅姝的眼皮轻轻抖动了一下,两人都看到了,本以为姑姑醒来会惊讶地看着她们。可他们等了一会,姑姑也没有睁开眼看她们。 宋蕊凑到宋浅姝脸前,小声地说道:“我就看看姑姑的眼睛好不好看。” 宋蕊的小手靠近宋浅姝的眼皮,轻轻将她左眼皮掀开。 就在这时,宋浅姝的眼皮再次颤动了下,宋蕊赶紧将手拿开,便对上了宋浅姝的视线。 宋蕊呆呆地说:“姑姑的眼睛也好好看。” 两人还想跟姑姑说说话。 可是宋浅姝醒来便开始咳嗽,像是要把内脏也咳出来,捂着嘴巴的手出现了血迹,血随着指缝流下,滴在被子上。 宋蕊见到姑姑咳出血了,赶紧跳下床,跑出去叫爹进来。 宋成延着急进来,顾不上宋诺为何坐在床上,赶紧上前去拍宋浅姝的后背,轻声叫道:“妹妹。” 宋浅姝见到三哥,自然高兴,但是她止不住咳嗽,咳嗽非但没有减缓,喉咙还越来越难受,并且咳出的血也愈发地多了起来。 宋成延也看到宋浅姝手中的鲜血,接过侍女手上的手帕,帮妹妹擦干净手,将一条干净手帕给她。 宋浅姝咳了两刻时间才止住了,但是还未与哥哥说上话,脑袋晕沉沉地难受,只好闭上眼,难得娇气地说道:“三哥,我难受。” 宋成延哄道:“你先躺下再睡会。” 看宋浅姝重新躺下,才有空理宋诺。宋成延怒目看向宋诺和宋蕊,将宋诺从床上提下来,将两个孩子带到门外教训。 宋成延问:“你们怎么在里面?” 宋诺一下就招了,说:“我们想看看姑姑。” 宋蕊感受到爹的怒火了,乖巧地站着。 宋成延说:“你们给我回去房间,反省半日,不到晚膳,不准出门。” 两人也被刚才的情况吓到了,以为姑姑是因为她们才这样难受的,乖乖地跟着照顾她们的侍女回房。 宋浅姝小睡一会,便醒来。 侍女合夏见她醒来,惊喜地对外间的宋成延说道:“驸马爷,醒了。” 宋成延来不及擦干净手就奔到床边来,开心地将手用衣服擦净才靠近,坐在床边的椅上,轻声叫道:“妹妹。” 她的五脏六腑仿佛在燃烧,晕沉沉地转头看向宋成延。她不敢置信地睁大圆眸,眼里印出宋成延欢喜的模样。“三哥,我是在做梦吗?” 宋成延欢喜地说:“当然不是。” 宋浅姝问“这是在哪里?” “这是鲜然的将军府,铛岚的府邸。” 宋浅姝并不知道铛岚是谁,只以为是三哥的朋友。想坐起来与三哥说话,只是一时动作太快,脑中的晕眩加重,难受地皱眉。 “你赶紧躺下,我替你把脉。” 宋浅姝只好再次躺下,看他三哥帮她把脉。 宋成延的眉头紧皱,神情严肃,过了许会才将手移开。 “怎么了?”宋浅姝被宋成延的反应吓到了,自己的病应该很严重。 “没什么,就是妹妹你这些日子又要整日喝那些苦药了。”宋成延将担忧掩藏起来,强颜欢笑地打趣妹妹。 宋浅姝并没有发现异常,只是听到又要喝药时,脸都皱在一起了。 “听说妹妹醒来了。”年铛岚大步迈进来,人未到声先到。 宋浅姝惊讶地看着走进来的妇人,她虽作妇人打扮,但是却有一股英气。 年铛岚爽朗地笑道:“妹妹,这是不认得我了?” 宋浅姝摇摇头,问宋成延:“哥,她是谁?” “她是铛岚呀,我娘子。” 宋成延说完,才发现宋浅姝看向年铛岚的眼神里只有陌生感,像并不认识她一般。宋成延诧异地问:“虽然有六年未见,但是铛岚的模样也未有多大变化。” 宋浅姝并没有隐瞒自己的事情,对两人说道:“我忘记了以前的事情,只记得十六之前的事情。” 宋成延惊讶地站起来,“怎么会这样?晏安昭怎么照顾你的,成亲前说会护你一生不让你有半点伤害。” “这并不怪他,是我自己不注意。”宋浅姝想为晏安昭说好话。 宋成延气冲冲地说道:“怎么不怪他,当年如果不是他。” 年铛岚打断宋成延:“成延,妹妹刚醒,身子还很虚弱,你不要惊着妹妹了。” 宋成延再次坐回去,宋浅姝好不容易见到家里人,心中有很多事情想要知道,忍住难受,兴致勃勃地问三哥:“我听安昭说,爹已经告老还乡了,他和娘如今可好?” “好得很呢,爹在镇上开了间私塾,身后总跟着几个小孩,我见他乐在其中。”宋成延尽挑些好的告诉宋浅姝,“二哥一家与爹娘同住,前些日子二哥来信说二嫂生了个女儿,娘可宠着这个刚出生的小丫头呢。” “还有呀。” 宋成延滔滔不绝地说着,宋浅姝和年铛岚两人都无法插一句。最后宋浅姝饿得肚子咕咕叫着,宋成延还沉浸在自己的话中。 年铛岚拍了相公的脑袋,说:“妹妹都饿了,你还说。” “饿了我去叫厨房端吃的来。”说完,宋成延又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房内就只剩下两人,宋浅姝在这个陌生的嫂子面前有些拘谨,年铛岚牵住她的手,英气地说道:“妹妹,这些日子你受苦了。我定帮你好好报仇。” 宋浅姝愣愣地点头,她不知道年铛岚在外有煞神的称号,只觉得嫂子可真是义气,像话本中的侠女。 宋浅姝问:“嫂子,我现在还是在鲜然吗?” “当然,你现在这里好好养伤,过些日子我再送你回洛城。”年铛岚说道,却没有提及晏安昭的事情,她对晏安昭不能保护宋浅姝也是存着怨气的。 “那我。”宋浅姝刚想问晏安昭的事情,宋成延便带着家仆走了进来,伴随着的还有篮子里的香味,勾得宋浅姝的馋虫更饿了。 黄昏时刻,宋成延因为要出门去寻草药,专门叫家仆去找几本话本给宋浅姝打发时间。 宋浅姝拿着话本坐在房内,但是并无心去看故事。她距离被劫已经过了十日了,不知道大侠和平安怎么样了。 宋浅姝正想得入神,没有注意到门口有两个孩子正偷偷打量她。宋蕊和宋诺两人早早吃了晚膳,就跑来看姑姑了。 宋诺胆小不敢进去,宋蕊则是大步走进去,并不见外地站在宋浅姝身旁,踮起脚尖想要看看书上写得是什么,让姑姑都没有注意到她们。 宋浅姝回过神后看到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站身边,吓了一跳,问她:“你是?” 宋蕊高兴地回答:“姑姑,我是宋蕊!” 宋诺见到姐姐跟姑姑说话,也跑进来,跟姑姑介绍自己,“姑姑,我叫宋诺。” 被两个陌生的孩子叫姑姑,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宋浅姝傻傻地问:“你们的父亲是?” 宋蕊迅速说道:“宋成延。” 知道是三哥的一对儿女,宋浅姝看向两个孩子的眼神不禁温柔了些,亲近地问她们:“你们怎么过来了?” 宋蕊熟络地说道:“我们是来看姑姑的!姑姑,你在看什么呀?” “这是本话本。”宋浅姝说完,翻开封面,才发现是本鲜然史书。 “那姑姑你给我们讲书上说什么吧。”宋蕊爬到宋浅姝腿上,乖乖坐好,两个黑溜溜的眼睛眨巴地看着宋浅姝。 宋浅姝被宋蕊看得心都软了,“好呀。” 被两人无视的宋诺可怜兮兮的,还是侍女见了,将公子抱上宋浅姝身旁的椅子上。 宋诺才弯起嘴角,贴在宋浅姝的胳膊上,听她讲历史故事。 第44章 从鲜然皇宫出来后,天空已经暗下,晏安昭并没有回到驿站休整,而是直接到将军府,再次拜访。 宋成延仍不同意开门,晏安昭只好站在门外等待。 天完全暗下,街道上的行人渐少,一片寂静。空中并没有一丝光亮,唯有的光便只有禁闭的府门两旁高挂着的大红灯笼。忽然从空中传来一阵轰响,接着豆大的雨滴从天上哗啦啦落在屋檐上,打在树叶上,最后掉在地上。伴随着的是一阵阵阴风,让今日穿着薄衣的晏安昭感到一阵寒意。 侍卫长让人从驿站带来王爷的外袍,恭敬地呈上袍子,“王爷,您可不能染上病。” 晏安昭也不没有推脱,接过袍子便套在身上,继续对着府门站立。 侍卫长见王爷松动,便继续说道:“王爷,您晚膳还未享用,饿坏了身子可不行,您要不要?” 侍卫长的话还未说完,晏安昭便厉声打断他:“你以为我是来享福的?快给我走开,不要再打扰我。” 侍卫长只好带着食物退下。 府门另一边的门人听到两人的对话,赶忙去禀告驸马爷这一事。 宋成延听到这事后,气急败坏地说:“这晏安昭要站就让他站,不准让人告诉大小姐。” 年铛岚说:“晏安昭也是有心,你生气作甚?” 宋成延气呼呼地说道:“哼,他一定是要耍苦肉计,若妹妹知道了,一定会埋怨,我可不能让他得逞。” 年铛岚劝道:“那你便让晏安昭进来罢,妹妹一开心便会谢你。” “叫他站一夜,是让晏安昭知道妹妹身后还有我们宋家呢,我妹妹可不是好欺负的。” 宋成延以前是断不敢这样对晏安昭的,但是自从六年前一事,他对晏安昭便越发不敬。若不是晏安昭,他怎么会失去一个未出生的外甥。 半夜四更时分,宋浅姝被窗外那震耳的雷声惊醒,她用手拂去脸上的泪迹。宋浅姝走到窗边,轻轻打开窗户,只露出一道细缝,外面一片漆黑,并不能看到什么,只有冷风争先吹来。 她忘记刚才的梦中内容,只能隐约记起梦中的自己很伤心,晏安昭愧疚地看着她,父母也在一旁陪伴着她。 服侍宋浅姝的侍女在外间听到动静,拿着一根蜡烛进来,轻轻问道:“大小姐,您是不是身子不舒?” 宋浅姝摇摇头,“不是,只是被雷声惊醒。” 见侍女想要陪伴自己,宋浅姝说:“我这就去睡了。” 第二日太阳升到天上时,雨早已停下,将军府外被雨水刷洗得干净,两个石狮子也比昨日更加威风,行人也精神十足地走在街道上。唯有晏安昭,因一日无眠,眼下已经一片乌青,发髻也因一夜的风吹而凌乱,下巴处的胡须自从宋浅姝失踪后便再无打理,胡渣显得他整个人萎靡。 今日休沐,念姝便早早来将军府,说是拜访大皇姐实则是为了见宋浅姝一面。 念姝早已不是在王府时的穿着粗布的瘦弱家仆,穿上锦衣长袍,发髻上插着一根精致的玉簪,一个贵气的公子从马车上走下,他手上握着的是宋浅姝送与他的银枪。 他的右脚上的上却没有与宋浅姝说过假话,是他的同父兄弟踩断了脚骨才落下疾病。 晏安昭见念姝走来,脸上并没有惊讶之色,他几日前便惊讶过,知道此人身份不明,却没想到他是鲜然皇子。 “昭王爷。”念姝早已得知晏安昭在这里等了一夜。 “四皇子。”晏安昭语气淡淡,并没有与他攀谈的意思。 念姝身旁的侍卫,一个高壮的蛮族男子敲响了大门,门房看见四皇子,无需通报,便打开府门迎他进来。 晏安昭不满地说道:“为何他不需要通报?” 年念姝解释道:“我昨日便派人告知大皇姐了。” 晏安昭趁念姝进去之时,自己也趁机溜了进去,门房根本拦不住。 男子见堂堂一个王爷却要像盗贼那样进将军府,不屑地说道:“这昭王爷可是真是个无谋之人。” “可金,你的嘴若只会说这话,那便割去吧。”念姝轻轻说道,可金却知道主子是真有此意,闭紧嘴巴不敢说话。 念姝看向晏安昭离去的方向,眼里却是警惕,他早已从密探那里得知晏安昭昨日跟父皇定下了两国协议,并且未经过大臣的商讨。 晏安昭清楚宋成延的臭脾气,如果乖乖在外等着,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他也只能用这种方法进来。晏安昭本来想找人问宋浅姝在哪个院子,今日他却没有半分运气,第一个人便遇到了宋成延。 宋成延本是去开门让晏安昭进来的,看见晏安昭时,怒目瞪着他,语气不善地说道:“我记得我可没有允许昭王爷进来?” 晏安昭在宋家人面前一向没有自己王爷身份的架子,亲近地与他套近乎:“三哥,我就只是来看看姝姝。” 宋成延看着他直皱眉,说:“跟我来。” 晏安昭站着不动,宋成延回头,气冲冲地说:“还不跟来?” 也就只有他敢这样对晏安昭这般无礼了,若是其他人,晏安昭一句话便拉出杖打十板再说。 晏安昭为难地说:“三哥,我才刚进来。” “你也不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南城里的乞丐也比你顺眼,不去洗漱一番,你要去见我妹妹?”宋成延咄咄逼人地说道,心里的想法却是:如果被妹妹看到了晏安昭的惨样,一定会指责自己的。 晏安昭瞧了宋成延一眼,见他真无这个想法,才跟上他。 年铛岚对念姝的到来有些惊讶,他们姐弟并没有过多情谊,平日见到也只是点头之交。自她的将军府建成以来,念姝可从未独自来拜访过她。 年铛岚问:“不知道皇弟今日拜访,有何事?” “听说大皇姐前日从年铛心府中带走了一个女子。” 念姝虽看不起年铛心,但也从未这般指名道姓过。 年铛岚听他的话,挑眉说道:“皇弟这是为了一个女子,才专门拜访的。” 念姝并不拐弯抹角,说:“我知道她是大驸马的妹妹,昭王爷的王妃。我今日就是前来见她的。” “皇弟,你竟然知道她是何人,我却不知道你的来意,我更不能同意你与她见面。” “若是大皇姐同意,我便告诉你双鱼在哪里。”念姝直视年铛岚,眼中并无波澜。 年铛岚讶异地看向他,双鱼印章事关鲜然的帝位。年铛岚虽是个女子,但在从军也有十二年,自认为不比男子差,心中有股不服,帝位为何不能轮到她上去坐。 年铛岚对大厅里的家仆说道:“你们先下去罢。” 等到厅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念姝嘴角勾起,说:“皇姐应该也听说印章在晏国吧。” “近来是有这样的传言。” 念姝拿出一张白纸,“皇姐若不信,可打开一看。” 年铛岚接过白纸,看见纸上那一对鲤鱼,拿着纸的手不禁颤抖,语气也微微颤抖,激动地说道:“这是哪里得来?” 念姝说道:“晏国的洛城。” 年铛岚叫道:“书儿,带四皇子去见大小姐。” 年铛岚拿着这张纸赶忙走向书房。 念姝的话是真是假,年铛岚还无从考究,但是手上的这一个印记如果是真的,不但足以让年铛岚同意他的要求,甚至她还欠了念姝一个人情。 宋浅姝无聊至极,三哥不准她随意走动,让她好好躺在床上,还叫了侍女盯着她。等宋成延一走,宋浅姝软磨硬泡才让侍女同意让自己在外间坐会。 念姝来的时候,宋浅姝正在看介绍鲜然风俗的书籍。看得入神的宋浅姝,因为光线被人挡住,有些不爽,蹙眉看向来人。 见是念姝,宋浅姝很是惊喜,“你怎么会在这里?” 念姝莞尔说道:“来见见王妃。” “你快坐下。”宋浅姝热情地招呼他。 “王妃在看书?” “是呀,关于鲜然的。”宋浅姝将封面翻给念姝看。 念姝对书籍并没有兴趣,他关切地问道:“我听人说,年铛心将你关押起来,还用了鞭子,你身上的伤严重吗?” “并不严重。”宋浅姝并没有说谎,她身上的伤疼痛过后便开始痊愈了,只是这两日她的心口却时不时梗痛。 宋浅姝自然注意到念姝的不同,问:“你现在是回鲜然来了吗?” “我是鲜然的四皇子。”念姝并不隐瞒,他今日前来便是要将全部真相告诉宋浅姝。 “这样你就不用受苦了呢,真好。”宋浅姝真心地为念姝开心。 念姝并没有想过宋浅姝的反应是如此平和,他曾想过宋浅姝会质问他隐瞒身份在王府是有何居心,却没想过宋浅姝会为他开心。 “我想让你见见我的母妃。”念姝说出口后便后悔了,他原本是要告诉说宋浅姝并不是宋家的女儿,是他们鲜然的皇女。但是看到她的笑容,嘴边的话不知为何也变了。 宋浅姝有些疑惑:“啊?” 念姝难得慌乱,心急地说道:“我母妃时日不多了,她一直想去晏国看看的。所以我想你去见见我母妃,告诉她,晏国是什么样子的。” 第45章 念姝离开后,宋浅姝手中多了一张手帕,上面绣着的是鲤鱼畅游,角落也绣上了她的名字,却不是宋姓,是年姓,年浅姝。 宋浅姝拿着手帕深想,真相其实早已能够猜出,但她不想面对。 宋浅姝想晏安昭了。 越想越气,宋浅姝戳着帕上的鱼,嘟哝道:“晏安昭,你这个大混蛋。” “是是,我是大混蛋。” 晏安昭不知何时出现,站在宋浅姝身后,他说完想要抱住宋浅姝。奈何宋浅姝被他吓一跳,想要站起来,两人一上一下,宋浅姝的额头正好撞上晏安昭的下巴。 晏安昭疼得闷哼一声,宋浅姝也没好气地看着他,说:“你怎么在这里?” 晏安昭牵住宋浅姝的手,在她耳边说道:“再不来,我就要被你休了。” “哼。” 宋浅姝主动将晏安昭的手拉下来,待晏安昭弯下身时,环抱住他的腰间,闷闷说道:“我想你了。” 房内的侍女早早离开,房内只有两人,风吹动着宋浅姝的发丝,晏安昭没有说话,手抚上她的脸颊,人瘦了,从她的声音也能听出,身子也愈发地弱了。 自己不该掉以轻心,如果重蹈当年的错误,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半响,晏安昭才开口说道:“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宋浅姝提醒他:“还有大侠和平安。” “好吧,还有他们两个。”晏安昭附和道,想着等会便让安七传信回去问问两个孩子的近况。 “你怎么长胡子了?”宋浅姝好奇地摸着晏安昭的胡渣,倒是挺刺人的。 晏安昭一向在意自己的外貌,怕宋浅姝嫌弃自己,急着说道:“我今晚便将它剃了。” “为什么要剃了,这样倒也新鲜。” 宋浅姝摸上瘾了,晏安昭又不舍她不高兴,任她玩自己的胡渣。 晏安昭一日都陪在宋浅姝身边。 因为晏安昭的到来,宋浅姝才能在府中随意闲逛。三哥看到宋浅姝出来,不满的叮嘱晏安昭,不能让妹妹吹风。 晏安昭也想开口跟宋浅姝说年铛心的事情,只是话还未说完,就被宋浅姝打断了。 “我心悦你。” 宋浅姝站在晏安昭面前,闪烁着光的黑眸印着他的模样。本应该欣喜的晏安昭有些无措,未失忆前宋浅姝曾说过,自那事后,两人便心生隔阂了,她也不再向他吐露心声。 宋浅姝别扭过后,对晏安昭也坦率起来,她继续说:“所以我不喜欢你口中出现其他心悦你的女子。” “我再也不说了。”晏安昭的嘴角高高勾起,着急地向宋浅姝保证。 宋浅姝忍不住背过身子,笑着说道:“你就像个大傻子。” 晏安昭抱起宋浅姝,说道:“大傻子带你回家。” 晏安昭走还没两步,两个小孩子突然跑出来,指着晏安昭,大声说道:“快放下我姑姑,你这个大坏蛋。” “快放我下来。” 晏安昭怕宋浅姝摔了,小心翼翼将她放下。 宋蕊和宋诺跑到宋浅姝旁边,叽叽喳喳地问晏安昭是谁。 “这是你们姑父,不能无礼。”宋浅姝对两个孩子说,她将宋蕊指着的手拉下。 宋蕊打量着晏安昭,嫌弃地说:“姑姑,你换个姑父吧,这个太老了。” “哈哈哈。”宋浅姝被宋蕊这话逗得大笑。 晏安昭与宋浅姝独处的时间,在洛城时有大侠平安来捣乱,在南城则有宋蕊宋诺两人来霸占宋浅姝。 看着两个被宋成延拖走的孩子,晏安昭带着醋意地说道:“为什么这些小萝卜都喜欢缠着你呢。” “他们都很乖,为什么就不喜欢你呢?”宋浅姝也纳闷,这些孩子之中也就平安喜欢晏安昭,大侠遇上晏安昭一定要故意找事烦他,父子俩经常相看厌烦。 “我只要你喜欢我好了。”晏安昭环住宋浅姝,下巴靠在宋浅姝的肩膀上。 晏安昭想到宋成延的话,姝姝如今的身体亏损太多,不但要精心调养,还要时常诊脉以防万一。 晏安昭说:“我们以后也不要孩子了,大侠和平安俩个就够了。” “不要丫头了?”宋浅姝有些诧异,她之前并没有想给晏安昭生孩子的心思,如今说开了,也想要个像两人的乖巧小丫头。 晏安昭坚定地说道:“不要了。” 晏安昭不知道宋浅姝是否想要孩子,见她垂眸不语,补充道:“如果你想要个小丫头,等以后平安大侠长大,让他们生小孙女给你。” 宋浅姝笑眼看着他,说:“他们都还是个小不点,你就想到这么远了。” 晏安昭趁机说:“我觉得他们已经够大了,是时候让他们独立了,少来打扰我们。” 宋浅姝想孩子了,叹气道:“唉,也不知道他们俩有没有好好吃饭。” 难得没有两个大灯笼,晏安昭凑在宋浅姝耳边,轻声说道:“我也没有吃好饭。” 晏安昭三番两次打断自己想孩子,宋浅姝推开他,转过身瞪着他,说道:“那你快去吃!” 说虽这样说,宋浅姝还是陪着晏安昭一起吃午膳。 晏安昭在宋浅姝身旁乐不思洛城,安七却正在着急,寻了侍卫长才知道王爷在将军府,又在门口等门房通报,见到晏安昭时,天又开始暗下了。 晏安昭在南城的一间客栈里面见安七的,见安七面色为难,问道:“发生何事?” 安七将信呈给王爷,说道:“王爷,王府出事了。” 晏安昭接过信,信是三天前写的。 七天前宋浅姝的房间走火了,并且房内被人四处翻查过,并没有伤亡。但是两位公子失踪五日了。 晏安昭看着最后一段,右手攥紧信纸,止不住愤怒,问安七:“两位公子失踪五日,为什么你们如今才告诉我!” 安七直接跪下,低着头说道:“是属下管教不严,两位公子是被安九带走的,王府中的暗卫未及时发现异常,只以为安九带公子来寻王爷,却没想到他们并没有到南城。” 晏安昭的手重重拍在桌上,带着怒意说道:“去找。如果找不到,你们也不用回来见我了。” “是!” 晏安昭看着安七,问:“全是安九做的?” 安七如实回答:“不是,放火的是鲜然人,他们的脸上有鱼的印记。” 晏安昭吩咐道:“知道了,派一拨人去年诚毅那里。” 晏安昭并没有立刻回将军府,先是回到驿站,让侍卫长派人在南城也寻找一番。 接着便叫来御史与晏国其他随行的官员,关于回国之事再做商讨。一群官员直到半夜三更才从王爷房中出来,没人敢埋怨王爷,心中皆是敬佩。 这几天宋浅姝大多时间都是在接受三个针灸,整个人晕沉沉。晏安昭今夜没回将军府,宋浅姝心中有些疑惑,她本想今日跟他说说念姝来寻她的事情。 躺在床上,宋浅姝的眼皮跳动得厉害,心口发悸,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并无睡意的宋浅姝在脑中又思索了一遍四月前她醒来到如今发生的种种,这几晚她也时不时在梦中窥见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可能是要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宋浅姝不安地想到,她自从到了这所谓的十年后,便一直在逃避。 第二日,晏安昭仍没有出现,只派了林大成来告知王妃。 宋浅姝问道:“王爷他这几日在忙些什么?” 林大成不知道是否能告诉王妃,支支吾吾不敢多说。 宋浅姝严肃地说道:“你若不说,我就让王爷罚你留在鲜然,不准踏进洛城。” 林大成被王妃这一吓,立马招了,“王爷他这两日要忙着回晏国的事情,虽说协议已经定下,但是鲜然的大臣们不依。” 林大成犹豫地继续说道:“鲜然的一个公主之前缠着王爷,如今被他们皇帝贬为平民,最近这公主总是到驿站纠缠王爷。” “就这些?”宋浅姝不是很信,若第一个原因情有可原,第二个宋浅姝到觉得有些荒唐,若是因为这是,晏安昭更应该来将军府。 林大成有些傻眼了,他还以为王妃会以为第二个原因大发雷霆。 宋浅姝笃定的说道:“一定还有其他事,对不对?” 林大成知道自己闯祸,苦了这张脸,请求道:“王妃,您不要再问了,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宋浅姝忽然问道:“是不是王府出事了?两个公子出事了?” 不知道王妃诈他的林大成吓得叫出声来:“王妃,您怎么知道的。” 宋浅姝脸色愕然,她也只是随口一说,见他的反应便知道这事不假,难怪晏安昭不敢来找她。 这下真闯大祸的林大成立马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地恳求道:“王妃,奴才真不是故意隐瞒您的。” 宋浅姝还想问清情况,一位侍女便快步过来,恭敬地说道:“大小姐,有人想要见您。” “等一下再见。”宋浅姝如今并没有任何心情见别人。 侍女为难地说道:“可是驸马爷已经将人带来了。” 侍女还未说完,宋浅姝便看到他三哥带着五个人过来,其中一个见了宋浅姝,挣扎着要从宋成延的怀里下来。 第46章 大侠冲到宋浅姝面前,宋浅姝还来不及弯下身去抱他。大侠就紧紧地抱着她的腿抹眼泪,带着哭腔说:“娘!大侠好想你。” 宋浅姝的身体还没完全养好,无法抱起大侠,只好轻轻地抚摸着大侠长长了头发的脑袋,温声说道:“娘也想你了。” “可是娘你都没回来接我,还是我,我自己来找你的。”大侠愈说愈伤心,话一说完又大哭起来。 大侠从小都在王府里被精细地养着,这次出来不知受了多少苦,原本肉嘟嘟的两颊都没有了,整个人都瘦了点。 宋浅姝再听着大侠的哭声,心里并不好受,用手帕轻柔地擦去大侠的眼泪,耐心地哄大侠,说:“娘以后都不离开大侠,好不好?” 大侠听到娘的声音,想到这段时间一直都找不到娘,更伤心了。 院子里响彻着大侠的嚎啕大哭,宋成延听不下去,上前抱起大侠,也哄他:“大侠不哭啦,舅舅等你带你去骑大马。” 大侠并不认得宋成延,刚才被宋成延抱时整个人都紧绷的,现在娘亲在身旁,便也不害怕了,红肿的眼睛看着宋成延,小手一点也不客气地拍在宋成延的脸上,继续哭道:“我不要你,我要我爹。” 大侠的哭声不减反更加响亮,抱着他的宋成延头有点疼。 除了宋浅姝,其他人不敢随意靠近,在一旁恭敬地等候着。 宋浅姝吩咐林大成,“去驿站将王爷叫来。” 林大成得了命令,撒腿就要跑,宋浅姝又叫住他,说:“不要告诉他是大侠来了,就问他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林大成不敢不听,他在王府当差三年,自然知道有时候王妃的命令比王爷的还大。 宋成延在大侠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居然哄着得大侠的哭声渐渐停下。 宋浅姝也看见了在安九身后的平安,招手叫他过来。 平安怯怯地小跑过来,欣喜地叫道:“娘。” 宋浅姝也揉了一把平安的头发,笑着问他:“是不是想娘了?” 平安重重地点头,“恩。” 宋浅姝牵着平安的手,来到何月与曲梁入面前。 安九负责保护大侠与平安,他这时也一同来将军府,宋浅姝并不惊讶。 何月与曲梁入两人的到来,宋浅姝倒是意料之外,问:“何月,你怎么来鲜然了?” 何月的手紧紧抓着曲梁入的袖子,声音有些紧绷地开口说:“王妃,何月有事求您。” “何事?” 何月顿时跪下,请求道:“请王妃放过我妹妹。” 说完,何月重重地在地上磕一个头。 曲梁入早已听何月讲述过她的经历,也随她一同跪下,请求宋浅姝。 宋浅姝被他们这么一跪弄懵了,扶起何月,问她:“你先同我说清楚后再跪下也不迟呀,你妹妹是谁?” 何月带着歉意地说道:“何月听说王妃是被一对双生女子绑架到鲜然的,心中便有怀疑。到了鲜然听说了铛心公主的事,何月更加确定劫走王妃的是我的一对妹妹。” “双生子?”宋浅姝也想起了何月口中提及的那两个女子。 宋浅姝对劫走她的两人并没有好感,从公主府出来后也没有打听过她们,她甚至是刚才从林大成的话中得知甩她鞭子的年铛心被贬为平民。 “是的,何月求王妃放过她们一命。” 宋浅姝问:“她们都是哑巴?” 何月听到宋浅姝话,震惊地看着王妃,“哑,哑巴?” “是,我从未听见她们开口说话,她们俩人也是靠双手比划交流的。”宋浅姝看何月似乎并不知道这一点,问她:“会不会她们并不是你的妹妹?” “王妃可否让我见她们一面。”何月还是想要确认。 “等王爷过来,我问问他。” 宋浅姝转身对侍女说:“你先找两间空房让他们去休息。” “谢谢王妃。”曲梁入谢道。 安九并不离开,他站在宋浅姝面前,恭敬地说道:“安九擅自带两位公子到鲜然,请王妃处罚。” “你先退下吧,等王爷来了再说。”宋浅姝将安九打发离开。 等晏安昭到后,她还要让晏安昭好好奖励安九,如果没有安九保护,两个孩子会遭遇什么,宋浅姝完全不敢设想。 等到旁人都下去后,宋浅姝才能好好地看看两个孩子。 大侠被宋成延哄得哈哈大笑,但见娘亲过来,在宋成延怀里又坐不住了,扭动着身子想要下去。 宋成延只好将他放下,伤心地说道:“见了娘亲,你就不要舅舅啦?” 大侠头也不回,迈着短腿凑到宋浅姝身前,心思也全在宋浅姝身上,如今正娇气地跟宋浅姝诉苦:“娘,我和平安这些日子吃不饱,睡不好,脑子里就只有你的。” 宋浅姝轻弹一下大侠的额头,笑着问:“你从哪里学会这些的?” 大侠抓住宋浅姝的手指,拍拍小胸脯,刚哭完还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认真地说:“这是大侠的心里话。” 宋浅姝看着大侠的模样,再次忍不住弯眼笑了起来,只是这次眼泪也流出。 大侠见娘亲流眼泪了,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学着他爹以前经常说的话,慌张地说道:“是我错了,大侠不该惹你的。” 平安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到在宋浅姝的眼下,轻轻地帮娘亲擦眼泪,说:“平安以后会懂事的。” “娘不是伤心,是因为开心才哭的。”宋浅姝看两个孩子紧张的模样,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在一旁的宋成延看不下去了,说:“院子风大,最近要入秋了,容易生病,先回房吧。” 大侠出生时,宋成延曾专门从鲜然提前一月到洛城,提心吊胆了一个月,等到母子平安,他心中的大石头才敢放下。现在即使大侠并不认得自己这个舅舅,但是宋成延还是对大侠像亲生孩子般疼爱。 大侠的眼睛与宋浅姝的一模一样,如果大侠是个丫头,打扮起来一定更像妹妹小时候的模样,虽然胖了点。宋成延可惜地看着大侠。 宋成延并不知道平安的来历,先前并没有太多关注这个孩子。听他喊宋浅姝娘,有些纳闷。 当着孩子的面前,宋成延也没有问,只是对他亲切了些。 从宋浅姝口中知道晏安昭还在四处找孩子,宋成延生气地说道:“所以晏安昭并不知道大侠到鲜然了?” 宋浅姝为晏安昭解释,说:“他现在忙着两国的事情,之前还在寻找我,才会没有发觉孩子失踪了。” 宋成延继续数落晏安昭,“哼,孩子才这么小,他怎么就没有留一点心。而且你被人欺负时,他又在哪里了?一点用都没有。” 大侠和平安两人坐在宋浅姝两旁吃糕点,四个眼睛全黏在娘亲身上,他们完全不知道三舅舅在说什么。 而宋浅姝从来都不知道三哥对晏安昭还怀有这些埋怨,也不好打断三哥。 宋成延说得口干舌燥,才闭上口,站起来要离开,离开时还说道:“都多久了,他还没过来。” 宋浅姝说:“三哥,你再不帮我煎药,我今天就没药喝了。” 宋成延这才加快脚步离开,他不放心其他人,所以宋浅姝的药都是经他的手。宋成延在鲜然也见识过不少投毒的事情,家里的人他也全是自己亲手煎的。 林大成在驿站等了半个时辰时,晏安昭才见他。 洛城失火一事,晏安昭本想派暗卫查明真相,然而念姝却来驿站拜访,并且愿意帮助他。 晏安昭对念姝的意图存有戒心。 念姝自踏入王府时,晏安昭便派人将他调查过,虽然表面并无异常,但是晏安昭还是在鲜然商人的口中发现了端倪。 是以念姝接近宋浅姝后,晏安昭便知道了他是鲜然四皇子。 晏安昭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年念姝坐在椅子上,垂眼看着手上把玩的一串珠子,说道:“因为我也想要双鱼印章。” “你在洛城本有可能拿到,为何不拿?”王府中有关宋浅姝的事情,晏安昭知道得清清楚楚。 “因为时机未到。”念姝将珠子全都抓在手心里,正视晏安昭,继续说道,“王爷虽然在城外带有几百私兵,但这并不是晏国,这还是我们年家的鲜然。” 晏安昭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不客气地说道:“那我便先谢过四皇子了。” “不谢。”念姝本想说这是他为宋浅姝做的事,但是想到晏安昭的脾气,还是不给他们夫妻增添醋味好了。 晏安昭与念姝商讨了调查之事后,出了房门,便见到了林大成。 来不及与年念姝做表面功夫,晏安昭便匆匆离开,赶着去将军府。 一路上晏安昭心神不宁,他瞒着宋浅姝的事情并不少,他并不怕宋浅姝全都知道,除了一件事,大侠和平安失踪一事。 宋浅姝如今经不起大的惊吓,如何才能让她平静地得知此事,是晏安昭一路上想破脑袋也还在想的事情,这事比他与鲜然皇帝相对还要困难。 晏安昭站在宋浅姝面前时也未想出来。 宋浅姝见晏安昭眉头紧皱,对着她欲言又止,心中偷偷得意,她已经很久没有见晏安昭慌乱的模样。 “你说吧。”宋浅姝低着头,掩饰她止不住的笑。 “前些时间,王府走火,洛城传来消息,我才知道大侠和平安两人失踪不明已久。”晏安昭说话是一直注意宋浅姝的情绪,但是只见她低着头,说完未见她生气,还听见了笑声。 晏安昭有些着急,姝姝莫不是气坏了。 晏安昭刚走两步,突然冒出来一个孩子,抱住他的腿,“爹!” 晏安昭低头看见大侠笑嘻嘻的模样,忍手有些痒,忍不住先出手揍他一下。 突然被爹打了一下屁股,原本还很欢喜见到爹的大侠,气得咬住晏安昭的手,口齿不清地说道:“大坏蛋。” “你怎么打大侠!”宋浅姝也怒了。 手上传来的痛感,让晏安昭知道自己不是做梦,自家的臭小子还真的是在这里。 晏安昭将还咬着他手的大侠的抱起来,高兴地亲了一口大侠。 大侠摸上自己被亲的左脸,害怕地对娘说:“娘,我爹傻了!” 第47章 宋浅姝一家人在将军府上又住了三日,晏安昭在朝堂的事情也已经结束,即日便可以启程回洛城。 宋浅姝欣喜要回洛城了,宋成延却是满腹担忧。宋浅姝的身子虽看起来已有好转,但是脉象却依然微弱,是身子内气虚血弱的表现。宋成延这些日子用了不少药材,但是都于事无补,并且发现宋浅姝的内脏也在衰弱下去。 虽然宋浅姝掩饰自己的呼吸不畅,但是宋成延早已料想到了,他没有揭穿妹妹,只是私底下常与其他大夫商讨治疗方案,并且让晏安昭也在晏国内寻找有能的大夫。 何月在第三日才见到了被关押在牢狱之中的妹妹,三人相对潸然泪下。 曲梁入找来了纸张,让何星何云两人能写下自己的话,曲梁入负责告诉何月。何月追问妹妹为何不能用言语,两人起初并不肯写出真相,最后还是何月逼迫下才写下,是年铛心将她们的舌头割去。 何月本是年铛心府上的一个侍女,她的眼疾是天生以来的,她在府中也只是处理简单杂事,不像两个妹妹被公主选中,训练成为刺客。 年铛心想有意何月送给一个大臣,何星何云知道后,便偷偷将姐姐带出公主府,并且将何月藏起来。而她们两被年铛心抓回去后,不仅受了鞭刑,还生生割了她们的舌头。 何月知道真相后泪流不止。 离开牢房后,曲梁入便扶着何月再次来请求宋浅姝。 宋浅姝听完何月的话,思索过后才说:“此事我并不能做主,你要找王爷。” 何月哭着求道:“王妃,我本不应该让您为难,但是何月真的别无他法。” 曲梁入这时拿出一份信件,交给王妃,说:“王妃,我只是一介草民,无法帮何月,但希望王妃能在看过这封信后,答应我们的无理要求。” 宋浅姝接过信,信封早已发黄,并且能闻到一股陈旧的味道。信件并没有被拆开过。但宋浅姝看到信封后的印章,有些震惊,上面盖着的是双鱼印章,就是她拥有的那枚双鱼印章的印记。 宋浅姝看向曲梁入的眼里含着戒心,问他:“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曲梁入说:“我的父亲以前曾是鲜然的旧臣。” “那你为何会想到将这封信交给我?”宋浅姝很难不对曲梁入产生怀疑,她手上有双鱼印章,而这信上也印着双鱼印章,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何关联。 曲梁入并没有其他意图,他如实说道:“草民身上并没有任何对王爷王妃有利的物品,唯有这封信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他说这里面写着鲜然的秘密,让我要好好保管。我心无大志,只想与何月两人能平稳度过一生,如今我们有事相求,并无其他宝物可以呈给王妃,因此我才将这封信拿出来。” 宋浅姝看曲梁入脸色诚恳,不像是有所隐瞒。她仔细地看了一遍印记,对两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会跟王爷说的。” “谢谢王妃。”两人道谢后便相持离去。 宋浅姝独自在房间里,她拆开信封,看了一遍内容后,平静地将信放入柜子。最后还是不放心,将信又从柜子中拿出来,找了最简单的宣纸,包住信封,让暗卫安八送给晏安昭。 念姝今日派人来请宋浅姝去他府上小坐,宋浅姝猜想应该是上次念姝提及的事情,去与他的母妃说说话。 宋成延这些日子不准宋浅姝离开将军府一步,正巧今日他去郊外的药园子看药草的生长情况,宋浅姝才能出门。 大侠与平安两人到了鲜然之后,便从未离开将军府。大侠坐在马车的窗边,好奇地望着外边的情景,时不时发出惊叹的声音,引得平安也坐到窗边。 宋浅姝还在想信上的内容,神情有些恍惚,直到到达念姝的王府,马夫在车外叫道,她才回过神,与两个孩子下车。 念姝站在王府门前等候她们的到来,旁边也有几个家仆躬身站立着。 大侠见着念姝,一碰到地,便像个见了骨头的小狗一样,兴奋地跑到念姝面前。 念姝弯下身,一把便将大侠抱起来,亲昵地问他:“大侠,有没有想我了吗?” “有啊,我好想念姝哥哥的。” 在王府时,念姝经常找些奇特的玩意给大侠玩,大侠除了爹娘平安之外,最要好的便是念姝哥哥了。 念姝听到大侠喊自己哥哥时,脸色有些一丝不自然,但很快浅笑着对大侠说:“我的王府上也有很多好玩的玩意呢。” “哥哥的家也叫做王府吗?”大侠好奇地问,“我爹是王爷,哥哥也是王爷?” 念姝轻轻捏了一下大侠的鼻子,说:“你说呢。” 宋浅姝牵着平安走过来,说:“不必专门在门外等候的。” 念姝说道:“这并没有什么,我们进去吧。” 一旁的家仆从未见过四皇子和颜悦色过,都很好奇宋浅姝到底是何人,但是又怕四皇子迁怒于他们,在四皇子的视线扫过他们时,紧张地低着头,不敢抬起头多看一眼。 念姝直接将宋浅姝一行人带往后花园去,并且一路上常跟宋浅姝提起这间王府的一些往事。 宋浅姝被念姝勾起了兴趣,也没有深思他为何要跟她说这些。 念姝的这间王府曾是上一位鲜然皇帝还是皇子时的住所,这位皇帝未登基前一直都未有子嗣,他二十岁时执意与一个民间女子成亲,并且第二年登基,但是他登基不到一年,便因病逝世。 念姝说:“他与皇妃感情深厚,除了皇妃生下的一个女儿,便无其他子嗣。” 宋浅姝前些日子看的鲜然史书中也有提到这位皇帝,虽然他在位的时间极短,但是他还是皇子时便作出了许多政绩,宋浅姝对他也很是钦佩。 宋浅姝问:“那女儿是如今的哪位公主?” 念姝看向宋浅姝,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向花园的亭子方向,说:“我们快到了。” 亭子里有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坐在椅上,妇人见到宋浅姝一行人,脸上欣喜,开口问道:“你便是浅姝吧?” 妇人与念姝有几分相似,宋浅姝猜她是念姝的母妃,尊敬地答道:“是的。” 妇人本想站起来,但是怕宋浅姝反感,忍住激动,对她说道:“我是念姝的母妃,你快坐下吧。” “娘娘好。”宋浅姝微微行了一个礼,是晏国的礼仪。 沁妃看向宋浅姝身旁的平安,和蔼地问道:“这是你的孩子吧?” “是的。他叫晏平安,那是我的另一个儿子,晏蔺诺。”宋浅姝向她介绍道。 沁妃看向念姝怀里抱着的大侠,眼里有些激动,不禁喃喃道:“太像了。” 宋浅姝听到了她的话,疑惑的问:“像谁?” 沁妃并没有多说,她招呼道:“并没有什么,你尝尝这糕点,是皇宫中的御厨今早做的。” 大侠见娘亲和平安都有糕点吃,他也按捺不住了,拉着念姝的衣服,“哥哥,我也要糕点。” 念姝将大侠放下,大侠跑到桌子旁,不找自己的娘亲,跑到沁妃面前,扬起笑容问:“你可以给我糕点吃吗?” 大侠这些日子被宋成延宠得每天都吃糕点饱,昨日还吃得牙疼,今日宋浅姝叮嘱大侠多次不能吃糕点。 沁妃被大侠看得心软软的,拿了一块糕点,刚要递到大侠的手上。 宋浅姝沉声说道:“不可以给他。” 然后顾不上这是在念姝的府上,走过去将大侠拖回来,蹲下.身看着大侠,严肃地说道:“你是不是又忘记了昨日的痛了?” 宋浅姝很少对大侠摆脸色,但昨天大侠疼得一直在哭,宋浅姝听着也难受,今天才格外地严格要求大侠。 沁妃看到大侠不开心的小脸,温声地劝宋浅姝:“只是一小块糕点,吃了也不打紧。” 大侠对着糕点咽口水,又看到娘亲的脸,不舍地说道:“我不吃了。” 宋浅姝的脸色才好了些,摸着大侠的脑袋,夸奖道:“真乖。” 大侠很容易就可以哄好,娘亲开心他也开心。 大侠不惦记糕点,转身对念姝说:“哥哥,我想去玩耍了。” 念姝见自己母妃的脸色还有些尴尬,也想让她们两人能够独处,对大侠说:“我带你去玩新玩意。” 大侠对平安说道:“平安你要去吗?” “要去。”平安将手上的糕点全塞进嘴里,囫囵咽下去后,便跑到大侠身边。 念姝将两个孩子带走,亭子里除了沁妃和宋浅姝,便只有两个侍女。 沁妃热情地说道:“你再尝尝这个。” “谢谢。”宋浅姝不好拒绝,只好又吃了一小块。 两人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后,沁妃说要带宋浅姝四处逛逛。 宋浅姝的脸色早已有些苍白,她觉得自己的心口疼得厉害,但见沁妃兴致勃勃,便强忍着痛苦跟随。 沁妃带宋浅姝走进一个书房,让两个侍女留在门外。 沁妃的手拂过书架上的书籍,怀念地说道:“这里面仍保留有以前他爱看的书籍。” 宋浅姝并不知道沁妃说的他是谁。宋浅姝的脚有些软,她的手紧抓住书架的一角来稳住身子,脑子开始有些混沌。 沁妃也注意到宋浅姝的情况,担心地扶住她。 宋浅姝缓慢地动动嘴唇,可是并不能发出声音,一口鲜血突然从喉咙涌出。宋浅姝甚至看不清沁妃的面容,便晕了过去。 第48章 晏安昭拿到林大成送来的信时,已经是黄昏时刻。 他与御史也定下回程的时间为三日后,届时他会带宋浅姝经过江城,让她可以在宋家小住半月,等他从京城回来后再回洛城。 晏安昭接过林大成手上的信,看到信封上的双鱼印章时,眼眸一沉。 近日他调查年诚毅时,也能查出些关于双鱼印章的秘事。并且这封信有些熟悉,晏安昭打开信封,信上的墨迹果然早已暗沉,只写着简单一句:得双鱼印章,得鲜然天下。 晏安昭问:“王妃,还有嘱咐什么吗?” 林大成恭敬地说道:“王妃只吩咐我将信送到王爷手上。” 晏安昭说道:“你先下去吧。” 信上的十个字被他反复察看,也没有任何发现。晏安昭从架上的一本书籍中抽出另一封信,这封信与宋浅姝拿给他的一模一样。封口处皆盖上鲜红的鲤鱼戏珠印记,里面的字迹也是同一人所写,认真对比,两封信应该是同一时间所写。 晏安昭手上的信是从年诚毅的府上搜来的。他左手轻扣着桌面,双鱼印章若是真那般重要,为何两封信上会有双鱼印记,这信或许不止两封,这到底是他人的阴谋,还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晏安昭想到宋浅姝给他看过的手帕,上面绣着年浅姝。晏安昭并没有明说,只说他会仔细调查。 宋浅姝并不是宋清的亲生女儿,晏安昭也是在早已从宋清口中得知的,并且知道浅姝与鲜然皇室的关系。宋浅姝手上的印章是宋母在宋浅姝出嫁时给她的,起初印章是完整一个,只是六年前让晏安钦使了计谋夺去了半个。 晏安昭当初想不透晏安钦为何要这个印章,如今想来,恐怕晏安钦那时便知道了双鱼印章与鲜然帝位有关,可见那时他便与鲜然人有勾结,只是到底是谁呢? 若印章与鲜然的帝位有关,那么此时鲜然朝廷定不会像表面那般平静,如今鲜然皇帝的帝位是残害手足得来的,名不正言不顺,鲜然皇帝也一定处心积虑想要找到双鱼印章。 晏安昭深想下去,南城并不安全,还是早日离开为好。 侍卫长敲响了房门,进来后便面色匆忙地向王爷汇报:“王爷!王妃在四皇子的府上晕倒了。” “你说什么?”晏安昭语气惊慌,站起来时左手打翻了桌上的茶水,浅黄的茶水从杯子流出,蜿蜒爬上了那两张信纸。 可晏安昭并没有心思处理这两封信,直接将它们叠在一起放进怀里,快步走出去,赶往念姝的府上。 宋浅姝这一晕倒吓得沁妃脸色苍白,因为顾忌妃子身份,沁妃只好在隔壁房间等待,听着外面大夫来往的走路声,沁妃心中焦急,眼前挥之不去的是宋浅姝咳血的场景,她只恨年少时没有好好学习医术,如今不能帮上半分。 沁妃的侍女为沁妃娘娘捏肩,轻声说道:“娘娘,您不必太过担忧,昭王妃定会平安无事的。” 沁妃看着窗外,失神地说道:“希望如此。” 另一个侍女为难地说道:“娘娘,四皇子将两个孩子带过来。” 沁妃却面露喜色,让她赶紧将孩子带进来。 念姝站在床边,看向年逾半百的御医,心焦地询问道:“情况如何?” 御医摇摇头,委婉地说道:“王妃这脉象虚弱无比,恐怕早已深受重毒,老臣能开药缓解这位姑娘的病情,但解毒却是无能为力。” 念姝问:“什么毒?” “恕老臣学艺不精,诊断不出是何毒。” “你快去煎药先让她服下。”念姝忍住怒火,对他并无好脸色,吩咐完他。便直接让下一个御医上来。 老御医摇摇头离开,从这位姑娘的脉象来看,应该有人让她服下不少补药,但也于事无补,只能拖一时罢了。 在五个御医都说无能为力,念姝无比暴躁之时,宋成延急忙跑来,不顾侍卫的阻拦,擅自闯进房中。 念姝认得宋成延,便摆手先让侍卫下去。 宋成延见妹妹昏迷,虽心中焦灼,但还是先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为妹妹诊脉。脉象与宋成延这些日子诊断时并不太大改变,只是今日受了寒,身体虚弱,禁不住劳累才会晕倒。 念姝问:“如何?” 宋成延并不回他,直接说道:“我要将我妹妹带回将军府。” 在宋成延眼里,这里是他人的府邸,来去皆不方便,王府有他这些日子寻来的药材,用药也方便。 念姝拒绝道:“她的身子如今禁不起折腾。” 宋成延语气冲冲地说道:“我也是大夫,自然清楚我妹妹的情况,但这毕竟是四皇子的您的府邸,我妹妹住在这里不成体统,回到将军府我也更能好好照料妹妹。” 念姝并不喜宋成延一口一句妹妹,看宋成延理直气壮的模样,忍不住说:“大驸马,我倒是听说昭王妃并非你的亲妹妹,在将军府像是更不合情理。” “你从哪里听说的!姝姝当然是我妹妹!”宋浅姝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一事,宋成延少年时曾听父母说过,但他疼爱妹妹并不因是否亲生而发生改变。听见念姝诋毁两人的兄妹情分,上前便是一拳挥过去。 宋成延还未碰到念姝,便被突然出现的可金给踢到在地,可金还想再多踢几脚,却被突然醒来的宋浅姝呵住:“你想对我三哥作甚!” 可金止住动作,站回四皇子身后。 宋浅姝脸上毫无血色,但强忍痛苦躺坐着,隔着轻纱床帘,虽看得不真切,但也能隐约看见宋成延被踢倒在地。 宋成延顾不上与念姝生气,紧忙到床边,体贴地问妹妹:“妹妹,你身体如何?可有哪里痛?” “心口痛。”宋浅姝紧蹙眉头。 宋成延轻声责备道:“谁让你今日出门的,若是在家中,我还能赶紧让人煎药让你服下。” 念姝见他们兄妹温馨的场景,心中不爽,劝道:“你的身体现在还很虚弱,还是在王府休息一两日后在离开吧。” 宋成延气得牙痒痒,怒目瞪他,妹妹身体虚弱不假,但是这些大夫并不清楚妹妹的病情,若是用错了药怎么办。 宋浅姝则是因为见到三哥被打,对念姝也有不满,冷淡地说道:“不劳四皇子费心,我还是回将军府上休养为好。” 念姝也听出了宋浅姝的疏远之意,神情暗淡。 宋浅姝问:“大侠和平安两人在哪里?” “他们在另外一间房间,我去叫他们过来。”念姝说完便着急离开房间,再不离开,他怕自己会亲手杀了宋成延。 房间如今只剩下宋成延与宋浅姝。 没有了外人,宋浅姝才敢表露自己的真实感受,对宋成延说道:“三哥,我心口好痛呀,会不会死呀?” “呸呸呸,不能说这种话,不会有事的。”宋成延拿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药丸倒出来,递给宋浅姝,“这是止疼的,你先吃一颗。” 念姝到隔壁房间时,想娘亲的两个孩子便抛下跟他们玩的沁妃,冲到念姝面前,大胆的大侠问:“哥哥,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娘呀?” 沁妃怕大侠摔倒,担心地跟在大侠身旁,也问道:“那孩子现在如何了?” 想到宋浅姝对待自己与宋成延截然相反的态度,念姝便有些烦躁,但还是如实对母妃说道:“御医都说她身体虚弱身中重毒,他们找不出是何种毒。” 沁妃听到这话,不禁捂住嘴,两眼忧虑地看向念姝,还想多问。 被无视的大侠却不悦地拉住念姝的衣服,大声说地重复一遍:“哥哥,我能见到我娘亲了吗?” 念姝牵住两人的手,温声说:“我带你们去见你们娘亲。” 念姝问两个孩子:“你们三舅舅对你们好吗?” 两个房间的距离只有几步路程,并没有人回答念姝的问题,一到宋浅姝所在的房间,两人都无情地甩开念姝的手,跑到房间去。 念姝跟过去看到的便是大侠和平安都扑到宋成延怀里,又是一番温馨和睦的场景。 无论念姝如何挽留,宋浅姝都执意离开,并让他代自己向沁妃说声抱歉,让她担心了。 念姝见宋成延要背宋浅姝,又忍不住说道:“我背你回去。” 宋浅姝诧异地看着他,只觉得今日念姝有些奇怪。 宋成延也看向他,却觉得四皇子心怀不轨,还是个小鬼,就看上他妹妹了。 晏安昭便是在这时候到王府的,门房进来通报,声音并不低。 这些日子,晏安昭整日陪着大侠和平安玩,大侠听见他爹来了,有些蠢蠢欲动,想要跑去接他爹。 念姝又能如何,当然是让人将晏安昭带过来。 晏安昭到了房内,还未询问宋浅姝身体如何,便被宋成延赶着带宋浅姝离开,只好一头雾水地先抱着姝姝离开。 宋成延离开时还大不敬地瞪四皇子,让念姝更想揭穿真相,让宋浅姝知道他与宋成延两人谁与她关系更近。 第49章 宋浅姝回到将军府的当晚便发烧头疼,晏安昭整夜未眠,在她身边照顾,宋成延也半夜为她煎药。 直到凌晨,宋浅姝的头疼才有所减缓,并昏昏睡下。 宋成延为她把脉,眉头急皱,说:“妹妹的病情愈加严重,不知为何,这消命散的毒性又开始发作了。” 这消命散已经折磨宋浅姝六年了,当初第一个孩子因为它而没了,有了大侠时,毒性虽然已经被控制住,但是也让宋浅姝头疼了几月。 晏安昭听到后,拳头紧握,只恨当初没有一剑将宋成于毙命,若不是他,姝姝为何会如此痛苦。 晏安昭问道:“要如何才能完全解了这毒性?” 宋成延摇摇头,他这六年也一直在寻找解药但是都一无所获。 宋成延叹气说道:“妹妹如今的病是不能拖了,那次鞭伤让毒性复发,如今这几次的缓解也并无效用,若是这样下去。” 宋成延并没有将话说完,晏安昭却也能猜到,若是这样下去,便是死亡。 晏安昭低头看着宋浅姝,宋成延看不到他的神色,只听见他说:“你先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足够了。” 宋成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便退出房间。 房间里无比安静,晏安昭借着烛光能看到宋浅姝的睡颜,这些日子她又瘦了些许。 晏安昭的手抚上她的脸,指尖沿着她的轮廓描绘,他曾许诺要保护宋浅姝,但是自从她嫁于他,便一直受到伤害。 想到京城里苟延残喘,还妄图造反的落魄三皇子,晏安昭眼神一黯,那些谋害过他们的人都不会活过今年冬天了。 晏安昭一直沉默坐在床边,直到大侠过来吵闹,多了孩子的声音,房间才没那么冷寂。可是宋浅姝这一日的情况并不妙,她一直在昏睡,宋成延把脉也查不出缘由。 因为宋浅姝的病,晏安昭拖延了回晏国的时日,让大臣们先行一步。 在王府一直探听宋浅姝病情的念姝虽气恼宋浅姝亲近宋成延,但还是牵挂着他,不惜动用他潜伏在将军府的线人。 得知宋浅姝的病情危急,已经沉睡两日,他也无比焦虑,暗地里也在寻找名医。 年铛岚自然察觉到念姝在她府上的线人,但是念姝上次给她的印记,让她手中的兵力又多了不少,她便没有趁机铲除,只等宋浅姝离开后才动手。 “主子,这是沁妃娘娘的信。”可金将今日从宫中送出的信交给念姝。 皇帝并不让沁妃随意出宫,沁妃常唤念姝进宫陪伴他,少有会专门送信出来。 念姝打开信件,见到里的内容却是有些惊讶,他从未知道自己还有外祖父母。 沁妃自那日见到宋浅姝晕倒后,便一直挂心。时常询问念姝,念姝也并不隐瞒宋浅姝的病情。 沁妃这些日子在宫中忧愁得食不下咽,听说念姝寻找名医,便急忙提笔写下这封信。 念姝看完信件后,便让可金先去查探岩山山脚下是否有这么一对老夫妇。 宋浅姝已经睡了整整两日,晏安昭愁云满面,大侠与平安也懂事地不敢烦他爹,更不敢吵醒娘亲。宋蕊宋诺也被宋成延严厉警告过,到了房间里也格外乖巧。 四个孩子偶尔只在床边看看安静地看娘亲,都不敢大声说话,怕吵到宋浅姝。 四个孩子聚在亭子里,大侠重重地叹了口气,担忧地说:“为什么娘还不醒啊?” 宋蕊双手撑着下巴,说:“对啊,我想姑姑给我讲故事了。” 平安说:“娘亲只是太累了才会睡这么久。” 宋诺则是趁哥哥姐姐们在说话,自己偷偷了个大苹果,啃了起来。 晏安昭正在替宋浅姝擦脸,宋成延便风风火火进来,嘴里喊着“找到神医了!”。晏安昭将床帘放下,眼神不善地看向宋成延,问:“找到谁了?” 宋成延欣喜地说:“我找到可以救妹妹的神医了!” “是谁?”晏安昭虽然沉声说道,但语气还是掩饰不住激动。 宋成延激动地大声说道:“我打听到,岩山山脚下,有个能解消命散的神医!” 晏安昭仍有怀疑,问:“你是如何找到的?” “我这些年早就打听到有人曾解了消命散,却一直找不到人。今日铛岚的属下说在岩山发现了这人!” 晏安昭谨慎地问:“你可知那人是真神医还是个骗子?” “你不用担心,此人一定就是那神医。因为打听到神医下落的人,身上也曾中过一种我不能解的毒。就算他不是解消命散的神医,那也一定是医术在我之上的神医。”宋成延少年时走南闯北见过不少病症,因此医术也因此精湛,他骄傲于自己的医术,鲜有人能让他佩服的。 晏安昭仍半信半疑,宋成延却急不可待,说:“我们快准备一下,带妹妹去岩山求医。” 晏安昭并不想宋浅姝途中劳累,说:“为何不能让他过来看病?” 宋成延焦急地说:“我们派人过去请,一来二往要耽时间。若神医匆忙之间少带了些用具怎么办!” 晏安昭最后只能点头同意,让宋成延先去准备马车,他收拾宋浅姝的衣物。 几个孩子看着晏安昭抱着宋浅姝要出门,也好奇地跟在身后。 晏安昭并没有理会几个孩子,他如今的心思都放在宋浅姝身上,怕她吹风了便用披风将她盖住,时不时低头察看。 马车早已在门外等候,大侠看着爹抱着娘上了马车,也想要跟上去。 但是他自己上不去,便在下面喊着:“爹!爹!” 晏安昭掀开帘子走出来,看了一眼下面蹦蹦跳跳的大侠,冷淡地说道:“我和你娘有事要离开,你在这里同宋蕊宋诺玩。” 大侠不开心地说道:“我不要!” 晏安昭并不理会大侠,又进了马车里。 大侠见爹真的不管自己了,又要像上一次一样离开那么久,越想越伤心,便直接在众人面前号啕大哭,“爹!爹! 站在一旁的奴仆不敢看小公子的可怜模样,低头看着地。路上行走的平民百姓倒是好奇地看向大侠,窃窃私语地指责大人。 宋成延见大侠哭得伤心,心里不忍,上前哄他,“你爹娘只是离开几日,很快就回来了。你现在将军府与姐姐弟弟玩。” “我不要,我要我娘!”大侠打着哭嗝说道,说完又要大哭起来。 宋成延还想用糖来吸引大侠注意力,马车里的晏安昭说:“别哭了,想来就自己上来。平安也一起。” 晏安昭低声对宋浅姝说:“这次我并没有抛下他们,你也要早些醒来。” 大侠与平安两人开心地上了马车,只是这辆马车没有爹娘,只有宋成延。因为宋成延怕两个孩子打扰到宋浅姝。 宋蕊和宋诺两人也心痒痒的,想要效仿大侠。还没开始哭。 两辆马车便缓缓从他们眼前离开,只留下呆愣的两人。 尽管一路上快马加鞭,到达岩山也要一日路程,他们第二日早上到了岩山附近的村庄,临近神医的院子。 悠然闲适的小院子,老大夫在药草堆里挑挑拣拣,将今日可能用上的药草放进背篓里,等到背篓装满才停下来。 老大夫每隔五日便会到附近的村子里替人看病。 他对坐在树下缝补衣服的妻子说:“我要去林村帮人看病了。” 老妇人也同往日一样,对丈夫说:“路上要小心点,早点回来,今日给你做蒸蛋吃。” 老大夫应了一声后便关上院门,背着背篓慢慢远离家里。 马车到了山间小路,速度也便降下来了,两匹马悠闲地前进着。 大侠掀开窗帘,好奇地看着外边的景色,见有一个老爷爷经过,更是开心地向他招招手。 老大夫看见这样一个瓷娃娃,眼睛笑得眯成一道缝,停下来,也向他招手。直到看不了孩子的手臂,老大夫才继续走路。 到了神医的家前,宋成延便迫不及待地下车,在门外轻轻拍打门板,但是并没有应。 晏安昭见宋成延这般慢,便自己下来,大力拍打门板。 宋成延不赞同地看着他,说:“你这样无礼,等会神医不给我们进怎么办。” “是谁啊?”门里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宋成延大声回答:“我们是来找神医的!” 老妇人打开门,打量他们说:“我家老头子刚出门行医去了。” 宋成延问:“那可否让我们进去等等神医?” 大侠与平安也下了马车,跟在晏安昭身后,好奇地看着老妇人。 老妇人见他们带着两个孩子,并且态度也算诚恳,便点点头允许他们进来。 “谢谢。”晏安昭谢道,便又回到马车里将宋浅姝抱下来。 老妇人看不到披风下姑娘的模样,让晏安昭先把她抱到客房里的床上,等到晏安昭将披风拿开,她才看清宋浅姝的模样,不禁惊讶道:“这不是上次的姑娘吗?” 晏安昭问道:“您曾见过我妻子?” “她是你妻子?”老妇人问,见晏安昭点头承认便向他说了上次之事。 第50章 晏安昭听完老妇人的话,眼神已经发红,自从六年前宋浅姝中毒受伤之后,身子便一直虚弱,一点小病对她来说都足以致命。若是何星和云两人此时出现在他面前,他们定是活命难逃的。 老妇人也看出了晏安昭的愤怒以及眼中毫无掩藏的杀意,她替昏迷中的宋浅姝轻掖被子,轻轻离开。 老妇人看着不远处两个玩乐的孩子,不禁一笑。上次一别,她们夫妇俩便不时惦记着这位姑娘,怕她遭受不轨。如今见到里面的公子如此关心她,心中的这块石头便是放下了,只待老头子治好这位姑娘了。 大侠见老婆婆从房间里出来,便拉着平安奔跑到她面前,正想开口问婆婆,却因为大吸了一口气,咳嗽起来。 老妇人看他的小脸蛋咳得通红,有些心疼,和蔼地说:“要慢点,以后可不要太急了。婆婆给你倒水喝。” 大侠摆摆手,中气十足地说道:“我不用喝水啦。” 平安担心地问老妇人:“婆婆,我娘是不是生病了?” 老妇人听到平安对宋浅姝的称呼有些惊讶,她并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宋浅姝的孩子,老妇人轻声安抚两个孩子,说:“婆婆也不知道,要等公公回来才知道。你们不要太担心,你娘很快就会醒的。” “我娘都睡了好多天了,爹也不告诉我们娘怎么了。”大侠气呼呼地说道,但语气里还是流露出担心。 “公公会治好你娘的病的,不用担心。” 平安抬头看向老妇人,眼里含有期待,问:“公公是神医吗?我听到舅舅说,神医能治好娘亲?” “是的,公公会治好你们娘亲的病。”老妇人慈祥的眼神看向两个孩子,牵住他们的手,说:“婆婆带你们去吃果子。” 大侠问:“是什么果子?” “有甜甜的大梨和酸酸的橘子。”老妇人说,这些都是附近村子的村民从山里摘下来送给他们两口子的。 大侠大声地问道:“那我能留一些给我娘吗?” 老妇人笑着说:“当然可以,真有孝心。” 平安小声地说道:“我们也给爹留一点吧。” 大侠认真地说:“爹虽然脾气坏,但是对娘还是挺好的。” 老妇人被大侠的这番话逗笑了,她也能猜出晏安昭是宋浅姝的丈夫。“你这孩子,从哪里学来的话。” “是我舅舅说的!”大侠一下子就将宋成延给出卖了。 因为今日生病的人不少,老大夫在村子里一直忙活到村民邀请他留下来吃晚饭,才发觉时间太晚了,家里的老太婆又要碎碎念了。 黄昏时刻,老大夫背着空荡荡的背篓匆匆刚回家。推开院门,老大夫看见一个并不认识的青年男子蹲在院子角落的药草圃前,他问道:“你是谁?” 正在研究眼前一根草药的宋成延被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向前倾倒压坏药草。他赶紧双手撑地,虽然向后跌坐在地上,但药草没有压坏一根。 松了一口气的宋成延看过去,只见一个满头白发,身体枯瘦的老人家。老人家放下背篓,精明的眼光打量着他。 宋成延惊喜地叫道:“您就是神医吧?” 老大夫说道:“我不是神医,就只是个普通大夫。你是?” “我是宋成延,专门来找您的,我妹妹中了消命散的毒,这世上我只打听到您解出这毒,故来烦扰。” 老大夫皱眉,问:“消命散?” “是的是的。” “我不会救你妹妹的,请离开吧。”老大夫说完便转身进去,只留下还未反应过来的宋成延。 老大夫到了厨房,并没有见到老婆子的身影,灶台上也没有做好的晚饭,空荡荡的没有半点吃的。 以为老婆子一气之下不做饭给自己吃了,老大夫饥肠辘辘地回到房间,思索着如何让老婆子消气。却看见老婆子正坐在在院子,开心地看着两个小孩踢蹴鞠。 老大夫走近一看,发现这个蹴鞠还是以前自家丫头玩过的。老婆子一向很珍爱,竟然拿出来给两个孩子玩。 老妇人淡淡地说道:“回来了?” “回来了。”老大夫坐在老妇人身旁,替自己辩解道:“如今正处于夏秋交替之时,村子里不少人生病,我才因此耽搁了时间。” 家中少有孩子来玩耍,老妇人专注地 看着两个孩子欢乐的模样,对老大夫所说的话并不在意,仍冷淡地说道:“知道了。” 老大夫说:“既然知道了,那你快去做饭吧。” 老妇人瞥了一眼老大夫,“我已经做过晚饭了。” “居然做过了!那为什么厨房里一点吃的都没有?”老大夫说完,便想到是不是有人偷吃了。 老妇人说:“因为你回来得晚,我们便先吃了。” “我们?” “你走后便有人来找你治病,平安与大侠便是他们的孩子。” 老妇人话还没说便被老大夫打断了,他生气地说道:“是院子里的那个男人吧,我跟他说了不会帮他妹妹治病,让他赶紧离开。” 老妇人直接上手拍了一下老头子的脑袋,说:“为什么不帮人家治病,他们都把你当做神医看待,千里迢迢来找你。” “我就是不治。”老大夫硬气地说道,肚子就咕噜噜响起来,他低声对妻子说,“快去给我做一碗面吃。” “自己煮去。”老妇人说完便走开了。 大侠与平安玩累了,两人便从一旁的布袋里掏出两个大梨,大口大口地咬下去,甜蜜蜜的果汁每咬一口便流了下来,滴在地上。 老大夫看着这些梨咽口水,他刚才也找了一圈果子,并没有找到。现在看到两个孩子身后鼓鼓的布袋,才知道大梨和橘子都给了他们。 平安见老大夫眼巴巴看着他们,从布袋里掏出一个梨,递给老大夫,说:“公公,你吃。” 饿极了的老大夫谢过这个小孩,便同他们坐在一起吃梨。 三人并排吃梨,大侠快速吃完一个梨后,嘴边黏糊糊的,他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向老大夫,问:“公公,你就是神医吗?” “我不是神医,我就是个老头子。” 大侠继续说道:“婆婆说你能治好我娘的病。” “我不能。”老大夫低头吃梨,不去看两个孩子的表情。 大侠问:“为什么你不能,我舅舅说,只有你能治好我娘。” 大侠手上拿着蹴鞠。蹴鞠原本的线磨损得厉害,经不起踢动。但老大夫看到上面添了新的针线,艳红的线让老大夫想到上一次他解消命散的事。老大夫不愿回想太多,叹了口气,抬起头时却对上大侠纯真懵懂的眼睛。 大侠追问:“公公,为什么你不能救我娘?” 老大夫没有回答他,双手交叉在后背,想去院子看看自己的药草。 老大夫刚走没几步,老妇人便端着一碗热面出来,大声问他:“老头子,你要去哪?” 老大夫定住脚步,转身走向老妇人,嘴里念叨着:“晚饭做好了啊,我来吃了。” 老妇人也不戳穿他,将面放在桌上。老大夫吃了一个梨,肚子虽然微饱,但还是大口吃面,像是饿惨了的模样。 老妇人清楚消命散的毒性,她虽不知道宋浅姝中毒多久,但拖越久,性命就越加难保。 老妇人说:“要治病的那位姑娘你也认识,就是上次来我们被人劫持的浅姝姑娘。” 老大夫埋头吃面,没有反应。 病人是宋浅姝这事,老大夫意料之中也意料之外,他上次便诊断出她中了消命散,因此他给她用的药中虽不能根除消命散的毒性,却也能缓和一年半载。 虽然老大夫行医救人,但他们夫妻两,老妇人的心更软,她继续劝道:“你不是说她像我们家丫头吗。就算不治,去看看也行。” 老大夫低声嘟囔道:“我不会见我不治的病人。” 老妇人并没有听见他的话,继续苦口婆心劝道。 这晚宋成延死缠烂打地跟在老大夫身后,每一句都离不开妹妹,就是为了说动老大夫,但无济于事。老大夫对他说了一句“我不会治的”,便冷漠地将他关在门外,宋成延站了一夜。 第二日老大夫看见宋成延也仍没有好脸色,完全无视他。 这时宋浅姝已经昏睡五天了,晏安昭整日想的是如何让她咽下煮烂的白粥。见她的呼吸愈发微弱,晏安昭心如刀割,他是在第二日傍晚去见老大夫。 因为晏安昭只在房里守着宋浅姝,所以老大夫并不认得他,所以初始并不知道他的来意,听完晏安昭的请求,他依旧拒绝。 晏安昭诚恳地说道:“覃大夫,如今我并不奢求您肯完全治好我妻子的病,我只求你一件事。” “何事?” 晏安昭说道:“我只想她今日能醒来。” 老大夫打量着晏安昭,从晏安昭的衣着到气质,他能看出此人的身份不低,这类公子哥府上地妾室一定不少。 老大夫故意提出要求:“这倒不难,只要你肯自断一只手,我便让她今日醒来。” “好!”晏安昭说完,便毫不犹豫地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剑。 老大夫被他的果断所震惊到,甚至来不及阻止,晏安昭的剑便要砍向左手。 就在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时,大侠突然冲向晏安昭。晏安昭为了防止伤到大侠,迅速将剑换了方向,扔出去,快速的转变导致手腕扭伤。 晏安昭正要好好教训大侠,不知道刚才危险的大侠拉住爹的衣服,着急地说道:“爹,舅舅让你赶紧回来,娘不好了。” 第51章 大侠话还未说完,晏安昭用上了轻功,匆匆跑出去,只是一瞬便看不见人影。 老大夫心中也着急,问大侠:“你娘怎么了?” 大侠说道:“我娘说她头疼。” “我也去看看。”老大夫说完也赶去宋浅姝的房间。 大侠看着两个大人都走了,赶紧迈着小短腿跟上去。 晏安昭不敢想象宋浅姝到底如何不好,他头脑一片空白,以至于踏进房间,看见宋浅姝双手捧着杯子,微微低头喝水时,晏安昭的手还在发抖,他大步走过去。 宋浅姝刚喝下一口清甜的水,忽然被晏安昭双手怀抱住。她的脸靠在晏安昭的心口,能听见晏安昭心脏扑通扑通跳跃着的声音,有些急促。 宋成延与老妇人并没有打扰他们,悄悄离开了。 “怎么了?”宋浅姝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这次又吓坏我了。”晏安昭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声音中还有一起慌乱。 宋浅姝的手环上晏安昭的腰间,她带着些微歉意,缓缓说道:“三哥说,我昏迷了五天,又让你担心了。” 宋浅姝又说道:“三哥不肯告诉我,我的身体如何。是不是我命不久矣呀?” 宋浅姝最后一句故作轻松,其实心中也忐忑不安。她的身子一直不好,到鲜然后更是虚弱,她甚至站不到一刻,便有些晕厥。 晏安昭没有回答她,转移话头,轻声问她:“你肚子饿吗?” “饿极了。”宋浅姝点点头。 “我去问下有没有粥。” 晏安昭让宋浅姝先躺下,帮她掖好被子,只是几步路的路程便回头了两次,生怕宋浅姝消失不见,最后才开门出去。 晏安昭刚关好房门,宋浅姝便难受地捂嘴咳嗽起来,几次之后便停了下来。宋浅姝将左手摊开,看见掌心上多了一抹血红,她自我安慰道:“希望我的血很多。” 老大夫走到房外,便被自己的老伴拦下来,老妇人问他:“你过来干嘛?” 老大夫犹豫地说:“我听小孩说病人不好,说是头疼,便赶过来看看。” 听见神医关心宋浅姝,宋成延赶紧说道:“我已经让我妹妹服下止痛的药丸了,她现在不疼了。” 老大夫听见他的话,知道是自己太过担心,竟没有先想到宋浅姝居然是自己醒来,反而是担忧她头疼。这么着急赶来,还闹了笑话。 宋成延并不知道老大夫心中所想,老妇人却看出自家老头子又闹别扭了,对他说:“竟然都来了,那等下便进去看看浅姝。” 老大夫正要拒绝,晏安昭便出来了。 老妇人问晏安昭:“怎么出来了?” 晏安昭对老妇人尊敬地说道:“姝姝肚子饿,我想问问您有没有粥?” 老妇人说道:“厨房里有早上煮的粥,我去热热,然后端来给她吃。” “谢谢您。” “没事没事。”老妇人说完便矫健地迈着步伐离开,还拉上了不情愿的老大夫。 晏安昭问:“三哥,姝姝的病情?” 宋成延忧愁地说:“依旧不乐观,能够醒来,一方面是因为这几天服下的药起作用,另一方面也是痛。妹妹醒来就说头疼得厉害。” 晏安昭沉声说道:“我会去求求大夫的。” 宋浅姝醒来这日,两个孩子坐在床边不肯出去玩耍,晏安昭要去找老大夫,便允许他们在房间陪宋浅姝。 大侠和平安将放在布袋里的两颗大梨拿出来,大侠骄傲地说:“这是我和平安给娘的。” “你们俩真乖。” 大侠献宝似的将红蹴鞠拿给宋浅姝看,说:“这是婆婆给我们玩得,等娘的病好了之后,也和我们一起玩。” “好。” 三人之间,大多是大侠开口说话,他要将这五天以来的事情全告诉宋浅姝。他说了一个时辰便累了,揉揉眼睛要睡觉,最后睡在宋浅姝的左边,床的里面。 平安话不多,他安静地听大侠说话,视线大多停在宋浅姝身上。 平安慢慢躺下,小手牵住了宋浅姝被子下的手,问道:“娘,你的病会好吗?” “会好的。”宋浅姝轻轻拍着平安的后背。平安做噩梦被惊醒时,身旁的宋浅姝也会这样安抚他。 等晏安昭回来时,三人都已经睡熟了。这里的床并不大,无法再容纳下晏安昭,晏安昭慢慢将两个孩子抱起来,一手一个,将孩子送到宋成延的房间。 等到晏安昭再次回到房间时,宋浅姝已经醒了,惺忪的睡眼看着他,说:“回来了。” “嗯。” “那就快点睡觉吧。”宋浅姝向里移动位置,留出一大块位置给晏安昭。 晏安昭刚躺下,宋浅姝便湊到他身边,说:“我有事想跟你说说。” 这两日晏安昭放下身段,跟在老大夫身旁,帮他做杂事,偶尔求他治病,但老大夫仍无动于衷。 宋浅姝醒后第三日才被准许出来坐一会,她笑着与经过的老大夫说道:“覃大夫好。” 老大夫从她的声音便能判断身体内脏受损,再看见脸色苍白的宋浅姝,心中不禁愧疚,也没有对她说话,低头要绕过他。 宋浅姝看见覃大夫在躲她,心中有些疑惑。 “覃大夫,这几日打扰了,我们明天便要离开。”宋浅姝对老大夫的背影说道,昨晚她与晏安昭说过,与其在这里拖着,还不如回晏国治病。她想念青禾与青涟,还未去看过父母,所以不想在鲜然。 听到宋浅姝的话,老大夫脚步一顿,想回头看向宋浅姝,却只见到她的背影,瘦得风一吹便会倒下。 老大夫将自己关在药房里,他独自坐了半天,最后将药房角落里的一个黑箱子拿出来,打开积满灰尘的铜锁,将箱顶掀开,便能看到一张纸,上面记载的消命散的解药配方。 他当年医好第一个病人时也以为自己制作出了解药,但是第二个中了消命散的权贵,却在吃了解药之后立即暴毙,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他也怀疑过是药被人做了手脚,但之后无论在活物上做实验,也皆都暴毙。 老妇人推开房门走进来,见老伴坐在角落处,问他:“怎么了?” “没事。”老大夫紧忙将东西放好,推进里面,用深色的布料挡住。 老妇人也没有过多注意,说道:“出来吃饭吧。” 老大夫颓丧地低着头,跟在妻子身边,一路上都不说话。 两人皆走得不快,老妇人还想劝劝老头子,说:“浅姝是个好孩子,你怎么就治病呢?” 老大夫说:“我并不会治消命散。” 老妇人也发觉了老大夫的颓丧,语气也放软了,说:“不会那便多试试几种药,你看的那么多种病,哪一样是你本来就会的。” 老大夫有些被老妇人说动,但是想到被那个死去的权贵,眼里闪起的光亮又黯淡去,说:“再看看吧。” 桌上已经摆好了老妇人做好的菜肴,并且饭也已经盛好了。 晏安昭他们都已经坐下,碗筷还没有动。 他们进去的时候,宋浅姝正轻声与三哥说话,宋成延因为妹妹要回晏国而担忧。宋成延看到老大夫时,还想再求求,但是妹妹在旁边,他又不愿让宋浅姝看到,以免妹妹心生愧疚。宋浅姝不知道老大夫不愿治病的事情,只以为他也束手无策。 宋浅姝说:“覃婆婆,覃大夫。” 老妇人爽朗地与他们说:“你们不必等我们的,等久了吧。” 一顿饭中,男人们都不说话,两个孩子也乖乖地自己用勺子吃饭。因此除了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就只有老妇人的说话声与宋浅姝轻柔的回话。 老妇人担忧地说:“你们怎么就不多待几日呢?” 宋浅姝并没有多说上次被人劫持的事情,只是说:“不了,我们出来快有一月,现在也想家中的人了。” 老妇人劝说老大夫,对宋浅姝更加疼惜,说:“唉,那我等会让老头子给你们一些药,路上奔波,可不能缺药。” “那我就要谢谢覃大夫了。”宋浅姝也没有推脱,笑眼看向老大夫,表示感谢。 老大夫对上宋浅姝的笑眼,有那么一瞬觉得是自家丫头在看他,若不是他医术不精,丫头也不会。 唉。老大夫重重地叹了口气。 老妇人斜了他一眼,“你不会是心疼你的药吧?” “自然不是,你们想要多少药,我药房里的多可以给你。”老大夫也只想自己的愧疚能少一些。 晚膳结束,宋浅姝还想帮忙,但是谁都不肯让她动手,宋成延主动去厨房帮忙,让她快回房间歇息。 宋浅姝坐在床上,头疼又开始犯了。可晏安昭并不在房间,他带两个孩子去洗漱。 头疼欲裂的宋浅姝昏沉沉,视线开始模糊,但是头部的疼痛却更加清晰。宋浅姝本想站起来,去找人来,但是还未站稳,人便向前倾倒,重重地倒下。 外面的天空毫无预兆地开始风雨交加,雷声阵阵。 院子的大门也传来笃笃的敲门声,还伴随着男人的喊声。 宋成延自然不敢让两个老人冒着雨来开门,自己没有撑伞,便跑到院子的门前,急忙打开院门,不满地说道:“是谁啊?” 宋成延还没看清来人,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驸马,请问覃大夫在吗?” 第52章 念姝站在门外,语气冷淡地问道:“大驸马,请问覃大夫在吗?” 宋成延见到念姝,面色也冷下来,故意说道:“四皇子,你莫不是生病了,特定来寻医问药?” “我来找覃大夫,请让让。” 念姝对宋成延也并没有好脸色,径直从宋成延的一边走过,身旁的可金替他撑伞。 “啧,真让人不爽。”淋成落汤的宋成延小声嘀咕道,转身将门关好。 大侠洗漱好,自己囫囵地穿上衣服就溜到娘亲的房间里,想趁爹还没来就先到床上躺着。 刚从浴房出来的大侠脸蛋红彤彤的,眼里满满的喜悦,他兴奋地推开房门,却看见宋浅姝倒在地上。他愣了一愣,害怕地跑上前去,轻轻地碰了一下娘亲,怯怯地喊道:“娘!” 但是宋浅姝并没有回应他,大侠只能费力地将娘翻过来,好不容易看到娘亲的脸,却见到额头流出鲜艳的血,血迹流延经过她的眼角。 恐慌的大侠的忍不住让眼泪涌出流下,他大声地哭着喊道:“娘!你快醒醒!” 宋浅姝仍没有任何反应。 大侠着急地站起来,想跑去找爹来救娘。刚冲出门口,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念姝看大侠被撞得后退几步后又要向后摔倒,迅速抓住他的手臂,瞥见大侠满脸的泪水。他本来就是被大侠的哭声引来的,忙问:“怎么了?” 大侠看见是念姝哥哥,哭声又大了一倍,带着哭腔模糊不清地说道:“呜呜,我娘,我娘她又醒不来了。” 念姝顾不得追问,自己急忙走进去房间,见到宋浅姝躺在地上,毫无思考就速即上前将她抱到床上,再细细察看她额头上的伤。 其他人也被大侠的哭声引来,晏安昭甚至没有问大侠发生了何事,赶快跑到房间里。 看见念姝坐在宋浅姝床前,手还碰上宋浅姝的脸,怒从心头起,立马上前一拳挥向他。念姝反应极快,在晏安昭的拳头到来时,迅速侧过脸颊,后退几步远离晏安昭。但拳头还是擦过脸颊,原本冷白的脸颊多了浅色的红痕。 念姝皱眉看向晏安昭,问:“你想干嘛?” 晏安昭恼怒地质问他:“这应该是我问你,不知道四皇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想对我的妻子做何事?” 念姝知道晏安昭误解他了,严肃地向他解释道:“刚才昭王妃晕倒在地,我只是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然后查看她额头的伤。” 已经停下哭泣的大侠也抽搭地说:“我是看见娘在地上才哭的。” 晏安昭也看出来了念姝并没有其它邪意,想起他与姝姝的关系,便不再理会他。注意全放在了宋浅姝身上,看到她额头上的伤痕与血迹,眉头紧皱。 全身湿透的宋成延从后面跑过来,说:“快让我看看。” 晏安昭挡住了宋成延的靠近,将旁边一件干棉布扔给他,说:“将你的手擦干净再诊脉。” 宋成延也不介意,仔细地将手全部擦干,没有一滴水珠后再上前。 老大夫与老妇人两人站在门边,老妇人忙着安抚大侠,让他平静下来。老大夫拉不下脸去替人看病,伸长脖子想要看看宋浅姝到底怎么了。 老妇人看见老伴这幅模样就来气,说:“想看就走近些,站在这里,脖子拉多长都没用。” 老大夫将视线收回来,遮掩着说;“我才不想看。” 大侠哭红的双眼看着老大夫,抽咽地问:“公公,我娘会死吗?” 老大夫不知道如何回答,被大侠看得有些不自在。 老妇人则是放轻声音,和蔼地说道:“怎么可以说这样不吉祥地话,你娘一定会好的,还会和你们一起踢蹴鞠。” “恩!”大侠扑进老妇人的怀里,点点头。 晏安昭见宋成延眉头紧皱,并且沉默地多次诊脉,他心急如焚地问道:“如何?” “不太妙。”宋成延忧虑地说道。何况是不太妙,是很紧急,但如今他别无他法,如今宋浅姝的身体状况容不得他尝试别的药方。 “让我家老头子来看看。”老妇人拉着不情愿的老大夫走到床前。 宋成延看向老大夫的眼神则是满满地期待与请求,晏安昭也希望他能够看一下,无论好坏总有希望。 老大夫被妻子拉过来时,脸上还带着羞恼,但是看到宋浅姝,心中的愧疚又涌了上来,一直的坚持也有了松动。 他无奈地开口说道:“我就只是看看她的病情,她的病,我不一定能治好。” 老大夫虽然一直拒绝医治宋浅姝,却会时不时点明宋成延的药该用哪一味。若只靠宋成延,宋浅姝时断然不能撑过去的。 “谢谢大夫!”宋成延连忙站起来,将位置让出来给老大夫。 “谢谢。”晏安昭也沉声谢道。 老大夫替宋浅姝诊脉时,眉头也如宋成延那样紧皱,并且紧抿嘴唇。没一会,老大夫转身对老妇人说:“将我的针拿来。” 老妇人忙去药房将针包拿来。 老大夫对其他人说:“等下我需要替她针灸,你们其他人便先去外边等着。” 念姝最先离开,宋成延虽然担忧但还是不舍地离开,并且将大侠与平安也带出去。晏安昭仍站在床边。 “等下施针的是老婆子,她的针灸练了可有二十多年了,你便放心。”老大夫怕晏安昭太过担心,解释道。 因为男女有别,老大夫年轻时在遇到女病人时也诸多不便,大多是由妻子照顾的。 老妇人很快便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黄色的布袋还有一个瓷瓶,摊开布袋便能看见一排大小粗细各异的针,针身微微泛黄,针是用马衔铁制成的并且要经过繁琐的多道程序才能用来针灸。 “我先出去。”老大夫背着手走向外间,背对着他们。 老妇人让晏安昭先将宋浅姝的衣服脱下,并且扶着宋浅姝的肩膀,让她能坐在床上。 老妇人将瓷瓶里深棕色的药水在一个茶杯里,放在床边的椅子上。 “可以了。”老妇人对老大夫说道。 老大夫每说一个穴道,老妇人便用手指沾些药水,擦在穴道处,然后迅速插入肌肤之中。 晏安昭看着每一根针插入宋浅姝的身体,紧抿薄唇,脸上渐渐也退了血色,仿佛扎的是在他身上。 扎针的过程直到半个时辰才结束,等老妇人将一根根针拔出,清理之后放回布袋。再回头时,晏安昭已经将宋浅姝地衣服重新穿上,让她平稳地睡在床上。 老妇人看见晏安昭咬破的嘴角,问道:“你的嘴唇怎么流血了?” “没事。”晏安昭用手背将嘴边的血迹擦掉。 老大夫进来再次查看宋浅姝的情况,这次脸色才和缓了些,但还是有些担忧,对晏安昭说:“针灸只能减慢毒性的发作,却根治不了本。” “恩,谢谢大夫。”晏安昭点点头。 老妇人对老大夫说:“根治不了,可以先治好一部分呀。” 老大夫低声说道:“我还没同意替她看病呢。” 晏安昭听到老大夫的回答,突然问:“大夫,如果我肯用我的命换姝姝的命,你肯医治吗?” “你这是什么话呀。”老妇人话虽然是对晏安昭说,眼睛却瞪着老大夫。 “换了也没用。”老大夫疲累地说道,他并不能完全解了消命散的毒。 晏安昭说道:“我已经让王府中的大夫赶过来了,等姝姝醒来之后,我们便会离开。” 老大夫听到晏安昭的话,想要他们再多待几日,但话到了嘴边却是问道:“你们王府的大夫能治?” 晏安昭摇摇头,说:“姝姝的病以前都是她医治的,虽然不能完全根治,但能压制下来不犯病。” 老大夫没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老妇人离开之前对晏安昭道:“你不用担心,我一定说服这个固执的老头的。” “你又要吓到我了。”晏安昭无奈地说道,宋浅姝犯病晕倒之事以前时常有之,但是每一次他都不禁惊慌失措。这几次他总觉得宋浅姝会真的离开,这段日子像是回到幼时的一场梦。 心中郁闷的老大夫从房间离开后,不想回房间呆着,便只好到走院子里来,本想看下天空消解一下郁闷,但是刚下过雨的夜空中还是一片漆黑。 “唉。”老大夫重重地叹了口气,“越老倒是越退缩了。” 想当初不管什么疑难杂症,他都要试试。那时候也是运气好,让他全都用对了药,并且传出了神医的称号。中年时满满自得地医治权贵,却加速了他的死亡。 想到往事,老大夫则更加沮丧。 “覃大夫。” 老大夫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从栏杆上摔下地。 “你是哪位?”老大夫对眼前这个少年并没有印象,刚才他在房里时比并没有过多的注意到他。 “我叫年念姝,外祖父。”念姝缓缓说道,语气并没有半分波动。 老大夫心中却无比震惊,他颤抖地问道:“你叫我外祖父?那你娘?” “我娘名叫覃沁癸。” 念姝说出的这个名字让老大夫对当时的记忆更加清晰起来,他看着念姝,好似看到了自家丫头。 那时丫头悲愤地责备他,说她恨他,让他不要再到南城来了。他再也无法见到女儿,只能背着行李回家,并且不敢告诉妻子她见到了女儿。 第53章 老大夫哽咽地问道:“你娘她还好吗?” “我娘在宫中,并没有人敢得罪她。”念姝说的并不假。 沁妃是皇帝的宠妃,即使沁妃对皇帝并没有好脸色,但是皇帝却处处维护她,以致宫中并没有人敢冒犯她。 “宫中?你父亲是?” “鲜然当今皇上。” 听到念姝的回答,老大夫却是满脸震惊,过了好会儿才缓过来,脸上痛惜地说道:“到头来还是离不开皇家啊。” “是你娘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吧。你怎么会来找我?”老大夫自从二十多年前离开南城之后,便再也打听不到覃沁葵的消息。 “想要求外祖父救我姐姐一命。”念姝说道姐姐是有些不自在,这是他第一次称呼宋浅姝。 “你姐姐?”老大夫双目瞪大,仔细打量念姝,又想到房中的宋浅姝,愣怔住了,惊诧地念着:“浅姝,念姝。她真的是我家丫头的女儿啊!” “这是我娘亲交给您的。”念姝将怀中的一封信交给老大夫。 老大夫双手颤抖着接过信件,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眼眶不禁发热。 念姝不自在地开口说道:“外面风大,外祖父,您还是进房看吧。” “好,好!”老大夫自己干皱的手握住念姝的手,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慈爱。 念姝从没有被人这样待过,有些拘束,但还是忍住挥开老大夫手的冲动,任由他牵着自己。 老妇人见老大夫拉着一个少年,大声问道:“老头子,你要去哪里?” “我去药房。”老大夫回道,怕老妇人起疑,加快了脚步。 老大夫坐在烛光下,仔细地看着纸上的每一个字,时不时抬起手擦擦眼角的眼泪。 念姝坐在一旁有些无措,只好将视线放在陈列着的药草上,认真地辨别草药,尽管大多他都并不认得。 “我当初若是将你娘带走,她就不用与孩子分开了。”老大夫伤感地说道。 念姝不知道如何回答,若是外祖父将母妃带走,那么他就不可能在人世上了。 老大夫也注意到自己说错话了,呵呵地笑过,说:“我看到那孩子的第一眼便觉得像沁葵,没想到真是我外孙女。” 念姝附和道:“姐姐很像娘亲。” “也只有眼睛是最像的,其他倒是像她爹。”老大夫说完,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 “我并不在意。”念姝平静地说道。母妃以前在他幼时便常常跟他谈起先皇的事情,听多了,念姝反倒没有惶恐。 老大夫问:“浅姝并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 “暂时还不知道。” 老大夫看着念姝的模样,叹气道:“这事我也只能与你说说了,浅姝的父亲,先皇他也是中了消命散。我本有十分把握能医治好,却没想到解药仍是错的,导致先皇他暴毙而亡。我并没有把握能医治好浅姝呀。” 念姝想起来时母亲的话,回握住老大夫的,不自然地说道:“母妃说她并不怪您,之所以不再与您见面,是不想您卷入皇家争斗之中。她信您能救姐姐的。” 老大夫不禁老泪流出,哽咽地说道:“当初沁葵十七岁离家出走,擅自去闯荡江湖时,我与你外祖母担惊受怕几年。谁能想到再次相见时,她竟然成了皇后。我这些年怕她娘挂念,不敢跟她说丫头的事情。” 老大夫这些话多年来不敢对老伴说,这时与念姝相坐,拉着他诉说往事。念姝并不擅长与待他和蔼的老人相处,只能安静倾听老大夫说话,并且面上没有任何不耐。 暖黄的烛光印到念姝的银枪,反射出冷白的银光。老大夫从光看到念姝手中拿着的一根银棍,回想到刚才他走路时的怪异之处。问道:“你的脚?” 念姝淡淡地说道:“幼时伤到了。” 老大夫往他的左脚看了一眼,并不能透过布料看见什么。说:“外祖父帮你看看。” “不必了,这伤已经近十年,早已不能完全痊愈。”念姝阻止了老大夫想要检查自己左脚的动作。 因为院子里并没有剩余的房间,念姝只能在药房里住下。 老大夫殷勤地要回房拿被子给念姝。 老大夫的喜悦掩藏不住,熟知他脾性的老妇人生疑地问道:“你怎么如此开心?” 老大夫立即板着脸,严肃地说道:“我与那个孩子相谈甚欢,难免开心点。” 这让老妇人更加怀疑,老头子一定有事瞒着她,但也没有跟过去。 第二日,天还没亮,老大夫就起身了,将走廊处的药草全都检查了一遍,挑出受潮的药草,还主动将早饭做好。 念姝早已让侍卫可金先离开几日,他如今是自己住在老大夫家中。 因为昨夜是睡在地上,念姝一夜无眠,便也早早起来了。 走到院子便看见老妇人,念姝想要躲开老妇人,正要转身离开,却瞥见老妇人左手微微颤抖,手上装着草药的萝摇摇欲倒。 念姝只好走过去,将萝拿过来,老妇人看出念姝是想要帮忙,便对他感谢地笑笑。 “您好。”念姝叫道。因为老大夫叮嘱过他,让他不能随意告诉老妇人自己的身份,所以念姝不知道要如何称呼老妇人。 “你是昨夜来的孩子吧?”老妇人倒是对念姝有些印象,知道他与浅姝他们相识。 念姝拘束地问道:“恩。有事需要我帮忙吗?” 老妇人笑着对他说道:“那你来帮我切草药吧。” 虽然是帮忙切草药,但都是老妇人坐在凳子上,拿着菜刀快速切着。念姝则在一旁递药草给老妇人。 宋成延看到念姝在院子里,打算挤兑一下四皇子。 老大夫叫道:“宋成延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宋成延也顾不上念姝了,笑脸迎过来,问:“神医,您叫我?” “你都是个快三十而立的人了,怎么还如此毛躁。”老大夫有些受不了宋成延的没脸没皮。 在孩子面前也是嬉皮笑脸的宋成延收起笑脸,严肃地问道:“神医,您找我有事?” “是有点事。”老大夫对于自己接下来的事有些拉不下脸。 从宋浅姝房间出来的大侠对宋成延叫道:“舅舅,娘醒啦!” “那我过去看看。”宋成延说完再看向老大夫,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老大夫语气沉重地说道:“我昨晚认真地想了想,决定帮浅姝看病。” “啊?”宋成延有些愣住。 老大夫快速地补了一句,“以你们的医术,浅姝姑娘还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宋成延惊喜地叫了起来:“所以!神医你是要替我妹妹看病了!” 老妇人与念姝也听到了宋成延的话,老妇人对念姝嘀咕道:“老头子就是别扭。” 老大夫决定帮宋浅姝看病,自然不是说说而已。他先是替宋浅姝把完脉后,便赶紧写了一张药方让宋成延去他的药方配药,然后先煎来喝一副。 接着他便整日关在药房里,研究配药。 听说了这事后,宋浅姝有些过意不去,让覃大夫不要太劳累了。 老大夫则是慈爱地看着她,向她保证一定会找到解药的。 其他人对老大夫的转变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没有去深思原因。除了老妇人一直在默默观察老大夫。 他们的回程便也因此耽搁下了。 宋浅姝的身子吹不得风,她只好待在房间里,大多是晏安昭在房内陪着她,跟她说些大侠刚出生时的事情。 “我在外面等候时,心中无比后悔。”晏安昭握着宋浅姝的手,这是他这些日子养成的习惯,两人独处时便会牵住。 宋浅姝笑着问:“后悔让我有了孩子呀?” “是。大侠让你疼了整整一夜。” “还好我忘记了生大侠的事情,不然我现在想起来,一定也会疼的。”宋浅姝庆幸地说道。 宋浅姝突然问道:“听说念姝过来了?” “恩,来了有两日了。” “你去让他来见见我吧,我上次气他欺负我三哥之后,还没有同他说过话你。”宋浅姝对自己上次的态度感到有些愧疚。。 “现在?” “恩,快去吧。” 念姝很快便过来了,这两日他没有主动出现在宋浅姝面前,但却盼着宋浅姝能主动找他,或是两人在院子碰见。 宋浅姝让他坐下之后,浅笑着问他:“你不会是专门到这里来找我的吧?” 念姝并不否认,说:“上次你晕倒,我和母妃都很担心。” “你上次米给我的那条手帕,有何意思?”宋浅姝将一直带着的手帕拿出来,上面绣着的字是年浅姝。 “这是我母妃绣给我失散的姐姐的。”念姝垂眸看着地上,并不看宋浅姝,“你的名字与我姐姐的名字相同。” 宋浅姝想到了大哥当初的话,宋家之中有两个孩子并不是亲生的,突然有个荒诞的想法。 她犹豫地问念姝:“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姐姐?” “是的。”念姝看向宋浅姝,看到了她眸中的拒绝。 宋浅姝失神地小声说道:“我怎么可能会是你姐姐呢?” 宋浅姝问:“如果我是你姐姐?那我的母亲是沁妃?” 念姝点点头。 “我的父亲是鲜然皇帝?” “他早已死了。” 第54章 宋浅姝被念姝的话呛住,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念姝继续说道:“你的父亲是先皇年宸容。” 这个名字宋浅姝并不陌生,她看的鲜然史书中便有关于他的记载,并且上次她去念姝府上时,两人曾谈论过的鲜然皇帝也是他。宋浅姝问道:“是那位只有一个子嗣的皇帝?” “是。” 宋浅姝愣怔住了,怕冒犯到念姝,缓慢地开口问道:“那沁妃曾是先皇的妃子?现在是当今皇上的沁妃?” 念姝的表情仍没有太多变化,平静地点点头。 宋浅姝不难想象这其中有多少曲折的故事,她继续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是沁妃的女儿的?” 宋浅姝对于沁妃是自己的生母这事还有些抗拒,不能心无芥蒂地称她为母亲。 “母妃同我说过,她将你交托于一个名叫宋清的晏国官员。自我十四岁那年离宫后,我便派人在晏国打听你的下落。” 宋浅姝出生后便被沁妃交给了当时在出使鲜然的宋清。 这对宋浅姝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她这些日子虽对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有过猜想,但是听到真相还是难以接受。 她的脸顿然失容,怔怔的说道:“是我爹将我从鲜然带回家的,那我娘也是知道我不是亲生女的吧。” 念姝看得出宋浅姝的悲伤,但却不知如何安慰他,讷讷地说道:“母妃这些年一直都很想念你。” 宋浅姝并没有说话,她想到了已经许久未见的父母。她十六岁时还没有离开过父母一日,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宋浅姝越想越悲伤,最后索性不想了,视线直直地落在念姝身上。 过了许久,她才问:“你今年是十五?” 念姝摇摇头,脸色微红地说:“今年十七,我当初进王府是谎报了年纪。王府不收年纪十五以上的新家仆。” 念姝的解释倒是让宋浅姝有些开怀,想到念姝一个皇子为了接近她,还扮作家仆,心中却多了份感动。 这几日的昏昏沉沉,让宋浅姝常有一种自己时日不多的感想。宋浅姝也不再过多纠结,她对念姝说道:“那你比我小九岁呢,弟弟。” 宋浅姝的一声“弟弟”让念姝有些失态,他以为宋浅姝并不会轻易接受。念姝吃惊地看向宋浅姝,眼睛也因为惊讶而睁大。 念姝的表情很好地取悦到了宋浅姝,她浅笑地问他:“上次你生我哥哥的气,是因为担心我吧?” 念姝的脸色更加羞红了,他转过头小幅度地点点头。 “对不起,我当初以为你是想趁我昏迷时欺负我三哥。”宋浅姝坦然地向念姝道歉,她当初也是一时心急才会对念姝说重话。 “没事。” “当初你说是因为娘想念姐姐,才给你取名念姝的?”宋浅姝看向念姝的眼神里不禁带上疼爱,之前她便对念姝怀有好感,如今知道两人有血缘关系,便无顾忌地可以表达对念姝的喜爱。 “恩。”念姝也察觉到了宋浅姝对他态度的变化,嘴角不禁上扬。 宋浅姝叫道:“弟弟。” 念姝仍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桌下的双手紧紧握着,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弟弟。”宋浅姝却感到新奇,不禁再叫一声。她在家中辈分最小,有不少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却是没有的。 “姐姐。”念姝轻声回道,他生在皇家,寻常人家的兄弟温情他从没感受到,仅有的几次也是来自宋浅姝无理由地赠送。 若不是房内安静,宋浅姝大有可能会听不到过这句话。 没想到念姝是个害羞的人呀。宋浅姝想。 宋浅姝又问了些念姝一些事情,关于念姝幼时的事情以及沁妃的事。念姝乖巧地坐在她身旁,有问必答,有点不像是弟弟更像讨她开心的大侠。 两人聊了半个时辰,晏安昭在门外敲门。宋浅姝才不舍地结束了对念姝的问话。 宋浅姝为难地对念姝说:“我暂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特别是我三哥,可以吗?” 不能告诉宋成延他与宋浅姝的真正关系,念姝有些失望,还是同意了。对她说道:“覃大夫知道我们是姐弟。” “覃大夫?”宋浅姝有些惊讶。 “恩,他是我们的外祖父。”念姝面无表情地说道,仿佛只是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 “你,你说什么?”念姝这句话比之前的话更加让宋浅姝受到惊吓。 “覃大夫是我们的外祖父。”念姝重复一次。 “那婆婆就是外祖母?” 念姝像绕口令一般解释:“恩,只是她并不知道我们是她的外孙女。覃大夫也不知道你知道他是外祖父。” 宋浅姝的脑袋有些混沌,又开始疼起来。她对念姝说:“那你还是不要告诉他人我们的关系。” “恩。”念姝见宋浅姝蹙眉,想问她是否不适。 宋浅姝对他摆手,示意让他不用担心,说:“你先出去吧,我再捋一下。” 念姝只好不舍地离开。 晏安昭进房之后,还没有开口说话。 宋浅姝便拉着他,迫不及待地将刚才与念姝说的话全都叙述一遍。 晏安昭并不打断她,沉着一张脸听她说话,时不时递水让宋浅姝喝一口。只是在听到覃大夫是外祖父时,眉头微微上挑,有一丝惊讶。 宋浅姝全部说完后,伸出手指戳了毫无反应的晏安昭一下,说:“我说完了。” 晏安昭将宋浅姝的手指握在手中,见她脸上“快问我快问我”的表情,故意不顺她的意,说道:“如果你不想相认,那就不用理会。” “可是很不好吧?”宋浅姝对这事仍很伤脑筋。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你该休息了。”晏安昭终止宋浅姝的话,不顾她如今仍精神着,强令她该睡下。 宋成延这几天跟着老大夫一起研究药方,并且两人常出门去采药。他发现老大夫对妹妹格外上心,时常会偶然地问起妹妹。老大夫也一反常态,经常去看望宋浅姝,还会软下语气对她说话。怪异极了。 老大夫的变化,老妇人也看在眼里,老大夫对病人虽然热心,但这次太过热情,老大夫跟她说宋浅姝的事情,并且拐弯抹角提起失踪多年的女儿。 老妇人心里越发地怀疑老头子有事瞒着自己,在老大夫毫无防备时故意问起他是不是做了亏心事,老大夫立即跟她打马虎,扯到别事去。 老妇人与宋成延在院子里整理药草,将心中的疑惑告诉宋成延。 “原来婆婆你也发现了,神医他这些日子对我妹妹太过关心了。”宋成延苦恼地说道,虽然神医关心妹妹他该开心,但是老大夫同他在一起就只问妹妹的事,让他不免心生警惕。 老妇人撇撇嘴说道:“我家老头子什么脾气我可清楚,他拉下脸主动同意治病,定会碍于颜面冷着一张脸。让你们去找他,才会别扭地去看病人。” 宋成延犹豫地问:“会不会是神医他觉得妹妹的毒治不好,才这样热忱?” 老妇人还未回答,边看见念姝搀扶着宋浅姝从房内出来,两人说笑着走到亭子坐下。 宋成延也看到了这一幕,这有些气闷地说道:“最近我妹妹跟他走得挺近的,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嘛!” 说着,宋成延便站起来,打算过去跟妹妹说话。 老妇人眯着眼打量宋浅姝与念姝,对宋成延说:“你不觉得浅姝与这个叫做念姝的公子哥很相像?” “哪里像了?”宋成延虽不服,但停住脚步,仔细地打量他们。 “两人名中都带着一个姝字,念姝一个公子哥,用的字却带着女气。” 宋成延说:“这又不能说明什么。” “眼睛,你看两人的眼睛,虽然眸色略有不同,到但都是圆目,眼角也都微微细长。只看眼睛还真是相似,分辨不出呀。”老妇人有理有据地说道。 宋成延这才发现一向冷冰冰的四皇子,对着自己的妹妹居然眉眼带笑。 老妇人继续说道:“这样一看,大侠的眼睛也与两人相似呢。” 没准只是巧合。宋成延愤愤地想。 老妇人的声音也降下来,小声地嘀咕道:“你与浅姝虽说是兄妹,但却毫无相似。” 宋成延心中早已一团乱麻,脸色差极了。 宋浅姝看见宋成延站在不远处,叫道:“三哥,你怎么了?” 念姝也顺着宋浅姝的视线看向宋成延,眼神还带着看宋浅姝时才有的暖意。 被两双相似的眼睛看着,宋成延不得不承认两人的相似之处。 “没什么,就是坐久了,站一下。”宋成延勉强地笑道,走到宋浅姝身边。 “三哥,辛苦你了。”宋浅姝自然地拿出帕子,将三哥衣服上沾了草屑的地方给擦掉。 “这有什么辛苦的,你可是我唯一的妹妹。”宋成延不着痕迹地将念姝挡在自己身后。 就算两人真有什么血缘关系,浅姝也是我妹妹,我们之间有二十多年的情义,不会让念姝轻易就抢走妹妹的。宋成延在心中暗下决定。 念姝在他身后不屑地嗤一声,大驸马不好好在将军府待着,在他姐姐面前蹦哒。他明日就让宋成延回南城去照顾妻儿。 第55章 在第六日时,宋成延接到年铛岚的信,信中说宋蕊染上了天花,问他何时回来。 宋成延看完信后很焦急。他从没有离开过孩子这么久,早就十分想念,听到宋蕊生病,更是恨不得立刻回家。但是如今宋浅姝的情况愈发不稳定,若是他离开了,神医一人忙不过来,宋成延又有些踌躇。 接到信后的半日,宋成延坐立不安,最后还是在众人一起用午膳时,犹豫地说道:“铛岚来信说蕊儿染了天花,我有些担心,所以想要回去看看。” “蕊儿染天花了?严不严重?”宋浅姝很喜欢这个侄女,听到宋蕊生病,也有些担心。 “并不清楚。”宋成延摇摇头。 宋浅姝知道宋成延的担忧,温声说道:“三哥,你不用担心我,有覃大夫在这里,我不会有事的。” 晏安昭也开口说道:“陈诃与青涟今日应该就能到达,她们也会照顾好姝姝的。” 陈诃是王府的一位女大夫,曾和宋成延一起医治过宋浅姝,并且她的医术比起宋成延更高一筹。 听到陈诃今日会到,宋成延也就放心了,迫不及待地说道:“那我现在就准备行李,赶回南城。” 老大夫说道:“你不用太担心我孩子,我有一个治天花的药房,等我配几幅药给你带回去,保管孩子一个疤痕也不会留下来。” “谢谢神医。”宋成延谢完之后便离紧忙开位子,跑回房间收拾行李。 念姝坐在一旁安静地吃饭,时不时低头看两个孩子需不需要夹菜,并不参与他们的交谈之中。他本想等宋浅姝的病情稳定之后,让年铛岚写信叫宋成延回去,没想到会有这一出。想到这里,嘴角也不禁上扬。 脸颊吃得鼓鼓的大侠对念姝说道:“舅舅,我要吃鱼!” 这个称呼是念姝暗地里让两个孩子改过来的,除了气急败坏的宋成延,宋浅姝与晏安昭则是默许他。 “吃吧。”念姝夹了一大块鱼肉到大侠碗里,为了不厚此薄彼,他也给平安夹了一大块。 平安看着碗里的鱼肉皱鼻子,趁念姝不注意时,偷偷将鱼肉夹给大侠。他最讨厌吃鱼肉了。 宋成延离开时太阳正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宋浅姝有些担忧,怕三哥途中出事。 晏安昭牵着宋浅姝的手,安抚她说道:“我已经派了一名暗卫暗中保护他。” 他们所在的院子外有五位暗卫保护着。 晏安昭告诉宋浅姝这事本是为了让她放心放大侠出去玩耍。 两人正要转身进去,宋成延离开的反向道路处传来了马蹄声,一辆马车徐徐驶来,驾车的是一位相貌平凡的中年男子。 马车缓缓停在他们面前,中年男子先是下车向王爷王妃行礼。车中的陈诃与青涟才掀开帘子下来。 “王妃。”青涟见到宋浅姝,虽眼神中有所波动,但是语气仍是像往常一样冷静。 “青涟。”宋浅姝对她莞尔一笑。 陈诃随身带着她的药箱,见过王爷王妃后,三人便随他们进去。 在院子里的老大夫打量后来的三人,见到陈诃及她的药箱,笑着问道:“这就是你们说的陈大夫吧?” 宋浅姝说:“是的。陈大夫,这是为我治病的覃大夫。” 即使身在晏国,陈诃也听过不少覃大夫的故事,仰慕地说道:“您好,久仰大名。” 老大夫说道:“我想和你聊一下浅姝的病?” 陈诃并没有拒绝,与王爷王妃说过之后,便随老大夫到药房去。 宋浅姝带青涟到她的房中。宋浅姝让青涟坐下,但是一向恪守主仆有别的青涟有礼谢过后仍站着。最后还是宋浅姝板下脸,再三命令,青涟才坐下。 宋浅姝自己倒了一杯茶给青涟,问道:“我们不在的这段日子里,王府里有没有发生事情?” 青涟先是停顿一下,说道:“前些日子,王妃的房间走火,烧毁了不少东西。” 宋浅姝并不在意房中的死物,问道:“那有没有人受伤?” “并没有。” “那我房里的话本呢?”宋浅姝想起她在房中放了好几本话本,那是她准备闲来无事翻看的。 “全都化为灰烬了。” “那就算了。”宋浅姝只觉得有些可惜,又问道,“青禾如何了?” “一切安好。” “王爷。”中年男子将怀中的信件呈给王爷,那是皇上亲手所写的密信。 晏安昭并没有立即拆开信件,问他:“王府现在如何?” “我们动身离开前的两日,有一批刺客到府上刺探,共有五人,本已全都抓住,但是属下办事不利,一时疏忽,他们全都服毒自尽。”男子又拿出一张纸交给王爷,这些人身上均有这个图样的纹身。” 纸上画的是一条蛇,蛇的四周有几条曲线,代表着河流。 水蛇。看来是鲜然的人。晏安昭并没有在这个图案花费多少时间思考,继续问:“那洛城呢?” 男子继续禀告:“最近有不少鲜然人伪装成商人进出城中,林大人已经下了禁令,禁止鲜然人进城。这种现象在附近的州县也有出现。” 晏安昭吩咐道:“知道了,禁令等到我回去再收回。让他们多加注意鲜然人,有异常,及时禀报。” 晏安昭让男子休整好便可赶回洛城,负责王府的防护事宜。 念姝带着大侠与平安在院外踢蹴鞠,他一人对两个孩子,怕他们受伤,他下脚不敢太重。玩得尽兴的大侠与平安却使出全身力气踢蹴鞠,蹴鞠时常飞到念姝身上,力道不轻,还在衣服上留下脏痕。 每当有这种事情发生,大侠与平安便会一脸歉意地向他道歉,任由念姝捏他们的脸蛋和揉头发。下次踢蹴鞠时,一到兴头又将蹴鞠踢到念姝身上,两人再次道歉。常这样循环。 蹴鞠从慢慢滚到大侠脚下,大侠来不及调整方向便将蹴鞠迅速踢出去,蹴鞠径直地砸到晏安昭身上,留下一个污黑的痕迹。 晏安昭的脸一下子黑了,还没开口斥责大侠,大侠便拉着平安跑到林子里,嘴里还说着“快跑,大坏蛋要打人了。” “等一下收拾你。”晏安昭觉得自己这些天没打大侠,大侠的胆子快要长成豹子胆。 念姝虽与宋浅姝相认,但是对晏安昭的态度并没有改变。 看晏安昭走向他,念姝冷淡地问道:“昭王爷,有何事?” 晏安昭说道:“年诚毅的事情处理的如何?” 年诚毅上次派人在王府放火,晏安昭将这事交给念姝解决。 想到双腿全废,下半生只能在床上度过的年诚毅,念姝的眼神一黯,说道:“他早已掀不起浪花。” 晏安昭也不再和念姝多说,将手中的纸拿给他,说:“这应该是你们皇室哪一个皇子皇女的标志吧?” 看到纸上的图样,念姝有些微讶,说道:“这是个标志是先皇还是太子时用的。” “先皇?”晏安昭自然知道宋浅姝的亲生父亲是鲜然先皇。 念姝细细地看着水蛇图样,见蛇的腹部中间有浅浅的一划,笃定地说道:“是的,你是在哪里发现这个标志的?” “有刺客来王府刺探,这个图样便是他们身上的。” “我们皇室,每个皇子皇女都会有自己的标记,并且同一物的标记,前人去世后,也要相隔一代才能用。”念姝说道,他们皇室崇尚水生动物,每个皇家后裔都对自己的选择的动物心生崇敬,并不会随意用他人标记来掩饰自己的行为。规定自己的标记在某种程度,也是为了预防他们自相残杀。 念姝心中有一个想法,他问道:“这些刺客的年龄多大?” 晏安昭沉声叫道:“安二。” 话音一落,方才的中年男子便从一棵树上下来,跪在晏安昭身前,回道:“这些人年纪大多是二三十之间。” 念姝说道:“二三十?” 安二继续说道:“他们身上的纹身,仵作推测只有四五年时间。” 晏安昭对安二说道:“你先退下吧。” 念姝仍相信自己的怀疑并没有错,他说道:“先皇虽已经逝世,但他以前的部下尚在人世,我怀疑刺客背后是先皇的部下。” “双鱼印章,等我们回到洛城后,便让人送来。”晏安昭说道。他曾问过宋浅姝印章何在,宋浅姝只说印章放在王府里,位置很安全。 晏安昭究其源头,一切祸因都是由双鱼印章而起。他并不想继续掺和鲜然皇室纷乱之中。 念姝并没有就双鱼印章与晏安昭多说,只是说道:“平安身上有双鱼玉佩。” 念姝这句话是想让晏安昭多派暗卫保护孩子,晏安昭自然听出来。 双鱼玉佩与双鱼印章有何干系,晏安昭曾问过念姝,也曾派人打听过,但是皆无所获。 “知道了。”晏安昭说完便转身回院子。 晏安昭离开没多久,大侠与平安两人便从林子里出来了,大侠直接扑到念姝怀里。这些日子,大侠有吃胖了不少,没有防备的念姝被他扑倒在地。 大侠从他的怀里抬起头,两个眼睛亮晶晶的,抱歉地说道:“舅舅,我们不该抛下你的,我爹有没有欺负你?” 念姝纤长的手指捏住大侠的小胖脸,失笑说道:“你爹没有欺负我,我倒是要被欺负了。” “大侠,你快起来。”平安拉住大侠的手,要将他拉起来。 大侠抱着蹴鞠,笑道:“嘿嘿,我们继续踢蹴鞠。” 第56章 老大夫与陈诃两人相见恨晚,关于消命散,陈诃也有所研究,两人就其药方便常常进行争论,最后敲定了一个药方,与覃大夫之前的药方相比,新药方只是换了两种药草。 “覃大夫,药浴用到的药草已经准备好了。”陈诃手上的背篓装满药草。 “我去告诉他们,就麻烦你煮药草了。” 这是宋浅姝解毒的关键一步,当初的先皇并没有药浴,而是吃了药汤直接暴毙。覃大夫对药浴心中仍有顾忌,并没有十分把握,若是药用对了,那宋浅姝的病便不是大事了,但若是失败了,极有可能加快毒性。 覃大夫走向宋浅姝的步伐也渐渐沉重下来,心事重重,不禁唉声叹气。 大侠坐在小板凳上,手上一个大梨,嘴巴里装着鲜甜的梨肉,口齿不清地问道:“公公,你怎么了?” “没事。”老大夫摇摇头。 自从知道宋浅姝是自己的外孙女,老大夫对平安和大侠这两个小曾孙格外喜爱,常常从带些甜糕给他们吃。 老大夫见大侠一口接一口地咬梨,也不咀嚼,担心地说:“慢点吃,不要噎到了。” “恩恩。”吃得脸颊鼓鼓的大侠点点头。 “那公公先去你娘那里了。” 嘴巴都塞满梨肉的大侠开不了口,只能朝公公摇手。 老大夫进来的时候,宋浅姝正在询问念姝关于双鱼印章的事情,见有人进来,两人才停止了谈话,念姝便先出去,将房间留给宋浅姝与老大夫。 “覃大夫。”宋浅姝的声音仍有些虚弱。 “诶,我是来跟你说一下药浴的事情。”老大夫简单地向宋浅姝说明了药浴的事情与他的担忧。 “一切听您和陈大夫的,我相信您们。”宋浅姝清楚自己的病情,定是不可能毫无风险地治疗。 “那好吧。”老大夫轻叹道,“那我等午后再来找你。” 老大夫正要离开,宋浅姝便叫住了他,“外祖父,不会有事的。” “你,你知道了?”老大夫的语气有些激动。 “对不起,瞒了您这么久。”宋浅姝有些抱歉。 “没事没事。我能看到沁葵的女儿便很知足了,那敢想你会叫我外祖父。”老大夫不禁流泪,他抬手擦擦了眼角的泪水。 宋浅姝没想到老大夫会流泪,有些慌乱,叫道:“外祖父?” 老大夫笑道:“人老就是容易激动,我去看看陈诃她的药草煮得如何了。” 老大夫从房间出来,想到宋浅姝刚才称他为外祖父,再次喜极而泣,站在门外抹眼泪。老妇人正好见到这一幕,对老大夫瞒着自己的事情更加好奇了,并笃定这事与宋浅姝有关。 老妇人叫道:“老头子,你在干嘛?” 老大夫吓了一跳,忙掩饰好自己的激动,故作冷静地说道:“我就只是站一下,我去看看药草了。” 老妇人将老大夫拉到一边,肯定地说:“你一定有事情瞒着我。” 老大夫不敢看老妇人,视线飘忽,说:“今天下午,浅姝要药浴,我现在要去看看药草。” 老妇人故意挑刺道:“你什么时候跟浅姝姑娘如此好了,不是一开始还不愿意见人一面,如今还能浅姝地叫道了?” 老大夫被老妇人盯得冒冷汗,就听见老妇人说:“浅姝姑娘与念姝公子两人是姐弟?” “你怎么知道?”老大夫惊讶地问道,说完才反应过来是老婆子诈他的。 老妇人白了他一眼,“他们两人如此相像,我自然看出来了。”老妇人又想到宋成延这个表面哥哥却不知道两人是姐弟的事情,狐疑地看着老大夫,说:“只是为何你会知道?” 老大夫没有底气地说道:“自然是他们告诉我的。” 老妇人见老头子还不肯说,怒从心头起,生气地踩住老大夫的脚,开始说陈年旧账:“二十多年前你离开了整整半年,我有逼问过你吗?” “没有。”老大夫垂头丧气。 “跟女儿有关?” 老大夫并没有回答,趁机跑走,嘴里仍念叨着“我就是去看看药草”。 “死老头子。”老妇人恼火地骂道,今日她一定要问出来。 下午的药浴对宋浅姝来说,像是一场漫长的刑罚。浓郁怪异的药草味道弥漫在身旁,药水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渐渐冷去,宋浅姝觉得肌肤一直在发烫,像是置于沸水之中,身体内也像是在燃烧,并且生疼。 晏安昭见宋浅姝全身通红,她紧皱眉头,紧抿着嘴唇,牙齿甚至咬破了下唇,让粉嫩的嘴唇染上鲜红。晏安昭不知道宋浅姝承受着如何的痛苦,他有些看不下去,好几次想要中断药浴,将宋浅姝抱出。 老大夫在房外也格外紧张,紧紧攥着双手。老妇人无法理解他的担忧,却也没有上前去嘲讽,甚至因为老大夫,自己也有几分担心。 药浴要泡半个时辰,等陈诃说结束时,晏安昭迫不及待将昏迷的宋浅姝抱出来,水温并不高,但宋浅姝却身体发烫,甚至有些灼手。 陈诃走出房间,想覃大夫说明宋浅姝的情况,并无大碍,一切顺利。 老大夫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等在门外的念姝与老妇人也松了口气。 然而当天晚上,宋浅姝的情况便开始糟糕,人陷入昏迷之中,并且发起高烧,少有的几次苏醒也是因为咳血。 晏安昭守在宋浅姝身边,一刻也不愿意离开。 陈诃与老大夫两人分别为宋浅姝诊过脉后,又是欣喜又是忧愁,喜的是宋浅姝正将消命散的毒性排出,愁的则是如今她的高烧,若是不能及时降下,也会危急生命。 陈诃留在宋浅姝房间照顾她一晚,老大夫则是让他先回去歇息。 老大夫回到房中也安心不了,忍不住挂念。老妇人心中也忧虑,见老大夫放心不下,想是今晚是睡不下了。老妇人又提起今早的事情,一是为了转移老头子的心思,一是解决她的疑惑。 老妇人说:“今早让你跑了,现在你想好要怎么同我说了吗?” “现在浅姝的情况危急,这事我们择日再谈。”老大夫想要继续打马虎将这件事糊弄过去。 “我觉得今日是个好日子。”老妇人说着,狠狠地瞪了老大夫一眼,“你若不说,我就去问浅姝或者念姝。” 老大夫被老妇人一瞪便怂了,小声地说道:“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嗯哼?”老妇人并不回他,生气地哼道。 “二十多年前,我离开家去了南城,替先皇看病。”老大夫想到往事,便有些感伤,“是丫头找人让我去南城的。” “丫头?”老妇人已经近三十年没再见过自己的女儿了,常在无人时想念女儿,心中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突然听到老头子说到女儿,便知道其中有不少她不知道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丫头经历了何事,我再次见到她时,她已是先皇后了。”老大夫也感受到老婆子的怒火,解释道,“我当初也想告诉你的,但是先皇那时已经危在旦夕,附近全是虎视眈眈的敌人,我与丫头不告诉你,是怕那些人害你。” 这个解释并不能让老妇人消气,她面无表情地说道:“继续。” 老大夫叹气说道:“我起初不肯医治浅姝,是因为先皇也是中了消命散,我医术不到,害了先皇暴毙啊。” 老妇人不知道这个缘由,当初老大夫医治成功一名消命散的病人后,得意了一阵,出去再回来后,却对消命散避之如蛇蝎,不肯再提起消命散。 “先皇暴毙后,丫头便派人送我回来,并且再三告诫我这事不能与任何人谈起。” “所以你连我也不肯说?” “我这不是怕牵连到你。” 老妇人压下想要暴打一顿老头子的念头,继续问:“那浅姝与念姝两人又是何事?” 老大夫不敢看老妇人,快速地说出:“是丫头的一对儿女。” 老妇人目瞪口呆,重重地掐了老大夫一把,疼得老大夫跳起来,却是不敢说她。 老妇人说:“你再说一遍?” “是丫头的一对儿女?” “那不就是我们的外孙?” 老大夫赶紧点点头。 老妇人想到老大夫隐瞒自己这么多事,怒火更盛。“我念了丫头这么多年,你非但沉住气丝毫不告诉我,连外孙来了,你在瞒我,若不是我起疑心,你还想瞒我多久!” 老大夫缩着脖子,不敢多说话。 “叩叩!”房门被人敲响。 老妇人瞪了老大夫一眼,老大夫赶紧去开门。 来人是大侠和平安。 老大夫慈祥地看着他们,说:“怎么了?” 大侠摸着自己鼓鼓的肚子,说:“我吃太多了,肚子不舒服。” “舅舅让我们来找你。” 听两个孩子的声音,老妇人也顾不得生气了,挤开老大夫,和蔼地问两个孩子:“你们怎么了” 大侠只好又说一遍。 老妇人拧了一把老大夫,督促道:“还不去拿药给孩子服下。” 老大夫不敢顶嘴,连忙去找药给大侠。 第57章 宋浅姝的高烧一直反复不下,持续了三日,体温才恢复正常,病情才渐渐稳定,到了第四日傍晚才缓缓醒来。 宋浅姝醒来时,房间格外安静,只有床边的一盏灯散出光。她转过头想看看有没有人在房内,便看到了半个身子睡在床边的晏安昭。晏安昭坐在椅子上,高大的身子伏在床边,显得格外委屈,即使睡着,眉头也是紧皱着。不知道是做了不好的梦,还是因为睡得不舒服。 宋浅姝端详着晏安昭的睡颜,她自从病了之后,每次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都是晏安昭,晏安昭的模样却一次比一次颓废。 宋浅姝看到他眼下的乌青,有些心疼。她伸出手指碰到了新冒出的胡渣,指尖传来微微的刺感。宋浅姝的手指尖循着他的轮廓画了一圈,还想要摸摸他的鼻尖,看见晏安昭眉头微动,怕扰醒他,正要把手拿开,晏安昭的眼便睁开了。 晏安昭想抓住她的手,但是因为蜷缩着睡觉有一小段时间,手臂被压得发麻,没抬多高就又放下,不开心地抿着嘴,甩动手臂几下才好了些。 看晏安昭想耍情意不成功,宋浅姝眼里都是笑意,对他说道:“我饿了。” 晏安昭先是站起来,将温热的手掌放在宋浅姝的额上,感受到体温正常后,才温声对她说道:“我让青涟将粥端来。” 宋浅姝刚醒,四肢都没有力气,想要做什么事,都是晏安昭在一边伺候着,甚至不让青涟帮忙。 宋浅姝理所当然地享受晏安昭的服侍,时不时还故意逗弄晏安昭。 宋浅姝的毒性已解,这些年累积的病情开始好转,老大夫的心才算真真正正地放下。 老妇人虽有一些话想对宋浅姝说,看他们两人如胶似漆,便没有过去打扰他们小两口。 宋浅姝发高烧的几日里,晏安昭无暇顾及两个孩子,平安与大侠都是由老妇人与老大夫照看的,常做些好吃的或好玩的给他们。两个孩子不像晏安昭与宋浅姝两人日渐消瘦,甚至还胖了些,脸色红润,整日在院子里蹦蹦跳跳。 念姝因为要处理朝中的一些事情,在老大夫的家中不方便吩咐下属,便在镇上小住了几日。 接到宋浅姝苏醒的消息后,第二日才又回来。 念姝一进门,便被树下纳凉的老妇人看到了,她大声叫道:“念姝!过来这里坐坐。” 念姝不好拒绝,坐在老妇人身边的凳子上,疑惑地问道:“您找我有事?” “老头子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你也就不用瞒着了。”老妇人笑脸盈盈地打量念姝,从他的面容中寻找到一两处与女儿有所相似。 念姝先是一愣,见老妇人的态度,试探地开口叫道:“外祖母?” “诶!”老妇人听了这声称呼,开心地重重在念姝的肩头拍一下。 虽然老妇人知道念姝的另一身份是当今四皇子,但是老妇人却只是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外孙,她亲切地问道:“你娘如今在皇宫之中?” “是的。” 老妇人又问了一些念姝母妃的近况,感慨过后,抹去眼泪,感伤地说道:“等你回去的时候,帮我带些果脯给你娘,她还是女儿家时,最好这一口。” “好的,外祖母。” 念姝见到宋浅姝的时候,将老妇人也知道他们身份这一事告诉她。 宋浅姝恍然大悟,说道:“难怪今日婆婆好几次来找我,似乎有话对我说,但是因为安昭或是青涟在,又离开了。” 宋浅姝继续说:“既然外祖父外祖母都知道了,那我们也无需再遮掩了。” 念姝点点头。他其实还有些不能适应,自从与宋浅姝相认后,又与祖父母相认,他们都对自己格外热情,与皇宫中的冰冷完全不同,这个小院带给他的全是温情,这些他也未从母妃身上感受过。 念姝说道:“我今日是来跟你告辞的,我要回南城了。” 他离开南城已有十多日,如今皇上身体不适,朝中的情势多变,他也需要回去寻找自己的 “这么快。”宋浅姝有些不舍。 “我以后有空,便去洛城找姐姐。” 宋浅姝突然说起双鱼印章:“等我回到洛城,我便让人将双鱼印章拿给你。” “那是先皇留给姐姐的,我并不需要。”念姝说的并不假,他早已在这里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宋浅姝怕念姝只是顾忌她才不要的,追问道:“真的不需要?这不是与你们鲜然皇位息息相关的凭证吗?” “姐姐,我只对你说。” 念姝走到宋浅姝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个印章只对姐姐你有用,其他人若来抢,能守住最后,若不能,他人也不能用。” “那它到底有何用?” “我也不知道,母妃这样让我转告给你。” “那好吧。”宋浅姝有些失望,说道,“你回去之后,帮我向沁妃问好,若是有机会,我们会再次相见的。” “母妃听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宋浅姝在沁妃心中的地位,念姝知道自己是比不上的,他以前也有怨过沁妃的偏心,对他视若无睹,却挂念着不着踪迹的女儿。 但是见到宋浅姝,接受她的好意后,念姝便释怀了。 “一路顺风。” 念姝离开得着急,甚至没有留下来吃午饭,与老大夫老妇人告别后,便要离开。 大侠却不舍得,抱着念姝的大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要舅舅走,我要舅舅跟我回王府。” 晏安昭在旁边凉凉地说道:“不然你跟他回去吧?” 说完便被宋浅姝拧了一把,小声骂他:“你就不能泼冷水吗,也不安慰下大侠。” 晏安昭酸酸地说道:“我走的时候,他多开心。他才跟念姝待了多久,就舅甥情深了?” 宋浅姝不理他,去哄大侠,“等舅舅忙完,就来看你,行吗?” 念姝也温柔地说道:“下次舅舅给你带许多新玩意。” 大侠抽噎着提要求:“有小剑吗?我要亮晶晶的剑,就像黄金一样亮的。” “有的。”念姝轻轻将他的泪水擦掉。 大侠又提了好几个要求,听得晏安昭手痒痒的,想上前揍一顿再说。念姝都应了他,大侠才慢慢哭停,甚至盼着舅舅快点离开,给他带好玩的东西回来。 “舅舅,我会想你的。”大侠的左手由宋浅姝牵着,他使劲地挥动着右手,平安也在旁边腼腆地挥手。 念姝坐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才驾着马匆匆离开。 见不到念姝后,几个人才转身进院子。 大侠的眼睛哭得红肿,虽然有些小感伤,但是他想到怀里的新玩意,嘴角弯弯地将个玉哨子拿来出,放在嘴边,将它吹响,发出清脆的哨声。平安也有一个,两个人便拿着各自的哨子此起彼伏地吹着。 吵极了,完全不像在吹奏乐曲,就是两个人制造的噪音。晏安昭皱眉看着两个孩子,也没有打断他们。 宋浅姝倒是对他们的哨子感兴趣,叫平安过来,问道:“平安,能让娘看看吗?” “娘,你看!”平安将哨子交到宋浅姝手中。 哨子是由翠绿的玉制成,却没有几分重量,轻巧极了。宋浅姝将哨子拿高,借着阳光能够看到哨子里一块轻薄的夹板,这做工格外精致。在哨子表面雕刻着一只游鱼,与双鱼印章的鲤鱼有所相似,应该是念姝赠予两个孩子的。 宋浅姝问:“这是舅舅给你们的?” “恩。”平安点点头,然后得意地说道,“我也有给舅舅东西,这是我用大侠上次给我的玉佩跟舅舅换的。” “玉佩?”宋浅姝这才想起,她手中有一个双鱼印章,大侠有一块双鱼玉佩。 这块玉佩甚至还让大侠遭遇到宋成于的绑架。印章传与皇位有关,那玉佩又与皇位有何关系呢? 宋浅姝问:“是你自己要送给舅舅的吗?” 平安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大侠经常送礼物给我,我也想给大侠礼物,我就去问舅舅了,舅舅就给了我两个哨子,这样我不但能给一个大侠,自己也有一个。” “娘说过不能随意拿人东西的,我便问舅舅能不能给银两。”平安红着脸说,“我没有舅舅说的那么银两,舅舅就说我可以用玉佩换。” 平安凑到宋浅姝怀里,小声地说道:“我也不想把大侠送我的玉佩给舅舅的,可是我觉得大侠一定会喜欢这个哨子,所以我就换了。娘,你可以不告诉大侠知道吗?” 宋浅姝笑着抱住平安,向他保证:“我不告诉大侠知道,你去和大侠一起玩哨子吧。” 得到娘亲的保证,平安才跑到大侠身边去。 站在两人旁边的晏安昭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说道:“念姝恐怕一直以来,想要的是双鱼玉佩吧” 宋浅姝并不介意念姝要走了玉佩,说:“希望双鱼玉佩能帮到他。” 想到鲜然如今不安定的局势,晏安昭突然说:“没准我们下次来,他就是鲜然皇帝了呢。” 宋浅姝没有接他这句话,回头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回晏国?” 第58章 宋浅姝身上的消命散早已解了,再调养了十日后,身子也渐渐恢复了些,不像刚来时那般虚弱。只是内脏因为毒性潜伏已久,虽已经解了,但还是需要长期调养才能养好。 他们一行人也要启程回晏国了,老妇人与老大夫虽然不舍,却也不好出口挽留,整日常陪着两个孩子玩耍,每日的饭菜格也外丰盛,并且每次在饭桌上,老两口都热心地夹菜给宋浅姝和两个孩子,饭碗都被堆得满满。宋浅姝吃不下那么多,不好拂了他们的心意,便又悄悄将菜夹给晏安昭。 晚上宋浅姝正在房中亲自收拾明日的行李,没有让青涟来整理。她的东西不多,大侠与平安两人的玩具却不少,并且都是念姝与外祖父母给他们的各种小玩意。 老妇人敲门进来,见她收拾东西,也想要搭一把手。 “外祖母,东西并不多,您就先坐一下吧。” 宋浅姝让老妇人在椅子上坐下,她匆匆将东西装进一个小箱子里,在老妇人身旁坐下,亲昵地叫道:“祖母。” 宋浅姝酷似覃沁葵,老妇人看她,时常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她爬满皱纹的手拉住宋浅姝细嫩的手,感慨地说道:“如果不是老头子瞒我这么久,我怎么会不知道有你这个孙女呢,还让你流落到晏国。” 老妇人怜爱她从小就寄人篱下,怕她得不到宠爱。 宋浅姝温声说道:“我爹娘对我很好。” 老妇人拍拍她的手,说道:“你这一走,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见到你呢。” 宋浅姝轻倚在老妇人的身边,说道:“呸呸呸,祖母可不能说不吉利的话,您一定活到长命百岁。” 宋浅姝提议道:“您和祖父两人在这里山脚也有诸多不便,不然您们同我一起回洛城?” 老妇人摆摆手,“我们都这把老骨头了,可不想再奔波了。这地方我们也都住了一辈子了,舍不得离开呀。” “那我一定多带两个孩子回来看看您们。” 宋浅姝又说了些话哄得老妇人眉开眼笑。 “我同你说说你娘亲的事情吧。” 老妇人知道她与覃沁葵从未同在生活上,母女俩多半生疏如陌生。她想借此让宋浅姝对覃沁葵多些了解,另一方面也是想同人说说往事。 “好啊。”宋浅姝笑着回道。她对沁妃只有初次见面时的雍容华贵形象,并没有再多情感,也想知晓自己生母的一些事情。 老妇人同宋浅姝说了许久,宋浅姝也时不时问些事情,房间一片温馨。 晏安昭并没有进去打扰两人,闲来无事,打算去看看大侠与平安两人在做什么。还没敲门,老大夫正好开门出来。 “覃大夫。” 老大夫将门关好,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嗯?” 晏安昭摸不着头脑,说道:“我是来看看两个孩子。” 老大夫的脸冷下来,没好气地说道:“他们睡下了。” “恩。”晏安昭便打算离开了。 老大夫生气地说道:“你就如此尊老?” 晏安昭一头雾水,不知道老大夫为何生气,问道:“覃大夫,你这句话是何意思?” 老大夫气呼呼地问道:“你知道浅姝是我外孙女吗?” “知道。” “那你还叫我覃大夫?”老大夫瞪着他。 晏安昭仍听不出老大夫的话中意思。 老大夫见他还不开窍,冲冲地说道:“若不是你对浅姝一片深情,你以为我会接纳你这个孙婿吗!” 晏安昭这下倒是听出来了,这并不能怪他,他身为皇子,那些皇亲国戚都是恭敬对他,他母妃与外家关系并不深厚,所以并没有长辈需要他尊称。 对方是宋浅姝的亲祖父,晏安昭倒也甘于自降身份,尊敬地叫道:“外祖父。” 老大夫的脸色才好看了些,让他到一边说话,不要吵了孩子。 老大夫语气和缓地问道:“你们明天就要回去了吧?” “是的。” “浅姝这个孩子大病初愈,路上你可要慢点,不要累到她,她有不舒服的地方,你要让陈诃去看看,小病你也不能轻视。”老大夫叮嘱道,语气里满满的担忧与不舍。 说了一通之后,老大夫打量晏安昭,见他并没有敷衍之意,才继续说:“我并不知道你的身份到底有多尊贵,你是我孙婿就该要好好护着我孙女。我第一次见到浅姝,她便被人劫持住,我可不希望你又让她陷入危险之中。你也最好不要辜负她,不然我和我家老婆子一定会从鲜然赶去晏国废了你,我虽为医者,但也会配制不少□□。” 老大夫的威胁对晏安昭并没有任何震慑作用,但他仍点点头,态度诚恳地向他保证:“我若辜负浅姝,则天打雷劈。” 老大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也要活长命些。” 说完,便背着手离开了。 晏安昭又在外面站了一会,等到老妇人从房中出来,他才慢慢走回去。 宋浅姝问他:“你去哪里了?” “出去走走,见你跟外祖母说话,便没有进来打扰。” “刚才跟祖母说过话,我倒舍不得离开了,他们都已经是垂暮老人了。”宋浅姝有些低落,想要做些什么让她开心,她能从老妇人的话中听出祖母对女儿的思念。 晏安昭想到老大夫,说道:“他们都是真心疼爱你的。” “是啊,希望他们能长命百岁。我们明年再来看看他们吧?” “好。” 他们第二日吃过早饭,便要乘坐马车离开。 大侠与平安两人不肯离开,大侠抱着曾祖父,平安抱着曾祖母。大侠仍是哭着闹着,平安则是默默抹眼泪,看得两个老人都不忍心。 这一场景似曾相识,晏安昭看着他们依依不舍的一幕,这次倒没有上前去破坏气氛。 宋浅姝与祖父母哄了一阵,两个小孩才依依不舍地上车,都挤在窗边,使劲地与门口站着的两位老人招手。老大夫与老妇人两人也都眼角红红地同孩子招手。 晏安昭说:“等到时候与岳父岳母告别,恐怕也是这种场景。” 晏安昭想,自家的小混蛋恐怕只有与他分别时才会无比开心。 宋浅姝不悦地说道:“我以前回府时,你不也要哭闹,还说要跟到我家中去。大侠也是学你的!” 这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晏安昭看着宋浅姝,耳尖悄悄染上了红。 离开鲜然的路上太平,甚至在路上连一个劫匪也没有见到。宋浅姝还以为会像话本中那样:从道路两边的草丛突然跳出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他们现在路中间,手中各执一把刀,恶声叫他们下车,逼他们交出银两。 宋浅姝将心中的失望告诉晏安昭,晏安昭说道:“如果你想见劫匪,那我们便让暗卫不要处理他们,留些人来打劫我们?” 晏安昭又坏心地说道:“不过他们很有可能会惊吓到两个孩子,或者伤到他们。” 宋浅姝看向两个熟睡的孩子,赶紧说道:“那还是算了。” 宋浅姝刚说完,马车就突然停下,如果不是晏安昭迅速,将大侠与平安拉住,他们两便要摔到在木板上。 晏安昭沉声问外面的人:“怎么了?” “主子,外面有人拦下马车。”安七说道。 宋浅姝嘀咕道:“不会我一语成谶了吧?” “你坐好,不要轻易出去。” 晏安昭对宋浅姝说完,便掀开帘子走出去。 拦下马车的人是个熟人。 晏安昭看着衣衫褴褛的曲梁入。 曲梁入本来也只是一搏,他如今是走投无路,才会不顾被敌人发现的危险,贸然冲出来拦下马车。见到马车里的贵人是昭王爷,曲梁入一直紧绷的身体才敢松懈,他跌坐在地上,用尽力气说道:“草民曲梁入,求王爷救命!” 晏安昭冷声说道:“这里是鲜然,你求错人了。” 曲梁入见他拒绝,脸色惨淡,他支起身子,朝晏安昭跪下,一边重重地磕头,一边说着:“王爷,何月被歹人刺伤,何星何云姐妹俩生死未卜,请王爷大发慈悲,救我们一命。” 曲梁入不停地磕头,重复说着。不一会,额头便磕破了,渗出鲜血的伤口处也夹杂着些碎沙。 宋浅姝在马车里听到了曲梁入的声音,外面也并没有打斗的声音。她有些好奇,便也走了出来,站在晏安昭身边,看见了狼狈不堪的曲梁入。看到他额头处血肉模糊,不禁小声惊呼。。 宋浅姝问道:“发生了何事?” “王妃!求求您,救我们一命!”曲梁入见是宋浅姝,眼睛一亮,正欲要将他们所遭受的事情叙述一遍,却因为体力不支,直直倒下。 宋浅姝见他晕倒,有些担忧,心急地说道:“快让陈大夫来看看。” “这是他的生死,我们还是莫管。”晏安昭仍无动于衷。 “这到底是一条人命,况且我当初还欠他们一事未办,现在帮他们也算是抵消。”宋浅姝说的是为何星何云求情一事,她因为生病,一直未与晏安昭说。 第59章 晏安昭不愿在鲜然过多地逗留,怕救下曲梁入后,又牵扯出一连串的阴谋。他说道:“我们只救他一命,并不会答应他其他的事情。” 宋浅姝想到还有何月,有些苦恼地说道:“可他刚才提起何月,我们不能只救一个吧?” 晏安昭只好再次妥协,说:“那便只救下他们两人,你不要再得寸进尺了。” 宋浅姝得了乖,俏皮地说道:“绝不,谢谢王爷。” 宋浅姝让在后面一辆马车的陈诃大夫与青涟下马来帮忙,因为男女有别,不好将曲梁入移开青涟她们所在的马车上,便让安七将他带到路边略空阔的地上,两辆马车也暂时停在路边。 陈诃先为曲梁入诊脉,向宋浅姝禀告道:“曲公子只是因为太过劳累与饥饿才晕倒的。” 青涟从马上拿下用竹筒装着的清水与一些干粮。安七托着曲梁入的头,迅速喂他喝下一些水,清水流了他满脸。 宋浅姝在一旁看着,觉得青涟与安七不像帮助人的,倒像是在欺负人,曲梁入越来越狼狈了些。 曲梁入额头的伤陈诃用沾湿了的棉布处理过后,便在上面撒了些白色药粉。 晏安昭不耐地说道:“将他掐醒。” 安七听到王爷的吩咐,便狠狠地在他的人中穴掐了一下。 曲梁入眼睛还未睁开,就被安七刚才灌下的水呛到,过了一会才脸色通红地停止咳嗽,睁眼看到面前的王爷与王妃。 曲梁入跪在宋浅姝面前,磕头恳求道:“王妃,请您救救何月一命。” 宋浅姝见不得人向她磕头,不忍心地说道:“曲公子,你不用再磕头了,还是先跟我说清究竟发生了何事吧。” 曲梁入停了动作,不敢抬头直视王妃,低着头着急地请求道:“此事说来话长,王妃可否让陈大夫先随我去看看何月的伤情?” 宋浅姝觉得这情有可原,便说道:“那你先带我们过去。” “谢谢王妃王爷!谢谢!”曲梁入连忙道谢几声后,便赶紧站起来在前边带路。 曲梁入带他们走进路边的一片树林,晏安昭心生警惕,怕曲梁入勾结他人,让宋浅姝与其他两人先进去马车,他则走在曲梁入身边。安七与另一名暗卫安九两人负责牵马车。 一行人最后停在一个狭小山洞前,曲梁入说:“何月受了伤,今日一直昏昏沉沉,我不敢带她奔波去寻医,才找了这个地方。” 晏安昭吩咐道:“陈诃安七,你们与他进去看看。” 山洞不大也不深,勉强只能两人移动,因此曲梁入与安七并没有进入,只让陈诃便着药箱进去,里面也极其黑暗潮湿,陈诃点了火折子后,半跪在昏迷的何月身边。火折子的微光并不能让陈诃能够察看何月的情况,她只停留了一会便走出去,对曲梁入说:“山洞狭小昏暗,我不能检查她的伤势,你将她抱出来来吧。” 曲梁入连忙应是,进去里面将何月抱出来,寻了个平坦的地方,将她轻轻放下,怕她磕到头,轻柔地托着何月的脑袋。说道:“大夫,何月的后脑这里也有磕伤了,而且最初流了许多鲜血,你能不能先看看。” 陈诃掀开何月的眼皮察看,为她诊脉,最后才让曲梁入将她受伤之处转过来让她仔细检查。皱眉说道:“她的伤势有些重,需要养上日子才能痊愈。我要先为她包扎伤口。” 陈诃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布条,并且挑出一些在老大夫家中拿的药草,谢这些药草还未枯萎正适合用来敷伤口。青涟在旁边帮忙将药草捣碎,将药草与药汁倒在布条上。 宋浅姝在一旁看到何月脸色苍白,白皙的手臂上有不少深紫色的伤痕,说道:“何月的伤有些重呢。” “这是我们逃亡路上,路过藤蔓林时缠出的痕迹。”曲梁入看着这些伤痕,十分心疼。 陈诃与青涟将何月头部的伤包扎后,曲梁入将何月暂时委托于她们照料,他才来到晏安昭与宋浅姝两人面前。 曲梁入直直地跪下,认罪道:“草民有罪,欺骗了王妃王爷一事。” 宋浅姝对于曲梁入动不动便下跪,也有些无奈。 晏安昭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曲梁入,“何事?” “上次我与何月到将军府拿给王妃的信件,并不是我父亲交给我的。” 宋浅姝诧异地说道:“那这信你从何而来?” “我父亲是鲜然旧臣这是并不假,我与何月到鲜然后举目无亲,那时我们不敢叨扰王爷王妃。我便去找我父亲的旧友莫午,他是鲜然的大将军,说能帮我们救出何星何云,但是要我们将一封信交给王妃。”曲梁入说到此便又重重磕头,“我并不知道信中所写何事,料想只是一封信,便将隐瞒来历,递交给王妃。” 晏安昭对于莫午有过几面之缘,却没想到他正直的面目下会使这等计谋,他派人将信给姝姝,究竟是知道了姝姝的身份,还是想要给他。 曲梁入继续说道:“自从交给王妃信后,我便整日惶恐,听到王妃中毒昏迷,更怕是源于这封信。” 宋浅姝对于曲梁入的说辞很震惊,没有想到那封信竟是假的,她问道:“那你们后来是被莫午追杀的?” 想到莫午,曲梁入的眼里闪过愤恨,说道:“是的,我本以为他是个善人,却没想到他只是趁机利用我,他从未让人将何星何云放出来。我再次找他对质时,竟从他口中知道何星何云两人早已死于腰斩。” 晏安昭听到何星何云两人死于腰斩,有些惊讶。因为宋浅姝被鲜然公主绑架的事情,晏安昭向鲜然皇帝要了不少好处,她们两人的生死自然也是由他决定,他因为宋浅姝的病并没有去处理两人。如今却被人处死,他略有些不爽。 “我不敢告诉何月,浑噩回到客栈,无意听到有人打听我,料想到是莫午想要杀我灭口。便半夜赶紧带何月离开,但在路上还是三番两次遇到追杀的人,若不是我们多次侥幸逃脱,恐怕早已身首异处。而何月却不慎跌入山谷,昨日便昏迷不醒。” 晏安昭对曲梁入的经历并没有半分兴趣,他继续问道:“你可知莫午为何会让你将信交给王妃?” “我也不知道。”曲梁入摇摇头,说完才意识到莫午可能不是一时心善承应他的事情,恐怕是早已知道他与王妃有关系。 晏安昭继续问道:“那你还知道什么?” 曲梁入低头回想,忽然抬起头向王爷说道:“追杀我的人之中,他们手臂上有个纹青,像是一条蛇。” “蛇?” 曲梁入肯定地说道:“是的,并且不单单是只有一条蛇,蛇周围也有几条波浪。” “知道了。你若还有其他发现,再来禀告。”晏安昭将他打发走。 曲梁入回到何月身边,担忧地问道:“大夫,何月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很难说。”陈诃不敢下定论,“何月姑娘此时需要先喝一副药汤来缓解一下伤情。” 宋浅姝问安七道:“安七,这里遇下一个镇子还有多远?” “禀王妃,最慢也需要一个时辰。” 宋浅姝对曲梁入说道:“曲公子你先跟我们同行一路,到了镇子上你们再做安排。” 早已疲累的曲梁入也知道自己无法带何月离开,再次谢道:“草民谢过王妃!” 晏安昭虽不乐意,但也没有驳宋浅姝的面子。 何月暂时先跟陈诃青涟两人一辆马车,曲梁入则是与安九坐在马车前的车室处。 马车里大侠与平安两人早就揉着眼睛醒来了,两眼迷茫地坐着。 大侠对宋浅姝撒娇道:“娘,我们都坐了好久的车车,什么时候能不再坐了?” 宋浅姝将大侠翘起的头发抚平,柔声对他说:“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就到镇上了,你就下马车玩一会了。” 听到能够下车玩,大侠便又咧开嘴开心地笑,他摸摸肚子说:“我饿了?” “你一个时辰才吃过午膳,现在又饿了?就知道吃,现在你都是个小胖子。”晏安昭虽面上不爽,但还是将暗格里准备好的糕点拿出来。 大侠朝晏安昭吐舌头,说:“娘说她就喜欢小胖子。娘才不喜欢你。” “在马车上吃东西就不要再说话了。”宋浅姝给他们一人一块糕点。 宋浅姝戳了一下晏安昭的腰间,也拿了一块糕点给他,问他:“刚才曲公子说的事,你要怎么做?” “何事?”晏安昭咬了一口甜腻的糕点。 “鲜然大将军的事情。”宋浅姝有些担忧。 “不用理会,这事我会告诉念姝,让他解决。我们只需要平安回晏国。”晏安昭如今是完全不掺和鲜然的事情,虽然莫午居心不轨,但他相信念姝的手段,一个想要登上皇位的人,心思定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你也不能再帮他们任何事了。”晏安昭怕宋浅姝又一时心软。 宋浅姝应道:“知道了,我也想平安回家。” 第60章 安七早已派人在小镇上的客栈定好房间,他们到达小镇,安七便直接将马车行驶到客栈后门,并且那里要有人等待他们。 晏安昭与宋浅姝下车,在门口等候的中年男人微微行礼,“属下见过王爷王妃。” 他曾是晏安昭在洛城的一名师爷,晏安昭初到洛城时他帮了不少忙。知他意不在当师爷后,晏安昭便将他派到鲜然,明面是一个商人,暗则打听鲜然事情,名叫何勤奇。 大侠与平安两人分别由安七抱下马车,他们站在两人中间,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晏安昭对何勤奇说道:“先带我们去房间。” “是,请王爷王妃还有小公子随我来。”何勤奇微微躬身,在晏安昭前面带路。 青涟一行人则由在一旁的小二带到已预定的房间。 晏安昭的房间是客栈的上等房,何勤奇带他们到达后,并不进去,为王爷关上房门后,只在门口等候。 稍等片刻后,何勤奇才在门外恭敬地说道:“王爷,属下有事想要禀告。” “若有什么需要的,叫小二拿来。”晏安昭对宋浅姝说完这句话,便离开房间。 大侠到了房间便坐不住,与平安一起新奇地在房间里探索,有什么东西都要拿起来看看,连桌面的茶壶也有打开瞧一样。房间并不大,两人没一会便逛完了。 没有玩够的大侠跳上房间内的大床,虽有棉被铺在床板上,但还是撞得额头有些疼,皱眉地叫道:“娘,这里的棉被好硬呀,还是没有我们家中的软。” 宋浅姝看见大侠在床上揉额头,上前去察看,见并没有任何痕迹,轻弹一下他的额头,笑骂道:“谁叫你不乖乖坐好。” 大侠看见平安站在在窗沿向外看,立即将这点小伤忘掉,跑到平安身边,也学他踮起脚跟,双手搭在窗沿向下看,问:“平安,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吗?” 大侠叫道:“诶,我看到青涟了!” 宋浅姝也好奇地走过去,通过这扇窗户正好可以看到斜下方的客栈院子,青涟正与安七说话。 宋浅姝并没有兴趣继续窥探,正要转身,竟看到一向对人冷淡的青涟将一个荷包塞到安七怀里,便急忙转身离开,脸色还有些微红,只留下失神的安七拿着荷包发愣。 看来青涟与安七之间的关系不浅呢。宋浅姝摸着下巴想。 大侠与平安两人看得无聊,早就转了方向,对着不远处屋檐的鸟儿说着小孩才懂的趣话。 在房间里歇息一会后,青涟便敲响了房门,手中拿着他们的行李,说道:“青涟的房间就在隔壁,王妃若有需要,可以让青涟过来。” 青涟得了王妃的许可后,便将行李摆放在一旁的柜子里。 宋浅姝对青涟说道:“你等会若没事,也可以歇息一会。” “是。”青涟仍是一副冷淡模样,认真地收拾房内的杂物。 宋浅姝这几日闲来无事,她看着青涟的背影饶有兴趣地问道:“青涟,你与安七相熟吗?” 青涟一顿,说道:“我们幼时便在一起学习武功。” “那便是青梅竹马?” “恩。” 宋浅姝想起一茬,继续问:“青涟你今年也有十八了吧,可有心心仪的男子?” 青涟并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对王妃谈起青禾,道:“青禾已有心仪男子,两人现在正谈婚论嫁。” 听到青禾的名字,宋浅姝一怔,她也有快两月没见到圆脸爱笑的青禾,现在竟然快要嫁人了。宋浅姝想起庙会那天,青禾便说过了有了心上人。 “等我回洛城,可要好好问问她。”宋浅姝不被青涟转移注意,继续问她,“那你呢,我觉得安七不错,你若喜欢,我就让王爷给你们赐婚?” 想到安七的态度,青涟脸上出现落寞,摇摇头拒绝,说:“那个大傻子应该对我无意。” “怎么会,我倒觉得安七也中意你。” “王妃,若是没事,我先退下了。”青涟不愿多说。 青莲走后,宋浅姝有心想要撮合两人,但也并不能确定安七心意,便打算再观察观察后做打算。 何月在这天晚上便醒了。 宋浅姝知道后便跟青涟一起到房间看她。 何月头上缠着白色布条,仍面无血色,她虚弱地躺在床上,听到王妃的声音,无神的眼睛循着声音看向宋浅姝,无力地叫道:“王妃。” 宋浅姝关切地问道:“你如今怎么样了?” 何月说:“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疲累。” 宋浅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与何月说话。几句下来,宋浅姝有些疑惑,何月似乎忘记了来鲜然的目的。宋浅姝试探地问道:“你与曲公子如今在鲜然有何打算?” 何月脸色有些羞红,难为情地说道:“我忘了一些事情,但曲公子说他已与我定下婚约,这次来鲜然是为了看故人,等见了故人后,我们便寻一安静的地方定居,然后正式拜堂成亲。” “那你可还有家人?” “我记不起来了。”何月有些迷惑,不确切地说道,“可能我的亲人早已过世了吧。” 宋浅姝没有再问,她凭这两句便能笃定何月失忆了。宋浅姝再与何月寒暄几句后,就离开了房间。 曲梁入守在门口,他如今一刻也离不开何月,要在她身旁守着才心安。见宋浅姝出来,曲梁入心急要进去看何月。 宋浅姝叫住他,想知道曲梁入有何想法,才问道:“曲公子,何月她是失忆了?” 曲梁入怕房内的何月听到,将半开的房门又合上,放低声音说道:“是的。” “那你打算今后怎么办?” “我在鲜然有几个可靠的好友,便不打算回晏国了,在鲜然找个营生赚些银两,然后买下个小院子,娶何月为妻。”曲梁入对今后的日子早已有过考虑,他们两人没有亲人,无需再奔波回晏国。 想到自己也忘了些事情,宋浅姝好奇地问道:“那你对何月失忆如何看?” 曲梁入有些羞愧地说道:“有些庆幸。若是何月知道自己的至亲姐妹被人处以腰斩,我不敢想象她敢承受如何的痛苦。这样看来,失忆对她才是最好的。” 听到曲梁入的回答,宋浅姝若有所思。 晚上熄灯后,宋浅姝忽然开口对相隔两个孩子的晏安昭说道:“安昭,知道我失忆的时候,你有没有庆幸过?” “庆幸?” 晏安昭不知道宋浅姝为何提起这一事,有些疑惑。 “对啊,就是我忘了一些事情,你觉得这样也好,我不用痛苦。”宋浅姝说着,便更加觉得何月的情况也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睡觉不安稳的大侠将他的脚架在晏安昭的身上。晏安昭将大侠的腿移开,才继续说道:“有过庆幸。” 晏安昭话音刚落,宋浅姝便快速接嘴说道:“那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可是你忘了十年之久的记忆,若说有事瞒着你,那便太多了,我不可能一件一件事告诉你。” 晏安昭说的也有道理,宋浅姝没了刚才的气势,问:“那有没有什么大事,我特别伤心的?” 晏安昭并没有立刻回答,宋浅姝等到犯困快睡下时,晏安昭越过两个孩子,支起身子,在她的额上落下一个吻,温柔地哄道:“快睡吧,不要胡思乱想了。” 睡意一下全无,宋浅姝的脸色羞红,往晏安昭的方向看去,但只有黑乎乎一片,连轮廓也看不见,最后只好羞恼地闭上眼。 晏安昭一行人第二日便要继续启程回晏国。 曲梁入还要在客栈停留一段时日,等何月的伤完全痊愈后,才带她离开。曲梁入一早便等在楼下,再次向他们每个人感谢后,现在客栈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曲梁入对何月一往情深,愿意带她来鲜然救妹妹,一路上也不离不弃。 宋浅姝猜想曲梁入如今可能身无分文,便让何勤奇在她们离开后,将一百两白银交给曲梁入,让他们能度过这段日子。何月没有亲人,宋浅姝也让何勤奇准备一些金银珠宝交给她,当做嫁妆。 回到晏国的路上毫无阻碍,又过了三日,他们抵达晏国边界。晏安昭打算先带宋浅姝到江城,让她在江城岳父家先住下,自己则前往燕都,进宫面见圣上。 临近江城,宋浅姝多少有些近乡情怯,忐忑地问道:“你说,我爹娘会不会有了孙儿后不宠我了?” “不会的,岳父岳母一直都很疼爱你。” 晏安昭早已派人写信给宋二哥宋成林,告知他们即将拜访。 可我并不是亲生的呀。宋浅姝沮丧的想道。 晏安昭也看出宋浅姝的低落,怀抱住她说:“若是他们不宠你,还有我宠你。大侠和平安也会宠着你的。” 大侠和平安听到自己的名字,都看向被爹抱着的娘。 在两个孩子的注视下,宋浅姝也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挣脱出晏安昭的怀抱。可晏安昭得寸进尺,手环得更紧了。 大侠的视线在两个大人的脸上来回扫,不懂爹娘在做什么。但是看到娘亲难受的模样后,大侠突然站起来,跑到晏安昭的身旁,拉开他的手,生气地说道:“娘不要爹抱!” 平安的想法也同大侠一样,他怯怯地说:“爹如果想抱,就抱我吧。” “你还不放手!”宋浅姝听到两个孩子的话,气恼地用手肘捅了下晏安昭的胸口。 第61章 抵达江城时,时间已到黄昏时刻,晏安昭他们是最后一批进入江城的人,再晚一刻,城门便要关上,守门的士兵也不催促他们,将半关的城门再次打开,让他们慢些来,还悠然地与安七聊几句。 橙红的夕阳洒在街道两旁上的屋檐上,小摊的桌上以及人的肩上,给眼前所看到的景象都蒙上了一层色彩。耳边嘈杂的并不是人声,而是各类物品碰撞的声音。街道上的人并不多,稀稀落落的行人悠闲地走着,或好奇地看向马车窗边挤着的两个小孩,收拾晚了的小摊贩也不着急,不缓不慢地将货物装进背篓里,店铺的伙计也在慵懒地打扫着。 宋浅姝的视线越过两个孩子,看向外面,眼里是同孩子们一样的好奇,如果说洛城像壮年的青年,江城就像是悠然的老年。 宋浅姝说道:“江城有点像靖节先生描述的世外桃源,有股与世无争的氛围。不像是一个商贾之城。” 宋浅姝的外家(宋夫人的娘家)在江城发家,从倒卖货物的商贩到掌握全国一半经济的皇商。宋二哥宋成林成年后在江城继续从事商业。 晏安昭说:“以前闯南走北的商人们将家业传给下一代后,大多在江城闲散地经营一两家店铺。” 宋浅姝看见街旁坐在门口吃糖葫芦的可爱女孩,突然想起一事,“我三哥家有两个女儿,我也没有给她们带些礼物。” 晏安昭不以为意,“那就让青涟明天买些糖豆送她们。” 宋浅姝不满地瞪晏安昭一眼,但也暂时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同意。“也只能这样了。” 本来全神看着外面的大侠,听到糖豆两字,立马转过头,对着宋浅姝说道:“我也要糖豆。” 晏安昭严厉地说道:“不准,你看你的牙又黑了。” 大侠捂着嘴说道:“我看不到。” 大侠的两颗门牙黑了是晏安昭第一个发现的,他抓着大侠到铜镜前对质,以此威胁他不能再吃糖了。大侠被自己的牙齿吓到了,乖乖了半天,半天之后又在马车的木板上撒泼打滚要糖吃。 但全是失败了。 马车缓缓停下,安七在车外说道:“王爷,王妃。宋府到了。” 晏安昭虽然写信告知宋成林他们这几日将会来拜访,但是并没有说明具体哪一日。 晏安昭扶宋浅姝下来,然后再将平安抱下来,大侠则是在车上生闷气,不肯下来。 安七先去敲门,与门房说明身份。 门房有三人,且他们早已被管家告知过了,见他们非富即贵不像是骗子,不敢怠慢王爷,打开府门让他们进来。 带头的门房躬身带他们进府,一人带安七与安九去后门,好将两辆马车的四匹马牵到马厩处,还有一人早就先行一步去告诉老爷。 至于马车上的大侠,因为有安七与安九两人,晏安昭便也放心地继续将他留在马车上,也不再去问大侠要下来吗。 宋府的辉煌程度丝毫不逊于王府,甚至更胜于。 这是宋浅姝踏进宋府的想法,她以前在燕都居住的宋府清雅朴素,因为父亲为官清廉,家中并没有太多支出花在府邸的布置上。 宋成林自小就喜欢赚银两,并且生怕他人不知道自己有钱。宋浅姝看到墙上一角的金麒麟时,便能猜出那一定是用了纯金打造的。 宋府管家先宋成林知道晏安昭的到来,疾步走来,“昭王爷,昭王妃。请随奴才来。” 管家直接带他们到内厅里等候,并且准备好热茶与点心。 连茶杯子都是用玉制成的,宋浅姝将茶杯放下,正说道:“我二哥还真是。” 话未说完,宋成林便进来了,还带着些冷风吹进来,笑着说道:“我真是怎么了?” “真是有钱。”宋浅姝被她二哥的锦袍上闪闪发亮的金丝闪到眼,将视线移到她二哥肥嘟嘟的脸上,忍不住站起来,对宋成林说,“二哥,你怎么还这么胖!” 宋成林耸耸肩说道:“我也没办法啊。” 宋成林上一次见到宋浅姝是两年前,那时候他去洛城行商。 上一个月他收到晏安昭来信说宋浅姝失忆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本想这月去看宋浅姝,前几日又收到宋成延的来信,对晏安昭也有些不满。 他心疼地说道:“别的女人家当了妇人都是越发地珠圆玉润,你倒好,越发地瘦!我的小外甥怎么也瘦了!” 宋浅姝看着二哥肥大的身躯抱着懵住了的平安,没好气地对宋成林说:“那不是大侠,是平安。” “啊!”宋成林将怀里的平安拉出来一看,的确不像他白胖的外甥。 宋浅姝对平安说道:“平安,叫二舅舅。” 平安不敢看宋成林,怯怯地叫道:“二舅舅。” 宋成林这才想起来,老三有说过小妹捡了个儿子。宋成林脸上堆起慈祥的笑容,两只眼都眯成一条缝了,从袖中拿出一锭大金子,“二舅舅忘了给平安备礼物,就先用这个替着,到时候再给你一个更好的。” 平安不敢接,看到宋浅姝向他点头才接过来,糯糯地叫道:“谢谢二舅舅。” “真乖。”宋成林的大手摸了一下平安的头顶。 宋成林看了一圈也没看见自己的宝贝外甥,疑惑地问道:“大侠到哪里去了?” 宋浅姝没有说话,看向晏安昭。宋成林也看过去。 晏安昭十七八岁时经常跑到宋府来找自家小妹,宋家兄弟对晏安昭从一开始的敬畏到后面的不满,他们宋家除了母亲之外,都不想将小妹嫁给皇家。 宋成林对晏安昭也有一丝嫉妒,当初晏安昭的胖跟他不相上下,晏安昭找了武功师傅每日练武之后,不但瘦下来,身体也格外结实。 晏安昭想到大侠这个小哭包,不自然地说道:“由安九看着呢。” 宋成林不相信地看着晏安昭,以前他去洛城时,妹妹因为身体虚弱不能经常照顾孩子,晏安昭直接将两岁大侠交给一群大男人照顾。 “呜哇!呜哇!娘!”大侠在安九的怀里嚎啕大哭。 安九满头大汗,是被大侠闹出来的,他怎么样也哄不停公子,在来找王爷王妃的路上。因为公子的哭声,每一个经过的人都谴责地看着他,想要走上来看看孩子时,大侠就埋进他的脖子间继续哭。 宋成林见到胖乎乎的大侠哭,痛心地走上前,想要接过大侠。 但是大侠一看他过来,转过头看向娘亲,伸手要抱,抽噎地撒娇:“要抱。” 晏安昭挡在宋浅姝面前,“你娘可抱不动你。” 大侠嘴巴一瘪,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大哭。 宋浅姝说:“好了好了,不要再吓他了。” 见宋浅姝要抱大侠,晏安昭抢先一步将大侠抱过来,手臂箍住大侠的双手双脚,让他不能乱动。 安九赶紧向王妃王爷告退。 宋浅姝轻声哄着大侠:“不哭了。” “我要吃糖豆。”大侠这时还没忘他的糖豆。 晏安昭正要严厉拒绝,宋成林就迫不及待地同意了,“吃糖豆,吃糖豆,大侠想吃多少都可以。” 大侠红通通的两眼发亮,也不伤心了,开心地问:“真的吗?” 宋成林向他保证,“当然,舅舅给你买。” “我要舅舅抱!”谁有糖豆谁就是爹的大侠推开晏安昭,挣扎着要下去。 晏安昭将大侠放下后,宋浅姝按住他的肩膀,将他转向平安,说:“糖豆等下再说,你先去在平安那里坐一会。” 大侠问:“玩了之后就有糖豆吃吗?” 宋浅姝说:“看你乖不乖。” “我会乖的。”大侠不舍地看了一眼会他糖豆吃的宋成林,然后就跑到平安身边去了。 宋浅姝看到二哥也眼巴巴地看着大侠,认真地跟他说:“二哥,你不能宠着孩子。” 宋成林说:“我不是跟大侠好几年没见,想跟他培养下感情。” 宋浅姝问:“嫂子和我两个小侄女呢?” 宋成林也有三天没看见自己的夫人与两个可人的女儿了,心情低落地说:“她们去爹娘那里住几天。” “我听王爷说了,你忘记以前的事情了,你一定也忘记了羽儿和绯儿吧。”宋成林特别宠爱自己的女儿,虽然也喜欢其他孩子,但心里最好看的孩子只排自己女儿第一,“两个女儿都随她娘,好看。” 宋浅姝并不知道宋成林的妻子,宋成林是在她十七那年成亲的,问:“嫂子是哪位?” 晏安昭在宋浅姝身后说道:“是闫怡静。” 听到这个名字,宋浅姝脑海出立即出现一个人的模样,不禁惊讶地叫道:“怡,静!是闫怡静吗!!” 宋成林喜滋滋地点点头。 闫怡静可是丞相的女儿,京城的第一美人。 宋浅姝常被燕都权贵的夫人说是不守规矩的丫头,若有十分之一能学闫怡静,门槛就能让青年才子踩烂。 宋浅姝以前不服气,十三岁时带着宋成林去堵闫怡静,结果宋成林看呆了,突然定住,害得正往前冲宋浅姝撞上他的后背,又滑了一跤,直接在大街上出糗。但是闫怡静非但不笑话她,还让她坐自己的轿子,送她去医馆。 闫怡静嫁给自家二哥,完全就是糟蹋了呀!宋浅姝突然生气,问:“二哥,你到底是怎么娶到闫怡静的?是不是强取豪夺?” 宋成林无辜地说道:“怎么可能,是怡静心悦于我的。” 晏安昭打断两人,说:“时间有些晚了,我们先用晚膳吧。” 宋成林点点头,“是有些晚了,不能饿到孩子。” 知道嫂子是闫怡静后,宋浅姝都不能冷静了,心急地说:“明天我要去见爹娘和怡静姐。” 第62章 宋浅姝吃过早膳后便乘坐马车去小阳村见宋清夫妇,村子离江城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宋成林很招小孩子喜欢,昨天带着大侠与平安玩了几个游戏后,今日大侠便缠着要和二舅舅坐一辆车。晏安昭十分乐意地将两个孩子都交给宋成林照顾,享受了一段久违的两人时光。 马车停在一间大宅院前,门前有两个面貌格外相似的七岁小姑娘,她们坐在门槛上,啃着手中的大红薯,两人身旁有一名侍女看顾她们。 马车驶来时,两人都好奇地看向车前的安七,等到宋浅姝与晏安昭下来后,则是盯着她们。 小姑娘乖巧可爱的模样特别惹人疼爱,宋浅姝对晏安昭说:“我猜她们是我的侄女。” 晏安昭整日面对上蹿下跳还喜欢找事的大侠,虽然平安乖巧但也是个男孩。现在看见两个可人的小姑娘,也禁不住喜欢,“她们都挺像她娘的。” 后一辆马车里的宋成林刚带着大侠与平安出现,两个小姑娘看到爹,同时站了起来,动作一致,十分豪迈地将手中的红薯塞进口中,然后拍拍小手,再一气呵成地跑到宋成林身前,抱住宋成林鼓出来的肚子,兴高采烈地叫道:“爹!我好想你啊!” 两个小姑娘缠着宋成林,滔滔不绝地讲着她们这几日在村里的事情,完全不复刚才的安静模样,十分活泼。 晏安昭说:“我觉得她们有点像你小时候。” 宋浅姝也被两人吓到了,弱弱地说道:“不应该更像怡静姐才对吗。” 宋成林见到女儿也很高兴,马上将还在马车上,等着下车的大侠与平安遗忘了。宋成林抱着两个女儿,每人亲一口,认真地听她们说话。 晏安昭过去把大侠与平安两人抱下来。 宋成林才记起还有其他人在,一手牵着一个女儿,向她们介绍道:“快叫人,这是姑姑,这是姑父。” 宋琳羽与宋琳绯乖巧地叫人:“姑姑,姑父。” “这是你们的俩的弟弟,蔺诺和平安。” “弟弟好。” 平安也乖乖地叫人:“姐姐好。” 大侠睁大眼睛看着她们,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好奇地问:“爹,为什么她们一模一样。” “因为她们是双胎姐妹。”晏安昭见大侠还有其他问题要问,催促他,“快叫姐姐。” “姐姐好。” 宋成林问:“祖父祖母在家吗?” 两人异口同声道:“祖父去学堂了,祖母和娘亲在家。” 宋清辞官之后,闲来无事便在村里的学堂当夫子,一日去教导两个时辰。 宋夫人与闫怡静两人正在花园的亭子里,闫怡静已怀孕四个月,小腹微微隆起,她手上拿着一块喜庆的红织锦,打算用来做孩子的衣服。 宋浅姝一行人从不远处的走廊中走出来,宋夫人的眼早已有些模糊,她看不清人,只能眯起眼辨认来人,对闫怡静说:“那人看起来有些像浅姝呀。” 闫怡静看到宋浅姝也有些惊喜,笑着回话:“娘,您没看错,就是小姑子。” 宋浅姝见到宋夫人,忍不住小跑到她面前,叫道:“娘。” 宋夫人激动地站起来,已有些皱的左手摸上她的脸,心疼地说:“你怎么瘦了呀,” 宋浅姝看到宋夫人脸上有了细纹,两鬓也微白。她的眼睛不禁红了些,抱住娘亲,强笑着说道:“娘,你仍是那样好看。” “你这丫头,就喜欢说些好听的话哄我。”宋夫人轻拍宋浅姝的后背,“你爹前几日跟我说你要来时,我还以为他骗我的呢。” 宋浅姝松开手,让宋夫人先坐下,坐在她身边撒娇道:“娘,我可想你了。” 宋夫人笑着轻刮一下宋浅姝的鼻尖,说:“你都是当娘亲的人了,还这么爱撒娇。” “怡静姐。”宋浅姝印象中的美丽动人的少女,如今是个贤淑的美貌妇人。 “浅姝。”闫怡静应道,她早已听宋成林说过宋浅姝失忆的事情。 “岳母。”晏安昭带着两个孩子过来。 宋夫人拉过平安,慈爱地说道:“这是蔺诺吧。” 宋浅姝无奈地指着大侠说道:“娘,那是平安,蔺诺在这里。你怎么和二哥一样,也认错大侠了。” 大侠并不在意外祖母认错人,他满眼都是桌上的糕点,想要吃!晏安昭瞥了一眼大侠,然后不动声色地走到他前面,挡住了糕点。 大侠伸长脖子想要看糕点,就被宋夫人一手拉过去了。 宋夫人摸了摸他白胖的脸蛋,说:“蔺诺则像个小福娃似的,不像两岁那样瘦小了。” 因为宋浅姝生了大侠后身子常生病,不能到江城来。因此在大侠两岁生辰时,宋清与夫人,还有宋成林宋成延两家人也全都去了洛城一趟。 那是宋夫人抱着还没有一岁半孩子重的大侠流眼泪,心疼极了,也怕孩子夭折。现在见到蔺诺长得白胖,心中的石头才放下。 宋浅姝说道:“平安,大侠,叫外祖母。” 大侠从宋夫人那里得了一小块糕点,喜滋滋地叫道:“外祖母。” 平安在宋浅姝身边站着,看着宋夫人亲热地抱着大侠,心里有些伤心。他早已知道自己并不是宋浅姝的儿子,每次见到新的人,便格外的忐忑,怕他们不喜欢自己。 晏安昭注意到平安的低落,到他身旁,将手掌放在他柔软的发上,轻声地说道:“不用害怕。” 平安抬头看见爹对他笑,又看向娘温柔的侧脸,点点头,微微大声地叫宋夫人:“外祖母。” “真乖。”宋夫人让平安也过去,给他拿了一块糕点,“你也要多吃点,太瘦了可不好。” 宋成林也将自己的两个女儿放到宋夫人身边去,自己跑到妻子身边,关心道:“这几日,小宝有没有让你不舒服?” 闫怡静将手放在小腹上,说:“他可没有姐姐们淘气。” “我这两天特别想你。”宋成林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宋夫人叫住了。 宋夫人指使道:“成林,你带孩子们去玩会,我跟你妹妹说说话。” “知道了,娘。”宋成林语气有些低落。 闫怡静温声说道:“娘,我也跟成林一起照顾几个孩子吧。” 宋夫人怕孩子撞到闫怡静,但瞥到宋成林恹恹的模样,也就了然,说道:“那你可要当心些。” “媳妇会注意的,娘。” “成林,你也要照顾好怡静。” “我一定不让怡静受伤!”宋成林听到妻子也要一起,又高兴起来,对孩子们说道:“平安!大侠!二舅舅带你们去田野间玩耍。绯儿跟羽儿也跟上。” 宋成林与闫怡静两人很快便带着四个孩子出门。 晏安昭也不好再待下去,只好说道:“那我去学堂见见岳父。” 宋夫人怕他找不到学堂在哪里,对着正在修建草丛的一名下人叫道:“大河,带姑爷去找老爷。” 大河听到夫人的吩咐,赶紧放下手下的大剪子,跑到姑爷身前,恭敬地在前面带路。 人都走了,宋夫人才能好好地打量宋浅姝,摸摸她的脸,又摸到她手上的骨头,心疼极了,“怎么就这么瘦了呢。” 宋浅姝握住宋夫人的手,撒娇道:“因为没有吃到娘做的菜呀。”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宋夫人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宋浅姝的额头,“等会娘亲自下厨,做你最爱的糖醋鱼。” 宋夫人担心宋浅姝过得不好,问了许多事情,还特意问了晏安昭是否有妾室。 宋浅姝耐心地一一回答,隐瞒了自己失忆的事情以及被劫持的一系列事情。说到宋成延时,也只是说晏安昭出使鲜然,她同孩子便也跟着到鲜然,拜访了三哥一家。 宋浅姝也没有跟宋夫人说她在鲜然见到了亲生娘亲。仍像不知道身世前那样,亲呢地跟宋夫人说话。 晏安昭到学堂时,孩子们还未下学。晏安昭并没有打扰他们上课,而是在房间外面的走廊等候。 学童们稚嫩的读书声从房间内传出来,也能听见宋清严肃地向学生们讲解诗句的声音。 宋清出生于乡间,他热衷于研究学问,当年考试时并没有高中状元,成了当年的榜眼,被封了个七品小官。宋清为人忠于职守,并不谄媚当时的高官,升官之路极为艰辛。得到重用后,曾出使过鲜然,并且后来担任太子太傅。 皇子夺位之争后,当今皇上有意让他当丞相,但宋清因宋成于一事后,心生疲累,无心政事,婉拒皇上后,便辞官回乡。办了一间学堂,成了这乡间里唯一一名夫子。 晏安昭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他们才下学,十多个学童一窝蜂从房间里涌出来,身上都背着个小布包,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并且也有不少嬉笑打闹的童声。 宋清刚收拾好今天用到的书籍,转生身要离开,就看见了进来的晏安昭。 晏安昭尊敬地叫道:“岳丈。” “王爷。” 宋清为人固执老派,坚守君臣之礼,即使晏安昭多次劝他不必固守死礼,但宋清仍要尊称他为王爷。 第63章 晏安昭与宋清两人走在回宅子的村道上,路上遇到宋清的村民都会尊敬地称他夫子。也有一两个老妇人专门从家中拿出自己种的青菜或自家母鸡下的鸡蛋,将它们交给宋清。 家中并不缺这些蔬菜鸡蛋,宋清以前并不收村民送的东西,但是村民们根本不容他拒绝,热情地塞到他怀里。渐渐地宋清便不推脱,谢谢之后便收下,等过节时再让下人将一些烹好的食物送给每户人家。 晏安昭不好自己两手空空,让岳丈手中拿满东西,跟宋清要求了好几次,手中才能提着一篮子鸡蛋。 晏安昭在来之前,便将发生的事情都写在信里寄给宋清,除了宋浅姝受伤之事。 晏安昭说道:“宋成于半月前在洛城的牢狱之中自尽了,我让人将他埋葬了。” 这是晏安昭十日前接到的消息。 宋清脸上有些哀痛,虽然宋成于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是他却待如亲子。宋成于也是四个孩子之中最像他的,一心只读圣贤书。而他的亲生子一个喜好商业,一个热衷救死扶伤。 宋清当官初心是为百姓谋福,在官场上多年经历过不少难事也开始疲倦,但念着宋成于要读书通过科举来进入仕途,才会站在太子一派,只等到时太子继位,他能在这危机四伏的仕途之路帮宋成于一二。 谁能料到宋成于却瞒着他站在三皇子那派,宋清本想用这张老脸在太子面前为宋成于求情。然而宋成于却罔顾兄妹之情,下手谋害宋浅姝。宋清被宋成于伤透了心,才狠心将他弃之不顾。 晏安昭说:“我并没将这件事告诉浅姝,以及其他人。” 宋清叹气说道:“若他们问起,你就说宋成于早已离开洛城,不知所终。” “是。” 面前的大树下有几个垂髫孩童在玩耍,其中有个淘气的女童拉着一个男孩的辫子,鼓着脸颊指使男孩。 宋清看着那个女童,想起宋浅姝小时候也是这般霸道,对晏安昭说:“浅姝她如今失忆也是好事,以前那些事就不要再谈了。” “是。”晏安昭知道宋清所说的是当年在燕都的事情。 两人从树下经过后,宋清怀念地说道:“我当年从鲜然将刚出生的姝姝抱回来时,她还那么小,我一路上担心受怕,也不敢找奶娘,只能带着一只母羊,每日用羊奶喂她。” 晏安昭并没有打断宋清的怀念。 宋清并没有直接带晏安昭回宅子,而是绕了远路。 “浅姝在鲜然见到了生母还有弟弟,可有其他人发现了她的身世?我怕鲜然如今的皇帝还想要赶尽杀绝?”宋清忧虑地说道,他不怕女儿知道身世后与他心生嫌隙,只怕有人想要害她。 “如今鲜然皇帝抱病,皇子们都虎视眈眈,他即使想也无法伸手到晏国来。”晏安昭清楚鲜然的形势,想起一事,问道:“岳丈,你可认得一个水蛇标记?蛇旁还画着几条浪线?” “水蛇?”宋清觉得有些熟悉。 “鲜然四皇子说,这是他们先皇年宸容的标识。” “年宸容?” 宋清皱眉,他与年宸容相识时,年宸容还只是太子,宋清起初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以为他不得志的读书人。两人相谈甚欢并且相约要到各自的家中拜访。等到宋清出使鲜然后才得知他的身份。 鲜然在他出使时便已经内乱,年宸容处于劣势,他手中的兵力全完无法抵抗年宸斌的精兵。又逢覃沁葵早产,年宸容当时已经病入膏肓,只能在孩子生下后,求宋清将她带离鲜然。而年宸容只见了孩子一面,当晚便暴毙身亡。 宋清架不住好友请求,也不忍心一个孩子刚到人世便丧命,承下了这事。 那时宋夫人正带孩子们回乡过暑,宋清在年宸容暗卫的保护下回到江城,将孩子交给夫人后。自己再以侥幸从鲜然逃出为由,回到燕都。 宋清想到往事,心中忧闷,对晏安昭说:“这个标识我曾在护送我回晏国的暗卫身上见过,但他送我到了燕都后便再无音信。为什么突然问起?” 晏安昭告诉宋清洛城王府有刺客夜袭的事情。 宋清说道:“我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派来的,我只能告诉你当初护送我回燕都的暗卫名叫可明。还有一名护送我们到两国边界的则叫做莫午。” “莫午。”晏安昭有些惊讶,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指使曲梁入送信的人便是他。 可明这个名字,晏安昭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到底是何人曾说起过。 这其中到底还隐含有什么阴谋呢? 宋清并不想继续谈下去,说道:“我们回去吧。” 晏安昭微微颔首,走在宋清旁边。 两人回到宅子时,前院里就只有两个孩子在那里玩耍。晏蔺诺当大侠,平安当小贼,瘦弱的贼为了不让壮实的大侠抓住只能使劲地向前跑,正要回头看看大侠跑到哪了,就砰地撞到了宋清身上。 宋清拉住平安的手臂,才避免他摔下去。宋清打量着平安,笑着问道:“你是平安吗?” 平安没有想到眼前陌生的爷爷居然会认识自己,疑惑地看着他,点点头说:“我是平安。” 大侠追上了平安,看到晏安昭转身拔腿就要跑,被晏安昭一把抓住衣襟,拉到身前来。 晏安昭看出大侠心中有鬼,问:“晏蔺诺,你是不是偷吃甜食了?” 大侠捂住嘴巴,使劲地摇摇头。“我没有!” 宋清走过来说道:“这是蔺诺吧,都这么大了。” “我是大侠!”大侠看到宋清身后的平安,又想起自己的身份,他挣脱出晏安昭的手,双手叉腰,仰着头看向宋清,又指向平安,大声地说道,“你不能包庇坏人,快把他给我交出来。” 晏安昭响亮地拍了一下大侠的后脑勺,“叫外祖父。” 大侠不依,跺着脚,生气地说道:“我要先抓贼!” 平安见气氛不对,自己走出来,拉住大侠的手,故作惊讶地说道:“呀,我被你抓住了。” 大侠开心地说道:“我抓住贼了!” 晏安昭看大侠不要脸的模样,手痒地又想揍几下他。 大侠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才凑到宋清身边,乖巧地叫道:“外祖父好。” 宋清并不介意大侠刚才的举动,反而夸他:“大侠真乖。会先将事情做完才做下一件事。” “嘿嘿。”大侠被夸得不好意思。 晏安昭则是被宋清的话给哽住了,如今宋家每一个人都无限度地宠溺孩子。 大侠除了面对晏安昭时格外淘气之外,在其他人面前则特别懂事,常哄得大人们开怀大笑。 宋清便是被大侠一口一个外祖父哄得喜笑颜开。宋清问两个孩子:“你们可跟着老师学习识字了了?” 大侠听到久违了的学习两字,偷偷看了眼晏安昭,想要悄悄跑走。 晏安昭便故意走上前,对宋清说:“他们两的学业中断了近一月,劳烦岳丈您教导他们几日了。” 宋清自然乐意,笑着应下。 大侠不乐意了,知道面前的外祖父要成为自己的老师,抿着嘴不叫再人,只想要找娘亲告状。 宋清是个严谨的人,要教导两人,便要先了解他们的情况,问:“你们可背诵下整本三字经了?” “不熟。”平安有些害羞地说道,他也偷懒了好多天。 大侠转身撒腿就跑,晏安昭还没将他抓回来。大侠就扑通绊倒台阶,正面摔下去。 大侠在王府中没少摔跤,从一开始会哭着找娘,到后面如果只有晏安昭在场时,他就自己爬起来,也不拍掉衣服上的灰尘,蹦蹦跳跳又找乐子玩。 宋清担心孩子,要上前去看看有没有受伤。 大侠趴在地上,他的嘴巴撞到台阶,痛极了。 但是娘亲不在我才不哭呢。大侠忍住要哭的冲动,想要留着到娘亲面前哭。 大侠觉得嘴巴里好像有东西,吐出一块黑黑的小东西。这是什么?大侠好奇地用戳戳手心的黑东西,也没瞧出是什么。 宋清将大侠从地上抱起来,心疼地问道:“哪里摔疼了?” “嘴巴疼!”大侠指着自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好让宋清看清楚,也没有发现自己说话漏风。 平安也在旁边看大侠的嘴巴,惊讶地说道:“大侠,你掉了一颗牙齿了!” “啊?”大侠伸手摸自己的牙齿,果然发现上面的门牙少了一颗。 晏安昭也看到了大侠的牙齿,非但不同情儿子,反而笑着说道:“你的那颗黑牙掉了,这下那颗牙齿就不会疼了。” 大侠因为吃太多甜食导致牙疼,常常晚上醒来哭。晏安昭怕他吵醒宋浅姝,又要把他抱出去哄。晏安昭常吓唬大侠说要把它的牙齿全部拔光。 这颗牙齿没有,晏安昭真心地为大侠开心。 原来这是我的牙齿呀,大侠呆滞地看着牙齿。 宋清正要问问大侠除了嘴巴还有疼。 大侠突然扑进晏安昭的怀里,双手握成小拳头打晏安昭,两眼泪汪汪的,边哭边漏风地骂:“坏淡!坏淡!” 第64章 大侠双手抓着晏安昭的锦袍,仰头嚎啕大哭,白嫩的脸蛋哭得涨红。大侠被泪水与鼻涕沾得难受,就低下头将它们全糊在晏安昭的衣服上,然后继续哭。 晏安昭被大侠的动作弄得恶心,头皮发麻,想要将他扔出去。但瞥见一旁满脸关心的宋清,不好责备大侠,只能忍着,等宋清不在时再罚他。 宋清蹲在大侠身边轻声哄他:“蔺诺乖,牙齿很快就会长出来的。” “呜哇!哇哇!!”大侠沉浸于自己的哭声之中,根本听不进他人的话。 “别哭了,你哭多大声,牙齿也不会回来的。”晏安昭看不下去,忍不住捏住大侠的两边脸颊,将他的嘴巴扯成一条线。让大侠不能继续张嘴大哭,只能干瞪着他,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怎么能这样对待孩子呢?”宋清不赞同地说道,将大侠从晏安昭的手下抱到身边来。 大侠环住宋清的脖子,可怜兮兮地说道:“我要娘亲。” “好,去找你娘亲。” 无时无刻不惦记着甜食的大侠继续提要求,说:“我也要糖豆!” “好,祖父带你去拿糖豆吃。”宋清抱着大侠,正要起身,但因为大侠太重,摇摇晃晃地站着身子。 晏安昭看见宋清抱不住大侠,主动说道:“还是我抱吧。” 大侠以为晏安昭要阻止他吃糖,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在宋清的怀里乱动。“我不要!” 宋清本就是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双手只能勉强抱起重50斤的大侠。大侠这一扭动,年老的宋清紧握着的双手撑不住,一松开手,大侠整个人就掉下去了。 大侠头朝下地掉下,晏安昭眼明手快,在大侠碰地前抓住他的双腿,将他拉上来,但大侠的嘴巴还是磕到台阶。 在前面站着的平安目睹了全程,他睁大狭长的眼睛,指着大侠的嘴巴,一改之前缓慢的语气,紧张地说道:“大侠的嘴巴流血了。” 几滴血滴答落在地上。 晏安昭赶紧将大侠抱起来,右手轻柔地捏起他的下巴,让大侠抬起头,血液从大侠的嘴边流出来。 大侠早就吓蒙了,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害怕地看着他爹,嘴巴里麻麻的,并不疼,但有好像有很多水,还咸咸的。大侠偷偷地咽了小口自己的血。 宋清也被吓住了,回过神后,威厉地叫住不远处的下人,“快去叫大夫过来。” 下人不明所以,听到老爷的吩咐,拔腿就去找大夫。 “我去找娘亲。”平安也急忙去找宋浅姝。 宋夫人中午下厨,也只是做一道宋浅姝喜欢吃的糖醋鱼。平安找到宋浅姝时,她正陪着宋夫人在厨房里,等鱼煮熟。 平安一路跑过来,额头上的发丝都被汗水打湿了,看到宋浅姝便大声叫道:“娘亲!” 宋浅姝很少看到平安这么激动过,将他揽到怀里,用手帕帮他擦汗,问:“怎么了?” 平安气喘吁吁地说道:‘’“大侠他受伤了。” 宋夫人听到平安的话,担忧地问;“怎么受伤了?” “大侠的牙齿没了,然后嘴巴里流了很多血。” 听到大侠流血,宋浅姝着急地问;“那大侠人呢?” “爹和外祖父那里。” 宋浅姝不知道大侠究竟受了多重的伤,心中不安,“娘,我先过去看看。” “你快去看看,我等一下也过去看看。”宋夫人也担心孩子,若不是自己腿脚走不快,也想和宋浅姝一起过去。 大侠的伤只是看起来严重,大夫让他喝几口水,将口中的血沫全部吐掉之后再看,并无大碍,只是又掉了一颗牙齿。 这样大侠的两颗门牙都没有了。 晏安昭看到大侠的缺了门牙的嘴后,直接当着大侠的面扑哧笑出声来。 大侠不知道他爹又怎么了,张着没有门牙的嘴巴,迷惑地看着宋清。 宋清慈爱地摸着大侠的头,说:“以后可不能那么淘气了。” 还没意识到自己又掉了一颗牙齿的大侠也哭得肚子有些饿,小手抓住宋清的衣服,软软地跟宋清撒娇,“饿咯,搞点!搞点!” 宋清听不清楚大侠的话,疑惑地问他:“搞点?搞点什么?” 晏安昭难以忍住笑意,笑着说:“这个哭报应该是要糕点。” 宋清马上应下,叫下人准备好糕点端来。晏安昭念大侠今天没了两颗牙齿,也就没有多说。 大侠正满心欢喜地坐在椅子上等糕点,小腿一晃一晃的,见到娘亲走来。 马上跳下来,跑到娘亲面前,打算要诉苦。大侠脆脆地叫道:“酿!” 宋浅姝见到大侠生龙活虎的,心也就放下了。但听到大侠的声音,就发觉了不对劲,蹙着眉头说:“大侠,你再叫一下。” 大侠长大嘴巴叫道:“酿!” 发现了真相的平安,指着大侠的嘴说:“大侠,你又掉了一颗牙齿了。现在没有两颗牙齿了。” “嘎?”大侠歪着头,疑惑地看着平安。 “快张嘴让娘亲看看。” 大侠乖乖地张大嘴巴,一排整齐的上齿中间缺了两颗大板牙,格外地空荡。 宋浅姝记得大侠这两颗牙齿,一颗全黑了,还有一颗的边角也黑了点。她还经常背着大侠跟晏安昭说这两颗牙齿难看,如今掉了更好,就是看起来有些滑稽。 “酿?”大侠的嘴巴张有点酸。 宋浅姝也越看越觉得好笑,忍着笑意对大侠说:“没事,可以闭上了。” 平安并没有像大人那样笑大侠,只觉得没有牙齿的大侠一定很疼,严肃地对比自小一岁的大侠说:“我以后不把我的糖给你了,你的牙齿都没有了。” “偶有糖!”大侠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有小半斤糖豆,这是宋清刚才给他的。大侠拿了五个给平安,大方地说道:“给!”平安捧着糖豆,看到大侠牙齿的两个大洞,并不想吃糖。 下人将糕点送来后,宋浅姝只让两个小孩拿一小块糕点,两人便跑到角落去吃糕点。心大的大侠正面咬了一口糕点后,觉得怪怪的,纳闷地看着糕点,他并没有咬动糕点,表面只有一点点湿湿的。“平安,这个太硬了,咬不动,我们换!”“你不可以吃太多的。”以为大侠又要要他的糕点,平安把糕点一口塞进嘴里,鼓着脸颊,将空空的手掌给他看。 大侠羡慕地说:“你的好软呀。”大侠自己又啃了两口,每次只能啃掉一小块。晏安昭也看到了大侠捧着一块糕点小口笑口地吃,坏心地在旁边看着,不告诉大侠他其实可以用两边的牙齿咬。 吃午膳时,全家人都知道了大侠掉了两颗牙齿的事情,大人们并没有取笑大侠,只是他的两个表姐,每次看到大侠的嘴巴张开就开始笑。 大侠才后知后觉地别扭起来,紧闭着嘴巴不让人看到他的牙齿。 宋浅姝说:“你闭着嘴巴怎么吃饭?” 大侠看着面前堆满好吃的碗,闭着嘴巴,挤出一个字来。“吃。” 然后将嘴巴贴在碗沿,小口地吸溜着白饭,看起来可怜极了。 闫怡静温声说道:“蔺诺,你就张开嘴巴吃。如果表姐敢笑你,舅母罚她们。” 宋成林也附和道:“罚她们。” 大侠仍不肯张嘴,最后还是晏安昭带他去房间里自己吃饭。 宋成林想起小时候的事,对宋浅姝说:“妹妹换牙齿的时候,嘴里就剩下几颗完好的牙齿。” 宋浅姝也想起来,她一直到新牙齿长出来也浑然不知,任由其他人说她的牙齿。 宋成林打趣说:“我看大侠像王爷,王爷小时候也娇气得很,常被妹妹欺负得哭。” 宋清看着宋成林,淡淡地说:“食不言。” 宋浅姝也发现了大侠今日格外娇气,之前在洛城王府时,大侠倒很少哭。自从她被人劫走后,大侠便爱哭起来,也喜欢跟在她身边。 可能是被吓到了,宋浅姝想。 大侠在饭桌上便看着那些菜肴流口水,一个人在房间里大口吃饭,也不怕自己缺了门牙的牙齿被人看见。 晏安昭坐在旁边,看着他吃饭。 大侠不一会便吃得肚子鼓鼓的,惬意地摸摸自己的肚子。 晏安昭将装着骨头汤的碗放到大侠前面,“喝点汤。” 大侠又呼噜呼噜地将满满的一碗汤喝下。 “小胖子。”晏安昭轻戳了大侠鼓起的肚子,明明小时候是个瘦弱的小猴子。 大侠刚出生时,晏安昭比宋浅姝还要宝贵他,常将他带着,放在眼皮下养着。晏安昭最怕大侠生病受伤,那么小的孩子哪能承受住病痛。 等大侠自己会跑会跳时,大侠就完全将他爹抛在脑后,就爱缠着宋浅姝。母子俩便一起窝在房里,听到宋浅姝念话本给大侠的时候,晏安昭就郁闷,他们母子之间根本就容不得她。 “当心你娘嫌弃你。”晏安昭就看不得大侠舒适。 “哼。”大侠朝他爹翻了个白眼,“娘最喜欢我了。” 坐了一会的大侠跳下椅子,打算去找她娘,临走前还转过来对晏安昭做个鬼脸,说道:“偶今晚要和酿一起睡,爹你自己睡。” 第65章 宋清下午不需要去学堂,便在家中教孩子们习字。 宋琳绯与宋琳羽两人每天午后都要练习一个时辰,早已习惯了,她们聚精会神地誊写书籍上的字,遇到不认识的便让祖父给自己讲解。 平安只有在王府写过近一月的字,又经过一个月没练,拿笔的手微微颤抖,不能流利地写出一个字。宋清便走在他身旁,将自己的手覆在平安的右手上,叫他如何写好每一笔画。 大侠四岁便跟着老师学习,写字对于他早已是一件易事,字迹也很较端正,宋清便让他自己习字。 宋浅姝到书房看的时候,就见大侠坐靠近的窗边的桌前,摇头晃脑,不耐烦地写着字,眼睛乱瞟。见大侠快要望过来,宋浅姝怕大侠见了她更加不好好学习,便脚步一退,离开书房外。 宋浅姝经过花园,便看到闫怡静坐在今天早上的小亭子里,手上拿着的是今天早上还未做好的衣裳,正低头缝衣。宋成林则坐在闫怡静身旁,双手撑着下巴,含情脉脉地看着妻子,每当妻子要拿什么,他自己便先站起来拿给她。 因为宋成林坐得离桌子近,她笨拙肥大的身躯每站起来,桌子就要被他的腿给撞到,剧烈震动一次,看得宋浅姝眉头一跳,怕桌子掀翻了。 闫怡静却不嫌弃相公弄出的大动静,当宋成林将东西拿给她时,都会甜甜对相公一笑。两人之间格外甜蜜。 闫怡静看见宋浅姝,便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着叫道:“浅姝。” 宋浅姝有些别扭地叫道:“二嫂。” 闫怡静也看出宋浅姝的不自然,温柔地说:“如果不习惯,也可以像以前那样称呼。” 宋浅姝便直接改口叫道:“怡静姐。” 宋成林乐呵呵地问宋浅姝:“妹妹,找我有事吗?” 宋浅姝在宋成林身旁坐下,说:“我才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怡静姐的。” 闫怡静问:“是有什么事?” 宋浅姝瞥了一眼宋成林,宋成林仍不自知,坐在位置上傻兮兮地笑着。 闫怡静对宋成林说:“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做,快去做吧。” “这是一些小事,我让其他人去办也行。”宋成林还没和妻子待够,并不想离开。 闫怡静温声劝道:“人不能言而无信。” 宋成林与村中的一户人家有些生意往来,他今日约好要去看货物。 “那我现在就过去。”宋成林委屈地点点头,不舍地站起来。 宋浅姝坏心地说:“二哥你就早去早回,我会帮你好好照顾怡静姐的。” 宋成林一步三回头,一小段路磨蹭了许久,才见不到人影。 亭子里便只剩下闫怡静与宋浅姝两人。 宋浅姝看到闫怡静手中的小衣裳,夸奖道:“怡静姐你的手真巧。我的小侄儿现在有几个月大了?” 闫怡静说:“有四个月。” 宋浅姝看着闫怡静,有很多想要询问的,但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闫怡静也看出了宋浅姝的欲言又止,问她:“你想要问我什么?不必拘束。” 宋浅姝问:“怡静姐,你和我二哥,是如何一回事?” 宋成林喜欢闫怡静这一事,宋浅姝最清楚不过,毕竟当年他二哥写情诗表白心意时,还是宋浅姝帮忙写的。 并且宋浅姝还知道闫怡静并不喜欢宋成林,闫怡静喜欢的另有其人,是当时的一位俊秀的尚书郎。宋浅姝也常常帮闫怡静去打听过尚书郎的事情,这还让宋夫人误解宋浅姝有意尚书郎。 宋浅姝曾一度认为,闫怡静会与尚书郎成亲。 年少的她还懂得未雨绸缪,提前想了许多乐事,只等两人成亲时,她要能用来安慰她可怜的二哥。 可最终,闫怡静竟然嫁给了宋成林。 宋浅姝虽为他二哥开心,但也怕闫怡静并非真心嫁给她二哥。 闫怡静疑惑:“我们两人?” 宋浅姝小声地问道:“就是怡静姐你怎么会嫁给我二哥的?是不是有人逼你的?” 其实宋浅姝也想不出谁会逼闫怡静,她爹定不可能会做这种事。而丞相一向重文轻武,最看不上的便是从商,又怎么可能会让女儿嫁给宋成林,嫁给宋成于倒更有可能。 宋浅姝的问话勾起了闫怡静的心事,她低声说道:“你二哥是个好男子。” 宋浅姝眼皮一跳,这句话想起了她以前看过的话本,不少女子便是这样形容她不喜欢的男子。 闫怡静继续说道:“我爹在我十八那年去世了。” “我,我不知道。对不起。”宋浅姝没想到丞相竟然在她十七岁时便去世了。 闫怡静并不介意,温声说:“没事的,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爹死后,我大哥继承家业,想把我嫁给三皇子。” 闫怡静口中的大哥闫虎谷是丞相的庶子。闫怡静生母早逝,丞相也没有再娶,因此她也只有闫虎谷一个异母兄长。 三皇子为人生性浪荡,民间传闻他喜好虐待女子,据说他的第一位王妃便是被他活活虐待致死。 “闫虎谷怎么能做出这事。”宋浅姝愤愤不平,若是闫怡静真嫁给三皇子,恐怕此刻她只能见到闫怡静的墓了。“那尚书郎他可有什么表示” 闫怡静看着宋浅姝,眼神有些黯淡,她说道:“我对尚书郎只是一厢情愿,他心有所属,我也不能强求。” “一定是那何裴元怕得罪三皇子。”宋浅姝并不信这种说辞,何裴元以前还常写信问她闫怡静的事情呢。 闫怡静也曾怨恨过何裴元,但早已对他释怀,因此她也不想过多解释。 “我本以为我最终还是要嫁给三皇子,但是你二哥他出现了。” 那时她早已绝望,被闫虎谷关禁在房中,自知无人能够帮她,每日只能对着窗台上凋谢的牡丹叹气,她甚至萌生出自杀的念头。 可宋成林却买通了府中的下人,扮成下人来找她。 宋成林穿着粗布麻衣,怕其他人发现自己,不知用了什么颜料,将自己露出来的白皙皮肤涂得蜡黄,看起来怪异极了,像是将死之人。 闫怡静那时坐在窗台,心中埋怨何裴元辜负她,又哀叹自己的不幸。 宋成林突然从窗下站起,吓得闫怡静差点惊呼,她捂着嘴巴,惊异地看着他,试探着问道:“宋公子?” 宋成林对她傻乎乎地笑道:“是我,闫小姐。” “你怎么来了?”闫怡静问他,她知道宋成林心悦自己。但怕宋成林误会,闫怡静平日都是冷淡对他。 宋成林不敢看向闫怡静的脸,低着头,语气却坚定地说道:“我来救你的。” 闫怡静听到宋成林的话心中难免有所感动,她柔声问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宋成林又重复了一遍,“我是来救你的,你若愿意,我就带你离开这丞相府,送你到其他地方生活,你不用担心银两,我有的是钱。” 宋成林只是对着家中人才犯傻,若是在商场上也这般憨厚,定然是会被狡诈的商人们赔得血本无归。他十四岁便跟着外家的叔伯一起经商,早已存有不少钱财并积累了人脉。 自从闫怡静要嫁给三皇子,还只是妾室,宋成林这几日气得睡不着觉,饭也吃不香了。他窝在房中一天,才想到这个法子,他还找了下人去打点一切,只要闫怡静同意,他就能带她走。 宋成林不知道闫怡静肯不肯随他离开,心中忐忑不安,他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闫怡静,便对上闫怡静微笑的眼睛。宋成林一下子羞得脸红,又赶紧低下头,像个看见心上人的小娘子。 闫怡静被宋成林逗笑了,她噗嗤一笑,但还是拒绝了。 “为什么?”宋成林惊讶地问道,怕闫怡静误会他心怀不轨,又补了一句,“你离开这里,也可以嫁给你的心上人,无须嫁给我的。” 闫怡静说:“我若离开,三皇子一定会查到宋府。不能因为我而祸害了宋府。” 想到家人,宋成林一下子没了底气,低声地说道:“我们悄悄的,不被他们发现是我带你走的。” 闫怡静婉拒他,“还是算了。” 宋成林一下子泄了气,垂头丧气,更不敢看向闫怡静。 闫怡静犹豫着伸出手,拉住宋成林的衣服。宋成林疑惑地看向她,闫怡静红着脸说:“谢谢你。” 宋成林紧张得双手交叉,视线停留在闫怡静放在他衣服上的手,“不用谢,我也没有帮上你。” 闫怡静担心地说:“你快点离开吧,如果被人看了就糟糕了。” 宋成林小声地问道:“我还能再呆一会吗?” 闫怡静看着小心翼翼问她的宋成林,心中一软,说:“明天吧,明天午时,这里并没有人会过来,只是太阳会大些。” 听到闫怡静的话,宋成林抑制住想要跳跃的激动,重重地点头,“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宋成林朝闫怡静招手,不舍地说道:“那我走了。” 宋成林的身子肥壮,从背影看就是一头笨拙的熊。宋成林一步三回头,脸色通红地朝她再次招手,并不敢细看她。 宋成林离开后,闫怡静在房中无事,只能反复回想往事,只是这次想的全是与宋成林见面时的事,每次宋成林都格外娇羞,宽厚的身躯藏在宋浅姝娇小的身后,不敢直视她。 接下来的两日,宋成林便每日中午都来找闫怡静说话,还带来了宋浅姝的话本给闫怡静解闷,仍不敢直视她。 闫怡静看着宋成林被晒得脸颊微红,额头不停流汗,也有些不忍,想让宋成林下次不要再来了,但每次离开时,看到宋成林的憨笑,还是没有说出口。 宋成林今日离开时,手中紧紧攥着闫怡静给他的手帕。等到走远了,闫怡静看不见他时,宋成林才雀跃地跳起来,不禁大声欢呼。 丞相府的下人警惕地看向他,宋成林赶紧闭上嘴,低着头快步离开,嘴角的笑容却是停不下来。 闫虎谷不知与三皇子说了什么,五日后他便要将闫怡静送到三皇子的府中。 闫怡静听到侍女的话,心中无比焦急。她不像最初那般万念俱灰,她也想嫁给良配,为他生儿育女。 闫怡静一夜无眠,第二日的面色惨白。侍女赶紧叫来大夫,却并无大碍。 宋成林再来时,窗户是禁闭着的,他诧异地在外等候,不敢敲窗户,怕闫怡静有所不便,等了许久,闫怡静才打开窗户。 宋成林还未将手中的糕点递给闫怡静,就听闫怡静说:“宋公子,你愿带我离开吗?” 第66章 “宋公子,你愿带我离开吗?” “啊?”宋成林双目睁大,手中的糕点因没有抓稳,直接掉在地上。 闫怡静也知道她的话突兀,紧抿着嘴,却仍怀有希冀地看着宋成林。 宋成林慌张地将地上的糕点捡起来,手微微颤抖地将糕点交给闫怡静。 闫怡静接过糕点时,听见宋成林轻如蚊语地说道:“我愿意。” 宋成林说完那三字,声音才微微提高,紧张且快速地说道:“我这就去准备,等会就带你离开。” 见宋成林有要离开的架势,闫怡静才出声问他:“你不问问我为什么?” “你若想说便告诉我,若不想,便算了。”宋成林的话里只有满满地喜悦。 闫怡静不语,注视着宋成林的脸庞,他的眼睛明亮,没有半分黯淡之色,还带着毫无掩饰的爱慕之意。 宋成林被闫怡静看得不好意思,他微微低头,左手无处可放,只好摸着后脑勺,难为情地说道:“我长得不好看,你还是不要看了吧。” 闫怡静将身子伸出窗户,凑到宋成林耳边,轻轻说了句话,也不管宋成林有没有听清,又回到了房中。 闫怡静的脸颊上也染了一丝红晕,她从小便恪守规矩,从未越过男女之距,刚才的举动已是她最大胆的一次。 宋成林因为欣喜,脸上爬满艳艳的红。他怕自己再留下,便要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转过身,激动说道:“我现在便去安排,今晚亥时我带你离开。” “好。” 宋成林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闫怡静,问:“会不会太晚了?我也能早点的。” 闫怡静朝他笑道:“不用了,我都可以的。” “那我走了。” 说完,宋成林第一次没有一步三回头看闫怡静,他快步离开,突然砰地一声撞到眼前的树桩,没走几步,又直直地撞上墙壁。 宋成林吃痛地捂着额头,想到闫怡静,又扬起最大的笑容,不由得偷偷回头瞥了一眼还在看他的闫怡静,飞快地又转回头,这次确实跑走了。 闫怡静不知道宋成林到底做了哪些安排,她将自己的首饰银两全都收拾进一个小布袋,收拾了几件衣服,最后总的只有简单一个包袱。 闫怡静扫了一眼房间,自父亲也去世后,她虽住在丞相府,却像个无根之萍,如今要离开,也没有半分留恋。 宋成林亥时未到便在窗户外等候,院中的下人全被他用银子打发了,不会有人再来的,若是有,那便是银子给的还不多。 闫怡静的窗户并没有关上,宋成林一到,她便看到了,她带着包袱走过去。 闫怡静今日穿得是一套男装,那还是宋浅姝送给她的,说是女子也应当英姿飒爽一番。她梳的也是干净利落的男子发誓,后面只留微高的马尾,像是个俊美的俏少年。 宋成林看呆了,没一会突然拍了自己一巴掌,才让自己回神,又低下头去了。 闫怡静被他的一巴掌吓到了,问他:“你怎么了?” “没事。”宋成林又是傻乎乎地向闫怡静笑道。 他怕自己这张肥脸摆出呆滞的神色,会显得猥琐,让闫怡静不喜。 闫怡静不知道宋成林心中所想,若是知道了,也不会厌恶。闫怡静踩上桌子,要跳窗出来。 宋成林被她的举止吓到,想对她说,可以走门口的,不会有人拦她。 “你要接住我。” 闫怡静说完便跳下来,宋成林慌乱地抱住她,全身都僵硬住了,不敢低头看向怀中的闫怡静,只好抬头看天。 闫怡静也是第一次与男子如此亲近,她脸色羞红,轻轻推动宋成林,推不动,她的手却碰到宋成林手臂的软肉,软软的。 闫怡静放松身子,想要微微靠在宋成林身上,宋成林却在这时回神了,快速将闫怡静推出怀里,差点摔倒。 宋成林脸色涨红,语无伦次地说道:“对,对不起。” “没事,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好。” 宋成林这几日来找闫怡静,早已摸透了丞相府的地形,他熟门熟路地带闫怡静到后门。因为不敢碰闫怡静,宋成林握住的是闫怡静手腕,隔着一层布料,这样也让宋成林心乱不已。 后门外早有一辆马车等候,车夫是宋成林信任的手下。 闫怡静随宋成林上车。 寂静的燕都城中,只有马车慢慢行驶在街道上的清脆马蹄声。夜晚的城门禁闭,只有打盹的两名士兵在城门下守夜,马蹄声也打碎了其中一人的美梦。 那名士兵睁开朦胧的睡眼,正要用他的小官职来责骂夜间鬼祟的人,却看见马车之中伸出一只手,手上拿着的是一块铭牌。 想到今日上头传达下来的消息,士兵顿时睡意全无,打起精神,细细察看这块铭牌,与他早上见到的图样并无两样。 士兵恭敬说道:“请官人等候,我这就开城门。” 士兵叫醒同伴,两人合力打开城门,让马车顺利出城。 将城门再度关上之后,同伴才打趣这名士兵,说道:“上面是何人?让你像条狗一样。” 士兵啐了同伴一口,不服地说道:“那可是六皇子的铭牌,没准上面坐着的便是六皇子,自然要万分恭敬。” 闫怡静一路上心惊胆颤,就怕他们停下时,会有追兵突然出现,将她们围困住。她比起担心自己,更担心为了自己离开家的宋成林,怕宋成林受伤也怕他丢了性命。 这一路上,闫怡静的衣食住行早被宋成林安排妥当,她无需担忧半分。闫怡静这才发现宋成林并不像表面那般憨傻,他与其他人谈话时,格外精明,不但没让别人捞到好处,自己竟然还做成了几门生意。 闫怡静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宋成林这几日还是不敢直视闫怡静,他看马车的壁板,说:“我们去江城,那是我外家,我在那里也有住宅。” 闫怡静觉得她跟宋浅姝学坏了,也会逗宋成林了。她问道:“我们这像不像在私奔?” 宋成林惊讶地叫道:“私奔?” 宋成林又安静了一会,悄悄看向闫怡静,闫怡静正看着窗外。他贪婪地看着闫怡静的侧颜,不舍打破这番宁静,见闫怡静要转过来,鼓起勇气,紧张地说道:“私奔是指跟相爱的人出走,你,你。” 宋成林还是不敢说出后半句。 “我心悦你呀。”闫怡静难得不敢看宋成林,她看着外面快速后移的树木,嘴角愉悦地勾起。 宋成林被她的话给惊住了,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愣坐在角落里。 “从未有人对我这般好过。”闫怡静低下头,玩着一条绣着牡丹的锦帕,这是宋成林见她没有帕子,一到镇上,便不顾炎热,跑到铺子给她买的。 闫怡静回头看宋成林,笑着道:“我曾想过,若是能与你度过一生,那也不错。” 这让他想到那天闫怡静在他耳边说的话“你是我心上人的模样”。 那句话让宋成林产生了想要把闫怡静娶回家的念头,但他还是舍不得闫怡静伤心。 宋成林痴痴的看着闫怡静,这是他心目中的神女,他自知自己样貌不出众,学识也浅薄,做的还是被人不耻的商业。宋成林不敢想闫怡静会喜欢他,他只愿自己能让闫怡静幸福安好,即使是嫁做他人妇。 可如今闫怡静却对他说她心悦他。 宋成林动动嘴唇,正要说出“我也想和你共度余生”,车厢外的车夫叫道:“公子,江城到了。” “我便与成林在江城住了一月。” 闫怡静简单地将她与宋成林两人“私奔”的事情告诉宋浅姝。 宋浅姝惊讶地看则闫怡静,呆呆地说道:“我二哥还真是个好男子。” 闫怡静笑着点头,手上的小衣裳也已经做好了。 “那三皇子他有没有为难你们?”宋浅姝只觉得自己像是听了一个话本故事。 “三皇子并没有将我放在眼里,只是将怒火撒在闫虎谷身上,从未派人来找我。” “娘子,我带了些烤板栗给你。”才出门没有三刻的宋成林又返回,手中还拿着一把板栗。 “你眼里就只有怡静姐,我呢!” 宋浅姝故作生气地从宋成林手中拿了几个板栗,便将亭子留给他们夫妻俩。 宋浅姝刚走出花园,正在走廊里闲逛,便看见了晏安昭。 晏安昭手上拿着几本书籍,看着宋浅姝便快步上前。 “这是什么?”宋浅姝将晏安昭的书籍接过来,发现是几本话本,全是她从未看过的。 晏安昭说道:“这是我让安七在城中的书馆买的,怕你太过无聊。” 宋浅姝握着手上的话本,她眨眨眼,俏皮地问晏安昭:“我当年私奔的时候,你会不会很伤心?” 晏安昭蹙眉,“私奔?” “据说我要嫁给你之前,不满婚事,跟着易阳私奔了。”宋浅姝说着何月曾告诉她的事。 晏安昭也想起来了,不过那时候宋浅姝并不是私奔,而是一心想要去江湖,怕家人阻拦,便自己偷偷离家出走。会牵扯到易阳,也只是易阳故意放出的消息。 晏安昭低声对宋浅姝:“伤心,所以你以后不准离开我。” 第67章 在小阳村的第二天,大侠与平安两人一早便背着宋清送给他们的小布包,随宋清一起去学堂上学。 宋浅姝今日无事,便和宋夫人一起去村里走动。 宋夫人在村里的人缘也极好,村里的妇人见了她都会热情地招呼,并且笑容满脸地与宋夫人说村中的喜事。 宋浅姝觉得很奇妙,在燕都的贵妇宋夫人竟然能和这村中的山野乡妇谈笑,毫无架子。 等到聊天的妇人离开后,宋浅姝笑着打趣道:“娘亲,若是燕都的那些妇人见到你现在的模样,一定会大惊失色的。” 宋夫人拍了一下宋浅姝的手心,说:“你娘我也是从这乡间长大的,在燕都那些架势都是假的。” “那娘你小时会不会比我还顽皮?”宋浅姝一路上看到不少村中的孩子们爬树下田抓鱼玩。 “我小时可是比你乖巧了。”宋夫人说着,想起了往事,便多说了几句,“你从小就调皮,还在襁褓之中就会欺负人,你大哥抱着你的时候,你就常要尿得他一身。” 宋夫人说到宋成于,原本高兴的心情有些低落,她叹气说道:“你大哥是四个孩子之中最乖巧的一个,你爹跟我说他要去闯荡,成于一个文弱书生,能去哪里闯荡呀。” 宋夫人并不知道宋成于做过的事情,她也曾问过宋清,但宋清一问三不知。 大哥可不是个文弱书生。宋浅姝想到宋成于劫持大侠一事,心中便有怒火,但看到娘亲的担忧,这怒火又熄灭了。宋浅姝骗宋夫人道:“娘,你就不用担心,我听安昭说过大哥在一个偏远县城县令呢。大哥没准正在那里逍遥呢!”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宋夫人笑骂道,心中的忧虑却也没了一大半。 宋夫人牵住宋浅姝的手,“我以前最担心你,你从小就不让省心,经常生病,我怕侍女疏忽了你,便和你爹两人整夜地不睡觉,就守着你。” 宋夫人在宋浅姝七八岁时也说过这话,但是宋浅姝从未放在心上,以为天下父母都是这样。懂事后,知道了其他后宅的事情,常庆幸她爹没有娶别的女人进门。 现在又知道他们并非自己的亲生父母,宋浅姝看到宋夫人两鬓的白发,眼角有些微红,她低声说道:“谢谢娘亲。” 宋夫人并没有发现宋浅姝的异样,继续说道:“现在我是真的放心了,你莫要与王爷置气,两人好好过日子。” 宋浅姝点点头,趁宋夫人没注意,侧过脸将眼角的泪水擦去。 宋浅姝走回房间时,晏安昭站在房外的走廊角落,与前来禀告事情的安七安九正好谈完。 晏安昭让安七先行离开,等明天早上再来接他。安九则是在宋宅先住下,留下来保护宋浅姝母子三人。 晏安昭并没有避让宋浅姝,让她听见了自己的吩咐。 宋浅姝问:“为何让安九留下来?” “我明日就要启程回燕都,你与两个孩子先在这村里住一段时间,等我来接你们。” 回燕都之事,早在晏安昭的行程之中,但是他隐瞒了宋浅姝。 宋浅姝问:“你不让我也同去?” 晏安昭温声说道:“回燕都也并无大事,我不想你舟车劳累。” 宋浅姝瞪眼看他,微怒地说:“你昨日还说要我不准离开你,你今天便要失言。” “我最多半月便来接你。”晏安昭并不愿让宋浅姝回燕都。 “可是我离不开你。”宋浅姝声音有些沙哑。 晏安昭低头看她时,宋浅姝的眼中已蓄有眼泪,宋浅姝再一眨眼,泪水便滑下,在白皙的脸上留下一道湿痕。 晏安昭心软了,也不顾之前的担忧,赶紧答应,“我带你去燕都。” 宋浅姝雀跃地抱住晏安昭:“你说的!” 一股秋风再次吹向两人,风中灰尘又飘进宋浅姝眼睛,她只能眨眨眼将灰尘眨走,并流下一滴眼泪。 刚才让晏安昭心软的眼泪也是因为风留下的,但是宋浅姝并不打算告诉晏安昭。 大侠与平安从学堂回来后,便兴高采烈地围在宋浅姝身旁,叽叽喳喳地同娘亲说他们在学堂上的事情。 两人之前没有同龄人玩伴,而学堂有不少同他们年纪相当的孩子。因此仅仅是一个早晨,两人便喜欢上了到学堂读书。 “穴塘!好多人一七嘟树!” 没了两颗大门牙,大侠说话特别漏风,宋浅姝常常听不懂,要细细听才能知道大侠的意思。 平安也兴奋地跟宋浅姝讲自己认识了新朋友。 大侠因为下午不能去学堂上学而有些沮丧,抱着布包,坐在院子里,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明日去学堂。 宋浅姝见两人如此热衷于去学堂,将两人留在小阳村的愧疚感也消了一大半。 宋浅姝在大侠身旁坐下,问他:“那你们两人便留在小阳村,每日去学堂,好不好?” 大侠转头看着娘亲,摇摇头。“窝不要!” 宋浅姝有些诧异,问:“为什么?不想和新同伴一起习字了?” “窝要和酿在一起。”大侠咬着嘴唇可怜兮兮地看向宋浅姝。 宋浅姝被大侠注视得心乱,不知道大侠怎么一下子变了想法,哄着他:“你在学堂学习,也可以与和我在一起?” 大侠黑溜溜的眼睛注视着宋浅姝,像是能看透她的心中所想。 宋浅姝不敢再问大侠,说了别事情让他忘了这个话头。 可接下的半日,大侠就像小狗崽一样,寸步不离宋浅姝。 宋浅姝无奈,让大侠跟平安一起在花园玩耍,她就在亭子看着他们,绝不离开。 宋浅姝对晏安昭说:“大侠,是不是猜到了?” 正在玩石头的大侠突然转身,举起手中拿着的大石头,展示给宋浅姝看。看到宋浅姝对他笑,又开心地转过去玩石头。 宋浅姝完全不能违心地向大侠保证一定不离开他,“大侠好像因为上次我被劫持,很害怕我抛下他。” 晏安昭看着大侠肥嘟嘟的背影,实在看不出自己这个傻儿子还有这种小心思。 “那我们便不要告诉他们,明天他们去学堂后,我们就离开。”晏安昭毫无愧疚。 宋浅姝仍有些内疚,问:“大侠与平安两人为什么不能去燕都?” 晏安昭轻叹一声,只好坦白:“燕都并不平安,我这次回去是要配合皇上,彻底根除三哥。” 晏安钦自先皇还在世时,便暗地里意图谋反,在被当时的太子如今的皇上镇压并贬为平民后,仍是不肯罢休,带着几千散兵在燕都周边寻滋生事。 这也是晏安昭不愿宋浅姝回燕都的原因。 “晏安钦早已是强弩之末,他虽掀不起浪花,但是却扰得朝堂动乱,不少大臣被他的暗卫刺杀或中毒。” 晏安昭说的并不假,只是死的大臣之中也要皇上借刀杀人的手笔。 宋浅姝听到晏安昭这番话,也不敢让两个孩子去燕都。 “不然,你就留在小阳村,等我回来。” 宋浅姝瞪一眼晏安昭,坚持道:“我要回燕都,若是你受了伤,我不知道怎么办。” 晏安昭保证道:“我一定不受伤。” “那也不行。” 晏安昭握住宋浅姝的手,直视她的眼睛,说:“那你受伤怎么办?我不愿让你再陷入危险之中,你每次受伤,我都心如刀割,恨不得伤的是我自己。” 宋浅姝无法反驳晏安昭,她也知道自己最容易遭人下毒手。 晏安昭见宋浅姝有些松动,继续劝道:“所以你仍留在小阳村吧。” 宋浅姝突然想起沁妃,急忙说道:“我要回去,我还没有看沁妃娘娘呢!” 晏安昭想到还在燕都的母妃,眼神一黯,瞥见窃喜的宋浅姝,在她的手心轻按一下,“什么沁妃娘娘,是母妃,若你在母妃面前也这样称呼,母妃定会伤心的。” 沁妃对宋浅姝很疼爱,常会赐些靓丽的衣裙给她。 “到时候我一定会记得叫母妃的。”宋浅姝说道这两字还不太习惯,但想到能见到沁妃,对燕都又有了些许期待。 两人明日要离开这事,除了四个孩子不知道之外,其余人都知道。 宋夫人不舍宋浅姝只待了两日就要离开,拉着她在房里说话。虽然翻来覆去也只是嘱咐宋浅姝要照顾好自己的话,但是宋浅姝还是认真听娘亲说话。 宋清自从知道宋浅姝她知道身世后,并不像表面那样镇静,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宋浅姝,这两日便格外地沉默。 看着妻子与女儿两人,他动动嘴唇,想要说些话,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宋夫人自然只注意到丈夫的小动作,笑着说道:“我再说下去,姝姝你就该烦了吧。” “怎么会,娘亲说多久,我也不会烦。” 宋夫人说道:“我也说累了,我去看看大侠与平安两人。你和你爹还没有说过多少话呢。” 宋浅姝也听出了宋夫人的意思。 宋夫人走后,宋清还若有所思地在窗边站着。 宋浅姝轻声叫道:“爹,你在想什么呢?” “没有什么。”宋清转过身才发现妻子并不在房内,“你娘呢?” 宋浅姝说道:“娘她去看大侠与平安了。” “恩。” 房中一片安静,宋浅姝忍不住问:“爹,你真地无事要同我说?” “你这次回燕都,要照顾好自己,若有空便多回来看看我和你娘。” 宋清拿出一份信交给她。 宋浅姝接过信,认出上面的字迹是爹的,有些疑惑。 “我也去看看大侠与平安两人。”宋清并没有解释这封信,便匆忙地离开。 只留宋浅姝一头雾水。 第68章 在宋宅的第一天,大侠与平安两人是在另一间房间睡的。 第二天晚上,大侠就来敲门了,小手握拳在门上砰砰地敲响,不到有人来开门誓不停止的架势。 宋浅姝听见敲门声这般急促,问道:“会不会是有人什么事?” “我去看看。” 晏安昭打开门,就看到大侠抱着他在另一个房间的枕头,眨巴眨巴着眼,可怜兮兮看向晏安昭,像被人遗弃的小狗。 晏安昭皱眉看他,知道大侠又要来挤在他们中间了,即使明知阻止不了这个小灯笼,但还是故意对他说:“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我带你回隔壁睡觉。” 大侠躲开晏安昭伸过来的手,说:“我今天要和娘亲睡!” 晏安昭蹲下来,平视大侠,温声说:“你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不能整天跟着娘亲睡。” 大侠立马想出对策,开心地说:“那我跟爹睡!” 可我不想跟你睡。晏安昭无视大侠眼里的期待,无情地说:“那也不行。” 晏安昭抓住大侠的衣领,要把大侠带回去隔壁房间。 “娘!” 大侠突然叫了一声,晏安昭松开手,看向后面,空无一人,而小机灵鬼大侠早就抱着枕头一扭一扭地跑进去了。 宋浅姝正在整理衣服,就被忽然冲进来的大侠抱住了腿。 宋浅姝低头看大侠,还看到他另一只手抱着的小枕头,问:“是想要和娘亲一起睡?” “恩恩。”大侠使劲地点点头。 宋浅姝见行李也收拾好了,明天她就要离开大侠,心中有些不舍。宋浅姝便无视站在大侠后黑脸的晏安昭,轻轻捏了一下大侠的脸蛋,笑着说:“那好吧。” “耶!娘亲最好了!”大侠欢呼一声,便抱着他的小枕头爬上床,睁大圆眸,等着宋浅姝。 晏安昭眼中的大侠就是一个胖乎的妖媚子,时刻想着勾宋浅姝,并且每次还都成功了。 晏安昭坐在床边,挡住了大侠的视线,气得大侠小嘴一张,没了门牙的牙齿咬上晏安昭的肩头,将晏安昭的衣服都弄湿了。 宋浅姝见两人在玩耍,眼中带着笑意。 熄灯后,晏安昭将大侠挡在外面,隔在他与宋浅姝之间。大侠不满晏安昭霸占娘亲,攥着小拳头捶晏安昭,最后还是爬到中间来。 一到中间,大侠就扒上宋浅姝的手,带着些微哭腔地喊道:“娘!” 在漆黑之中,宋浅姝看不见大侠的表情,但声音却听得格外清晰,她问道:“怎么了?被你爹欺负哭了?” 大侠将头埋进宋浅姝地怀里,闷闷地问道:“娘,你明天要离开了吗?” 宋浅姝不知道大侠从哪里听到的,也不想骗孩子,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晏安昭将大侠拉过去,厉声厉色地说道:“都这么晚了,快睡觉,明天你还要去学堂呢。” 大侠不满又咬了一口晏安昭的手臂,晏安昭左手捏住大侠的下巴,“都没牙了,还闹腾,快睡。” 晏安昭右手定住大侠,左手捂着他的嘴巴。 大侠嘟囔着说话,宋浅姝并没有听清。 被晏安昭牢牢禁锢着的大侠,不能再过去宋浅姝那边,不一会就打着小呼噜熟睡了。 宋浅姝的内疚又被大侠勾起了,“我们瞒着大侠,他倒时候该多伤心?” 宋浅姝甚至都能想到大侠满心欢喜回来后,找不到他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怜模样。 不想让大侠进来的原因就是怕他又动摇宋浅姝的决定,晏安昭顿了一会,突然轻声说道:“晏蔺诺,我和你娘明天要去燕都,你和大侠在外祖父家住几日吧。” 若不是大侠的呼噜还在继续,宋浅姝还以为大侠未睡着,不知道晏安昭究竟是何意。 晏安昭继续说:“我现在已经告诉大侠了,你就不用继续内疚了。” 宋浅姝无言以对,将大侠捞过来,没好气地对晏安昭说:“睡觉!” 大侠第二日就像忘了昨天的事一般,一大早便醒了,用他的软乎乎的身体拱醒晏安昭。吵醒的晏安昭不爽地拍了一巴掌大侠的屁,股,然后将他提到床下。 因为没有侍女在身边服侍,这些日子都是由晏安昭替大侠将衣服穿上的。 大侠精神百倍地伸直双手,自然地享受着晏安昭的服侍,帮他把衣服穿好后,晏安昭又忍不住拍了一巴掌大侠。 大侠捂着屁股,不满地瞪着爹,“爹,你再打我,我就哭!” “还知道威胁我了!” 晏安昭将大侠赶出房门,“快过去叫醒平安。” 看着大侠欢快地离开,晏安昭心生怀疑,这机灵鬼到底知不知道他们今日要离开。 宋清今日并没有去学堂,而是叫村中的一名举人去教导孩子们一早晨。大侠与平安两人由安九带去学堂。 晏安昭与宋浅姝则趁两个孩子在学堂之时离开。 宋宅门前停放着两辆马车,留在江城的青涟与陈诃大夫早上也赶来了,宋浅姝与家人说了些许话后,才不舍地上车。 车厢前并排的两匹马儿长啸一声,踏动着蹄子,缓缓地加快步伐,带动马车徐徐前进。 宋浅姝直到再也见不到人后,才将视线回到车厢之中,还陷入与家人离别的悲伤之中。 宋浅姝便拿出宋清昨天交给她的信,在宋宅的两日,宋清并没有与宋浅姝说太多,面对宋浅姝时大多是沉默。而面对晏安昭时,两人能从诗词书画谈到国家政事。看着爹与晏安昭谈笑风生的模样,宋浅姝也不得不承认,她与爹之间并无可谈的事。 宋浅姝以为宋清会在信中向她说明身世,但是并没有,只有简单一句关于双鱼印章的话:双鱼印章是你生父留给你的念想,并无其他用处。 信中其中内容竟然全是嘱咐,嘱咐宋浅姝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原本简单一句话就能表达的意思,宋清写了满满一页。 看完信后,宋浅姝的心情显然更加低落,“早知道我就多找爹说说话。” 晏安昭也看见了信的内容,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 马车外传来村里孩童玩闹的欢笑声。 “不知道大侠与平安两人有没有在学堂里好好上学。”宋浅姝掀开帘子,能看到外面的孩子。 晏安昭故意说道:“大侠没准正玩得忘了爹娘呢。” 宋浅姝没好气地说:“大侠倒是很有可能忘记你。” 晏安昭正欲开口,位置下传来响声,咚咚几下连续着地响着。晏安昭警惕地看着下面,里面的狭小的柜子不可能藏着一个人,倒有可能是什么动物。 宋浅姝也听到了声音,有些疑惑。 突然坐位下的柜子门被重物踢开,掉了出来,晏安昭正想要抓住看看是什么,一个胖墩滚了出来,伸出的手定在半空后又伸回去。 宋浅姝惊讶地叫道:“大侠!” 大侠的头重重地车门上,他自己从木板上爬起来,小胖手捂着额头,皱着小脸看向宋浅姝。大侠打算站起来扑到宋浅姝怀里,最后便是要找娘亲撒娇一番。 但是还没扑过去,便被晏安昭提住衣领,拉到他身前去。 晏安昭不问他如何到这里,冷声问他:“是安九帮你藏到这里来的?” 大侠赶紧用手捂住自己嘴巴,使劲地摇摇头,可怜兮兮地朝宋浅姝望去。 “还知道捂嘴巴。”晏安昭正要继续追问,宋浅姝下面的柜子发生咚咚的响声,两人相视一眼,再看一眼大侠,便了然了。 宋浅姝赶紧弯下身将柜门打开,平安便从里面钻出来了。 晏安昭看着两人,怒不可遏,厉声地再次问他们:“是不是安九帮你们藏到这里来的?” 两人都不肯说话,都机灵得懂得找宋浅姝求救,皆求助地看向宋浅姝。 晏安昭对车厢外的安七说道:“安七,叫安九给我过来。” 大侠听到爹要叫安九过来,心里有些着急,怕安九受到处罚。 “是,王爷。”安七应完,便要将马车缓缓停下。 大侠也曾见过暗卫被罚过,知道有多可怖,刚才维持没多久的坚持也不再坚持了,软软地说道:“不是安九的错,是我的错,不要罚安九。” “不用了。”晏安昭这句话是对安七说的,但是眼神却看着大侠。 大侠常惹晏安昭生气,但是从未见过他如此发怒,冰冷的眼神看来时,大侠只觉得害怕。大侠使劲挣脱去晏安昭的手下,爬上宋浅姝的位置旁。 大侠的两眼红通,也愤愤地看着晏安昭。哭包大侠一开口便带着哭腔,下一秒可能又要嚎啕大哭,“因为爹要带娘亲离开,不带我们,我们就只能找安九。” 大侠越说越委屈:“爹最坏了,小时候不让娘带我玩,现在娘带我玩了,爹还老是要抢娘!” 宋浅姝前两年的身体常生病,既不能劳累,也不能伤神。晏安昭严令禁止大侠这个捣蛋鬼去烦宋浅姝。 平安听大侠哭,自己也有要哭的架势,在一边悄悄抹眼泪,也坐到宋浅姝身边。 宋浅姝见不得他们哭,心一下子软了,柔声地哄着他们。 晏安昭看着他们母子三人,反看自己像是个拆散他们母子的恶徒。原本是想让他们能留在小阳村,等他处理燕都事情后再一同回洛城。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是要将他们带上。 晏安昭轻叹一声,知道自己对他们是无可奈何了,问道:“你们是如何知道我和你娘今日离开?” 平安说道:“听爹说的。” 晏安昭惊讶地看着他:“恩?” 平安也被晏安昭看得害怕,小声地说:“我在房中睡醒后要出门的时候,听到爹对安七安九说的话了。” 晏安昭没想到自己在房外说的话会被平安听见,这样大侠整天的话也不是突然兴起的了。 晏安昭看着大侠,为儿子的小心机感到心惊,接下来可不好打发大侠不缠着他娘了。 最后还是宋浅姝出来打圆场,“好了,事情都这样了,便将两个孩子带上吧。” 大侠抽噎地附和道:“带上吧,带上吧。” 晏安昭烦躁地说:“带上,带上。” 第69章 燕都离小阳村只有两天的行程,第三天中午,晏安昭一行人便抵达燕都。 燕都戒备森严,进城的两行队伍排出了五里外。 宋浅姝讶异地看着缓缓前进的长龙,还能看到不远处的城门两旁有一支精兵在巡逻。虽然燕都是国都,从小在燕都长大的宋浅姝从未见过进城要如此缓慢,幼时她常和三哥两人轻易地乘坐马车出城去玩,在黄昏时分关城门之前赶回来。 宋浅姝问道:“燕都为何森严起来?” 晏安昭习以为常,眼神无波地看外面的百姓,淡淡地说道:“一年前,晏安钦的散兵伪装成平民百姓,在一条街道上烧杀抢掠,死伤数百人。好在步均统领及时赶到,制止了这般偃耍琶挥腥谜馓踅值乐糜诨鸷V小!?br/> 宋浅姝觉得有些荒唐,不解地问道:“如果晏安钦想要夺位,应当是获取民心,这么做对他不应适得其反吗?” 晏安昭说:“以晏安钦这个疯子来说,可能是好玩吧。” 晏安钦这一两年做的伤天害理之事不少,皇上曾多次下令捉拿他,皆被他侥幸逃脱。这次让晏安昭回燕都,正式为了将晏安钦拿下。 宋浅姝对晏安昭的话略有同意。她记忆中的晏安钦,是一个浪荡只贪图享乐的人,每次看见他都是衣衫不整地与女子欢笑,从未见过他正经。甚至民间也流传着不少他的风流闲事,其中便有他喜欢虐待女子的流言。 “那他为什么会夺帝位?”宋浅姝疑惑,晏安钦这样毫无民心所向且暴虐人若在皇位上也会被人推下,夺位更是不可能。 晏安昭看着宋浅姝,说:“晏安钦原定的第一位王妃,最后嫁给了还是太子的皇上。” “那这样子他还是一位痴情人?”宋浅姝格外惊讶。 “你很好奇?” 宋浅姝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一个故事,催着晏安昭继续说下去:“当然好奇,快告诉我。” 晏安昭闭着眼说:“那你让我再想想,看有什么美人能和晏安钦有所关联。” 宋浅姝听出了晏安昭的意思,生气地踢了他一脚,“你居然是编故事来骗我。” 晏安昭睁开眼,满满的笑意,“你不听得开心吗?” 宋浅姝生气地瞪他一眼,晏安昭凑到宋浅姝眼前,浅笑着说:“晏安钦娶第一位王妃时,我还带你去看了呢。” 宋浅姝并没有印象,应该是在她十六岁之后的事。 晏安昭见宋浅姝发呆,正要将她揽进怀中,大侠将手伸到两人中间,大声地说道:“爹,窝要吃糕点。” 宋浅姝被大侠吓回神了,脸红地推开凑上来的晏安昭。 “臭小子!”晏安昭将一小块糕点扔到大侠的手中。 安七将马车驾驶到城门旁,排队的百姓好奇地看着他们经过,也有些人怕他们插队,放下背着的麻袋,撸起袖子,那模样像是要去找安七打架。安七并不理会这些人的目光,目不斜视,驾着马车继续前进。 城门下的官兵头子也发现了两辆马车没有排队,眯起眼看着马车,见到驾车的安七,再细细地看马车上的纹饰,脸色大惊,仔细地又看了一次安七,便带领一队精兵小跑到马车前。 何绍躬身在马车前,恭敬地问安七:“请问里面是昭王爷吗?” “是的,这是令牌。”安七将怀中的金色令牌拿出来,扔给何绍。 何绍本是洛城人,被晏安昭重用,并且一手提拔,将他引荐到燕都,成为统领。 晏安昭并没有打算见何绍一面,何绍本想在王爷面前多说几句燕都情况,但他见王爷没出声,便只好察看令牌,确认无异后,何绍骑上小兵牵来的一匹棕马,对安七说道:“请随我来。” 何绍在前方带路,两辆马车无需经过长队,便直接进入燕都,让仍在苦苦排队等待检查的百姓有些艳羡。 晏安昭在燕都的王府是原来的宋府。 当年宋清辞官后,晏安昭便找到宋成林,从他手上将宋府买下来,并经得皇上的允许,将它作为晏安昭在燕都的王府,这是其他分封有领地的王爷所不能享有的。 宋浅姝并不知道这一事,她站在府门前,还有些愣怔。若不是门上的牌匾上的题字是“昭王府”三字,她都要误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往日的宋府,府门两旁毫无变化,甚至一旁门柱上的涂画还在,那是宋浅姝幼时画上去的一只小鸟。 晏安昭站在宋浅姝身旁,轻声说道:“我从宋成林手中将宋府要来,改成了昭王府了。” 守门的门房却不是宋浅姝熟悉的老大爷,而是两个年轻的男子,他们不敢直视王爷王妃,弯腰迎接两人回府。 青涟要和安七一起负责安排王府这几日的琐事,便没有服侍在王妃身边。 宋浅姝踏进王府,还有些恍惚,她快步地在府中穿梭,想要走遍府邸中的每一处,认真地看着每一处,与记忆中的场景一一比对。 宋浅姝走到她以前居住的院中,看到木架上的秋千,有些欣喜,对晏安昭说:“这里的每一处竟然真地都与以前毫无两样。” 宋浅姝忍不住上前,像是对待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坐上去,轻轻地荡动,有些自豪地说:“这个秋千还是我自己架的呢!” 晏安昭站在宋浅姝身后,帮她推动秋千。 这曾是晏安昭年少时的一个愿望,每次他站在一旁,看宋成延帮宋浅姝推动秋千时,他心中都格外嫉妒宋成延,想要取代他,成为可以让宋浅姝开怀大笑的人。 有一次他望着秋千久了,宋浅姝以为他来宋府只是为了荡秋千,特意让出位置叫他过去坐。然后那次秋千的绳索便断了,晏安昭呆坐在地上,尾骨被坐伤了。 宋浅姝也想起了往事,清脆的笑声响起,说道:“我记得你有次坐我的秋千,在床上躺了半月。” “这事你快忘了吧。”晏安昭低声说到说道,他不愿提起年少的自己,胖得让他生厌。 宋浅姝在秋千荡回去时突然转过身来,膝盖跪在秋千的板上,面对着晏安昭,眼里的笑意还未散去。 晏安昭被她这个举动吓到了,怕她摔下去,抓紧了绳子,让秋千缓缓停下,对上宋浅姝的视线,有些疑惑。 宋浅姝挺着身子,凑近晏安昭的脸庞,晏安昭还在愣神之际,亲了一下他的唇。 晏安昭揽住宋浅姝的腰间,不要她离开,打算加深这个浅吻。 “酿!你在纳里?”大侠的声音很不适时的响起。 宋浅姝慌乱之下,想要推开晏安昭。晏安昭则是怕她翻下秋千,双手紧紧地抱住她,在秋千荡出去前,将她抱下来。 “酿!”大侠在院子门口见到宋浅姝,便跑到两人身前来,硬是挤进两人中间,让晏安昭不得不放开宋浅姝。 这个小胖狐媚子。晏安昭看着碍眼的大侠,打算这两日将他扔到宫中,和皇子们一起上学。 第70章 晏安昭到燕都后,第二日便进宫面见皇上,此后一连几日早出上朝,等到酉时回来与她们一起用晚膳,便又要出门与燕都中的统领商讨他们的谋划。 宋浅姝只能隐约知道他们布筹的事与晏安钦相关,其余便一概无知。 晏安昭怕宋浅姝枯燥,便搁置了要把两个孩子送到宫中的事情,调遣了十多个暗卫暗中保护她们三人。 宋浅姝回到燕都后的第四日,便盘算着要去灵福山上的福运庵,拜候在庵庙出家为尼的霖妃。 从晏安昭口中知道霖妃剃发为尼时,宋浅姝微微惊诧,但是深想霖妃一向不参与宫中争斗,不让晏安昭加入党派斗争,也与家族关系也浅薄,作为先皇宠妃,这也许是个妥当的去处。 “母妃若是能与我们一同回洛城便好了。”宋浅姝仍觉得有些惋惜。 “这是母妃的选择。”晏安昭并没有多说霖妃剃度的事情。 宋浅姝跟晏安昭提起要去拜访霖妃时,晏安昭并没有阻止,只说他晚些也会过去看望母妃,并且和她们一同回府。 燕都秋天的风大且寒凉,怕大侠与平安着凉,宋浅姝给他们披上一件小斗篷。 穿着鲜红色斗篷的大侠兴奋极了,在院子里飞奔着,带着身后的斗篷也随风飘扬。文静的平安看得也有些心动,跃跃欲试。 一个人跑得无趣的大侠便奔来牵住平安的手,两个孩子一起在院中奔跑,还伴随着“咯咯”如银铃一般的笑声。 宋浅姝也不催他们,跟青涟在一旁等他们跑累。 宋浅姝笑着说:“等到冬天下雪,大侠应该会更开心。” 青涟说道:“公子怕冷,冬天时都不肯出房门一步。” “怕冷?”宋浅姝微微蹙眉,她并没有太过注意到这一点,“大侠的身体如何?” 青涟曾被王爷吩咐过不要向王妃提及以前的事情,这时不知道如何说下去,心中踌躇。 宋浅姝见青涟没有继续说下去,见她似是在思索,带上了些命令的语气说道:“你就直说了,难道我作为大侠的娘亲,还不能知道他的情况吗?若是王爷问起,便说是我让你说的。” 青涟犹豫着开口:“公子一出生身体便虚弱,一到冬天便常发热冒冷汗,但实则却冷极了。因此公子一到冬天便不敢出门玩耍,就只待在房中烤火。” “一出生身体就虚弱?”宋浅姝想起她曾中过的消命散,据晏安昭说是她二十岁那年中的,那便是在大侠出生前一年,大侠的身体不好应该也是源于这消命散。 毒也是在燕都中的,那下毒的人是在燕都还是已死了呢?宋浅姝越发地深思,便越发想要想起她忘记的事情。 青涟见宋浅姝紧皱眉头,担忧地叫道:“王妃?” “青涟,你服侍我已有几年了?” “两年。”青涟虽说的只是她担当王妃侍女的时间,她在未成为侍女前,曾在宋浅姝的身边当过四年暗卫。 “那便是跟青禾一样。”宋浅姝想起青禾也是说在她身边服侍两年。 “我们是一同进王府。” 宋浅姝问:“那你的武功?是谁教给你的?” “奴婢家父是镖局的镖头,他从小教导我保命的武功,家父在护镖途中被劫匪杀害后,我便进府为奴。” 宋浅姝不知道青莲的身世还有这番故事,略带歉意地说:“勾起你的伤心事了。” “无碍。”青莲的语气仍是淡淡的,带着些微尊敬。 跑累了的大侠和平安两人,气喘吁吁地停在宋浅姝面前,白嫩的小脸都累得通红。 王府中的两名侍女早就在一旁备好茶水,等小公子停下,便端着茶杯缓缓走上前。 “快喝一口水。”宋浅姝将温热的茶杯从侍女手中接过,递给两个小孩。 大侠一口将茶水饮尽,毫不在意地用袖子将嘴边流出的茶水擦净。平安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地饮着,茶水饮尽,才乖巧地将茶杯交给在一旁的侍女。 宋浅姝拿着手帕温柔地将大侠额头的汗水擦去,笑着捏了下他的脸蛋,问:“玩够了吧?” “累咯。” “我等下要去见你祖母,去吗?” “去!”大侠就是宋浅姝身后的小尾巴,宋浅姝到哪,他一定也要到哪。 晏安昭为了惩治这条尾巴,有一日难得空出时间,在大侠企图和宋浅姝一起睡时,将他拦在门外,甚至故意带大侠到城里角落的乞丐堆中,作势要把他扔在那儿。 大侠仗着有宋浅姝,并不理会晏安昭的威胁。等晏安昭把他扔在那里半个时辰后,哭得无力的大侠窝在晏安昭怀里生闷气,却是不敢去找宋浅姝诉苦。 因为晏安昭说若是他敢说,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扔了,让他回不来。 宋浅姝不知道这事。大侠晚上没过来,宋浅姝起初还有不适应,常要过去看看大侠,被晏安昭拦了几次,就只当做是孩子长大了,心中也有一丝惆怅。 大侠晚上不缠宋浅姝,白天却是加倍地缠着,时刻要跟在宋浅姝身后。 宋浅姝问:“平安呢?要不要去看祖母?” 平安乖巧地说道:“也要去。” 灵福山在燕都的近郊,出了城门后只需半个时辰便能到山脚下。马车徐徐向上行驶,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但也有零散几辆马车经过,应该是向他们一样去福运庵的人。 马车停在福运庵下,若是要到福运庵,则要先走过108级阶梯。大侠也曾见过这样的阶梯,但是这几日一直被拘在王府里,到外面来整个人也是格外兴奋,迫不及待地跳上一阶阶梯。 平安见也跟在大侠身后跳上了阶梯。 宋浅姝说道:“不要跳,摔倒了就要流血了。” 大侠虽活泼,但是却格外听话,立即停住了脚步,一步一步慢慢地踏上阶梯,还要回头来向宋浅姝展示他的乖巧,见宋浅姝笑后,便转过身,一步步走上去。 到福运庵的大多是些夫人与姑娘家,也有姑娘见有小孩来,想要上前逗逗,但是大侠眼中只有娘亲,其他人一凑近就躲到宋浅姝身后,害羞地探出头看人。 等到人走后,宋浅姝才好笑地揉下大侠的头发,“你怎么会这般害羞呢?” 大侠鼓着小脸,认真地说:“只有酿才可以捏窝。” 霖妃如今在福运庵上的名号为无念。 宋浅姝见到她时,她闭目合掌,跪在佛祖前,虔诚地念经。 宋浅姝没有上前打扰,站在一旁等她念完经。大侠好奇地四处打量,伸出小手轻轻地碰了一下栏杆上刻着的小佛像。 无念诵经结束后,才缓缓睁眼,将手上的佛珠链缠好,起身后才见到宋浅姝。 无念的脸色无变,对她说道:“宋施主。” 宋浅姝见眼前的霖妃有些陌生,不知道如何称呼,最后还是叫道:“母妃。” “叫我无念便好。”无念走近,也看到两个孩子,面露笑容,“这便是你的孩子吧。” “恩。”宋浅姝并没有专门解释平安,对两个孩子说,“叫祖母。” “祖母。”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叫道。 无念并没有让他们改口,手碰上大侠的脸,“真像昭儿小时候。” 大侠好奇地看着无念,问道:“昭儿是我爹吗?” “是啊。”无念面对大侠时,脸上显出一丝温柔。 大侠嘟着嘴,不开心地说:“我才不像我爹,我爹是个大坏蛋。” 宋浅姝呵斥道:“大侠!” 大侠并不怕宋浅姝,将脸贴在宋浅姝衣服上,“舅舅说我最像我娘了。” 无念不介意大侠的话,“像娘也好,心善。” 无念继续说道:“我们到房里说话吧。” 宋浅姝跟在无念身后,来到一间禅房,房内只有一张小矮桌与几张坐垫,桌上摆着几个茶杯与一个玉制水壶。无念让她们先坐下,然后便走出去一会,回来时手上拿着一个热气腾腾的茶壶。 宋浅姝站起来,想要接过无念手中的茶壶,但是被无念阻止了,“如今我就只是一介僧尼,施主无须在意尊辈。” 无念将每人面前的茶杯倒满,茶香溢满出来,一股清香充盈在房中。 大侠喝了一口茶水,因为曾被教导过礼仪,所以大侠并没有将热茶吐出来,而是皱着小脸吞下,然后吐着舌头,用他的小胖手往嘴里扇风。 宋浅姝看大侠被烫到了,心疼的说道:“谁叫你这么着急。” 无念将水壶中的清水倒出,放到大侠面前,温声说道:“喝一口冷水,这样会好些。” 大侠喝了一口,嘴巴里的烫乎才降了下来,他对着无念甜甜地笑道:“谢谢祖母。” 无念莞尔,便转向宋浅姝,与她说话,“宋施主,怎么会回燕都?” 宋浅姝对着淡漠的无念有些别扭,不知道要用何语气对待这个往日对她极好的长辈,“安昭回燕都有事,我便同他一起回来。” 无念点点头,“身子最近怎样?” 宋浅姝想起消命散,猜想无念应该也是知道,试探地说道:“我身上的消命散,前几月已经解了,这些日子身体转好。” 无念听到宋浅姝的话,眉头舒展,闭上眼,转动这手上的佛珠,念道:“阿弥陀佛。” 宋浅姝可以确定沁妃是知道以前发生的事情。 回到燕都后,宋浅姝原本不在意记忆的想法开始动摇,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敌人是针对晏安昭还是针对她的。 大侠呆得无聊,扯着宋浅姝的衣袖,打断了宋浅姝的思绪。 大侠仰着头看宋浅姝,问:“酿,我可出去玩耍吗?” “可以出去,但不是要走远了。” 宋浅姝并不担心大侠的安全,青涟正在门外等候,她会看顾两人,并且安九也在暗中保护。 无念说:“庵后有一片枣树,现在都已经结果,你们可以去摘枣子吃。” 听到有好玩的,两个孩子便有些坐不住了,快速地跑出去玩耍,门也没有关上。 青涟对王妃点点头,将门关上后便去追两个孩子。 宋浅姝的语气有些僵硬,问道:“无念,当年我中毒一事让您担心了。” 无念也看出来了,但她并不知道宋浅姝失忆一事,所以并没有放心上,缓缓说道:“当年一事,是我的错,不该让你到庵中陪我。” 霖妃并非真心想要剃度,但若她不做,便要殉葬。当年她剃度一年有余,还对尘世有留念,碍于身份并不能随意下山,便让回燕都的宋浅姝来陪伴她几日。 她并不知宋浅姝怀孕三月,庵中的食物也没有在宫中那般谨慎,才让宋成于有机可趁,他借思念妹妹为由到庵中来,在端给宋浅姝的食物中下毒。 “这不怪您,是我不识人心。”宋浅姝后半句也是揣测出来的,能下毒的不是庵中的尼姑,便只有她熟悉的人。 无念并不知道宋浅姝的盘算,说:“这事也不怪你,你也想不到宋成于会下此毒手。” 宋成于?宋浅姝能猜出大哥定是做了伤害他的事情,才会让晏安昭如此厌恶,但没有想到大哥竟对自己恨之入骨,想要毒害她。 宋浅姝无论如何回想,她与大哥的感情虽比不上二哥三哥,但也比一般大户人家感情深厚。实在想不出宋成于谋害她的理由。 宋浅姝直接问道:“我是在想不出大哥为何要毒害我?” “人一旦进入到了朝堂,接触了权力,初心也就染上了黑。”无念看着宋浅姝的眼睛。 宋浅姝这个孩子她自小就喜欢,原因便是她的眼中从没有心计二字。她能看出宋浅姝想从她口中套话。 无念叹气,她有私心是想宋浅姝能够长大,学会宅府之中的狠毒心计。 无念说:“昭儿将你护得很好。” 宋浅姝想到晏安昭对她的保护,或是呵护,脸色微红,低着头说:“安昭对我很好。” 接下来的谈话,宋浅姝无法再问无念以前的事情,因为大多是无念问她在洛城生活如何,宋浅姝只能每个问题如实回答,找不到话头回到她的疑问之中。 与宋浅姝的谈话之中,无念也能推出她忘了些事情,刚才宋浅的异常便是想从她口中知道当初的事。 最后无念因为要去诵读今日未完的佛经,要先行离开,走前她对宋浅姝说道:“姝姝,不悲过去,非贪未来,心系当下,由此安详。” 第71章 无念走后,宋浅姝独自在禅房里,茶水已凉,茶香也散去,凉意从口中蔓延。 看着禅房里的佛祖画像,宋浅姝仍不知自己是否应当执着于记忆,回想没了记忆后到现在的种种,她刚开始惶恐,却并不想记起往事,如今早已适应,却在意起往事。 她也能感受到晏安昭并不想她记起来。 “唉。”宋浅姝轻叹一声,将手上的茶杯放下,打算也放下对记忆的探寻。 大侠与平安到了后山,见到满树的青枣,欢呼着想要去摘下来尝尝。枣树长得矮小,细长的枝干被枣子压得向下弯曲,成人一手便能轻易摘下,但是大侠站直身子,伸长手还是碰不到枣子。 大侠泄气地站在树下,仰头看着可望不可及的枣子,吸溜一下口水。 青涟走上前,想要帮忙,但是大侠拒绝了,“窝要自己摘!” 说完,便曲腿向上跳起来,手也伸长了,碰到了枣子却不能摘下,但大侠还是兴奋极了,对平安说:“我碰到枣子了!” “真厉害。”平安看向大侠的目光满满的佩服。 “嘿嘿!”大侠得到了夸奖,便更加积极地跳着要摘枣子,跳了五次之中也摘下了一个枣子。 跳了十五次后,一人才能有一个枣子,大侠分给青涟一个,便大口地啃起来。 青涟来不及拿出手帕来帮两位公子擦枣子,枣子就被咬了一大块。 裴明沅今日陪母亲来福运庵上香,母亲与庵庙的僧尼说话,他不好陪在身边,便走到后山来。 裴明沅看到两个男童坐在枣树下,身旁有一个侍女看顾,猜想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 裴明沅并不打算走近,转身要离开,但是吃完一个枣子的大侠却叫住了他:“你给窝蘸住!” 后山除了他们四人便再无他人,裴明沅诧异地转回去,看见披着红斗篷的小男孩指着他,大张着嘴巴,裴明沅还能看见他没了门牙的牙齿,虎头虎脑的有些可爱。 裴明沅温声问他:“你叫我?” “恩恩!”大侠重重地点点头,鼓着腮帮子说,“窝要你帮窝摘枣子。” 大侠跳得有些累,但他知道女子比男子弱,有事要找男子帮忙。 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裴明沅笑着想,但他并没有拒绝。 裴明沅走到大侠身边,将随手摘下的枣子递给他,说:“你想要多少个?” “窝要自己摘!泥抱窝!”大侠双手张开,作势要让裴明沅抱。 裴明沅失笑,将他抱起来,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肥脸蛋,说:“你长得可有些重了呢。” “这叫做身体好!”大侠白了裴明沅一样,身子向枣树那边扭动。裴明沅只好抱着他过去。 大侠这下伸手就能摘到一个枣子,高兴极了,他两只手都握着两三个枣,对平安说:“装起来,给酿吃!” 平安将斗篷脱下来,摊在地上,大侠摘的枣子就放在上面。 大侠摘得不亦乐乎,这棵枣树能碰到的都摘完了,便想要到下一棵树。 抱得手酸的裴明沅满头大汗,无奈地看着仍兴致勃勃的孩子,说:“我要歇歇了。” 裴明沅抱得大侠坠下去,再快要掉下时又将他抱得高些。大侠也发现了,看着树上的大枣子,说:“枣子也谢谢!” 裴明沅将大侠放下,看他两眼不舍地看着树上的枣子,气笑了,“等我歇一会,再让你摘。” 大侠点点头,跑到堆起了一个小包的枣子前,拿了四个枣子给裴明沅,诚恳地说道:“谢谢。” 裴明沅没想到一个富家小公子还懂得跟人说谢,接过他的枣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大侠叉腰说道:“窝叫大侠!泥可以叫窝大侠!” 大侠逆着光,身后的红斗篷恰好随风飘扬,如果不要看他吃得圆满的小身子,倒有大侠的一点气势。 宋浅姝出来找大侠,看到他正与一个男子说话,便叫道:“大侠!” 裴明沅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有些不敢置信,身前的小男孩却冲了过去,他能听到稚嫩的童音叫道“娘亲”。 “酿!”大侠将怀中的一个青枣掏出来,上面还残留有温热,“给泥吃!” “谢谢大侠。”宋浅姝揉了一把大侠的头发,拿过他的枣子,问道,“那是谁?” 大侠看着裴明沅的背影,咬了一口枣子,想了会说:“是个好人,帮窝摘枣子!” “那你谢过人家了吗?” “谢了。”大侠看向宋浅姝,等待她的表扬。 “真乖。” 裴明沅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转身看到宋浅姝时,眼里的惊讶加深。看着宋浅姝笑着与孩子说话,裴明沅的眼有些热,他曾以为他不会再与宋浅姝见面了。 裴明沅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轻声叫道:“昭王妃。” 宋浅姝抬头看向他,见到穿着浅青色长衫的裴明沅,有些惊异,裴明沅的面目变化不大,只比十年前更棱角更分明。 宋浅姝与裴明沅的关系略好。 宋浅姝少年时常不拘小节,男扮女装去找国子监找晏安昭。晏安昭没空时,她便去找裴明沅说话,套出裴明沅的喜好后再转告给闫怡静。 裴明沅起初以为宋浅姝也是国子监的学生,他因为出身乡野,常被燕都的权贵子弟欺辱。但宋浅姝却没有甚至常带些糕点给他,裴明沅甚至一度因为自己可能是断袖而苦恼,但无意间知道宋浅姝是女儿身后,他便勤奋苦学,考中状元成为尚书郎后,便希冀能够迎娶宋浅姝。 宋浅姝因为闫怡静对裴明沅有些不满,她疏远地说道:“好久不见。” 裴明沅压抑住激动,说:“我们也有近六年没有见面了。” 宋浅姝问:“你也来福运庵上香?” “我母亲来上香。” “恩,你应该也娶妻生子了吧?” 裴明沅比她大三岁,因为裴明沅年轻有为,以前常有媒婆去他家询问婚事,还曾发生过几个媒婆一同挤破裴府门槛的事。 裴明沅的眼神一黯,并不想谈及,但见宋浅姝好奇,说:“发妻去年离世,留有一个七岁儿子。” 宋浅姝不知道这事,见戳中裴明沅的伤心事,有些尴尬,在心中暗骂自己,下次可不能再随意问人家事了。 “王妃无需内疚,这事明沅早已看开了。”裴明沅说,“我与王妃多年未见,不知能否简短叙旧?” 宋浅姝因为上一句的失礼,不好拒绝他,“当然可以。” 青莲不着痕迹地打量裴明沅,心生警惕,跟在宋浅姝身边。 大侠与平安两个孩子被大人无视了,便只好自己坐在枣子堆旁吃枣子,眼睛在几个大人之间打转。 裴明沅聊天极有技巧,说了几件往事便能让宋浅姝放松警觉,与他熟稔地聊起往事。 裴明沅明知宋浅姝已经贵为王妃,但还是寻机想要了解她的近况,忍不住亲近,但是几次无意地出格举止都被青涟给阻止了。对上青涟警告的眼神,裴明沅也不生恼,浅笑着继续与宋浅姝说话。 晏安昭处理完皇上今日交给他的事情,便马不停蹄地赶到灵福山,到了山脚便先听到暗卫的通报。 知道宋浅姝在山上遇到了裴明沅,晏安昭有些忐忑,匆匆换了一匹马便继续快速上山。 当初流言说宋浅姝与林执私奔,晏安昭是定不可能相信的,因为宋浅姝身边的人,尤其是男子,晏安昭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宋浅姝是不可能与只有几面之缘的林执私奔。 但如果是说宋浅姝与裴明沅私奔,晏安昭可能会心生动摇,猜测宋浅姝是否真心不喜欢自己。因为宋浅姝与裴明沅的关系亲近,晏安昭曾试探过宋浅姝,但是她却支支吾吾不告诉他到底与裴明沅是何关系。 晏安昭经过阶梯,到了后山,就只能看到两个孩子坐在树下吃枣子,大侠两手抓着枣子,左手的咬了一口,便要去咬右边的。并不见宋浅姝的踪影,晏安昭问道:“你娘呢?” “不知道。”大侠吃得腮帮子都鼓起来。 晏安昭想到宋浅姝可能与裴明沅两人呆在一起便心生醋意,瞥见吃得尽兴的大侠,便恼火了,“平日你爱跟在你娘身后,今日怎么不跟了?” 大侠不理晏安昭,背着对他,拿了一个枣子又咔嚓咔擦地吃起来。 找不到人的晏安昭将大侠提起来,打算带着他去找宋浅姝。 吊在半空中的大侠不舒服地蹬脚,突然叫道:“酿!” 晏安昭将他的小斗篷围在他的脸上,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说:“你又想骗我了。” “安昭,你在干什么?” 宋浅姝同裴明沅从树林里走出来,就看到晏安昭提起大侠。 晏安昭听到宋浅姝的声音,迅速将大侠放下,把他的斗篷从脸上解出来,将大侠放回枣子堆旁边,才转向宋浅姝,“我与大侠闹着玩。” “王爷。”裴明沅站在宋浅姝身旁。 “裴尚书。”晏安昭与裴明沅在朝堂上有过几次照面,表面上并不显出对他的不喜,只是冷淡对他。 第72章 裴明沅每与宋浅姝说话时,晏安昭便恨不得挡在宋浅姝面前,虽然并没这么做,但是三番五次打断裴明沅的问话,裴明沅也只能知趣地离开。 “你有去见无念了吗?”宋浅姝与晏安昭说到霖妃如今的名号时,还有些别扭。 “还没有。”晏安昭一到福运庵便急着来找宋浅姝,根本没有心思先去见母妃一面。 宋浅姝当了母亲,见晏安昭没有先去看望霖妃,忍不住指责地说道:“你都到这里怎么不先去看看,母妃虽然已经出家了,但还是会想念孩子的。” “是是是,我现在就去见见母妃。” 晏安昭是由霖妃亲自抚养的,母子感情比起宫中的其他皇室母子更加深厚,自然不会因为先后去拜候而伤了感情。 宋浅姝看了眼还在吃枣子的两个孩子,对晏安昭说:“我等晚些再带大侠与平安再过去。” 晏安昭自然没有意见,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宋浅姝走到两个孩子身边,看到他们各自的脚下都有枣核,不过显然大侠脚下的枣子比平安多了一倍。问:“你们两人可是吃够了?” 大侠将手中的一个枣囫囵吃下后,乐滋滋地说道:“饱了!” 平安也说道:“我也吃不下了。” 平安递给宋浅姝一个青涟刚才擦干净的枣子,“娘吃。” “平安真乖。”宋浅姝接过枣子,将它和大侠刚才给的枣子放一块。 青涟将剩下的几个枣子捡起来装好,宋浅姝再将斗篷重新系在平安的脖子上,说道:“那我们就要准备离开了。” 大侠看着其他结满枣子的树,眼馋地说:“那我们能摘些枣子回家吗?” “你都吃得肚子鼓起来了。”宋浅姝蹲下,将手放在大侠圆滚滚的肚子上,“你如果摘走了,那么其他来的人就不能吃了。” “那我们下次再来吃吧!” 宋浅姝被大侠仿佛丢下了宝贝的可怜表情逗笑了,捏了把他的脸,说:“你怎么这么贪吃呀,跟你爹小时候一模一样。” 宋浅姝并不着急去找晏安昭,带着两个孩子福运庵逛了一圈后,才到无念念经的佛堂。 晏安昭与无念说了几句嘘寒问暖的话便有些沉默。 无念并没有跟晏安昭再提起宋浅姝失忆的事情,她疼爱地看着晏安昭的面庞说:“等事情安定下来,便回洛城吧,无事不要再到燕都来了。”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当今皇帝重用晏安昭以此来除去晏安钦,但事情解决后,难免不会忌惮晏安昭,像对付晏安钦那般冠上造反罪名。 “再过五日,我便能回洛城了。”晏安昭在燕都布的局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您要不要同我们回燕都?” 无念摇摇头,“我如今只是福运庵的僧尼,只愿能常伴青灯古佛前。” 晏安昭以前也曾劝过母妃,但都被拒绝了。这次他也没有再继续劝说,“我这次会洛城,可能五年内不再回来了。” “阿弥陀佛,我会为你们一家祈福的。” 宋浅姝与孩子到的时候,晏安昭站在门外,无念跪在佛祖前闭目念经。 宋浅姝用眼神询问晏安昭是否要与无念说一声再离开,晏安昭摆手示意不用。俩人最后看了眼背对着他们的无念,带着孩子便要离开。 大侠经过两次离别,养成了招手的习惯,他见祖母没有看他们,便清脆的一声叫道:“祖母。” 无念侧头看向他,大侠对她摇摇手,大声说道:“我们走了。” 无念对他微微一笑,看着晏安昭一行人越行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身影,才闭上眼,继续诵读今日的佛经。 在回王府的途中,晏安昭也与宋浅姝一起乘坐马车。晏安昭好几次想要询问宋浅姝刚才跟裴明沅说了什么,但是都被大侠给打断了。 看着大侠与宋浅姝亲昵地说话,晏安昭有些气闷。 好在两个孩子今天玩得有些累了,马车还没到城门便昏昏欲睡,最后睡在了马车上,宋浅姝将柜子里的小被子拿出来,盖在他们身上。 宋浅姝看到晏安昭欲言又止,问到:“你想说什么?” “你和裴明沅说了些什么?”晏安昭有些难为情地说出来,为了不显得自己气量小,又补了一句,“我最近与他在朝堂立场不和,所以我才问你的。” 宋浅姝还以为晏安昭是有什么大事想要说,结果就只是件小事,诧异地看着他:“就只是简单聊聊。你很在意?” 宋浅姝话还没说完,晏安昭便回道:“当然没有!” 晏安昭顺势提起以前的事情:“只是你以前跟他关系颇好,我怕你听他的一面之词误解我。” “我怎么会因为他的话而不信任你。” “可你以前跟他关系,挺好的。”晏安昭又说了一遍。 “是啊。”宋浅姝并不否认。如果她是个男子,应该会跟裴明沅成为好友。 晏安昭酸酸地说道:“我看他可是心悦你。” “你在说什么?”宋浅姝疑惑地看着他,“我跟他就只是朋友情谊,而且他也有娶妻生子,怎么可能喜欢我。” 晏安昭对上宋浅姝不解的眼神,便没有告诉她,当年他们的婚事定下时,裴明沅还去找过宋浅姝,意图想带她离开。 宋浅姝看晏安昭的脸色有些差,又想起刚才遇见时晏安昭着急的模样,浅笑着问:“你不会以为我与裴明沅两人有男女之情吧?” “你当年常去国子监找他,还带了糕点。”晏安昭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 “那是因为那段时日你嚷嚷着要瘦身,除了一日三餐不再多吃。”宋浅姝去找晏安昭时总会顺手提着糕点,等晏安昭下课后,两人一起在国子监的一片小树林中吃。 宋浅姝继续说道:“你不和我一起吃,我又正好遇到裴明沅,便邀请他跟我一起。” 晏安昭没想到起因在自己,更加郁闷。早知是因为自己,姝姝才会遇到裴明沅,他一定将宋浅姝带的所有食物吃下。 晏安昭沮丧地提起另一件事,“那离开国子监后,你还常常去找他。” 晏安昭并不承认自己在宋浅姝身边派了暗卫,他是担心宋浅姝,并且只有宋浅姝出府时暗卫才会跟着。 每当暗卫禀告宋浅姝穿男装与还是尚书郎的裴明沅相见,还常送他东西。晏安昭就生气,气得想吃肉,但他又在瘦身,每次只能咬牙在武堂练武。 晏安昭想到这里,又加了句,“你还给他礼品。” 晏安昭语气中的酸醋味,宋浅姝都能闻到了,她忍不出笑出声,说:“因为怡静姐喜欢裴明沅,我每次找他只是问些怡静姐不敢询问的事情,然后再转告。至于礼品,那也是怡静做给裴明沅的。” 听完宋浅姝的解释,晏安昭才知道这些年他一直都是自己自寻烦恼。 如果他当时问一句宋浅姝,便不用多年来纠结宋浅姝是否真心喜欢自己。 宋浅姝并不知道晏安昭在意这事,她坦荡地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都告诉你。” “那你心悦我吗?”晏安昭看向宋浅姝的视线有些游离,他不能确定宋浅姝的心意。 “心悦呀。”宋浅姝的左手牵住晏安昭带着凉意的大手,右手像往日捏大侠那样,捏住晏安昭的右脸,“我幼时有一次坐在秋千上,想以后一定要找一个想我爹一样疼我娘的男子。” 晏安昭不知如何开口,等待宋浅姝接下来的话。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神色些微紧张,视线却定在宋浅姝的笑眼。 “然后我看到你了,你一直都对我很好,也不敢欺负我。”宋浅姝突然停住了,在晏安昭的手心轻掐一下,才继续说,“嫁给你,似乎也不错。” “什么时候?”晏安昭的声音有些沙哑。 宋浅姝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不确定地开口:“应该是十四?” “你不是想要嫁给大侠吗?” 年少的晏安昭一直以自己的肥胖而自卑,他知道宋浅姝的心上人是江湖中身材魁梧,武艺超群的大侠。 “那只是小时候看话本的想法啊,我又没去过江湖,大侠是圆是扁我都不知道。”宋浅姝说道这时,眼里并没有未去过江湖的遗憾,只有欢乐的笑意。“我现在早就有大侠了,而你早就是我的大侠了。” 晏安昭忍不住将宋浅姝揽进怀里。宋浅姝将手环在他的腰间,靠在他的肩上。 晏安昭从不敢问宋浅姝是否心悦自己,怕从她口中听到怨恨的话。 宋浅姝嫁给自己后,便远离了燕都,来到荒废的洛城,此后又经过许多曲折,身子一直虚弱,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出府玩耍,只能在王府的小院里休养。 难得两人能够如此安静地坐在一起,晏安昭扫了眼还睡熟的孩子,确认他们不会突然醒来后,才轻轻靠近宋浅姝的脸颊,正要低头。 安七的声音便从车外传进来,“王爷,王府到了。” 晏安昭的脸一下子黑了,宋浅姝看他又有恼闷了,嘴唇在他的右脸轻轻碰下,笑着说:“该下车了。” 第73章 晏安昭从福运庵回来后便更加繁忙,一连好几日都没有回府,即使回来也只是匆匆来见宋浅姝一面便又离开。 宋浅姝见他日渐消瘦,眼下也显现出青黑,担心他的身子撑不住。但晏安昭只叫她不必担忧,等几日事情结束,他便能带她回洛城了。 午后,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的墙角前,时不时伸出手指轻戳一下在那儿的小动物。那里有一个由茅草捏成的鸟窝,上面蜷缩着一个刺猬,这个刺猬便是大侠生辰那天在山里抓的。 因为晏安昭禁止他们出府,在府里呆得无聊的大侠便开始闹脾气,嘴里念着要他的小刺猬。晏安昭无法,只好让其中一个暗卫快马加鞭回洛城,将这个小东西带来,来回花了半个月。 宋浅姝隐约知道晏安昭如今防着晏安钦,怕晏安钦派人刺杀他们一家。虽然她在府里闲得无事但不想让晏安昭烦心,她平日也少踏出府门,更多是在府里陪着大侠平安,或者在厨房里跟着厨娘学做一些简单的菜肴。 宋浅姝坐在树下看话本,大侠用一个布袋装着刺猬,一蹦一跳地过来,问:“娘,我能把小刺猬给承羽看吗?” 承羽是皇上的二子。 刚到燕都时,他们一家人曾到宫中赴宴。 宋浅姝并不喜欢这种宫宴,时刻需要端着架子,并且小心翼翼地说话,以防有心之人借题发挥。 大侠却是放得极开,非但不害怕皇上,几句天真的话逗得皇上开怀大笑,将他抱在怀里,说要让皇子们也学学蔺诺的天真散漫。 宋浅姝听得眼皮一跳,担心皇上像话本上写得那样,将孩子留在宫中当做质子威胁晏安昭。 好在这只是她的一时乱想,皇上抱了大侠不到一刻便将他放下,叫他同二皇子玩耍去。 大侠只和二皇子玩了一个时辰就结下友谊,这些日子便常常念着要和他玩耍。 宋浅姝也不好做决定,说:“等你爹回来,你问问他?” “那爹什么时候回来?”大侠已经有五六日没有见到晏安昭了。 “可能今晚吧。”宋浅姝也不确定,“等你爹回来了,我就帮你问,好不好?” 大侠早就想晏安昭了,然而一连五日都没看到。他鼓着嘴,生气地跺脚说:“爹每次都在我睡觉的时候回来,我今晚要等他回来。” 宋浅姝浅笑着说:“好,今晚我们一起等。” 往常酉时就开始犯困的大侠硬撑到戌时。大侠坐在小椅子上,因为困倦,原本坐直的小腰板也弯了下来,到现在趴在桌上半眯着眼。 宋浅姝怕他着凉,早就在他的身后盖了一块毯子。 宋浅姝看大侠实在是困极了,她走上前,费力地将大侠抱起来,温声说:“今晚你爹可能不回来了,现在跟娘到床上睡,好不好?” 大侠的头靠在宋浅姝的肩上,眼睛已经困到睁不开了,缓慢地说:“那好吧,我要睡了。” 站在一旁的青涟见王妃抱得吃力,想要接过公子,但是被王妃阻止了。她只好后退到王妃身后,以防她们摔倒。 宋浅姝刚将大侠放下,一名侍女急忙走进房内,仓猝慌张地向她禀告:“王妃,侍卫安七回来了。” 安七暗则是晏安昭的暗卫长,但在燕都因为没有可信任的人,晏安昭便对他人说安七是他的侍卫之一。 宋浅姝看她神色紧张,问:“怎么了?” “安七身负重伤,昏迷不醒,陈诃大夫已经过去了。” 青涟听到安七受伤,顾不得王妃在场,焦急地高声问道:“伤得可重?” 侍女被青涟的厉声吓到,颤抖地说:“全,全身都是血。” “青涟,你先过去看看吧。” “谢王妃。”青涟疾步赶去安七的房内。 宋浅姝看着眼前低头的侍女,问道:“那王爷回来了吗?” 侍女摇摇头,“没有。” 安七一直是护在晏安昭身边,武功高强,连他都身受重伤,那晏安昭呢?宋浅姝不敢深想,吩咐她:“你叫管家去书房等我。” 宋浅姝话音刚落,晏安昭的声音便传来,“叫管家有何事?” 晏安昭缓步走进来,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并无大碍。宋浅姝刚悬起的心才放下,对侍女说:“你先下去吧。” 侍女便赶紧退出,离开时也不忘将门阖上。 宋浅姝担忧地说道:“我听说,安七受了重伤,还昏迷不醒。” 晏安昭安抚宋浅姝道:“安七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了伤,现在他已经没事了。而且,晏安钦的事也已经解决了。” 晏安昭并不打算跟宋浅姝今日发生的惊险,“等皇上处置晏安钦后,我们便能回洛城了。” “恩。”宋浅姝早就想回洛城,燕都早已物是人非,并没有任何留念。宋浅姝也想念还在洛城的淑尤与青禾,“我被劫走后,你有没有告诉她淑尤与青涟,我已经平安了?” “自然。”晏安昭说得并没有底气。 宋浅姝见晏安昭的脸色没有血色,只以为他是奔波了一日后疲累导致的,对他说:“你快去沐浴,然后早点歇息。” 晏安昭微微点头,但刚转身便一步踉跄。宋浅姝迅速抓住他的手臂,右手环上他的腰,正要问他是不是太累了,手心便摸到一丝黏稠,伸到眼前一看正是红艳的鲜血。 “你受伤了?” 晏安昭不想她担心,勉强扯出笑,虚弱地说:“就只是小伤。” 宋浅姝不听他的话,将他拉到床边,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不容他拒绝,“坐好,我去叫大夫过来。” 因为宋浅姝并不喜有人守在房门,青涟离开后,并没有其他侍女,她只能自己快步去找陈诃。一路上宋浅姝的手都止不住地颤抖,担心晏安昭的伤势加重,又埋怨他强忍着伤痛瞒着她。 第74章 晏安昭的腰间有一道不浅的刀伤,因为急着回来见宋浅姝,就只是在腰上简单地围一圈就算做包扎了,也没有停下休息,一路的奔波导致伤势加重。 晏安昭坐在椅子上,上衣已经脱下,露出腰间渗出鲜血的绷带。 陈诃将沾满鲜血的布条从腰上解下来,露出了那血肉模糊的伤口。陈诃眉头微皱,若是王爷能够及时在伤口上敷上药草或是止血的药粉,伤口便不会如此严重。 宋浅姝看见伤口,心又提起来了,不禁屏住呼吸,冷汗从额头冒出来,仿佛伤口是在自己的身上,视线无法从那可怖的伤口移开。 晏安昭见她被吓到了,轻声说道:“姝姝,等大夫处理完伤口,你再进来吧。” 晏安昭说话时,伤口也随着微微震动,宋浅姝担心伤口裂开,“你不要再开口说话了,我就在这里看着。” 陈诃仔细地用药水清理伤口,在伤口上撒了止血药粉后,才拿出新的布条将伤口围住,整整围了三圈才打结。 “你身上可还有其他伤口?”宋浅姝怕晏安昭又瞒着自己,语气不免有些严厉。 晏安昭说:“并没有了。” 陈诃又为晏安昭把脉,脉象平稳,只是有些虚弱。陈诃打算下去之后先煎一副药让王爷服下。 陈诃恭敬地对王妃说道:“王爷这几日最好勿要剧烈走动,以免牵扯伤口。等明日傍晚我再过来为王爷换药。我先下去为王爷煎一副补血养神的药。” “谢谢大夫。” 宋浅姝与陈诃一同走到门外,又问了一些注意事项,确定晏安昭的伤口并不会伤到筋骨后才安心地送走陈诃大夫。 宋浅姝回去时,看见晏安昭坐在床边逗熟睡中的大侠,微微侧身,大手捏住大侠的小鼻子,惹得还在睡梦中的大侠皱着眉头。 宋浅姝看着他腰间的布条,想到他这个举动会让伤口被拉扯住,就不禁恼怒,快步走上去,又不敢碰他,“你快转过来,扯到伤口怎么办。” 宋浅姝的声音带上些微的沙哑,晏安昭不再逗弄大侠,看见宋浅姝的眼角微红,此时正睁大她湿漉漉的圆眸瞪他。晏安昭有些慌乱,想要站起来安抚她,“怎么了?” “你不要动。”宋浅姝纤细的手按住他的肩膀,力度不大,但是晏安昭就像被下了定身咒,不敢有所动作。 肩上的手微微颤动,晏安昭稍稍抬头,看见她脸颊上流下一滴眼泪,慌张地将用手接住眼泪,手心微微湿润。晏安昭慌张地想要将她拥进怀里。 宋浅姝阻止他的动作,左手与他接住眼泪的手十指交缠,她闷闷地说道:“你吓到我了。” “对不起,不会有下一次了。”晏安昭立即认错,语气诚恳。 “你还想要有下一次?”宋浅姝冷声反问,左手的力度加重,但晏安昭并不疼。 “没有了没有了。”晏安昭右手揽住她。 两人的姿势别扭极了,宋浅姝索性甩开晏安昭的手,坐在他身边。晏安昭有些失望,但在宋浅姝将手伸过来时,又有些小雀跃。 宋浅姝自然也注意到翘起他的嘴角,她的心情并没有晏安昭那样美好。板着脸指责他:“你为什么瞒着我受伤的事?也不先去找大夫,如果伤势加重怎么办?” 晏安昭对上宋浅姝担忧的眼睛,有些愧疚,“我想见到你。” 今日捉拿晏安钦一事十分凶险。安七在他面前倒下时,晏安昭心中是充满恐惧的,他有那么一瞬想过,也许他今日回不去了。 腰上的一刀,疼痛将晏安昭从失望中惊醒,他才和姝姝坦明心意,怎么能够轻易就被人夺去性命,让姝姝在家中等待回不去的他。他还想回家看看儿子,晏安昭抢过敌人手中的刀,凭着他平庸的武功,硬是撑到了支援的军队到来。 晏安钦真正被抓获之后,晏安昭才能松一口气,他忍着疼痛先将身上的血腥味洗去,催促着大夫快速处理好伤口,就赶回王府来。 本以为能够瞒住宋浅姝一时,等她睡下后再次处理伤口,但还是被发现了。 晏安昭看不得宋浅姝为自己伤心的模样,他动动嘴唇,还想说些话让她放心。 宋浅姝捂住他的嘴,“不用说了,我去让人端些热水来,我帮你将身子擦一下。” 一直到整个房间都被黑暗笼罩,两人皆躺在床上时,宋浅姝都没有和晏安昭再说一句话。晏安昭心里忐忑,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宋浅姝消气。 怕大侠碰到晏安昭的伤口,宋浅姝将大侠移到床内里,并且自己与晏安昭之间也有一段小距离。 晏安昭打算悄悄挪动身子,靠近宋浅姝。他还只是稍微起身,就被时刻关注他的宋浅姝发现了,“你乖乖躺好,不要再扯到伤口了。” 晏安昭放软声音,“我真的错了,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怪你。”宋浅姝叹了一声,她被晏安昭吓坏了,此时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并不想多说什么,“快睡吧。” 宋浅姝说完便不想再多说下去,晏安昭无法,只能躺好。 大侠第二日醒来见到晏安昭,眼里都是欢喜,跳下床后,甚至来不及穿鞋,便跑向晏安昭。 在大侠快要扑上去时,宋浅姝将大侠拦了下来,严肃地说:“你爹受伤了,不能扑上去。” “哦。”大侠懂事地点点头,好奇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爹,问,“爹,我今天能去找承羽玩耍吗?” “等下我带你进宫。”晏安昭今日还要进宫面圣,捎上大侠也只是顺路的事情。 “你今日还要进宫?” “恩,还要向皇上禀明昨日的事情。”晏安昭见宋浅姝眉头蹙起,立即向她保证,“我们再过三日就能回洛城了。” 宋浅姝没有顺着回洛城的话头说下去,她将今日的药从侍女端着的盘上拿给晏安昭,“你不要太急了,多鼓着点伤口。” 晏安昭听宋浅姝带些嘱咐的语气,便知道她气消了,拉住她的手,“我一定好好地养着伤口。” 被无视的大侠还光脚站在地上,他大声地朝晏安昭说道:“爹,我的脚好凉啊。” “你不会去穿鞋吗!”晏安昭虽然是话是对大侠说的,但是冰冷的视线却停留在一旁伺候的侍女。 看着王爷王妃发愣的侍女被王爷的视线惊到,赶紧低下头,去将公子的鞋子拿来。 审问晏安钦一事并不是由晏安昭负责,皇上念着他身上有伤便允他在府中养伤,直到晏安钦的死罪定下后,才叫晏安昭进宫。 到了第四日,皇上便准许他们启程回洛城。 但回洛城的时间还是被推迟了五日,因为宋浅姝担心晏安昭的伤情,要他再养几日,等伤口结疤后再回。 宋浅姝也应许青涟不必在身前服侍,让她去照顾安七。 直到乘上回洛城的马车,青涟也还在安七的身边照顾,没有回来。 马车经过燕都城门,城门已没有一月前的长队,百姓们兴高采烈地结伴进入城门,不再怕被拦在城外不能回家。 大侠和平安两人坐久了马车,也没有一开始要挤在窗口看车外的好奇了,他们两坐在角落里,不耐烦地一遍遍逗呆呆的小刺猬。 直至再也不看到燕都那威武冰冷的城墙,宋浅姝才能松了口气,终于不必再提心吊胆,“终于能回洛城了。” “是啊。”晏安昭揽住宋浅姝,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等回到洛城,我们就一起到竹林里的小院子休息几日。” 说到竹林,宋浅姝这才想起一直被她遗忘的事情,“双鱼印章还被我藏在竹林里呢。” “双鱼印章?” “是啊,当初被我藏在竹屋外的一个小坑里。” 那时晏安昭离开王府前往鲜然还不到几日,宋浅姝便带着大侠与平安两人到竹林玩。 两个孩子拿着木棍挖坑,宋浅姝便顺便将一直不知如何处置的双鱼印章也扔了进去,还叫他们埋上。 晏安昭听到宋浅姝的说辞,一时无语。 宋浅姝想起念姝拿了双鱼玉佩,“不知道念姝现在如何了?还需要印章吗?” “他现在是鲜然的皇帝。” “皇帝?”宋浅姝惊讶极了,她自离开鲜然后便没有再与念姝有所联系。 “双鱼玉佩才是鲜然皇帝的象征。”晏安昭见宋浅姝疑惑,才将知道的说出来,“而双鱼印章,应该是你生父为了掩人耳目才制造出来的。” 宋浅姝并没有因为双鱼印章无用而失望,反而有些欣喜,“这样也好,我就不必担心双鱼印章会找来祸患了。” 晏安昭并没有告诉宋浅姝的还有一事,便是晏安钦六年前也被迷惑了,误以为双鱼印章与鲜然皇位相关,才与莫午勾结,想得到印章来获得鲜然支持。 抵达洛城那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马车徐徐驶进洛城,宋浅姝忍不住掀开帘子,发现道路上的行人都自发地站到两旁。百姓们见到王妃,都扬起笑脸朝她招手,人声也一时鼎沸。? 问候的声音传入耳中,宋浅姝眼睛微热,她虽不能认出城中的每一个百姓,却能从经过的百姓中看到熟悉的面庞。 她之前在王府时,每月都会有一些百姓来找她,就只是说些家常话。宋浅姝记不起她到底为洛城的百姓做了什么,才能让百姓们见了她,就像见到了家人一般。 晏安昭仿佛听到了宋浅姝的心声,他握住她的手,与她一起看着车外的百姓,沉声说:“这是我们的洛城。” 马车最终停在王府门前,府里的家仆全都出来等待主子归来。青禾与管家站在最前方。 宋浅姝下车时,青禾忍不住跑上前,但是想到尊卑,又止住了脚步。 宋浅姝也看见青禾的拘束,她伸出手,笑着叫道:“青禾。” 青禾忍不住跑上前,抱住王妃,“王妃,你终于回来了。” 大侠跟在宋浅姝身后下来,见到青禾与娘亲抱在一起,觉得好玩,便也跑到管家身前,伸手要抱抱。 管家看着小公子的身子有些为难,见公子瘪嘴要哭的架势,赶紧弯下腰抱住他。 大侠顺着他的手臂,要让他抱起自己。 年过五旬的管家抱不动公子,僵着不知如何是好。 晏安昭也瞧见大侠的举动了,牵着平安走过去,将他从管家怀里牵出来,“不要为难管家了。” 晏安昭又对管家说:“不用全在门口守着,回府吧。” “是。”管家恭敬地应道,然后高声喊道:“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全部家仆也随后高声喊道:“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第75章 番外1 天气越来越冷了。 宋浅姝推开房门,见到的便是覆上厚厚一层白雪的庭院,懒洋洋的阳光洒在雪上,为这寒冷的冬日添了一丝温暖。 宋浅姝的身体虽然一直在调养,但还是受不住严寒,侍女给她穿上了厚实的红斗篷。她问身旁的侍女成玲:“公子还未醒吗?” 一直服侍宋浅姝的青禾与青涟都在上一月嫁做人妇,宋浅姝便放她们出府,不必再当王府的侍女。 青禾离开时两眼泪汪汪,还说等成亲之后还要回来伺候王妃。 宋浅姝笑青禾是个傻丫头,若是想她了,便到王府来见她,其他人不会拦着的。 青禾为了让王妃能够亲眼见到自己出嫁,将原本定下的良辰吉日一直推后。若是宋浅姝再晚几日回来,青禾出嫁的日子便要定在明年六月了,整整推后了半年之久。 青涟与安七两人也在回到洛城之后互相坦明心意,并且迅速定亲,定下的婚期与青涟出嫁的日子只相隔三日。 宋浅姝为两人都准备了嫁妆,并且也都在出嫁的那天,与晏安昭去参加了他们的喜宴。 听到王妃的问话,成玲恭敬地答道:“奴婢经过时,成夏说公子还在熟睡。” 天气渐冷,大侠也恹恹的,不肯出来玩耍,偏爱在房中烤火。 “那我们过去看看吧。” 宋浅姝进到大侠的房中时,平安早已穿戴整齐,坐在桌边吃早饭。见到宋浅姝,便开心地叫道:“娘,吃早饭。” 平安回来之后倒是更加活泼了,少了许多拘束。 宋浅姝见平安将早饭吃了大半,便笑着夸奖道:“真棒。” 走到内间,成夏着急地站在床边哄着公子起床,但大侠将整个身子裹在被子里,头也不肯露出来。 成夏见到王妃走进来,赶紧退后,低头行礼叫道:“王妃。” “我来叫大侠起床。” 宋浅姝坐在床边,将大侠的被子掀开,大侠扭动着穿得厚实的胖身子,闭着眼睛摸索被子,嘴里气呼呼地喊道:“掀我被子!我要罚你!” 宋浅姝将大侠拉到身边来,轻轻地拍拍他的脸颊,问:“罚我什么?” 大侠抱住宋浅姝的腰,还不肯睁开眼,迷糊着说道:“罚娘和我一起睡。” “小猪崽,可不能再睡觉了。”宋浅姝将大侠的眼皮掀开。 不满的大侠扭着身子想要离开,但是被宋浅姝抓着不能移开,只好不开心地睁开眼,撒娇地说道:“娘,我冷。” “冷就赶紧起来。今天你还要念书呢。” 听到念书两字,大侠就更不愿起来了,抓着宋浅姝的手臂,“今天好冷呀,能不能不念书呀?” “不可以。”宋浅姝接过成夏递过来的棉衣,将它套在大侠的身上。 大侠直到坐在桌前,还是垂头丧气地,想要在挣扎一番。 “如果你迟到的话,你爹就要亲自押着你去武场蹲马步了。”宋浅姝拿给大侠一个热腾腾的包子。 嘴里塞着包子的大侠,想到要在外面吹风就立马摇头说道:“不蹲马步。” 等到大侠吃完早饭,宋浅姝又给两个孩子系上一件厚实的斗篷,才牵着两人去往他们念书的书房。 大侠站在门口说道:“娘,你要来接我下课。” 明明就在府内学习,可是大侠却特别看重让娘亲送自己上下学。 “知道了,快进去。”宋浅姝催着大侠进去。 大侠跑来抱住宋浅姝的腿,“娘,我去好好念书了,将来考状元。” 说完,就不好意思地跑到房内去了。 考状元是来自昨天宋浅姝看的一本话本,里面的主角便是一个状元郎,衣锦还乡后便接自己的母亲到京城享福。 宋浅姝没想到大侠会将这个记在心中,她昨天看话本时,虽然大侠挤在她怀里,但看模样却是昏昏欲睡了。 成玲在一旁说道:“公子将来也会孝顺王妃的。” 宋浅姝并没有回她,转身要去厨房,“鱼汤好多天没喝了,今日正好煮来暖暖胃。” 鱼汤是宋浅姝回府之后做得最好的一道汤,也是晏安昭与孩子们最爱喝的,每一次端上桌后都能一滴不剩。 宋浅姝下厨时,成玲便守在王妃身边,时不时打下手,帮忙做些琐事。 宋浅姝喜欢自己烧柴火,特别是冬天,炽热的火焰并不会过分炎热,倒是让人感到舒适。估摸着鱼汤该煮熟了,宋浅姝打算站起来看看锅中的汤。 站起来的一瞬,宋浅姝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她将手放在炉灶上才稳住了身子。 成玲也注意到王妃的异常,赶紧走上去扶住王妃,“王妃?” “没事,可能是蹲太久了。”宋浅姝闭着眼说道。 成玲却是不放心,等宋浅姝缓过来,要扶她回房里,还要叫陈诃大夫过来把脉。 宋浅姝拗不过成玲,让其他人记得将汤盛起后,便由成玲扶她回去。 陈诃大夫很快便赶到了,为宋浅姝把脉时,眉头微皱。 让原本觉得成玲小题大做的宋浅姝也有些紧张了,莫非真的生病了? 成玲见大夫的模样,不安地叫道:“大夫?” 陈诃眉头舒展,笑着道喜:“恭喜王妃,王妃这是有喜了。” “有喜?”宋浅姝却是惊了。 “是的,王妃已经怀孕有两月之余了。” 那便是回府之后怀上的。宋浅姝摸着平坦的腹部,无法想象这里已经有一个小生命存在了。 宋浅姝说道:“这事先不要告诉王爷。” 成玲笑着应道:“是的。” 宋浅姝接两个孩子去膳厅的途上,问他们:“你们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吗?” 两人同时开口:“不要妹妹。”“想要妹妹。” 不要妹妹的大侠常被晏安昭嫌弃不是个女儿,是个丑乎乎的小胖子,以至于大侠一度害怕会有一个妹妹跟他抢娘亲。 而平安则是想有一个像娘亲一样温柔漂亮的妹妹。 宋浅姝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疑惑地问大侠:“为什么不想要妹妹?” 大侠不说原因,只说:“我要弟弟!娘,你给我弟弟,好不好?” 宋浅姝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索性不理他,继续往膳厅走,但是大侠却不依不饶,一定要宋浅姝应允他要弟弟。 晏安昭回到王府便直接在膳厅等,远远看见大侠闹脾气,便直接走过去,将这个小胖墩从宋浅姝身边扯过来。“居然敢烦你娘?” “我不要妹妹,我要弟弟!”大侠挣脱出晏安昭的手臂,在地上撒泼打滚。 “他这是怎么了?”晏安昭很少看到大侠会生宋浅姝的气,通常都是他罚了大侠,他才会这样。 “我问他们想要妹妹还是弟弟。” 晏安昭问:“为什么突然问起?” 宋浅姝本想今晚跟晏安昭说,但是对上他不解的视线,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大夫说我有喜了。” “有喜?”晏安昭听到是一愣,等反应过来,脸上便是欣喜,他激动地走上前抱住宋浅姝,“真的有喜了?” 宋浅姝不悦地说:“难道骗你的?” 晏安昭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到她的腹上,抑制不住兴奋,“我们要有女儿了。” “也有可能是儿子。” 晏安昭笃定地说:“一定是女儿。” “是弟弟!”大侠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晏安昭正处于欣喜之中,便懒得理会大侠,牵着宋浅姝坐下,还为她盛汤,谨慎地像是宋浅姝已经怀胎八月。 平安听到了父母的话,乖巧的坐在一旁,心中暗暗期待着妹妹的出生。 只有被无视了的大侠坐冰冷的地上发愣,不敢相信娘亲居然不管自己。 宋浅姝有喜的消息传出后,来王府的妇人便更多了,她们提着家中的生鸡蛋来见王妃,拉着她说怀孕时要注意的事项。 淑尤与青禾青涟也常到王府来看望宋浅姝。 大侠看着娘亲日渐隆起的腹部,也接受了自己会有一个弟弟或妹妹的事实,但是大侠每日醒来或者睡前都会蹭到娘亲面前,然后将手放在肚子上,小声地念叨着:“弟弟,你要乖乖的哦。” 宋浅姝好笑地说着:“弟弟知道了,你快去睡。” “那我明天再来看弟弟。”大侠不舍地看着宋浅姝的肚子。 “快走快走。”最后还是晏安昭将大侠赶出房间。 宋浅姝对晏安昭说:“看来大侠会是个好哥哥。” 晏安昭不爽地说:“他就巴不得是个弟弟,到时候等女儿出来,让她欺负大侠。” 如果大侠整日念叨着的是弟弟,那晏安昭便是念着女儿,也像大侠那样幼稚,一日也要对着肚子喊许多遍女儿。 临近宋浅姝生产的日子,远在鲜然的念姝也赶来了。 宋浅姝见到念姝还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念姝看到宋浅姝的大肚子,有些紧张,自己先走过来扶住她,“你的肚子?” “是不是有些大。”即使没有生大侠时的记忆,但是宋浅姝也知道自己的肚子不小。 “你快坐下。”念姝虽然已经是鲜然的皇帝,但是在宋浅姝面前却还是一年多的那个少年,他小心地将宋浅姝扶到椅子边坐下。 念姝说道:“母妃,她也十分想念你。” 念姝登基后,便对外宣告覃沁葵病逝,实则是将她送到外祖父家中。 宋浅姝也十分想念她们,说:“等我生了小宝后,我就带着他们去见娘还有外祖父母。” 两人又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宋浅姝突然腹部传来阵痛,想到陈诃大夫提前告诉她的事项,她紧蹙眉头,“我,我可能要生了。” “啊!”念姝不知如何是好。 “我去叫陈诃大夫。”在一旁的成玲着急地说完,便疾步离开。 宋浅姝拉着念姝的手臂,说:“带我回房间。” 等晏安昭接到消息回到王府时,宋浅姝已经在房中生产了。 念姝与两个孩子站在房外焦急等待,大侠有些害怕,见到晏安昭,便跑过去,要抱抱。 晏安昭正要抱他,房中便传来婴儿的哭声。 成玲打开房门,高兴地对他们说:“恭喜王爷,是小公子。” 是儿子呀,晏安昭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开心地走进房中去看儿子。 大侠听到是弟弟,雀跃地跳起来,“我要去看看弟弟。” 两人还没踏进房间,又传来一阵哭声。 成夏跑出去来对王爷说道:“王爷,是个小姐!” 听到是小姐,晏安昭快步地踏进房中,想要快点看见女儿。 六年后。 一个俏皮可爱的小姑娘坐在树枝上,一点也不胆怯,双腿悬在空中摇晃,见到哥哥走进院子来,还要大声地叫道:“蔺安哥哥!我在这儿!” 蔺安(也就是平安)抬头看向蔺箬,眉间微皱,眼里带着些担心,柔声说道:“你乖乖坐着别动,哥哥带你下来。” 站在蔺安身旁的蔺诺看见妹妹又爬到了树上,恼火地喊道:“晏蔺箬,你快给我下来!” 蔺箬对蔺诺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然后伸长了手等着蔺安来接她。 蔺诺见到她这样危险的举动,气得直跺脚,想要亲自将妹妹拉下来。但是蔺安早已轻轻踮起脚尖,运起轻功,将蔺箬从树上抱下来。 轻功不及蔺安的蔺诺看见蔺箬亲呢地和蔺安说笑,鼓起脸颊气呼呼地离开,他要去找弟弟玩耍,只要弟弟才是最好的。 蔺祈从小体弱多病,便养成了一个安静的性子。蔺祈虽然才六岁,能耐得住性子在书房里练字。 蔺诺炸呼呼地跑进书房里来,但是跑到弟弟面前,脚步就慢了下来,最后站在弟弟旁边帮他研墨。 大侠看着已经写了满满一页字迹的宣纸,夸奖道:“弟弟,真棒。” 蔺祈脸色微红,害羞地说道:“哥哥才是最棒的。” 大侠说:“等你练完字,我带你去吃烤鸡。” “好呀。”蔺祈糯糯地答道,默默加快了写字速度。 晏安昭跟宋浅姝来找蔺祈的时候,就见大侠兴高采烈地拉着弟弟要去吃烤鸡。 宋浅姝说:“大侠还真的是最喜欢弟弟呢。” 晏安昭说:“还不是蔺箬一直欺负他。” 说到蔺箬,宋浅姝就烦恼,女儿是四个孩子之中最调皮捣蛋的,大侠的捣蛋程度比不上她的一半。 每次蔺箬惹了祸,她还没出声,晏安昭就先哄着女儿不用担心。 想到这里,宋浅姝就气恼,“谁叫你惯着女儿,等她大了,少不了要上房揭瓦。” 晏安昭傻笑着说:“那谁让女儿最像你,我看到她就像看到你小时候一样。” 宋浅姝说不过他,加快脚步走在他前方,“我也跟大侠一起去吃烤鸡。” “我也去我也去。”晏安昭完全没有在孩子面前的严肃模样,没脸没皮地跟在宋浅姝身边。 第76章 番外2 宋浅姝自从那日进宫后,近半个月都没有再次进宫。 晏安昭以为她第二日又会进宫来,他兴高采烈地搜罗了许多小玩意,还将父皇母妃以前赏赐给他的玩具都放进一个箱子里,只等宋浅姝来时送给她玩。 晏安昭一大早便坐在宫门口,托着腮帮子,翘首以盼,还畅想了宋浅姝见到竹马儿或者小灯笼的开心模样。 一定特别好看。晏安昭想到宋浅姝的笑容,脸颊开始发热,最后忍不住埋进手臂中偷笑。 为什么她还没来呢?晏安昭怕看不到宋浅姝,连午膳晚膳都要摆到门口来吃,最后还是霖妃将他牵回房间。 晏安昭每走一步就要转过头,伸长脖子往宫门望去,然而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还是没有出现。 宫中的太监宫女接下来每日都能看到穿得严实的六皇子坐在宫门前,怀里还常抱着不同的玩具,昨日是六角风车,今日则是拨浪鼓。 只是每日六皇子都是兴高采烈地出来,天黑后则是垂头丧气回房。 霖妃早就注意到皇儿的异样,诱问了他几次,晏安昭都摇摇头不说话。 等了十日,晏安昭终于忍不住了,跑到霖妃身前,闷闷不乐地问:“母妃,为什么她还不来呀?” 霖妃柔声问道:“谁呀?” 晏安昭并不知道宋浅姝的全名,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最后着急了,终于想起一个字后便急切地喊出来,“姝姝!是姝姝呀!” 霖妃想了一会才记起来,原来是前些日子好友的女儿,她还记得那个软糯可人的小姑娘。见皇儿对人家念念不忘,笑着问道:“想她了?” “她,她说要和我玩耍的。”晏安昭不好意思地低头说道,声音却是越小声。 “母妃明日派人请她来与你玩耍,可否?” “恩恩。”晏安昭抬起头,眼里满满的欣喜,“那我去收拾我的玩具箱子。” 看着皇儿开心地跑回房间,霖妃忍不住笑了笑,对身旁的侍女说,“他都收拾了十日了,还不腻。” 晏安昭抱着他的小箱子,将里面的玩具全部都拿出来,又整齐地摆放进去,嘴里念叨着童言,那是他准备跟宋浅姝说的话。 然而宋浅姝第二日并没有到宫中来,宋夫人向霖妃表达了歉意,说宋浅姝染了风寒,这几日都在房中养病。 晏安昭听到宋夫人的话,蔫蔫地走回房中,也不看箱子了,生气地钻进被子里去。 霖妃见晏安昭无精打采了几日。 “昭儿,快起来玩耍了。”霖妃坐在床边,将晏安昭从被子里抱出来。 “我不要,我要睡觉。”晏安昭挣扎着要继续躺着。 霖妃拍了一下皇儿的屁,股,说:“再不起来,我就不让你去和浅姝玩耍了。” 晏安昭呆呆地看着母妃。 “我今日让侍卫带你去宋府找浅姝玩,开心了吗?” 晏安昭还没回过神,愣愣地问:“真的吗?” “自然,母妃骗你作甚。” “耶!”晏安昭高兴地在床上蹦跳了两下,然后积极地坐在床边等宫女为他更衣。 霖妃见皇儿喜笑颜开的模样,忍不住捏了一把他的脸颊,“真的是见色忘母了。” 晏安昭听不懂母妃的话,自己苦恼起要带什么给宋浅姝了。 最后晏安昭还是只带了一个小箱子。 等到了宋府,晏安昭便开始胆怯了,一步一步的挪动着,让前来伺候皇子的宋成林,想要拿辆推车推皇子。 好不容易走到宋浅姝房外,宋成林也不想伺候皇子了,大逆不道地告退了,实则是去找伙伴玩耍了。 宋浅姝这几日因为生病不能出门,只能呆在床上睡觉。她睡得迷迷糊糊,听到脚步声,睁开朦胧的眼睛,扒在床边看来人是谁。 晏安昭刚进房间,就对上了宋浅姝的视线,脚步一下子便被定住了,紧紧抱住怀中的小箱子。 宋浅姝还记得晏安昭,欣喜地问他:“你是来找我玩的吗?” “恩恩。”晏安昭难为情地点头,不敢看宋浅姝。 好不容易有人来给她解闷,宋浅姝欢悦地拍着床被,催促他:“那你快上来。” 晏安昭不好意思爬上宋浅姝的床,在床边扭捏,最后还是宋浅姝将他拉上来的,问:“你给我带了什么?” 晏安昭最后还是没有讲出他说了十多遍的话,他见宋浅姝雀跃地拿着竹马儿玩耍,还给它取名时,一愣一愣地,就只知道点头。 但宋浅姝并不嫌弃晏安昭呆。 霖妃派人请晏安昭回去时,宋浅姝拉着他的手,眼睛泪汪汪的,不舍地说:“你明天要来陪我玩吗?” 呆了一天的晏安昭使劲地点点头。 “也会带好玩的吗?” 晏安昭点的更快了。 来看望宋浅姝的宋清看见宋浅姝和宋成延两人拿着未见过的小龙船玩耍,疑惑地问夫人:“又去买玩具了?” 熟知女儿脾性的宋夫人无奈地说:“是姝儿哄得六皇子送给她的。” 晏安昭常出宫到宋府找宋浅姝玩耍,或是偶尔宋浅姝随宋夫人一起到宫中拜见霖妃。 晏安昭与其他皇子皇女关系并不好,也没有其他玩伴。 宋浅姝每到宫中,他都寸步不离。 五皇子也喜欢这个软糯的小姑娘,常给宋浅姝带些好玩的好吃的,也会说下趣话逗得宋浅姝咧开嘴巴大笑。 惹得晏安昭在一旁干着急,怕宋浅姝讨人厌的五皇子抢走,但是他却挤不出什么话来挤兑五皇子。 三人正在玩耍,晏安昭中途被皇上叫去。 五皇子将自己珍爱的面具送给宋浅姝,邀请她到自己的宫中玩耍,“我的宫中还有许多好玩的呢。” “不要。我要等安昭回来。”宋浅姝摇摇头,看见五皇子不开心的模样,转过身去玩晏安昭送给她的竹马儿。 五皇子怒了,“你等老六那个胖猪干嘛,他找不到你自然就回自己的宫殿了。” 晏安昭虽然最得皇上的喜爱,但是后宫妃子对他却是不屑的,这胖小子顶多称得上可爱,哪有其他可取之处。 五皇子的骂语也是从自己母妃那里听来的。 宋浅姝在家中养成了小霸王的性子,进宫前都会被家人教导不能失礼要忍让。 但是听见自己的小伙伴被辱骂,宋浅姝也怒了,她拍拍衣服站起来,气鼓鼓地瞪着五皇子,眼里燃烧着怒火。 五皇子还想再说几句诋毁晏安昭的话,“那个胖猪。” 话未说完,就被宋浅姝挥了一拳在下巴上,整个人都懵住了。 宋浅姝打架是没有章法的,扑上去挥着小拳头乱打。五皇子反应过来,恶狠狠地推开她,将宋浅姝推到在地,正准备打她,宋浅姝就嚎啕大哭起来,引得旁边的宫女赶紧跑来。 晏安昭从御书房回来后,找不到宋浅姝,旁边的宫女支支吾吾说宋小姐已经回宋府了。 晏安昭知道五皇子欺负宋浅姝时,立马泪汪汪地跑回御书房找父皇告状,让五皇子被罚禁闭十日。 此后五皇子见到晏安昭和宋浅姝两人都是绕路离开的。 晏安昭六岁便有太傅在宫中教导经典,十二岁才进国子监继续读书。 宋浅姝便常女扮男装到国子监去找晏安昭。 宋清拘不住女儿,只能任由她折腾,还曾想过掩人耳目送她到国子监读书。 宋浅姝将篮子里的糕点递给晏安昭,“给你,这是我娘做的糕点呢。” 晏安昭接过糕点,咬了一小口,“真好吃。” 往常他都是一口咬一半的。 “你蒙我呢,是不是今天的不好吃了?”宋浅姝拿了一块糕点,尝起来的味道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那么好吃,“是不是你生病了?” 宋浅姝伸出手要摸上他的额头,晏安昭躲开了,摇摇头,小声地说着:“我这些日子不能多吃,要瘦下来。” 宋浅姝咬了一口糕点,圆溜的黑眸疑惑地看着晏安昭,“为什么?” 晏安昭丧气地说:“太胖了不好。” 他不愿告诉宋浅姝,自己的兄弟都在取笑自己肥胖,还说宋家小姐瞎了眼,看上他了。 宋浅姝将晏安昭当做知心朋友看待,并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意识。她大大咧咧地捏住晏安昭肉肉的脸颊,“胖也没关系呀,多软呀,嘿嘿。” 晏安昭任由宋浅姝捏揉自己的脸,只是整张脸也红扑扑的。 宋浅姝问:“难道是你要找皇妃了?” 晏安昭今年十四,这个年纪的皇子都会有通房的宫女。 晏安昭赶紧否认:“当然不是。” “吃吧吃吧。”宋浅姝今日带的糕点是两人份的,“等明天我就不带给你吃了。” 练武是每个皇子自五岁便要开始的,但是晏安昭不愿蹲马步,在皇上面前撒个娇,皇上便允了他比其他皇子少练一个时辰,还让武师放松要求。 晏安昭下定决心要瘦下来之后,每日不但早起一个时辰跑步练武,除了一日三餐外也不多吃。两年下来,武功倒是精进不少,身高也拔高了半尺,但是外形却没有瘦下许多,让他郁闷至极。 宋浅姝身边却多了个裴明沅,每次晏安昭看到他们走在一起,郎才女貌,心里都十分酸涩。 宋浅姝并不知道晏安昭所想,每次看见他,便会立马抛下裴明沅,跑过来找他,“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晏安昭失落地摇摇头。 “今天我们去野外放风筝吧。”宋浅姝早就让淑尤准备好风筝。 晏安昭看着宋浅姝的侧脸,忍不住问道:“我和裴明沅,你更喜欢谁?” 宋浅姝快步走在前方,没有听清晏安昭的声音,见他突然停住脚步,便走回两步牵住他,“当然更喜欢和你一起去放风筝。” 听到宋浅姝的回答,晏安昭的嘴角禁不住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