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不干了》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女主不干了(快穿) 作者:邈邈一黍 文案 古早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们,大都身世悲惨,还总是被人误解,被亲人背叛,被爱人误会,被婆婆欺辱,被情敌陷害…… 她们总是善良的,原谅背叛者,爱上害她们遍体鳞伤的人,把恶婆婆当亲娘敬着,把情敌的孩子当宝贝疙瘩养着……最后求得一个圆满结局。 当苏苑成了书里的女主:我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宫斗文里的女主√ 种田文里的女主√ 知青文里的女主√ 苦情文里的女主√ 被取了心头血的女主√ 友情提示:1v1,男主始终不变~苏苏苏,爽爽爽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快穿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苑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古早女主在线翻身打脸 立意:你的善良必须有点锋芒 第1章 宫斗文里的女主(1) 六月中旬,正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可谓是酷暑难当。 苏苑把练武的地方改到了自己院里的长廊,跟练武场比起来,长廊这边要更凉爽些。 苏家以武起家,最出名的是枪法,可惜苏苑对此不感兴趣,除了拳脚功夫和骑射外,也只习了剑法而已。 “也用不着日日都如此勤勉,天气热,好好在房里歇着就是了,还练什么拳脚功夫,不差这几日。”苏母一脸心疼的道。 自家这个女儿并没有刻意当作男儿教养,喜欢学什么都随她,做父母的不过是引导,并没有强制要求女儿学什么。 头些年的时候,这孩子喜欢弹琴、喜欢作画,性子虽不文静,但喜欢的东西都挺文静的,这两年长大一些了,性子比之前刚硬了,连喜欢的东西都改了,大半的时间都花在了练武上。 “女儿都习惯了,一天不练,浑身都不舒服,左右这里也不热,放了好几盆冰呢。” 苏苑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盏,小口小口的喝着,很是斯文的样子。 再是练武,礼仪规矩也是不能错的。 苏母了解女儿,也就没多说什么,比起京中那些风吹过来就要倒的贵女,她还是更喜欢自家女儿这样,健健康康的,出手能撂倒好几个成年男子。 这样的本事可不是光靠练武就能练来的,阿苑今年才十一岁,正儿八经习武不过两年,苏家的武学再好,也好不到这份儿上。 阿苑是天生力气就比常人要大,这一点是随了自家夫君,早些年时候,小家伙还为此不高兴,觉得自己同玩伴不一样,这两年长大了,倒是很满意这天生的大力气,在练武上也颇有悟性。 阿苑的祖父,已经年纪一大把的齐国公,最近这两年就时常惋惜,惋惜阿苑不是男儿身,一身的本事没地方用。 “刚刚宫里边传来消息,过几天就启程出发去行宫避暑,你阿爹也在伴驾随行之列,咱们一家四口都过去,让赵嬷嬷帮你收拾收拾行李,爱玩的、爱用的都带上,咱们家过去的人少,多带些东西也无妨。” 苏苑点头应下,她穿来这个世界两年了,去行宫避暑也不是头一回,这流程早已熟悉了,没什么好担忧的。 再说了,以她如今的身份,还真没几个人敢为难她。 苏家祖上是跟着开国皇帝打天下的功臣,被封为齐国公,还是世袭罔替的那种,一代一代传到现在。 如今的齐国公是苏苑的祖父,齐国公世子就是自家不按常理出牌的爹爹。 再加上已经贵为皇后的姑母,苏苑在整个京城的贵女圈中,那都是首屈一指的,没几个人敢惹。 “说起来这应当是阿弟第一次去行宫避暑,阿娘放心,女儿到时候肯定带他在行宫好好玩儿,顺便监督他不能落下功课。”苏苑促狭道。 一个三岁多的小娃娃,能有什么功课,不过是哄着他玩儿罢了。 “你这孩子。”苏母笑着点了点女儿的额头,“这两日多去看看你祖父祖母,虽说是避暑,但估摸着得在行宫那边住上好几个月呢,等从行宫回来,就得跟着阿娘学管家了,女红不想学没事儿,咱们这样的人家也缺不了绣娘用,但管家必须要学,免得将来被旁人糊弄了去……” “都听阿娘的。”苏苑颇为乖巧的点了点头,只要不让她去绣花、做针线活就成。 要说起来,苏苑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排斥女红的,甚至可以说是很有兴趣,只是刺绣可不是那么容易学的。 再怎么小心也免不了要被针扎手指头,这也就罢了,苏苑不是吃不了苦的人,她是没那份耐心。 在院子里扎马步的耐心她有,在房间里绣花的耐心可就没有了。 因此练了几天,苏苑就死活不肯再练女红了,反正她又没打算进宫选秀,不会绣花又能如何。 母女俩说了一阵子的话,把阿娘送出门去,苏苑这才坐在梳妆台前愣神。 也不完全算是愣神,面前的铜镜不如后世的镜子来得清晰,可还是能看清楚模样的,这张脸虽然还没长开,但跟前世是差不多的一张脸,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轮廓,真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是这辈子比上辈子显得更加英气吧。 不只是长相,连名字都跟上辈子一模一样,这缘分可深了去了。 苏苑上辈子没看过几本小说,她生来也算富贵,只是家里头不清静,父亲身边的莺莺燕燕就没少过,私生子和私生女也有,母亲为此生下她没几年之后就走了。 年少的时候,拼命学习,长大以后又跟父亲争家产,为的就是直接从爷爷手里头把家业接过来,自个儿不受窝囊气,也用不着旁人可怜。 所以压根就没什么功夫看小说,不过后世信息发达,什么穿越、穿书的,苏苑也都略知一二。 她这辈子就属于典型的穿书,两年前从这具身体里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多出来的,不光是属于原主从前的记忆,还多了一本小说的内容。 一本宫斗小说,上面的女主就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按照小说的内容,原主十五岁嫁给大燕朝的五皇子,十八岁成为皇后,当时的太后还是原主的姑母,这样的际遇,确实是女主才能有的待遇。 只可惜宫斗小说里的男主大都不怎么专情,借着平衡前朝的理由,这位男主对后宫向来都是雨露均沾。 原主虽然是皇后,但也在妃嫔那里也吃了不少苦头,甚至还被害得流产,生下来的两个孩子也没能保住,最后不得不走上姑母的老路——收养庶子,把庶子记在自己名下。 从五皇子妃到皇后再到太后,原主称得上成功,但日子却算不上幸福。 在苏苑看来,原主在宫里的日子何止是不痛快,简直就是憋屈,给男主纳妾,给男主养孩子,最后等男主死了,还得扶持着情敌生的孩子坐稳皇位。 依着原主的出身,如果不嫁给五皇子,谁敢欺负她,如果不是对五皇子生了情,谁又能伤害她。 苏苑是个不肯吃亏的人,别说她不喜欢书里边的男主,就算是她将来喜欢上一个人,也还是会更爱自己。 所以打从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苏苑就没打算嫁给五皇子,也没打算嫁进皇家,吃亏受气的事儿,她做不来。 这年头的婚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小说里,原主虽然自幼就与五皇子相识,彼此互有好感,但两个人的婚事还真不是谁求来的,而是当今皇上的意思。 五皇子不是皇后的亲子,只是记在皇后名下的养子,为了加强这二人之间的关系,最好的法子就是把苏家女嫁给五皇子。 当今皇后,也就是苏苑的姑母,并非没有生养,三皇子便是嫡子,而且德才兼备,深受皇帝的宠爱和百官的信重,只可惜在小说里这位三皇子英年早逝,尚未大婚,就死在了贼人的箭下。 小说一开篇,便是原主被赐婚给五皇子,关于三皇子被杀一案,并没有详细的描述,但是被害的时间和原因在后文当中却有提及,就在今年去行宫避暑的路上。 三皇子比御驾提前一日出发,先去行宫做安排,所带的侍卫自然不如御驾多,可偏偏却遇到了谋反的贼子,那些反贼本来是想杀皇帝的,结果没摸清楚消息,进了他们埋伏圈的是三皇子一行。 整个车队,包括三皇子在内,无一人生还。 皇上为此大发雷霆,彻查此事,抓回了这些反贼,诛尽九族,可也换不回三皇子的性命。 这些人原本要杀的是皇帝,理由也极其可笑,先皇软弱,压不住朝臣,以至于养出来一大批贪官污吏,可以说是国之蛀虫,当今上位之后,自然不可能不处理这些人,有人被抄家,有人被流放,有人被斩首。 这些准备刺杀皇帝的贼人,便是贪官污吏们的后辈,还有这些后辈们找来的亡命之徒,人家是来报仇的,发现队伍里头没有皇帝,而是皇帝的儿子带队,也没有收手。 没了三皇子,才有了五皇子出头的机会。 苏苑一方面是看不上五皇子,另一方面,三皇子可是她嫡亲的表兄,姑母和表兄待她素来不错,有这样的关系在,由表兄继承大统总好过旁人来继承。 不管出于哪个角度考虑,在事先知道的情况下,她都不能眼睁睁看着表兄去送死。 此事苏苑都不用进宫跟姑母说,直接跟自家爹爹说就是了。 事不宜迟,苏苑把自个儿收拾整洁,就直接去了爹爹的书房。 苏父可比女儿忙多了,他虽是文臣,可却是武将世家出身,又天生神力,拳脚功夫坚持了几十年未曾落下,写得一手好字,在书法界颇有名气,这自然也离不开他的勤奋。 女儿到的时候,苏父正在写大字,因为嫌衣袖碍事,干脆连袖子都撸上去了,看上去可没有多少文臣的雅致,反而是武将的粗犷比较多。 齐国公一直都觉得长子就应该从武,天生神力不可多得,又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再加上他们家在武将那边的根基和人脉,长子从武要比从文更容易升迁。 只可惜苏父是个不爱常理出牌的主儿,人人都觉得他应该从武,他自个儿反倒是一头扎进了四书五经里,参加了科举,一路上披荆斩棘,硬是考了个探花郎出来,由此入仕。 “阿苑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来瞧瞧阿爹的字,今日下笔的感觉不错。”苏父向女儿招手道,这么一幅好字压箱底可惜,应当将其裱起来,拿来送礼,或是挂在墙上,赏心悦目得紧。 苏苑却是没有往前走,苦着一张脸,眼眶微红,说话的时候能听出明显的鼻音:“女儿哪还有心思去瞧爹爹字写得如何。”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家阿苑了,跟爹爹给说,爹爹上门找他爹去,非得好好比划比划不可。”苏父放下毛笔,气呼呼的道。 敢欺负他们家女儿,活得不耐烦了,甭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没有出手打小辈的道理,他找上门去,跟这家伙的爹好好比划比划不就行了。 他习武几十年,别说是文臣了,就是武将,也鲜少有能打得过他的。 苏苑一路上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一下子就被她爹打散了,差点儿笑出声来。 “不是被人欺负了,谁敢欺负我啊,是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 苏苑早就想好了说辞,这事儿也就只能这么解释了,总不能花钱请个道士过来帮着圆谎吧,这样的事情旁人她可信不过,她能花钱收买来的人,旁人也能花钱把嘴撬开。 “我梦见去行宫避暑,表兄比大家伙早出发一日,结果在玉溪山遇袭,数不清的贼人埋伏在哪里,女儿本以为这就是个梦,可没想到今儿早上宫里头传来消息,过几日就去行宫那边避暑,这也太巧了,若真的只是个荒诞的梦,那最好不过了,女儿就怕这是上天给的警示……” 苏父皱着眉头,他素来不信什么神魔鬼怪,可自家女儿没必要骗自己,更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 虽说是个梦,可时间地点都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苏父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安抚道:“这事儿爹爹知道了,必然会妥善安排好,你放心吧,若只是个单纯的梦,就当是提前排除危险了,若真有其事,必然不会让那些贼人逃了去。” 见爹爹把这当回事儿了,苏苑便松了口气:“有爹爹安排,女儿就没那么忧心了。” 那些贼人之所以能得手,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只要朝廷留心,事情就绝对不会像小说里那么发展。 “这事儿就不要跟旁人说了,任何人都别说,就当没做过昨晚的梦。”苏父叮嘱道。 他只愿女儿一生平安喜乐,这些事情还是不沾的好,长姐当年就是名声太好了,所以才会被选为太子妃,继而成为皇后,可皇家哪是那么好相与的。 “女儿知道,怕阿娘担心,方才我连阿娘都没说。” 苏苑知道深浅,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名声对一个人太重要了,可凡事都过犹不及,她要那么好的名声做什么。 更何况这事儿一旦传出去,在旁人眼里,她跟表兄就多了道数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她是想抱表兄的金大腿不假,但可没想过要嫁于表兄,做个有人撑腰的表妹多好。 第2章 宫斗文里的女主(2) 把事情告知爹爹后,苏苑就没再忧心,也没有刻意打听爹爹的行程,这事儿若是爹爹都办不了,那她就更没辙了。 不过,苏父却是在事情安排完之后,特意跟自家女儿做了交代。 “这事儿我已经同皇上说了,说是你祖母昨晚做的梦,三皇子毕竟是你祖母的外孙,外祖母惦记外孙子,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皇上做事谨慎,此事又事关三皇子,从京城到行宫的这一路上肯定会派人仔细查看,也绝不会再安排三皇子先去行宫,到时候肯定跟御驾一块走,咱们爷俩可以放心了。” “那就好。”苏苑点了点头,这梦由祖母来做,确实比她来做更好。 苏父知道自家女儿是个心思剔透的,能想明白这些事儿,用不着他过多解释。 其实也怨不得老爷子觉得惋惜,他这个做父亲的有时候也觉得惋惜,他这个女儿,不光是一身的武艺放在内宅可惜,性子、手段、眼光这些都不该被埋没,若是男儿身的话,将来在朝堂上必能有一席之地。 把事情交代给皇上,苏父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若这事连皇上都处理不了,那普天之下也就没人能处理了。 这父女俩算是想到一块去了,把事情甩给当今皇上,两个人该干嘛的干嘛。 苏父作为工部尚书,忙着工部的差事,苏苑除了武学,每日还有别的课程。 四书五经是专门请了一位女先生来教的,不图能做什么文章,但圣贤道理还是要知晓的。 琴棋书画,也有专门的先生教导,不过苏家也没指望着能再培养出一位才女来,当年名满京城的皇后,纯粹是个人天赋太强了,无心插柳柳成荫。 对于贵女而言,琴棋书画都是用来锦上添花的东西,略知一二即可,倒也不用样样都精通。 苏苑在音乐和绘画上确实没多少天赋,更没什么兴趣,跟着先生学习,也不过是学着欣赏罢了,倒是书法,苏苑在上面是下了功夫的,每天都有固定的时间来练字。 如此过了两三日,还没出发去行宫呢,京城这边就出了大事儿。 大燕已经建朝多年,早就没有什么前朝余孽了,当今皇上也并非昏君,虽不能算得上是什么圣明之主,但在政事上并没有大的过错,所以这些年来也没听说过有人造反。 如今在这酷热的六月天里,却是押进来一批反贼,足足有上千人,为了这些人,连去行宫避暑的时间都往后推迟了,先是收押,再是审问,板上钉钉的谋反,不光是自个儿人头难保,还要牵连九族。 把上千人推向刑场,这在京城都是百年一遇的大热闹,苏苑自然不会去外面看这个热闹,不过既然查出了反贼,她也就彻底放心了。 三皇子不死,也就没有五皇子什么事儿了,男主都已经不是皇帝了,还算什么宫斗小说,原本的剧情就更不会再出现了。 一直到七月初,去行宫避暑的御驾方才启程。 苏家在车队中的位置还是比较靠前的,在他们前边的是皇家,在他们后边的就都是臣子了。 苏苑虽然是女子,可是家里头管得松,她又是个随性之人,不太在意外人的看法,所以时常和男子一样在外骑马,而不是一直窝在马车里头。 清早和傍晚,太阳不是很晒的时候,这父女俩都是在外头骑马,马儿奔驰带起的清风,可比马车里头凉爽多了。 中午日头晒的时候,这爷俩再躲到马车里去,苏苑哄着年幼的弟弟冬郎学数数,前头那辆马车里,苏父和苏母这两口子可是腻歪的很,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这俩人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恩爱,苏父和苏母成婚的第三个年头方才有了女儿苏苑,女儿八岁大的时候,才又生了小儿子,也就是说在两个人成婚后的整整十一年里,都未能得一子。 在这个注重传承的年代里,苏父这些年来能一心一意守着妻子,莫说是在官宦家庭,就算是普通的平民百姓里头也不多见。 此次去行宫避暑的苏家人,也不只有这一家四口,还有苏父庶出的三弟一家,父母在,不分家,他们两家人自然也是要走在一块儿的。 不同于苏父苏母多年来只得了一子一女,齐国公府庶出的三房却是个子嗣繁茂的,苏长青同妻子孙氏膝下有七个儿女,皆是嫡出。 这大燕朝嫡庶分明,两者地位相差很大,苏父是齐国公唯一的嫡子,所以就算是没有儿子的那些年,也不能动摇他世子的地位。 只不过那些年里,齐国公一直想让嫡子从三房过继一个儿子,齐国公夫人则是一直想让自家儿子纳几个妾,以此来开枝散叶,免得爵位最终落到旁人那里去。 伴驾随行的队伍里,苏家长房和三房紧挨着,前边的长房是一家四口,后边跟着的三房,则是一家九口,整整齐齐,一个不落。 苏苑的阿爹苏长平,这些年来仕途顺利,已经官至正二品尚书,主管工部。 比起两个庶出的弟弟,老二苏长风和老三苏长青,苏长平作为嫡子,资源自然是最好的,但能做到正二品尚书,也离不开他自个儿的能力。 至于二房的苏长风和三房的苏长青,前者走的是文臣的路子,但却不是科举入仕,熬了这么多年,也才只熬到正六品。 三房的苏长青则是走了武将的路子,借着齐国公府在军队的人脉,倒也混得不错,已经官至从三品。 这三个人都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而且嫡庶有别,虽是兄弟,可并不怎么亲近,连带着他们的妻儿来往也不多。 像是苏苑,同二叔和三叔家的几个堂妹就不怎么亲近,也就是在祖母那里请安的时候,能见一见这几个堂妹,平日里就连见面都少有机会。 三叔那边最年长的孩子也是女儿,先开花后结果,开了一朵花,结了六个果。 是以,齐国公府三房的苏蓉,这几年在京城一直都被称为有福之人,有福气的人,才能在父母生了她之后,一连串带出六个弟弟来。 若是按照这个标准来评判有没有福气,那多年来只得了一个弟弟的苏苑,那可算不上有福气,起码比不过苏蓉有福气。 在小说里,苏蓉后来也进了宫,原主第一次怀孕就是被苏蓉害流产的,事情查清楚后,两房为此彻底撕破脸皮,苏蓉也从嫔位直接被贬为庶人。 这辈子苏苑是不打算进宫的,至于苏蓉会不会进宫,那就不是苏苑能管的事儿了,反正不管是从小说的剧情里来看,还是从她跟苏蓉目前的交情上来看,她们二人都绝对做不成姐妹。 从京城到行宫的这一路上,两房都没有坐到一块用顿膳食,只是挨的太近了,每日都免不了要打个照面。 对于苏蓉来说,她每天看见苏苑的次数,要比苏苑看见她的次数多得多。 两个人的父亲,一个文臣,一个武将,但教养女儿却恰恰反过来。 苏苑从小规矩宽松,这两年开始跟着父亲习武,因着天资不错,武功骑术在同龄的男子当中都是佼佼者。 苏蓉则是按照大家闺秀养的,诗词文章,琴棋书画,女红舞蹈,她每日学的是这些,至今连马背都没有坐上去过,更别说是骑马在外头溜达了。 “看她做什么,你大伯早些年没有儿子,所以这个女儿养的跟儿子差不多,满京城的贵女有哪个跟咱们府上大姑娘一样的,性子比男孩都野,早晚有吃亏的时候。”孙氏打着扇子,不咸不淡的道。 府里头四个姑娘,长房的苏苑排在最前头,同时也是出生最好的,齐国公的嫡长孙女。 她的阿蓉排行第二,在府里头被尊称为二姑娘,剩下那两个姑娘都是二房的,还是姨娘所生,地位不高,在府里头也没有什么存在感。 但投了个好胎,不代表着将来就能过得好,世子和世子夫人在养女儿上都没什么成算,大姑娘如今瞧着是活得痛快,可等将来嫁进了别人家里,这样的性子可混不开。 越是高门大户,对女眷的要求就会越高。 女人嘛,己身荣辱都要附在男人身上,哪个男人会喜欢一个假小子。 等着瞧吧,大姑娘吃亏受罪的日子且还在后头呢。 苏蓉没有理会母亲的碎碎念,倒也收回了看向堂姐的目光,倘若她的父亲是齐国公府的世子,光靠家世便可以嫁进一等一的人家,嫁给一等一的人,母亲又何必早早的就为她的名声造势。 堂姐将来未必过得好,但现在的确过得比她好,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母亲虽说嘴上不承认,可心里头也是羡慕着大伯母的吧。 除非是嫁到帝王家,否则官家女眷,最好不过大伯母。 更让苏蓉羡慕的还在后头呢,明明都是苏家的女儿,若论起名声来,堂姐还比不上她呢,可被皇后娘娘叫到前面去的却是堂姐。 苏苑没少进宫,被姑母召见也不慌不忙,到了姑母那里,看见当今皇上和三皇兄,也照样不觉得惊慌,还没行完礼呢,就已经被叫起来了。 “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礼,朕前头还有些事情,你们聊。” 这要是在皇后的寝宫里,那他在这边凑合着倒也无妨,可这是在马车上,皇后的马车虽然宽敞,可四个人在里头还是狭小了些。 “皇上先过去吧,等臣妾备好午膳,再让人去请您过来。”皇后一脸温婉的笑道。 这天下最为尊贵的夫妻俩,感情也却如外界传闻的那般恩爱,说话的功夫还牵了牵手。 苏苑不着痕迹地瞧了瞧这二人,姑母的容貌那是没得说,在百花争艳的宫里头都能排在前列,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但是跟十□□岁水灵灵的妃嫔们比起来,也照样不落下风。 她若是皇上,也必然会把姑母捧在手心里的。 反观皇上,丑是不丑,但如果褪去帝王的光环,单从相貌来看,只能说是普通人一个,平平无奇,丢进人堆里也找不出来。 苏苑是个十足的颜控,看人先看脸,所以不得不为表兄感到可惜,明明有那么明艳美丽的母后,但是却被长相平平无奇的父皇扯了后腿,以至于不能够跻身美男子之列。 好在,有姑母帮着拔高了颜值,表兄的相貌还是要高于皇上的。 倘若就这么一代一代传承下去,皇室子孙光从相貌上来说,应该是一代比一代强吧。 皇上这已经是好几代努力的结果了,那开国皇帝该是长什么模样。 第3章 宫斗文里的女主(3) “皇上都跟本宫说了,这回多亏了你。”皇后拉着侄女的手坐下,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边都有些后怕。 皇上不缺儿子,可她却只有宋煜一个孩子,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这不是活活要她的命吗。 苏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姑母都知道了,我还以为……” 以为能瞒得了,果然这年头什么事情都瞒不了皇家,她和爹爹在书房的交谈应该不会被人探听的,但她去书房找了爹爹,爹爹紧跟着就去了宫里头,这是瞒不了人的。 她没那么了解皇家的能耐,但爹爹必然是了解的,既然了解,还没有做戏做全面,那就只能是爹爹刻意为之了。 既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件事的内情,又想让姑父姑母和表兄承她的情,不得不说也是用心良苦了。 苏苑上辈子的父亲没能给她什么父爱,但是这辈子好像都被补偿回来了,让她感到温暖的同时,还有点不太适应。 “本宫知道你们的顾虑,放心吧,这事儿不会外传的。”皇后轻声安抚道,“也就咱们自家的几个人知道真相,无论如何这次多亏你了,本宫和你表兄都记着呢。” 来日方长,这恩还是要报的。 三皇子宋煜直接抱拳对着表妹行了个礼:“大恩不言谢,此番情谊宋煜铭记于心。” 苏苑忙往后退了一步:“姑母和表兄言重了,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一个梦境,心存不安才告知爹爹,就算没有我,表兄也未必会有事,这事儿既然过了,那就翻篇儿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无需如此客气。” 苏苑不想以救命恩人自居,毕竟两边身份不对等,而且她也不是真刀实枪的救下了表兄,一个梦境,顶多也就是起到了预警的作用,姑母她们又不知道小说的剧情,未必就全然相信梦里发生的事情,即便没有她出言提醒,可能表兄也不会死。 不过抛开小说的剧情不讲,这事儿对她确实益处颇大,本身三皇子就是她嫡亲的表兄,如今她也算是阴差阳错的帮了表兄,这金大腿抱得更扎实了。 她如今也没有什么需要表兄相帮的地方,可人这一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遇到难事儿,以她现在的身份,能帮她的人可不多,这人情不是用在眼下的,是用在不可预知的将来。 侄女这么说,皇后却不能不把这事放在心上,能做梦警示皇儿的危险,又能出言规避这份危险,可见她这个侄女是煜儿的贵人。 表兄表妹本就是一家人,关系亲近,又出了如今这事儿,倒不如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阿苑是煜儿的贵人,跟煜儿可谓是天作之合,将来必能够成为煜儿的贤内助,她到时候既做姑母,也做婆母,不会让任何人欺负阿苑的。 不过眼下阿苑还小,尚未到谈婚论嫁的年纪,此事不用着急。 还好是皇后没提这事儿,倘若现在就跟苏苑提这事儿的话,怕是不会有眼下交谈甚欢的场面了。 小说里英年早逝的三皇子令人惋惜,面前这个活生生的表兄,即便尚不能能跻身美男子之列,也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苏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年了,跟表兄也没少见了面,本来就对他的好感度很高。 这是一个可以拉出来给群臣作表率的皇子,无论是德行,还是能力,都没有让人诟病的地方,做人表兄也是极为优秀的。 本就极为优秀的表兄,如今拿她当救命恩人待,那就更是优秀的不能再优秀了。 知道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特意给了她一块腰牌,可在行宫随意走动。 “行宫外有围场,如今虽然还不到围猎的时候,但表妹若是感兴趣的话,也可以过去打打猎,到时候知会我一声就成,我安排人带你过去,几十里外还有个县城,虽然不怎么繁华,但也别有一番景致……” 热情起来的表兄,已经不能只用周到来形容了,苏苑觉得她还是小瞧了这事儿的影响力。 苏苑不愿把人情浪费在这些小事上,几番推辞,奈何在口才方面压根就比不过表兄,不愧是被群臣称赞的三皇子,她连拒绝都找不到充足的理由,这位又在兴头上,那就把腰牌接过来呗,不然还显得两边生份。 皇后含笑看着这一对小儿女,越看就觉得越合适,两个人年岁上差了四岁,煜儿今年才十五,本来是打算明年选秀就给他指婚的,但再晚几年也无妨,等一等也是可以的。 当着侄女的面儿,皇后没说什么,毕竟才是个十一岁的姑娘,还没开窍呢,不懂得这些,但等侄女儿离开了,皇后对儿子却是说出了自个儿的想法。 “你们俩年岁上相差不大,表兄表妹成婚自古以来就是常见的事情,之前那件事,阿苑也算是救了你一命,母后想着将来让你表妹也能换我一声母后,煜儿觉得如何?” 青梅竹马,救命之恩,再加上又有亲缘关系在,这样的婚事应当再合适不过了。 煜儿不觉得如何,相较于还没开窍的表妹,三皇子毕竟年长几岁,又比同龄人早熟,别看他未曾娶妻纳妾,可对男女之事已经看得很透了。 “母后想法是好的,但对表妹来说,这样的安排未必就合适,表妹的性子爽朗明快,不是个喜欢被约束的,皇家规矩颇多,不适合表妹。儿臣也不是什么良人,可以做一个好的表兄,但未必能做一个好的夫君,表妹应该嫁一个她能看得顺眼的男子,有母后和儿臣在一旁看着,绝不会让表妹被人欺负了去。” 如此自在快活的过一辈子,总好过嫁给他。 作为嫡皇子,宋煜打从记事儿的时候起,就知道自己与旁的兄弟不同,他的目标是继承父皇的位子,但又不仅仅只是继承父皇的位子,他想做的比父皇更好,比祖宗们更好,比历史上所有的皇帝都要好。 男女之情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作为帝王,与其痴情不如多情,与其多情倒不如无情,他心里装着更重要的东西,自然不想把心思分在男女之情上。 他不知道如果没有表妹示警的话,自己会不会身亡在去行宫的路上,但这份救命之恩他认下了,越是如此,才不能娶表妹为妻,他给得了表妹荣宠,但却给不了表妹做妻子应得的感情。 皇后怔怔的看着自家儿子,向来镇静的人,此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莫过于皇位和后位,当年她嫁给还是太子的皇上,也是奔着这一份尊荣来的。 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女人,从太子妃再到皇后,最后成为一国太后,这应该是天底下所有女人都渴盼的日子吧。 怎么到了自家儿子这里,后位反倒不是最好的选择了。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咱们都还没问呢,怎么知道阿苑愿不愿意。” 她儿子不愿意倒是真的,看着是在为侄女考虑,可这里面有没有夹杂私心还真不好说,苏家是世袭的国公,如今已经出了一个皇后,煜儿未必就乐意自己的皇后也出自苏家。 帝王心术,很难把儿女私情放在前头。 三皇子很是自信:“那就再过两年,母后可以亲自问一问表妹。” 依着表妹的性子,可不会想要嫁进皇家,母后视若珍宝的东西,旁人未必就真的稀罕。 不过若是两年后表妹同意,他也不会拒绝,如果后位是表妹想要的,那他也能给得起。 不知道自个儿姑母的想法,苏苑瞧上去是挺自在的,车队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还亲自去喂了自己的枣红马。 这匹枣红马还是她亲自挑来的,是外族人送到大燕的贡品,世间顶级的好马,前年只送了十匹过来,就连苏家也只得了一匹,苏父将其让给了苏苑,去挑马的时候,只有苏苑一个女子,还是个扎着双髻的小姑娘,所有人都让着她,让她先挑的。 苏苑那时候哪懂得分辨马的好坏,反正都是世间少有的好马,她挑选的标准就是颜值,在十匹马里挑中了最漂亮的这匹枣红马,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红云。 只不过她年纪尚小,没那么多机会可以出来骑马,府里的练武场终究是小了些,也可惜了这匹好马,不能驰骋在山林草原之中。 苏苑有几分惋惜的摸了摸红云的脑袋,这小家伙还吃着干草呢,脑袋亲昵地在她的手上蹭了蹭。 苏至冬看着眼馋,又不敢碰,只能眼巴巴的瞧着自家姐姐,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瞪得极圆,简直要萌到人心里去了。 一手将小家伙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拿着小家伙的手,慢慢给红云顺了顺毛:“要轻轻的,等你再长大一些,姐姐就送你一匹小马驹,你亲自喂它,亲自给它刷毛,时间久了,它就同你亲近了。” 苏至冬呼吸都是轻的,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把马给惊着了:“那冬郎的小马驹也要像红云一样漂亮。” 得,又是个颜控,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苏苑应得倒是爽快:“成,到时候带你一块儿过去挑。” 不就是一匹小马驹吗,千匹万匹她都送得起,总能让冬郎挑到顺眼的。 第4章 宫斗文里的女主(4) 行宫毕竟不是自个儿家的,想要跟在府里头一样,一人一处院子那是不可能的,苏家长房和三房各分了一处院子,而且还是相邻的两处院子。 虽然说三房的人口更多,但分院子的标准可不是这个,长房分得的院子差不多是三房那边的两倍大。 苏苑自个儿独占五六间,冬郎虽然年纪小,但没少往这边带东西,因此分得的房间与她差不多,剩下的那十几间就是阿娘和爹爹的了。 虽然不比在府里,但也不算拥挤,苏苑倒更喜欢在行宫这样的住法,一家人住在一个院子里,早中午的晚膳都在一块儿用,一天能打无数个照面。 早上她和爹爹在院子里练武,阿娘就牵着冬郎坐在一旁围观,中午的时候更热闹,爹爹教冬郎写字,苏苑在一旁看书,阿娘则是在做衣服。 苏苑学了几天的绣花就没兴趣了,苏母虽然会绣花,但是甚少动手,她做针线活一般都是做衣服,而且只做里衣,外衣过于复杂了,做起来麻烦,基本上都是交给府里头的绣娘。 等到了下午,太阳不是那么晒的时候,就是苏苑带人出去溜达的时间了,有表兄给的腰牌在,她在行宫里确实是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当然去见姑母是可以的,去见当皇帝的姑父就不必了。 当今皇上有六个儿子,大皇子早些年病逝,二皇子身体孱弱,六皇子出身低微,生母不过是个宫女,生下孩子就去了,没有任何封赏,六皇子从出生起就是交给嬷嬷抚养的,并没有养在高位嫔妃膝下。 是以,这次伴驾随行的皇子只有三位,嫡出的三皇子,淑妃所出的四皇子,以及已故丽嫔所出的五皇子。 三皇子虽然没有太子之名,却有太子之实,已经入朝办了好多差事了,到了行宫也不得清闲,多数时候都在跟着皇上处理政务。 苏苑在外闲逛时,基本上就没碰见过表兄,不过来自于表兄的关照却是时常都能收到,作为贡品呈上来的稀罕水果,御膳房大厨一日三餐的供应,据说这位御厨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给臣子家做饭这还是头一回,还有珠玉首饰、古书典籍…… 苏苑本身也不是个差钱的主儿,表兄给的这些东西也不是能用钱买来的,只是对她来说,很多都是没有必要的,还是那句话,多些往来是应当的,但情分不能耗在这些小事上。 苏苑为此特意写了封信让人转交给表兄,一则是感谢表兄的好意,二则是希望表兄日后不要再如此了。 随信送过去的,还有苏苑备上的礼物,也是些贵重的物件,苏家几辈子的积累,作为齐国公府的大姑娘,苏苑手里头根本就不差东西。 接到信的三皇子却是笑出了声,表妹会拒绝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这信上的内容委实直白了些。 跟平日里说的大白话一样,甚至比这还要简单,全篇下来连个成语都没有,简单明了,他来来回回看了三遍,也没找到这其中有隐喻的地方。 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什么也不缺,不需要这么费心,有什么想要的会直接跟他说。 这性子,比三皇子认知当中的表妹还要直白些,这也是把他当做自己人了吧,只有自己人说话才不需要这么藏着掖着,有什么就说什么,倒也有趣。 这样的表妹,过不了母后的日子,该在宫外自由自在的才好,他总归是能护得住表妹。 三皇子把苏苑看作是自由自在的飞鸟,不应当被关在笼子里,但也有人打起了这飞鸟的主意,还不是旁人,是小说中的男主——五皇子。 自从到了行宫,苏苑下午出去闲逛时,碰到五皇子的几率颇高,这位只比她年长了一岁,但看上去已经是一副大人模样,头上戴着玉簪子,手里拿着折扇,说起话来温文尔雅。 “近来天气酷热,表妹在外闲逛不如让人撑把伞,免得中暑。” 苏苑也怕毒日头,所以每次出门的时候太阳差不多都要下山了,哪还用得着打什么伞,再加上她对五皇子没什么好感,这么一个痴情又多情的人,她替原主不值。 因此,说话的时候颇有些不客气:“臣女活得糙,打不打伞不要紧,倒是殿下,该打把伞出来才是。” 收拾得这般精致,七月天还裹得严严实实,一层又一层的锦衣华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参加什么庆典呢,哪像到花园里来玩儿的。 五皇子抿了抿唇,似乎是有些尴尬,轻轻摆了摆手中的折扇:“表妹说笑了,我身为男子,自然也不需要撑伞。” 苏苑看着五皇子手里的折扇,都替他觉得费劲,这么一把小扇子能管什么用,而且想要扇风,也得用点劲儿才行,像五皇子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扇两下,跟不扇扇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别扭,费劲,厌烦。 苏苑跟五皇子碰面的次数越多,就越是不想与其有过多的交流,五皇子的心思,她看得明白,不就是想要获得她的好感吗,想着日后娶了她,既得了苏家这个助益,跟表兄的关系也能更亲密些,一举两得的事情。 可她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五皇子打扮得再是俊美,话说得再是贴心,她也只觉得厌烦而已。 这样的手段,实在上不得台面,在五皇子眼里,她莫不就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小丫头,随便哄一哄就能上钩。 一来二去的,苏苑都不乐意去外头闲逛了,她又不能派人提前去探路,谁知道五皇子什么时候过去。 小说里边,原主跟五皇子在订婚之前就互有好感了,不会就是因为如此吧,有心算无心。 不能在行宫里头随意乱逛,苏苑倒是去行宫外头玩儿了几次,前几次是跟着自家爹爹,去附近的猎场围猎。 要么说是猎场呢,还是皇家猎场,里面的猎物就是多,普通的山林子压根儿就没得比,猎物多,有一些又被人养憨了,那野兔子跑得都比别处慢,每次过去打猎自然是收获满满。 快回京的时候,苏苑还跟着表兄去逛了一趟县城,那里铺子不多,里面卖的东西也都不尽如人意,倒是外面摊贩卖的一些小物件还挺有意思,苏苑还第一次看到小猫模样的木簪子。 看上去是个颇为懒散的猫,慵懒的躺着,长长的尾巴就是木簪头,直接将其插.进发间。 “样子是挺有意思的,可惜是用普通的桃木雕成的,你要是喜欢,改日让宫里做几个同款的玉簪子,拿来赏玩。” 三皇子不光是瞧不上这用料,还瞧不上簪子的做工,过于粗糙了些,能让人入眼的也就是这份巧思了。 苏苑倒不觉得有什么,一则是她鉴赏能力还不足以跟表兄相比,二则她原本就是个随心所欲之人,昂贵精美的东西她不一定喜欢,低廉的物件只要入了眼,也照样可成为她心爱之物。 “这簪子做得活灵活现,颇有几分灵气,不需要再让工匠重新做了,如此便好,我知道表兄待我好,但我们这样的实在亲戚,日久天长,不在一时。” 实在亲戚,要不是习惯了表妹这样的大白话,三皇子这会儿都能笑出声来,倒不是觉得不雅,只是从未听过这些话,既新奇又好笑,还有几分不适应。 “表妹说的对,咱们这样的……实在亲戚,确实不用急在一时。” 三皇子面带微笑,但并没有笑出声来,不像苏苑,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在还知道这是大街上,用帕子掩住了唇。 不管是在原主从前的记忆里,还是从这两年她跟表兄的接触上来看,这位一直都是皇子典范的表兄,一言一行都合乎礼仪,让人挑不出错处,就像是应该高高挂起来让人瞻仰的人物,如今却说着上不得书面的俗语。 嫡仙下了神坛,到了人间;翰林院德高望重的老大人,突然到茶馆说了一段儿书。 这般罕见的场面,怎能不让人发笑。 三皇子也跟着朗声大笑,心里边颇有些松快,从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倒觉得可能他太过端着了,神经绷得太紧,给了自己太大的压力。 还是要学会放松一二的,他前段日子也算是过了一道生死劫,连生死都过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即便是要做千古留名的帝王,那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急不得。 三皇子野望很大,但他也确实是自幼就被当作太子教养,本来皇上是打算先让他这个儿子成了亲,再立太子的,可经历了反贼的事儿,在行宫里,就已经写好了册封太子的诏书。 回京后的第二日,这道册封太子的诏书便发了下去,诏告天下,立三皇子宋煜为皇太子。 这本就是众人意料当中的事情,但真正发生了,还是让一些人觉得惊喜,让一些人觉得懊恼。 苏家这边自然是欢喜的,上到齐国公夫妇,下到第三代的小辈,都知道这是好事儿,三皇子被立为太子,这也就意味着苏家不光是当今皇后的母族,将来也会成为皇上的母族。 不同于其他两房纯粹的欢喜,三房这边,苏长青在欢喜之余还有几分苦涩,一个人待在书房里,自饮自酌,欢喜慢慢散去,只留下苦涩。 皇后是苏家女不假,可那是苏家的嫡女,是苏长平的亲姐姐,不是他的。 就如同这齐国公的爵位一般,他的姨娘再是受宠,也没办法让他由庶子变成嫡子,父亲再怎么喜爱他,也把世子之位给了苏长平。 苏长平不过是好命投在国公夫人的肚子里,便要什么有什么,幼年习武时,最好的师傅、最好的兵器都是苏长平的,等到这人非要弃武从文,父亲才开始正儿八经的培养他。 苏长平多年无子,父亲几次三番让苏长平过继他的儿子,可只要苏长平咬死了不肯,那父亲就不会强求。 老天爷厚待苏长平,连子嗣也不曾缺了苏长平的,虽然晚了些,可人家也照样是儿女双全了,用不着过继他的子嗣。 如今三皇子被封为太子,苏家日后就更是苏长平说了算,人家才是三皇子嫡亲的舅舅,他这个舅舅要远一步。 第5章 宫斗文里的女主(5) 嫡出与庶出,立场天然不同,能够交好的只是少数,交恶的也是少数,大部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苏家长房较为清静,世子跟世子夫人夫妻恩爱,没有妾室添堵,一子一女虽然来得艰难,但也都身体康健,并非孱弱之人。 可这齐国公府整体就不是那么清静了,齐国公有三个儿子,分别是由夫人和两房妾室所生,感情之事是说不明白的,齐国公与夫人相携大半辈子,两个人也没红过脸,没吵过架,彼此之间也是有感情的,但这感情是亲人之间的感情,并非男女之情。 不像他和吴姨娘,年轻的时候,也曾难舍难分,老了老了,感情也未曾淡去,只是细水长流了些,不像年轻时那般浓烈。 儿子们不是一个娘生的,感情自然也不一样,对长子他是倚重,就算这孩子没听他的安排,非要弃武从文,但也照样做的不错,将来能够撑得起齐国公府。 次子是赵姨娘所生,他对这个儿子没什么要求,平平安安,不生事也不惹事就行。 幼子是他同吴姨娘的孩子,这孩子不需要撑门立户,又因为出身,仕途没办法与长子相比,让人心疼。 长子没有从武,因此,苏家在军队的人脉和根基,他陆陆续续都交给了幼子,能够在军队那边立得住,百年之后他也就不用操心三房一大家子了。 齐国公这个一家之主都没把一碗水端平,也就怨不得有人起心思,有人心不平了。 不过这与苏苑关系不大,国公府虽然没有分家,但公中的产业已经分好了,没有分的只是齐国公和国公夫人的私产,三房在一块儿住着,但实际上已然是各过各的小日子,各管各的开支,起码在财产上,三房已经没有什么牵连了。 长房这边儿独占家产的七成,日子自然不会不好过,不止如此,因为苏母颇有理财的手段,长房这边儿分了家是越过越好,都快要富得流油了。 苏苑要跟着阿娘学的理家之道,不只是管理中馈,也包括管理家中的产业,基本目标是收支平衡,更远大一些的目标便是让钱生出更多的钱来。 这课程苏苑可是感兴趣得紧,甭管到了哪里,钱都是要紧物,永远不嫌多,上辈子她那老父亲之所以能四处留情,还不就是因为手里头不差钱,否则人家凭什么跟他。 这边苏苑打起精神跟阿娘学管家之道,那边当爹的也没闲着,他是太子嫡亲的舅舅,于情于理,这会儿都得帮着太子适应新位置,就算以太子的能力,他能帮的不多,但态度总是要有的,不是给太子看,是要做给外人看。 太子很是承这个舅舅的情,就像表妹说的,他们可都是实在亲戚,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比这样的关系能更让人放心了。 太子虽是新立,可是根基深厚,在大多数人看来,这大燕朝的变数不大,除非是太子做出什么忤逆不孝之事,否则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帝王。 可如今这下一任帝王可都还没有娶妻呢,太子妃没有,侧室偏房也没有,有机灵的人家,已经开始暗戳戳做准备了。 有适龄的女儿送到东宫去自然是最好的选择,总好过送到宫里,宫里剩下的位置可不多了,而且皇帝年纪也大了,尽管位高权重、富有四海,可让水灵灵的姑娘家配一个快要四十岁的人,做父母的很少能狠得下这个心来。 东宫成了众人眼里的香饽饽,可作为太子的母亲,皇后还是想让自家侄女来做这个太子妃。 这对三方来说都是极好的事情,阿苑是煜儿命里的贵人,已经帮着煜儿逃过了一劫,将来二人若是成了亲,关联就更是密切了,煜儿若是再有什么劫难,保不齐老天爷还会给阿苑托梦。 这对阿苑来说也是极好的事情,从太子妃到皇后再到太后,她走的路再让侄女儿走一遍,这是天底下多少人都羡慕的,旁人求还求不来呢。 再有,这对她本人,也是有益处的,与其让旁人家的姑娘做儿媳妇,倒不如让自个儿的侄女来,将来必然能相处的好,不至于老了老了,还要跟儿媳别苗头。 如此各方都能得益的好事情,皇后自然不可能因为儿子的几句话,就改了主意。 不能同儿子达成共识,皇后便找了皇上和弟妹,儿女婚事,还是由父母说了算,她这个儿子素来主意大,可在男女之事上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没什么经验,不能完全听他的。 皇上对太子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无论是学业,还是政务,都是他一点一点教起来的,这是要将来继承大统的孩子,不客气的说,这孩子比他有能力,也比他有野心,他办不到的事情,将来这孩子能办成。 对苏家,也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的,齐国公在家事上有些糊涂,但做官还是清明的,虽说不上是什么能臣,但也绝不是庸官,家世好,什么也不缺,所以为官这么多年也没起过什么歪念头。 齐国公世子是个心里头有成算的,能弃武从文,就说明比齐国公看得远,也是个有能耐的,在工部多年,政绩那都是实打实的,一心做实事儿,也不怕得罪人,做帝王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臣子。 至于余下的那两房,也都翻不起什么波浪来。 这样的人家,如果不是皇后的娘家,太子妃选苏家女儿,确实很合适,但正因为苏家已经出了一个皇后,就不能再出一个太子妃了,否则对朝堂来说不是好事,长远来看,对苏家也不算是好事。 “这是煜儿的终身大事,只看他自己愿不愿意,想选哪户人家的姑娘就由他来做主,朕是没什么意见的。”皇上轻轻巧巧的把皮球踢给自家儿子。 自己带大的孩子,自己还不了解吗,煜儿是个有大局观的人,不会因为救命之恩,就乱了心思。 “咱们年纪都不轻了,说句难听的话,都不知道还有多少年的活头,煜儿是个争气的,把将来托付给他,朕没什么不放心的,你也别操那么多心了,有那功夫还不如多陪陪朕,咱们一道喝喝茶、赏赏花也是好的。” 对着这样的枕边人,皇后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与史书上的帝王都不一样,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就不是个多重权欲的人。 煜儿还小的时候,这人就想着赶紧把儿子培养出来,好把江山的重担交给儿子,如今立了太子,就更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把政务都交给孩子处理了。 这边跟皇上说不通,到了弟妹那里,也没能说通。 人家也是一心为女儿着想的好娘亲,话说的那叫一个诚恳漂亮:“阿苑性子跟男孩差不多,臣妇跟老爷都不拘着她,想学武便学武,想骑马便骑马,想出去逛,那就带足了人出去。说句良心话,臣妇这个女儿生错了,合该是个男儿才对,这孩子不适合皇宫。” 这样的慈母之心,也叫人说不出话来,她原是想做好人的,结果各方都不乐意。 也罢,都不乐意,她也就不做这个坏人了,阿苑是她的侄女,又是煜儿的贵人,将来无论嫁到什么人家,她都会护着的,不会让旁人欺负了去。 只可惜做普通人家的女眷,虽然简单,但未必会痛快,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吧。 皇后自此歇了心思,苏苑倒是一直没察觉出来什么,毕竟谁也没跟她商量过这事儿,她在家中也一直都过得随意自在,别看要学的东西多,但每旬都有两天休息的时间,也就是说每十天有两天是可以出去玩儿的。 有时为了玩儿得痛快,干脆换了男装出去,身边带上几个人,京城的大街小巷都转遍了,城外也不稀罕,离得近的山林、寺庙也都常去逛。 莫说是女子了,男子也少有像她这么自由的,不管是从文,还是从武,十几岁的年纪都是努力进学的时候,要么一门心思读书,要么就好好练武,没那么多时间像她一般在外头闲逛。 苏苑能过得如此自在,不只是府里头宠着,对她没那么多约束,还有表兄的关照在,手里拿着表兄给的腰牌,府尹和禁军统领那边,表兄都已经打过招呼了。 这回真成了表兄的‘实在亲戚’,贵重的珠宝玉石、古董字画是不送了,送的都是苏苑最需要的东西。 同是送礼,同是报恩,用心程度还是不一样的。 这日子过得快活,甚至比上辈子还快活,上辈子虽说社会文明程度更高、更发达,但家里的糟心事太多,不像如今,即便是有什么麻烦事儿,也并不能让她烦心。 府里头还能有什么麻烦事儿,不过是三房那边,府里头人人皆知,大姑娘跟二姑娘素日里并没有什么往来,她们虽说是堂姐妹,可当爹娘的关系都不好,做女儿的关系能好吗。 苏苑跟二堂妹也就是个面子情,见面打声招呼的关系罢了,打招呼的时候,可能还会在心里说彼此的坏话。 苏蓉私底下被称为‘有福之人’,本身就是在踩着苏苑经营好名声了,齐国公府就只有四位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皆是二房的庶出,存在感不强,外人都只知道齐国公府的头两位姑娘,难免会拿出来比较。 苏苑出生更好,苏蓉则是名声更好。 这样的堂姐妹,彼此之间敬而远之也就罢了,凑一块算什么,互相‘恶心’对方,给对方添堵? 苏苑反正是不乐意跟二堂妹亲近的,别看只是个十岁大的小姑娘,她也没什么好不忍心的,对方凑过来,她不失礼数,但也绝不与其亲近,更不会把对方带出去一块玩。 “我明天的确是打算去安山寺,但你也知道,我一直都不喜欢坐马车,出去基本上都是自己骑马,爹爹给安排的护卫也都是骑马跟着,如此一来一回,时间才不会紧张,二妹妹若是想去安山寺,但是跟三婶一块去比较好,坐马车要更舒服些,在安山寺住上一宿,也能好好尝尝那里的素斋,大可不必跟着我一块儿去。”苏苑干脆利落的拒绝道。 甭管苏蓉是打的什么主意,这几天总是过来找她,但她们俩之间也没什么情分,出去玩的时候何必带一个拖油瓶呢。 不会骑马,不会打猎,真若是遇到什么歹徒,还得分心护着。 苏苑是打算出去玩儿的,不是出去哄孩子的,就算是要哄,那也该哄冬郎,而不是这个堂妹。 被拒绝的苏蓉,也不是不觉得尴尬,耳根子都红了,但面上也没恼,心里头一边觉得堂姐过于高傲,不给面子,另一边也觉得自己太过心急了,该循序渐进慢慢来的,不该如此激进。 “大姐姐都这么说了,那蓉儿也就不强求明天跟着大姐姐出去了,等哪日大姐姐不出城,就在京城游玩的时候,再喊着蓉儿一块也好。” 苏蓉看上去甚是乖巧,说话也没有什么可让人挑理的地方,只是苏苑不相信这种无缘无故的亲近。 “到时候再说,咱们课程紧张,不一定哪天有功夫呢。” 苏蓉也知道过犹不及,没再多说什么便告辞了,只是转过身去背对着人的时候,撇了撇嘴,眉心微微皱着,大姐姐连理由都找的敷衍。 她课程紧张不假,琴棋书画、诗词文章、女红舞蹈、管家算账这些都要学,往日很少是能抽出时间来的。 可大姐姐就不是这样了,谁不知道大姐姐每旬有两日是可以出去玩儿的,就算是平时上课的日子里,大姐姐还不是想出去就出去,大伯和大伯母全都由着大姐姐。 大姐姐这般散漫的人,没有一点儿女子的娴静,活得与男子没什么区别,也就是那张脸还能糊弄糊弄人。 但这么一个只有脸能看的人,就因为投了个好胎,便样样都排在她前面,在齐国公府是这样也就罢了,怕就怕将来出了阁也是这样。 国公夫人做梦梦到太子遇刺,阴差阳错救了太子,没看见惠及国公府,惠及大姐姐倒是真的,在行宫的时候,就一拨一拨的往大姐姐那边送东西,等回了京城,太子仍旧对大姐姐青眼有加。 母亲说,女子的荣辱都附在男人身上,嫁人就好比是第二次投胎。 她第一次投胎比不过大姐姐,总不能第二次还比不过,大姐姐若是嫁到东宫去,那她也嫁去东宫好了。 第6章 宫斗文里的女主(6) 安山寺只是京郊的一个小寺庙,面积不大,也没有名声大的和尚坐镇,因此香火并不旺盛。 苏苑去安山寺,图的就是一个清静,安山寺的和尚少、香客也少,但该有的东西都有,景致不错,素斋做的也不错,后山有一片枫林,里面很是清幽。 左右都是出来玩,自然是更想去没去过的地方,京城来来回回逛了那么多遍,早就已经不稀罕了。 跟着苏苑一道过来的,是爹爹给她安排的几个护卫,今儿不是爹爹的休沐日,爹爹自然不可能跟着一块过来,阿娘是金华寺的信徒,一般都不往别的寺院去。 至于冬郎,别看小家伙还未满四周岁呢,但已经正儿八经启蒙了,如今正跟着先生学习呢,时间比她都要紧张。 苏苑是纯粹过来玩的,既没有跟哪个友人约好,也不是过来采风作画的,把这安山寺逛了个遍,又尝过了人家这儿颇受欢迎的素斋,这才打马离开。 京城里逛遍了,就开始在城外寻找好玩儿的地方,莫说是外人了,就连苏母也不太理解女儿。 她见过淘气的丫头,不爱做功课,就喜欢出去赴宴,第二就是偷偷读写话本子,也见过淘气的小子,喜欢跟‘狐朋狗友’待在一块,喜欢看热闹,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去,哪里闹腾就往哪里钻…… 跟她这个女儿都不一样,阿苑虽然也喜欢出去玩儿,但在练武、读书和写字上颇为自律,每天都会拿出一定的时间来练习,哪怕是每旬出去玩儿的那两日,晚上回来也必然会把功课补上。 而且阿苑也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不怎么热衷于出去参加宴会,也不爱跟小姐妹约着一道出去玩儿,热闹的街市喜欢逛,不热闹的深山老林也喜欢去。 跟她年少时那会儿截然不同,跟老爷也不一样,虽然老爷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但这人不爱出门,就喜欢窝家里头。 家里边的其他人,老一辈儿的苏母不了解,但跟她同辈的姑姐,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她还是略知一二的,跟自家闺女的性子那就更不一样了。 皇后娘娘在闺阁时,名气就很大,是美人,也是才女,靠着这两样再加上出身,京城的贵女圈中,没人敢与其争第一。 她这女儿,跟皇后娘娘最相似的地方也就是那张脸了,当然,这姑侄二人长得并不是很像,可共同点是——美。 皇后娘娘的长相更为明艳,自家女儿的长相则是偏英气,颇有些雌雄莫辨的味道,再加上平日里又喜欢穿男装,让不相熟的人瞧了,一般还真看不出来是女扮男装。 无论是长相,还是性子,这闺女都是投错了胎,若是男儿身的话,将来说亲的媒人肯定能踏破国公府的门槛。 女儿身也不会嫁不出去,只是这两者相比,到底是做女孩子吃亏了些。 苏母一般都不约束女儿,这孩子也是个心里头有数的,虽然喜欢出去玩儿,但去的地方都正正经经,被旁人碰见了也没什么,不像一些淘小子,年纪轻轻就爱往那烟花之地钻。 阿苑虽然爱玩,但并不淘气,更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 做母亲的看女儿,当然是怎么看怎么好,不好的地方也能自己给圆回来,但是到了旁人那里,有时候鸡蛋里都能给挑出骨头来,更别提苏苑真和如今标榜的大家闺秀不太一样。 三房的孙氏就一直看府上的大姑娘不顺眼,在大姑娘得了太子另眼相待之后,就更看不顺眼了。 都是苏家的血脉,老太太做梦,有恩于太子,但恩情应当属于整个国公府才对,怎么能只让大房占了去,得了大便宜的还是苏苑那疯丫头。 怎么想都让人气不顺。 气不顺的孙氏,没办法左右太子,即便是上下使劲,也只能在婆母和女儿身上使劲。 女儿那边,就多多过去跟大姑娘亲近,这隔三差五的就往外跑,世子跟世子夫人压根就不管,据说太子还给了腰牌,这其中要没点儿猫腻谁信,指不定就是出去见太子的,自家女儿若是能跟着大姑娘出去见着太子,一来二往的,必然能生出感情来。 再说她的婆母,正儿八经的婆母是齐国公夫人,但这她可使不上劲儿,老爷又不是从人家肚子里钻出来的,她压根就不是人家正经的儿媳,她能使得上劲儿的婆母是吴姨娘,生了自家老爷的吴姨娘。 吴姨娘压根就不是什么精明之人,非但如此,还有几分傻气,孙氏跟吴姨娘没少打了交道,知道这人好糊弄,也知道该用什么法子来糊弄,直截了当的说肯定不行,还得是换换说辞。 “二姑娘眼瞅着也大了,像咱们这样的人家,什么都得早早的准备起来,尤其是女儿家的婚事,被旁人抢了先,就只能在剩下的里面挑了,还能有什么好的。” 孙氏说这话之前,就已经先让下人都出去了。 “你们做父母的心里头有数就行,该准备的就准备起来吧。” 吴姨娘能说什么,这事儿她根本就帮不上忙,跟外头女眷打交道的从来都是国公夫人,就算是国公爷,对这些事儿怕是也摸不清楚。 儿媳妇是来错地方了,与其来找她,倒不如去求国公夫人。 孙氏一脸的愁容:“我和老爷说是能有这个能耐,那今日也就不用过来求您了,您也知道,好多大户人家都讲究的很,宁可娶家世低一些的嫡女,也不愿意娶家是更高的庶女,我跟老爷认识的人都有限,比不上世子跟世子夫人,大姑娘跟咱们二姑娘就只差了一岁,这姐妹俩若是能多多亲近一些,将来出去参加什么宴会,也让世子夫人带着这姐妹俩一块,婚事上也就不用这把犯愁了。” 蓉儿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是嫡女,自家老爷却是从吴姨娘肚子里出来的,是庶子。 庶子的嫡女,这身份怎么看都有些尴尬。 说话的人脸上没见有多尴尬,听这话的人却是已经有些手足无措了。 吴姨娘眼睛都是朝地面看的,她这出身连累了儿子,也连累了孙女和几个孙子,一开始身上就沾了泥浆子的人,一辈子都洗不干净。 “都在一个府里头住着,那就多让蓉儿去大姑娘那里坐坐,小孩子嘛,感情处一处就有了。” “哪有您说的那么简单。”孙氏颇有几分不忿的道,“人家是国公府的嫡长孙女,眼睛快要长到脑门上去了,蓉儿去了几次都被撅回来了,这事儿您也该让国公爷好好管管,都是一家子姐妹,就算从前两边有些不愉快,那等到将来嫁出去了,还不是要相互扶持,现在搞好关系,对彼此都是有好处的。” 让国公爷管?吴姨娘张了张嘴,压根就没有出声,既没拒绝,也没应承。 “婚嫁对女子来说,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我也不图蓉儿找个多高的门楣,但起码得能拿出手去才行吧,我没能耐,认识的人少,那些公子哥个个都外表光鲜,内里如何谁也不会放到明面上去讲,世子夫人认识的人多,地位尊贵,知道的内情必然也多。两房关系一直都不怎么样,我就不指望着能跟世子夫人交好了,但是大姑娘和二姑娘年纪还小,若是能在一起读书、玩耍,姐妹之间的感情还是可以培养出来的……” 说一千道一万,孙氏过来找吴姨娘,就是想让国公爷出手,把府上的大姑娘和二姑娘安排到一块读书。 别看世子和世子夫人对大姑娘管教不严,可给大姑娘请来的女先生却是京城里一等一的,她的蓉儿过去跟大姑娘一块上课,也不吃亏。 “若是世子夫人可以在管家上指点蓉儿一二,那便更好了,这是能让蓉儿受益终生的事情,还烦劳吴姨娘能跟国公爷说说,都是一家人,蓉儿好了,对大姑娘将来也是助益。” 这府上谁不知道世子夫人是个会搂钱的,蓉儿若是能学得世子夫人一半的手段,将来在银钱上就犯不了难。 吴姨娘不喜欢跟国公爷提要求,但这事儿又不同于别的事情,到底是姑娘家一辈子的大事儿,而且孙氏说的也对,小辈们年纪还小,多处处自然也就处出感情来了。 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苏字,到底都是国公爷的后辈,将来相互扶持着总好过形同陌路。 “我试试看吧,不只是为二姑娘,也为了几个哥儿,你是当娘的人,就是为了孩子,也跟长房那边多走动走动,虽是一家人,可还是有高低贵贱之分,别总端着架子。” 这话说的,孙氏就不爱听,长房不就是可以继承爵位吗,要不是世子夫人头几年生了儿子,还不是要过继她的儿子,爵位板上钉钉就是她孩子的。 曾经以为唾手可得的东西,如今被旁人紧握在手里,孙氏除了每天祈祷长房的宝贝蛋出个什么意外,旁的什么也做不了。 这国公府曾经是国公夫人管家,后来又是世子夫人管家,吴姨娘早些年连自己的小院都管不了,更别说是安插什么人手了。 她就是有心想替自己的儿子搏一搏前程,也没有动手的机会。 孙氏把事情交代给吴姨娘,便施施然回去了,吴姨娘虽在旁的事情上没什么能耐,但却很是得国公爷欢心,都一把年纪了,还能勾得人隔三差五过来。 第7章 宫斗文里的女主(7) 吴姨娘在齐国公这儿,确实算是个有能耐的人,她这能耐不是指能糊弄住齐国公,而是让齐国公觉得可怜。 明明一滴眼泪也没流,但看着吴姨娘微红的眼眶,有些发肿的眼皮,就让齐国公的老心脏跟着抽痛了。 不用打听,他也知道肯定是孙氏出的主意,那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脚,府里的二姑娘如今才只有十岁,还不到着急婚嫁之事的时候,就算是着急,那也是大人想法子,让二姑娘和大姑娘把关系处好对这事儿有什么帮助。 孙氏的这套说辞,也就是能糊弄糊弄吴姨娘。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眼皮子浅,做事情不讲究,他当年为着吴姨娘,才给老三挑了出身不高的孙氏。 孙氏的出身,别说跟老大媳妇相比了,就是跟老二媳妇比,也还差着呢。 那亲家公不过是一个七品知县,孙氏的哥哥倒还算有出息,那也仅仅只是个兵部员外郎,正五品的官职。 在旁的地方,正五品的官员还能拿出来唬人,但是在京城这地界上,正五品的官那就只能夹着尾巴了。 对于孙氏这个儿媳妇,齐国公是说不上满意的,虽然是个能生养的,但这性子可跟他当年调查的不一样,本以为是个温婉孝顺的,实则是个内里藏奸之人,连婆母都敢糊弄,这违背了他当初特意给老三找小门小户的本意。 孙氏那些个小算计,实在上不了台面,但这人也有些小聪明,知道说动吴姨娘来劝他。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吴姨娘于他已是有几十年的情分了,吴姨娘心思单纯,一辈子都没为自己求过他,如今这也是为了小辈。 齐国公不得不把事情应承下来,可这事儿他又不能直接找儿媳妇开口,找夫人,他还不至于脸皮这么厚,便只能找儿子了。 “你不是给大姑娘请了位好先生吗,就让二姑娘跟着你家大姑娘一块读书,你媳妇精于管家之道,教大姑娘的时候也顺带着教教二姑娘,反正也就是顺手的事儿,咱们苏府虽然分了家,可还是一家人,又在一个府里头住着,彼此之间理应多亲近几分,别疏远了。” 齐国公压根就没把这当回事儿,那女先生既然请到府里来了,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不也是教,大儿媳妇也是这样,不是单独请她教二姑娘,这不是顺手的事儿吗,就当是二姑娘沾沾大姑娘的光了。 苏长平可不惯着他爹,他要是事事都听爹的,早多少年就从老三那边过继一个儿子到自己膝下了,让老三的儿子占了自己长子的位置,百年之后连同爵位也给了老三的儿子,老爷子就高兴了。 “阿苑都已经开蒙那么多年了,早先也没有找过伴读,再说了咱们不过区区一个国公府,又不是皇家,用不着找什么伴读,三弟要是请不来女先生给二姑娘,那我让人去给他请一个回来,保证不会耽误二姑娘读书。” 自己女儿自己还不了解吗,把苏蓉弄过去陪着一块读书,心里边肯定不畅快。 再说他跟老三说是兄弟,可并没有兄弟之情,犯不着往一块凑。 “不是伴读,二姑娘那也是你兄弟的嫡女,有让过去做伴读的吗。” 伴读不是下人,那也相当于半个下人了。 苏长平是个喜欢讲规矩、讲道理的人,对着自个儿的老父亲也是这样。 “父亲也别一直自欺欺人,吴姨娘不就是母亲的半个下人,父亲抬举她,也改不了她的出身,若是再早上几百年,三弟也不过是跟在儿子身边的下人,庶出的永远是庶出,老老实实待着就是了,该是老三的东西,儿子不会去抢,但老三若是非要去谋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父亲答应,儿子可不答应。” 吴姨娘是她母亲的半个下人,吴姨娘的孙女又怎么能跟他的女儿平起平坐,说破大天去,也没这个道理。 齐国公把手里的茶盏都摔出去了,又气又恼:“滚,赶紧给我滚出去。” 苏长平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这才慢条斯理的走出去,父亲这么多年脾气一直没变,明明是没道理的事情,却还能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可惜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孩子了,父亲手里头也再没有什么能拿捏他的东西。 是没什么能拿捏长子的,齐国公气得要死,可国公府头几年就已经分了家,公中的产业和银两全都分了,他虽说是国公,可世子之位不是他说了能算的,是由朝廷的法度说了算,除非长子和冬郎都不在了,否则就不会有庶子什么事儿。 齐国公能做主的就只有自己的私房,可他的那些私房这些年大部分都已经给了吴姨娘,剩下的那部分,也是打算等将来自己走了,留给吴姨娘养老的,根本就没有长房什么事儿。 不能跟这逆子生气,齐国公不断的用手给自己顺气,最出息的一双儿女都是夫人生的,他活着的时候还好,等他哪天死了,还不知道老大一家要怎么磋磨吴姨娘呢。 所以他不能死,得活的长长久久才行,他活着,就能护着吴姨娘不被人欺负了去,长子和长女才会有所收敛,不敢明目张胆的下手。 苏长平从来都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这事儿他没跟母亲和夫人说,而是直接去找了苏长青。 对着当爹的不能动手,只能讲道理,但对着这个三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该出手的时候便出手。 文臣跟武将打架,局面还几乎是一边倒,苏长平不往脸上打,专挑身上肉多的地方,既不会把人打坏,还得把人打疼。 齐国公府的练武场是公用的,长房去得,二房去得,三房也去得。 世子爷打三爷不是头一回了,不过那都是早些年的事情了,这几年还真没动过手,苏苑就没见过这场面,特意带着阿娘和冬郎过去围观。 府里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都过去看热闹,三房那一大家子,二房的两口子,最后连国公夫人都过来看热闹了。 场面实在有些……惨不忍睹,苏苑在一旁看着,都替三叔觉得难堪,这打在身上疼不疼的不要紧,好歹也是一武将,这点疼应该能受得了,关键是丢人呐。 一个武将被文臣打到连还手都不能,一心往别处躲,可躲都躲不开,被撵的在练武场满场转悠,可身上挨的拳脚也没少。 又有这么多人围观,下人不敢过来看三爷的热闹,可正儿八经的主子就没那么多避讳了,尤其三房一大家子都过来了。 被妻儿看到这么狼狈的场面,可真是够难堪的了。 苏长平也没想着把三弟打出个好歹来,都是做了父亲的人,跟年轻时那会儿还不一样,还是要给三弟留点脸面的,所以这次压根就没有打尽兴,等到三弟开口讨饶了,苏长平也就顺势收了手。 “我还是那句话,不对女人动手,她们要是闹什么幺蛾子,我这个做兄长的就直接过来找你,你最好还是把人管好。” 俗话说的好,长兄如父。他倒是没想做老三的父亲,不过出手教训自己的弟弟,那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旁人挑不出理来。 苏长青这是打不过长兄,要不然拼着名声不要了,也非得把这些年挨的打都还回去。 既窝囊又憋屈,偏偏这事儿还不能跟外人讲,在府里头丢人也就罢了,要是传到外面去,他还怎么带兵,那些同僚又该怎么看他。 别人只知道长兄是工部尚书,是科举入仕的文臣,有几个知道长兄拳头这么硬的,天生神力不说,做了文臣,这些年也没把他拳脚功夫落下,这练武场来的比谁都勤快。 苏长平出了气,苏长青是红着脸走的,也用不着人搀扶,全都是皮肉伤,骨头没伤着,不影响他走路。 孙氏根本就不敢往前凑,这事儿是她引起的,老爷冲着世子爷发不了脾气,对她发脾气那还不是一发一个准,等老爷消消气,她再过去认错。 二房两口子见没有热闹可看了,人家直接就回去了,本来夫妻俩感情不怎么样,见了面几乎都冷着脸,可这回却是说笑着回去的。 国公夫人是让人搀着回去的,大概是在憋笑吧,以至于都到了需要让人搀扶的地步。 大人还好,不是头一次见这情形了,但是对于小孩子而言,最年长的苏苑都是头一次见,旁人就更是如此了。 三房除了年纪尚小的六郎,所有的孩子都过来了,有义愤填膺的,有觉得难堪的,还有看到一半转过身去就走的。 长房这边就两根独苗,冬郎还不太晓事,只知道攥着小拳头看热闹,可能还当是两个大人闹着玩呢,而且挨打的也不是自己爹爹,小家伙还暗自给爹爹加油鼓劲儿呢。 苏苑呢,本来就喜欢练武的人,这会儿更是坚定了练武的决心,决定每天再多加一个时辰的练武时间。 也不知道三叔是哪里得罪爹爹了,以至于直接动了手,不过苏苑环顾四周,也不一定是三叔得罪了爹爹,府里头正儿八经的主子,只有祖父没过来围观,可能又是祖父为着三叔开罪了爹爹吧。 祖父偏疼吴姨娘,连带着也偏疼吴姨娘所出的三叔,这可是大家都公认的事实。 第8章 宫斗文里的女主(8) 自从爹爹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三叔一顿,苏蓉就再没来过长房这边,很是消停。 苏苑每日增加了一个时辰的练武时间,不止如此,她还带着不到四岁的弟弟一块练武,小家伙毕竟年幼,苏苑不过是教一些花架子,活动活动筋骨罢了。 对此,苏父是赞同的,他的儿子将来从文最好,但如果是选择从武,他也不会反对,所以现在文武都教着,将来要走什么样的路,就由孩子自己选择。 苏父对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很是宽待,对女儿也是如此,他就这么一双儿女,怎么疼宠都不为过。 要么说是两口子呢,苏母的心思跟苏父差不多,老爷是在官场上打拼,挣出一份前程来,她则是多多的给一双儿女置办产业,攒下银两,两个孩子将来不必为钱犯愁。 苏苑跟着阿娘学习管家理财之道,这跟自己做生意还不一样,在后宅之中运筹帷幄,主要看的还是眼光和驭下的能力。 什么样的地方做什么样的生意,什么样的人适合安排到什么样的位置,哪里的产业容易增值,哪里的产业又需要脱手,哪边有漏可捡…… 不得不说,阿娘能把家业理得这般好,一则是因为家世,没人会打齐国公府产业的主意,能给方便的地方,就会给方便,二则也是因为阿娘自身的眼光和能力。 做生意这事儿也是极为讲究天分的,阿娘就属于很有天分的那种,据她所知外祖母并不善理财,祖母也不是能让钱生钱的人,整个京城的官家夫人当中,阿娘管家理财之名都是为人称道的。 苏苑如今手底下就有两个庄子、三处铺子,由她来管理,姑且用来练手,每月的产出就当做她的零花钱,如此府里头也就不用给她发月银了,那仨瓜俩枣的,还不够塞牙缝呢。 秋去冬来,又是一年。 选秀的名单都已经报上去了,宫里头透出来消息,此次选秀主要是为了给太子选妃,而不是为了给后宫添人。 苏苑翻过年才不过十二岁,尚未到选秀的年纪,名单上自然不会有她的名字,就算是到了选秀的年纪,一家人也没打算送她去选秀,此事皇后和太子也是知情的。 连苏苑都未到选秀的年纪,齐国公府的其他姑娘就更不够年龄了。 此次选秀,多少人家都是冲着东宫去的,尤其是太子妃之位,不过宫里既然定下了这次选秀选太子妃,那就说明齐国公府的大姑娘是不会入东宫了,否则那样的身世,即便是嫁到皇家去,也不会做妾。 所以苏苑就发现自己的人缘突然好了不少,隔三差五的总能收到帖子,邀她过去参加诗会的,过去赏梅弄雪的,过去品茶的……比比皆是。 过年到宫里赴宴时,已经许久没有跟她打过照面的小说男主,好似又多了几分殷勤。 毕竟是皇子,即便是献殷勤也不会总跟在姑娘后头,悄悄打发人送份点心,估摸着茶水温凉了,让人把热茶换上来,有意无意的往姑娘那里看看,眼神温和,脸上带笑,又有一副看得过去的皮囊,再加上皇子的气度和身份在那摆着呢。 若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很难不去动心吧。 苏苑收回看向五皇子的目光,手里拿着茶盏,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 自打夏日从行宫那边回来,她就已经许久未见五皇子了,估摸着这位可能觉得她会入东宫,所以很是避嫌了一段时间。 选秀的名单出来后,这位才又把之前的架势摆出来,头几天的时候,还托人往府里给她送了东西,是宫里头御厨的手艺,点心也都是她爱吃的口味儿,既说不上有多贵重,但又很能表现心意。 苏苑没有以自己的名义给五皇子回礼,而是以齐国公府的名义给五皇子回了礼,回礼跟五皇子送来的礼恰恰相反,贵重有余而亲切不足。 本以为五皇子会打消念头,不曾想这位还没放弃,苏苑没理会这位,献殷勤就献殷勤吧,左右都是在做些无用功。 她倒是能理解五皇子的想法,太子表兄地位稳固,五皇子即便不图谋大位,但娶了太子嫡亲的表妹,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将来等太子登基,也不至于被撇下,还可以做着京城最尊贵的人物之一。 五皇子生母早逝,若是不懂得为自己谋算,那在宫里头即便能活下去,也会活得不怎么样。 苏苑并不反感五皇子的谋算,虽说是谋算到她身上来了,但她不接茬也就是了,五皇子是聪明人,等他意识到,就不会再白费功夫了。 跟聪明人打交道总好过跟蠢人打交道,苏苑毕竟不是原主,虽然知道小说里的内容,但她又没打算跟五皇子共度一生,这人.渣与不渣,与她关系实在不大。 齐国公府虽是外戚,但每年去宫里头赴宴也不过是两三次,不过有资格去宫中赴宴的,除了国公和国公夫人,就只剩下大房的一家四口了,二房和三房是没资格去的。 不过才消停了没多长时间的三房,过年前后又闹腾起来了,求着齐国公给三房的二姑娘找了位嬷嬷,是皇后身边的二等嬷嬷,作为陪嫁跟着皇后嫁过去的,在宫里待了许多年,混到如今,也算是个有排面的人了。 这么个嬷嬷被请去教导府上的二姑娘,三房是什么心思,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苏苑无意去扰人家的青云路,只是想想若干年后,苏蓉为妃,她为臣子妻,到时候见了面还要行跪拜之礼,心里头难免有些不舒服。 也难怪那么多女子想要嫁去东宫,谁不知道宫里头规矩森严,不如宫外自由快活,可较之宫外,宫里头确实前程远大。 她突然之间能接到这么多帖子,不也是因为嫡亲的姑姑是皇后嘛,大家都想着,从她这儿来探听姑母和表兄的喜好。 忽略心里的那点不舒服,苏苑以府中的名义给五皇子回了几次礼,对五皇子表达出来的用意从未回应过,即便是出去玩碰上了,那也是能避嫌的就避嫌。 不过,这位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就改主意的人,这不,苏苑出来听戏时就被堵了个正着。 来戏院听戏的多以男子为主,过来的女子不多,未出阁的姑娘家基本上没有,苏苑虽然是位出阁的姑娘,但都是身着男装,以男子的身份来这里听戏,在这儿也有固定的雅间。 苏苑就是在这雅间里被堵上的,外面的曲子未停,时不时的还能听到喝彩声,苏苑并未让人关门关窗,邀五皇子坐下,还亲自给她倒了杯茶。 “怎么还亲自来这儿了,有什么话殿下您就说,我都听着呢。” 也是时候该好好谈谈了,免得五皇子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这般怡然自得的模样,怕是真忘了自己是个女子吧,穿一身男装就真把自己当成男的了。 “你要知道我能查到这儿,就代表着别人也能查到这儿,看戏听曲儿的,在我看来没什么,但一些长辈未必能受得了,天底下少有像舅舅、舅母这样的长辈,作为表兄,我也想提醒你一二,完全可以把戏班子请回府上吗,就是养在府里头又能如何,总好过出来凑这个热闹。”五皇子淡淡的道。 这个跟他没什么血缘关系的表妹,简直能称得上离经叛道了,好在人还小,长歪了的树都能掰直,更何况是人。 苏苑不太自在的眨了眨眼睛,依着她跟五皇子现在的关系,没必要管到这份儿上吧。 “您特意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事儿吧”苏苑紧紧盯着对方,“我这个人胸无大志,所以做事情随意,一般不会考虑那么多,在这儿听戏主要图一氛围,真把戏台子搭到府里,就没这感觉了,殿下可能很难理解,不过我们原本就是两种人,以后也要过两种日子,我感谢殿下的好意,不过现在讨论这些确实没什么意义。” 五皇子既不是她嫡亲的表兄,也不是她未婚的夫婿,两个人的关系真要说起来,还有几分尴尬呢,姑夫的庶子与她,可真真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五皇子不是一个听不懂话的人,正是因为听得懂,所以才觉得生气,这位是没准备进东宫,可看上去也没能瞧上他。 苏长平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讲规矩的时候比谁都讲规矩,混账起来又比谁都混账。 女肖父,苏苑跟苏长平还真是骨肉至亲,说话的时候都带了些流氓气。 “行吧,表妹都这么说了,那本皇子就不在这儿费口舌了,好好看戏吧。” 看戏听曲,赏花弄鸟,据他派过去的人说,这位前几日还乔装打扮去了赌场,这哪里是大家闺秀,明明就是不成器的纨绔子弟,他倒要看看苏苑能嫁个什么样的人。 ********** 到了桃花盛开的三月,万众瞩目的选秀也拉开了帷幕,宫外对谁当太子妃议论纷纷,就连苏苑也跟阿娘讨论过,宫里头会选谁做表兄的太子妃,是左丞相家的嫡长孙女,还是鲁国公的嫡幼女,亦或者是从江南世家当中挑选…… 能做太子妃的人选就那么几个,据说坊间还为此设了赌局,不过谁胜谁败,都只能等到选秀结束,册封的旨意下来才能知道。 但就在选秀如火如荼的进行时,宫里头却提前下了一道册封的旨意,不是册封东宫妃妾的,而是册封郡主的。 册封齐国公世子之女苏苑为从一品郡主,封号安乐。 苏苑自个都还懵着呢,在接到圣旨之前,谁也没提前跟她透露过这消息,看爹爹和阿娘的表情,应当也是刚刚才知道消息。 安乐郡主,这封号倒是极好,她原就不图富贵荣华,只求安乐一生。 宫里来的圣旨,虽说是指名道姓给苏苑的,可整个国公府的人都过来接旨了,也包括老国公和国公夫人。 齐国公虽然不喜长子的做派,但他们苏家出了一位郡主,显然是圣眷优渥,他作为一家之主自然也是高兴的,想必这就是陛下对夫人的恩赏吧。 去年在玉溪山捉到的那批反贼,便是夫人做梦,梦到太子在玉溪山一带遇袭,朝廷方才能提前逮捕。 此事知道的人不多,皇上也一直未给奖赏,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也对,夫人已是超品的国公夫人,封无可封,若是奖赏,古董玉石哪及得上爵位,郡主一般只有太子之女、王爷的嫡女才能获封,大燕建国至今,还是第一次有外姓的郡主,更别说‘安乐’还是寓意极好的封号。 此般封赏,倒也对得起夫人立下的功劳。 府里头知晓真相的,也就只有苏长平和苏苑父女俩,连苏母都不知情,所以消息灵通一些的,都以为苏苑是因为国公夫人才被封爵位,消息不灵通的,比如二房这边,便只能把功劳算在皇后娘娘身上了。 毕竟这府里头也就只有苏苑是人家嫡亲的侄女儿,其他几位姑娘,与皇后娘娘的关系就要远一层了。 这也没什么好气不平的,有的人生来便是皇子公主,有的人则生来是乞丐,全是命定之事,他们比上不足,但是比下有余。 从一品的郡主,这也就意味着哪怕进了宫,只有到了正一品的妃位,否则是受不了郡主的礼。 苏苑也不耐烦行那些礼,能少一些,也是好事。 “堂堂郡主之位,何止是少行些礼那么简单。”苏母哭笑不得道,“先不说别的,光是婚事就大有助益,咱们虽然可以随意挑选人家,可等到嫁进门去,有没有爵位的差别可大着呢,便是婆母,也不能随意端着架子,若是你品级比她还高,虽有几分尴尬,她也只能小心谨慎的待你,不敢耍什么威风,不过你也要记得,不能仗势欺人,那总归是长辈,一家子若能和乐才是最好的。” 若是不能,那也不能被人欺负了去。 这就提到婚嫁之事了,方才满十二周岁的苏苑很不能适应,就算如今男女谈婚论嫁的年纪都比较早,但起码也要等到过了及笄之礼吧。 她对婚姻没什么向往,对男女之情期待也不大,这辈子的父母虽然恩爱有加,看了让人羡慕,可上辈子的爸妈婚姻却是一团糟,她上辈子都打算孤独终老的,不过这一辈子倒是没这想法。 世情不允许,除非是出家,否则不可能在府里头做一辈子的老姑娘,比起出家,一辈子待在寺庙里头,连吃个荤腥都要偷偷摸摸,她倒是更倾向于正常的婚嫁。 可挑选的范围那么大,总还是能找到合适的吧。 天下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偷腥,就算是她看走了眼,也不是不能和离,和离不成那就送他去做太监,二者都办不到,那她再出家也来得及。 第9章 宫斗文里的女主(9) 既然阿娘说到这个话题了,苏苑也没有回避,她毕竟不是纯粹的小姑娘,多了一世的记忆,也了解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女儿就想找一个家里头清净的,文武不重要,官位高低也不重要,只要洁身自好,长相能够入眼,性情随和能跟我合得来即可。” 苏母也不知道女儿这是开窍了,还是没开窍,哪有未嫁之女大大咧咧说想要找什么人家的,虽说是母女俩的私房话,可这丫头说话一点都不磕绊,而且脸都不带红一下的,就算是说旁人的事儿,但涉及婚嫁,按理怎么着也得有点不好意思吧。 当女儿的很是坦荡,做娘的反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连声音都刻意压低了几分。 “倒是也不必这么着急,你现在还小,现在喜欢的将来未必喜欢,不过要求阿娘记下了,若是有合适的必会留心,你自个儿若是有喜欢的,大可以过来告诉我和你爹。” 自家姑娘的喜好,简单总结,就是长得好、性子好、家世清白。 长得好不好,那是因人而异,得由阿苑说了算,至于后边这两样,即便女儿不说,她们做父母也有这个要求,这也是最基本的要求了,性子不好、家世不清白,她们看都不会看的。 除了阿苑所说的要求,她和老爷早先也商量过,未来的女婿得能担当才行,担得起家来。 家世还不能太弱了,小门小户不行,就像孙氏,从小门小户出来的,眼界窄,心思浅,在一块生活总是少不了麻烦事儿。 还得有一技之长,要么是诗词特别好,要么是作画特别好,要么就是下棋特别好,写得一首好字也行,反正得有能拿得出手的一项,若是各方面都平平无奇,日子难免乏味。 最重要的一点,这人要待阿苑好,男女婚嫁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在定亲之前,也是要相处一段时日的,阿苑觉得好,那才能定下来。 其实家世差不多的儿郎,阿苑平日里总是能见到的,或许说不了几句话,但能看得清楚模样,顺不顺眼,可不可心,总归还是阿苑说了算。 苏母还是低估了自家女儿,如果只是单纯去旁人家赴宴,那也就是跟那些同龄的儿郎打个照面,看清楚模样,话都说不了几句。 但苏苑可是没少往外跑,穿着女装的时候还好,不过是逛逛街市,逛逛铺子,去庄子上、庙里头转转。 但等到换上男装,那去的地方可就杂乱多了,什么酒楼、茶馆、戏院,连赌场都去过,当然肯定是要乔装打扮,即便换上男装,也不能素着一张脸去。 越是三教九流多的地方,消息就越是多,哪家的爷们宠妾灭妻,哪家的夫人面慈心苦,哪家的公子哥是个不讲究的,哪家闹出了人命…… 不是每一个府上的篱笆都能扎得深,难免会传出点消息来,当然这些消息也都是半真半假,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但苏苑还真是借此了解了不少人,从旁人那里听到的消息是一部分,另一部分那可都是她亲眼所见。 在戏院里找相好的,在酒楼里私会的,在赌场里被人下了套骗银子的,在路边上英雄救美买奴婢的…… 一样的水,养百样的人。 苏苑的行事作风,她自己也清楚,不是几个人能接受得了的,板板正正的人,与她肯定也过不到一块儿去,还真得是像自家爹爹这样的,在人言和规矩上都有几分洒脱劲儿,脸皮厚,有肚量,还不能有什么恶习。 苏苑不是一个合格的颜控,到了婚姻大事上,她还是觉得性格比脸更重要。 **** 被封为郡主,苏苑的生活好像也没什么改变,除了自家府上,谁也不会关心皇上封了一个郡主,大家关心的还是选秀。 这一届那么多秀女,十个有八个都是奔着东宫去的,不过能得偿所愿的人不多,太子妃的位置更是只有一个。 小说里的剧情可以说是被彻底打乱了,三皇子活了下来,皇位应当跟男主再没什么关系,她作为女主,更是没打算嫁进皇家,就算是再有宫斗,也与她不相干了。 太子妃最终定下的是左丞相的嫡长孙女,鲁国公的嫡幼.女则是做了太子的侧妃,还有一位侧妃也出自江南世家,除了这三位外,还有五位秀女也进了东宫。 东宫一口气进了八个人,有正室,有妾室,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可以想见将来会是一出怎样的大戏了。 瞧着三房的架势,是非想让苏蓉进后宫不可了,宫里头的嬷嬷教导着,琴棋书画这些东西学着,小小年纪就已经开始学着保养了。 听人说,三婶将珍珠研成粉末,拌上鸡蛋清和蜂蜜,给苏蓉作为养肤的膏药,这膏药不只是用在脸上的,还用在身上。 苏蓉有没有变白,隔着胭脂水粉,还真不太能够看得出来,但三房钱财紧张倒是真的,但是今年夏天可还穿着去年的旧衣服呢,都没给自己添身新衣。 其实跟长房和二房比起来,就算是往年,三房也属于开销比较大的,谁让三房的孩子多呢,又都是嫡出,亏待了谁都不行。 齐国公府是以军功起家的,三叔走得也是武将的路子,所以他给几个堂弟的安排也都是从武,穷文富武的道理可不是拿来糊弄人的,从武的确比崇文花费要多,而且还都是不能省的花费。 今年三婶又这么舍得在苏蓉身上花本钱,三房怕是要入不敷出了。 三婶没有阿娘理财的本事,娘家也不富裕,若是想要开源,怕是只能在吴姨娘身上想办法了。 到底都是长辈,苏苑也不过是在一旁看看热闹,不至于跟旁人说起。 但谁让三婶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了呢,往年喜欢显摆,今年衣服首饰都用旧的,很容易就被人看出了端倪,私底下少不了有念叨这事儿的,连苏苑都在好几个不同的场合听说了。 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可两边毕竟已经分家了,两房不睦又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人家又没在苏家长房面前说这事儿,她也犯不上去找这谣言的根源,也没必要去提醒三婶。 她既不能给人家银子,也不能给人家珍珠粉,何苦去遭嫌。 好在,国公府虽然还住在一块儿,但已经分家分产了,三房如何折腾,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儿,她没什么上进心,总不能拦着别人也不能有青云志。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便是几年的春夏。 冬郎六岁大的时候,便正式进了学,苏父在这方面是个严父,直接把儿子送进了白云书院,这书院虽然出了不少举人、进士,但规矩也是出了名的严苛,连书童都不让带,每月只能回家待两日。 六岁大的小家伙进去读书,虽然脏衣服都有书院的人去洗,可收拾房间、铺床叠被、整理书本,却还是要小家伙亲力亲为的。 别说是古代的小少爷了,就是放到现代,六岁大的小家伙也都是娇养着的,有家长帮着收拾,谁还会自己动手。 小男子汉不是那么容易当的,想要顶门立个户也绝非易事。 再有一个月便是苏苑的及笄之礼了,现如今苏父苏母的头等大事便是给女儿相看,就是东宫嫡长子出生这事儿,那也是排在后头的。 不过很快苏父就顾不得自家女儿了,当今皇上,苏父的姐夫,刚刚做了祖父的老人家要退位做太上皇,让太子来做这个皇帝。 讲道理,皇上虽然刚过不惑之年,但身子骨一直不怎么样,就算不退位,可能过几年太子也是要登基的。 但纵观史书,有几个做皇帝做腻歪的,基本上都是嫌命不够长,当皇帝没当够的。 苏长平知道自家姐夫并不是那种疑心重的人,但人的性情总是容易变的,突然要退位让贤,总让人觉得心里不安,谁知道这是不是疑心病犯了,有心要试探太子和群臣。 三拒三让之后,众臣这才信了大半儿,甭管怎么着,人家退位的诏书下了,传位的圣旨也下了,做臣子的也就只能依着旨意办差了。 离苏苑及笄之礼没几天的时候,大燕迎来了第一位太上皇,原本的皇后成了太后,这两口子把太妃们都留在了宫里,跑去京郊的园子里去住了。 这还真是……特立独行,从有文字记载的时候开始,也没见过这样的皇帝,别说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了,就是苏苑这个穿书的,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 原本她还担心,表兄虽然避过了死劫,但天家父子感情未必能一直和睦下去,皇位继承也并非万无一失,结果却是被她这位姑父打脸了,人家就不是一个重权欲的人,皇位说放手就放手了,而且走的干脆利落。 之前看姑父和姑母的感情,虽然恩爱,但总觉得添杂了不少利益在其中,但如今再看,姑父对姑母应当也算是这个时代的真爱了吧,皇帝能做到这份儿上的可不多见。 姑父做皇帝和表兄做皇帝,按理来说,应当是没什么不同的,但谁让苏苑对表兄有一份恩情在呢。 这两年她们也一直当嫡亲的兄妹在相处,做兄长的成了皇帝,做妹妹的也跟着水涨船高,由从一品的郡主变成了正一品的公主,封号还是安乐。 这道旨意是在苏苑及笄之礼上送来的,从新皇的表妹变成新皇义妹,新皇登基后,兄弟们都还没有封赏呢,就先封了个公主。 行吧,这回连四妃都受不得她的礼了,只有皇后和贵妃才行,不过宫里头如今没有贵妃,只有一位皇后。 公主和郡主还不一样,做郡主的时候,苏苑每年都能领朝廷的俸禄,但到了公主,不只是俸禄比之前多了,还赐了她公主府。 这府邸是现成的,原本是王府,只可惜那位王爷没能留下后嗣,也没有过继子嗣,留下来的王府和财产就全都有归于皇室。 既是由王府改成的公主府,规格自然是没得说,最起码比国公府是要大的,里面虽然荒芜了些,但并不需要大改,依着苏父的意思,两三个月就能收拾出来。 公主府如何收拾,归朝廷管,六部当中,唯有工部管这事儿,苏父不就是工部尚书,他说两三个月能收拾出来,那底下人只可能比这快,不可能比这慢。 第10章 宫斗文里的女主(10) 自家府里头住的舒舒服服,苏苑可没想着往公主府搬,若是能带着一家人都过去住,那当然好,可这不是不现实嘛,左右自家府上也能住得开,谁让长房人口少呢,分得的地方还大。 不像是二房和三房那边,二房是庶出的孩子和妾室多,三房是嫡出的孩子多,住得并不宽敞,不过即便如此也都不愿意搬出去。 在国公府住着,外人瞧了也能高看一眼,可要是搬出去了,那跟国公府也就只剩下亲戚关系了。 所以这一大家子人即便是分了家,只要老国公还在,那就只能这么住着。 作为长房的当家人,苏长平是一点儿都不介意,反正家业都已经分了,老爷子虽然偏向三房,但是手里头就那么点东西,再偏也就那样了。 老太太这么多年也都已经看开了,真要是跟老爷子计较,两口子早就和离了,过不到现在。 再说老太太也挺乐意在旁边看热闹的,乐意看三房的孙氏糊弄吴姨娘,乐意看三房钱财窘迫,更乐意看三房把老爷子给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外卖。 要说这孙氏的眼光确实不怎么样,拿着金银玉石当宝贝,不知道那些古董字画的价值,轻而易举的就让人糊弄了去,好在糊弄孙氏的也不是别人,就是自家老太太派过去的人。 也行吧,别看吴姨娘这一辈子都没生什么事儿,可老太太早些年在老爷子和吴姨娘身上那真是伤够了心,如今也算是出出气吧。 孙氏自己犯蠢,也怪不到旁人。 苏长平对这些事儿都门清,对自家闺女的事那就更是了如指掌了,这孩子身边的护卫就是他安排过去的,去哪儿逛了他能不知道。 当爹的倒是没犯愁,什么样的爹娘养什么样的孩子,自家闺女可不就是随了他,这不奇怪,就是婚事上需要再三斟酌,性子太刻板了不行,家里规矩太多了不行,长辈太过强势也不行…… 这两年他和夫人就已经在适龄的男子当中盘算过了,筛下去一大批人,剩下的寥寥无几,各有各的优点,但也各有各的缺点。 如今马上就是女儿的及笄之礼了,也到了该定下来的时候,否则好的该让别人家抢去了。 不过自家女儿成了皇上的义妹,这婚事还真不是他们两口子说定就能定下来的,毕竟是公主嘛,谁来做驸马还是要皇室首肯的。 可惜了,这从来都只有女子选秀,没有男子选秀,不然自家女儿都已经是公主了,若是有男子选秀的话,便可以直接通过选秀选出一位驸马来。 驸马爷选谁,那是往后的事儿了,收拾公主府也不必着急,眼下府里的大事儿还是苏苑的及笄之礼。 正宾请的是东阳长公主,这位是太上皇庶出的长姐,今年都已经六十七岁了,是位长寿的老人,一辈子夫妻和乐,膝下儿女双全,后辈争气,是众人眼里一等一的有福之人。 赞者则是平阴侯府的嫡幼.女刘若妍,也是苏苑的表姐,苏母的侄女,她们表姐妹二人爱好兴趣不同,不过倒还挺能聊得来的,算是苏苑为数不多的闺中好友。 古代的及笄礼就相当于后世的成人礼,已经办过成人礼的苏苑,到了及笄礼,便也只剩下一颗平常心了。 流程和礼仪也是早就已经熟记在心的,不担心中间会出什么岔子,按部就班的走完流程,剩下的便是招待宾客。 已经搬到城外去住的姑父、姑母,还有荣升一级的表兄、表嫂,都遣人送了礼物过来,不过人都是不方便亲自过来的,宾客当中来头最大的也就是几位新封的王爷了。 五皇子被封为永康王,两个字封号的王爵终归是要比单字封号的王爵差一层,不过此次先帝的几位皇子封王,全都是两个字的封号,不独是永康王如此。 二人上次见面还是在戏院,这回相见便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公主了。 “之前还没来得及恭喜皇妹,咱们也是一家人了,日后有什么事就说,本王能办到的绝不推辞。”永康王也不知是应该感慨世事无常,还是要看叹服于苏苑的好运气。 从臣女到郡主再到公主,坐在皇位上的人,也从没有血亲的姑父变成了嫡亲的表兄,这样的好运气,他作为皇子都觉得羡慕。 三皇兄待他可并不怎么亲近,远不如对这位安乐公主,人家的公主府比他的王府面积都要大,这事儿上哪说理去。 苏苑就更觉得世事无常了,倘若按照小说剧情的发展,那这位永康王可就是皇上了,她们二人现在以兄妹相称,在小说里可是做了一辈子的夫妻。 “先多谢五皇兄的好意,也感谢你今日能过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多多包涵。” 对方绝口不提当日在戏院的事情,她自然也不会提的,就这么着吧,她与这位又不是仇人,日后就当做寻常亲戚相处也就是了。 除了永康王,其他几位刚刚被封的王爷也来了,安乐公主的及笄之礼,场面可谓是相当浩大了。 有高兴的人,自然也有不高兴的人。 三房的孙氏属于高兴的那一拔,她也不是非让自家女儿跟府里头的大姑娘一较高下,以前两个姑娘还能比比,现如今连比的可能性都没了,那可是公主,当今皇上的义妹,臣子之女哪能相提并论。 今日这场面越大才越好呢,有一个受重视的公主做堂姐,她们家二姑娘日后婚事上的把握也就越大,能嫁进宫里去那最好,若是不能,这不还是有几位王爷吗。 孙氏早在心里头盘算过一遍了,若论年龄,永康王自然是最合适的,这位虽然母族不显,但因为生母早逝的缘故,也没怎么得罪过太后和皇上,放到如今那也是优点。 更别提这位身子骨看上去就很是健壮,模样也不丑,若是蓉儿没办法进宫,那永康王应当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孙氏在这事上很能看得开,但不代表自家女儿也能看得开,一样在府里头长大的姑娘,按照娘的说法,大姐姐除了会投胎,样样都是比不过她的,也包括在外的名声。 可样样都比不过她的大姐姐,及笄之礼如此盛大,一年后,等到她也举办及笄之礼,可请不来这么多尊贵的客人,也没法让太上皇、太后、皇上和皇后都送礼,两厢比较,她肯定会显得特别寒酸。 苏蓉藏在衣袖里的拳头紧握,面儿上却是一派的云淡风轻,没关系,人生的路长着呢,堂姐被封为公主又如何,公主再尊贵,也贵不过皇后,贵不过贵妃。 这般热闹的场面,吴姨娘是不出来掺和的,自个儿待在自个儿的小院里,听着外头的热闹声,要说不甘心,她还真没有,能做老爷的姨娘,她就已经是祖上积德、三生有幸了,万万不敢再有旁的奢望。 她就担心老三两口子,还有孙女,心里头会想不开,人跟人是不一样的,犯不着去比较,她出身卑微,连累了自个儿的孩子。 吴姨娘在热闹声中落了泪,周围的下人已是见怪不怪了,年轻的时候是美人垂泪,老了老了也自有一番风韵,把眼泪掉得好看也是一种本事,国公爷素来就吃这一套。 ****** 苏苑的婚事已经提上了日程,就连老爷子和老太太都过问过此事,不过两个人在这事儿上意见一致,都不准备插手,不过是催一催罢了,别挑来挑去挑花了眼。 京城适龄的男儿总共才多少,怎么可能挑花眼,苏父和苏母只觉得人选还是太少了,不够挑的,不过还是最终圈定了两个人。 一个是平阴侯的嫡幼子刘子悟,也是打小就看着长大的孩子,平阴侯府的当家人就是苏母的哥哥,若是把女儿嫁过去,起码是不用担心公婆为难女儿了。 刘子悟是幼子,没有爵位继承,也不需要承担家业,所以侯府对他的管教不是特别严,性子不刻板,爱玩爱闹,跟阿苑应该能处到一块去,读书也是可以的,已经考取了秀才的功名。 年岁上两个人也是合适的,刘子悟只比苏苑大了一岁。 另一个人选则是白云书院院长的儿子——张玉庭,张家的家风那是有目共睹,男子四十无子方才能纳妾,而且张院长就只有张玉庭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势必要把白云书院交给张玉庭的,有这么一处书院在,就已经胜过爵位了。 这位虽然是读书人,但既然要接管书院,就必然不可能是那等于迂腐之人,为人还是比较圆滑的,而且既是要教书育人,那必然也是个能容人的性子。 这两个人共同点便是长得好了,玉树临风,温文尔雅,长相和气质在同龄人中都是排在前头的。 千挑万选,才最终筛选出来这两个人,至于到底选谁,那还得让苏苑自己拿主意,在这方面,苏父苏母也算是开明了。 第11章 宫斗文里的女主(11) 苏苑主意正得很,首先就排除了表兄孙子悟。 “我一直都把三表兄当哥哥,哪有妹妹跟哥哥成婚的,太别扭了,实在不成。” 表兄表妹可是有血缘关系的,生下来的孩子得遗传病的概率很大,她可不觉得自己就一定是那个幸运儿,而且她对表兄也确实没那个意思,表兄也是兄。 “张玉庭这人我也见过,长得是很不错,性子也随和,不过也不知道能不能跟他处得来,还是先缓缓吧,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快什么快,又没让你现在就定下来,若是有这个意向,两家就安排你们见几次面,多聊聊,咱们家可不行盲婚哑嫁,行不行的都在你们,若是能合得来,就去求皇上赐婚,现在不抓紧,将来好儿郎都让别人挑去了,后悔都来不及,总不能找比你小的吧。”苏母赶紧劝道。 此事需要慎重,但该出手的时候就要出手,反正见面聊天这事儿又不会传出去,就算不成,也不会对两个孩子的名声有所影响。 苏苑对这事儿的态度还是挺积极的,反正总要选一个,当然要选一个合心合意的人。 很快,见面的机会就来了,张院长带着儿子到国公府做家访,苏冬是白云书院的学生,张院长虽然不授课,但人家是一院之长,里面的学生都要称呼他一句‘先生’,做先生的到学生家里来家访,虽然不常见,但也并不是没有先例。 这边张院长跟苏父交流教学之道,那边苏苑也跟张玉庭聊上了。 两个人对家中的安排都心知肚明,既然都应下了此事,那也说明心里边已经做好了准备。 张玉庭知道安乐公主在坊间并没有什么才名,但毕竟也是探花郎的女儿,即便写不出什么好的诗词文章来,但也肯定不会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 再说了,公主出身齐国公府,又是皇上的义妹,光凭这身份,他心里就已经有七八分乐意了,等见着安乐公主的人,这七八分的乐意又变成了十分的满意。 世人多看脸,张家的男儿也不能例外,安乐公主就有一张姣好的脸,而且英气勃勃,不同于寻常女子,单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不能让人忽略的气势,不愧是武将世家出身的女子,英武之气远胜于书卷气。 张玉庭不说一见倾心,但对苏家女的好感度确实陡然拔高了很多,拿出了自个儿十足的耐心来聊天。 “我自幼跟着父亲和母亲住在白云书院,接触最多的便是先生和学生,里面还是比较清静和单纯的,不知道冬郎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学院的练武场,那里时常有学生切磋武艺,紧挨着还有一片蹴鞠场……” 张玉庭不说诗词文章,只捡苏苑感兴趣的说,将门女子感兴趣的应当就是练武、蹴鞠、射箭这一类的吧。 苏苑只负责在一旁安静的听,时不时的点头附和,白云书院听起来是很不错,跟她上辈子读的大学差不多,有读书的地方,也有健身玩乐的地方,师生情谊、同窗之谊都是让人向往的。 可惜白云书院只招男学生,不招女学生,否则她一定报名参加白云书院的考试。 “在下对白云书院仰慕已久,可惜世间还未能有一间女子书院,张家一手建起了白云书院,教书育人已有百年之久,不知道有没有想过也建一家女子学院,虽然女子不能参加科举,但读书能使人明智,练武能使人强身,若是能有这么一家书院,相信报名者应该很多。” 苏苑也不是要求张玉庭去建这么一家书院,这不是聊天吗,在不冒犯对方的前提下,聊些自己想聊的东西。 苏苑不觉得自己冒犯了对方,但张玉庭却是差点变了脸色:“公主说笑了,女子通文识字,明晓大义,自然是好事,不过专门建一处书院倒不必了,抛头露面对女子而言,总归不是一件好事。我明白公主是好心,但方法未必可取,办个诗社、文社可能要更合适些。” “张公子说的是,这事儿是我想简单了。”苏苑颇为诚恳的道,想办一处.女子学院确实不容易,即便是一手建起白云书院的张家也不行,恐怕只有皇家做表率,才能打破桎梏吧。 “公主心是好的,只是人活于世,大多数时候都是活在别人的眼睛里,不得不三思而后行。相对来讲,书院还是比较单纯的地方,不会有特别复杂的人际纠纷。” 可以看得出来,只有十六岁的张玉庭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处世哲学,很成熟,也很内敛。 对这样的人,苏苑是很欣赏的,但如果是作为未来的夫婿,那标准就不一样了,苏苑想找的还是能够跟自己三观相合的人,而不是三观如此……天差地别。 苏苑是个脸皮厚的人,她不太在意世人的看法,大多数时候是活在自己的心里,而不是别人的眼睛里。 可能是比旁人多了一世的记忆吧,就像死过的人又重新获得了一次生命,苏苑比一般人要看得开,人活一世,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最重要的就是不留遗憾,而不是做大多数人想象中的那个模样。 两个人还是挺能聊得来的,但不管是苏苑,还是张玉庭,都意识到对方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人。 在苏苑看来,张玉庭有几分古板,到了张玉庭这儿,又觉得公主殿下心思过于大胆散漫,是以,谈话还没结束,两个人的心思就已经跟刚开始不同了。 苏苑事后把自己的心路历程一五一十的告知父母,没做隐瞒。 当父母的能有什么办法,自家女儿这边不乐意,张家那边也不如之前积极了,想来是两个孩子互相都没能看上眼。 好不容易筛选出来的两个人都不成,那就只能再把之前的名单翻出来,重新选。 不过,没等苏父苏母犯愁几日,做媒的就来了,还不是旁人,而是当今太后,苏苑嫡亲的姑姑。 太后是穿着便衣来的,进城的时候都没声张,她随太上皇住在外头的行宫,太妃一个都没带过去,就只有她们夫妻二人,养了一只狗一只猫,每天逗逗猫狗,出去赏赏花、钓钓鱼、划划船、放放风筝…… 一辈子都没这么舒服自在过,做太后可比当皇后那会儿轻松多了。 这要不是受人所托,又事关自家侄女,她才舍不得到京城来呢。 既然是悄悄过来的,太后连递帖子都没写自个儿的名,而是写了身边嬷嬷的名字,先去见了母亲,之后才找到哥哥、嫂嫂,至于父亲,还是不去打扰他老人家了吧。 “这事儿求到本宫和太上皇那里了,只是托本宫过来说一说,真要是不成也无妨,周家那边也是怕咱们不考虑就一口回绝,所以才没有直接上门。”太后先把话说在前头,她过来可不是强逼着娘家答应的。 周家是太上皇的母族,苏家是她的母族,论及亲疏远近,后者还是要排在前面的。 “周家?”苏母不用问也知道,能求到太上皇那里去的,还能是哪个周家,“不会是周家六郎吧?” 周家未娶妻的嫡子也就只有周六郎了,此人在京城可是鼎鼎有名,不,在整个大燕那都是极有名气的,虽说这名气是毁誉参半。 太后颇有几分尴尬的点了点头:“就是这个周家六郎,这孩子吧,思慕咱们家阿苑,也知道自己名声不是那么好听,所以才求到行宫那边去,而不是直接让父母上咱们家的门,你放心,此事周家已经在本宫和太上皇面前承诺过了,若是不成,绝对不会有一点风声传出去。” “本宫之所以过来,也不是全然看在太上皇和赵家的面子上,周六郎虽然嘴毒了些,但人品和学识还是可以的,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要不是当时年纪小,再加上长相俊美,以他的文采被封为状元郎都不为过,但探花郎也是极为厉害的。” “而且本宫派人查过,他后院极为清净,没说是妾室了,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这事儿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本宫还特意让太医给他把了脉,身体是绝对没问题的,就是人龟毛了点,眼光高……” “那小子是跟着周家夫人一块去的行宫,在太上皇和本宫面前承诺过,若是婚事能成,今生今世绝不纳妾,也绝不会有二心,本宫是觉得周六郎这人还是靠谱的。” 这周家六郎就没在苏父和苏母的名单里出现过,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这年龄不合适,周家六郎今年可都已经二十二了,他们家苏苑才只有十五岁。 周家六郎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娶妻,没有定亲,连相看都没有过,坊间相传这周家六郎身患隐疾,所以才一直没有婚娶。 当然这身体要是有问题的话,太医肯定是能诊出来的,周家也不敢在太上皇和太后面前扯谎。 “这事儿还得容我们好好想想,周家六郎的名声确实不太好。”苏母面有难色。 周六郎之所以在整个大燕朝都有名,并不是因为十六岁就得中探花,而是因为那张嘴,太会得罪人了。 读书使人明理,但到了周六郎这里,读书让周六郎可以换着法的喷人,不带一个脏字,就能把活人喷死,把死人喷活。 如果喷人也可以分出等级的话,周六郎已然站在了巅峰,再无敌手。 朝堂上大半的臣子都被周六郎喷过,这位虽然身在翰林院,但是却以一己之力把御史台都比下去了,这位比御史大人们更不受待见。 第12章 宫斗文里的女主(12) 不光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就连家里人也未能幸免,周六郎喷人连自家人都不放过。 这么一个人,就算被称为诗书琴画四绝,就算年纪轻轻已经官至正五品,就算生得一副好相貌,可要在一块过日子,日日被喷,那这日子还怎么过得顺心。 苏母纠结的点不在年龄上,大七岁就大七岁,反正又不是做人续弦,正儿八经的原配,男方多大几岁也无妨,就是这张嘴,让人放不下心。 苏父跟苏母考虑的不一样,同朝为官,他接触过周六郎,别看喷人的时候厉害,可那只是言辞犀利,人家还是君子作风,瞧上去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只是嘴上不饶人罢了。 而且周六郎也并非无缘无故就喷人,总还是有缘由的,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否则也不能年纪轻轻就官至正五品。 再有,苏父喜爱书法,周六郎也确实写得一手好字,书画琴棋四绝不是吹出来的,周六郎一张嘴得罪了这么多人,还能落下书画琴棋四绝的名声,可见其实力。 字如其人,看周六郎的字,苏父便知晓这并非是糊涂之人,行事虽狂放不羁,但有其底线和坚守,人品上是没什么问题的,而且敢在太上皇和太后面前承诺,就绝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 他担心的反倒是周家人,周六郎上头可有五个哥哥,三个嫡出,两个庶出,下边还有三个庶出的弟弟,一大家子人在一块儿生活,跟他们国公府不同,周家尚未分家,家业也没分,而且周大人身体健壮,分家可能还得再等个十年二十年的。 若是阿苑同意此事,那周六郎得从周家分出来才行,这么混在一块过日子,那得多遭罪。 再说了,有现成的公主府,驸马府自有朝廷准备,周家若住的宽敞也就罢了,若是不能,于情于理都该搬出来住。 “周六郎的诚意我们看到了,只是婚嫁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我们做爹娘的也不敢贸然答应,好歹给我们一段时间,看看周六郎到底适不适合咱们家阿苑,若是适合,再去请太上皇和太后赐婚也不迟。”苏父同样慎重。 太后过来这一趟,也只是想把周家的诚意传达过来,没想着让弟弟和弟媳当场就答应。 “本宫就是个传话的,你们再好好商量商量,阿苑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哀家没有女儿,阿苑跟本宫的女儿是差不多的,她的婚事不能勉强,咱们要找就找最合心意的。” 阿苑是救过煜儿的,单凭这一点,入宫为后都使得,天底下的好儿郎,想嫁哪个都行。 太后连膳食都没用,办完正事就离开了,不是她不想见自家侄女,而是阿苑今日出城玩去了,还不知道要多晚回来呢。 她与太上皇虽是老夫老妻,可日子却比年轻的时候过得还有滋味儿,出来还未到两个时辰,就已经想着回去了。 等到苏苑回府的时候,自家爹娘已经拿着周六郎的资料在研究了,好的地方是真好,不好的地方也是真遭人嫌。 “阿苑可听说过周家六郎?”苏母根本就没问女儿见没见过周六郎,少年慕艾,自家女儿长得这般好看,周六郎生出思慕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何止是见过,周六郎的怼人功力,苏苑是围观过的,生得那样一副温润如玉的面貌,声音如同清泉一般悦耳,行为举止也是斯文有礼,只是一张嘴,那说出来的话,可句句都不饶人。 苏苑亲眼见到,周六郎当街把威武将军府的世子怼哭,那张嘴是真敢说,文采也是真好,引经据典,借古讽今,修辞手法用得极为妥帖。 实在是……让人佩服的紧。 “京城应该没有人没听说过周家六郎吧,女儿不光听说过,还见过他怼人,果然是……名不虚传。” 苏母也是有些一言难尽,周六郎的诚意确实不错,求到太上皇那边去不说,还给出了‘此生绝不纳妾’的承诺,这人长相、学识、品行都挑不出毛病来,唯独一张嘴,让人望而却步。 苏父、苏母也没瞒着女儿,太后娘娘是怎么说的,他们都如数转达给了自家闺女。 “……这事成与不成,在太上皇和太后那里都好交代,我和你阿娘也琢磨半天了,周六郎除了说话难听,别的都可以,主要还看你的意思,婚事不能草率的定下来,你要是觉得还可以,爹先去找周六郎聊一聊,之后再安排你们碰面。若是觉得不行,直接回了那边,也并无妨碍。” 眼高于顶的周六郎看上自家闺女,不得不说,苏父还是有几分骄傲的,怨不得人家字写得那么好,眼光在这放着呢。 周六郎既有诚意,可见很是思慕阿苑,这两个人过日子,好与不好主要还是看感情。 苏苑很难想象周六郎居然还会思慕于人,尤其这个被思慕的人还是她,她与周六郎可几乎没有过什么接触。 将来若真成了亲,有什么意见不合的地方,对方怕是能怼死她,苏苑下意识掰了掰手指头,动嘴皮子的人应该弄不过动手的人,不过家暴可不好,她应当是下不了手的,顶多就是吓唬吓唬人。 不过反过来想,有这份怼人的功力,冲着外人使去,那想必是极好的,看着都让人觉得心里痛快。 苏苑之前是没有考虑过周六郎,毕竟年岁在这儿差着呢,但现在看,周六郎除了爱怼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了。 貌若潘安,才比子建,便是爱怼人,也无伤大雅了,这世上哪来十全十美之人,她自己毛病就挺多的。 女儿愿意,做父母的就得帮着操心,苏母暗里派人打听周六郎,看有没有什么不良的嗜好,苏父则是直接找上了周六郎。 周六郎在翰林院当差,是正五品的侍讲学士,官职在国公府二房苏长风之上,苏长风并非科举入仕,书读得不怎么样,能力也不突出,是以,熬了这么多年了,也才不过是翰林院的正六品侍讲,与年纪轻轻的周六郎差着两个周六郎。 苏父直接找到翰林院去了,以‘求字’的名义去的,反正人人都知道他喜好书法,而周六郎则写得一首好字,这理由也并不突兀。 周六郎在翰林院拥有单独的房间,门一关,压根的声音直接谈就是了,用不着去旁处。 苏父是背着手进来的,他官职比周六郎高了好几级,又是长辈,自然要端着点。 虽然没有被周六郎喷过,但他没少围观过周六郎喷别人,连右丞相都被周六郎喷过,他来这里之前也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真要是谈崩了,指不定就被人给喷出去了。 好在,周六郎还是有要求娶人家女儿的自觉,亲自搬座位,亲自端茶,态度温善恭敬,在苏父面前执晚辈礼。 能够少年得意的探花郎,不止面容和气质能拿得出手,礼仪方面也是不差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有着说不尽的美意和禅意。 世家公子当如是。 周六郎以前可没对他这么恭敬过,今日这般,怕是为了自家女儿吧。 这要是放在旁人身上,苏父只觉得理所应当,想要求娶别人家的姑娘,理应要拿出态度来,但是放到周六郎身上,苏父还真感受到这位的诚意了。 但光有诚意可不够。 “贤侄今年已经有二十二了吧,一直没有娶妻,想必家中的父母已经着急抱孙子了,我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你跟伯父说老实话,是不是家里头催得紧,所以才想着赶紧成婚?” 周六郎不喷人的时候,那是真招人喜欢,既乖巧又懂事,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两个梨涡,说出来的话也招人待见。 “不瞒伯父,早两年家里确实有催我,但家中有那么多兄弟,我有时候说话言辞又过于犀利,所以这两年早就已经没人催了,成婚与否,家里边都随我。有这个教训在,将来有没有孩子,家中的长辈应当也是不会管的。我这人向来眼高于顶,所以多年都未能娶亲,好不容易动了一次心,生怕因为之前的名声被拒绝,所以才求到太上皇那边儿去,还希望您跟伯母能够见谅。” 苏父看周六郎就跟看自己的晚辈一样,不只是因为人家话说得好,更是因为这一手好字,一样是抄录书册,这周六郎的字可以拿出去当拓本用了。 能写得这样的字,人心必然是不坏的。 以字取人的苏父,还得再抻一抻:“你家中的情况我也了解,兄弟姊妹们多,将来小辈会更多,远不如公主府宽敞,为人父母的总要为子女做打算,我跟夫人膝下只有一子一女,从未在吃穿住行上亏待过他们,将来嫁了人,总不能越活越倒退。” “伯父说的是。”周六郎脸上未见有半点为难,甚至有几分理所当然的道,“我们家府上人多,现在就已经住不开了,更不要提将来,要是有机会,我早搬出去了,安乐公主府面积堪比王府,能搬进去住那自然是好的,晚辈求之不得,就是搬到国公府跟伯父伯母一块住,晚辈都能放三天的炮竹庆祝。” 这话说的,好像不是冲着我家女儿来的,反倒是冲着我家宅院来的。 周家那也是几百年的世家,没有大燕朝的时候,就有周家了,还能缺几处宅院,不过是遵循‘父母在,不分家’的旧礼罢了。 周六郎显然不是个遵循旧礼的人,也好,真要是规规矩矩的,反倒于自家女儿处不来。 “你是几时看上的我家女儿,老夫怎么不知道你们还见过面?” 一个闺阁中的姑娘,一个已经入朝的官员,年岁在这差着呢,更何况苏家和周家来往并不多。 “也是最近这段时间,晚辈去赴别家宴会时恰巧见过公主一面,彼时公主还是郡主,说起来缘分也是妙不可言,晚辈都已经做好孤独终老的打算了,未曾想遥遥一见就倾了心。” 周六郎这话半真半假,做好孤独终老的打算是真,遥遥一见便倾心是假,他总不能跟人家父亲说,他是数度偶遇苏家姑娘,见过女装,也见过男装,见过人家听曲逗乐,也见过人家动手打人,甚至还见过这位在赌场大杀四方。 尽管乔装改扮过,但那双眼睛是扮不了的,生机勃勃,灵动但不天真,有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但又并非无所顾忌。 这不是一个天真烂漫之人,但一双眼睛里却盎然着勃勃的生机和力量。 如果不是认出了这双眼睛,周六郎也不会跟进赌场,可哪怕看了对方在赌场下注,这般的行事不拘,却也只是更认清楚了自己的心意。 老房子着火,往往都一发不可收拾。 在府里跟阿娘一块用膳的苏苑,自然是不知道,她跟周六郎还打过这么多照面,她总共也就去了赌场两回,一次是凑热闹,一次是把之前输的银子赢回来,之后就再没去过了。 要说是有缘,那这缘分还真挺深。 第13章 宫斗文里的女主(13) 苏苑跟周六郎见面那天,是个艳阳天,天气极热,明明还穿着春衣,却让人感受到了盛夏的炎热。 周六郎到国公府是以送字的名义来的,他也确实带来了三幅字,一幅是昨日刚刚写好的,两幅是从过往的作品中挑出来的,不能说是他生平最好的作品,但绝对都投了苏伯父的喜好。 既是要上国公府的门,周六郎也不止是带了三幅字,蜜饯、果子、点心各带了几样,都是府里头自己做的,祖上传下来的方子,外边买不到,并不贵重,只能算是吃个稀罕。 苏苑今日穿了一身白衣,头发是阿娘亲字梳的,也是眼下时兴的发髻,头饰并不繁琐,只插了两只玉簪,连耳朵上带的都是珍珠做成的坠子,与衣服极为相称。 女要俏,一身孝。 看得出来,阿娘是在往俏了给她打扮,苏苑倒还挺喜欢这风格的,左右是在家中,不骑马,也不往街市上去,不会被弄脏了这月白色的衣服。 也是巧了,不止苏苑今日穿了一身白,周家六郎今日也是穿了一袭白衫,男儿家本就不需要什么头饰,或是戴一条发带,或是插一支簪子,可选择的余地并不大,但周六郎今日头上戴了一支玉簪,连颜色都与苏苑头上的玉簪子极为相似,也就花纹有所不同了。 这样的巧合,让苏苑还没开口打招呼呢,脸上就已经带出笑意了。 本朝没有男子搽胭脂水粉的习俗,所以这位貌比潘安的周家六郎脸是素着的,让人轻而易举就能发现脸颊上的红晕。 明明是对方比她大了七岁,苏苑却是觉得跟自己比起来,周六郎才是紧张的那一个。 周六郎是朝廷的正五品官员,见到正一品公主,要行两拜礼,也就是拱手作揖两次。 跟张玉庭见面时,苏苑已是公主,但毕竟是相亲,她又是半路被封的公主,所以张玉庭未行礼,苏苑也未深究。 但周六郎倒是干脆,还未等苏苑说话,这两拜礼便已经行完了。 不得不说,周六郎不开口怼人的时候,连拱手作揖都比常人好看,不说外貌,不看气质,光是人家行礼的这韵味,就当得一赞了。 “在下周怀城,京城人士,今年二十二,平日里喜欢看一些杂书……” 标准的相亲开场白,再配上周怀城既诚恳又紧张的面容,实在让人觉得……违和。 苏苑可是看见过周怀城当街怼人,言辞犀利,态度狂傲,跟眼前所见的这个人,截然不同,若不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她怕是都要怀疑有人冒充了。 既然是打开了相亲的标准模式,苏苑也按照周怀城的模式来:“苏苑,京城人士,今年十五,平日里喜欢舞刀弄棒,喜欢出去玩儿,文雅一些的爱好便是练字了,但跟周大人的字比起来,还需要多多练习……” 苏苑见过周怀城的字,不止她的字没法与其比,就连连年长周怀城那么多岁的爹爹,也比不过。 这位虽然在外的名声不怎么样,但在书法界和画界却是极有名的,不说一字千金,一字一金总还是有的,要知道这位可才二十岁出头,很难想象将来在书画方面会取得怎样的成就。 两个人共同的喜好也就是练字了,说着说着,就开始交流练字的经验。 “一开始需要练笔力,我曾试过在墙壁上写,曾经试过在手腕上绑沙袋,也没比较出来这两种哪种更有效果,不知道周大人是怎么练字的?” 周大人很想推荐一些有用的方法出来,但确实没有琢磨过这些小技巧,先生是怎么教的,他就是怎么练的,没有刻意练习过笔力,也没有总结过方式方法。 “多临摹一些名家的字帖,时间久了就慢慢能找到感觉了,各家都有各家所长,临摹的过程就是向名家学习的过程,之后再脱离字帖,慢慢形成自己的风格。”周怀城已经绞尽脑汁想要多说些话了。 以往不是没人问过他怎么练书法,但他一般都言简意赅,直接告诉对方去临摹字帖,要多简洁就有多简洁,本来也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行吧,苏苑也不是不能理解,她上辈子在学生时代也碰到过这种同学,都不用上课听老师讲,翻翻课本就能会,问就是天赋。 名家的字帖,她不是没有临摹过,就连父亲早些年也是从临摹名家字帖开始的,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为书法家。 苏苑并不气馁,就像原主天生神力,老天爷也没亏待了谁去,每个人总有自己擅长的地方,也有自己不擅长的地方,周大人虽然是书画琴棋四绝,但不还是有一张不太讨喜的嘴吗。 不太讨喜的周大人,今儿是尽力想让自己变得讨喜一些,话要在脑子里想三遍才说出口,从见到安乐公主开始,脑子就一直有些发懵,这倒并不影响他思考,就是整个人一直处在亢奋的状态。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安乐公主,那双眼睛比记忆中的还要明亮,表情也更鲜活可爱,周围的一切都沦为陪衬。 如果此时让他作画,他不看安乐公主,也能把安乐公主此时的模样画在画上,而且是一张没有背景的画,他应当是记不住这周围有什么风景的。 “不知周大人是何时见的我?我曾在街上瞧见过周大人,不过那时周大人正与旁人交谈,应当是没有注意到我才对。” 那时周大人正忙着怼人,明明是神仙公子一样的人物,却开口就能把对方气升天。 “我曾在府外见过殿下几次,头一次应该是在安山寺,就在后山的那处枫林里,殿下当时在树上看景。” 他不光是看到了殿下坐于树上观景致,还看到了殿下爬树,那般轻巧利落的动作,是有真功夫在的,也很是有经验。 苏苑倒是不记得在安山寺遇到过周大人了,不过她爬上树一般都不是为了观景,而是为了在树上歇脚,顺便……愣神。 “周大人也别叫我殿下了,听着挺生份的,就叫我阿苑吧,家里人都这样叫我。”苏苑这表达并不矜持和婉转,几乎相当于表明心意了。 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也知道‘该出手时就出手’的道理,这与做生意的分别并不大,有好的商机要抓住,有中意之人,自然也当抓住,至于往后,如何那就看本事了。 周怀城不是傻子,就算这会儿他还处于一个极为亢奋的状态当中,也并不影响他思考。 “阿苑也不必总称呼我为周大人了,家中父母唤我‘怀城’,加冠之时,恩师为我取字为‘九思’,阿苑可择其一。” “九思,可是指君子九思?” 圣人言,君子有九思,里面可以说是包含了言行举止各个方面,把这个作为表字,确实也包含了长辈对于晚辈的期许。 “就是君子九思,恩师为我取字‘九思’,一是希望我能为君子,另一方面也是希望我能在说话之前多多思考。” 周怀城明白恩师的意思,只是有时候他言辞犀利并非是没有经过思考,相反那是思考过后才有的言辞,否则言论又怎么能站得住脚跟呢。 “九思,我往后便唤你‘九思’吧,这名字听起来极好。” 比怀城更自然些。 连称呼都换了,彼此之间可以说是表明了心意,周怀城本以为会被称呼为怀城哥哥或是九思哥哥呢,不过‘九思’这个名字从阿苑口中说出来,如清泉一般悦耳,让他有一种想要抚琴应和的冲动。 此事本是男方求娶,苏父苏母对周家六郎也是较为满意的,不过这两口子都是宠孩子的,成与不成,主要看的还是苏苑。 苏苑这边开口应下,整个事情就走上了流程。 十五岁也到了女子定亲的年纪,着急一些的,过了十五岁便成婚的都有,苏父苏母虽然不着急,但架不住未来女婿年岁确实不轻了,二十二岁早已是做父亲的年纪了,这位眼光高,可还一直都孤身一人呢。 两家儿女的事情一走上明面,周怀城便几乎日日都往国公府跑,下了衙门去吏部陪岳父一块回府,理由也是现成的,交流书法嘛。 送字画、送棋谱、送吃食、送风筝、送兵器…… “要不就择个好日子让两个孩子定亲吧,也都到年纪了,怀城如此用心,咱们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苏父也算服气了,字画棋谱也就罢了,给阿苑送个风筝,都是怀城亲手做的,可见是真上心了。 这个孩子十六岁就中了探花郎,可以说是在御史大人们的眼皮子底下长到如今的,从前不曾近过女色,也没有过什么花花心思,而且耿直敢言,在朝堂上不怕得罪人,不是那种表里不一之人。 能做到这份儿上,其真心意可见一斑。 苏母也说不出别的来,虽然周六郎一张嘴名满大燕,但既能对阿苑如此上心,那就必然不会在言语上跟阿苑争锋。 这般的模样才识,又用心至此,再比较,也不会找到比这更合适阿苑的。 她就是看不惯自家老爷这么快就松口,明明早先说好了要多留女儿两年的,等到十七岁嫁人也不晚。 “周六郎写得一首好字,可不就投了你的喜好,人家会投其所好,你这个当爹的就急着把女儿嫁出去了?” 苏父不以为意:“阿苑是公主,我跟怀城也说好了,将来他们都搬到公主府去住,连驸马府都空置着,更不会留在周家了,咱们去公主府还不方便,你就算是留在那里小住一段时间都行,这跟没有出嫁之前分别也不大。” 女儿嫁人,若是留在婆家住,那娘家人自然不好频繁上门,更没有多少理由能在女儿的婆家住下,但公主府就不一样了,那是自家女儿的府邸,不属于婆家。 真要是论起来,驸马爷不像是娶亲,倒更像是入赘,他作为女方的父亲,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八字方才有了一撇,你们爷俩聊得倒是长远,定下来也好,免得有些人唧唧歪歪说酸话,不过这事儿周家早先求到太上皇那里去了,最初也是太后到府上来跟咱们说的,定亲的事情,总还是要先告知他们,然后才能进宫跟皇上说。” 阿苑是大燕的安乐公主,想要把婚事定下来,就得有上头赐婚,太上皇也好,太后也罢,皇上和皇后也行,这四位里得有一位出道旨意才行。 “那就我和怀城去一趟行宫,阿苑这回就不必去了,女儿家在这事儿上还是矜持些比较好。”苏父干脆利落的道。 再过两日就是休沐日,到时候直接带着怀城去就行了,行宫虽然在京郊,但距离也不算远。 在这事儿上,苏父苏母没有去问女儿的意见,两孩子相处融洽,即便没有赐婚的旨意,没有定亲,这不也已经摆在明面儿上来了,都是早晚的事儿。 至于齐国公和国公夫人,告知一声即可。 后者是没打算掺和孙辈的婚事,态度早早就已经表明了,前者是没那个精力,要知道三房可有七个孩子呢,又都身份尴尬,高不成低不就的,齐国公操心吴姨娘的后辈都忙不过来呢。 齐国公府已经分了家,基本上都是各房管各房的,苏长平虽然是国公世子,但一直都不稀罕管二房和三房的事情。 他一直都记得母亲年轻时是怎样伤心的,所以对姨娘和庶子很是反感,自己没有姨娘和庶出的孩子,父亲的姨娘和庶子,他是能避则避,不见面最好。 能忍住不动吴姨娘和三房,不是他尊重父亲,而是不稀罕同这些人动手,一个是无根的浮萍,离了父亲便无所倚仗,一个刚愎自负,借着国公府在军队那么多年的人脉,也才混到从三品。 武将的从三品,论及在朝堂上的地位,连文臣的正四品都不如。 大燕朝边境没有战乱,没有敌国来犯,也没有贼人造反,武将最起码在几十年内都不会有用武之地,这也是他弃武从文的重要原因之一。 事实上,以军功获封爵位的这些人家里,有几家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开始转向从文了。 齐国公府到他这一辈才开始也不算晚,至于军中的那些人脉,该舍弃的就要舍弃,苏长青既然接手了那些人脉,就意味着他这一房跟三房是一定要疏远的。 第14章 宫斗文里的女主(14) 没有等到休沐日,已经六十二岁的齐国公没来得及过六十三岁的生日,便死在了初夏。 齐国公这几年身子骨一直不太好,总是要喝药调养,人又已经到了这把年纪,众人对于齐国公的离去并不意外,只是有些突然罢了。 明明前几天,这位老国公还兴致勃勃地带着吴姨娘在后花园赏花,两个人差了十几岁,但从面容上来看,至少差了得有二十多岁。 老国公死在夜里,是悄悄去的,第二日清早才被发现,这也怨不得下人,老国公晚上宿在吴姨娘那里,守夜的人都安排在房外。 老国公去世,对府里的很多人来说,是天都塌了,哭得最凄惨的当属吴姨娘,这位伤心惊惧之下,甚至还晕了过去,好半天才醒过来。 老国公一生三子两女,其中长女已经是太后了,孝子贤孙一大群,他的葬礼可谓是极其风光,京城数得上名号的人都来了,也包括太上皇、太后和当今皇上。 说起来,这位国公爷算得上很多人眼中的幸运儿了,嫡长子出身,虽然本身的才识不怎么样,但十几岁就被立为世子,二十几岁就做了国公。 眼看着齐国公府有要没落的迹象了,又出了个名满京城的女儿,嫁进皇家做了太子妃,后来成为皇后、太后,出了个弃武从文的儿子,一路考中探花郎。 因着这一儿一女,原本已经有没落迹象的齐国公府又重新煊赫起来了,老国公这一生都没受过什么罪,死后也是极度哀荣,便是上一任的齐国公,丧礼也没有这般盛大。 依照规矩,父母去世,子女需要守孝三年,孙子辈需要守孝一年。 苏长平、苏长风和苏长青作为儿子,需要丁忧在家,卸掉在朝堂上的官职,要等到三年之后,才能重新入仕途。 而像苏苑、苏蓉这些孙子孙女们,则是需要守孝一年,一年之内都不得谈婚论嫁。 这也就意味着,周六郎再怎么心急,也只能等到明年才能走六礼了。 还意味着,三房做了那么多的筹谋白费,苏蓉无法再参加明年春天的选秀,若是再等个三年,等到下一届选秀,苏蓉可就已经十八岁了。 选秀规定,入选女子的年龄在十三岁到十七岁之间,到了十八岁,便失去了参加选秀的资格。 三房这边,孙氏要哭死过去的心都有了,她在女儿身上花了那么大的价钱,请名师、造声势、买古琴、打首饰……上等的珍珠研成粉末,敷在自家女儿身上,就是为了养出一身冰肌玉骨。 她是希望女儿入宫伴在君侧的,这才舍得花本钱,从吴姨娘那里要来的东西,全都拿出去变卖了,这都不够,还有田产、铺子每年的产出,甚至她还从自己嫁妆里拿出了一部分来。 图的不就是女儿有朝一日成为皇上的妃嫔,甚至为贵妃,中宫若是能出个什么意外,苏家便能再出一位皇后娘娘。 可好好的算盘,没能毁在长房手里,却毁在老国公手里了,这要是能再坚持一年该有多好,把她一年的寿命拿给老国公去用都行。 三房苦闷的也就只有孙氏和苏蓉,作为三房的当家人,苏长青不知道自家夫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倾家荡产去培养女儿,他只知道总算是可以搬出这国公府了,自己出去当家作主。 齐国公的位子是长兄的,国公府也是长兄的,他们这一房跟二房都是要搬出去住的,早在数年前分家产的时候,父亲就已经为他打算过了。 不同于二哥,只在东城有一处三进的小宅院,他的宅院可就在西城,而且离国公府不远,位置相当好,而且还是一处五进的院子。 里面家具、摆件之类的,父亲都已经安排好了,用不着他再花银两添置,他这一家人直接搬过去住就行,因为离得近,连搬家都花不了太长时间。 苏长青是主动提出要搬出去住的:“父亲的丧事已经办完了,家产早些年也已经分好了,想必父亲活着的时候就已经为咱们做好了打算,宅院那边已经收拾出来了,我打算这几日就带着妻儿搬出去,吴姨娘只我这么一个儿子,能不能让她也随我一块儿离开?” 苏长青最后一句说的小心翼翼,父亲再怎么宠爱姨娘,也改变不了姨娘的身份,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姨娘就算上了家谱,也还是可以随意处置的玩意,算不得正经主子。 姨娘将来能待在哪儿,也都是老夫人和他这位嫡兄说了算。 苏长平才不想留着吴姨娘呢,多一个人在这碍眼干嘛,连父亲的其他姨娘,他也是打算送出去养老的。 安排个庄子,常用的人都给她们带过去,每日的月银不改,庄子上的出产也归她们,肯定比这府里头待得更舒服自在。 但其他人也就算了,吴姨娘要走要留,还是要看母亲的意思,他不会插手。 “吴姨娘去不去容后再提,你可以先搬过去,反正离国公府这么近,吴姨娘要是想走,你可以再把人接过去,另外当初分家的时候,下人的身契也是分了的,该带走的就带走,别留在国公府里头,到时候管也不好管。” 官场上的人,尤其是已经做到尚书的官员,苏长平应当是最不圆滑的那一个了,在姨娘和庶子身上,就更没办法处事圆滑了。 苏长青也习惯长兄这脾气了,不习惯能怎么着,身份比人家低一头,打也打不过,而且姨娘还在人家手里摁着呢。 父亲这么一去,府里便再没人能护着姨娘了,老夫人要是想为难姨娘,是不会有人管的。 苏长平也想早点处理完这些事,所以打发走苏长青之后,就直接到后院找母亲去了。 “这事儿你不用管,我亲自找吴姨娘聊聊,看她是想走,还是想留。”老夫人虽然穿着素衣,但是却精神抖擞,说起吴姨娘的时候不是咬牙切齿,而是……跃跃欲试。 想想母亲派人从孙氏那里买回来的物件,苏长平估摸着,吴姨娘怕是要出回血了。 父亲在家事上一向糊涂,明里暗里的没少补贴吴姨娘,甚至在死前就对那些私房作出了安排,他们做儿女的没见着,母亲这儿也不知晓,想必是全都给了吴姨娘吧。 可吴姨娘一个人能花多少银子,要么是被孙氏讨要走,要么就是死了之后再作为遗产留给儿孙,父亲要真是为吴姨娘好,还不如把私房多往外分几处呢,留够吴姨娘花的就成。 父亲这般偏心,也难怪母亲心有不忿,那些个私房,吴姨娘怕是一个子都留不下。 知母莫若子,苏长平想的一点都不错,老太太能去找吴姨娘要聊什么,总不能是忆往昔吧。 吴姨娘若是想跟着三房搬出去,那就把老爷子生前留下的私房都交出来,若是想要守着这些私房过日子,那便只能留在府里养老。 一边是心爱之人留下的东西,一边是跟着儿孙一块养老。 吴姨娘只要不傻,就知道选择后者。 老太太对老爷子的私房一清二楚,其中大半的物件她都已经从孙氏那边买过来了,拿着买白菜的银子买牛肉,孙氏确实没什么眼光。 吴姨娘最好是不要藏什么心眼儿,否则差多少,她总能从孙氏那里坑回来。 别看吴姨娘在外界传言当中是个心机美人,但实际上这位还真不是个多聪明的,甚至是有几分蠢,不然也不能总让孙氏糊弄了去。 所以这位果断选择了搬去儿孙那里养老,把老爷子留下来的钥匙、地契都拿了出来。 “老爷的私房都在这处宅院里放着呢,具体有多少妾身也不清楚,老夫人自己派人去看吧,老爷生前还送了妾身许多的东西,银两被花得不剩多少了,布料、首饰都在院中库房存着,钥匙也在这儿,老夫人要是不嫌弃,就一块拿去吧。” 她可以孑然一身的走出国公府,或许这样老夫人心里能好受些。 老夫人只拿了地契和老爷子存私房的钥匙,至于吴姨娘,还是算了吧,吴姨娘何止是银子花得不剩多少了,那东西也没剩多少,基本上都被孙氏糊弄过去了。 “你自己用过的东西,最好都带走,虽说是过去享儿孙的福,但也别想得太好了,往后可没有老爷子再给你们补贴了。” 三房是什么成色,她看得清清楚楚,老爷子在的时候还好,花多少有人兜着,老爷子不在了,这日子怕是要窘迫起来了。 孙氏一心把闺女送进宫,可惜造化弄人,这美梦怕是碎了,吴姨娘这性子跟孙氏在一块住,以后且有的磨呢。 老夫人有些意兴阑珊地离开吴姨娘的院子,她这么多年也没能想明白,老爷子怎么会把这么一个人放在手心里宠一辈子。 老国公的离去,对齐国公府的改变是很大的,苏长平成了新任的齐国公,二房和三房相继搬出国公府,上任国公府的姨娘们也都搬了出去。 齐国公府唯一的继承人苏冬,也从白云书院回来了,接下来一年都会待在府里读书,由齐国公亲自来教。 齐国公毕竟也是探花郎出身,即便做官多年,写文章的水平也还是没落下的,当然跟周六郎是没法比,所以对方愿意给冬郎讲课,他也是不会拦着的。 第15章 宫斗文里的女主(15) 教导儿子读书的事儿,被周六郎揽过去了,闲来无事的齐国公,便只能花更多的时间在教导女儿练武上。 说是教导练武,倒不如说是父女俩对打,不,是对招。 两个人都算得上是天生的神力,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今年只有十五岁的苏苑力气比当爹的都大,不过她练武的年数毕竟少,身形和招式都不如爹爹灵活。 两个人对招,齐国公占优势,但如果真的是对打,那这俩人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跟自己人对招,谁会把真力气都使出来。 在家丁忧的是齐国公,并非周怀城,他也不能日日都过来,每隔一日来一次,休沐日的时候在国公府待上大半天,有时也会碰上这父女二人在练武场对招。 不愧是武将世家,齐国公尽管是文臣,手里的功夫也一点儿都不弱,阿苑巾帼不让须眉,去考个武状元都使得。 周怀城心有戚戚得看着被打断的木棍,足足有成年男子手腕粗的木棍,不过是被阿苑的手掌轻轻击中,就直接折成两半了。 技巧是能练出来的,但力气到这份上,就没几个是能练出来的了。 周怀城出身世家,家中也不乏有祖上传下来的拳法、剑法、枪法,他年少时也曾跟着父兄练过,可惜对此并无天分和兴趣,未能坚持下来。 如今看着未来岳父和阿苑,不得不说,心里头还是有些后悔和遗憾的。 他自然是不可能练成阿苑这般身手,不过,略有功夫和手无缚鸡之力还是有区别的。 手无缚鸡之力的周怀城,就算是跟未来岳父套交情,也只能是送字画,交流书法绘画方面的经验,想要如阿苑一般,在练武场上对招,是有些为难他了。 苏父对这孩子满意得紧,自然不会刻意为难,人家已经够有诚意,也够……惨的了。 甭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二十二岁都未能婚娶,在夫妻恩爱、儿女双全的苏父看来都有些可怜,更别说这位好不容易找到意中人,可自家女儿要守孝一年,周怀城便也只能再往后拖一年了。 他若是这孩子的父母,指不定在家里都急成什么样了,不过祖宗规矩如此,再急也是没有用的。 事实上,周父周母可比苏父想象中看得开,周家人丁兴旺,光是儿子就有九个,周怀城虽是嫡子,但也不金贵,上边有三个嫡出的哥哥呢。 这么一大家子人,操心的多了,分到每个人身上的也就少了。 尤其周怀城还是这么个性子,早些年家里头说破大天去,人家不乐意娶亲,那就一点余地都没有,压根未曾相看过。 怼人的功力那也是打小练起来的,并非长大成人入了官场才有的,这最初练习的对象还不是府里的人,连亲爹都被怼过,虽然是有原因的吧,但周父也是要面子的人,所以不怎么喜欢管他家六郎的事儿。 上次去行宫求太上皇和太后,那也是六郎亲自找的周父、周母,从小到大都六根清净的儿子,在家的日子跟出家没多少区别,好不容易动了心思,做父母的自然要帮忙。 不过人家姑娘守孝一年,那是天意如此,是祖宗礼法,强求不得,再说了,本来要打光棍一辈子的人,现在只需要再多打一年的光棍,周父周母不偷着乐就不错了,犯不上着急。 着急不着急的,守孝这一年也慢慢过去了。 安乐公主府修缮完成,修缮的图纸,还是苏父做工部尚书时定下来的,虽然丁忧在家,但香火情仍在,工部官员也都不是眼皮子浅的,自然不会怠慢。 周六郎成了苏冬的半个先生,要不是碍于将来的辈分,这孩子早就拜师了,现在虽然没拜师,但也处处把周六郎当作先生尊敬。 天地君亲师,先生的地位可见一斑,苏冬有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他周六哥呢,甚至还几度邀请人家抵足而眠,只可惜被拒绝了。 相比之下,苏苑跟周六郎接触的时间远不如弟弟多,就是收到的小礼物多了些,有从周家带过来的糕点、蜜饯,有周六郎自己的画和字帖,更多的是周六郎亲手制作的小玩意儿。 要说这人也真是手巧,自己扎风筝、自己做木匠活也就罢了,居然还能亲手做胭脂水粉,据说是从古书当中找到的方子。 苏苑一开始都不敢上脸,先在手上做实验,不得不说还挺好用的,很是细腻,不比从外面买来的差。 面对这么一个人,苏苑本来七分满意,如今也变成了十分。 出孝期的第二日,苏苑就被请到皇后娘娘的宫中,她与皇后来往并不多,请她入宫,怕是表兄的意思。 因为差了几岁,虽然都是在京中长大,但是少时她与皇后见面机会并不多,不过,皇后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为人处事也很是妥帖。 比如现在,苏苑刚刚准备行礼,就被皇后牵住了手:“咱们都是一家人,无需多礼,皇上还在上朝,等大朝会结束就会过来,咱们姑嫂二人先说说话。” 苏苑从善如流地跟着皇后往里走,她自然是不乐意行跪拜之礼的。 天地亲君师,那是古人的概念,对于后世之人,别说是跪拜君主了,就算是跪拜天地和父母也会觉得别扭,倒不是不尊敬,只是这跪拜之礼在生活中实在罕见。 “一年未见,皇后娘娘风采依旧,可惜未能赶上小皇子的抓周礼,只能等来年生辰之时,再过来给小皇子庆贺了。” “他一个小孩子不妨事,日后有的是时间,小家伙还没醒呢,待会醒了,再让乳母抱出来给你瞧瞧。”皇后边说着,边把茶碗往前推了推,“先尝尝这茶。” 苏苑对于茶道并不精通,好茶坏茶也并不太能品尝得出来,但这并不妨碍她夸皇后宫中的茶叶好 。 “是好茶,尝起来甚香。” “既然合你的口味,那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本宫让人给拿两罐带回去喝,等没了,再差人说一声就行。” “那怎么好意思,不夺皇后心头所爱,我若是想这茶了,再进宫来叨扰皇后娘娘,就怕皇后娘娘到时候嫌我烦了。”苏苑笑着拒绝道。 不知是不是她敏感,总感觉皇后今日要比往常热情,往常皇后虽然处事妥帖,但她与皇后真就只是泛泛之交,尚未到互赠礼物的时候。 皇后笑得很是爽朗:“皇妹说笑了,你若是肯来,本宫敞开大门欢迎,怎么会嫌你烦呢。怕就怕你忙于婚事,顾不得来本宫这儿。” 苏苑低头喝了口茶,不知道这会儿该大方应承好,还是应该害羞一番。 皇后不等安乐公主说话,便一脸揶揄的道:“皇妹同周怀城大人之事,想必京城已经无人不知了,不过既然是太上皇跟太后保的媒,又得两家长辈同意,若不是因为守孝,皇妹这会儿怕是已经嫁为周家妇了,周大人一片痴心,只有让人羡慕的份儿。” 周怀城虽然名声不太好,但也是有才之人,又生得一副好相貌,更重要的是这位年纪轻轻便已经是正五品,将来必然大有可为。 此人以前不近女色,哪曾想一动心,便成了痴心之人,隔三差五便要往国公府走一趟,还亲自教导国公府的小少爷读书,这时引得京中不少千金小姐羡慕。 不过她为皇后,自然不在此列,天底下嫁给任何人,哪有嫁给皇上好,更不要提她还是中宫皇后。 天下女子,应该都很难抗拒做中宫皇后的诱惑,这安乐公主确实是世间少有之人。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吧,皇上才会对这个表妹格外不同,给了腰牌,给了公主之位,给了种种优待,如今就连婚事都要亲自过问。 “这回请你进宫,也是想亲自问一问你的意思,若是觉得合适,皇上不日便可颁下赐婚的旨意。” 明明是太上皇保的媒,皇上却要横插一杠,要给人家下赐婚的旨意,也不知道这是一份怎样的感情,兄妹之情?亦或者是男女之情? 皇后想不明白,若真的是男女之情,那她们这位皇帝也着实太痴情了些,可若不是男女之情,表兄表妹之间有兄妹情,倒也不是那么难理解,只是甚少见面的表兄妹,何谈兄妹之情。 什么样的感情都好,总归安乐公主是要嫁与旁人,不会入宫的,比起兄妹之情,她倒更希望是男女之情,与其是宫中的其他女子,那还倒不如是永不会入宫的安乐公主。 “劳皇后娘娘挂心了,此事还由两家父母做主,安乐都听长辈的。”苏苑能说什么,就算是她认定了周怀城这个人,那也跟皇后说不着。 皇后对此并不介怀:“是该由两家长辈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自古便有的道理,不过你既然是皇室的公主,是皇上的妹妹,婚事便比旁人多一道程序,皇妹别觉得麻烦,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呢。”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一直到皇上来,小皇子也未醒。 第16章 宫斗文里的女主(16) 皇上过来的时候,苏苑已在皇后娘娘的寝宫待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手里的茶都已经换了三盏。 “让皇后和皇妹久等了,朕也没想到这次大朝会开这么久,早知道如此,朕就换个时间了。” 身为一国之君,也不是什么都说了算的,苦恼与普通人相比只多不少。 他与安乐虽然是义兄义妹,还是有着血亲的表兄妹,不过因着年岁渐长,也要避嫌,否则这天下悠悠众口便堵不住了。 于他是没什么,自古哪位君王也没少了风月之事,不过于安乐而言,这些谣言蜚语还是杜绝了好。 “这事儿本该是朕与舅舅商议,但你身为大燕的公主,与旁的女子不同,即便是婚嫁,也理应由你自个儿同意了才行,再说了,皇家公主嫁人礼仪规矩颇多,你也要早做准备。” 此事由父皇下旨赐婚,肯定不如他下旨赐婚来得方面,赐婚的同时,顺便把婚期和驸马府都定下来。 若是想要处新府邸,那就把婚期往后定,若是急着成婚,可找处现成的宅院做驸马府,面积大小、位置如何、与安乐公主府距离远近,这些都可由着安乐的意思来,不必听取旁人意见。 苏苑与皇后交情不深,有些话不好说,但是跟表兄不说有过命的交情,但这几年却如嫡亲的兄妹一般相处,哪怕对方成了皇帝,也并未加深距离感。 当然这跟苏苑的‘心大’脱不了干系,她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对于皇权,心中的那份畏惧感并不深,尤其上任皇帝是她姑父,这任皇帝是她表兄,都是相处不错的实在亲戚。 苏苑有什么就说什么:“此事阿爹也跟周大人商量过,本来是打算请太上皇赐婚的,婚期最好是定在今年秋天,若是入了冬,天气寒冷,总归是不如秋日气温宜人。” “那也好,朕会让钦天监在秋季选个好日子,不过这样一来,驸马府肯定是来不及建新的了,朝廷空置的宅子当中,距离公主府最近的也还隔着一条街呢,那原也是一座驸马府,修缮的不错,不过面积不大,在驸马府当中只能说是中规中矩。除了这一处,西城面积最大的是原来的赵国公府,赵国公是异姓王,他的王府面积肯定比驸马府要大,但与你的公主府还是没得比……” “此事全听皇兄的,驸马府在哪儿都无所谓,将来空着的可能性比较大,皇兄也不必费心找一处离得近、面积又大的宅院,随意指一处就是了,省下来的银两倒还不如与我做嫁妆。” “哪里还能少得了你的嫁妆,既然驸马不去驸马府上住,那也就不必考虑跟公主府的距离远近了,便把原来的赵国公府改成驸马府吧,那里离国公府近些,你们到时候也可以一块搬到驸马府上去住,未必要一直待在公主府。依着周大人的本事,想必是不怕有人说三道四。” …… 这兄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便把事情定下来了,绕是见惯了大世面的皇后娘娘,这会儿也需要喝口茶压压惊了。 她这位枕边人,别说如今已经是九五之尊了,就算是之前做太子的时候,也没有如此……平易近人,这般予取予求的样子,便是嫡亲的兄妹也难见。 看来安乐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比她之前认为的还要高些,让皇儿跟安乐公主多些接触,或许并不是坏事。 小皇子被抱到正殿来的时候,三个人正在用午膳,御膳房的手艺自然是没得说,只是皇家规矩多了些,连用膳都需要让太监布菜,自由自在惯了的苏苑不太习惯。 “小家伙总算是醒了,快让父皇和姑姑看看,咱们阿礼今日精神头好不好。”皇后示意乳母抱着孩子向前。 对于自个儿的嫡长子,皇上还是很给面子的,亲自把孩子接过去抱着:“阿礼瞧瞧,这是你安乐姑姑。” 皇室的颜值果真是一代比一代强,当然很有可能是苏苑自带了滤镜,小孩子嘛,不哭不闹的时候,大都是讨人喜欢的。 小家伙单名一个‘礼’字——宋礼,谐音便是‘送礼’,还好作为皇子,应当没有几个人会对小家伙直呼其名,若换做是普通人,怕是会因为名字苦恼一辈子。 苏苑轻轻捏了捏小家伙露在外面的小手,一点劲都不敢用,还得特意收着劲,至于抱孩子那就更不敢了,冬郎小时候她都没敢抱过,就怕一个不注意手上的劲儿使大了,这么点的小孩子可承受不来。 所以表兄把孩子往她怀里送的时候,苏苑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不会抱孩子,这么小的娃娃,我不敢抱。” “还是臣妾来抱吧,皇妹还是个小姑娘呢,哪懂得抱孩子。”皇后伸手把孩子接过去,晃悠了没几下,便又把孩子交给乳母。 不是她不想抱久一些,而是这刚满一周岁的孩子虽然还不会说话,但已经挺重的了,再过段时间,怕是她连抱都抱不动了。 午膳吃到一半,总不能因为孩子来,就把膳食都撤下去,逗了没多长时间,皇后便让乳母把皇子抱下去了,三个人接着用膳。 苏苑待到午膳用完,就立马提出要告辞回家,这宫里规矩太多,虽然表兄和皇后对她已是极为优待了,可也让人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还是回家去,打打拳、练练武、写写字,怎么舒服怎么来。 安乐公主出孝没几天,齐国公府和周府就收到了赐婚的圣旨,婚事定于今年的九月二十八日,算算日子,只剩下四个月的时间了。 四个月的时间要走完六礼,还要布置好公主府和驸马府。 公主府还好说已经修缮完毕,到时候把嫁妆和常用的物件搬进去就是了。 驸马府是直接用得原来的赵国公府,需要重新修缮,那院子面积大,而且里面荒芜许久,想要修缮区区四个月的时间可不够。 “晚辈本来也没想搬到驸马府去住,夫妻一体,理应住到一起,驸马府那边慢慢修着也就是了,晚辈不着急,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走六礼,晚辈这一年多有准备,四个月的时间足够走完六礼了,必不会有任何的失礼之处,还望伯父放心。” 周怀城等这一日不是一天两天了,数着阿苑出孝的日子,早就已经做足了准备。 他虽然心急,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更不能有任何怠慢的地方,一辈子的事情,自然是慎之又慎,不能马虎,不可懈怠。 苏父对未来女婿别提有多满意了,对亲儿子都没这么满意,婚事定在秋日,原本就是他的主意,俩孩子能早日走到一块,也是他乐意见到的。 “你我是信得过的,说句实在话,虽然你跟阿苑还未成婚,但在我这里,已经相当于是半个儿子了。不必这般紧张,依着规矩来,总是不会出错的。” 周怀城也知道这会儿不该如此紧张,毕竟离婚期还有四个月呢,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想到四个月后大婚,脸颊便忍不住发烫。 都是从少年时过来的,未来女婿的心境,苏父很能理解,安抚的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放心吧,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来问老夫,咱们爷俩一块,必然是不会出现什么纰漏的。” “那就劳烦伯父了,晚辈确实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第一次大婚,不懂的地方多着呢,比起终日忙碌的父亲,周怀城确实更想过来麻烦未来岳父,一是性情相合,二也是想多往这国公府里走几趟,多走几趟,便能多见几次面。 苏父看周怀城,如同看当年情窦初开的自己,但是看自家闺女,夫人当年待嫁之时必然不是如此。 苏苑绣工不怎么样,勉强能绣个花花草草,可若是绣嫁衣,那实在有些难为她了。 好在府里头不缺绣娘,精致的纹路皆由绣娘来动手,苏苑不过是在衣领上绣几针,就这还得绣娘亲自盯着,免得有哪一针出了错。 嫁衣不比旁的衣服,就算只有一针返工,也是个不太好的意头。 婚嫁是女子一生的大事,方方面面都要求个好意头才是。 待嫁之女无需忙着绣嫁衣,管家理财的本事这些年跟阿娘也学得差不多了,苏苑真是没什么好忙的,赐婚之后的日子好像与往常也没什么不同,照样每日都和爹爹对招。 之前是拳脚功夫,后来比骑射,再后来用刀剑,如今苏苑已经跟爹爹学起了闻名遐迩的苏家枪法。 所谓一通百通,学过刀剑的苏苑,再学枪法的时候,进度是比较快的,再加上她本人又对武学极为感兴趣,一天花一个时辰的功夫跟爹爹学习,花一个时辰跟爹爹对着,再花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练习。 一天总共才十二个时辰,光是花在练武上的就足足有四个时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准备去考武状元呢,哪里有待嫁之人的样子。 苏父拿着银枪跟女儿对打,父女二人过招不至于拼命,但也得耍出样子来,他在招式上略胜女儿一筹,可是每每打到最后,他拿着银枪的虎口都震得发麻。 人的力气在少年时随着年纪渐长也会变大,他当年如此,阿苑如今也是如此,只是年仅十六岁的阿苑力气已经远大于他了,这要是等到二三十岁,怕不是连五六百斤的鼎都能举起来。 如此想想,苏父一方面为自家女儿觉得骄傲,另一方面也有几分同情怀城,无关感情与否,有一个力能扛鼎的夫人,这滋味儿想想也觉得……酸爽。 连苏父都觉得女儿力气大,当事人就更是清楚无比了 ,苏苑依稀还记得小说当中的内容,女主虽然力气比常人大,但也绝没大到她这份上。 虽然没有试过自己具体能搬动多重的东西,但苏苑一年前就能用手劈开棍棒,用来对打的银枪也被她掰折过。 这力气简直不可思议,已经超过了科学可以解释的范畴,好在经历了穿书一事,苏苑已经不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了,对于自己怪异增长的力气,也接受良好。 力气大总好过手无缚鸡之力吧,这也算优点,只要自己平时多注意一些,就不会因为力气大而破坏掉那么多东西了。 梳头发的时候,不能因为心急捏烂了簪子;生气的时候,多做几次深呼吸,别把面前的桌子拍散架;气不顺的时候,也别招惹花草树木,哪怕有成年男子腰一般粗细的树,也不一定能挨过她一脚…… 可惜了,她这辈子不是男儿身,一身的力气无用武之地,不过既是多出来的一生,苏苑已经在偷着乐了。 第17章 宫斗文里的女主(17) 金秋九月,天已经凉下来了,伴随着一场又一场的秋雨,赐婚的日子临近。 说来也是怪了,二十六日下了场秋雨,把地面都打湿了,二十七日的时候,天还阴着呢,到了二十八大婚的这一日,却是一个晴天,万里无云,难得的好天气。 钦天监在四个月以前选定的日子,也不知这是巧合,还是有真本事,若真是有这样的本事,那可比后世的天气预报都精准。 身为安乐公主的苏苑,婚礼的一切流程都是按照公主的规格来,所以驸马需要到公主府迎亲,而不是国公府。 依着大燕朝的规矩,驸马在迎亲之前,需要先到宫里拜见陛下,到了周怀城和苏苑这儿又不一样了,去宫里拜见的不止皇上,还有太上皇。 拜见了这两位,由宫中的侍卫浩浩荡荡地抬着聘礼和赏赐,才能启程去公主府,一路上都有皇家的乐人在一旁奏乐。 苏苑已经身着嫁衣,也盖上了红盖头,拉着红绸子,连驸马什么模样都没瞧见,就被送上了轿子,一路摇摇晃晃,去的不是周家,而是驸马府。 不拜天地,不拜高堂,也没有夫妻对拜,更没有送入洞房。 到了驸马府,便有皇上赐下的宴席,也就是说由女方来设宴招待众人。 众人之中,地位最高者莫过于太后和皇后,苏父苏母连同老夫人也有过来,阿苑以公主之礼出嫁,他们虽是娘家人也是可以过来参加的。 二房和三房虽然分出去了,但都是国公府的近亲,自然要来。 周家人丁兴旺,不是苏家能比的,此次大婚,周家男女老少都加起来,足足过来了有几十人,若是把仆役、丫鬟也算上,那将近有上百人呢。 大婚的整个过程,都累人得紧,各种习俗礼仪就不提了,关键是身上这些家伙什太重了 苏苑头上的凤冠和嫁衣、首饰加起来足足有二十几斤重,就算是天生神力,猛不丁的带这么多东西走来走去,也很难习惯,尤其是脖子,这简直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真不知道,若是换做一个弱女子来穿戴这些东西,那大婚一次岂不是就相当于‘服劳役’一天,吃苦又受罪,能不能忍得下来都说不定。 好在,大婚这种事情一生只有一次,一辈子就只吃这么一回苦。 苏苑回房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人给她拆头发、换衣服,往日她都喜欢自己来做这些事情,但是今天实在难以忍受,速度越快越好。 周怀城穿着喜服进门的时候,阿苑已经收拾利落了,连脸上的妆都卸干净了。 在过去的一年多里,齐国公府几乎已经成了周怀城的第二个家,跟旁的未婚夫妻比起来,他见阿苑的次数确实很多。 素着一张脸的阿苑不难见到,这人原本就不爱上妆,尤其是练武时,脸上基本不上妆,也不带钗环,怎么利索怎么来,周怀城时常能见到这样的阿苑。但是完全散着长发的阿苑,他还是头一次见。 “九思也快去把衣服换了吧,这比练武都热、都累,还好是定在了秋日,若是换在夏季,这一天都能热出痱子来。”苏苑毫不扭捏的道,“我让人备了晚膳,马上就能送过来了。” 虽说是新婚夫妻,但二人已经很是相熟了,再加上苏苑本身的性格,大婚之夜也‘坦坦荡荡’如同往日一般,就如同昨夜从阿娘手中接过避火图的时候一样。 如果脸颊上的红晕可以再收一收,那就更自然了。 完全素着一张脸,没有抹胭脂水粉的苏苑,即便是在天色已经暗下来的时候,脸上的红晕也依旧能让人看得清楚。 周怀城推门进来的时候,本来紧张的不得了,但是看清楚阿苑脸上的红晕,心情倒是平复了几分,只是依然能够感受到‘砰砰’的心跳声。 “阿苑这身打扮极美,那我先去换衣服,很快回来。” 周怀城走向里屋,到门口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他的房间,常服放哪他都不知道,只能转过身去看向阿苑。 他身边的小厮,当然不能到寝房里来,打小也不喜欢用丫鬟,在周府时身边就没有丫鬟伺候,到了公主府,就更不可能带两个丫鬟过来了。 这寝房虽然不是苏苑亲自收拾的,但是她亲自设计的,家具怎么摆,放什么样的摆件,摆什么样的花,各样的东西如何规制,都是她安排下来的,虽然知道两个人的衣服放在那里。 亲自去拿了一套正红色的常服过来,直接放周怀城手里:“红色喜庆,还是穿这套吧。” 确实挺应景的,周怀城虽然没去看,但是他敢笃定,新房柜子里放的衣服全是正红色。 大婚这几日穿正红色既喜庆,又能讨个好意头,他记得上面那五个哥哥和七弟、八弟大婚时,都穿了好几日的正红色。 早在几个月前,皇上刚刚赐婚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了,大婚后,他要穿整整一个月的正红色。 苏苑身上穿的也是正红,因着要用膳,便用发带给自己扎了个低马尾,就连这发带都是红的,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今儿是她的大婚之日。 等晚膳呈上来的时候,苏苑都在庆幸,幸好有个公主的身份,免去了掀盖头的流程,否则她能尴尬到用脚在新房抠出个洞来。 丫鬟们都被打发出去了,房间里只有新婚夫妻二人,桌子上摆满了碗盘,全都是挑两个人喜欢的口味叫的,但这会儿苏苑却是紧张到连味道都快尝不出来了。 别看她活了两世,两辈子活的时间加起来也快有三十年了,可就跟歇后语里说的一样,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周怀城也瞧出来了,阿苑虽然看上去是在专心致志的用膳,但额头上的汗都已经冒出来了,之前只是脸上有红晕,现在耳朵、脖子都已经是红的了,就像夏天成熟的桃子,裹上了一层红晕。 阿苑确实像他一样紧张,甚至有可能比他还要紧张,紧张的……连筷子都折了。 “明天早上咱们要回周府一趟,我先提前跟你说说家里边的情况,嫡亲的几位嫂嫂已经嫁进周府多年了,长嫂和二嫂性子还不错,不爱找麻烦,都是喜欢关起门来过自己日子的那种,四嫂小事就有点多了,而且嘴还比较碎,不过这人没什么脑子,想办坏事也没办不成,有点欺软怕硬的意思,所以跟她千万别客气,忍让一回,她就蹬鼻子上脸,剩下的嫂嫂和弟妹,就不必关注了,有母亲在,都老实着呢……” 周怀城说着的时候,苏苑已经从食盒里拿出了备用的筷子,都怪这筷子做的太细,刚刚她也没怎么用力,不过是稍稍走了一下神,反应过来的时候筷子就已经折了,还是两个一块儿折的。 苏苑身为公主,而且婚后又不打算住在周府,与妯娌们如何相处倒不重要,只要跟公婆过得去就行,不过用膳时聊聊天,的确可以缓解紧张,尤其九思说话还这样的……坦诚。 优点也好,缺点也罢,一点修饰都没有的说出来,甚至有几分毒舌,不过苏苑曾经见到过周怀城喷人,这种程度的毒舌,还真不算什么。 “那侄子侄女们呢,性情如何?明日的见面礼我都已经备好了,不过是依着身份准备的,若是能知道他们的喜好,现在也来得及往里各添上几样。” 苏苑也是财大气粗,皇家给的嫁妆是依着公主的礼制来得,除此之外,姑母和表兄还各给了她一处皇庄,祖母和父母准备的那就更多了。 光是明面上的嫁妆就有一百二十八抬,私底下公主府里的很多东西,都是从国公府分批送过来的。 阿娘给了她十万两银票、十处铺子、十个庄子,千亩良田,求的便是‘十全十美’之意。 这些嫁妆虽然没有全都写在婚书上,可起码有一半写上了,周怀城当然知道自家殿下阔绰程度堪比整个周家,周家虽然是几百年攒下来的家底,但这一代人丁兴旺,将来分家时,家产总是越分越少的。 “我知阿苑的心意,只是不必这样麻烦。我们家人口多,若要做到处处都妥帖,那不知要花多大的心思在里头,为人处事不出差错即可。像我,家中那么多兄弟,我也只跟二哥关系不错,虽然是一家人,但性情相合就多处一处,性情不和,那就少些来往。”周怀城一板一眼的道。 他家中那么多人,亲戚朋友那就更多了,真要是处处妥帖,他早些年也不用读什么书了,打理庶务时间都不够用。 阿苑家中人口简单,岳父岳母就只有一双儿女,不清楚家里人口多了会有多大的麻烦,他得趁早说清楚才行。 “见面礼按照他们每个人的心思来送,那将来送年礼,是不是也要这么麻烦?还是从一开始就简单些好,按着亲疏远近和地位高低来,不会出错,也不麻烦。” 这可比苏苑想象中的轻松多了:“听你的,那就还是按照原来备好的礼去送。” 听九思的意思,那么多兄弟当中,他跟二哥关系最好,不过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送什么礼大家都清楚,给二哥二嫂一家的礼确实不能单独准备,还是随大溜比较好。 从平辈聊到小辈,从为人处事聊到星辰大海,再怎么磨叽,也终有聊完的时候,到了时辰,他们不着急,也还是有人进来提醒的,该洗漱洗漱,该沐浴沐浴,该就寝就寝。 洞房花烛夜,就算是聊得开心,也不能坐在外间干巴巴的聊一夜。 第18章 宫斗文里的女主(完) 清早起来的时候,苏苑还有那么几分不好意思,并非是初为人妇的羞涩,而是昨日她没能控制住自个儿,右手扯破了枕头,左手硬生生从床沿上掰下了一块木头。 苏苑不光在见证这一幕的人面前不好意思,在进来伺候的春桃和夏竹面前也不太好意思。 虽说她已经把床铺过了,可被扯破的枕头摆在那里,一眼就能看到,更别说还有那块从床沿上掰下来的木头了,上面还带着雕花呢。 周怀城昨夜倒是很淡定,虽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但阿苑力气比常人大他是早就知道的,大婚之前,他就见过阿苑用手劈开木棍、用脚踢断银枪…… 所以不小心扯破枕头,不小心掰下块木头来,也不算什么,正常操作罢了。 昨夜便没把这当回事儿,到了今日早上,就更不会把这当回事儿了,神色自然的跟阿苑用了早膳,出发去周府前,心情过于舒畅,还有感于发,做了首诗。 比起周怀城的处处淡定,苏苑的淡定不过是表面上装出来的。 她就纳闷儿了,这不过才是大婚的第二日,两个人虽然相熟,但也不过是在婚前见面的次数多些,可是底下相处并没有几次,昨晚用晚膳时还有几分拘谨的周六郎,过去一夜,那份拘谨和紧张好似全都没了,给她挑簪子、给她夹菜、给她寄披风,出门的时候孩子然而然地牵住了她的手。 清早梳妆的时候,若不是她拦着,这人还要给她画眉呢。 六郎画得一手好丹青,她当然不担心对方会画不好眉毛,只是……太快了,一夜之间,从拘谨紧张直接转换到蜜里调油的模式,哪怕是做了夫妻,她也觉得快了些。 按照苏苑最初的构想,即便将来她们有幸成为爹娘那样恩爱的夫妻,她与六郎也会磨合很长时间,先相互了解,相互适应对方的生活习惯,然后再互为对方做出妥协,最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感情再慢慢加深。 这才是苏苑想象当中的婚后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进入蜜里调油的阶段,连她这个被迫接受的,心里都涌现出几分甜蜜。 这样猝不及防的甜蜜,苏苑心里边没法淡定下来。 到了周府,周怀城先从马车上下来,苏苑慢了一步,就见对方站在下面,自然而然的伸手扶住她。 马车下面放着的车凳,下马车如同走楼梯一般轻巧,就算是没有车凳,马车的高度对于苏苑来说,想跳下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无需让人搀扶。 苏苑不太习惯,但想想这是大婚第一日,在周府的门前,无论如何她都要给驸马面子,更何况人家也没做什么,她要是把手抽回去,岂不是让驸马觉得尴尬。 苏苑稳稳当当的从马车上走下来,原本搀着她的手,变成了牵着,驸马爷从神情的动作都无比自然。 这年头在外面秀恩爱的夫妻不多见,刚成婚就这么秀恩爱的夫妻更是凤毛麟角,到了周府人眼里,这是六郎能做出得出来的事儿,但温柔细致到这样,又不太像是周六郎。 二十三岁大婚,二十二岁才开窍的周六郎,虽然不张嘴的时候,看着是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可事实上不光是怼起人来不留情面,接人待物也绝称不上温柔细致。 早些年,周母不是没有给周六郎安排过通房、丫鬟,可这孩子硬是不要,嫌弃通房麻烦,嫌弃丫鬟心思多,就连小时候的乳母,也早就被周六郎打发回周母的院子了。 开了窍跟没开窍不一样,上了心跟没上心不一样,周府的众人算是见识了,六郎一张嘴能把人怼死,细致温柔起来,也远胜旁人。 牵着手在府里溜达,用膳时夹菜、端汤,众人打趣时帮着说话…… 这样的周六郎,别说是周父周母了,就算是周家的小辈都要看呆了,要知道六伯/六叔就算是对待他们小孩子,也该怼的怼,该说的说。 在一年多以前,好多人都以为周六郎要孤老终生呢,可人家不光是尚了主,这瞧着也是真上心了,连丞相都敢怼的人,总不可能是为了权势富贵才巴结公主殿下吧。 苏苑的周府半日游,并没受到什么为难,只是府上大多数人看她和驸马,就如同看西洋景一般。 大人还好些,知道遮掩收敛,小孩子就不太懂得掩饰了,眼睛瞪得圆溜溜,她几乎都能看到那一颗颗小脑袋上面顶着的问号。 人丁兴旺的周家,全聚在一块儿的时候,连房间都显得狭窄了,还好是她们不用住在府里,否则光是妯娌间的相处,就让人觉得头疼。 一般来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二十一天,但是对于来自驸马的亲昵,苏苑好像不到一天就已经习惯了。 尽管,她依旧对两个人恩爱一生不抱多大的希望,就像上辈子的父母,爱情和婚姻都不能长长久久,但是此时此刻,她能够看见周怀城眼里的光。 原来真的有一个人在看她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只是不知道这份保质期能有多久,能不能有一辈子。 ****** 以喷人出名的周怀城,不光是个才子,还兼具浪漫主义和理想主义。 苏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才子,那么多人喜欢看才子佳人的故事了。 婚前,驸马送的东西都是吃食、玩乐之物,婚后就丰富多了,送花、送诗、送画,描眉、弹琴、作曲,甚至亲自设计衣服的花纹和首饰。 苏苑不只是第一次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人,为了看昙花盛开,可以熬到大半夜,灵感来了,出口便能成诗,看书写字的时候,浑然忘我…… 这样的生活态度,苏苑倒并不羡慕,她还是更喜欢看账本,更喜欢练武,更喜欢在库房里盘点东西,她羡慕的是六郎的学习能力。 过目不忘这种传说中的技能都有,但凡是看过的书,就没有记不住的,书画琴棋就不说了,木工活做得堪比大师傅,养花种草也是能手,做胭脂水粉、做毛笔、做墨…… 苏苑不是没试过,只是在对方手里轻轻巧巧的东西,到了她的手里边,就不太听话了。 好在老天爷也没那么不公平,没把练武的天赋也送给周怀城,在武学方面,苏苑要远胜于驸马。 苏苑没有刻意避孕,婚后一年就诊出了喜脉,彼时小说里的男主角已经大婚了,连侧妃都有了,这位侧妃也不是别人,正是苏家三房的苏蓉。 至于永康王妃,上辈子也是宫中的妃嫔,被废之前,还曾做过贤妃,是一朵特别会唬人的盛世白莲花。 想来,永康王的后院怕是会相当热闹。 永康王娶侧妃那天,苏苑跟周怀城也有过去庆贺,看得出来,三房要么是囊中羞涩了,要么就是开始勤俭持家了,苏蓉的嫁妆只有三十二抬不说,还都是样子货。 苏长青和孙氏瞧着很是欢喜,但吴姨娘在这样的大喜之日都没有露面。 苏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吴姨娘了,据说这位虔诚礼佛,有了出家之意,奈何儿孙不同意,便只能在家中礼佛。 小说的原剧情已经崩得没模样了,宫斗文里的男主成了不受宠的王爷,女主成了公主,没想到这二人还能在一块,也是缘分。 身怀有孕的苏苑并没有过多关注,虽然是穿书,但她更相信自己是在一个真实的世界,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有血有肉的,她也是,而再过上大半年,她即将迎来和六郎的孩子。 一半留着她的血,一半留着六郎的血。 从来都没有相信过爱情的苏苑,却觉得这个孩子不止是血脉的延续,还是爱情的结晶。 第19章 种田文里的女主(1) 苏苑从来都没想过,穿越这种事情还能再来一次。 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上辈子的记忆,上上辈子的记忆,原主的记忆,还有脑子里突然多出来的剧情,这些由混乱逐渐变得清晰。 苏苑的心情并没有变好,上辈子她是寿终正寝,一生夫妻恩爱,儿女双全,也想尽了荣华富贵。 可以说已然没什么遗憾了,真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让她再穿越一次,想想上辈子的亲人、爱人,苏苑很难不伤心。 而脑子里多出来的这些记忆,也让人难受,甚至憋屈。 原主出生普通的农家,是一本种田文小说里的女主,更准确的来说是一本苦情种田文里的女主。 单纯善良、宽容大度,这本来是人身上的美好品质,原主就是这样一个人,但她对所有人都善良、对所有人都宽容大度,近乎于没有底线,所以才让苏苑觉得憋屈。 每天把自己一半的口粮省给弟弟妹妹吃;救了村里擅长绣活的大娘,却把学习绣活的机会让给了堂姐;为了供弟弟读书,嫁给了丧妻有子女的鳏夫;一心一意对待原配的子女,生下女儿后,便给自己喝了绝孕药,后来甚至还把原属于自己女儿的好姻缘让了出去…… 剧情里的原主绝对称得上是圣母,一心燃烧自己,照亮别人,最后的结局,不过是得了一个让人人称道的好名声,苏家的好女儿,刘家的好媳妇、好后娘、好婆婆。 苏苑实在没办法理解原主的想法,这哪里是舍己为人的胸襟,这是要给人挖心掏肺,被踩上几脚,还能把骨髓都献出来的‘大胸襟’。 善良到这份上,可能在旁人看来就已经是懦弱了,但原主还真不是懦弱,劝说自己女儿把东西让给继姐的时候,可是态度强硬,甚至还动手打过自己女儿。 懦弱的人可办不出这样的事儿来。 苏苑又是伤心,又是憋屈,忍不住伸手在床上锤了几下,然后……床就塌了。 从被压塌的床上爬起来的苏苑,几乎是懵的,原主可没这么大的力气,否则也不可能被村里的其他小孩欺负,这力气应当是她带过来的。 苏苑看着自己近乎于皮包骨头的双手,这份力气在一个营养不良的八岁小孩子身上,就显得更加不科学了,不过也好,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力气大些才更能保护自己。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床怎么塌了,二丫没事儿吧?”崔氏顾不得心疼塌掉的床,先跑过去倚靠在墙上的闺女。 苏家尚未分家,苏老爹和苏婆子总共有三子一女,女儿出嫁不到三年便去世了,只剩下三个儿子。 苏老大和白氏膝下有两个孩子,苏大郎和苏大丫。 苏老二娶了苏婆子的侄女王氏,子嗣艰难,成婚多年,如今才刚刚怀上一胎。 苏老三娶的便是崔氏,生得两女一子,按照排行来取的名字,分别是二丫、二郎和三丫。 苏苑这一次就穿成了苏二丫,苏老三和崔氏的长女,一个八岁就饿昏累倒在田里的小姑娘。 苏苑实在对原身的亲娘升不起什么好感来,每个人性格的养成都是有原因的,原身的性格有一半都要‘归功’于崔氏。 “脑袋磕地上了,我也不知道床是怎么塌的,就是头疼,好像有根针在脑子里扎来扎去。”苏苑皱着眉头,两只手抱着脑袋。 疼是没那么疼,但浑身上下不舒服,又乏又累,明明饿的不得了,但却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脑袋也有几分晕眩。 “那就别站着了,先坐地上,靠着墙好好歇歇,就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吃点东西就好了。”崔氏扶着闺女坐下。 她们一家五口住的房子,除了床,就是一个木箱子,旁的什么也没有,只能坐在地上。 这时候哪还讲究什么脏不脏的,苏苑从善如流的坐在地上,身子和脑袋都靠在土墙上。 “等会儿吃饭,娘一定要喊我,我觉得我再不吃东西,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娘了。”苏苑闭着眼睛道。 从原主过往的记忆来看,她有必要提醒这么一句,否则依着崔氏的性子,就算是把饭给她拿过来,可能也只剩下一半了。 原主从四岁的时候起,有一半的饭就是要分给弟弟吃,后来又多了个妹妹。 原主每天只吃一半的饭,这几乎已经是苏家三房约定俗成的事儿了。 这话说的,崔氏眼泪都掉出来了,泪眼婆娑的瞧着自家女儿:“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呢,都怪我们做爹娘的没本事,都不能让你们姐弟几个吃饱饭……” 这话不是崔氏第一次说了,一般她说这话的时候,二丫都会反过来劝她,但是这一回,二丫应该是头疼得实在厉害,连把眼睛睁开的精力都没有,更不会反过来安慰她了。 苏苑没搭理她这辈子的娘,自顾自靠着墙闭目养神,既想念上辈子的亲人爱人,也有些苦恼于眼下的困境,两辈子了还从来都没有过饿肚子的经历,原主在这里能活下来,真的是有女主光环在。 崔氏手里的活一大堆,尤其是二丫病倒了,家里也没人帮她干活了,进来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便又出去了。 苏苑尽管脑子有几分昏沉,但却还是努力不让自己昏睡过去,她现在就想吃东西,若不是怕引起怀疑,她都想冲进厨房去,把锁粮食的箱子砸开,先填一填肚子。 终于熬到开饭,苏苑没等崔氏过来喊她,便已经坐在饭桌前了。 做饭、分饭都是苏婆子的事儿,旁人碰不得,分量最多的是苏老爹,其次是苏老大、苏老二、苏老三和苏大朗,然后是苏婆子自己和怀了孕的王氏,最后才是剩下的两个儿媳妇和孙女。 苏二郎今年只有六岁,他分得的饭跟姐姐妹妹是一样的。 苏苑、崔氏、苏二郎和苏三丫碗里的饭相差无几,都是半碗渣子粥,一个菜窝窝。 三房这边也就苏老三的饭多些,一整碗渣子粥,三个菜窝窝。 苏苑二话没说,端起碗就喝,喝完了粥,再拿着菜窝窝啃,为了增强饱腹感,一口窝头能在嘴里嚼上十几下,才肯咽下去。 一旁的二郎和三丫吃完自己那一份,便扭过头来看二姐,看着二姐已经一干二净的碗,还有吃到一半的菜窝窝。 “二姐,我还饿着呢。”苏二郎眼巴巴的看着二姐手里的菜窝窝。 “二姐,我也饿着呢,怎么一口粥都没剩。”苏三丫控诉道。 一个六岁,一个五岁。 别看这两个人吃得都比原来的苏二丫多,也只是没那么干瘦而已,并非是苏苑见惯了的胖乎乎的小孩子。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这两个是小孩子,她现在也是小孩子,还是已经被饿昏累晕过的小孩子。 “我还饿呢,你们两个没良心的,我中午都饿晕过去了,被人给抬回来的你们没见着吗,我以前把一半的饭省给你们俩吃,但凡有一点良心,你们今天晚上都该分一半的饭给我,还想要我的饭,良心被狗吃了。” 别说什么小孩子不小孩子的,苏苑也是养过孩子的人,当然了有那么多嬷嬷、丫鬟在,她和六郎养孩子用不着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可也知道小孩子一般都是什么样的。 三岁看大,八岁看老。这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她和六郎那一双儿女,五六岁大的时候早已经知道礼让了,知道心疼爹娘了。 不像这两个,对他们那么好的亲姐姐晕倒在外头,大中午被人抬回来的,结果到晚上还眼巴巴盯着人家碗里的饭,什么东西。 难怪在剧情中,这两个长大了都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现在就已经能看出苗头来了。 别说两个被训的人了,一大家子没有不吃惊的,苏二丫从小到大可一直都是好姐姐,没少被人夸奖,吃不饱的情况下,都能把自己的饭分给弟弟妹妹,可现如今连没良心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二丫,你怎么说话的,他们两个还小不懂事儿,你先吃你的,今天不分给他们就是了。”崔氏红着脸道,大家子人都在呢,多丢人。 崔氏的窝头吃没了,可还剩下一半的渣子粥呢,大半儿倒给儿子,剩下的一小半给了三丫。 “我就不吃了,分给你们俩吃,可别闹你们姐姐了。” 苏苑冷眼瞧着,一边往嘴里塞窝头,一边眼泪就掉下来了:“我可算是看出娘有多偏心了,总说让我对弟弟妹妹好,让我把好东西都让给他们,今天我差点死在外头,娘眼里也只有弟弟妹妹。” 掉眼泪谁不会,这些都是苏苑上上辈子玩剩下的把戏了。 “看都把孩子委屈成什么样了,三弟妹不说一碗水端平,可也别太过分了,你要是真吃不了,那也该分给死里逃生的女儿,二郎和三丫健健康康的,不多吃那一口也没什么。”王氏撇着嘴道。 老三媳妇就是孩子太多了不知道珍惜,二丫要是她女儿,她肯定不能让孩子在外头饿晕过去,可惜了,崔氏这样的人都能有三个孩子,她盼了这么多年,今年才怀上。 “没二嫂说的那么严重,二丫那不是饿昏过去的,又不是没饭吃,怎么会饿昏。”崔氏反驳道,“二嫂没养过孩子不知道,这在外头摔跤绊倒那是常有的事儿,摔晕过去也是有的,是吧二丫,是不是摔晕过去的?” 苏苑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谁知道呢,反正以后奶奶分给我的饭,我是不会再分给任何人了。” 她自己还吃不饱呢。 崔氏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再出声,二丫头从来都不是这样斤斤计较的性子,莫不是因为床塌了,脑袋磕在地上,把人给磕成这样了。 苏家虽然还没分家,但三个儿子都已经娶妻生子了,很多事情苏老爹和苏婆子基本上不插手,一天从早忙到晚,哪儿有那么多功夫管闲事儿。 以前二丫把饭分给弟弟妹妹的时候,他们不管,现在二丫不愿意分了,他们也不管,这都是三房自己的事儿,反正饭也没吃进别人嘴里。 老两口不管,苏老三也不管,养孩子都是崔氏的事儿,他既插不上话,也不知道怎么管。 苏苑是最后吃完的,但看着饭桌上一个个都扔下碗就走,她索性也就拿着没吃完的窝窝头上一边去了。 以前都是原主刷锅刷碗,勤快人不用安排,就抢着干活了。 苏苑不是什么勤快人,尤其还是在没吃饱饭的情况下,又不止她一个人吃饭,刷锅刷碗的活那也给大家轮着来。 二丫不干,崔氏一边叹着气,一边收拾碗筷,她现在是越发觉得二丫是磕脑袋磕成这样了,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担忧。 这要是一直如此可怎么办,女儿家就应该勤快善良,二丫要是一直像现在这样,将来还怎么找个好人家,在三个儿女当中,二丫一直都是最贴心的,帮着她干活,帮着她照顾二郎、三丫。 二丫要真是撂挑子不干了,她可就有的忙了。 崔氏不是什么懒人,但是想想要多出来的那些活儿,也觉得头疼,还是得跟二丫好好说说,一手养大的女儿是什么样,她最清楚不过了,二丫肯定舍不得她这个当娘的太过劳累。 在找二丫好好说说之前,三房面临的问题是——床塌了。 “没事儿,我把这些土块先清出去,在地上铺上稻草,照样能睡,等明天我就弄土盘炕。”苏老三不甚在意的道。 最小的三丫也都已经四岁了,又是夏天,直接睡在铺了稻草的地上也没事儿,不会着凉的。 苏苑靠在墙角,两只胳膊交叉摁住肚子,刚吃完晚饭,虽然不饱,但是也不怎么饿,就是馋。 想想以前吃惯了的那些东西,她嘴巴里都有口水分泌出来。 八宝鸭、糖醋排骨、脆皮鸡、葱烧鱼、烤乳猪……好想吃块肉。 苏苑的愿望一时半会儿很难实现,除非是有客人,否则苏家也就是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肉。 穷是真穷,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苏大郎今年已经十岁了,家里头要攒钱送苏大郎去学堂读书。 这么大的事儿,原主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自然不知道,苏苑是从剧情当中得知的,苏大郎明年就被会送去读书,读了三年的书,托人去镇上找了份记账的活儿,苏家的家底也就这么耗空了。 到了苏二郎的时候,自然没银子再送他去读书,就到了原主牺牲奉献的时候,拿着姐姐的彩礼去读书上进,也没见剧情里的苏二郎如何感恩。 周老三一趟一趟的往外搬泥块,这些东西不能扔,他还打算下次接着用上呢。 崔氏帮不上忙,家里头乱糟糟的,院子没扫呢,挖回来的野菜也还没收拾呢。 还有那两个小祖宗,以前有二丫哄着,现在二丫不管了,就知道围着她转,不是喊饿,就是闹着要出去玩儿。 苏苑就在角落里待着,既不过去帮忙,也不看这几个人。 她虽然不懂医理,可也知道原主这身子骨是亏着了,要不然今天中午也不能晕过去,苏家每个人的口粮都是有份儿的,如果是原主,只吃老太太分的那些饭,还能吃个五六分饱。 但是她不行,她上辈子的饭量一直都比常人大,不全是因为运动量大的缘故,还因为她力气大,消耗的比别人多,饭量自然也就比别人大。 苏苑现在除了想念上辈子的爱人、亲人,另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能吃好吃饱了。 在苏家是没法子可想,老太太自己都舍不得吃,又怎么可能给她开小灶,还得是靠自己,明儿她就出去转转,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总能找到点吃的吧。 第20章 种田文里的女主(2) 崔氏早上又贡献了自己的渣子粥,一半分给了二郎和三丫,一半分给了二丫。 “娘就不喝了,你多喝点补补。” 不喝白不喝,苏苑爽快的把剩下的粥倒自己碗里:“娘说的对,我确实该好好补补了,要不然怎么头从昨天一直疼到现在,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这事儿崔氏是知道的,二丫昨天晚上没少翻身,早上她醒过来的时候,二丫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门口发愣了,不睡觉也不干活,看来确实是头疼的厉害。 被思念和饥饿两道难题缠绕着的苏苑,昨夜辗转难眠,天没亮呢就爬起来了,要不是为了等着吃早饭,她早就出去寻摸吃的了。 庄户人家,一天只吃两顿饭,一顿早饭,一顿晚饭,没有午饭这一说。 苏苑打算吃完早饭就出门,等快吃午饭的时候再回来,原主平时要看孩子、做家务,有空还要出去挖野菜,八岁大的孩子忙得跟陀螺一样。 她不打算照看两个熊孩子,还是得出去,出去才能给自己开小灶。 八岁的孩子,在村里基本上都能帮大人干活了,苏苑也没想着吃白饭,挖野菜、捡柴火,吃了苏家多少,她肯定给还回来,不会占这一家人便宜的。 但想让她和原主一样无私奉献,那是门儿都没有。 苏苑这一回没吃的那么慢,是家里第一个吃完饭的人。 “爷奶,我打算背着筐去山上挖些野菜,能挖多少是多少,不用去找我,快吃饭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野菜这年头也不是那么好挖的,家家户户粮食都紧张的情况下,连小孩子都到处找野菜挖,挖的人多了,野菜自然难找。 背着筐出去一整天,运气好或许能装满,运气不好了,可能连一半都装不满。 苏婆子瞧着这个贯来好性的二孙女,既然准备快吃晚饭的时候才回来,看来是打算背着筐在外头待一天,这是不准备在家看孩子了。 二郎和三丫昨天确实挺让人寒心的,也怪不得二丫都不乐意照看弟弟妹妹了。 “山上有猛兽,别往深了走,想去就去吧,每天交够半筐子野菜,就够你吃的了。” 这会儿又不是农忙的时候,地里的活用不着那么多人干,二丫头出去挖野菜,那就让崔氏在家里看孩子好了,反正崔氏出去挖野菜,一天下来也挖不满一筐。 苏苑背上筐子就走,看在众人眼里头,这可不光是被二郎和三丫寒了心,怕是连带着对崔氏都怨怪上了。 崔氏本来打算吃完早饭,就跟二丫好好聊聊的,可二丫头突然来这么一出。 行行行,那就去吧,野菜哪里是那么好挖的,漫山遍野的走,到时候脚磨出泡来,就知道疼了。 二丫不在家,两个孩子就只能由崔氏来照看,不止如此,原本二丫干的活,现在全都到了崔氏手上,刷盘子刷碗、收拾院子、收拾房间、喂鸡洗衣服…… “这是我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弟妹帮着洗了吧。”王氏直接把自己的脏衣裳塞进崔氏的洗衣盆里,“你也知道我好不容易才怀上,洗衣服要蹲着,拿衣服还得弯腰,晒衣服的时候容易抻着,实在不方便。” 前些日子都是二丫帮着洗,二丫出去挖野菜了,那就只能让三弟妹来,小孩能做的活,大人自然就更能干了。 崔氏看了看王氏挺起的肚子,没把衣服塞回去,语气里带了几分同情:“那二嫂还是好好养胎吧,确实是好不容易才怀上。” 她自从嫁进苏家的门,就一连怀了三胎,虽然头一个是姑娘,三个孩子里只有一个是儿子,可那也是儿女双全,没为怀孕的事发过愁,不像二嫂,整天求神拜佛的,为了怀孕都快魔怔了。 傻子,王氏心里很是瞧不上,老三媳妇就是个大傻子,能生养又如何,脑子不聪明也白费劲。 “不如弟妹有福气,我这么多年才怀上,没照看过小孩子,到时候生了还得弟妹帮忙才行,三丫用过的尿布不知道弟妹有没有留着,我这没几个月就快生了,二嫂还得赶紧收拾出来准备着。” “放心吧,我都收着呢。”崔氏一点脾气都没有的道,压根就不想昨天这人是怎么挤对她的。 苏二郎正是淘气的时候,在家里拿着木棒挥来舞去,又是吓唬鸡,又是吓唬妹妹。 苏三丫要么是被哥哥吓哭,要么是被打中了疼哭,哭着去找阿娘告状。 崔氏一开始还有耐心哄两个孩子,半天的功夫不到,耐心点已经告罄了,把二郎的木棍扔掉,把人拽进屋里就开始数落。 “手怎么这么贱,跟你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能打妹妹,你二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能帮着我照顾你了,你呢,整天就知道淘……” 苏二郎还没见过他娘发这么大的脾气,到底是小孩子,直接就被吓哭了。 苏二郎在屋里哭,苏三丫在屋外哭,崔氏也懒得哄了,要是一直要把这两个当祖宗伺候,那她这一天也甭干别的了。 苏苑背着筐子往山上走,说是挖野菜,其实压根就没有工具,纯靠用手拔,但是跟用手把野菜比起来,更有难度的是找到能吃的野菜。 她尽可能的往深了走,村里除了猎户,基于都没有狩猎的经验,所以只敢在山的外围打转。 她上辈子没少跟阿爹和六郎出去打猎,当然了,她打猎的本事是阿爹教的,水平差不多,六郎出来打猎打多都是为了陪她,甚少能打中猎物。 苏苑手头没有工具,虽然力气大,可这具身体实在瘦弱,猛兽出没的地方,她是真不敢去,好在是有经验,能够分辨出猛兽出没的痕迹。 既要往深了走,又要控制住距离,不能到有猛兽出没的区域。 一路上野鸡、野兔都有看到,就是手头没工具,哪怕是给她一个弹弓呢,也不至于让这些小猎物全都溜走。 不过,活的没逮到,苏苑倒是找到了一窝野鸡蛋,足足有七八个了,靠着经验,苏苑还找到了一潭子水,瞧着得有两亩地那么大,水很是清澈,都能看得到里面游来游去的鱼。 这样的水潭,苏苑是一点都不用担心的,里面或许有会咬人的甲鱼,但绝对不会有能吃人的鳄鱼,鲨鱼之类的海洋生物就更不用想了。 苏苑摸鱼之前,先好好的在水潭里洗了个澡,原主也是个爱干净的小姑娘,奈何条件不允许,这么热的天儿,也得十几天才能洗一次澡。 临近中午,日头越来越毒,苏苑泡在水里头倒是凉快,还能顺手捞几只鱼扔到岸上去,不过就是太晒了些,她要是整个夏天都在这边,怕是要晒成黑泥鳅了。 上辈子,她走的时候已经七十岁了,在那个年代能活到七十岁,已然是不常见的长寿之人。 六郎活得比她更久,她走的时候,六郎就在她的榻前,握着她的手,昔日的青丝大半都已经变成了白发。 想起过往,苏苑便忍不住有些难受,她原本是不相信爱情和婚姻的,但周六郎用一生让她相信了这两样东西,不管老天爷再让她穿越几次,她都不打算再嫁人了,应该也不会再喜欢上其他人。 她跟第一世的父亲是不一样的,不会去做感情的背叛者。 没有刀,没有火种,苏苑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来,用尖锐的石头给鱼开膛剖腹,再把很早之前听说过的钻木取火用上。 好在是天气炎热,枯枝上的树叶被晒得干脆,把火苗点着的时间比苏苑预想当中的要短,可饶是如此,苏苑吃上第一口鱼肉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 吃了不过两条鱼,苏苑就已经饱了,把剩下的鸡蛋和桃子找个地方藏了起来,地上的痕迹也全都清理干净,这才开始挖野菜。 这附近应当是没有人来过,没有人走动的痕迹,没有猎人设置的陷阱,生长出来的野菜也没人动过,苏苑甚是轻松的就挖了大半筐,这才溜达着往家里走。 到家的时候,苏家人已经回来的差不多了,只有苏老爹和苏老大不在家中。 “奶,这是我挖回来的野菜。”苏苑背着筐先去找说了算的,把野菜拿出来给人家瞧。 苏婆子在筐子里翻了翻,没有混进去的杂草,分量也不少,二丫出去这一趟的收获不比大人差。 “行,先把带回来的野菜收拾收拾,待会儿就吃饭了。” 崔氏虽然没往跟前凑,可一直用余光打量着这边儿呢,等婆婆进了屋,就赶紧凑到二丫跟前。 “头还疼吗,这么热的天,在外头肯定不好过吧,你这丫头让娘说什么好呢。” 苏苑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按着太阳穴:“头疼,肚子还饿,就是以前吃的太少了,差点就去见了阎王,娘要是心疼我,就分我半碗渣子粥,等我长大了肯定好好孝敬娘。” 以前崔氏就总这么跟原主说,好好待弟弟妹妹,你们都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天底下就没有比你们更亲近的人了,你现在多照看他们俩多,分给他们俩口饭吃,将来等这俩小的长大了,肯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苏苑不光把崔氏之前的词给说了,还模仿崔氏说话的语气,三分苦口婆心,三分哀怨,还有三分的亲近和一分强硬。 崔氏没意识到二丫在模仿她说话的语气,只是听着有几分别扭。 不知道二丫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拿话堵她,不不不,肯定是真心话,自己的闺女,就算是脑袋磕地上了,那也绝对不会怨恨她这个当娘的。 崔氏的渣子粥照旧是分成了三份,最多的一份给了二丫,其次是二郎,最后才是三丫。 三丫跑过去揪住二姐的衣角:“二姐,我饿。” 昨天伸手讨要的时候,还是理所当然的语气,今日就有几分可怜巴巴了。 苏苑倒是庆幸自己是个小孩子了,小孩子才能跟小孩子计较。 “三妹,我也饿。” 睁大眼睛,每一个字都拖长尾音,最后一个字尽量从鼻腔里往外发音,而且还有个细微的小转音在。 苏苑不光是模仿到位,还往里加了点东西,苏三丫的撒娇卖乖也就是刚入门,她可是见过大佬级别的,表兄宫中的丽妃,那可是能当众撒娇且不招人厌的人物。 崔氏总算是知道刚才的别扭感从哪儿来了,合着二丫是在学她以前说话的语气,就像现在学三丫说话一样。 第21章 种田文里的女主(3) 三丫张嘴就哭, 小孩子哭闹,原就不讲究什么哭的好看,三丫扯着嗓子哭, 甚至还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脚蹬来蹬去,扬起一地的灰尘。 苏苑则是一边默默掉眼泪,一边还不忘往嘴里塞饭,表情既隐忍又委屈。 “哪来这么多事儿, 每天跟唱大戏的一样, 老三媳妇把三丫关屋里去,成天这么闹腾,你这个当娘的也不好好管管。”苏婆子皱着眉头道。 她一直都瞧不上崔氏那德行, 动不动就哭天抹泪, 当娘的这点坏毛病都被孩子学去了。 是的,掉眼泪的不光是二丫和三丫, 还有当娘的崔氏, 三个人三种哭法,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死了人呢。 崔氏委屈的不得了, 当娘的一颗心都掏给孩子了,她自己吃不饱还要把粥都分出去,可俩闺女都不懂事儿,连带着她也被婆婆教训。 哭着看向自己当家的,眼泪流的就更欢畅了。 苏老三嘴里的饭都吃不香了,大的哭,两个小的也哭, 这算什么事儿, 一大家子人, 就自己的婆娘孩子不消停。 “走走走,都进屋呆着去,不想吃饭,那就到屋里好好哭。” 苏老三一只手抱着三丫,一只手拽着崔氏,就要往自己屋里去,一双眼睛还瞪着二丫:“还吃什么吃,想哭进去哭。” 就算苏老三眼睛瞪的比铜铃都大,苏苑也不带害怕的,用袖子擦干眼泪,接着吃饭。 苏老三先是把崔氏和三丫关屋里头,紧跟着就把家里的扫把拿在手里,奔着还在啃窝头的二丫就去了。 在村里头,父母打孩子是家常便饭,不怎么稀奇,苏老三也不是第一次打孩子了,二丫以前那么听话,一年到头尚且都要挨几次打,现在不听话了,那挨打也是理所应当的。 整个苏家都没人劝。 苏苑对众人的反应并不惊讶,现如今不过是打人而已,在剧情当中,原主可几乎是为了彩礼被卖进别人家去的,一大家子不也照样没有出来阻拦的。 苏老三拿着扫把靠近的时候,苏苑有一瞬间都想打回去,可又怕被人怀疑,真要是被抓起来当做鬼怪处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既然不能还手,那就跑呗,总不能站在那里挨打。 借着身体的巧劲儿,苏苑逃跑的时候,还不忘使坏,苏老三在后边气急败坏的挥舞扫把,女儿没打着,倒是把老爹的茶碗打碎了。 那茶碗是苏老爹从外头回来时,刚放到窗台上的,这年头家家户户都缺碗筷,苏老爹出去溜达时就喜欢带着自个儿的茶碗,一是炫耀,二也是方便喝水。 他那茶碗可是正儿八经的茶碗,上边还有青色的图案呢,虽然因为用的时间久了,图案已经淡了,看不出原样是什么来,可在这乡下也没人用这样的茶碗。 对外,苏家人说茶碗是在县城买的,可对内,苏家的大人都知道,这茶碗哪里是买的,是从路上捡的,说不准是哪个富贵人用过的茶碗,他们哪儿舍得花钱买这么一个只能用来喝茶的碗放家里。 苏苑闪躲时没想太多,她虽然有心使坏,可这具身子骨着实有些不太争气,在院子里跑了没几圈,就已经气喘吁吁了,这才多大的院子。 苏老三在意识到把家中茶碗打碎的时候,脑子都懵了一下,也不追赶女儿了,停下来看下正在吃饭的爹娘。 苏老爹差点就要过去打儿子了,他这一个没留神,好好的茶碗就被这憋犊子打碎了,老子以后出去拿什么。 “闹闹闹,整天瞎闹腾什么,就知道为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瞎闹腾,不想过了就分家,一天天的,就知道碍老子的眼。” 苏老三不敢吭声,低着头,弓着腰,手里的扫把已经放下了。 可不敢分家,家里头三个孩子呢,这分了家可怎么过,不用说家里头的田产大半那也是大哥大嫂的,分到他们三房这儿就不剩多少了。 要分家,得等几个孩子大了以后,二丫能嫁出去换彩礼了,三郎能干活了,三丫也能帮着家里了。 苏家兄弟三个当中,就属苏老三的孩子最多,在王氏把孩子生下来之前,他的孩子也是最小的,所以他是最怕分家的。 “爹说的对,还是把老三一家分出去,省得整天跟唱大戏的一样,这叫一个闹腾。”苏老大.阴恻恻的盯着三弟道。 要是能把老二、老三都分出去,那就最好了,不过爹好不容易松口了,能分一个是一个。 “得了吧,爹不过就这么一说,有你什么事儿,分不分家那是爹说了算。”苏老二赶紧道,跑过去用手给苏老爹顺了顺气,“爹消消气,咱不跟他们置气,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我还打算让您帮我儿子挑媳妇呢,可得要好好保重身体。” 苏老二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王氏肚子里倒是有一个,可是男是女还不一定呢。 “少在这给老子打马虎眼,坐回去吃你的饭。”苏老爹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心里实在难受,老二话说得再好听,也没法把他的茶碗拼回来。 苏苑逃过一劫,但苏老三虽然没挨老爹的打,可干活却比之前更卖力了,回去还教训了崔氏。 “孩子是打还是骂,都归你管,但别在爹娘面前耍你的威风,实在不行咱们就把饭端回屋里来吃,这几个孩子怎么就那么不好管呢。” 大哥家也有两个孩子,老太太分什么,人家就吃什么,没见这么多事儿。 崔氏眼泪巴巴:“我心都掏给他们姐弟三个了,小孩子不懂事儿,我能怎么办,当家的你也瞧见了,我那碗粥自己是一点都没喝,全给三个孩子了,当娘的做到这份上,还要我怎么做。” “谁让你分了,往后老太太分给多少,就吃多少,谁也不用再额外分给谁,你要是觉得吃不完,那就倒我碗里,那三个不用管了。” 崔氏眼泪流的更凶了,甚至抽噎起来。 谁吃不完,她还饿着肚子呢。 苏老三没有要哄的意思,只觉得心烦,老爷子突然说要把他分出去,也不知道是真的被气着了,还是心里面早就有这个想法。 他的负担最大,若是把他这一房分出去,剩下的人肯定能过更好,而且兄弟三个里头,爹娘最疼的就是老大,然后是油嘴滑舌的老二,他是没法跟两个哥哥相比的。 “在家里勤快点儿,眼里要有活,能不让娘和大嫂、二嫂动手,就别让她们动手,咱们最不受爹娘待见,现在这样不分家最好,要是分了家,咱们一家五口都得喝西北风去。” 崔氏抹了抹眼泪:“我正打算找二丫说说呢,我还是出去挖野菜,农忙的时候也去地里干活,让她在家里干活,跟以前一样。” “她在家能干多少活,还是你在家,老二媳妇正怀着孕呢,你有点机灵劲儿就多帮帮忙,老二嘴甜,老爷子要是想把咱们分出去,老二也能帮着说说话。” 也就老二能帮帮忙了,不然还能指望老大吗,怕是巴不得把二房和三房都分出去。 就这么十几口人,家产也不过是几间屋子、十几亩地,便能有这么多勾心斗角的事儿。 压根就没有睡着的苏苑,一边听着便宜爹娘说话,一边打从心里觉得无奈。 原主在剧情当中活得那么悲惨,这一大家子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无辜。 她跟原主的性格不同,也不打算走原主的老路,可关键是在如今的处境当中,很难找到出路。 一大家子人各怀心思,可即便是分了家,苏老三和崔氏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还有苏二郎和苏三丫,从眼下看,就不是好相与之辈,如果和剧情当中的发展一样,那这俩人长大后,也是又毒又蠢。 苏苑没想过要把这俩人的性子掰过来,她自认不是什么坏人,但也绝不是什么好人,不会像原主一样对着所谓的亲人掏心掏肺。 她现在就想给自己找条出路,去山上也就是这个时节能吃饱,等到冬日怎么办,再说了,她也不愿意一直住在这又破又旧的屋子里。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身体养好,这就得指着那片山林了。 每天吃完早饭就走,晚饭之前赶回家,只要给家里交大半筐的野菜,那就没有人过问苏苑一整天的去向。 也用不着过问,除了小孩子,家里谁没出去挖过野菜,知道这玩意儿有多难找,看带回来的野菜,就知道二丫一天没怎么歇着。 一个人的气色是掩不住的,苏苑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在山上少不了鱼吃,运气好还能在陷阱里找到野鸡、野兔,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原本干瘪瘦弱的二丫就肉眼可见的圆润了几分。 其实也算不上圆润,只是跟从前比起来,身上有肉了,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不再是那副皮包骨头的模样。 苏家没有镜子,苏苑只能看水中的倒影,这张脸跟上辈子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尤其是圆润起来之后,至少有五分相像。 “二丫,地里的麦子熟了,从明天起你就别出去挖野菜了,跟着大伙去地里割麦子。” 吃晚饭前,苏婆子先在厨房通知了二丫一声,厨房里就只有她们祖孙二人。 二丫现在不把饭分给二郎和三丫了,吃的饭比之前多了一半,可就算是如此,也不该这么快就养回来。 苏婆子已经疑惑了好几日了,以前她就知道二丫骨相生得好,只是人瘦的跟麻杆一样,不太能看出来,不像现在,虽然长得不白净,可脸颊上有肉了,肤色也不像之前那样蜡黄,就连头发都有光泽了。 家里三个丫头,就属二丫长得好,以前大丫和三丫就比不了二丫,现在就更比不了了,村里头怕是没有哪个丫头能比得上二丫好看。 这才将将一个月的时间,苏婆子不太相信只多吃一半的饭,二丫就能养成这样,说不定是有人在暗中帮二丫。 小姑娘长得好看,哪怕只有八岁,也未必不会有人起心思。 让八岁的小孩子去地里收割庄稼,是挺少见的,但也不是没有,苏婆子吩咐二丫的时候是一点都不心虚。 “奶,那大哥、大姐是不是也要一块儿去?” 没道理,小的去地里收割庄稼,大的在家里享福吧。 苏大郎今年已经十岁了,苏大丫今年同样八岁,比苏二丫早生了几个月。 苏婆子抬眼看了看这个变化颇大的孙女,还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个家里是我跟你爷爷说了算,只要没分家,你就得听我的,你大哥大姐也得听我的,让你去收庄稼就去收庄稼,别问那么多有的没的。” 她让二丫跟着去下地,不图这丫头能干多少活,图的是看一看有没有人给二丫送饭,要是整天跟大家伙一块干活、一块吃饭,二丫的模样还能这么水灵,那她就相信这是天生的了。 不是说,有的人喝凉水都长肉,二丫也不是没可能长肉比别人容易。 苏苑不知道苏婆子打的什么主意,她对下地干活不排斥,只是不喜欢苏婆子这样差别对待,明明还有比她更大的两个孩子在。 “我明白了,奶奶这是不想让大哥大姐去下地,怪不得,我那天听大伯母说,爷爷奶奶要送大哥去私塾读书,还要送大姐去董娘子那里学刺绣。咱们家里原来有这么多银子,我知道我们这一房孩子多,吃的也多,不该再多要求什么了,可二伯和二伯母这么多年就怀上一胎,也该多吃些好东西补补,再买几块布料,总不能让刚出生的小弟.弟穿旧衣服,二伯跟二伯母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苏婆子虎着脸,紧紧盯着二丫,家里确实准备了银子要送大朗去读书,这事儿老大跟老大媳妇也是知道的,但送大丫去董娘子那里学刺绣,家里可没这份银子。 怕是老大媳妇自己琢磨的,苏家没分家,老大媳妇自然可劲儿往自己孩子身上扒拉银子。 听二丫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拿此事要挟她,她要是不一视同仁,就把这事儿告知老二两口子,到时候肯定又得闹起来。 她和老头子商量过了,等到明年开春就送大朗去读书,到时候把束脩一交,老二两口子就是想闹,也没用了。 但是现在可不行,要是让老二两口子提前知道,想往外掏银子交束脩就不太容易了。 跟自己收拾烂摊子比起来,苏婆子更倾向于让大郎和大丫也去地里干活,左右都是小孩儿,到了地里边玩边干就是了,累不着。 行吧,人家当奶奶的都不心疼孙子孙女,苏苑就更不觉得愧疚了,甭管她活了多少年,可这具身体确实是只有一个八岁的小女娃,她都能下地干活,更何况比她年长的人。 收庄稼是要赶时间的,趁着天气好把麦子割下来,免得碰上阴天下雨,麦子被雨水一淋,那可是要减产的。 是以,苏家八岁往上的人,除了已经怀孕的王氏,还有要在家做饭看孩子的苏婆子外,其余全都在地里头收割。 大人勤勤恳恳,谁也不惜力气,就算是向来油腔滑调的苏老二,也知道轻重,地里的收成关系到他们一年的生活水平,可到了三个小孩这儿,那便是在磨洋工了。 苏大朗挺身站直的时间远比弯腰割麦子的时间长,时不时眺望远方也就算了,这位还要伸个懒腰、打个哈欠。 苏大丫不敢像哥哥那样明显,但也磨磨蹭蹭的,虽然弯腰低头,可手里基本上不出活,弯腰低头不过是拿来应付人的。 苏苑干得也不卖力,一开始她还认真学了学,毕竟收割麦子对她也是头一次的新鲜事儿,多少还是有些兴趣的,但等到学会之后,也跟着两个大的开始磨洋工了。 除了苏老二嘀咕了几句,其他苏家人压根就没管。 怎么管,大郎不光是苏老大两口子的心肝,还是苏老爹和苏婆子的宝贝蛋。 大郎不能管,那比大郎更小的两个丫头就更不能管了,虽然都是磨洋工,但苏大郎才是干得最少的那个,年纪最小的二丫反而是三个人里干的最多的。 即便是磨洋工,可站在地里的感受也并不怎么样,火热的太阳晒着,麦田里一点风都没有,汗水不断的往下流。 苏苑的脸就跟洗过的一样,背上的衣服几乎塌透了,这可比在山上热多了,山上毕竟有阴凉,更别说她还找到了一处水潭,在里面泡澡游泳是极好的解暑方式。 苏苑觉得暑热难耐,其他人也是如此,苏大郎是头一个把工具扔下的:“不干了,再待下去我都要热晕了,爷爷,我先回家了。” 他一个要读书的人,干嘛要干泥腿子的活。 “爷爷,我也热的不行了,我跟哥一块回家吧,还能帮奶奶看孩子。”苏大丫赶紧道。 对于女孩子来说,热倒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晒黑,八岁的小姑娘已经知道爱美了。 “爷爷,那我也先回家了。”苏苑不等老爷子回答,就先放下工具走没影了。 苏老二撇了撇嘴:“这一个两个都是吃干饭的,我要是他们爹妈,非得把人打一顿不可。” “行了,知道你想当爹,等孩子生出来你再打呗,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苏老大很是不屑,老二两口子这么多年才怀上,说不定就是因为干活不老实,所以才被老天爷惩罚了。 只要吵架不耽误干活,苏老爹压根就不会管,这兄弟俩吵架也是常有的事儿。 苏老三干得更卖力了,他这是管不住二丫,要不然刚刚就会把二丫喊住,大房的两个孩子偷懒耍滑,不正好是三房这边表现的机会吗。 管不住二丫,苏老三只能向崔氏使眼色:卖力干,让老爷子看看。 崔氏额头上的汗都掉进眼睛里了,眼睛酸疼不已,忍不住流下泪珠子,一颗颗的砸进地里边。 苏老三离得近,自然能看得见,不过却没有任何的表示。 崔氏就是太容易哭了,明明也一把年纪了,孩子都三个了,还跟刚成婚的妇人一样,动不动就哭,看着就让人心烦。 ******* 不用去地里干活了,但苏苑也不能再去山上,苏婆子非要让她在家里帮忙。 帮忙就帮忙吧,反正留在家里帮忙的又不止她一个,苏婆子要一碗水端平,安排下来的活并不多,不过是看看孩子、喂喂鸡,在厨房里边打打下手。 “二丫,你进来把这收拾收拾,我这实在是弯不下腰去。” 王氏挺着孕肚,之前她都是让崔氏进来帮她收拾,崔氏不在家,那就二丫好了,她不挑人。 苏苑冷笑出声:“收拾东西又用不着弯腰,实在不行二伯母就蹲下,总不能连蹲都蹲不下吧。” 肚子大了是不假,可这也没到要生产的时候,她记得原身的母亲,生产那天都在干活,除了不用下地,根本就没有别的优待。 而且这王氏还真不是个讲究人,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一个月以来,都是让崔氏进屋帮着打扫,那可是苏老二和王氏两个人的屋子,让做弟妹的进去打扫,实在不像话。 三房的屋子里除了床就是一个木箱子,二房显然要阔绰些,但也没阔绰到哪里去,不过是多了一套桌椅,想要收拾也简单,擦擦桌子、铺铺床,地不干净的话,再扫扫地,有什么可收拾的。 在一个月之前,进去帮忙打扫卫生的都是原身,欺负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这要不是孕妇,她都想上手打两巴掌。 在苏家,三房就是最底层,谁都能欺负,做父母的立不起来,做儿女的也是被欺负的主儿。 至于两个小的,现在就已经有欺软怕硬的架势了。 王氏指使不了硬气起来的二丫,那不还有一个三丫吗。 “把这两件衣服都放你们屋里去,等你娘来了,你就跟她说让她把这两件洗了……待会儿回来把床铺了……” 苏苑是不太喜欢三丫的,不管是原剧情当中的三丫,还是她现在接触的三丫,脾气和性格,她都不喜欢,但也看不下去王氏欺负一个四岁的小姑娘。 暴脾气没忍住的苏苑,一把将衣服抢过去,当着王氏的面撕扯了几下。 “二伯母爱干净,衣裳洗得有点勤,料子都洗坏了,瞧瞧,这有点不结实呀。” 是挺不结实的,没怎么用力气,就已经被撕扯成好几块了。 王氏脸都气红了,本来就不怎么白的一个人,脸色胀红后,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黑红色来。 “你这个小瘪犊子、小jian货,那是老娘最喜欢的衣裳,我非杀了你不可。”说着就要冲过来。 苏苑把破布条往前一扔:“二伯母你可悠着点儿,你还怀着孕呢,千万要保重身子,就算是要欺负人,那也得等孩子生出来不是,老天爷可长着眼呢,二伯母要好好积德。” 王氏不敢拿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而且二丫最近可有点儿邪性,自从上回晕了之后,就一点亏都没吃过,万一要是推她一把,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可万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你等着,老娘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 她不用等把孩子生下来,也能好好收拾三房的两个丫头片子。 苏婆子站在堂屋门口往外看了看,瞧见没打起来,也就没出来。 大朗和大丫趴在窗户上看了个全程,一边看,一边笑,就差拿把瓜子在旁边嗑着了。 “我还以为二丫不护着三丫了呢,结果这还不是心软了,一点记性都不长。” 只要换做是她,她这辈子都不会大理三丫的。 苏大郎年长,想的也就更多一些:“二丫力气还挺大的,那布料就算是洗坏了,也没这么容易就扯成几条吧。” 说着还用自己的衣裳试了试,穿了好些年的粗布,还是用爹的衣服改的,可是他再怎么使劲,也没能扯破。 “干活多练出来的呗。” 苏大丫不以为意,同一年出生的堂姐妹,以前她十天干的活也没有二丫一天干的活多,力气可不就是这么练出来的,不过,女孩子劲儿大有什么用,有用的是……长得好。 “哥,你看二丫现在,自从不分东西给那两个小崽子吃,人都比以前好看了。”苏大丫盯着二丫红润的脸,眉头皱得紧紧的,“哥,你能不能每天分我点饭,我是你亲妹妹,我长得好看了,你脸上也有光,娘不是说过年送你去读书吗,到时候我去给你送饭,保证你有面子。” 苏大郎作为家里的长孙,平时又不用下地干活,饭是能吃得饱的,偶尔老太太还会偷偷给他塞点好东西,但这不代表他愿意把自己的饭省给大丫吃。 “你还是跟娘说吧,三婶都能把饭省给自己的孩子吃,咱娘肯定也行,我你就不用指望了,我将来还要读书呢,苏家能不能光宗耀祖全靠我的了,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我那口。” 苏大郎也没想过要中什么状,那离他太远了,他就想着能考上个童生,跟隔壁村私塾的那个先生一样,自己开个私塾教书,既不用下地干活,还有银子花。 苏大丫没吭声,她当然盼着大哥出息,可又恼恨自己不是个男儿身,她要是个男的,给苏家光宗耀祖的事儿就轮不上大哥了,还不如她聪明呢。 得罪了王氏,就意味着得罪了二房,苏老二跟王氏向来都是一个鼻孔里出气,虽然出的都不是什么好气,但这俩人绝对恩爱。 苏苑等着他们出后招呢,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两口子居然还送了她一份大礼——分家。 也不完全是分家,只是单独把三房分出去。 麦子全部收完,苏老爹才在饭桌上正式提出这个事儿,老二两口子得意洋洋,老大两口子脸上也流露出几分喜悦。 如果此事是由大房和二房的人提出来,那事情就还有商讨的余地,但由苏老爹提出来,就说明了人家已经商量完了,只不过是给三房一个通知罢了。 苏老三和崔氏只觉得天都塌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爹娘和兄弟,一个泪水涟涟。 至于三个小孩,一个乐见其成,余下的两个还懵懵懂懂呢。 “你们两口子孩子都这么大了,也是时候该分出去了,老二两口子这还没生呢,他们分出去的事儿暂且不提,不过早晚都是要分的,你们也不能偎着我们两把老骨头过一辈子,而且家里院子就这么大,眼看着二丫马上都九岁了,总不能还跟你们两口子住一块,出去盖个小院子,哪怕是茅草房呢,起码也住得宽敞。” 苏婆子话说的体贴,可压根不是这么回事儿,这要是家产一分为三,三房的夫妻俩也就不会这么愁了,这不是知道自个身份不占优势,当爹娘的又偏心,所以才害怕分家嘛。 “爹娘,是不是有什么我们做的不对的地方,您跟我们说呀,我们改还不成吗,二丫脾气冲,弄坏了二嫂的衣服,这我也知道,我们赔,让崔氏伺候二嫂坐月子,以后带孩子就是二丫的事儿,洗尿布、洗衣服……二丫是我闺女,她肯定听我的。” 一个大男人,当着一家老少的面,就差跪下来求了。 苏苑本来看着还挺可怜她这辈子的便宜爹,可是听到后头,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们也说几句,保证好好听爷爷奶奶的话,绝对不给家里添乱。”苏老三跪在地上,先扯了扯崔氏,又想把二丫拽下来。 崔氏流着眼泪跪在旁边,苏老三把全身的劲儿都使上了,也没把二丫拽动,猛的站起来,脸上已然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赶紧给我跪下去求你爷爷奶奶,你要是不听话,赶明儿我就把你卖了。” 拽不动闺女,苏老三气得一巴掌挥下去,半路被二丫拦住,也不知这丫头哪来这么大的劲儿,苏老三的巴掌既挥不下去,也挣脱不开。 丧心病狂,丢人现眼。 苏苑几辈子都没这么羞恼和难堪过。 “爹可能不知道,爷爷奶奶已经准备明年就去送大哥读书了,将来还要让大哥去考功名,一个要考功名的人,怎么能有一个被卖了去做丫鬟的堂妹,爹要是把我卖了,爷爷奶奶将来为了保大哥的前程,肯定跟你断绝关系,不信就走着瞧。” 苏老三有几分呆愣,但是二房两口子已经反应过来了,面面相觑之后,到底是没出声,还不知道这臭丫头说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今天的头等大事也是先把三房撵出去。 “爷爷奶奶要把我们三房分出去,不妨先说说怎么个分法,这还得有人见证吧,我记得刘家前段时间分家,那是写了文书,按了手印儿的,还请了族中的长辈过来,怎么着大哥这都要被送去读书了,咱们家还不得讲究点儿。” 从剧情分析,苏家每个人都很自私,只有切身的利益才能够威胁到他们。 苏家说了算的可不是二房,而是老两口,其次是长房的两口子,而这四个人除了他们自己,最看重的是苏大郎,苏家的长子长孙,要被送去读书光宗耀祖的苏大郎。 “爷爷奶奶不说把一碗水端平,可怎么着也得差不离吧,否则闹出笑话来,就不是现在被嘲笑的事儿了,等到将来大哥中了秀才,或者是当了个什么官儿,想起分家闹的笑话,到时候还不是笑话大哥。” 苏家并不富裕,苏老爹和苏婆子既然打算花银子送大孙子读书,心里肯定是有期待的,也不想家里头出个官,谁不想过上贵人的生活。 家里有多少银钱,只有老两口清楚,大房两口子能猜个大概,二房多少也是有些数的,只有三房不清楚。 “你丫头片子瞎说什么,爹娘你们别听她的,这孩子魔怔了,脑子不清楚,不用听她的,她说了不算。”苏老三干脆跪下来给爹娘磕响头,拉着崔氏一块,一点都不惜力气的把头往地上磕。 苏婆子有些不忍,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就算是有偏有向,那老三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先起来吧,二丫扶你爹娘起来。”苏婆子绷着脸道,“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如个孩子懂事儿,你先听听这家是怎么分的,别一上来就磕头,我们老两口还没死呢。” “房子你们先住着,什么时候建好了,什么时候再搬出去,你们用的碗筷被褥也都拿走,都分给你们,家里最值钱的就是那十四亩地,按理来说,长房是要拿大头的,剩下那五六亩再由你跟老二分,我跟你爹商量过了,分给你们四亩地,这可就不少了。” 本来商量的是一亩,一亩地也值五两银子呢,意思意思就行。 但是二丫说的也有道理,如今闹了笑话,将来被嘲笑的是大郎,这是将来当了官儿,村里人还不知道要拿这些事怎么编排呢。 苏老爹有几分牙疼,但也没反驳老婆子,一切都是为了大郎,大郎有好前程,他们苏家就有好前程。 “老三你就知足吧,这可是四亩地,要是卖了换银子足足二十两呢,多少年你才能挣二十两回了,消停点儿吧。” “爹,是不是给的有点多了,这要是分给老三四亩地,那将来能分给我多少?”苏老二有些傻眼,他想把三房踢出去,是想让三房出去过苦日子的,不是拿着四亩地去享福。 “你也消停着点儿,要是想分家,也给你四亩地,你愿不愿意分,分家的文书可以一块请人写了。” 苏老二赶紧摇头:“不分不分,儿子还想着孝敬您呢,把老三一家分出去就行,就是给两亩地就差不多了,四亩地我怕老三种不过来。” “那就不用二哥操心了,我们两口子肯定种地了,晚上不睡觉也不会耽误了地里的活。”苏老三都快欢喜傻了,表决心的时候嘴都是咧着的。 苏苑看着便宜爹娘从地上站起来,两个人倒是不傻,但也不是真的精明,四亩地就打发了,可银钱和粮食呢,地里的庄稼可都收了,没有粮食,没有银子,难道要卖了地去买粮食吗。 再说苏家肯定有银钱,既然准备送苏大郎去读书,那肯定就是攒了钱的。 “钱和粮食也是要分的吧,不然我们这大半年吃什么喝什么,还是说在明年收粮食之前,我们三房还是跟着大伙一块吃,毕竟今年这粮食是大家伙一块儿种的。” 苏老三这回不慌着训斥女儿了,反而跟女儿一块看向老两口,钱和粮食给一样就成。 “分分分,银钱没有,那是有用处的,大郎要去读书,二房这马上要添丁了,给了你们,他们用什么,把今年收的粮食分了,一共分成四份,给你们一份。”苏婆子摆摆手。 这么分,三房肯定是吃亏的,但是愿意分,三房就已经是沾了光的了,她这个做娘的也算对得起老三了。 苏老三和崔氏是真觉得自己沾光了,额头上刚刚都已经磕出血来了,但不妨碍这会儿两个人一人顶着一张笑脸。 王氏一下一下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生气,不生气,都这个月份了,绝对不能跟他们这些人生气。 甭管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苏家这次分家办得很正式,请了族中的长辈作见证,还让人写了文书,双方都按了手印。 光从明面上来看,这家分的也算合理,三房拿的不算少了,就是有一点值得诟病的地方:分家只把最小的分出来了,大房和二房还没分开呢。 苏苑不知道苏家到底攒了多少银钱,不过就算是她知道,应该也抠不出银子来了,能分到这些东西,除了三房以外,苏家人脸都是耷拉着的,看得人……很解气。 第22章 种田文里的女主(4) 三房被分出来, 就意味着成了一个小家,从来都没当过家的苏老三,好像也抖落起来了。 “以后就是咱们一家五口人过日子了, 你们都好好听话,二丫我知道你主意大,但你一个姑娘家主意再大也没用,刚刚在你爷爷奶奶面前,我不是说瞎话、说大话, 真要把老子惹急眼了, 老子就把你卖了,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 “不过你要是好好听话,咱们都还是一家人, 绝对不会少了你那一份。” 打一棒子, 再给一颗甜枣。 这样的手段放到苏老三那里,却让人觉得有几分拙劣。 苏苑打心眼里就没看上过她这个便宜爹, 欺软怕硬, 脑子还不怎么聪明,要不然一家三个兄弟, 也不会是苏老三一直垫底了。 “您也消停着点儿吧,到时候谁卖谁还不一定呢。”苏苑懒洋洋的盘腿坐在床上,还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很是不当成一回事儿的样子。 “您有几斤几两我清楚,这分了家就是要顶门立户的,咱们要是一直住在老宅,外人肯定不会欺负上门, 但肯定会被大伯二伯他们欺负, 他们要是上门借粮食, 爹敢不给吗,他们要是上门借银钱,甚至逼着爹把家里的田都卖了,爹心里边或许不愿意,但是人家动动嘴皮子,或者动动手,爹可能就撑不住答应了,到时候咱们还不是一穷二白。” “还有娘,以前没分家的时候,要帮着二伯母干活,时不时的还会被大伯母差遣,说是妯娌,其实就是把你当老妈子使唤,分了家,您以为爹能够护得住您,他要是能护得住早就护了,还用得着等到分家。” “你们今天也瞧见了,若不是我说话,起码这粮食是分不来的吧,我就怕这好不容易分来的粮食,再被人给弄走了,那咱们一家人可就都要饿肚子。” 苏苑紧盯着二人:“所以还是由我来当这个家合适,最起码我能护得住家里的粮食,能让爹娘不被大房和二房欺负,还有这两个小的。” 要欺负也是她欺负,还轮不到大房和二房的人。 “你一个姑娘家能当什么家,往后还要不要嫁人了,再说了,这粮食是咱们一家人的,你要是不当家就不护着粮食了。”苏老三皱着眉头道。 “那你都要把我卖了,我还嫁什么人,吃什么粮食。”苏苑可没打算嫁人,说句矫情点的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苏老三对着妻儿硬气,但是在外人面前,在大房二房的人面前,那都是个怂的,这一点他自己也清楚,可让他听一个丫头片子的,他也不乐意。 “你年纪小不知道,被卖了的小姑娘不一定去大户人家做丫头,有的是卖去给傻子做童养媳,还有被卖进窑子里去的,被人打被人骂,还吃不饱饭,跟家里头的日子没法比,不信你问你娘。” 崔氏赶紧点点头:“是是是,二丫别跟你爹犟着来,做爹娘的能不为孩子好吗。” 这算哪门子为孩子好,苏苑翻了个白眼儿,跟极品相处的时间久了,她觉得自己的耐性都比往日好了,要是搁以前,她早就抄家伙动手了,哪会叨叨叨的一直说。 “我知道爹娘是为了我好,可我也是为了爹娘好,天下哪一个做子女的不孝顺爹娘,就像我吧,以前娘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要让我把饭分给弟弟妹妹,我饿着肚子,半夜里被饿哭,我也分给他们了,娘让我多干活,那我就多干活,娘让我挨打的时候不还手,我明明打得过,也咬着牙不还。” 苏苑边说着,边从已经搭好的炕上起来,然后又把两个小崽子拎下来了。 “爹娘知道吗,我每次挨饿的时候,挨打的时候,被人欺负的时候,我都特别想把这些人弄成碎块,就像这样。” 苏苑都不用把手捏成拳头,直接手心向下,重重的拍了一下土炕,新搭好还没两个月的土炕就又塌了。 之前还坐在床上的苏老三和崔氏,如今坐在泥块堆里,还有几分缓不过神来。 “那天床也是这么塌的,我就躺在床上,饿着肚子,浑身都难受,可没一个人搭理我,娘总说疼我,可也那么长时间没进来看我,连口水都没人喂我喝,我越想越难受,便没能忍住自己的力气。” “唉,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也想做孝顺女儿,爹娘可千万不要逼我。” 苏老三都快吓傻了,他本质上就是怂人一个,欺软怕硬几乎是刻在了他的骨头里。 “二丫啊,爹娘知道你孝顺,爹娘也都疼你,你是我们第一个孩子,爹头一次当爹就是给你当的爹,怎么舍得卖你,爹那就是吓唬吓唬你,不不不,爹就是给你开个玩笑,爹不舍得卖你,你不是想当家吗,你来当这个家,谁要是不同意,我收拾他。” “那娘呢,娘同意吗?我还是想做孝顺女儿的,得爹娘都同意,我才能当这个家。” 苏老三赶紧拽了一把崔氏:“问你呢,说话!” 崔氏才是最懵圈的那个人,她跟二丫的接触最多,从来都不知道二丫还有这本事,力气大也就算了,瞧瞧这话说的,就跟那从地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阴森森的,让人瞧了脊梁骨都发冷。 “我同意,同意。”崔氏喃喃道,这真的是她女儿吗,还是说以前挨饿挨打次数多了,所以一下子爆发了。 老人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越老实的人,一旦发起疯来,就越会不管不顾,连杀人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二丫要是想动手,就这身力气,她肯定死得透透的。 为了小命,她也不敢不同意呐。 “二郎、三丫,你们俩还小,我就不问了,你们只要记住这个家是由我来当家就行,听话就有饭吃,不听话只能挨打,听明白了吗?” 两个小孩的畏惧不如大人深,但也都是会看眼色的主。 “知道,知道,二姐放心,我肯定听话,谁不听二姐的话我就打谁。” 这是大郎。 “我也听二姐的话,二姐最厉害了。” 这是三丫。 行吧,五口人都同意的事,苏苑一家之主的位置就这么定下来了。 “床塌就塌了,不再搭新的了,我的意思是咱们既然分家了,最需要做的还是搬出去,不然爹娘又得受欺负,我总不能一直在家里看着,搬出去最要紧。” 搬出去后,吃东西就方便了,烤鱼、烤肉她都已经吃腻了,也该尝尝炒着吃、蒸着吃的滋味儿,而且整天往山上跑也麻烦,若是能光明正大的带到家里来,隔三差五上山一趟就成,也就用不着每天跑了。 若是能搬出去,苏老三举双手双脚赞成,只是:“咱们没有银子盖房子,那四亩地是不能卖的,粮食也不能卖,这可是牵扯到饿不饿肚子的问题。” 苏老三宁可在这受欺负,也不想搬出去挨饿。 “盖房子有什么难的。”苏苑这一段时间也知道村里的房子大都怎么建了,“石头、黄土、茅草、木板,不就这几样东西,反正农忙也结束了,让两个小不点留在家里,咱们三个找个地方去盖几间房得了。” 村里的房子大都是用石头建的,和上黄土,屋顶用木材排上,然后再放上厚厚的一层茅草。 这其中最不易得的是石头,建房子所用的石头可不是碎石,而是从山上打下来的石块,要尽可能的平整光滑,还得是六面体,这样才容易搭建。 无论是把石块从山上凿下来的过程,还是把石块搬到山下去的过程,都不容易,所以家家户户盖房子都是要请人的。 对于苏苑来说,这两样都不困难,让她自己干都成,可一家人要住的房子,凭什么她自己干,两个小不点现在是什么忙都帮不上,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但是苏老三和崔氏谁也别想躲懒。 “明天咱们就先找块地方,让里正瞧过之后,你们两个就跟我去弄石头,争取早些盖完房子,早些搬出去。提前说好了,这房子是我要建的,咱们到时候都是一块住,谁要是敢起什么幺蛾子,我就几锤子把那房子给拆了。” “行行,都听你的。”苏老三脸上带笑,说话的时候身子还特意往下弯了弯。 苏苑发誓,她真的在那张脸上看到了‘谄媚’两个字。 崔氏又哭了,这真是水做出来的人,情绪稍微一激动,眼泪就跟着掉下来。 “你们两个明天都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咱们已经分家了,爷爷奶奶那边吃什么好东西,你们别伸手去要,要是有人欺负你们就跑,回来再跟我说,我去帮你们算账,但你们要是欺负别人,我也不会手软的,都听明白了吗?” 二郎和三丫点了点头,苏老三也跟着俩孩子点头,崔氏光顾着抹眼泪了,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她男人被女儿训的跟小孩儿一样。 分家的第一天,三房确立了当家人,也确立了接下来的第一个任务,当天晚上,没床睡的三房,只能睡在铺了稻草和褥子的地面上。 ******* 苏家就只有一个厨房,老宅用完了,才轮到三房用,崔氏起了个大早,轮到她做饭的时候,老宅的人都已经吃完饭了,没法子,锅里的渣子粥不盛干净,她就没法用锅。 “这顿饭就算了,吃完饭赶紧去弄柴火、弄水,既然分家了,那就别什么东西都放一块儿弄。”苏婆子有几分糟心的道。 这家是分了,可一大家子人还住一块,依着三房的本事,猴年马月才能搬出去,还不如指望她的大孙子,光宗耀祖了带她们去城里头住。 崔氏不敢吭声,不过心里头却直念叨:赶紧建房子,赶紧搬出去,她可不想再受气了。 做早饭的粮食是苏苑拿给崔氏的,量大到超乎崔氏的想象,不过,还是很听话的拿了粮食去做饭。 分家后的第一顿饭,还是要有些仪式感的。 “从今天开始咱们就自己盛饭,吃多少盛多少,咱们既然分家了,那就得先填饱肚子。” 苏苑给当爹的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就拿上自己的碗去盛饭了,紧跟着是崔氏,然后是苏苑,最后是二郎和三丫。 大家都敞开量了吃,这方面谁也不肯亏待了自己去,苏苑难得在早上就能吃个饱饭,她的饭量也着实把家里其他人给惊着了。 苏老三只是怂了些,但是并不笨,很多方面小心思还特别多,据他观察,二丫差不多得吃了早饭的一半,也就是说,二丫的饭量顶他们四个人加起来的饭量。 难怪昨天一直说吃不饱,这样的饭量,还能听崔氏的话,每天把饭分给弟弟妹妹一半,可见以前确实是个孝顺孩子,真够听话的了。 崔氏心里的震动只会比苏老三更大,难得的有那么几分愧疚。 可二丫怎么不跟她说,她要是早知道二丫饭量这么大,肯定不会再让她把饭分给弟弟妹妹一半,她在二丫心里头难道就是个狠心的娘。 这一家三口在选地方时,条件出奇的一致。 远离苏家老宅,以及尽可能在人家少的地方。 苏老三和崔氏都是为了以后少被欺负,虽然现在当家作主的是二丫,但一个小姑娘,力气再大,也不能让人完全信任,所以还是远离为好。 苏苑呢,则是想着方便吃东西,这房子不光是要尽可能建在在人家少的地方,还得是要在靠山的那头,当然远离苏家老宅是很有必要的。 她能做得了苏老三和崔氏的主,但苏家老宅那些人就不行了,总不能白白的让这些人占了便宜去吧。 第23章 种田文里的女主(5) 对于望山村的人来说, 苏家三房被单独分出来,也是件值得说的事儿。 没办法,在信息不发达的年代, 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就是这么匮乏。 有人说苏家老两口偏心,也有人觉得是苏家三房烂泥扶不上墙,不过这烂泥扶不上墙的苏家三房,也开始盖房子了,而且一个人都不请, 就一家三口忙活。 苏苑负责打石头, 苏老三和崔氏则是负责把石块拖下山,不过几日的功夫,盖房子最难弄到的原材料就准备完成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好说了, 苏苑着急从老宅搬出来, 所以并不惜力气,苏老三和崔氏也都不是会躲懒的人, 尤其这还是给自家盖房子。 苏老三晚上主动留下守夜, 怕别人偷他们的木板木条,晚上守夜的时候, 睡不着还得起来再干点活。 这处房子是在望山村人眼皮子底下盖起来的,一天一个模样,众人从震惊也慢慢变成了麻木。 苏二丫小胳膊小腿的,可那一身的力气能赶上十几个男人,苏家三房能把房子盖起来,那基本上全仰仗苏二丫。 苏老三和崔氏,虽然看着忙活, 跑前跑后的, 可那就是俩普通人, 干的活也只是普通人能干出来的活,不稀奇。 真正让人稀奇的还是苏二丫,众人难免议论纷纷。 “你说苏婆子她们知道二丫头这么大的力气吗,这要是留在家里头干活,一个人能顶他们一家人,就是冲着二丫头,苏婆子也不该把三房分出去。” “就苏婆子那样的,她要是知道,指定分不了家,就算是分了,那也会把二丫头留下,把三房的其他人扔出去。” “我看是苏老三两口子使坏,故意不让大家伙知道,主要是不想让苏家那些人知道,以前那小丫头瘦的跟麻杆一样,来阵风都能吹倒了,天生力气大又怎么样,饿着肚子也使不出来。” “苏老三能有那心眼儿?看着可不像啊。” 这话也是苏家老宅的人想问的,二丫才几岁,小小年纪哪想得出来这种主意,更何况二丫以前多听崔氏的话,崔氏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些大家伙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倒是苏老三两口子,怂是怂了些,人也不精明,可内里都有自个儿的小心思,很有可能就是这两口子,故意不让大家知道二丫有那么大的力气,一家五口才能分出去过好日子。 如果让苏老三和崔氏知道大家是怎么想的,那大概要急得跳脚了,二丫这身力气,他们也是最近才知道,要说搬出来过好日子也不尽然。 吃的饭是比以前多了,也更好了,时不时的能有些荤腥,但架不住干的活也多。 新宅院只盖了三间房,一间是厨房,两间用来住的屋子,外带一个很小的厕所,连堂屋都没有,石料倒是剩下了不少,这房子相当于只盖到一半,一家人就搬进来了。 二丫自己一间屋,剩下的一间屋是他们四口人住,粮食都锁在厨房,钥匙是由二丫一个人拿着。 “盖房子总归还是你们大人的事儿,我一个八岁的小姑娘,也就能帮到这儿了,反正咱们已经搬出了老宅,也有了住的地方,至于堂屋,就不着急盖了,你们俩慢慢来,我不插手,另外你们要是想跟二郎和三丫分开住,那也可以再盖间屋子,这都是你们做父母的事儿,怎么盖、什么时候盖你们商量着来,我不管。” 苏苑直截了当的把事情讲明,她可不打算给这四个人做苦工,要搬出来住、要盖房子,她主要还是图自己舒服,不是图一家人舒服。 “既然咱们从老宅搬出来了,那就得立点新规矩。”苏苑着重看了看苏老三和崔氏,这俩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看起来挺听话的,“家里不养吃闲饭的人,虽然现在农忙已经过去了,但还要多准备些东西过冬。” “这段时间你们也吃了从山上带下来的猎物,打从明天起,咱们一家人都去,我和爹负责挖陷阱、找猎物,娘和两个小的就挖野菜,咱们每天吃那么多粮食,照这么下去,分家得来的粮食也就是吃到冬天,所以为了不饿肚子,还是要多干活。” 虽然苏老三和崔氏都不是懒人,但为了以防万一苏苑还是补充了一句:“要是有偷懒耍滑的,那当天的晚饭就不用吃了,要是一直偷懒耍滑,我也不介意动手。” “听你的,咱们家就没有懒人,要是有偷奸耍滑的,不用闺女你动手,爹来。”苏老三说着,还挽了挽袖子。 说实在的,自从分了家,苏苑就觉得她这个便宜爹跟苏家老二越来越像,这说话的口气,这谄媚的状态,都特别像苏老二。 不过,人怂的本质是一点都没变。 “那爹也帮忙看着点,一个家里头还是要有规矩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有些事情让苏老三出面,确实比自己出面更合适,也更省心一些。 搬了家,苏苑有了自己单独的房间,虽然这房间简陋了些,除了一张床,要什么没什么,但东西可以慢慢布置,关键是清静,之前一家五口人睡一间房,那滋味真是别提了。 睡在新床旧褥子上的苏苑一夜好眠,不过还是得赚钱,起码先把被褥和枕头换了。 这以前的被褥枕头,虽然前几日刚被崔氏拆下来洗过,可用的时间太久了,很多污渍根本就洗不出来,更不要说这布料还不咋地,粗糙的很。 崔氏起得早,已经把院子打扫过了,看见二丫出来,还颇为殷勤的端了盆水过去:“二丫先洗洗脸吧,昨天睡得怎么样,昨天娘特意把褥子捶打了一番,而且还特意放在太阳底下晒了大半天,你先洗着,娘把褥子拿出来再给你晒上。” 苏苑一句话都没说,崔氏就已经忙活开了,不光是把褥子拿出来晾上,还扫了扫地,虽然地面上挺干净的,除了土还是土。 “你说咱这么大的院子,闲着也可惜了,要不等会儿让你给弄个鸡圈,咱们养一窝鸡,以后也有鸡蛋吃。” “行啊,让我爹去弄吧,正好给这两个小的冬天找点活干。” 冬天山上可没有野菜挖,两个大人好安排,两个小的也不能总闲着,不说原身这些年干了多少活,就是村里头其他的小孩,也很少有整天闲着的。 像苏大郎那样,能够被家里送去私塾读书的人,是极少数。 苏苑可没想过送二郎去读书,这是弟弟,又不是儿子,某种意义上,这还是个小白眼狼,她有银子也是给自己添置东西,而不是花在苏二郎身上。 三丫也一样,能不能在家里吃饱饭,看他们自己的表现,至于什么额外的待遇,读书也好,嫁妆也罢,那还得是指望做父母的,甭指望她这个外来的大姐。 连堂屋都没盖,苏家三房搬出来压根就没打算请客,连老宅的人都没请,简单的吃个早饭,就收拾东西上山了。 这新宅院建在了村头,还是靠着大山的那一头,出来一路上也没遇见几个人。 苏苑先把能活动的范围介绍了一遍,之后安排崔氏带着两个小的挖野菜,她则是教苏老三如何挖陷阱,挖完了陷阱还得去捉鱼。 “就这处水潭子,里头鱼多着呢,没什么危险,爹要是会游泳就跳下去捉鱼,要是不会游泳,那就只能先用草藤编个网了,看着捉吧,这玩意儿不怕多,吃不完那就先在家里养着,要不然就到镇上卖了。” 苏苑交代完,自己就背着草篓子上一边去了,这吃的喝的有技巧就不难弄,难弄的是银子。 一没有本钱,二没有技术,三没有门路。 想弄银子可不容易,苏苑两辈子也没做过饭,吃过的好东西是不少,可她根本就不会做,能在帕子上绣个花花草草,可那都是最简单的图案,根本卖不了几个钱。 再说她上辈子做的生意,那都是现成的,现成的铺子、现成的人才、现成的方子,积累下来的经验不适用于她现在这情况。 总不能打了猎物出去卖吧,她是力大无穷不假,可她就一个人,不管是苏老三,还是崔氏,带上谁去对付猛兽,那都是拖后腿的存在,她想要银子,但更惜命。 所以只能打上这山中药草的主意,虽然不是什么暴富的路子,但好在安全。 就眼下这情况,她只盼着能过得舒服些。 ******* 在原主身上,苏老三和崔氏不是什么好父母,但这两个人做手下,使唤起来还是相当顺手的。 指哪儿打哪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甚至还会互相监督,互相的……想要把对方比下去。 除了怂,这俩人绝对是合格的马仔。 至于两个小的,都不听崔氏的话,崔氏的眼泪不管用,还是苏老三的拳头更有震慑力,基本上这俩小的都归苏老三管。 喂鸡、扫地、跑腿,冬日里这些活基本上都是二郎和三丫的。 苏苑秋天卖了好几次炮制好的草药,还颇为幸运的挖到了一棵野山参,手里头有了银子,不光是换了新的被褥枕头,还给自己买了块料子做新衣。 崔氏的针线活不咋地,苏苑宁肯自己动手,也不交给崔氏来干,反正也是她自个儿要穿的衣服。 苏苑卖草药得来的银子,只花在自个儿身上,其他四个人的花销,全都寄托在家里的这一群鸡身上,拿鸡蛋换银钱。 不过家里也甚少有别的开销,忙活了一整个秋天,家里头晒干的野菜、风干的野味都备下了不少,还有一些野果、栗子被放在地窖里,能存放很多时间,最起码能撑到下一个收获的季节。 在刻意避免见面的情况下,一家人跟老宅那边甚少来往,也就苏老二女儿洗三的时候过去看了看,这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不过,再怎么不想去老宅,除夕夜也还是要到那边去守岁的,一家五口人过去吃饭,自然不可能空着手。 “带一些野菜干吧,这大冬天菜才是最稀罕的,旁的老宅那边都有。”苏老三提议道。 “是不是有点少,要不再拿上十个鸡蛋,年夜饭肯定吃不差,拿上十个鸡蛋,咱们一家人也能吃回本。”崔氏不太好意思只拿野菜干过去。 这东西在冬天虽然少见,可说破大天去,也不过是些野菜,不值钱的东西。 苏苑是不太想去老宅的,可她不去,苏老三和崔氏两个大人也不敢去,真是怂到家了,可这么怂的人,还敢这么抠门,也是让人琢磨不明白。 “还是听娘的吧,拿上十个鸡蛋,再带些野菜干,起码面上过得去,咱们吃完年夜饭就回来,还是在家里头守岁,少跟老宅那边掺和。” 她不信任老宅那边的人品,给多了,怕人粘上来,给的太少了,面上实在难看,苏苑虽然是个厚脸皮,但不是个拿点野菜干就能上门吃人一顿饭的极品。 苏老三实在听话,就像当初听苏老爹和苏婆子的话一样,分了家,面对新的一家之主,苏老三也一样的听话。 这么一个人,也不知道苏老爹和苏婆子有没有后悔把三房分出去。 再说老宅这边,老两口确实后悔把三房分出去了,但不是因为听话的苏老三,而是因为有一把力气的苏二丫。 这一身的力气,下地干活能顶好几个人,虽说苏家就这么十几亩地,可是还能再找地方开荒,二丫的力气用来开荒,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可惜了,老三跟他们藏心眼儿,硬是把二丫这身力气瞒了那么多年。 如今后悔也晚了,所以在这一家五口人上门的时候,老两口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看见这几个人拎来的东西,十个鸡蛋、半篮子野菜干,这么点破东西打发谁呢。 除了尚在襁褓当中的苏四丫,老宅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耷拉着脸,用脸色表明对三房一家的不欢迎。 苏苑对这些人没感情,自然不会觉得伤心,她只是看了觉得好笑,天底下还能有处成这样的一家人。 苏老三却是有些怂了,可以往二丫身后站了站,弓着背,低着头,可再怎么缩,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总不可能被九岁的小姑娘挡住身影。 “爹,把咱们带来的东西放厨房去,我们去堂屋等你。”苏苑安排道。 她就纳闷了这有什么好怕的,都已经分家半年了,老宅这边又拿捏不到她们。 来的时候,还打算就拿些野菜干来这边做客,到了这边最先犯怂的也还是这位。 苏老三也觉得自己不该怕,爹娘能拿自己怎么着呢,再说他前面还有二丫挡着呢,二丫是一家之主,不会不管他的,老大跟老二加起来都不够二丫一只手收拾的。 苏老三这半年可算见识了二丫有多厉害,一脚能踢断一棵树,一拳能打死一头野猪,这些事儿说出去都没人敢信,却真真实实的出现在他眼前。 这么说吧,就算是现在三房没有被分出去,他也绝对是听二丫的,而不是听爹娘兄弟的。 苏老三在来这儿之前,还真想过万一动起手来,甭管是苏老大,还是苏老二,都会被揍的爬都爬不起来,想想这画面,让他颇有几分……期待。 苏苑可不知道便宜爹的想法,许久没来老宅,这儿跟之前也没多少区别,就连住在这里的人也是老样子,大房嚣张,二房奸滑,老两口最偏心的还是大房。 “出了正月十五,大郎就要到隔壁村的私塾念书了,大郎将来要是有了出息,整个苏家都跟着沾光,你们三房虽然分出去了,但是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苏’字,每年的束脩不便宜,老三你是当叔叔的,多少也出不了力,哪怕是不拿银子,送些吃食来也是一番心意。” 苏婆子一番话有理有据,苏苑没办法告诉她,在将来,苏大郎读了几年的书,什么名头都没读出来,既没有天分,也不够勤奋,白瞎那么多银两。 苏老三想着二丫的身手,在心里头给自己壮胆:“我们这才分出去半年,一茬的庄稼都没收着呢,分家时我们分到多少粮食,爹娘也知道,真是不够吃的,没有多余的给大侄子。” 他们要是不去山上挖野菜、弄野果、打猎物,那些粮食是真撑不到年后,毕竟他们顿顿都要吃饱肚子,而不是像在没分家的时候一样。 “三弟就算不打盆水照照自己,那你也看看你那一家子,个个都比没分家的时候胖了不少,你们粮食还不够吃的,这话说出去谁信。”苏老大不太高兴的道。 大郎读书那是给整个苏家光宗耀祖,三房将来也是要沾光的,当然得出些东西,要是依着他的意思,光拿些吃食怎么够,等明年收一茬粮食,得出银子才行。 “就是因为前头吃得多,后边粮食就不够吃了。”苏老三嘟囔道,“咱们家哪出过什么读书人,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何必送大郎去读书,有那银子还不如攒下来买几亩地。” 前边这句话是糊弄人,后边这话苏老三说的可真心诚意,读书有什么用处,老苏家就没有读书人,还是种地靠谱,多买几亩地比读书重要多了。 “三叔别见不得别人好,不拿东西就不拿东西,我们家不稀罕,等将来我出息了,三叔别眼巴巴的再上门。”苏大朗高声道。 他就算不能像爷爷奶奶说的那样做大官,那最起码也能考个童生,做个先生吧,那也威风的很,比三叔种地威风多了。 这话苏老三不接,他虽然不觉得大郎能读出个名堂来,但是万一呢,万一老苏家祖坟上冒青烟儿。 苏苑倒是替她爹答了:“三房不往外拿东西,将来大哥出息了,我们必然也不会上赶着要好处沾光,大哥,还有大伯、大伯母、爷爷奶奶就放心吧。” 话说到这儿,再好的团圆饭也没滋味儿了,更不要说这一顿团圆饭原也不怎么丰盛。 一方面是要送大郎去读书,家里头能省则省。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气三房带来的东西少,就带了十个鸡蛋、半篮子野菜干,这还想吃好东西,得了吧,原本准备好的鸡和肉收起来了,满桌子没有一点荤腥。 吃过团圆饭,三房没留下来守夜,回家吃第二顿去了,一年就一个除夕,苏苑也想吃点好的。 老宅这边也很有意思,三房的人一走,人家就加餐,藏起来的鸡和肉都拿出来,再吃一顿。 第24章 种田文里的女主(6) 在九岁这一年, 不,九岁的生辰还未到呢,苏苑就已经想好了往后的路怎么走。 老天爷一而再的让她重活, 很有可能,这一世过后还有一世,甚至生生世世无穷尽。 有安逸的,有穷困的,正如同前世和这一世一般, 都是她无法控制的。 苏苑准备多学点东西, 比如绣花,比如做衣服,万一下辈子这身力气带不过去, 总还是要有一技之长。 她上辈子手艺平平, 这辈子倒是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拿来练习。 她既然不打算婚嫁,要么是跟这一家子生活在一块, 要么就是等再大一些, 干脆也分出去,现在多攒些银子, 到时候买几间铺子、买处宅院、再买些下人,照样活得畅快。 女子之身不能科举入仕,也不能参军入伍,她这性子也不适合做幕僚,这辈子能掌控的也就是银钱了,有足够的银钱,日子就意味着有保障。 至于这一家四口, 苏二郎是要娶亲的, 苏三丫是要嫁人的, 这二人将来都不会跟她一块儿过。 苏老三和崔氏倒是听话,只是这二人将来未必愿意割舍儿子,苏苑是不想强求的,她跟这俩人也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与其说是亲人,倒不如说是武力压制和利益驱使下的上下级。 这辈子以后的路要怎么走,苏苑基本上已经做到心中有数了,连规划都有了,只是没想到这规划会被她自己全盘推翻。 上辈子跟自己相伴一生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口,这惊喜来的让人难以置信。 苏苑这辈子的面容跟上辈子有五分像,站在门口的那个人,跟上辈子的周六郎也得有五六分像,不过门口的少年人瞧着也就是十二三岁,她可没见过六郎十二三岁的模样。 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从相知到相爱再到相守,苏苑看着那一双眼睛,看着那张脸上熟悉的表情,就知道她从前的规划可以全部推翻了,一个人火和两个人活,当然是不一样的两种活法。 “你找谁,是不是走错门了?”苏老三从屋里走出来探头道,这不是他们村里的孩子,更不是他们家亲戚,人家还穿着长衫呢,他们家哪有这样的亲戚。 周怀城心绪起伏难平,无数灵感在脑中乍现,想作诗一首赠予殿下,又想弹首曲子,还想着能把今时今日的场景画入画中,以此作纪念…… 不过,随着未来岳父的出现,周怀城赶紧回过神来,他不是望山村人,从前也不认识苏家人,除了自家殿下,他唯一还算认识的就是苏大郎了。 如果不是苏大郎在学堂里说起,有一个力大无比的妹妹,他也不会有所怀疑,不会想着到这里来找找看。 “在下是苏大郎的同窗,找他一同背书的。” 大郎的同窗,苏老三撇撇嘴:“那你找错门儿了,我们跟那边已经分家了,苏大郎他也不住这儿。” 老爷子跟老太太还真是舍得花银子,瞧瞧人家,白白嫩嫩的,这才是读书人的模样,哪里大郎,一看就是在地里刨食的泥腿子,就算是穿上人家的衣裳,也看不出读书人的模样来。 周怀城面带笑容,趁着未来岳父不注意,眼神一直飘向自家殿下,激动、欢喜、紧张……如果不是怕惹恼了未来岳父,他早就进门去了,才不会站在门外说这些有的没的。 周怀城怕得罪未来岳父,但苏苑可不怕苏老三。 “我出去跟他聊聊,爹你在家呆着吧,别出去跟人说,也用不着跟老宅那边的人说。” 苏老三一开始还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眼睁睁的看着二丫一路小跑跑到门口,跟那个穿着长衫的读书人面对面傻笑,两个人还……牵着手往山上走去。 得嘞,什么大郎的同窗,这分明就是冲着他家二丫来的,刚才还在他面前装不认识,这俩人要是不认识,他把脑袋摘下来当板凳坐。 苏老三一开始还有些生气,后来就全剩下兴奋,二丫是个有成算的,否则也不能当一家之主,这找婆家都比别人家的姑娘下手早,而且还下手准。 甭管那人是不是大郎的同窗,但是穿的体面,模样一瞧就是没干过地里活的,家里条件肯定好。 男方家里条件好,就意味着能出得起彩礼,将来二丫就算是已经嫁过去了,娘家也能沾得上光。 这养儿养女是图什么,儿子图养老,女儿图那一笔彩礼,图嫁出去之后还能再帮衬娘家。 苏老三越想越高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要么说是二丫呢,什么事儿都不用人操心。 现在二丫年纪小,不急着嫁人,怎么着也得再过四五年,到时候家里的条件也好了,有个混得不错的亲家,就算二丫嫁走了,应该也没有不长眼的欺负他们家。 再说手牵手出去的‘老两口’,已经开始交换身份信息了。 “我也是去年从这具身体里醒过来的,也叫周怀城,模样还跟上辈子差不多,不知道这是不是佛家所说的‘前世今生’。” 周怀城不信神佛,但如果真的是神佛所为,那他还挺感激的,感激今生还能再续前缘。 苏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说她们是穿到了一本书的剧情里这又牵扯到上辈子,牵扯到上上辈子,不是几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的,还是简单说吧。 “应该是有关联的吧,不说那些了,还是说说眼下的情况。苏家这一大家子都挺一言难尽的,没有一个心眼儿正的,你刚刚见过的那个苏老三,是我爹,是个欺软怕硬,还自私自利的小人,不过好在人比较怂,害怕我这一身的力气,所以比较听话。” “崔氏是我娘,是水做的女子,动不动就要掉眼泪,但心肠并不软,没什么主见,骨子里跟苏老三一样自私自利,还有两个弟弟妹妹,虽然年纪小,但性情并不怎么样。” “苏家的其他人也是如此,包括你知道的苏大郎,我醒过来的时候,除了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还多了一份记忆,都是有关于原主将来会经历的事儿,就好像是一个话本子里的内容,原主就是话本子里的主角。” “在这份记忆当中,原主可是被苏家人坑惨了……” 苏苑尽可能的解释清楚,苏家人的秉性实在不怎么样,怀城早一些知道,便也能提早做防范,免得被坑了去。 周怀城只觉得心疼,上辈子殿下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无论是出嫁前,还是嫁了人以后,接触交往的都不是苏家这等……没脸没皮之人。 可不就是没脸没皮吗,如此对待一个女子,连名声都不要了。 “还好是分了家,苏老三和崔氏自私自利,实在不堪为人父母,但人怂些也是有好处的,最起码听话,别把这二人当做父母,他们不配,就当做年纪大一些的嬷嬷、管家,平时吩咐他们做事,将来给他们养老就是了。”周怀城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 苏家三房几乎是靠阿苑撑起来的,苏老三和崔氏都没什么能耐,心思还都不正,他和阿苑还是尽早成亲为好。 一方面他与阿苑一道,就用不着阿苑这么辛苦的采草药、种地了,另一方面,他们原就是夫妻,可旁人不清楚,若总是过来找阿苑,终究是会被发现的,对两个人的名声不好。 “我就在隔壁的周村,父亲是个童生,这些年在村里开了家私塾,上边有两个哥哥,我这辈子是老幺,已经报名了县试,再过几日县试就要开考了。” “父亲性情温和,母亲倒是脾气更为刚硬一些,但都是讲理之人,两个兄长在读书上天分不高,也都已经陆续娶妻了,有了各自的小家,周家虽然没分家,但两位兄长都已经带着妻儿搬到镇上去住了,大哥跟父亲一样是童生,也当先生教书,二哥在镇上盘了个铺子。” 周家的情况要比苏家好太多了,全是读书人不说,关键都是讲理之人。 周怀城用手攥了攥衣角,声音里透着愉悦和紧张:“咱们成婚吧,我去跟父亲说,只要我能考中秀才,婚事肯定是能由我做主的,苏家这边很难清静,鸡毛蒜皮的事情多,我不想让你为这些事情烦心,而且上辈子自从咱们成婚后,还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呢,可现在都已经大半年没见了,我差点以为这辈子都……” 上辈子阿苑走后,他并没有寻死,只是心里空落落的,大概是年龄也到了吧,没两天也去了,就在阿苑躺过的那张床上。 周怀城没有想过还能重活一世,他原也是做好了孤老终生的准备,就跟上辈子一早做好的打算一样,但两辈子,老天爷待他都极好。 两个人相拥在一起,仿佛是在庆祝劫后余生一样,活了那么多年的人了,还眼泪巴巴的。 苏苑当然不排斥跟六郎成婚,如果她跟苏家人感情好,那倒是愿意多留几年,可她跟苏家人的感情不过如此,成婚当然是……越快越好。 “那你可要赶紧把秀才的功名考下来,别让我等太久。”苏苑笑道,她对六郎的学习能力绝对信任,更不要说对方还是探花郎出身,就算朝代不同,应当也问题不大。 周怀城不光是探花郎出身,还做了好几届的乡试主考官和会试主考官,试卷都出过,考试对他来说就更没什么难度了。 既然报名考试,他就有必过的把握:“县试过几天就考,再过两个月是府试,府试在四月,八月是院试,过了院试就能取得秀才功名,这样算算,需要差不多半年的时间才能考完。” 周怀城很想现在就把婚事定下来了,但他一介白身,如今去求父亲和母亲,就算二老能同意,怕是也会轻怠于阿苑,倒不如等上半年,他在家中有了话语权,也就能护得住阿苑不是委屈了。 不过是半年,苏苑当然能等,三房毕竟是已经分出来了,跟没分家的时候比,现在可顺心太多了。 周怀城是傍晚找过来的,天色暗下去后,两个人就算再是不舍,也得各回各家,免得回家太晚了让人说闲话。 苏苑回到家时,晚饭已经做好了,家里人都等着呢。 “你爹非说今天有喜事,非让我把这只鸡炖上,还不跟我说是什么喜事儿,我看他把鸡都宰了,不吃都不行,就把鸡炖上了,你先来碗汤,这汤才是真正补人的。”崔氏把鸡汤递到二丫手里。 她不知道是确实有喜事,还是苏老三嘴馋了找事,不过跟她没关系,鸡虽然是她炖上的,全都是苏老三的主意,也是苏老三宰的鸡,那可是能下蛋的母鸡。 苏苑接过鸡汤,先是尝了几口,味道还不错,家里头不缺调味品,崔氏在这方面也很用心。 “确实是有件大喜事,现在就不说,等过段时间娘就知道了,这鸡汤鸡肉都给大家伙分分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二丫不说,崔氏也看出来了,这绝对是真有喜事儿,不然二丫怎么笑的跟朵花一样。 苏老三也笑,就像老鼠掉进油桶里一样,窃喜当中透露着几分weisuo,不知道的还以为捡到银子了呢。 银子没捡着,但有一笔银子将来会入手。 等吃完晚饭,苏老三把二丫拉到一边儿去,“那孩子是哪村哪家的,叫什么名儿,我看穿的挺好,家里条件不错吧,你们俩是不是……有点儿意思。” 跟九岁的小姑娘说这话显然不太合适,但苏老三不是个很讲规矩的人,而且在他眼里二丫哪里是个九岁的小姑娘,简直都快能给他当娘了。 苏苑就知道这人没打什么好主意:“你可别惦记了,整天想着卖闺女发财,当心哪天你闺女先把你卖了。咱们之前可说好了的,这个家由我来做主,我只要没嫁出门去,那就是在家里说了算的,爹要是不同意,那咱们就比划比划。” “看你说的,咱们父女俩不至于,不至于如此,你是一家之主,我肯定不跟你抢,但你也说了,不是还要嫁人吗,等你嫁了人,那我不就是一家之主了,娘家将来还是要为你撑腰的。”苏老三讪笑道。 苏苑把手指头掰得咔咔响:“虽然我早晚有嫁人的那一天,但爹你要知道: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我这个人毛病很多,脾气大,容易冲动,要是有什么让我不开心的事儿,我可能会控制不住我自个儿的手。” 苏老三吞了吞口水,眼前又浮现出二丫一拳打倒野猪的场景,心都快从胸脯里跳出来了,他这身板可比不上野猪扛揍,一拳下去,骨头说不定都得跟着碎了。 “我明白了,等你将来嫁人的时候,爹肯定不问他们多要彩礼,有多少彩礼就拿来给你当陪嫁,也绝对不惹你生气,你好好的,这都已经是大姑娘了,别动不动就动手。” 也不知道刚才过来的那孩子,知不知道二丫是这德行,那孩子看起来可比他还不扛揍,二丫动动小手指头,就是能把人揍倒在地上。 他这是养闺女,养个几年就出嫁了,那孩子可是娶媳妇儿,后半辈子怕是都不安生。 苏老三嘴挺严,这事儿没跟任何人说,也包括他的枕边人崔氏,甚至还帮着二丫遮掩,两个人去山上见面聊天的时候,他还帮着探路,帮着放哨呢。 当然了,那孩子给二丫捎带过来的零食,他也能得一份,要说还是人家读书人会吃,红豆、绿豆、黄豆、山药、栗子、糯米……甚至连花瓣都能做成糕点,糕点做出了花样,那肉就更别提了。 苏老三这辈子头一次吃到牛肉和驴肉,这么稀罕的东西,居然还有好多种做法。 他打从第一眼看见这孩子起,就知道这孩子家里条件肯定好,就是没想到……能好成这样,之前他还怀疑是隔壁周村那个私塾先生家的孩子,现在看是不太可能了,一个在村里头教书的可没这么富裕。 住县城不太可能,那太远了,应该是镇上的大户,要么是地多,要么就是做大生意。 苏老三光往家庭条件上想了,就没想过这是人孩子自己挣的。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确实很难挣到很多钱,但周怀城跟别人不同,他的画在这里虽然没有名气,可功底是有的,县城识货之人不多,但总能遇到几个,卖出一幅画去就抵得上他父亲收三四个学生了。 周怀城现在花的都是自己赚来的银钱,不说每个月固定给家里交生活费,但隔三差五总是要给父亲买些笔墨和纸张,给母亲买两件首饰,也算没有白吃白喝。 周怀城自诩不是迂腐之人,可他到底半道上来的儿子,而且旁人不知,他自己清楚自己已不是真正的年少之人,花这辈子父母的银钱,总觉得不太舒服。 苏苑也知道她吃的这些东西,都是六郎赚银子买的,三个人当中,不知情的只有苏老三。 苏老三现如今倒是不盼着二丫出嫁了,不是他不想自个儿当家作主,而是这封口、探路、放哨的‘工钱’太让人着迷,这样的日子,他总是过不够的。 第25章 种田文里的女主(7) 周父现在已经不大管小儿子了, 自从去年失足从马车上摔下来,磕伤了脑袋后,小儿子在读书上就开了窍。 他年少求学时, 也曾遇到过天姿聪颖的同窗,他读二十几遍才能背下来的东西,人家只要读上几遍,便能够记住。 也曾听闻神童能够过目不忘、过耳不忘,三岁就能识得上千个字, 五岁就已经能写诗了。 跟这些人比起来, 他在读书上的天资实在不怎么样,哪怕读书时勤奋刻苦,考了多年也只考得了一个童生的功名。 三个儿子的资质都要比他好, 老大已是童生, 还想着往上考,老二虽然聪明, 但是心思太杂, 读书不够用功,反倒一门心思的想做生意, 考了几次都未能过县试。 小儿子是三个儿子当中最聪明的,就是身子骨太弱,他对这个儿子总是狠不下心来管教,可没想到这孩子自从半年前开了窍,如今学识都已经超过他了。 不说过目不忘,但看过三两遍的书,就能一个字不落的背下来, 隔上几个月再抽查, 也仍旧不出错。 周父现在算是信服了, 对于他们这些寒门子弟来说,能不能把书读好全都取决于……天赋,没有天赋,就会如同他一般,熬了那么多年,也不过是个老童生。 而有天赋的人,就像他这个小儿子一样,记性比别人好,练字练的比别人快,诗词比别人有灵气,文章比别人有内容…… 周家这一代若真能出一个麒麟儿,那必然是他这个小儿子——周怀城。 聪明人有聪明人读书的方法,周父不想强加干预,而且他也压根教不了小儿子了,与其像教导寻常人那样教导小儿子,倒不如放手,他看这小子平时也挺自律的,家里的书都已经看完背过了。 “咱们家怕是要出位老爷了。”这是半年多以来,周父时常跟周母说起的话。 童生称不得老爷,秀才也不过是被称为秀才公吧,只有到了举人,才能够被人称呼一句‘老爷’。 等到周怀城县试考得案首,周父这话又变了:“咱们家怕是要出一位翰林了。” 别看他没当过官儿,可也知道,只有考中进士,才能够入翰林院,翰林院那可是天下读书人最清贵的官衙了。 周母不是不兴奋,只是这话她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早就已经提不起兴致接这话,她更关心的是小儿子的婚姻大事。 “我可听人说了,怀城最近总往望山村跑,咱们家在那可没什么亲戚,虽说有你几个学生吧,可你见怀城跟你哪个学生关系比较好,总不至于在家不搭理他们,放了学再去人家村子里找吧,我看八成是有喜欢的姑娘。” “年少慕艾,人之常情。”周父不太在意的道,“这次能考得县案首,那就说明没受这事儿的影响,想必接下来的府试和院试也不会受影响,至于他喜欢哪家的姑娘,相信咱们家儿子是知礼守礼之人,不会做出什么损害人家闺名的事儿,他要是真喜欢,将来咱们去提亲就是了,怀城的眼光你还信不过。” 怀城喜欢的姑娘,不说满腹诗文,那肯定也是能识文断字之人,模样不会差,性情更不会差,否则就怀城那龟毛的性子怎么可能喜欢上人家。 周母苦恼就苦恼在这里:“我听你今年刚收的那个学生苏大朗说,你小儿子瞧上个小姑娘,人家才九岁,还是那个苏大郎的堂妹。” 九岁,那就是个小毛丫头,小屁孩儿一个。 当然她儿子年纪也不大,今年不过才十三岁,可十三岁已经是半大的少年人了,不像九岁,九岁的小丫头知道什么呀。 周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瞎说的吧,怀城一直都比同龄人成熟,总不至于看上个小孩儿,这事儿你别管了,他马上就要出发去府城参加考试,这紧要关头别分他的心思,有什么事儿等他回来再说。” 正巧,周怀城也是这么想的。 他跟阿苑是三书六聘,成了亲,拜了堂的夫妻,而且是做了一辈子的夫妻,但上辈子的事情只他们二人知道,这辈子的名分也是尽早定下来为好,定下名分来,他们才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等从府城回来,他就打算找父亲和母亲说这事儿。 三月份出发,周怀城要在府城一直呆到八月份,院试的考试成绩出来之后,才会启程回来,也就是说,他要离开整整六个月。 半年的时间不在,周怀城把攒下来的银票拿出来大半。 “这些钱你先拿着,想吃什么就买点什么,不用省着,你也知道我画幅画根本不费什么劲儿,如今这满山遍野的草都长起来了,你可别想着上山挖草药,有这时间还不如给我绣个荷包,苏家那边也好交代,你拿着银子,不吃他们的,也不喝他们的,自然也就用不着跟他们一块干活,可别太实诚了,我的傻姑娘。” 傻姑娘看着手里的银票,估摸着差不多得有一百多两,她就算是整天鸡鸭鱼肉的吃,半年的时间在小县城里也花不了一百两多了,更何况她还守着这么一处大山,想要什么猎物自己打不到,这还新鲜呢。 “还是你自己拿着吧,老话不都说了嘛,穷家富路,你多带着点儿也省得我挂心。” 做了大半辈子的夫妻,两个人还头一次为了钱推来推去。 上辈子苏苑的身家就不用说了,皇后出嫁都未必赶得上她的嫁妆后丰厚,周家虽然人多,但周怀城的书画价值千金,而且随着周怀城在书画界的名气增长,他的作品也跟着水涨船高。 两个人都不是差钱的主儿,不像这辈子,一个要挖草药换银子,一个在书画界并没什么名气,空有功底,可作品却卖不上价去。 以至于要为了这区区百十两银子推来推去。 “我已经留足了自己用的,这些还是你拿着吧,万一有急用,你这边不太方便拿钱,我再去卖几幅画就是了,信手涂鸦之作,费不了什么心思和功夫的。” 这话苏苑信,同人不同命,同样是需要银钱,他要辛辛苦苦的挖草药、刨制草药,到了六郎这里,画上几幅画就行了,还不是需要精益求精的那种大作,真就只是信手涂鸦之作,便赚的比她多的多。 “那我就拿着了。”苏苑皱着眉头,下决心回去好好练练刺绣,若再遇到类似于这辈子一样的困境,那她就不光在苦力上想法子了,卖几幅绣品换银钱,不是更轻松,也更体面一些。 周怀城看得出来阿苑的想法,宽慰道:“幸亏原主本来就是个读书人,倘若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那我也不敢画画拿出去卖,也算是因缘巧合了,咱们要是生在战乱年代,那小生可就要多仰仗夫人了。” 虽说一身的力气和功夫有了用武之地,但苏苑还是不想生活在战乱年代,小小就知道有多苦。 她还是更希望能够去现代,自由的安逸的生活,旁的不说,在那里吃饱肚子还是挺容易的。 “咱们什么时候能去一个更发达的时代就好了,无论男女都可以去读书、去考试。” 周怀城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模样,如果真的是跟阿苑说的一般就好了。 他跟阿苑可以一道读书,一道考试,将来还会同朝为官,既是同窗,也是同僚,还是同一年出身的进士,将来喜结连理,也必是一段佳话。 “等我从府城回来,便教你读书应试,你之前读圣贤书只是为了明晓道理,但如果考试的话,还是要讲究很多技巧的,这辈子打好基础,倘若下辈子真有机会去更发达的时代,咱们也好一块读书科举,届时,探花郎的位置肯定非你莫属。”周怀城美滋滋的道。 探花郎不止要看学识,还要看相貌,从这一世的经验上来看,他跟阿苑的相貌都没有改变太多,若是能考中进士,那探花郎肯定是阿苑的。 苏苑挑了挑眉头:“那倒是也不必了吧,除非我穿成男儿身,否则应该很难去参加科举,我想在更发达的时代里,连教育都已经不分男女了,那考试的内容可能也跟现在不大相同。” 可饶了我吧,十年寒窗苦读不是开玩笑。 多少读书人皓首穷经,可也有一辈子都无法考取功名的,止步于童生、秀才的比比皆是,范进中举能高兴到疯魔,可想而知中进士,甚至是中得探花郎的难度有多大。 别看六郎说的轻松,她要是能过目不忘,肯定也把探花、状元当作自己的目标,更别说她的诗文并没有读书人所说的灵气,干巴巴的,满是匠气。 她读圣贤书,就只是为了明晓大义,没有更多的追求了。 周怀城没有勉强,阿苑说的有道理,世事更替变迁,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与其教阿苑应试的技巧,倒不如教她弹琴作画,画技和音韵才是可以永垂不朽的东西。 老天爷的馈赠来得太过突然,且没有缘由,他不知道下辈子是否还有这样的机缘,倘若只阿苑一个人还有下辈子,那他教阿苑些实用东西,也算是有备无患。 他自己也是要去多学些东西的,生海无尽,学海无涯。 离别该来总是要来的,好在二人都知道这只是短暂的离别,就像上辈子,周怀城也会离开京城去做主考官,出试卷时,那可是要待在衙门里,不能出去的。 如今不过是从做考官变成了做考生,虽然身份变换,但换汤不换药。 周怀城考试确实是拿出了做考官的架势,别人备考是看书、做卷子,他备考是出卷子,出完了卷子,自己做、自己改。 等到了府城,还把自己出的试卷装订成册,拿到书肆去,跟掌柜的五五分成,印刷了拿去卖。 相比之下,苏苑六个月里也就只做了六个荷包,跟以前简单的花草图案比起来,这回她挑战了自己,往荷包上绣了鸳鸯。 之所以做了六个荷包,不就是因为前五个不满意,一双鸳鸯秀的要么像鸭子,要么像野鸡,只有这最后一个,能瞧出鸳鸯的模样来。 苏苑寄情于鸳鸯,苏老三就只能寄情于山上的猎物了,周家小子走了,就意味着没人需要他探路、放哨了,没了各色各样的糕点、蜜饯、鸡鱼肉,他就只能靠自个儿解馋了。 苏老三挖陷阱的本事是跟着二丫学的,早就已经出师了,他现在算是半个农人,半个猎人,时不时还会挤出时间去水潭子里摸鱼。 一部分拿来吃,一部分拿来卖,现在天气热,东西放不住,银子却是能放得住的。 苏苑不去地里干活,也不去山上打猎、挖野菜,平时在家也就是做点绣活,然后跟着崔氏学做饭。 她也不是吃闲饭的人,每个月往家里交二两银子的生活费,就算是没有六郎给她的银票,她自己手里的银子也够花,以前是想着攒下来做本钱,现在还是想着多学点本事。 比如做饭,两辈子了,她也就是会泡个泡面,旁的吃食根本就不会,做连碗都没刷过。 这些都是要学的,万一将来用得到呢,上辈子她要是能记下几个糕点方子、菜谱,这辈子也就不愁没技术做生意了。 又是学着绣东西,又是学着做饭,就算是苏老三不说,崔氏也觉得自家姑娘这是心里有人了。 这孩子从小就听话,三岁的时候赶得上人家六岁干的活多,如今九岁了,也跟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开窍了。 崔氏心里头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二丫要是个男孩该多好,娶个媳妇回家来,也就用不着嫁出去了。 说实在的,自从二丫做了当家人,她才能每天都吃饱饭,手里的活也比之前少了,只干自家人的活,不用被别人使唤来、使唤去。 二郎虽然是男孩,可却没有二丫的本事,将来她和老三跟着二郎过,肯定不如跟着二丫过自在。 第26章 种田文里的女主(8) 三房分家的时候是刚刚秋收完, 如今却已经收完了分家后的第一茬粮食。 苏苑也去帮忙了,秋收跟春耕不同,跟平日里除草、抓虫子也不同, 秋收是要赶时间的,庄稼一熟,趁着天气好的时候,就要赶紧收割回家,不能被耽搁。 辛苦大半年种来的粮食, 若是因为收割不及时, 造成一部分粮食的减产,那可真是要把人心疼坏了。 今年年景甚好,是个丰收年, 家家户户这段时间都扬着笑脸。 伴随着丰收的喜悦, 又一个喜信传遍十里八乡,那就是周先生的小儿子考中了秀才, 场场头名, 虽然是秀才,可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丁的举人老爷了。 在京城, 三年一次会试,连进士都不怎么稀罕了,可在这里,举人已然是凤毛麟角,几年甚至是十几年才能出一位进士。 周怀城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秀才了,而且每一场都是头名,只要不是江郎才尽, 那将来一个进士的功名还是可以展望的。 周村包括附近村子的村民, 压根就不需要展望未来, 光是出了一位秀才公,就足够喜气洋洋、奔走相告的了。 “大喜事儿,正好有昨天我从山上拎来的野兔子,孩他娘你把兔子炖了,我再去杀只鸡,可惜就是没有酒。” 话虽这么说着,苏老三脸上可不见有任何遗憾的地方,他可是秀才公的未来岳父,还能少得了酒喝。 要说还是二丫看人准,他当初可没觉得这小子能考中秀才,只觉得穿得好、长得好,家里头条件应该很不错,没想到的是本人还这么争气。 崔氏不是个傻子,苏老三前脚听人家说周村出了位秀才公,后脚就说有喜事儿,张罗着要大吃大喝,前后一联想,就知道二丫心里头的那个人肯定跟周村的秀才公有关系。 要么是秀才公的亲戚,要么就是跟秀才公在一块读书,要不然苏老三也不能激动成这样,又是炖兔子,又是杀鸡的,快赶得上过年了。 “你老实跟我说,人家中秀才,那是人家家的大喜事,跟咱们家有什么关系?” ‘封口费’吃了那么多,苏老三嘴还是挺紧的:“这不就是隔壁村子的,大家伙乡里乡亲的,以后这位要是当了什么官儿,也能罩着咱们这些……乡亲。” 崔氏撇了撇嘴,还乡亲呢,应该是亲戚才对,能有秀才公做亲戚,二丫相中的那人,想必家里条件也不错。 也是,这孩子自从伤着脑袋之后,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事儿,这是投胎不能选,不然也早就投到富贵人家去了。 “我把兔子给你炖了,这鸡咱就不杀了,虽然是喜事儿,但没喜到这份上,好不容易养大的鸡,留着等过年再杀。” 苏老三刻意绷起脸,声音里却透着掩饰不住的愉悦:“你知道什么呀,听我的赶紧把鸡杀了,除了去年分家分到四亩地,我这么些年还没遇到过这种大喜事儿呢,养鸡不就是留着吃的,杀杀杀,放心杀,一会儿我去跟二丫说。” 周怀城中秀才,这最应该高兴的两家人,除了周家,那就是他们苏家。 不就是一只鸡吗,他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周家小子没考上秀才公之前,都能舍得拿那么多好东西了,现在考上秀才了,那拿来的东西肯定比之前更好了。 苏老三小算盘打的精明,还有人的算盘打的比他更精明。 周怀城考中了秀才,那就说明周先生教书确实是个有能耐的,虽然人家是个童生,但却是实打实的教出来一个秀才,苏大郎也是周先生的学生,只是上学的时间短,若是学个几年,那就应该跟这位秀才公一样。 苏家人送孩子去读书为的就是光宗耀祖,以前那还只是想象,现在有了周怀城这个例子,这份想象感觉就更靠谱了。 以前送苏大郎去读书,那还只是苏家老两口和苏家大房的主意,现在连二房都觉得合适了。 这两口子求子多年就只得了一姑娘,就这那也还是老天爷垂怜呢,两口子也不奢望能再怀上个孩子了,好好把四丫带大,将来养老靠的还不是……大侄子。 自己没有儿子,大哥和三弟也都只有一个儿子,谁也不可能把儿子过继给他,养老可不就只能指望侄子了。 大侄子跟二侄子,还是指望大侄子比较好,大侄子是他们两口子看着长大的,二侄子都已经分出去了不说,瞧着也是个没出息的,除了种田,也就是上山捉个兔子、摸只鸡,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不像大侄子,瞧瞧现在周家有多风光,将来他们苏家就会有多风光。 不过现在,基本上没几个人把周家和苏家联系到一块儿。 不过是中个秀才回乡,到了周怀城这儿,还真有几分衣锦还乡的感觉了。 刚到了镇子上,两个兄长就拖家带口的把他围住,陪他一块儿回村儿,到了村头吹喇叭的、放鞭炮的,又是一大堆人。 周怀城以前给会试监考的时候,都没享受过这待遇,当然了,跟昔年中探花打马游街时的场面比起来,这还是差点事儿。 周父真的是激动坏了,别看他之前还跟自家夫人说,周家将来要出一位翰林。 可那是将来的事儿,现在十三岁的小儿子不光考中了秀才,还场场头名,按照读书人的话来说,这是‘小三元’。 这事儿已经足够被记进家谱里,足够开祠堂告知祖宗了,已然是光宗耀祖了。 必须要大摆宴席,请乡亲们一道吃酒,好好庆祝庆祝。 周怀城差点就以为自己是中了状元呢。 “摆宴席的事儿还是再等等,不急在这一时,我还有事儿想跟父亲和母亲说。” “好好好,等晚上咱们再细聊。”周父捏着胡子,脸上都已经笑出褶子来了。 刚从府城回来能有什么事儿,必然拜了名师,可能是主考官,也有可能是一道监考的考官。 反正肯定是有阶品的官员,在阅卷时发现小儿子文采斐然,是文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爱才心切的大人就起了收徒的心思。 等到榜单张布完,就派人把他小儿子接到府里去,问怀城愿不愿意拜师。 那肯定愿意啊,这是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儿,他年少时就做过这样的梦,可惜败在‘文采斐然’上了。 周母倒是想起苏大郎曾经跟她说过的事儿,那个只有九岁的小姑娘,就算现在大半年过去了,那也才九岁半吧。 她儿子不会提这事儿吧,成婚这个年龄确实不太可能,不会是想要定亲吧? 等到把客人都送走,周怀城是在书房单独跟父母聊的,大哥二哥一家今晚都留下来住了,院子里边乱了些,时常有小孩子走来跑去,还是前边的书房安静,而且也不容易被人听去。 “所以,你现在就想着成婚了?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就想着娶那个小姑娘了,我可听说她才只有九岁……半,是不是年纪太小了点,再等两年比较合适。” 周母并不生气,虽然跟她想的有些出入,但大部分情况都在意料当中,小儿子虽然聪慧,但毕竟是个年轻人,考虑事情不周全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她是当娘的,要是她都不能理解,那谁还能理解。 当爹的满心失望,他还以为小儿子是被名师收为徒弟了呢,结果神神秘秘把他们喊到书房来,就这? “我知道阿苑年纪比较小,不太适合成婚,但考中秀才后,我是打算去府城求学的,明年就是乡试了,儿子准备一鼓作气一直考到举人,之后再多几年准备会试,这样一来怕是在家里待不了多久,所以才有这个想法。” “父亲一直教导我‘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此事我已经考虑良久,在出发去府城之前就已经考虑好了。” 周父不太记得拿这句话教导过小儿子了,不过圣人言总是有道理的,怀城既然践行圣人言,那想必已经考虑清楚全面了。 “为父还以为你会娶一个大家闺秀。”周父有些遗憾的道,文采斐然,拜得名师,再娶名师之女为夫人,这是他想象当中最完美的过程。 “不过既然是你自己的婚事,就由你自己做主吧,为父相信你的眼光。” 就算那女子学识不高,也必然相貌出众,反正两样要么是都占,要么是占一样,不然不可能被小儿子看上。 周父这么轻巧的就答应,以至于周母一肚子话都梗在了嗓子眼儿里,不太适合往外说。 “你这也太心急了,我不是嫌弃那姑娘,就是怕别人说话不好听,她这么小,你们俩就成婚,背地里肯定会有人说什么童养媳之类的,这对你的名声不好,对她的名声也不好,倒不如等几年,你若是对她真心诚意,便是等上几年又怕什么,总不能几年后你就变心了吧,府城跟这里虽然路途遥远,可只要有心,想回来也还是能回来的。” 周母话说得有理有据,道理自然是这么一个道理,但周怀城自认情况与他人不同,他与阿苑已经是一世的夫妻了,无需用距离和时间来验证感情。 她不在身边,他总是难以安心,好像一颗心总是飘着的。 “儿子明白母亲的苦心,只是外人如何谈论,对儿子来说并不重要,既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便无愧于心,倘若如此他们还有话要说,那儿子必跟他们辩个明白。” 周怀城若是畏于人言,那便不是周怀城了,他知道一些人只敢暗地里讨论,正如同臭水沟里的老鼠一般见不得光,这样的人何须跟他们一般见识。 若是有人敢当面说这些闲言碎语,那正好,他就能堂堂正正的辨回去,争吵不能解决问题,但是有胜负,败了的那一方,往后再想说类似的话,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少年意气,还带了几分不知人心险恶的天真,周母既犯愁,又有几分骄傲,跟自幼体弱的小儿子,她总是狠不下心来的。 “总得让我见一见那小姑娘吧,就算是要成婚,那也得正儿八经的三书六聘,都是需要时间的,不是今天定下来,明天就能接新娘子回家。” “那时间我来安排,阿苑性子跟母亲有几分相像,都是随性爽朗之人,想必母亲会喜欢,将来肯定也能处得好,儿子已经打算好了,等将来在京城定居,就把您二老接过去一块儿住,若是父亲还想教书的话,那咱们大可以在京城开一家私塾。” 周母还真没想到,这孩子已经想的这么远了,听起来像孩子的玩笑话,可小儿子她明白,不是个会随意开口承诺的人,即是说了,那就是打算这么做的。 她也不想拂了孩子的面子,京城虽好,可故土难离,再者,她也不是就这么一个儿子,于情于理都应该跟着老大一块养老。 “话说的好听,时间你来安排吧,约到咱们家来吧,那小姑娘不是有个堂兄在这读书,外人问起来就说,是到这儿来给堂兄送东西了,不会引人怀疑。” 她倒要看看这小姑娘,到底是貌若天仙,还是有咏絮之才。 周母之前只当小儿子是一时起兴,所以半年里既没有悄悄的打听过人家小姑娘,也没有偷偷的去看过,只知道是望山村苏家三房的女儿,年龄不过九岁半,模样、性情都不了解。 她就是怕小儿子跟长子一样,喜欢上娇滴滴的‘才女’,闻风落泪,看花伤怀,说话文邹邹的,动不动就是圣人言,心思敏感,她还没闹明白呢,人家那里一整出戏都快唱完了。 小儿子就喜欢写诗作词,喜欢摆弄那些花花草草,还喜欢作画抚琴,像极了戏折子里的那种男子,不知道是不是也会跟长子一样,喜欢上所谓的‘才女’。 真要是如此的话,那将来她肯定去不了京城,还不如守在周村,起码不累心。 第27章 种田文里的女主(9) 人活得久了, 总是会经历一些之前没经历过的事儿,比如单独跟未来婆婆见面。 苏苑上辈子跟婆婆打交道的次数不多,毕竟不住在一个府上, 而且上辈子妯娌确实多了些,婆婆有那么多儿媳,分到每个儿媳身上的精力自然也就少了些。 不过她自认上辈子婆媳关系处的不错,两个人虽然算不得亲近,但几十年也没红过脸, 彼此尊重, 且甚是客气。 苏苑知道今生前世不同,不能把上辈子的经验照搬过来,所以这趟来周家, 也基本上算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把自己也打扮得利利索索的, 既没有戴很多的钗环,也没有穿过于繁杂的衣服, 尽可能的简洁。 周母一瞧见这小姑娘, 心就先放下了一半,不是那种风吹就落泪的女子, 更不是那种妖妖娆娆的女子,小姑娘虽然年岁不大,但要看着挺利索,也挺成熟懂事儿的,并非是懵懂无知的小娃娃。 周母在此之前,既怕小儿子被人糊弄了去,也怕是小儿子哄骗了人家小姑娘, 毕竟这女娃娃年岁可不大。 “苏苑见过伯母, 这是我自己绣的帕子, 家中没什么好物,这两方帕子是小女的一番心意,还望伯母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 人家这礼行得好看,周母书读得不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觉得顺眼,而且声音清脆洪亮,就跟山中的黄鹂鸟一般,透着一股子生机。 她就喜欢这样的利索人。 再看帕子,上面的绣活也极好,可比她厉害多了,她大半辈子也没练出这样的手艺来,当然她这绣活也是后来老爷中了童生才学的,并非是打小就练的手艺。 能学着绣花,看来苏家并不是她想象的那般贫苦,也对,能送孩子来上学的人家,又能穷到哪里去呢。 “好孩子,这是我前几日去挑的镯子,我也没有女儿,不怎么会挑,掌柜的说,这是你们小姑娘喜欢的样式,我瞧着也挺好看的,就买了一个,你带上看合不合适?” 周母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来,里面放了一个银镯子,确实是小女孩才会喜欢的样式,上面还有几个银铃铛呢。 苏苑不曾带过这样的镯子,不过倒是曾经送过小辈类似的首饰,未来婆婆的态度比她想象中要和善。 苏苑也不忸怩,直接把镯子拿出来戴上,手腕轻轻一晃,就发出叮叮当当的铃声。 “挺合适的,我很喜欢,谢谢伯母。” 周母还从没有过这样爽朗的儿媳妇,她膝下没有女儿,跟侄女儿和外甥女儿也不太亲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许久才干巴巴的道:“你喜欢就好,喜欢就戴着。” 苏苑倒是不紧张了,从镯子说到簪子,从簪子说到铺子,从铺子说到百姓生计,从百姓生计聊到自己的庄稼。 周母没养过女孩,但她□□岁的时候,绝对不知道这么多,就是现在,苏苑说的好些事儿,她也不知道,别说 ,还挺新奇的,一件首饰里头就有那么多弯弯绕。 这孩子可比苏大郎机灵懂事多了,大概是做父母的会教吧,苏大郎虽然是苏家第一个读书人,可光看苏苑,也知道这苏家三房必然是知礼且有成算的一家人。 “你们家大郎,就是你堂兄,就在咱们这儿读书,待会儿一道吃个便饭吧,我那小儿子应当与你说过了,他正是读书求学的好时候,不能总是留在家里边儿,是要出去读书的,所以才想着早早的成婚,并没有任何轻视的意思。” 周母有心帮小儿子说好话,她既然不准备反对这门婚事了,那就尽可能的妥帖,将来还得指望着人家小姑娘照看她儿子呢。 “我打算这几日就请个媒人,一道去你们家提亲,眼下让你堂兄、让别人知道这事儿也无妨,左右就是几天的事儿。” 几天后俩孩子的婚事就要定下来了,周母可从来都没想过苏家会拒绝,不是她自吹自擂,她那小儿子现在就已经是秀才了,依这老爷的话,将来必然前程可期,十里八村谁会拒绝让她那小儿子做女婿。 留下来吃饭,苏苑是乐意的,只是让她那个堂兄也一块儿来就算了吧。 “伯母可能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们三房去年就已经单独被分出去了,如今跟其余两房不过是个面子情,我也不怕您笑话,我跟大哥虽然是堂兄妹,但平日里还真没说过几句话,还是别让他过来了,免得徒增尴尬。”苏苑认真道。 她们家的情况,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看周伯母的反应,应该是还没有跟旁人打听过。 周母点了点头,她就喜欢敞开了说话,什么都藏着掖着,那也太让人头疼了。 “那就不叫他过来了,咱们一家人用饭,待会儿让怀城送你回去,不用走小路,咱们大大方方的走,要是有人问,就说两家已经在商量亲事了。” 难怪苏大郎要跟她告密,这应该不只是担心两个孩子的名誉,怕是还起了让她棒打鸳鸯的念头。 不过她可不是那戏文里的恶婆婆,不会不讲理。 所谓一家人用饭,其实就只是周父、周母,再加上周怀城、苏苑四个人而已。 周怀城的两个哥哥都已经带着妻儿回镇上了,再怎么替弟弟觉得高兴,也不能总是住在村里头,镇上还一堆事儿等着呢。 毕竟是第一次在人家家用饭,苏苑就算是不紧张,也不得不收敛一下自己的饭量,毕竟她要是敞开了量吃,这一家三口都比不上她一个人吃的多。 周父和周母出于对小儿子的信任,根本就没提前去望山村打听过小姑娘,所以既不知道苏家夫妇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小姑娘天生神力。 “多吃点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别客气。”周母频频往小姑娘碗里夹菜。 这孩子她也瞧出来了,不是个挑嘴的,什么菜都夹,而且胃口很好,看着这小姑娘吃东西,她都觉得自己能再多添半碗饭。 相比之下,自家小儿子那可就太龟毛了,肉只吃瘦的,不吃肥的,姜味儿重的菜不吃,蒜不吃,茄子只吃蒸的,不吃炒的…… 哪怕是亲儿子,周母也嫌弃毛病多,这也就是小儿子生下来体弱,以前容易生病,所以才没遭她这个当娘的毒打,不然这挑嘴的毛病早就给改回来了。 一同吃饭的苏苑也发现了,她上辈子好不容易才让六郎把挑食的毛病改了,现在又旧态复萌,而且瞧着还更严重了。 当着人家父母的面儿,苏苑没好意思说什么,毕竟在这老两口眼里,她们俩还是未婚的夫妻,说是把婚事定下来,但三书六聘一样都没走呢。 等着吧,上辈子能改的毛病,这辈子也一定能改。 目送儿子把小姑娘送出门,远远的看不见人影了,周父这才开口:“就这么定下了?” 镯子给了,留人小姑娘在家吃饭,吃完饭还让儿子把人送回家,这一路上会遇到多少人,乡下人不讲究定亲,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一块走,那跟定亲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瞧着挺好的,性子不错,听谈吐也是读过书的人,再说了你儿子挑剔成那样,咱们要是不同意,将来不一定还能找到喜欢的,要是打一辈子光棍儿,那你就哭去吧。” “我也没说不同意啊,怎么就我去哭。”周父哭笑不得的道,“我觉得也行,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姑娘,目光清正,而且大大方方的,将来怀城要是做了官,这样性子的小姑娘也能帮着交际,挺好的。” 夫人和儿子都同意了,那他肯定不会反对,尽管他更希望儿子可以娶官宦之女,可能不能娶得上,那是儿子的本事,他这个当爹的没那份能耐。 也是巧了,吃饭之前,学堂就已经放学了,按理来说,苏苑是不太可能在回家路上遇见苏大郎,可偏偏还就遇着了。 从周家出来走了没两步,就遇见了背着书箱的苏大郎。 前院,也就是学堂的大门早就已经锁上了,就算是学生好学要读书,那也是回家读书去,不可能磨蹭到现在,蹲在私塾门口读书。 更别说这位背着书箱,手头可一张纸都没有。 “二丫,周兄,你们这是?”苏大郎一脸揶揄的道,他果真没有看错,之前那个身影就是二丫的。 好家伙,他都不敢想的事儿,还真让这丫头给办成了,周家门都已经上了,又是周怀城送出来的,瞧这两人欢喜的模样,怕是先生和周夫人都已经同意了吧。 “苏兄这是在门口喂蚊子呢,我们在里头吃晚饭,蚊子在外头吃晚饭,用膳的时间倒是相差无几,就是可怜苏兄了,一番菩萨心肠,舍己为人,像苏兄这样的大善人不该读书,该皈依佛门才是,这样方才能度天下更多的生灵,让更多的蚊子吃饱饭。” 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人,说话一派的云淡风轻,苏大郎一直都把周怀城当做自己的目标,就是没想到被他当做目标的人嘴巴这么臭。 第28章 种田文里的女主(10) “周兄好歹也是位秀才公, 说话还是注意些为好,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瞎说了什么,但耳听为虚, 眼见为实,希望周兄不要被人蒙蔽了。 ”苏大郎强压着火气道。 除了二丫,谁还能再周怀城面前说他的坏话,话说他也没得罪过二丫,上一辈的事儿, 他们小辈就没必要记恨了吧。 再说了, 二丫若是想要嫁进周家,总得需要个撑腰的人吧,他是苏家唯一的读书人, 与他交好, 两个人都得好处。 这人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将来不指望他撑腰, 难道还指望着三叔那个窝囊废吗。 “确实是‘耳听为虚, 眼见为实’,我这不就是亲眼见到了苏兄的慈善之举, 您看,为了蚊子能吃顿饱饭,您自己都饿着肚子呢,到了饭点都不回家,实在是让人感动啊。” “感动个屁。”苏大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就没见过这样的人,要是看他不顺眼那就骂出来, 非在这装模作样, 拐弯抹角的骂人。 秀才怎么了, 秀才就能看不起人,他早晚也能考上秀才,不不不,他将来是能当官的,早晚让这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跪下来给他道歉。 还有苏二丫,一个丫头片子神气什么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也就是个出苦力的命。 周怀城怼人经验丰富,但像苏大郎这样两句话就破功的,还真不怎么常见。 行吧,跟这样的人绕圈子,确实不太解气。 周怀城淡淡的撇了苏大郎一眼,甚是平静,但是苏大郎却从那一双眼睛里看到了不屑、鄙视…… 苏大郎心里知道这人不好得罪,跟三叔不一样,周怀城已经是秀才了,更别说他还在周怀城老爹这里做学生,实在不能撕破脸皮。 强压着满心的怒火,到了嘴边上的脏话,终究是没说出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将来总有他把周怀城压下去的那一日。 都已经走远了,苏苑还颇为好奇的回过头来看了看,瞧着是挺生气的,往路边的石头上踹了好几脚,也不知疼不疼。 不过,她确实是不想再跟老宅的人有更多的联系了,血缘那是没办法,但三房已经分出来了,就这么不近颇远的处着,过个年或是遇到什么大喜之事才上一次门,便已经挺好的了。 望山村和周村相隔不远,苏家三房的房子建在村头,还是靠山的那一头,因此从周村过来到家,要从望山村的一头走到另一头,走小路还隐蔽些,走大路的话,基本上半个村子的人都能遇见。 苏二丫在望山村知名度颇高,谁让她有一身不寻常的力气呢,哪怕苏家三房建房子这事儿已经过去许久了,可如今仍有人把这当成稀罕事儿聊。 周怀城属于最近才有名气的,这位考上童生那会儿,悄没声的,没什么动静,知道的人并不多,不像这次从府城回来,考中了秀才后虽然没有大摆宴席,但周家可以说是很高调了,又是放鞭炮,又是吹喇叭,还在门口撒了喜钱。 望山村这边离得近,放鞭炮、撒喜钱的时候,也过去凑热闹了,不少人都见了这位只有十三岁的秀才公,这才过去几日的功夫,想忘也忘不了。 两个知名度颇高的人走在一块儿,而且还是按理来说,应当没有什么交集的两个人,这无异于是平地一声雷,惊讶程度绝对不亚于得知苏二丫一身大力气的时候,也不亚于知道周村出了一位秀才公的时候。 周怀城见惯了大场面,无论是考中探花之后的打马游街,还是入朝堂做官,亦或者是做主考官的时候,场面比这大多了,所以面对越来越多停下来偷看他们的人,周怀城依旧稳得住。 苏苑上辈子好歹也是公主,各种各样的宴会不知参加了有多少,哪一次不是被人明里暗里的盯着看,如今这也是小场面。 乡间的土路,硬是让这俩人走出了青石板的感觉,万众瞩目,安然自在。 还真别说,围观的人不知道气场这个词,但莫名觉得这俩人还挺搭的,虽然一个是读书人,一个力大如牛。 看着一对璧人走来,苏老三嘴角都快扯到耳朵后头去了,整个人站得笔直,还不忘用余光打量家里头。 不错不错,都是他检查了好几遍的,地上绝对干净,没什么脏东西,该归置的东西都已经归置好了,家里这四口人都洗了澡、洗了头,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服。 家里的老母鸡也炖上了,还蒸了鸡蛋羹,炒了几个菜,包了肉馅的饺子。 虽说已经过了吃晚饭的点儿,但是好饭不怕晚。 苏老三已经让家里人把能准备的都准备了,也提前嘱咐了崔氏和俩孩子,一定要好好表现,否则二丫是会动手的,如果二丫不动手,那他也会动手的。 这件事情就跟分家一样,他的一生又到了一个关键的拐点,必须得把握住,要是把握不住,往后他每每想起这件事儿来,都会觉得后悔的。 “怀城来了,赶紧进来吧,我们都等挺久的了,就等你们俩过来呢。” 苏老三上前,本来是想表现的亲近一点,拍一拍未来女婿的肩膀,要是能揽着未来女婿的肩膀一块进门,那就更好了,但临了临了,没敢动手。 没动手就没动手吧,结果这俩人还是从周家那边吃了饭过来的。 既然留了饭,那就说明周家两口子对自己女儿挺满意的,这是好事,可家里准备了那么多饭菜,这两个人都吃过了,总不能再往上端。 二丫是肯定能知道他这一番心意,这一大桌的饭今天吃不完,明天也还是要吃的,可未来女婿就没法知道他有多用心了。 “我父母的意思是,这两天就请个媒人上门,具体的事情到时候你们再商量,我们做晚辈的肯定都听。” 这都已经请媒人上门说亲了,成婚还会晚吗,再说他又准备去府城读书,明年还要参加乡试,父亲和母亲肯定会把成婚的日子尽可能往前定。 正巧了,苏老三也是这么想的,夜长梦多,好事儿就怕往后拖,所以这所有的流程都越早完成越好。 等二丫嫁进了周家,那他就是秀才公的老丈人了,走出门去,村里人都要给他几分面子,就算是大哥和二哥也一样。 这么一想,苏老三面对秀才公的胆怯又少了几分,热络的跟人聊起来,还把二郎拉过来。 “你是秀才公,你也瞧瞧这孩子是不是个读书的料,我们家几辈子都是种地的,没出过什么读书人,我原本也没打算送他去读书的,但将来咱们两家成了亲戚,要是不送二郎去读书,旁人还不知道怎么说呢,所以我打算过几日就送这孩子去读书,你先帮着看看是不是那块料。” 苏老三是咬着牙才下的决心,送不送二郎去读书,这是一家之主才能最终拍板的事儿,他之前就去问过二丫了。 二丫不管这事儿,说他苏老三和崔氏才是二郎的父母,送不送二郎去读书,谁往外拿钱送二郎读书,这都是他们两口子的事儿,跟旁人不相干。 这一家之主又成旁人了。 苏老三一肚子苦水都不知道该跟谁去说,不过分家之后他确实攒了点钱。 山上的猎物吃不完都卖了,还有最近这几个月二丫往家里交的生活费,最重要的是今年年景好,他们家四亩地呢,能把好粮食拿出去卖了,再买陈年的旧粮回来,这又是一笔银子。 反正要送二郎去读书的话,他跟崔氏不用去找二丫借钱,更不用去借外债,能攒足银子。 第29章 种田文里的女主(11) 苏二郎今年已经七岁了, 长得虎头虎脑,瞧着是挺机灵的,并不木讷呆傻。 但一个人擅不擅长读书, 可不是光看就能看得出来的。 “伯父不如送二郎去读两年书,有没有天分,那得看看先生怎么说, 大郎不是也在我父亲那里读书, 堂兄弟二人也能有个照应, 有读书的天分,那最好了, 倘若没有能识几个字, 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读书没有办法改变一个人的心性,但确实可以开阔一个人的眼界,甭管苏二郎对阿苑是感恩,还是算计, 眼界宽了,起码就会顾着些体面, 不至于什么顾忌都没有,那样的人才不好收拾。 苏老三点了点头:“秀才公说的话就是在理, 过段时间我们就把二郎送过去读书,也不管能不能读出名堂来了,反正当爹娘的是没亏了他。” 养儿子费钱, 将来娶媳妇儿又得花钱,真倒还不如不生呢, 要是他和崔氏就只有二丫这么一个闺女, 那闺女嫁到哪儿, 他们跟到哪就是了, 肯定比养儿子强。 苏老三这么想着,倒有些羡慕自家二哥了,他那二哥打小就嘴甜,哄得爹娘都疼二哥,虽然只是子嗣艰难了点儿,可这不还是生了个闺女,有闺女给养老送终,可比他和崔氏轻松多了。 孩子不用往多了养,养三个还不如养一个。 一心指望着侄子养老的苏老二,要是知道三弟是这么想的,非得打上门来不可,要不是他跟王氏感情好,单就没有儿子这一项,都能休妻另娶。 这不是夫妻俩感情好,这才眼巴巴的指望着大侄子,指着大侄子给他养老送终,所以不得不巴结着大房。 老宅那边儿,如今也商量开了,苏二丫跟隔壁村的秀才公一路从村头走到村尾,谁瞧不见呐。 “这丫头瞧着就有几分邪性,是个会算计、会钻营的,我看老三两口子现在全听她的,如今又扒上了秀才公,三房的好日子来没来我不知道,但二丫的好日子肯定来了。”二房的王氏颇有几分不忿的道。 谁能想到那么个瘦巴巴的丫头,在家里头人人都能欺负一脚,如今眼瞅着却是整个苏家第一个过上好日子的人。 一身的大力气也就算了,那是老天爷给的,关键是这份算计,她现在都觉得二丫当年是故意惹急她,就是为了让她主动蹿腾分家这事儿。 “我媳妇说的不错,二丫心思太深了,关键是之前咱们还得罪过她,这要是扒上了秀才公之后再过来报复咱们,那可怎么办。” 苏老二添油加醋。 得罪三房最狠的,不就是他们二房,他欺负老三,他媳妇欺负老三媳妇,还有二丫和三丫,这要是大丫嫁给秀才公该多好。 当然啦,这样的好婚事他更希望是自己闺女的。 “就你们两口子说的邪乎,一家子骨肉,就算是三房分出去了,那也是咱们苏家人,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分家的时候咱可是分出去了四亩地,一点儿都没亏待三房。”苏婆子绷着脸道。 “娘说的是,二丫也是咱们苏家人,她要是能嫁的好,对大家伙都是好事,远的不说,大郎就在人家周先生那里读书,只要是两边结了亲,周先生在大郎身上肯定更上心,说不定连束脩都不要咱们的了。”苏老大附和着。 这每年的束脩多贵呀,要是能省下来,让他去给二丫磕个头都行。 这话说的,在场除了尚不晓事的苏四丫,没有一个不心动的。 若是不用交束脩,家里头就能多些银子,饭食比以前更好些,家底儿能攒的更厚些,像大丫,将来出嫁的嫁妆或许会更丰厚些。 这都是实实在在的好处,怎么能让人不心动呢,至于面子,那当然是不如里子重要了。 苏大郎当下就乐了,周怀城还瞧不上他,瞧不上他,不也是照样得娶他的堂妹,瞧不上他,也得让他占了便宜。 虽说有几分嫉妒吧,但交流下来,老宅的人对苏二丫的婚事,还是乐见其成的。 附近的人都对这事儿议论纷纷,但周家请了媒人,上了苏家的门,两家的婚事不光是定下来了,而且日子定的特别早。 婚期就定在来年的正月十六,那时候苏苑也不过才十岁,这样的年岁成婚确实是早了些,不过也跟童养媳扯不上什么关系了,一般的童养媳都是五六岁,顶多七八岁进门,十岁就不能说是童养媳了。 当然了,男方年纪也不大,到了明年正月,也才不过十四岁。 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人琢磨不明白,苏家也就算了,这么好的婚事当然得尽早定下来,免得将来出了差池。 可周家呢,一个好好的秀才公,何必着急娶亲呢,而且还不是高娶,连门当户对都不是。 甭管怎么着,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婚事已然是板上钉钉。 苏二郎也被送进了学堂读书,尽管他本人并不怎么乐意。 每个小孩儿心里都有一个榜样,苏二郎也不例外,以前他心里的榜样是堂兄,现在是二姐,在家里说一不二的二姐,力大无穷、能打猎、会采草药的二姐。 他希望自己长大以后能像二姐一样,而不是像堂兄一样去学堂读书,读书有什么意思,他二姐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人给打趴下。 所以七岁的小家伙并不是很想去读书,可爹娘偏偏要送他去读书,他去求了二姐,二姐不肯帮他说话,他也就只能去二姐的未来婆家读书了。 在苏家三房的食物链里,苏二丫是排在最前头的,其次是苏老三两口子,最后才是这俩小的。 苏苑按照剧情当中的记载,还是去山上救了会刺绣的董娘子,在剧情里,董娘子为了报救命之恩,要收原主做学生,只是原主把机会让给了堂姐。 苏苑也把机会让出去了,不是因为要为谁奉献,而是她用不着跟董娘子学手艺,虽说她的刺绣功底不怎么样吧,但上辈子也是经过名师教导的,见过比董娘子更高超的技巧。 之所以自己不能成为刺绣大师,不过是因为缺少练习,还少了那么几分天分,但确实不需要再跟着董娘子学习,与其浪费这个机会,倒不如让三丫去。 小姑娘在原剧情当中是个白眼狼,如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了,该干的活都干,不会再无理搅三分,也不会哭哭啼啼的要好处,看着倒像是个正常的六岁小姑娘了。 苏苑也不想为难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尽管她没办法把人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但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总不至于一点感情都没有,与其浪费一个学习的名额,倒还不如给了三丫。 人活得有奔头了,也就不会顾着耍心思、玩心计了。 再者,好坏都是对比出来的,跟苏老三夫妇比起来,老宅那边显然要更不得人心。 苏老三夫妇把二郎送过去读书,束脩一分没差的都交上去了,不像老宅这边,到了正月里,准备交束脩的时候,硬是一个子儿都不往外掏。 问就是自家亲戚,没必要。 周家和苏家已经定了亲,过几日就是正儿八经的亲家了,为了份束脩,闹得两家人脸面不好看,再影响了两个孩子,实在犯不上。 可任由别人白白占便宜,周家老两口心里头也不舒服。 一份束脩先不提价值几何,关键是这事儿办得太恶心了,就跟人吞了苍蝇一样,知道不脏不净吃了没病,可压不住那股恶心劲儿。 “不交就不交,只他们会恶心人,咱们就不会吗,苏大郎非要在学堂听课,咱不能往外撵,但收上来的作业,父亲不批就是了,上课也不必管他,全当没这么一个人,看会不会把束脩补上。” 周怀城这主意出的,就是在以牙还牙,当然这比直接把人赶出学堂要强,可也有些失了体面。 “好歹也是未来亲家,就算了吧,别闹僵了,让别人看笑话。”周父很是无奈的道。 苏大郎也不是个读书的料子,既然读不出名堂来,那就不可能一直读下去,左右在学堂里待不了几年。 周怀城可不是个受气的主儿:“您的亲家是苏家三房,不是苏家大房,再说这两边可以都已经分家了,关系差了一层呢。” “父亲您听我的,这不光是银子的事儿,关键是不能惯他们这毛病,现在是不交束脩,那将来呢,会不会还要打着儿子的名头做坏事儿?” “与其也等将来收拾烂摊子,倒还不如现在就把口子堵死,咱们得方便,他们将来也不至于闯出大的祸事来,两相得益的事情。” 周父现在确实把小儿子的前程放在第一位,他的孙辈们现在还不好说,但是在子侄辈,就指着小儿子一偿他多年的夙愿,光宗耀祖。 “照你这么说,苏家大房还得感谢咱们了。”周父乐呵呵的,“行吧,就照你说的办,但这事儿将来你跟苏姑娘解释清楚,夫妻之间别起了怨怼。” 周父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颇有几分欣慰,他就知道这孩子心思清明,就算是喜欢苏家姑娘,也不至于没了自己的主意。 说实在的,就苏家大房这通闹腾,他还真有点后悔给小儿子定下这门亲事,没有任何的助益不说,将来要是拖了小儿子的后腿,那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爹放心吧,儿子肯定会跟阿苑解释清楚的,阿苑是明事理之人,会理解的。” 普天之下,周怀城最了解的就是自家殿下,他敢断定,如果是阿苑来处理这事儿,结果肯定跟他差不多。 周父摆摆手,实在不想多说什么,他是登了苏家的门才知道,苏家那个小姑娘就一个名儿叫‘二丫’,生下来按照次序排的,说是长辈起的也行,至于‘阿苑’这个名字,要么是自家儿子给起的,要么就是小姑娘自己起的。 苏老三两口子大字不识一个,苏大郎可以说是苏家第一个读书人,可无论是风采气度,还是遣词造句,都比不上苏家那个小姑娘。 那绝对是读过书的人,苏家没有能教小姑娘的,就只能是他这个小儿子亲自教的了,也不知道这俩孩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总角之宴,言笑宴宴。 他不会去做这个拆散姻缘的坏人,而且瞧着,自家夫人也挺喜欢苏家那小姑娘的。 他就算不相信小儿子的眼光,也得相信自家夫人的眼光。 ******** 跟上辈子成婚的场面比起来,这辈子显然要简单很多。 身上穿的嫁衣,是苏苑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难得的,她能有这份耐心。 周怀城已经尽可能把婚礼办得隆重了,他知道殿下不是非要讲究这些的人,可这般简陋的婚礼,总归是配不上阿苑的。 在周怀城看来,称得上简陋的婚礼,但在很多人眼里,已经是大场面了,谁家成婚能摆上几十桌宴席,谁家成婚能里里外外都挂红,谁家成婚又能上这么好的席面…… 苏大郎只觉得愤恨,明明周家已经这样有钱了,他见都没见过的糖果点心,被随意的摆在桌上,那么漂亮的红布,不是被做成衣服,而是被铺在地上,从大门口一直铺到堂屋。 区区一份束脩又算得了什么,周家要这样跟他计较,虽然新的一年还没读几日的书,可这几日,先生一直不提问他,他交上去的作业,也没有被批改过,往往交上去是什么样,发下来就还是什么样。 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崔氏一双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昨天晚上眼泪就没停过,要不是昨晚哭得多了,怕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也还是会忍不住落泪的。 二丫这婚事是好,是她这么多年见过的最气派的婚礼,可那又怎么样呢,嫁进人家家里去了,从此以后就是人家的人了,她再也没了主心骨。 跟崔氏比起来,苏老三笑得嘴就没合上过,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他从前在村里头不显眼,如今也算是有名号的人物了,谁家有这么好的婚事,谁家有他吃的好,他现如今这块头全都是靠粮食、靠肉养出来的。 老大、老二跟他没法比,瞧瞧他面色多红润,脸上、身上都有肉了,连头发都乌黑油亮,不像那两个,还跟没分家的时候一样,瞧着就没吃什么好东西。 苏老三不由得挺直了腰,别看二丫嫁出去了,过段时间小两口还要去府城,没人再给他送东西、送肉,可有山上的进项在,有家里那四亩地,有攒下来的银子,他往后也能过得比老大、老二好。 老大、老二还要听爹的,他可是一家之主了,就照着二丫原来留下的法子管家,既不用费脑子,也省事儿。 苏老三准备在‘勤劳致富’的路子上撒丫子狂奔,心里头没什么好忐忑的,周家送来的聘礼,他全都给二丫放进嫁妆里去了,一分一毫都没留。 还有二丫这几年的衣服鞋袜,家里头也没留,都让二丫带过去了。 他虽然没往里添东西,可周家送来那么多聘礼,也足够让二丫嫁的风风光光了,从此以后,跟着秀才公吃香的喝辣的。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苏二丫往后是要吃香的喝辣的,过得比谁都好,就是现在的周母,也比不上苏二丫,谁让周父现在只是个童生,周怀城却已经是秀才了。 苏婆子她们还不知道,大孙子在学堂跟别人待遇不同,在喜宴上没少夸三房和周家,当然也不是白夸,吃完喝完,走的时候总还是得带着点儿吧。 喜宴上剩下来的东西,周家自己也吃不完,与其送给街坊邻居,那还不如给他们这样实打实的亲戚。 跟第一次成婚的时候比起来,俩人都不那么紧张了,生手变熟手,不会再用酒压惊,也不会慌乱到直接从床上掰下一块木头来。 甚至在洞房花烛之夜,两个人还算起了账。 苏苑自己有二百两压箱里的银子,她带过来的那些嫁妆,基本上就是周家的聘礼,而周家的聘礼一半出自周父周母,一半则是周怀城自己添上的。 今日婚礼上的花销,也都是周怀城自己掏的。 一则是他不好意思拿老两口的钱,二则他是想把婚礼办得隆重些,远超过了两位哥哥当年的花费,这份银子若是老两口来出,那家里头怕是要不□□宁了。 “我手里头只剩下五十两了,不过画作倒是积攒了十几副,在县城不好往外卖,也卖不出价钱去,倒不如带去府城,去了府城再卖。”周怀城盘算道。 这种挣一点花一点的日子,他和阿苑都是头一次过,真别说,还挺新奇的。 府城那边没有他们的院子,也没有铺子和良田,去了那里,要么是买处小院子,要么就是租房子住,就跟以前看得话本子上写的一样,捉襟见肘一般的生活。 苏苑也想过了,她们要在府城住上几年,光靠卖画作可不行,这东西卖多了,价格就会往下走,还得是想着做门生意。 利润不能太小,否则不值当,也不能太大,否则她们是保不住这门生意的。 “还是要实地看看,看做什么生意合适,手里没有银子到底是不踏实。” 在村里头有上百十两银子就够用,到了府城那边,怎么着也得有个万把两银子压箱底吧,将来还要去京城,又比府城难混,没有个十几万两银子,心里边怎么能踏实的下来。 小两口对未来的规划是一致的,颇为契合,好在是没有人听墙角,要是有人把这些话听了去,怕是会觉得有一群牛在天上飞。 周家人都清楚,婚宴上的种种都是周怀城自个儿出的银子,可即便是如此,也让人觉得别扭,一家子兄弟骨肉,继承家业的还是长兄呢,结果却是最小的弟弟成婚的场面最大。 周怀城是秀才公,身份确实跟两个哥哥不同,可他娶的妻子毕竟只是农户出身,娘家还比不过两个嫂嫂呢。 自古妯娌相处本就是一门学问,苏苑上辈子是公主,她的很多待遇都要高于妯娌们,可身份在那儿摆着呢,并没人说闲话。 这辈子就不一样了,苏苑跟六郎一块儿去给爹娘请安的时候,老两口没说什么,态度和蔼可亲,并不曾为难于她,倒是两位嫂嫂不太消停。 一个说话文邹邹的,要邀请她一块品诗,一个酸言酸语,话里话外都在说昨天的花销有多大。 苏苑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跟老宅的人比起来,这两位真算不上什么。 她又不是目不识丁之人,人家说话文绉绉,她也说话文绉绉就是了,谁还不会几句圣人言。 至于二嫂的酸言酸语,那就更好说了,左右花的也不是公中的银子,都不用他开口,婆婆都已经帮她驳回去了。 还不止如此呢。 “咱们周家虽然名义上还没分家,但实际上跟分家也没什么区别了,老大、老二都已经置办了自己的家业,老三过几日就要去府城念书了,他的前程在外头,不在这儿,我们老两口商量过了,连分家的文书都已经写好了,你们签个字画个押,这事儿就算完了,分家的章程都在文书上写着呢。”周父淡淡的道。 他们家实在没什么好分的,老大、老二在镇上买的院子、盘的铺子,那都是从公中出的银子,相当于已经把俩孩子分出去了。 老三什么都不要,他们老两口就给孩子准备了一百两银子,穷家富路,带在身上,总比在老家这边置办产业要合适。 这些都已经写在分家的文书上了,至于家里的这处房子,还有这一间私塾,那都是老两口的,不打算分给孩子,就算是分了,也没人能回来住。 周父已经提前跟三个儿子透过气了,三个儿子有一个算一个,也都跟自家夫人透了气,在场的都是知情人,就连这文书上的内容,也都已经提前知晓了。 众人不过是惊讶于,老两口会这么快提出来,要知道这可是老三新婚的第二日。 本以为怎么着也会拖到,新娘子三朝回门以后。 第30章 种田文里的女主(12) 同样是分家, 在苏家,当年那可是一场大地震,但是在周家, 却几乎是没什么波动。 不管是提前安排,还是刚好凑巧,老两口前些年都已经为今日的分家做好准备了, 既没有太多的利益牵扯, 也不会伤情分。 只是分了家, 有些事情到底是不一样了。 周父和周母心里还是更偏着小儿子多一些,从眼下看, 三个儿子的前程基本上就已经能比较出来了, 小儿子那是最有出息的,而且出息还在后头呢。 要是偏着前头两个,那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分这个家的。 周父既怕三个孩子之间会耗掉情分, 又怕前头那两个儿子给小儿子拖了后腿,所以才会早早的就把家分好。 周母没想那么多, 她就是单纯的喜欢过简单日子,儿子们没娶妻的时候还好, 这个个都娶了妻,将来妯娌之间相处都是个事儿,就像婆媳相处一样, 她反正是挺不耐烦的,还是分了好。 三个儿媳当中, 她最喜欢的是小儿媳, 说话敞亮, 做事大气, 很对她的脾气。 可惜俩孩子过几日就要出发去府城了,再见面还不知道要过几年。 老三又是个痴情种,肯定不能把刚过门的小媳妇扔家里头,她一个当婆婆的,就更不能说什么了,要是拆散人家小两口,让这小两口好几年见不了一次面,那她成什么人了。 周母倒是挺能想得开,就她们老两口自己过呗,儿子儿媳不用在跟前尽孝,孙子孙女也用不着送到膝下来,既不用操这份心,也不用担心遭人埋怨。 事实上,为人父母,做人家的公公婆婆,很难不受埋怨。 老大这边,是儿媳妇埋怨,埋怨公公婆婆跟别人家的公公婆婆不一样,人家想着一大家子和和睦睦,她的公公婆婆想着分家。 老二那边,直接就是儿子埋怨,不为分家,为的是银钱,老两口明面上是给了老三一百两银子,私底下不知道还有没有补贴呢,毕竟谁也不知道老两口到底有多少家底。 不过,这些埋怨也都是在私底下说,谁也不会放到明面上来,一则是为了体面,二则也是为了将来。 十三岁就能考取秀才的人,将来的前程是所有人都能看得见的。 这边分完了家,那边新婚小两口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一个收拾嫁妆、收拾行李,一个读书写文章,相处一点都不像新婚夫妻,倒有些老夫老妻的意思。 不过,关上院门这是人家小两口自己的事儿,旁人上哪知道去,周家没有下人,周怀城倒是有一个书童,可那是一个族里的人,并非是签了身契的下人,等闲也不会到后院来。 “咱们到时候是先住客栈吗,就算是租房子,那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定下来的事儿吧”苏苑有些犯愁要带过去的行李。 这一行路途遥远就不说了,关键打尖住店还带这么多东西,搬屋子里去太麻烦,一直待在马车上又让人不放心。 周怀城写文章写累了,用来休息的方法就是作画,这回不是画景,是画人,当然夫人的画像是不能往外卖的,他们自个儿留的收藏。 这会儿一边提笔作画,一边答道:“那倒用不上,几个月前我就给在府城的朋友写了信,让他帮忙在府学附近找一处两进的小院子,能买下来最好,要是不能买咱们就直接租下来。” 周怀城知道自家夫人的顾虑在哪儿:“轻车简从,咱不带那么多东西,把银子、首饰、衣服、书本带上就行,剩下的到那儿再买,衣服也不用带多了,咱们这边的样式跟府城那边肯定不太一样,带过去也穿不了多少。” 不差这点银子,多卖幅画就什么有了。 苏苑很想做一个勤俭持家之人,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她和六郎都没多少家底,但想想六郎说的也对,府城的流行跟这边不同,而且路途遥远,带太多东西上路,实在太过麻烦了。 “那行礼就比我预先收拾的少很多了,你那朋友回信了没,别咱们到地方了,他还没找好房子。” “是回信了,不过那时候还没找到房子,他在信上说尽力帮咱们找,要是找不着,就把他的房子收拾出来给咱们住,他在府学附近也有房子,就是不太符合咱们的要求?” 苏苑眨了眨眼睛,就听六郎道:“他那是一个三进的宅子,对于咱们来说太大了。” 三进的宅子,苏苑托着腮帮,好吧,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有些大。 她和六郎就只有两个人,加上一同前去的书童,到了地方还会再买上一两个仆妇和丫鬟,最多也就是五六个人,二进的宅子都绰绰有余,更别说是三进了。 “是考试时认识的吗?还挺阔绰的。” 周怀城摇了摇头:“还真不是,是本地知县的儿子,年长我八岁,也在府城那边读书,我跟他是经过知县大人介绍认识的,就在参加完县试之后,那会儿他已经在府城读了几年书了,我去年过去的时候,就全托他照顾了。” 知县本人是农家子出身,也并非贪官污吏,家底儿并不厚,但岳家是行商的,生意还做的挺大,所以他认识的这位刘兄才能在府城拥有好几处宅院。 主考官介绍学生跟自己的儿子认识,苏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儿,不过这主考官也是本地的父母官,关系又不一样。 “知县大人把儿子介绍给你认识了,那知府大人呢,有没有给你介绍几个人?”苏苑笑着揶揄道。 根据她看话本子的经验,出身贫寒的读书人,天赋非凡,一路高中,被主考官收为徒弟,再把自个儿的女儿许配给这读书人为妻,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周怀城手中的笔没有停下,撒谎撒的面不改色:“那倒是没有,府城人才济济,知府大人还不至于如此高看我。” 知府大人一开始待他甚是亲近,他还以为是要收他为徒呢,没成想是要送他一段姻缘,实在是敬谢不敏。 而且他实在不知知府大人这是要拉拢人,还是打算要得罪人,家中明明有嫡女,想要许配于他的却是庶出的女儿。 无论嫡女,还是庶女,周怀城都没打算去知府家的贵女,只是知府准备把区区一个庶女嫁给他做妻子,未免也太小瞧他了。 这些事儿没必要说与夫人听,还不够烦心的呢,他那会儿虽然生气,但也只是婉拒了知府,还是有充足理由的那种,对方没必要为难他,更没必要为难他的妻子,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姑娘。 可不就是小姑娘,就连三朝回门都跟闹着玩一样。 苏苑虽然把发髻梳成已婚妇人的样式,可她到底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小姑娘,做妇人打扮,虽然并不怪异,但瞧上去确实是有几分奇怪,就像是小孩子穿了大人的衣服,一眼就能让人瞧出来。 苏老三做了两日的一家之主,这会儿兴头还没过去呢,安排崔氏做饭,让两个小的请假回家,他自己硬是大早上起来把里里外外给打扫了一通,连路上的积雪都帮着扫了。 苏苑带着六郎回家,一点回门的真实感都没有,倒像是小孩子上完学回家,只不过小孩子是背着书包回家,她和六郎好像是拎着礼品回家。 “可算来了,那后边的积雪爹就不扫了,咱们回家去,我都安排好了,你娘现在肯定已经把饭菜做好了。”苏老三拿着扫把道。 这大冬天的,愣是让他热出来一身汗,二丫两口子来得再晚些,村子中间的这条街他都能扫完了。 “这怎么还跑到路上来扫雪。” 义务劳动可不是她爹的风格,路上的积雪基本上都是默认各家扫各家门前的,要是这家人懒,那就不扫,反正积雪总会化的。 “我不是想着你们小两口回来,别在路上打滑摔跤,这才出来干活的。”苏老三解释道。 当然他说的原因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作为一家之主,他必须得把这些事情妥善安排好。 苏苑还不知道他爹当一家之主的瘾有多大,等回去就知道了,她嫁出去了,可崔氏和二郎、三丫还在家里头呢,这两日过得可真是……相当有滋味。 苏苑原本住的那间屋子已经被收拾出来了,被收拾出来待客,也就是专门吃饭的地方。 “都是照你爹吩咐做的菜,都尝尝吧。”崔氏有些无精打采的道,二丫要是能嫁得晚些就好了。 苏老三当家作主是什么事儿都要管,做什么菜,要管放多少米要管,盛多少饭要管,就是睡觉起床的时间都要管。 别说是二丫管家的时候了,就是她们还在老宅,没分家的时候,老太太也没管这么多吧,起码没管睡觉起床的时间。 二郎和三丫要出去念书、学绣活,不像崔氏那样,要一直待在苏老三眼皮子底下,可也很不习惯。 前者回家来要跟爹汇报,一整天学了什么、干了什么,后者更干脆,要把当天做的绣活拿出来给她爹看。 当爹的管儿女天经地义,只是每天要听半个时辰的训话,搁谁谁也受不了啊。 现在一家三口就只期盼着,苏老三是一时新鲜,毕竟二丫这才嫁过去没几日,将来等新鲜劲儿过了,应该就不会管那么多了。 第31章 种田文里的女主(13) “往后你们小两口要好好过日子, 互相之间多让着点,府城那么远,我们也去不了,你们时不时的想着来封信, 二郎这不是去念书了吗, 也有了读信的人。” 苏老三嘟觉得自家闺女会被欺负, 就那性子,那力气, 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他就是想让女婿多念着这边儿, 有什么好东西别忘了他们。 而且他还挺好奇的, 这小两口到了府城以后,当家作主的会是哪一个。 周怀城是读书人, 还是考取了功名的读书人,肯定是要脸面的,二丫又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等闲没人能压的下去, 真惹急眼了,说不定还会动手。 依着苏老三的看法,这一家之主十有**是他闺女的,就周怀城这小体格, 还不如他呢,在二丫面前哪逞得起来一家之主的威风。 说不定秀才公还要写信过来向她求救呢, 二丫虽然力气大, 可又不识字, 周怀城信上写什么, 而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把二丫糊弄过去。 读书人就算是吃亏, 也是吃不了大亏的,不像他。 崔氏也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女儿说,性子不能太强,做事不能太硬,要给女婿面子,不能像在娘家一样,她们泥腿子没什么,读书人可要面儿,而且说写休书人家就能写休书。 只是听着苏老三絮絮叨叨的说了那么多,她反正倒是不想说了,省得苏老三再以为她想抢这个一家之主。 三丫时不时就要瞧一瞧姐姐头上戴的首饰,还有那正红色的新衣,眼睛转来转去,任谁都能瞧得出来。 周怀城是没立场管,苏苑是懒得管,苏老三和崔氏压根就没这份心思,苏二郎只觉得丢人现眼。 在自家人面前丢人现眼也就罢了,这个还等着秀才公的面呢,他都不知道这个妹妹是怎么想的,眼皮都那么浅,再盯着二姐看,二姐也不可能拿出一件来给三丫。 要知道二姐可不是当初的二姐了。 苏二郎比三丫年长一岁,又是三房唯一的儿子,他对这个姐姐的变化要比三丫感知更深,以前他要什么,只要二姐有都会给他,就算是他踹二姐几脚,二姐都不会跟他计较。 不像最近这一年多,在二姐身上占不到半点便宜,他要是敢打二姐一巴掌,二姐就能更重的给他打回来,想问二姐要银子、要东西,那就更不可能了,连爹娘都管不了。 苏二郎并不怀念曾经的二姐,当然,对现在的二姐他也说不上有几分喜欢,只是他清楚,要是二姐性子没改,他肯定过不上现在的好日子,也肯定没办法跟大哥一样去读书。 苏苑对这个家并不留念,需要用利益和武力压制才能维系的关系,实在让人有几分心累,一家子弄得跟上下级一样,与其说是家人,倒还不如说是同是更为合适,当然了,她肯定是当中的boss。 在三房都是如此,到了老宅那边儿,彼此之间的感情就更淡漠了。 周怀城跟苏苑去了那边连杯水都没得喝,因着是冬日的缘故,家里人除了在上学的苏大郎都在。 “你们肯定是在三房那边吃了过来的,所以没准备什么饭菜,家里头这么多人,日子过得实在紧张,不像三房,不光送二郎去读书,还把三丫送过去学刺绣,瞧着这是发财了。”长房的白氏不咸不淡的道。 三房发的哪门子财,谁还不清楚,就靠那四亩地可不能成事儿,还不是靠二丫的彩礼,她就不信周怀城心里头能没疙瘩。 “没办法,爹娘勤快能干,就是在冬日里都不肯歇着,跟以前的日子比起来,大伯母说的对,那确实是发财了。”苏苑笑盈盈的道。 她也没说谎,确实是那两口子能干,整个苏家最勤快的就是这两口子了,她也只不过是提供了个路子,三丫学刺绣不用交银子,但是供二郎读书的钱,都是苏老三两口子一点一点攒的。 白氏还没见过这么会往脸上贴金的,她承认老三两口子是勤快,但勤快跟能干是两码事,就那怂了吧唧的模样,有个屁的能力,不过是靠着闺女发了财。 “行行行,当闺女的都觉得自个儿爹妈好,我也就不多说什么,免得你不爱听,你爹娘都是能干的人,慢慢供着俩孩子读书、学刺绣呗,我可都听人说了,学这两样东西都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 彩礼可是一杆子买卖,花完了就没了,总不能再把闺女嫁一次,不过二丫嫁了,不还有个三丫吗,二丫十岁就嫁了,那到三丫可能连十岁都留不到,就让这‘勤劳能干’的两口子给卖了。 白氏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两口子,自私自利的怂货,以前没分家的时候,连孩子都护不住,还整天教什么‘吃亏是福’,她可不会像崔氏一样狠心,为了彩礼把女儿卖出去。 大丫要是能嫁个秀才公,她一分钱的彩礼都不要,还得备上丰厚的嫁妆,倒贴钱也比沾便宜好,只要两家的关系好,将来什么样的好事轮不上,老三两口子就是眼皮子浅。 “行了,跟孩子在说这些干嘛,也不知道说点好听的,二丫,虽说是分了架,可你还是我孙女,咱们还是一家人,有些事情别计较太多,一家人哪那么多事儿。”苏婆子眯着眼睛道。 “奶奶说的是,我也不是爱计较的人,就是心里头总是憋不住火,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总想着忍忍忍,后来长大一点就什么都不想忍了,一丁点儿的不如意就想发火。” 苏苑拢了拢衣袖,这里头可真够冷的,柴火又不费钱,去山上砍柴捡柴就是了,怎么还不舍得烧火呢。 老宅这边态度大变,和前几日完全不同,周怀城和苏苑心里都明白,大概是因为知晓了苏大郎在学堂的待遇吧,所以才会是这样的态度。 既然拿不到好处,那就不会上赶着巴结了,但同时又不想狠狠的得罪他们,只能说一些风凉话。 苏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府城了,真不想在这里纠缠,原主那些年吃了不少苦,一部分是老宅这边儿的原因,更主要的还是做父母的失职。 她也是做过母亲的人,而且生养的还不是一个孩子,人心难免会有所偏颇,可总要尽力把一碗水端平吧,为人父母,喜欢让自己孩子吃亏的人,还真是少见。 眼下想这些还太早了,她年纪还小,虽然是嫁了人,可总有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感觉,生儿育女这些事儿还早着呢。 成婚不过十日,小两口就要启程出发去府城了,是跟着县城刘家的商队一块走的,苏苑和周怀城总共也才只有一马车的行李,除了他们二人以外,走的时候,还带了周怀城的书童——周金宝。 光听名字,就能听得出来父母的期许,周金宝是在周怀城县试考取案手之后,才被送过来做书童的,是他爹主动求上门的,还托了族中的长辈说事儿,就是想为儿子博一份前程。 周金宝原来也跟着周先生读了几年书,只是不开窍,家里头有没有旁的门路,就算是想像周家老二那样在县城盘间铺子,也没这份银子。 与其去铺子里给人算账,倒还不如给周怀城做个书童。 事实也证明周金宝的父母没压错宝,儿子刚开始做童生的时候,人家还是童生呢,还没过上一年呢就成秀才了,要是将来周怀城做了官,周金宝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周怀城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收拾书本、整理画册、研磨这些事情,基本上都是他自己做,金宝作为书童,任务就是帮着他跑腿,送个书信、买个东西,旁的也用不上了。 要是搁别人,这么清闲可能还会觉得惶恐,但周金宝不会,心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既是周怀城的同族,也是周怀城他爹的学生。 这样的关系,放在身边再合适不过了,少爷之所以不使唤他,还是因为不习惯,毕竟他不是打小就跟在身边的书童,周家也没有下人,少爷不习惯使唤人。 不习惯使唤人的周怀城,在府城安置好行李后,头一件事情就是买人。 “要个做饭手艺好的,再要一个针线活好的,模样周正、品性不错的丫鬟也得挑两个,丫鬟的年纪在十岁左右,仆妇只要年纪不是特别大就行。”周怀城道。 管家就不用了,他和夫人都商议好了,这个位置暂时由金宝来担任。 刘子轩不嫌麻烦,周兄越麻烦他才越好呢,反正对他来说这些事儿都不难办,比考试容易多了。 “成,我让人去人牙子那里挑一部分,回头领你院儿里去,让弟妹好好挑。”刘子轩挤眉弄眼的揶揄道。 谁能想到呢,被他爹盛赞的神童,居然还是个痴情种,明明前程无限风光,不知道有多少好婚事在前头等着呢,可却早早的就把青梅娶回家了。 唉,也不知道这位将来会不会后悔,他爹可是说了,有一门好婚事,就能少奋斗十几二十几年。 第32章 种田文里的女主(完) 如果说, 上辈子苏苑是开局就稳居高台,那这辈子绝大多数时候就是在躺赢了。 她在府城的生意刚走上正轨的时候,六郎就已经宫中举人, 而且还是头名解元。 等她在京城的首饰铺子也开张时,就已经是状元娘子,而且还是翰林院从六品编修的娘子, 过不了多久, 她也是有诰命的人了。 这一年苏苑只有十四岁, 周怀城只有十七岁, 是本朝年纪最小的状元, 同时也是唯一一个六元。 苏苑见过上辈子六郎高中的场景, 不过这辈子早早的就在沿途的路上订好了房间,守着骑马游街的新科进士经过。 除了在前头开路的侍卫, 新科进士当中,周怀城自然是走在最前头的。 一身红色的状元服, 骑在高头大马上, 颇有英气,只是跟后头的人比起来, 这位年纪轻轻的状元郎,不光是相貌上把探花郎都压下去了, 更重要是能稳得住。 心性活泼的, 坐在马背上左右张望, 时不时的还要跟围观的百姓互动一番,心性稍微稳重些的, 也都笑得几乎要露出牙床来。 讲道理, 十年窗下无人问, 一举成名天下知。 很少会有人不兴奋激动的, 苏苑还记得当年高考成绩和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也激动的不行。 相比之下,周怀城就过分稳重了些,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知道的是在打马游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心情不好,骑着马在外头溜达呢。 一直到经过夫人所在的茶楼,两两相望,不苟言笑的状元郎这才露出一个笑脸,引得围观的众人一阵欢呼,成群的花束和荷包过去。 苏苑也往下扔了自个儿准备的荷包,正红色的荷包上绣了一对大雁,荷包是她做的,上面的大雁也是她亲手绣上去的,只不过是照着六郎的画绣得,算是她们二人共同完成的荷包吧。 苏苑扔东西的准头和力度都很好,周怀城虽看上去是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可私底下一直有练习拳脚功夫,接住夫人扔过来的荷包很是轻巧。 不光是接住了,还亲自把荷包挂在腰间,就挂在状元郎专属的腰配上。 依着规矩,新科状元都是要回乡祭祖的,这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周怀成和苏苑离家四年,中间也就只回去了一次。 这一回重返故乡,家中的两位兄长特意跑到县城来接的人,还有在县城做教谕的刘子轩,到城门口去接的人。 刚到村头,族中的长辈和周父周母都已经过来了,连带着还有看热闹的村民。 尚未走到家门口呢,苏苑就瞧见了从隔壁村子赶过来的苏老三夫妇和三丫。 苏老三和崔氏还是老样子,几乎没什么变化,三丫倒是已经长得很高了,跟崔氏站在一块,头顶差不多已经到崔氏的耳朵边儿了。 放鞭炮的,吹唢呐的,敲锣打鼓的,声音响亮得连说话都听不清楚了。 一直到家里头,苏苑还觉得自个儿耳朵嗡嗡响呢。 “大家都先回去吧,俩孩子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先让他们吃顿饭歇歇,过几日再请各位来吃喜酒。” 把外人都送出去,留在这儿就只剩下自己人了。 除了周家的一大家子,还有苏家三房的一家四口,苏二郎是从学堂过来的,先生给学生们放了半天的假,今日就不再接着上课了。 他也没回家,直接跟着先生来了院子这边。 至于苏大郎,他不在学堂,从今年开春的时候起,就再没来学堂读过书,到镇上的粮店做算账先生去了。 要说起来,他能找到这份活计,不光是因为家里头使了银子,还沾了二丫夫君的光,毕竟这整个县的人都知道,周村出了位神童,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是举人老爷了。 虽说两边并不亲近,但并不妨碍他们是亲戚,大房两口子在给儿子找差事时,当然要把侄女和侄女婿挂在嘴边上了。 只可惜他们那个儿子不愿意读书,头两年的时候还好,虽然没读出名堂来,但起码还愿意去,后来参加了两次县试,两次都是在第一场就败下来了,人就开始厌学,今年开春的时候,家里头读书的银子都准备好了,就是死活不愿意去。 苏老大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什么道理都跟儿子讲过了,就连苏老爷子都劝了好几次,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了,还能把人押进学堂去,一路上不丢人啊。 所谓‘烂泥扶不上墙’,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苏大郎不愿意去读书,苏二郎其实心里头也已经打退堂鼓了,周先生的学堂里,多少年才出一个秀才,前几名才有考上童生的可能性。 他可不在前几名里头,四十多个人,他差不多在二十名左右。 他现在就是奔着算账、识字来的,将来能去镇上、去县里做个账房先生,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反正不管怎么着,都比在家里种地强吧。 苏二郎的好心态,完全是因为被打击惯了,以前二姐是一家之主,力大无穷,说一不二,后来他爹是一家之主,不光说一不二,还什么都管,每天半个时辰的训话。 就他爹那身子骨,他又是唯一的儿子,已经不指望将来当家作主了,就指望着出去做个账房先生,在外面的日子总不会有当爹的管着了。 别看苏老三当了一家之主之后抖落起来了,但是面对女儿和女婿,尤其是阔别四年后,身份不一样,又穿着特别贵气的女儿女婿,苏老三心里还挺怯的,都不敢上去搭话。 他都如此了,崔氏这个当娘的就更不用说了。 看着被围在中间的女儿,她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这真的是她的女儿吗。 她还记得这个女儿刚出生的时候,婆婆不管,苏老三也不上心,她连月子都没坐一天,就得忙家务活,就得照看刚出生的女儿,喂奶、哄孩子、洗尿布。 那时候她就在想,这要是个儿子该多好,这样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孩该多好。 她最苦的就是那段时间了,后来生二郎的时候,虽然婆婆不帮忙,但苏老三有时候会搭把手,二丫已经能帮着哄弟弟了。 生三丫的时候,除了喂奶,照顾孩子的事儿基本上都是二丫的,让她轻松了不少。 她记的那么小的二丫,根本就抱不动三丫,每次三丫一哭,就只能用手轻拍着三丫,嘴里小声念叨着:不哭不哭,睡觉觉…… 转眼间,这孩子都已经嫁出去四年了,看着一点都不像苏家人,也不像她,倒想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姑娘。 这要不是崔氏自己生下来的孩子,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她现在都会觉得这是从人家家里偷来的,她怎么能养得出来这样的孩子。 三丫只管盯着二姐看,既羡慕,又胆怯,羡慕二姐现在的好日子,胆怯更多的是因为二姐跟她不亲。 小时候宁肯饿着肚子,都要让她多吃一口饭的二姐,很久以前就已经不惯着她了。 这也不能怪二姐,要怪就只能怪娘,怪娘当初非要让二姐让着她们,这才伤着了二姐的心,更应该怪老宅那群人,明明都能供得起大哥读书,为什么那时候就不能让大家先吃饱肚子呢。 此后十二年,一直到周父在京城去世,扶棺回乡,周怀城和苏苑才再次回到这儿。 那时,苏苑已经是正四品的恭人,膝下有一个独子,名下有十几间铺子、几百亩良田。 在京城,除了她们家里自己人,没有人知道她有个名字叫‘二丫’。 除了周怀城和苏苑,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在寺庙里点了两盏长命灯,一盏是周怀城的,一盏是苏二丫的,还时常安排人出去布施,有时甚至亲自去。 因为知道剧情的缘故,苏苑对苏家没办法像对周家那样,苏老三两口子在的时候,每年还能收到从京城过来的信件和礼物,等着两口子相继去世,苏苑跟苏家的关系就断了。 在婆家不如意的苏大丫,跟她没关系,被分出去,无人奉养的苏老二和王氏,也跟她没关系,就是一母同胞的苏二郎和苏三丫,日子过好过坏,子孙不孝也好,丈夫纳妾生子也好,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儿。 在原主悲惨的一生里,这些人都不无辜。 第33章 知青文里的女主(1) 一九六九年, 七月。 苏苑没有想着先去找周怀城,放在她面前的棘手问题是——下乡。 等到下个月初八,她才刚满十五周岁,也就是说现在只有十四岁。 上边有比她年岁更大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大哥已经在罐头厂上班了, 可二哥和三姐这一对龙凤胎可还没有工作呢, 又都是刚刚高中毕业。 怎么看下乡的人, 都应该在这两个人当中二选一, 而不是让还没有满十五周岁的原主去。 但在这一篇知青下乡文当中,原主确实是家里第一个下乡的知青, 十五岁下乡,等到回城的时候, 已经二十五岁了。 跟同样是知青的丈夫在乡下结了婚, 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一子,两个人都是年纪不大就下了乡, 没上过高中, 在乡下做知青的日子里, 也没有读书的条件, 恢复高考跟她们没什么关系。 两个人带着儿子回了城, 没有工作, 也没有学业,只能住在婆家的客厅里, 每天出去抢零活干。 下乡的日子苦,刚回城的那几年也不好过, 一直到两个人开始做小生意, 日子这才慢慢好起来。 可日子好过了没几年, 男主又跟身边年轻的女大学生搞起了暧昧, 甚至差点弄出来个私生子,原主不是没想过离婚,可是她跟男主的事业是在一块儿的,不好分出去,更何况她们之间还有个儿子。 原主舍不得让儿子没有完整的家庭,所以就只能斗小三,挽回出轨丈夫的心。 小三远走他乡,渣男回心转意,两口子事业蒸蒸日上,儿子懂事听话。 这就是原主在书里的结局了。 不管是从上辈子的记忆里,但是从原剧情当中,苏苑都知道下乡的日子不好过,别看她有一身的大力气,可这时候查得多紧,山上的、水里的东西都是公共财产,不是逮着了就算自己的。 一个人顶天了就十个公分,就算干十个人的活,那也是十个工分,拿十个公分的粮食,力气再大也没用。 更不要说,买东西还不方便了,没几样东西是不需要票据的,在城里头有供应,下了乡,那就是靠公分和人头吃饭了,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张票据。 苏苑不想像原主一样下乡,再说了,依着苏家的情况,本来也不该原主去下乡。 苏父苏大川本来也是这么想的,瞧着闷不吭声的一家人,他作为一家之主不得不先发言。 “这不是愿不愿意的事儿,是咱们家必须得有一个人下乡,大成是有工作的人,四苑年纪小,下乡还是二龙和三凤比较合适,你们俩商量商量,看谁去吧,不管谁去,家里边儿不会不管的,缺什么东西,只要家里有,又不是不能寄过去。” 苏龙和苏凤两个人谁也不想去下乡,在爸妈从厂子里回来之前,就已经吵过了,甚至差点儿大打出手,之所以没动手是因为两个人达成了共识。 他们俩都不去,别人去。 大哥有工作,四苑可没有。 “我在机械厂的那个同学周爱民,他爸是厂子里的副厂长,我们俩高中的时候关系最好了,他说可以把我弄进去做临时工,我就不下乡了吧,我在这还能有一份工作,补贴家里头。”苏龙半真半假的道。 他有个同学叫周爱民不假,周爱民有个当副厂长的爸也不假,他们俩关系好也是真的,这些爸妈都知道,但能把他弄进去做临时工是假的。 周爱民,苏苑抬头看了看她这个二哥,不知道这个‘周’跟六郎有没有关系。 苏父点了点头:“这事儿能不能说准?” “人家周爱民他爸那么大一个副厂长,安排个临时工进去还不容易。”苏龙梗着脖子道。 苏凤也有不下乡的理由:“我生下来就体弱,还不到五斤重呢,根本就干不了农活、吃不了苦,再说我已经高中毕业了,要是哪个厂子里招聘工人,只要我去考,肯定能考得上。” 苏凤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爸的脸色:“要不然让小妹去吧,她虽然年纪小,但是体格好,等我找到了工作,我把一半的工资和福利都给小妹寄去,这样我们俩就能都不吃苦了。” 苏苑颇为平静的看着地面,在原剧情当中,苏凤一直没找到工作,最后是顶了苏母的工作,才留在城里的,一半的工资和福利,自然也就没有原主什么事儿。 至于苏龙,后来为了避免下乡,顶替了苏父的工作。 也就是说这俩高中毕业的,最终都接了父母的班儿,都是把最小的妹妹十五岁就送出去做知青了。 “四苑太小了,她才十五岁。”苏母放下手里的针线活道。 哪个儿女下乡,她都舍不得,更不要说小女儿年纪还这么小。 苏父倒是觉得二龙和三凤说的都有道理,高中生当然比初中生更好找工作,而且乡下也不是那么苦,他也是从乡下出来的,不觉得乡下的日子真就过不去。 而且四苑性子好,出去能跟人打成一片,不像这两个大的,容易得罪人,出去更难混。 “四苑,你觉得呢,爸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不想下乡,下乡就见不到爸和妈了,我想陪着爸妈,二哥二姐比我先出生好几年,比我多陪了爸妈好几年,让他们去乡下待两年吧。”苏苑坐在这儿已经酝酿了许久的情绪,所以边说着边就已经哭了出来。 会哭的小孩有糖吃,原主心疼哥哥、心疼姐姐、心疼爸妈,所以才会愿意下乡,吃尽了苦头。 “好孩子,别哭别哭。”苏母拍着小女儿的肩膀,“还没说准呢,咱们不下乡,就陪着爸妈好不好,当家的,你说句话!” 当家的不想说话,只觉得头疼。 “我要是能下乡,我就替你们下乡了,你们也别把下乡的生活想得那么糟糕,人只要有本事了,在哪儿都能过得好,踏踏实实干活,总能有口饭吃,城里乡下的能有什么区别?” 这些话说的,如果是几十年后,苏苑还相信,但是现在的话,还是算了吧。 苏大川点着烟,吸完了一整根,家里都没一个人说话。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去,那就抓阄吧,谁抓着了谁就去,这样比较公平。” 每个人三分之一的概率去,三分之二的概率留下,应该就没意见了吧。 把去留交给运气,苏苑不太想这样,不光苏苑不想,苏龙和苏凤也不想。 “我马上就是有工作的人了,还是在机械厂的工作,没了多可惜。” “我是高中生,我更容易找工作。” “那就考试好了,谁考的最差谁就去,学历高的不代表招工考试就能考得好。”苏苑提议道。 苏苑一方面是有原主的记忆,好歹也活了几辈子,不觉得应付不了考试,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比较的对象比较菜。 这两位可都不是好好学习的主儿,之所以一直上到高中,是因为没有工作的机会,不是因为好学,也不是因为学习成绩好。 “你们俩觉得怎么样?”苏父觉得这跟抓阄也没什么区别,两个大的学习不太出彩,但多学了两年,小的那个倒是学习好点,可毕竟只是初中毕业。 “那考什么?”苏凤小声道,跟四苑比,她没有完全的把握,毕竟没有比过,但她肯定能比二哥考的好。 “我去四楼刘主任那里拿套卷子,我们厂里上个月有招工考试,成绩已经出来了,他那里应该有试卷,你们就做这套卷子,我让刘主任帮着改,垫底的那个下乡。” “不是,爸,我已经是有工作的人了,周爱民他爸你还信不过吗,一个副厂长想安排工作还不容易,而且有周爱民他爸的关系在,我很快就能转正的,我要是下乡了,那可就太可惜了,机械厂可是咱们市里最大的厂子了。” 苏龙急得就差剁脚了,又不是学校,也不是工厂招工,一个下乡还考上试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编瞎话骗我们,爸,二哥撒的谎还少吗,别听他的,他肯定是骗人的,要是真有这事儿,二哥早就跟咱们炫耀了,哪里等得到现在,咱们还是考试,考试最公平。”苏凤赶紧道。 只要有二哥,她就绝对垫不了底,这个自信她还是有的。 “我那不是想着,等工作下来,给你们大家一个惊喜吗,谁会想到有下乡这事儿。” “行了行了,不愿意抓阄,那就考试,四苑高中都没上,她能考试,你就不能。” 苏龙瞧了瞧他爸,又看了看三妹和四妹,小声道:“要不还是抓阄吧,我不能欺负四苑,她年纪小,抓阄公平。” “还是考试吧,二哥别一会儿一个主意。”这是苏凤。 “二哥知道我年纪小,不如我就退出吧,别让我下乡。”这是苏苑。 “那就考试,我上去找刘主任,你们先把纸笔拿出来,找好位置,谁也别抄谁的。”这是苏父。 纺织厂这次招工招的是会计,里面最多的就是算术题。 刘主任跟苏父也是几十年的同事了,虽然不在同一个部门,但人很好说话,所以人家也不嫌麻烦,手抄了三份试卷送下来,亲自监场,当场改卷。 “你们家四苑学得真不错,这次招工四十多个人考试都没一个满分,我记得她这才初中毕业吧,这样的试卷能考满分,真是相当不错了,早知道你该托关系让她来试试的。”刘主任感慨道。 苏父与有荣焉:“下次,下次有机会就让她去考。” 三张试卷都已经判过分数了,放在面前,谁高谁低,一目了然。 “也就是你们家,下不下乡还能由考试来决定,别人家年纪相差大的孩子,放一块考试也不合适。”这一看就是年纪小的吃亏。 “嗨,这不是省事儿吗,合适的留下来更容易找到工作,这事儿您可别给我传出去,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别惹出是非来。”刘父祝福道。 “行行行,我你还不放心,不会跟别人说的,就算真有人看见这试卷,咱也不可以下乡的事儿,就说几个孩子试试难度。” “对对对,就这么说。” 苏苑的试卷是满分,苏凤的试卷刚及格,苏龙的试卷离及格还差着呢。 把刘主任送回去,苏父背着手回来:“说好的事儿,谁耍赖,我拿腰带抽他,二龙的分数是最少的,你也是年纪最大的,还是男孩,下乡就报你的名字,放心吧,只要有回城的机会,我们肯定给你抓住,咱就是在乡下待几年,体验体验生活。” 苏龙耷拉着个脸,就快哭出来了,既怕他爸的鞭子,又怕下乡之后的生活。 回肯定是要回来的,就像他爸说的,在乡下待几年,有机会就回城,可关键是他一年都不想待,如果是让他在那边待上十几天,这样体验生活的话,那还行。 木已成舟,苏龙只能给自己争取福利:“我得多带点粮票,再让妈给我做身新衣服吧,还有家里那个水壶我得带着,不然下地干活怎么喝水,让妈每年给我寄两双鞋吧,还有衣服,要不然我到那儿穿什么……” “要不你们俩再商量商量,救我一命。”苏龙眼巴巴地瞧着两个妹妹。 这要是再早上一年就好了,早上一年的话,肯定是大哥下乡,大哥才不会像这两个一样,自私自利。 苏凤和苏苑,摇头的摇头,摆手的摆手,反正是都不同意。 作为一个即将下乡的人,苏龙当然可以多提些要求,能满足的,苏父、苏母都尽量满足,苏凤和苏苑都没工作、没钱。 苏成是有工作的人,虽然现在还没转正,但每个月有十二块钱的工资,往家里交一半,剩下那一半大多都攒着呢。 本来想拿一半出来给老二,可瞧着也挺可怜的,就全拿出来了,苏母除了上班时间,现在就忙着给二龙做衣服、做鞋、买东西。 这些都超过了原主当年的待遇,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苏苑也帮着缝了条裤子,帮着排队买了些日常用品,不管怎么说,苏龙都是过去吃苦的。 “你听好了,家里只要有机会,就肯定让你回城,你在那边好好的,缺什么就写信告诉我们,好好干活,到那儿听干部的话,千万不能搞对象,咱们是要回城的。”临行之前,苏父可谓是再三叮嘱。 苏龙胸前绑着大红花,手里头拎了三个大袋子,身上还背着他的斜挎包和水壶。 “我知道,别忘了给我寄东西,要不是下乡,我就在机械厂做临时工了,照着这个待遇来给我寄东西,我肯定不搞对象,能回来我就回来。” “大哥你可别忘了我,咱们可是亲兄弟,有什么好东西寄给我。” “三妹、小妹,我可是替你们俩受苦去了,等你们找到工作,工资和福利也该有我的一份,别忘了给我寄。” 这话说得,离别在即,没人反驳就是了。 大家都想着寄东西,只是总要量力而为,而且也确实是要看彼此之间的情分。 一家人送走了苏龙,这才开始盘算两个女儿的事儿。 苏凤已经高中毕业了,上大学不可能,那就只能找工作。 苏苑初中毕业,倒是还能再去高中上两年,但也不是不能找工作,初中的学历也够了,还是怕没机会。 回去的路上,苏父问道:“三凤没找着工作之前,就先在家里做家务,这么大的姑娘了,也该会做饭了,四苑你是怎么想的,还上高中吗?” “我打算回家找工作,看看哪个厂子里有招工的,能不能托着人参加,跟三姐一样,就不去上高中了。” 如今在学校也学不了太多的东西,上大学都靠推荐,等将来高考恢复了,高中毕业的能参加,初中毕业的也能去参加,她就不浪费这两年的时间了。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挣钱的和吃白饭的在家里绝对不一样。 “那就在家做家务,好好看书,好好准备吧。”苏父长长的叹了口气,一个萝卜一个坑,工作哪儿那么好找。 苏苑现如今还真没什么明确的目标,各个厂子招工很多并不是面向所有人,而且招工的消息也很难及时获得,有可能知道的时候,人家已经招完了。 现在福利最好的,当然是工人,有技术的工人,可她哪有什么技术,上辈子倒是专门跟大厨学了手艺,还记了不少方子、食谱。 可关键是现在又不能干个体,想去单位做厨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针线活虽好,可现在都是用缝纫机,没几个手工的了,绣花的技术,没头没尾的也不能拿出来,再说现在也不重视这个。 外语还能说几句,但也没有用能用得着的地方,准确的说,应该是她去不了能用得上外语的地方。 至于书法、绘画这些用来锦上添花的东西,现在压根儿就用不上。 苏苑打算这几天先出去逛逛,看看形势再说,原主一直在上学,对外面的情况并不是很熟悉。 第34章 知青文里的女主(2) 苏龙下乡的第二天, 家里头就收到了街道办送来的两张招工申请表。 一张是给苏凤的,一张是给苏苑的。 除了姓名、学历、家庭住址、毕业学校这些常规的项目之外,还有一栏是写自己就业意愿的。 这年头, 大家最想去的当然是国营饭店,油水大不说,工作也体面, 只不过这样抢手的地方, 很难轮得着普通人。 苏凤和苏苑一样, 填的都是服从分配, 事实上, 现在这时候确实没有让人挑拣工作的余地。 苏苑不想坐以待毙, 所以把初中的政.治课本翻出来了, 还跟三姐借了高中的政.治课本,看课本、背语录, 去废品收购站花两毛钱买了一摞的旧报纸回来。 连上大学推选的都是思想积极的人, 想要给报纸投稿,在思想上当然不能出岔子。 有些道理是一通百通的, 苏苑虽然不太记得当年马哲课上的内容,但学习的能力是有的, 把关键点提取出来, 先摸清楚课本上大致的内容和脉络,然后再紧抓时事,研究各个报纸的风格。 在江水市能买到的报纸有限, 市报、省报、新.华日报、民生日报,还有教育日报,再多就没有了。 苏苑研究的就是这五份报纸,不能一稿多投, 风格上多多少少也有区别,所以她的每一份投稿都是有针对性的,毕竟邮费也不太便宜。 原主总共就攒了一块五毛钱,除去买报纸、买邮票、买信纸的钱,总共也就只剩下一块了。 一块钱能买一斤多的猪肉,能买四五斤大米,能买八瓶汽水,能让她把这五份投稿全都寄出去。 五份投稿全都寄出去,苏苑兜里头就剩一毛二了。 穷是真穷,饿也是饿了。 在找到工作之前,家务活归苏凤和苏苑两个人来干,没有分工,而是一人一天轮流来,做饭的粮食和菜都是苏母提前拿出来的,给多少就做多少。 每个人每月的供应是有限的,月初吃太多,月末就要饿肚子,所以苏母可不敢大大咧咧的交给两个女儿。 “趁着大成今天歇班儿,你们仨去城外转转,挖点野菜回来,明天做菜窝窝给你们吃。”苏母看着袋子里不多的玉米面道。 这个月也没几天了,野菜和玉米面凑合着吃上几顿,面粉就能剩下来几斤。 过年过节总还是要包顿饺子的,面粉每个月省点,到时候才能拿得出来。 “行,待会儿我就带她们过去。”苏成直接应下来,也不管自己累不累了。 家里头三个有工作的,最累的当属苏成了,他在罐头厂干的是装卸工,一箱箱的罐头往仓库里搬、往车上搬。 苏父干的活就轻省多了,原来是仓库管理员,后来一步步升成了副主任,虽然是个油水不多的冷衙门,但手里头多少有点权力,体力活基本上不用干。 再说苏母,她跟苏父是一个厂子里的,在生产车间做纺织工人,也不怎么轻松。 苏成愿意去,但是苏凤不乐意,这大夏天的,可是七月份,外边有多热就不说了,关键这么晒的日头很容易就能把人晒黑。 她还想着找个好工作呢,怎么着也得把自己打扮的体体面面的,晒成黑炭头,瞧着和乡下种地的一样,那不是耽误事儿吗。 “我不去,我跟同学约好了,吃完早饭就去她家,商量商量找工作的事儿,街道办现在也没个消息,还不是得指望我们自己。” 正说着呢,人家街道办的同志就上门了。 街道办的刘大娘,就在这一片住着,已经做了十几年的主任了,家家户户就没有她不熟的人。 拎着大布兜,双手交给挎在腰上,就没有比这更接地气的街道办主任了。 “有好事儿我可是想着你们家呢,这不,鞋厂有几个名额,你们家不是有两个待业的吗,给你们家一个名额,你们商量商量谁去。” 这样的工作是不需要参加招工考试的,而是由街道办推荐给鞋厂,进行半个月或一个月的入厂培训,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走人,然后才分配到各个车间去做学徒。 基本上没有被开出去的,只是技术的好坏,职位的高低,位置的差别,决定了工资和福利的多和少。 “刘大娘真是麻烦你了,快坐快坐,孩他娘赶紧倒杯水来。”苏大川招呼着人坐下,颇为热情。 鞋厂在市里只能算是个小厂子,不过百十个人,福利和待遇跟大厂的是没法比,但工作这事儿,骑驴找马总好过在原地打转吧。 “不用忙活了,我这还得给好几个人送信儿呢,人家鞋厂要初中毕业及以上的,你们家这俩闺女都合格,就是这好处咱不能可着一家给,别人该说闲话了,只能给一个,你们商量商量,这一个萝卜一个坑,先把坑占住了再说。” 刘大娘一直都是个热心人,愿意说这话也是为了苏家好。 “明白明白,真是多谢您了,我们商量商量,下午就给您信儿。” 工作都快有了,还去挖什么野菜,不挖了,先商量商量这工作的归属。 刘大娘确实是有事儿,连口水都没喝,扔下表格人家就走了。 苏大川的意思,当然是让三凤去,这长幼有序嘛,再是好事儿,不也得一个一个来。 但奈何苏凤本人不乐意去:“还是让小妹去吧,我再等等。” 鞋厂那么破的一小厂子,工资不高,福利也不好,能有什么前途,还基本上都是女工,想找个好对象都难。 不如让小妹先去占上,等再有好工作,那就肯定是她的,要是没有,那跟鞋厂的工作比起来,还能差到哪里去。 “你可想好了,别到时候反悔。”苏大川对几个儿女还是了解的,孔融让梨的故事他听过,但不像是三凤能干出来的事儿。 “就让小妹去,她年纪比我小,我这个当姐姐的也让让她。” 苏凤不愿意去,苏苑却是愿意的,如果说刚开始给报纸投稿那两天,她是信心满满,但今天已经是第五日了,有两家报纸可就在本市,按理来说也该有封回信了,现如今却一封信都没收着。 十成的信心现在被打击的还有三成,有份鞋厂的工作,总好过在家里头闲着,兜里就剩一毛二,饿着肚子都没钱给自己开小灶。 “那就四苑去,把表格填了,待会儿就送到街道办去,等着刘大娘回来,亲手交给她。”苏大川直接安排道,“也别出去挖野菜了,有那功夫不如多打听打听鞋厂的情况,别到时候啥也不知道,机灵着点。” 小姑娘被安排过去,肯定不能去当装卸工,多数是安排到车间做工,也行,好歹学门技术。 苏苑认认真真填了表格,没用她自个儿的笔迹,而是模仿了原主的笔迹,毕竟原主原来的作业本、书本都在那放着呢,突然改变笔迹,很容易被人发现,这可是个需要谨慎的年代。 “我跟小妹一块去送表格吧,顺便出去透透气。”苏凤一把挎住小妹的胳膊,她就不信街道这么多毕业生和待业青年,刘大娘手里就只有几个鞋厂的名额,肯定有更好的工作。 苏苑把填好的表格叠起来夹在书本里,书本又放进斜挎包里,这才带着三姐出门。 “工作我可是让给你了,之前下乡的事你别记仇,是二哥先说你也毕业了,也到了可以下乡的时候,这都是二哥的主意,跟我可关系不大,再说我这回把工作都让了,咱们算是两清了啊。” “两清了。”苏苑很是无奈的道,跟上辈子那一大家的人比起来,这一辈子的家人其实还好。 原主年纪小,按理不该下乡,但苏凤和苏龙也只比她大了两岁,在下乡这事儿,谁也不愿意去,可不就得相互推诿。 “你是初中毕业,别看上次那卷子你考得好,但人家单位不认这个,人家就认学历,鞋厂是小了点儿,那你想啊,你到了那里肯定更容易往上升,是去个大厂子,初中学历人家肯定不稀罕,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往上动一动呢。” 苏凤自觉多上了两年高中还是有用的:“我要是去鞋厂那真是可惜了,得去大厂子,要不然浪费了我这学历。” 要不是家里够不上人,大伯也管不了上大学的事儿,她更盼着能被推荐去上大学。 她可是听二哥说了,机械厂的几个大学毕业生,刚一到厂子就能领五十多块钱的工资,她爸这都干了多少年了,每个月的工资也才只有三十六块钱,她妈更少,只有三十三块。 真是没法比。 “这鞋厂到底有多小?” 好歹也是一厂子,还是国营的,怎么就被她三姐嫌弃到这份上。 “比咱爸妈的纺织厂小,比大哥的罐头厂小,反正是一特别小的厂子,工资少,福利也少,过年不是发斤花生,就是发斤黄豆,不能更抠门了。” 纺织厂还能发兜子苹果、发两盒烟呢,罐头厂差了点,但也有水果罐头拿,过年用来送礼正正好,哪像鞋厂,要什么没什么。 第35章 知青文里的女主(3) 虽然还没正式入厂, 但街道办在大伙心里还是靠谱的,家里头能多一个人有工作,对苏家每个人来说都是高兴的事儿。 苏父在给二儿子在信上,也专门把这件事儿写上去了, 既是分享喜悦, 也是想让儿子放心, 城里的工作也不是那么难找,过两年等政策宽松了, 想要找机会回乡还是很容易的。 毕竟家家户户这回基本上都有下乡的孩子, 那么多人呢,怎么着也不可能, 让这些孩子在乡下天长地久的待下去吧,肯定是要回城的。 苏父的想法应当也代表了这会儿大多数人的想法,只有苏苑清楚的知道,回城没大家想象的那么容易,不然原主也不会在乡下整整待了十年。 “苏苑, 二楼的苏苑,有你的信,下来拿一趟。”邮递员小哥一边骑车,一边喊道。 还真别说, 苏苑他们家虽然住二楼,可楼下的声音是听得一清二楚, 一点都不带隔音的。 “马上来。” 苏苑在房间里高喊了一句, 就赶紧下去了, 跟她一块下去的还有苏凤。 家里其他三个人都上班去了,只她们两个人在家。 “在这儿签个字就行,这三份都是你的, 你这信还挺多的。”邮递员小王竖起了大拇指,信是从哪儿寄来的,这信封上可都写着呢,清一色的全是报社,苏副主任家看来是要出个文化人了。 “王哥,咱们这儿一般都是几天送一回信啊?我这几封信都是一天到的吗?”苏苑一边签字,一边好奇的问道。 这些回信她已经盼了好几天了,这不来是不来,一来来三封,要是再过上两天还不来信,她基本上就不会抱希望了。 “也不一定,有时候五六天,有时候一星期,你这几封信应该也不是一天来的。” 苏苑点了点头:“谢谢王哥,那我们先上去了。” 苏苑这会拿着信封也是相当紧张,不会是退稿信吧。 还没上楼呢,苏凤就已经先把一封信给拆了。 信纸上写什么两个人都还没来得及看,但是都看见了汇款单。 四块五毛钱的汇款单,只这一封,花出去的钱就连本带利的都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投的稿,我都不知道,还是省报,也太厉害了。” 苏凤有些不明觉厉的看着自家小妹,眼睛都瞪圆了,她不是不知道小妹读书好,就是没想到能好到这份上,学校的老师都没在报纸上发表过文章,小妹可才初中毕业。 “信上说了刊登在8月6号的报纸上,也就是前天的报纸,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得着,等把钱取了,咱们去看看能不能买得着。”苏凤已经决定了,她也要买一份,带出去给她那些同学们都看看。 “快看看这两封,我帮你拆。” 苏苑把两封没拆的信都交给三姐,自己则拿着报社的回信在看,瞧瞧人家这字,刚健柔美。 她已经打算慢慢改变原主的字迹了,原主的字迹过于娟秀,也不是写得不好,在这个年纪,已经算得上是一手好字了,只是与她写字的风格差距也比较大。 她写字的风格,受她爹齐国公的影响比较大,比六郎的字迹还要刚健几分。 省报的汇款是最多的,剩下的两份分别是四块一和三块八,加起来总共十二块四,差不多已经相当于学徒工一个月的工资了。 苏凤满脸羡慕的看着自家小妹,鞋厂的工资和福利不高,可要是加上稿费,就足够小妹过得像机械厂的工人一样滋润了。 要是她也会写稿子就好了,反正她现在也没工作,不如让小妹来教她写稿子。 苏凤心里的主意在看见报纸之后,就完全打消了。 可千万饶了她吧,这上面的内容跟她们高中写作文可完全不一样。 三份稿件都刊登在前几天的报纸上了,苏家跑了好几个地方,只买到了省报和市报的,没买到教育日报,不过这也无妨,比起教育日报,在他们这儿还是省报和市报的名气更大。 苏父把报纸当下酒菜,看着报纸喝酒,而且说的还不是瓜干散酒,而是来贵客才舍得喝的西凤酒,两块五一瓶呢,这酒也就只拿来招待过厂里的领导和苏大伯。 “咱们老苏家终于出了个文化人,要是你们爷爷奶奶活着不知道得有多高兴呢,等下个月休假,我就回去看看你们爷爷奶奶,烧点纸,把这好事告诉他们,你们大伯那边也得写封信,四苑也写点儿什么,跟我写的一块邮给你大伯。” 苏大伯是个军人,参军二三十年了,已经是副团长了。 苏大伯和苏父,还没有成年的时候,父母就接连去世了,苏大伯去当了兵,苏父在城里的工作还是苏大伯后来给安排的呢。 虽说长兄如父,但兄弟俩很多年都没见过面了,又各自有了各自的小家庭,来往早就不如原来密切了,苏父每年都会给苏大伯写封信,信上的内容得绞尽脑汁好几天才能想出来。 不像这回,还没写呢,好多话都已经涌现在脑子里了,大哥要是知道四苑这么有出息,肯定也会高兴的。 苏母也高兴,只是跟丈夫高兴的点不一样,丈夫是因为四苑上报纸高兴,她高兴则主要是因为稿费,一下子就多出来十几块,就跟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这钱什么时候取了去,你也快去鞋厂上班了,把钱取出来,再拿上布票,给你做新衣服,穿的体体面面的去上班。” 四苑年纪最小,所以基本上也没穿过什么新衣服,都是穿上头哥哥姐姐们剩下的衣服。 前几天她就想给四苑置办身新衣服了,但是家里头布票还有几张,钱基本上没了,苏龙下乡,给他买了不少东西带过去,剩下的钱也全都塞给苏龙了,家里头都指望着下个月的工资买米买面了。 “不用,我还有身不打补丁的衣服呢,这钱还不如用来买洗头膏和擦脸油,我还想再买点信纸和邮票。” 比起衣服,苏苑确实更想改善一下洗头和洗脸的条件。 苏家洗头都是用洗衣粉,擦脸油只在冬天用,春夏秋这三季都是直接把脸擦干了,什么都不抹。 苏苑这几天宁可用清水洗头发,也没用洗衣粉,实在是下不去那个手。 孩子大了,知道要好看了,尽管觉得有些浪费,苏母也没说什么,比起这笔钱花在哪儿,她更想说的是往后的稿费。 “你大哥的工资只给自己留五块钱,剩下的都交上来,到你和三凤这儿,原本也该是一样的,但这不还额外多了一份稿费,你今年才多大,拿个十块八块的还行,拿多了还不都霍霍了,这回就算了,下回再有稿费还是交家里来吧。” 自己的工资和大川的工资,那还不是放一块,一大家子一起用,四苑的稿费也是这样,她又不是自个儿昧下来,而是大伙一块儿用,省得都给霍霍了。 四苑但是跟老大一样,一个月五块钱的零花,想买什么买什么,想攒就攒下来了。 苏苑写稿子的初衷,就是想手里能有俩钱买东西吃,手里头没票没关系,黑市上光拿着钱也能买得着。 “这回是撞大运了,往后头投稿人家给不给发表还不一定呢,再说了,这要是投搞的一分钱都摸不着,我也提不起兴致来想这些了,不如这样好了,我每个月的工资全都交家里头,不给自己留那五块钱了,零花钱就是我自己投的稿费,想多得就多写,人家要是不收,那我当月就没有零花钱,爸妈觉得怎么样?” 苏苑也不是要把所有的钱都攥手里头,她吃喝住都在家里就不说了,人家把一个小婴儿养到十五岁,家里头也确实紧巴巴的,她总不能就过一个人的逍遥日子吧。 每个月多五块钱,对苏家来说可不是不疼不痒的事儿,比起稿费的不稳定,每个月多出来的这五块钱,那是稳定的。 苏父赞成,苏母也没话说,虽然这一下子就是十几块,可四苑不是也说了,她都投稿一年多了,这才摸出来点门道,也算是撞大运了,往后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苏成和苏凤就更不会说什么了,一个向来都不怎么爱说话,一个则是没工作,再怎么觉得鞋厂不是好单位,苏凤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家里吃白饭的。 再说了,钱让妈拿着,要么是攒起来,要么应该就是给苏龙寄过去,还不如让小妹自己拿着呢,小妹买了洗头膏、擦脸油,难不成还能藏起来不给她用,她们俩可住一间屋。 苏家总共才三十多平米,三间卧室,一间客厅,苏父苏母住一间,苏成和苏龙住一间,剩下那一间就是苏凤和苏苑的。 苏龙下乡之后,现在是苏成自己住一个房间,不过,苏成今年都二十了,已经有人打听苏成的婚事了,苏父苏母之所以没给大儿子相看姑娘,还不是因为把家底都掏给苏龙了,娶媳妇总还是要攒攒家底的吧。 洗发膏、擦脸油,苏苑还去黑市上买了两斤肉,买了几根大骨头,稿费一下子就花出去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在下一次稿费和工资发下来之前,还是拿来应急比较好。 第36章 知青文里的女主(4) 苏苑很快就收到了鞋厂那边的通知, 下周一过去参加入厂培训。 这次鞋厂一下子招了十六个人,对于大厂子来说,招十六个工人当然算不了什么了, 但是对仅有百十个人的鞋厂而言,这人数可就不少了。 苏苑疑心, 厂里头是要扩大规模, 所以才会一下子招这么多人。 十六个人当中, 苏苑就只认得一个,跟她隔了两栋楼住着的王红军,父母也是纺织厂的工人,比她大了三岁。 王红军就只有兄妹两个人, 妹妹王红梅比苏苑还小一岁呢,但这回下乡,走的就是王红梅, 而不是更为年长的王红军。 父母偏心这种事还真是屡见不鲜。 说是入厂培训,可鞋厂这会儿有些不走寻常路, 等人都到全了才宣布要考试。 “大家也不用紧张, 就算是考的不好, 也一样参加入厂培训,一样到厂子里来做工,之所以安排这一场考试, 就是想摸摸大家的底。”戴着黑框眼镜的斯文男子站在前面道。 下面都是初来乍到的新人, 自然没人敢吭声,没人敢在这时候交头接耳。 主持考试的男子, 也没有要向大家做自我介绍的意思,亲自发了试卷,亲自监场, 又亲自把卷子都收起来,一句话没说就离场了。 “要是早知道考试,就在家多看看书了,这不都要入厂培训了,怎么还考试。” “谁知道呢,反正那领导不是说了,考不好也让咱们参加培训,没事儿没事儿。” “你说他们是不是要选拔个小组长什么的,不然这么大费周章干嘛?” 房间里闹腾腾的,一直等到有新领导进来,才安静下来。 “刚刚给你们考试的,是咱们张厂长的秘书,待会试卷就能改完,大家先等一等,等成绩出来再做安排。” 连厂长的秘书都出来主持考试了,可见厂里头对这场考试还是很重视的,大家伙一边觉得紧张,一边又觉得兴奋,尤其是在学校功课不错的。 苏苑也有几分高兴,虽然不清楚这场考试选拔什么,但好歹也算多了个机会。 苏苑猜测,厂里头或许需要选拔几个坐办公室的,会计或者是干事,而且很有可能是宣传干事,不然怎么可能平白无故还有几道绘画题。 这年头厂子里的宣传手段不多,最主要的就是黑板报了,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基本上是宣传干事的必备技能。 十六个人的试卷,说改也快,苏苑没有手表,估摸着差不多一个小时,张厂长的秘书就抱着试卷回来了。 没说名次,而是在参加考试的这十六个人里头,喊了五个人一块出去。 三男两女,苏苑就是其中之一。 本来以为是喊她们出去安排职务的,没想到刚刚只是笔试,如今这才算是还是面试,而且面试官还是张厂长,因为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岁的年轻厂长,瞧着还没有秘书年岁大呢。 别说第一次参加工作的其他四个人了,就算是生活经验丰富的苏苑,也有些吃惊。 如今这才是六九年,招聘职工远没有后世那么多花样,而且鞋厂实在不能算是个大厂,往常也没听说过有这么多花样,这要是像机械厂那样的大厂子,或许就没那么让人吃惊了。 跟笔试的时候比起来,面试针对性要强很多,每个人差不多要十几分钟,因为是单独面试,苏苑也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在五个人里头如何。 张厂长看起来很不好说话的样子,从头到尾一直绷着脸,苏苑本来还觉得自己答的不错,可瞧着这位年轻的厂长,也越来越没信心了。 苏苑最终被安排去了销售组,五个人里头,跟她一块的还有一个男同志——孙继周,年长她三岁,是个高中毕业生。 剩下的三个人,一个去了工会,一个去当会计,还有一个则是回去跟剩下的人一块参加培训。 鞋厂的培训,自然是学习在流水线上制作鞋子,等到培训结束还会有考核,手艺好的,留在车间当工人,手艺不行的,那就只能安排到别处了,装卸工、清洁工,实在不行还可以在厂子里做临时工。 “咱们厂长刚调过来两个多月,瞧着是准备大干一场,不然鞋厂今年也不会招这么多人,咱们算是赶上好机会了,都得感谢张厂长,以后咱们可都得听话。”孙继周小声道。 看出来了,这不光是个消息灵通的,还是张厂长魏莱的死忠。 跟慷慨激昂的孙继周比起来,苏苑反应要平淡的多,跟表忠心比起来,她更关心张厂长的履历:“这么年轻就是厂长了,之前是干什么的?” 孙继周还真知道点儿,最起码比苏苑知道的多:“张厂长是退伍军人,受过伤,身体不适合当兵了,这才退伍,被安排来咱们厂当厂长。” 这些都是原剧情当中不曾有过的,苏苑只知道在原来的剧情当中,苏凤一开始嫌弃鞋厂,压根就没去,结果旁的工作也没能找到,至于鞋厂最终发展成了什么样,还真没什么印象。 刚上任就能做这么多安排,想来张厂长也是有一腔雄心和抱负的,做为职工,苏苑当然喜欢在这样的老大手下工作,总好过在厂子里头混日子吧。 而且比起在一线的工人,苏苑倒是更觉得自己适合做销售员。 家里头对苏苑的工作没发表什么意见,反正工作单位还是鞋厂,就算苏凤这段时间一直没找到工作,也并不羡慕自家小妹。 有什么好羡慕的,那么个小破厂子,工资不高,福利不好,出去也不能让人高看一眼。 再说了,她现在在家呆着也没什么不好的,好不容易从学校毕业了,每天吃完早饭还能睡个回笼觉,能一直睡到中午头,等吃午饭再爬起来,下午没事儿,还可以出去跟同学溜达溜达,想上哪儿上哪儿,谁也管不着。 苏凤在家里头且自在着呢,苏父、苏母有心想说什么,可在找工作这事儿上,他们又实在使不上劲儿,既帮不了三凤,说孩子又有什么用。 这会儿,苏家除了提前知道剧情的苏苑,没有人清楚苏凤两年都没能找到工作。 家里头没关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苏凤本人的缘故。 一开始挑肥拣瘦,累的不干,苦的不行,好的工作过不了人家的考试,后来zhengce越收越紧,原来瞧不上眼的活,后来都找不着了。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依着苏家的情况,就算每个月都要给苏龙邮寄钱和票,但养活一个吃白饭的苏凤,那也绰绰有余。 只是苏家人愿意没用,zhengce不允许,就算苏家已经有了一个下乡当知青的苏龙,但是到了今年,已经二十岁,既没有嫁人,也没有工作的苏凤,还是要下乡做知青的。 “登记到咱们家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你说你要是早听我们的,找个对象,这两天就领证嫁过去,现在也就不用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 苏母愁得都快要大把掉头发了,这一个孩子还在乡下没回来呢,另一个就又要送下去了。 工作不好找,对象难道就好找了,两三天的功夫,压根就不可能把三凤给嫁出去,这通知来得实在太过突然了。 既是家里头的大事儿,苏成、苏苑也在场,还有进门不到半年的大嫂刘淑芬。 不过三个人都是小辈,也都帮不上什么忙,这会儿没一个出声的。 苏凤的眼泪说来就来:“我真不能去,看二哥信上写的,那日子都苦成什么样了,二哥一男的都受不了,更何况我一个女孩子,想不下乡的办法也不全是要结婚,只要有一份工作不就可以了。” 苏凤没有往下说,但她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 不是因为大伙都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而是这套路苏凤用的太多了。 这两年苏凤想要什么东西,一般的给也就给了,不一般的,那就会像现在一样。 小孩子吃不到糖会哭会闹,苏凤今年已经二十了,小孩子讨糖吃的那一套,还是没放下。 这一回哭哭啼啼,为的不过是苏母在纺织厂的那份工作。 这就牵扯到一个公平问题了,当年苏龙要是能接母亲的班儿,那就不用下乡了,都是苏母的儿女,苏龙没有了,凭什么苏凤就有了。 这要是让苏龙知道了,肯定要闹起来,要钱要东西也就罢了,就怕连苏父的工作也想要。 毕竟苏龙的事能接班,那就能回城了。 再者说了,自己有工作跟在家里吃白饭,那绝对是不一样的,苏母不光是舍不得自己的工作,还舍不得那份钱。 她现在已经是三级工了,每个月能拿接近40块钱的工资,比苏父少点儿,但比大儿子和小女儿的工资都要高,在车间那么多工人里头,也是排在前列的。 苏凤去了纺织厂却要从学徒工做起,一个月十几块钱,就算出了徒,那也就是一级工、二级工,能拿到的工资比她少一半。 怎么看都不划算。 “早干什么去了,家里头没一个欠你的,落到这一步,要怪也就只能怪你自己,不自己想法子去,就想着敲父母的骨髓,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苏父冷声道。 家里就这一场大戏,围观者实际上就只有苏苑一个人,牵扯到苏母的工作,苏成和刘淑芬这夫妻俩也都坐不住了,尽管他们都是正式的工人。 四个人吵成一团,哭的哭,闹的闹,还好家里没小孩子,否则这阵势非得把孩子吓着不可。 邻里邻居也没上门劝架的,如今这个时候,都知道吵架是为了什么,谁也不会上门惹一身的腥。 苏苑干脆躲外头去了,这事儿她又帮不上忙,她要是有提供一份工作的能耐,怀城也就不用在乡下呆着了。 是的,苏苑虽然在两年前留在城里了,但周怀城没有,两个人是在一年多以前才通上信,至今连面儿都没见过。 之所以能写信相认,还真是多亏了她那个二哥。 苏龙之前用来糊弄爸妈的好朋友周爱民,虽然没有给苏龙提供一份工作,但确实是机械厂周副厂长的小儿子。 她也是打听周副厂长,才得知怀城的消息。 周怀城并非是周副厂长的儿子,但却是周副厂长养在膝下的侄子,因为父母双亡的缘故,所以一直是跟着周副厂长生活,两年前下乡去s省做了知青。 江水市和s省隔了何止千里,一个南边,一个北边,几乎是跨越了大半个华国。 想回来一趟不容易,想去一趟也难得很,鞋厂的业务主要还在本省,省外基本上没有,更不要说是s省那么远的地方。 苏苑打听到消息,也只能写封信过去相认,怕被人拦截,那信上的内容都极为含糊,也就只有她们两个人能看得明白。 S省位置偏远,而且条件颇差,苏苑虽然所有的工资都上交家里,但她毕竟有额外的稿费收入,吃住基本上不花钱,偶尔给自己开小灶,那也花不了多少,剩下的钱基本上都买了东西,邮去了s省。 隔着千里万里,她要是能弄到新工作,那肯定早就给怀城安排了,也就不至于两个人到现在连面也没见过。 知青回乡的条件实在苛刻了些,下乡倒是容易,下乡到s省更容易,但想要分到同一个县里,那可就太难了。 好在两个人还能通信,真要是一直没有见面的法子,那也无妨,不过是多等几年,对于活久了的人来说,七、八年的时光快得很,如今这可都已经是一九七一年了。 苏苑还是挺看得开,人力所不能及的问题,整日忧愁也没什么用。 第37章 知青文里的女主(5) 苏家的争吵, 持续了两天,最终苏母还是把自己的工作让给了苏凤。 苏凤拿了好处,其余的儿女自然也都有所补偿。 苏成和刘淑芬结婚都已经半年了, 但是两个人的工资都只留五块钱,剩下的全都交到家里, 往后工资只往家里交一半就行了, 吃喝住还跟以前一样,那一半的工资上小两口自己攒着。 给还没回城的苏龙多寄一百块钱,分十次寄回去, 也就是每个月多寄十块钱, 其中的缘由不会告诉他, 这钱就是老两口为了一碗水端平。 至于苏苑,她以前是工资全部上交,往后能留十块钱在手里头。 作为销售员,苏苑每个月的工资固定是二十八块钱,当然了,出差的时候有饭补、有差旅费, 跟一线的工人比起来, 出差虽然辛苦, 但能吃得好一些。 不管多和少,从老大一直到老四都得了好处,唯独老两口, 损失简直太大了, 尤其是苏母,她今年还不到五十岁,还没到养老的年纪,没有正式工作那就只能做点别的。 糊火柴盒、去城外挖野菜、帮人排队买粮买肉…… 除了这些零碎的活儿外, 一个没有正式工作的人,家务活理所应当的就全归了苏母。 洗衣服、做饭、买东西、打扫卫生,原本是轮流来的活儿,现在基本上全是苏母的了。 苏苑不是不会使唤人,只是不会使唤苏母,讲道理,苏母做母亲还是合格的,跟上辈子那个只会给女儿洗脑包的母亲不一样。 她自己的事儿不会推给苏母,至于旁人,她倒是说了几次,甚至还发了次脾气,但两边要么不表态,要么就是表了态也没有,当场答应得好好的,后来还是该干嘛干嘛。 尤其是等到刘淑芬查出来怀孕后,觉得愧对老大两口子的苏母,连内衣裤都偷摸帮着刘淑芬洗,苏苑要不是有一次从单位回家拿东西,都发现不了这事儿。 真的是……糟多无口。 因为每个月都是苏父给苏龙寄钱和票,所以苏苑还不清楚,虽然老两口决定要补偿给苏龙一百块,但是以前固定每个月的二十块钱降了一半,票也少了一大半。 谁让老两口手里能拿到的钱和票少了呢,苏母没了工资,苏凤一个月就十几块钱,别说给家里了,不问家里借就不错了,丝巾、发卡、雪花膏……哪一样不要钱。 苏成夫妇和苏苑往家里头交的钱也少了,苏家伙食水平下降的同时,苏龙的待遇自然也砍半了。 都说‘近香远臭’,其实也不全然都是这样,对于苏父苏母来说,他们当然爱自己的子女了,只是可能更紧着眼跟前的那一个,紧着更会撒娇卖痴哭哭闹闹的那一个。 在家里吃不好、喝不好,住得也不宽敞,时不时的还要听三姐和大嫂吵架。 老大和老二干架,把老三干没了。 这在苏家绝对不是句玩笑话,苏凤和刘淑芬吵,占上风的得大好处,占下风的得小好处,余下的就都是吃亏的主了。 如果不是鞋厂没有单位房,苏苑早就申请住集体宿舍去,肯定不住家里头。 不过自从张厂长就任以来,鞋厂连厂房都已经增加十几间了,眼看厂子里都已经没有在额外盖厂房的地方了,估摸着再想扩大,就得再找块地方开二厂了。 二厂都快有了,单位房还会远吗。 苏苑现在是卯足了干劲儿,家里头不痛快,但在单位的感觉却让人很舒服,跟外面乱糟糟的情景不同,鞋厂规模不大,又有张厂长和梁书记两位退伍军人镇着,风气很好,没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 能进这样的单位,苏苑感觉自己是撞了大运,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总也不能样样顺利。 如果说苏苑是随遇而安,那还有力争向上的人。 比如周怀城,苏苑收到来自于s省的信时,这人估摸着还有一两天就到江水市了,不是因为有工作指标而返城的,而是被当地推荐为工农兵大学生。 学校就是位于江水市的师范大学,虽然离苏苑的单位和家都很远,但相比之前的距离,在同一个城市里头,隔三差五就能见一次面,这点距离也就不算距离了。 在将来工农兵大学生不稀罕,很多人都不认可,位于江水市的师范大学名气并不大,在省内都排不上前五。 但是想要拿到这个名额,苏苑想想也知道得有多费劲。 扑腾回城的不光是周怀城,还有苏龙。 苏家没有人会写信告诉苏龙,苏母把工作让给了苏凤,但有人会。 苏龙好歹也在这里长到十八岁,那些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同学、哥们儿,有一些是下乡了,但还有一些留在了城里头,想知道这些消息并不难。 知青想要返程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但请假回家看看总可以,请上十几天的假,只要不是在农忙的时候,一般都不会特别难。 苏凤仅仅当了三个月的学徒工,还没有正式出徒评级呢,苏龙就已经拎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了。 这可不仅仅是家里头闹了,苏凤要东西只会哭哭啼啼,跟刘淑芬两个人吵架,那也不会到外头去,不像苏龙,走街串巷的吆喝。 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就是嗓门特别高,一声声的控诉苏父苏母偏心,一母同胞出来的龙凤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家都是重男轻女,就他们老苏家重女轻男,四个儿女,旁的都是亲生的,就他一个捡来的。 说到兴奋之处,还会骂骂咧咧的来几句。 这场面,别说是老苏家的其他人了,这么多的邻居里头,都未必有见识过的。 简直是公开‘处刑’,尤其是对当父母的来说。 苏龙在外头转悠了半个小时左右,苏父就把人给拎回来了,去厂里头办手续,去街道办办手续,接班回城。 这边手续还没办完呢,那边又因为住宿的问题闹起来了,苏龙原来跟苏成住一间屋子,可现在苏成已经结婚了,没有三个人挤一块的道理。 这么大年纪了,既不可能跟父母挤一间屋,也不可能跟两个妹妹挤一间屋,只能是在客厅打地铺睡。 可凭什么呢,他是下乡回城的不假,可他也是家里的人,一样的儿女,凭什么他就得在外头打地铺。 当年下乡当知青,那也是为家里做了贡献的,不管是苏成,还是苏凤和苏苑,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承他的情才对。 怎么算,都不应该是他来吃这个亏。 一个哭的,两个闹的,苏成和苏苑倒是安静,可是一个被老婆掐,一个被姐姐瞪。 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苏父和苏母只能维持原样,让苏龙在外面打地铺。 雁过留痕,这件事儿最大的影响就是,家里的两个女孩子想要嫁人了。 苏凤开始积极的相亲,本身有正式的工作,人长得又清秀,家庭条件也不错,在婚恋市场上还是很抢手的。 苏苑就更好说了,以前两个人是异地,现在同在一个城市,隔两天就能见次面,想结婚还不容易。 现如今男生的结婚年龄是二十岁,女生的结婚年龄仅仅十八岁,周怀城已经达标了,过不了俩月,苏苑也到了法定的结婚年龄。 苏家的笑话,周围邻居都看过了,要不然也不会一点都不讲究长幼有序,苏龙还没有着落呢,苏凤就着急忙慌的出嫁了。 男方是相亲认识的,也是在纺织厂上班,还是个小领导,在纺织车间做副主任。 能做到副主任,一则是因为男方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二则也是因为接.班早,初中也才只上了一年,14岁就接.班了。 说起来也挺让人唏嘘的,男方父母去的早,出车祸意外走的,留下两男一女,跟苏凤结婚的方志是老大,当年意外发生后,就辍学去厂子里上班了,一手把弟弟妹妹带大,自己的婚事也才蹉跎到现在。 不过现在好了,方志的弟弟妹妹都已经结婚了,虽然跟弟弟弟媳住在一套房子里,但结婚前就说好了,两边分开过,不会混到一起。 “人虽然长得老了点儿,但是会说话、会来事儿,还是车间的副主任,工作上能多照顾我,生活上就更不用说了,把俩小的带大,做饭、洗衣、料理家务都会。”苏凤很是满意的跟妹妹交流经验。 “找对象就不能光看皮相,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再说了,男的好看有什么用,你也该早给自己做打算,我这一搬走,你信不信,苏龙肯定闹着要搬屋里头去,到时候把你撵出来在外头打地铺,你可别被他欺负。” 苏凤以前跟这个妹妹关系一般,这两年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是两个人住在一间屋,没少吃了四苑买的小零食,也没少用四苑买回来的润肤霜。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跟那个二哥比起来,她还是跟小妹更亲近一些。 话糙理不糙,苏苑觉得苏凤这次挑人的眼光不错,最起码比原剧情当中强,原剧情当中苏凤找了个妈宝男,样样都听妈的,虽然家里条件不错,但日子过得实在闹心。 方志就很不错了,能把弟弟妹妹带大,说明有担当,也有能力,三兄妹结婚之后,各过各的,也不是那种扶弟魔、扶妹魔,在生活和工作上都愿意帮衬妻子。 苏凤结婚没几天,苏苑就把男朋友领回家了,哪怕是结了婚以后出去租房子住呢,也总好过一直听苏龙在耳边阴阳怪气。 第38章 知青文里的女主(完) 苏苑每一次穿越, 外形都跟她本人有几分相似,周怀城也是如此。 所以从皮相上,还是很占优势的, 剑眉星目,瘦瘦高高,人看起来很是斯文, 虽然从s省回来没几个月, 但被晒黑的皮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工农兵大学生, 在这时候拿出来还是很能唬人的。 虽然是自由恋爱,但在苏父苏母看来, 小女儿向来靠谱,找的人看起来也很是靠谱, 有前途、懂礼貌,关键是俩人看起来感情就不错。 有苏凤的例子在,苏苑想要结婚循着旧例就是了, 并不麻烦。 苏龙更是想一口气把俩妹子都送出家, 要不然他连间单独的屋子都没有, 怎么找对象, 人谁看得上他。 新房是租来的,这年头拿着钱都买不到房,租的不是私人的, 而是公家的房子, 从一个老教授手里收回来的。 独门独院, 面积不大,带着厨房总共就四间屋,居家过日子倒也足够了。 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哪怕是换了一个时代, 也不会觉得生疏,更不会有什么磨合期,房子离师范大学很近,走不了几步路就到大门口了。 周怀城也已经向学校申请了外宿,如果再隔上十几年,这申请肯定不容易往下批。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从工人、农民,甚至军人当中选拔.出来的大学生,文化程度参差不齐,有的甚至连字都认不全,上课的老师也都不怎么敢管,学校里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学习的氛围。 周怀城是考过两次状元的人,尽管他天赋不错,但读书的时候也是下了苦功夫的,他的那些同窗也大都是如此,甚至比他还要用功。 ‘头悬梁,锥刺股’,听起来是夸张了些,但真有人能做得到,为了不犯困,有的读书人甚至冬日里用凉水冲澡,夏天把薄荷叶当糖块吃,捏起自己身上的肉来更是毫不手软。 与之相比,现在的学习环境就让他觉得陌生了,也并非是没有好学之人,只是寥寥无几罢了,而且这好学程度也只是因人而异。 周怀城在学校是出了名的格格不入,不爱与人说话,时常去图书馆里呆着,什么样的书都看,本专业的、本专业外的,也不知是真用功,还是假用功,反正没人见过他在宿舍里看书。 结了婚就不一样了,周怀城开始从图书馆里借书出去,不光是给自己借,还给阿苑借。 周怀城书读得杂,他对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好奇,对于图书馆可以任由人借阅的书籍,更是如获珍宝。 以前的好书,可不是那么容易能看到的,就算是翰林院的书,紧要的也都在藏书阁里放着,哪怕是成了翰林,有些书没有令牌也不能看,更没有可能把书带回家去。 苏苑看的书就单一多了,她可没有怀城一目十行和过目不忘的能力,也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她看的书大都是设计类的。 在鞋厂做销售员固然不错,但在这个年代出差,无论是坐汽车,还是坐火车,都是一场折磨,尤其是夏天,天气热不说,各种味道混杂在密闭的空间里,不晕车的人也该晕车了。 她还想着多学学,转到设计车间呢,就算是转不了,将来自己也能用,上辈子学了那么久的绣花,这辈子要是不拿出来,也怕手艺生疏了,只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家的俩姑娘嫁出去后,老两口既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但也未尝没有松一口气。 家里头还是太小了,几个孩子年纪小的时候还能糊弄在一块儿住,长大结婚了就不能糊弄了,出去租房子每个月的房租可不便宜,如今家里头的收入可不比之前了。 老两口现在都是在家吃闲饭的,偶尔接点儿零活,挣个仨瓜俩枣的,也没什么用处。 老大两口子是双职工,哪怕定的级别不高,每个月加一块也五十多块钱呢,苏龙还是学徒工,一个月就十几块,老两口已经开始给二儿子相看了。 结婚的钱自然是他们来出,毕竟老大结婚,也是老两口出的钱,孩子多了都是债,反正都要公平。 哪怕是年纪最小的苏苑,也不是什么都不计较,父母虽然还没到需要赡养的年纪,但毕竟是双双没有工作了。 周怀城每个月有学校的补贴,她能领鞋厂的一份工资,两个人还都有稿费,哪怕是租房子住,每个月还能存下一半的钱,手里头并不紧张。 可她要给了老人赡养费,这钱指不定会补贴到谁身上呢,与其给钱,还不如买东西,买了布料给老两口做成衣服,买了糕点分成三份,大的那份给老两口,小的那份给一同住着的老大两口子和老.二。 苏苑和周怀城小两口一直没有要孩子,等到周怀城从学校毕业,被分配到钢厂工会做宣传委员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结婚三年了,苏苑也已经二十一岁了。 比她结婚早的大哥和三姐都有孩子了,比她结婚晚的二哥也当爸爸了。 苏父、苏母原来是最放心小女儿的,现在最操心的就是小女儿了,甚至连怀孕用的土方子都打听来了。 苏苑本来还想着这辈子要不然就不要孩子了,好不容易生活在一个比较开放文明的时代,但是现在看来,要真是这么做,那麻烦怕还是少不了。 这才结婚三年,她也才只有二十出头,不光爸妈关心过这事儿,与她相熟的同事、朋友、亲戚,差不多都关心过,只是怀孕用的土方子,她还是第一次收到。 “这方子是用不上,我们本来想趁年轻先轻松几年的,没打算要孩子,不是要不了。”苏苑无奈的解释道。 她觉得二十岁出头还很年轻,但周围人总给她一种自己已经三四十岁的感觉,再不生就生不了了。 苏母也是上了几十年班的人,哪怕是在家待了几年,也没觉得自己思想顽固,但她实在是没法理解小女儿两口子的想法。 几个孩子里头,就是最小的这个过得和美,别管是自己的,还是租的,能住得宽敞,条件就不错,而且小两口很恩爱,别说吵架红脸了,打把伞都往对方那边偏移。 不管是哪个,看起来都不像有二心的,也都不是不懂事的那种人,可就是不要孩子。 苏母生了四个孩子,从头到尾就没有过类似的想法,这时候还是讲究多子多福的,孩子越多越好,也难怪她不能理解。 苏苑二十五那一年才生宝宝,也就是那一年,高考恢复,她有自己的计划,并没有参加高考,周怀城也没有,就算是工农兵大学生,可他也已经是大学生了,没有在参加高考的道理。 高考恢复这件事跟苏家好像都没什么关系,一直到女儿出生,苏苑都没有遇到过原剧情当中的那个渣男,也有可能遇到了,她没认出来。 还是在传闻当中听说了这位男主角,跟原剧情当中的也没差太多,照样是在乡下做知青时结了婚,不过回城这几年一直穷困潦倒,做生意失败,做零活又赚不来多少钱。 可就算是这样,也还是出轨找了小三,原剧情当中是找了年轻貌美的女大学生,这回勾搭的却是有夫之妇,被人捉奸在床了。 被女方家里人那边打了不说,还被迫写了欠条,原来的妻子也跟着离了婚,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 这几年抛妻弃子或者是抛夫弃子的不稀罕,倒是双双出轨的罕见,以至于这事儿几乎在江水市传遍了,连渣男渣女的名字都有。 苏苑不刻意打听,都知道了这事儿。 她没和原主一样下乡,也没跟这位原来的男主角结婚,不曾想这过程还是大差不差,还好那个女孩子跟渣男离婚了,没有像原主一样斗小三、挽渣男。 开放后,苏苑开了一家旗袍店,偶尔也会卖一些绣品,古风古色的手帕或是荷包,都是些小物件,并不费神。 她特意去打听了那个跟渣男离婚的女孩子,也亲自面试了,是一个很踏实的女孩,因为离了婚又带着孩子的缘故,再加上没有固定的工作,在娘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苏苑干脆雇佣了这个女孩子,让她来店里工作,也算是补偿吧。 不知道这女孩子在原剧情当中有什么样的命运,但是跟渣男结婚,肯定是件不幸的事儿。 第39章 苦情文里的女主(1) 身上乏的厉害, 胃里头空荡荡的,连带着太阳穴都在疼,苏苑连把孩子抱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能用手轻拍着哄。 两个孩子, 一个三岁, 一个五岁,全都哭得厉害,原主是饿坏了,但没怎么饿着俩孩子,哭不是饿的,是疼的。 苏苑也跟着慌了神, 以往都是穿到剧情开始之前,这一回就不一样了, 剧情已经开始小半了。 这回是典型的苦情文, 青梅竹马被棒打鸳鸯, 一个另娶她人, 一个另嫁他人, 两家还做了邻居,时间线长达几十年。 女主童年幸福, 可惜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男朋友一家跟她家有仇, 双方父母棒打鸳鸯, 男的被迫娶了旁人。 女的这边更倒霉,伤心欲绝之际,母亲失足落水, 父亲下水救人,结果双双都没上来,只留下女主和女主只有一岁的弟弟。 因为带着只有一岁大的弟弟, 女主这婚事并不好找,最终带着弟弟嫁给了周城。 要说周城也没别的毛病,就是在众人看来有些不着调,上学的时候不好好读书,等到去厂里上了班,那也是能偷懒就偷懒。 也不怎么会过日子,有钱就花,大手大脚的不说,除了本职工作也没别的外快,跟工友一块儿去城外河里游泳,人家都能摸条鱼回来,就他每次都空着手。 当然了,周城并不是女主最终的归宿,一开始结婚的那两年,日子过得倒也挺好,后来厂子里裁员,周城就下岗了,家里家外全靠女主一个人。 要养着周城不说,本来只是不太着调的一个人,待在家里吃白饭的这两年,不光是学会了酗酒,脾气上来了,就在家里头摔摔打打,不管是小舅子,还是亲儿子,都打过。 女主所待的厂子,效益越来越不好,时不时就要拖欠工资,在原剧情当中,女主跟周城纠缠了差不多有十年,才最终被法院判定离婚。 女主跟周城散了,之前的青梅竹马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婆婆跟儿媳妇掐了大半年,最后掐离婚了,青梅竹马也跟自己亲爹妈离了心。 两边都离了,又过了整整三年,青梅竹马的两个人才最终决定在一起。 故事到这儿并没有结束,婆媳关系,公媳关系,继父子之间的关系,刚刚组成的小家庭每天就跟唱大戏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 一直到女主五十岁的时候,病榻前伺候公公婆婆,继父给继子收拾了几次烂摊子,这才零来了所谓完美的大结局。 眼下这时候,周城已经下岗两年了,整天跟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酗酒不是第一次了,但打孩子还是头一次。 苏苑几次为人母,也不是没打过孩子,不听话吓唬吓唬就行了,哪能真用劲儿。 两个小孩的年纪加一块才八岁,后背都打出淤青了,一个大手掌印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跟自家孩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不哭不哭,等爸爸回家,妈妈打他,让他不听话……”苏苑一边哄着,一边思量着。 周城,周怀城,连名字都这么相像,希望就是吧。 这要不是,她肯定要把人打一顿,打到这人愿意跟她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苏·大力·苑在武力方面,还没怕过任何人。 “打坏爸爸,呜~我也要打坏爸爸。”周小宝抽噎道,哭的脑门上都冒汗了。 苏东比小宝大了两岁,小家伙想的更多些:“呜……咱们打不过怎么办?” 姐夫比姐姐高,力气也比姐姐大,他们三个加一块,都不一定能打得过。 “怎么打不过,不用你们俩小的出手,我自己就能打得过,不过咱们先跟他讲道理,他要是知道错了,给冬冬和小宝道歉,再罚他去打扫厕所,咱们就不跟他动手了。”苏苑温声道。 “还得让坏爸爸给我买糖~”这是周小宝 “还得让他保证下次不能再犯~”这是苏东。 苏苑瞧着两个孩子情绪稳定了,一边给他们倒了两杯热水晾上,一边满口保证道:“行行行,听东东和小宝的。” 好不容易把两个小家伙哄好了,又喂了水,苏苑这才跑到厨房给自己下了碗面。 厂子里已经两个月没发工资了,家里没有存款,甚至还借了一百块的外债。 工资上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发呢,原主一天只吃两顿饭,还都不敢吃饱,两个小孩子说能吃饱,但一个月连块肉都吃不上,甚至青菜都是原主去菜市场捡的。 家里都如此困难,周城哪有钱买酒,不过是跟着那群狐朋狗友蹭吃蹭喝罢了,就这样还能喝醉,也不知是冤大头太多,还是这群人脸皮太厚。 两碗面条下肚,苏苑这才觉得活过来了,再看两个小家伙,许是哭累了,躺在床上,胳膊叠着胳膊,腿压着腿,已经睡着了。 尽管已是初夏,苏苑还是拿了块小被单,给两个小家伙盖在身上,把厨房收拾了,又从抽屉里把装钱的小盒子拿出来。 总共就二十六块三毛八,距离厂子里发工资的日期还有半个月,但工资能不能正常发,还说不准呢。 周城是周家的小儿子,父母跟着哥哥嫂嫂住,每个月固定要往那边交五块的养老钱,这个月已经交了。 也难怪原主连饭都舍不得吃饱,这借来的钱都快要花光了,如今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想借钱也不是件容易事儿。 苏苑坐家里头等着周城回来,接下来做什么打算,还得要看看周城的情况。 周怀城,或者说是周城,清醒过来的时候,人正躺在街角呢,醉意让脑袋昏昏沉沉,不甚清明。 半靠在墙角,用手给自个揉了揉太阳穴,醒了半天的神儿,周城这才意识到现在的处境。 ‘他’结婚了,有孩子了,靠老婆养不说,还是个酗酒之人。 好在,他这辈子的老婆名字还叫‘苏苑’,他来了这儿,阿苑肯定也来了。 甭管是什么样的境遇,两个人还在一块儿,又是夫妻的身份,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周城晃着身体往家里走,原身跟着狐朋狗友去蹭人家的喜酒,四个人就交了一份份子钱,跟人家这家有关系的也就一个人,人家是办喜事,不想跟他们起冲突,他们呢,逮着不要钱的酒了,喝起来没完。 以至于他连路都走不稳了,摇晃着身体往家去,一边走,一边盘算家里的情况。 这回是什么剧情他不知道,可根据原身的记忆,家里的日子是真不好过,一家四口就一个挣钱的不说,挣钱的那个还总是被拖欠工资。 二十平的小房子,外边是客厅加厨房,里边是卧室,摆了两张床,一大一小,连衣柜都放不开,只能放到客厅去。 原主是个勤快人,家里头打扫的很是干净,可客厅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杂了,再怎么打扫,也显得有些杂乱。 两口子坐在吃饭坐的木凳上,模样瞧上去就很是轻松自在。 不用打招呼,不用解释,只是互相瞧上一眼,就能明白是不是对方。 苏苑也好,周城也好,怕的从来都不是窘迫的环境。 “之前动手打了两个小家伙,待会儿他们醒过来,你要好好的道个歉,我们之前说好了的。”苏苑小声道,虽说两个小家伙已经睡着了,但说话还是注意些为好,不该说的,最好还是不要说。 原身干的烂事儿,周城知道,好在这只是原身第一次打孩子,还没到不能挽回的程度。 “行,不过我现在先去洗个澡,好好去去身上的酒气。”周城颇有些无奈的道,别以为喝醉的人就闻不到身上的酒味儿了,他自个儿都觉得熏得慌。 卫生间和洗浴间都是公共的,整个楼层公用,夏天洗澡又很是方便,苏苑找了套干净的衣服,虽然上面有补丁,但总好过身上那套臭气熏天的。 至于毛巾,家里总共就只有两块,一条甚至都已经开线了,另一条也不怎么样,白毛巾用久了,洗的再干净也发黄。 不过现在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了,家里头总共就二十多块钱,讲究不起。 趁着周城去洗澡的功夫,苏苑把两个小家伙叫起来,都睡了快两个小时了,再睡下去,晚上就要闹腾了。 “爸爸是不是回来了?”周小宝揉着眼睛,用鼻子使劲儿嗅着。 苏东东则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姐姐,看她脸上带笑,也跟着松了口气。 “爸爸去洗澡了,他已经跟我保证过了,待会儿就给你们俩道歉,以后都不会再动手打你们了,明天再给你们俩买糖吃,你们这次就原谅他好不好?” 周小宝哼哼唧唧,双手搂住妈妈的脖子,不肯回答。 苏东东倒是点了点头:“知错就改就是好大人。” 姐夫要是能不喝酒就好了,不过他不敢提,每次姐姐跟姐夫提起,肯定就要吵架。 第40章 苦情文里的女主(2) 周城认认真真给两个小孩子道了歉, 他也是当了好几次爹的人,当然知道怎么哄孩子了,很快就跟两个小娃娃打成了一片。 一个坐在他肩膀上, 一个被抱在怀里, 乐呵呵的笑个不停。 晚饭并不丰盛, 手里头为数不多的一点钱,苏苑也舍不得花,买了斤韭菜和七八个鸡蛋,家里没多少油了,煎不成韭菜盒子,只能烙菜饼吃, 熬了锅小米粥,米袋子就快要见底了。 “我明天出去转转, 看能不能找份活干, 厂子那边请个假吧, 总干耗着也不是回事儿, 还不如在家待着呢。”周城道。 厂子里效益不好, 不光是发不下工资来,连活都借不到多少, 那机器不开, 人就只能在厂子里闲着, 有织毛衣的,有唠闲嗑的,还有到那儿看孩子的。 原身就是把俩孩子带到厂子里头去, 不然能怎么办呢,送幼儿园去,一个月好几块钱呢, 家里头也没老人帮着看孩子。 “行,明天早上我就去跟厂里请长假,等我回来你再出去。”苏苑爽快答应道。 请长假自然要扣工资,可厂子都这样了,说句不好听的,能不能起死回生那都得看运气了,她还是不去掺和了。 两个小不点儿,一个五岁,一个三岁,都是离不开人的时候,这两年她是别想出去找工作了,不如在家里头自己干点活。 原身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对她了解最深的除了丈夫,就应该是从小一块长大的玩伴了,一个是被棒打鸳鸯的青梅竹马刘家栋,另一个就是在给刘家栋的吴月了。 三个人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原身跟吴月都喜欢上了刘家栋,刘家栋则是喜欢原身,只不过这对小鸳鸯硬生生被双方父母拆开了。 原身跟吴月以前也是好友,不过自从吴月跟刘家栋结了婚,甚至在更早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就已经很微妙了,互相羡慕,互相攀比,又互相觉得不屑。 所以这几年虽然是邻居,但基本上没有往来,对于原身也就没那么了解了。 苏苑大可以把自己的绣活拿出来,就说是小时候喜欢,这几年在家里没少练。 虽然不是一个平行空间,但同样都是八十年代,苏苑上辈子开过旗袍店,卖过绣活,很了解这个年代的审美和时尚,也了解这个时代的购买力。 别看附近住的人日子都不好过,但那是因为厂子效益不好,可有效益好的厂子啊,而且还有下海经商暴富的人。 有人连饭都不敢吃饱,但也有人手里头有大把的闲钱。 苏苑做绣活儿,目标客户就是那些有钱人。 跟已经有了打算的苏苑不同,周城还没想好要做什么,他打算明天去碰碰运气,不图长久,先找个来钱快的,最好是当天就能拿到钱,要不然家里头可没米下锅了。 周小宝还在不知愁的年纪,虽然白天的时候挨了打,可晚上吃了好东西,爸爸不光给他道歉了,还给他举高高,给他当大马。 太开心了,他都不想要睡觉了,抱着爸爸的胳膊不愿意撒手,两个眼皮都已经开始打架了。 苏东东开心中也带了些忧愁,家里没钱,姐夫没工作,姐姐不发工资,他是个没用的拖油瓶,什么忙都帮不上。 本来还想着少吃点饭,省下来给姐姐和小宝,可是菜饼实在是太香了,他没忍住,一下子吃了好多。 明天他一定要少吃一点,姐姐已经够辛苦的了,那些人说的对,他就是个拖油瓶。 拖油瓶宝宝睡觉的时候还皱着小眉头,看上去很可爱又可怜。 苏苑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又给他把眉心揉开,轻声叹了口气。 原身对弟弟和儿子一视同仁,甚至对前者比后者还要好些,但是人言可畏,周围住着的都是熟人,家里头什么情况大伙都清楚,有人同情,也有人喜欢碎嘴。 明明父母走的那一年,东东才一岁大,可还是总有好事者来问东东,记不记得父母长什么模样。 问他在家里吃什么,问姐姐打不打人,问姐夫嫌不嫌弃他。 这哪是逗孩子说笑,这分明是想看笑话,想用伤害别人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偏偏被伤害的还只是个小娃娃,什么都不懂,还以为是大人在逗他说话呢。 原身为这事儿发过好几次脾气,人家反倒是觉得她大惊小怪,而且再怎么看顾孩子,也不可能寸步不离,原身不知道的时候,还不知道那些大人是怎么逗孩子的呢。 小孩虽然没有大人懂的那么多,可又不笨,一次不知道,两次不知道,次数多了当然会在心里头琢磨。 唉,慢慢来吧,最好是脱离掉这个环境,在东东上小学之前,搬到一个新环境去最好,小孩子天真,说起话来的时候也最伤人。 “没事儿,咱们用心教、用心养,总会好的。”周城安慰道。 ******* 周城在外头待了一天,出去的时候兜里就十块钱,回来的时候却有足足两百多块。 “帮人修货车挣的,也算是赶巧了,但这是一锤子买卖,也算没白出去。” 人家倒是想让他去车队当司机,可这车队跑的是长途,好几个省都去,赚钱是赚钱,可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回趟家,不合适。 “不错啦,还了债还能剩一百多呢,明天我出去买块缎子,再买些丝线回来,总也不能在家一直闲着,对了还得买些米面粮油回来,每样都不多了。” 这么一算,一百多快又不太够花了。 “还账也不着急这一两天的,咱们先用着,等手头宽裕了再还。”周城顿了顿,“最迟到月底。” 这钱是苏苑借工友的,她那工友虽然跟她一样领不到工资,可人家丈夫在机械厂,效益一直都不错。 毕竟这私人做生意,有魄力开厂子的可不多,而且就算是开厂子,开的也都是不需要太多技术的小厂子,对纺织厂的冲击很大,对机械厂的冲击就没有多少了。 借了人家钱不还,心里想想就别扭,这跟和银行贷款还不一样,那可不讲究人情。 苏苑还是更倾向于先把人家的钱还了:“没事儿,把钱还上之后,咱们就少买点儿,东西多了还沉呢,吃的东西现买更新鲜。” 也不用等明天了,吃过了晚饭,苏苑抱着小宝,周城抱着东东,带上钱就准备去还账了。 出门的时候刚好碰到扔垃圾的吴月,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刘家栋跟吴月结婚比苏苑和周城还早呢,可人家儿子都已经三岁了,他们小两口至今都没动静呢,怎么可能不着急呢。 这中药都已经吃了一年多了,两家是邻居,门对门的这么住着,对方厨房什么味儿都能闻到。 关系这么尴尬,两边自然没什么往来,就算是见了面,也是心情好的时候才打声招呼,心情不好就当谁也没瞧见谁。 自己也刚刚喝完药,对门一家四口瞧着别提多亲近了,吴月心情当然不好了,忍不住出言讥讽道:“瞧我这记性,那几棵焉了的菜就不该扔垃圾桶里的,省得你们过去捡,咱们门里门外的住着,该直接拿给你们才是,毕竟你们正是困难的时候,厂子里都三个月不发工资了。” 吴月跟苏苑都是纺织厂的工人,只是不在一个车间而已,对方工资是什么情况都清楚。 按理来说是一块遭了难,可周城早两年前就下岗了,刘家栋却没下岗,不止如此,人家现在还是副主任呢。 所以这一家过得辛苦,甚至要去菜市场上捡菜叶子吃,另一家却是过得宽裕,隔几日就能闻到厨房传过来的肉味儿。 “不用了,还没到这份上。”苏苑语气很是平静的道。 原身跟刘家栋得不到双方父母的祝福,也不是没有想过别的法子,曾经孤注一掷偷偷私奔过,只不过被吴月告了密,没走成被拦回来罢了。 吴月本来是想跟苏苑吵一架的,她心里头不痛快,窝着火,自然要发泄出来。 只是没想到,苏苑根本不接茬,脸上除了平静还是平静,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得意,还不像之前那样刻意躲避她。 就跟……换了个人一样,该不会是对家栋彻底死心了吧。 不不不,不可能,就算是面上死心了,心里边肯定还想着呢,就跟刘家栋一样,面上装的再好也没用,她们仨一块儿长的,这俩人怎么想的她清楚。 “你也别太要强了,厂子里什么情况我还不清楚,都这时候了,你就别抹不开面子了。”吴月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能生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吃口菜都要去地上捡人家不要的。 如果是昨天,受原身情绪的影响,苏苑真可能会跟对方吵起来,但是现在她只觉得好笑。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孽缘,从小一块长大的两个女孩,成了情敌不说,反目成仇后还要做邻居。 一个日子过得紧巴巴,一个日子过得宽裕,一个结婚一年就生了儿子,一个始终怀不了孕。 这都是什么样的孽缘啊。 第41章 苦情文里的女主(3) 吴月之所以在苏苑面前有优越感, 其一是因为她嫁给了刘家栋,甭管相爱不相爱,最终得偿所愿的是她, 其二就是家庭条件了。 自己吃肉的时候, 苏苑连口菜都吃不上,自己两三个月就要买件新衣服, 苏苑身上的衣服可都已经打补丁了。 这优越感可不就对比出来了嘛。 不过,一直在家里吃白饭的周城, 最近好像是找到工作了, 每天固定时间出门不说, 关键是饭点隔壁总能传来肉味儿。 出去买菜时, 再瞧见苏苑, 也不是在地上捡烂菜叶子,而是挎着菜篮子在街上买菜,今儿穿个嫩黄色的连衣裙,明儿就换上牛仔裙, 隔一日再穿个别的花样。 天天换衣服就不说了, 还都是新衣服。 那两个小的也是如此,丁点儿大的娃娃,谁舍得买那么多衣服, 还不都是穿旧的、用大人的衣服改, 就算是买衣裳,那也是往大了没, 最好是能多穿上两三年的那种。 那像这俩小家伙身上穿的,尺寸也太过合适了,明年再穿指定就小了。 而且小孩子的衣服哪用得着做那么精细,又是背带裤, 又是小西领,就算是穿个纯白的T恤,还要弄些动画图案在上面。 她都没见过有卖这种衣服的,十有八九就是苏苑自己做的。 可能有这份闲心思,能有这份闲钱,周城肯定是搁哪儿发财了。 “你也找人打听打听,周城那么个人都能发财,没道理咱们不行。”吴月蹿腾道,“中药都吃了一年多了,也没见有什么效果,咱们要发了财,就去首都的医院看看,趁着年轻也好有个孩子。” 没孩子这事儿不光是吴月的心病,也是刘家栋的心病,跟他一般大的都做父亲了,他就是跟吴月感情不好,可也是要过一辈子的,总要有个孩子。 “咱们不还有些存款,你要是想去首都的医院,那我就去跟单位请假,咱们一块儿去,真要是不够,我大可以再回来借,用不着眼馋别人的。” 更不要说还是周城的,两家这关系还嫌不够尴尬啊。 “谁知道要花多少钱,有备无患嘛。”吴月嘟囔道,手拿着头绳绕来绕去,总不能就这么被苏苑比下去。 “你要是不愿意去打听,那我去跟人打听好了,要真是有合适的门路,你就别顾忌那么多了,人家吃饭,咱也要吃饭,端一样的饭碗又不是抢人家饭碗。” 吴月想的简单,就周城那样的,家栋怎么也不会被比下去,端一样的饭碗也好,抢饭碗也罢,都是件容易事儿。 想要打听周城在做什么的,还真不止吴月一个人,周家这一个多月可谓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谁能瞧不见啊,就算是小孩子,都知道周家那俩小孩手里的糖果比别人的好吃。 倒也不难打听,人家根本没想瞒着,不用问当事人,问一问周家那老两口就知道。 这饭碗还真不是谁都能端得上的,不是卖苦力,也不是用什么机器,更不是耍嘴皮子,人家是画图,就是画衣服的样式,自己想样式,不能跟市面上一样,还得画出来。 听起来就不容易,谁能想到呢,周城还有这么分本事。 人家周老太太还说了:“不光是我家周城,我那儿媳妇儿也从厂子里辞职了,在家绣东西,就是古代大户人家都绣的那种物件儿,什么花儿啊、龙啊、凤啊的,好多种颜色的线,绣上去的比画的都好看,这可是真本事,不比我那小儿子差。” 真的假的,有不信邪的就亲自去瞧了。 周城白天去上班,他不光是出设计图,还要负责给师傅讲解,出了样品,他也要一一检查。 苏苑大多数时候确实在家里呆着,房子不大,乌泱乌泱的进来好多人,来就来呗,这也没什么好见不得人的。 绣活绝非一日之功,也很少有人能自己琢磨着练出来,光看是没用的,得有师傅教着练,还得练几个年头。 苏苑这手绣活可不只是几个年头了,两辈子都快有了,比起当年教她的几个师傅,如今苏苑的手艺,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因此,她敢用更多的配色,敢绣更细致的东西,走法也是快的很。 连张图都没有,手里不停的穿上穿下,一会儿这个颜色,一会儿用那个颜色,看的人眼花缭乱。 别说是偷师了,连人家什么章法都看不出来。 吴月不好意思去对面,可去对面的也有跟她相熟的人,回来人家就说了:“那是真本事,不知道练了多少年呢,几十种颜色的丝线,我光看着就觉得眼晕,没法跟人家学,你们是从小一块长到大的,她是不是从小就练?” 吴月哪知道苏苑还有这本事,缝缝补补谁不会啊,绣朵花、绣个鸟也并非难事,但这样简单的话要是卖不出去的。 苏苑的绣活能卖出去,那就说明大多数人都绣不出来。 这两口子不声不响的,结果全都存了压箱底的本事。 吴月下意识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她不眼红苏苑的好手艺,她就是也想要个……孩子。 ****** 孩子已经是对门的心病了,苏苑一家四口搬家那天,对门没人在,两口子前几天就收拾东西去首都了,去首都的大医院瞧病。 新房子在南区,跟原来住的地方一南一北,距离颇远,至于住在这附近的人,跟之前的圈子也几乎没什么交集了。 一栋两层的小洋楼,自带花园,不过不是新房子,是解放前就有的洋房,虽然老旧了些,但并不影响使用和观感,更重要的是上下两层楼这面积多大了。 苏苑原就想着搬家的时候一步到位,搬个大点儿的房子,住得宽敞些,所以后来即使有钱买个三居室,也没着急去买,一直等到冬装上市,秋装加上冬装这两季的收入,刚好买一下这栋洋房。 里面没什么需要修缮的地方,就只添了几件家用电器,像是冰箱、洗衣机、空调这都是必备的。 苏东东再有半年就要上小学了,不过在上小学之前,哪怕是为了提前适应一下,苏苑也打算先送他去幼儿园,一块被送去的还有小宝。 这附近可不缺学校,小学、初中、高中,甚至大学都有,这栋洋房原本就是从一位老教授手里买来的,离 A大只隔了一条街。 幼儿园也不远,苏苑早晨送两个小家伙去上学,走路也才十几分钟,中午幼儿园管一顿饭,午觉也在里面睡,一直到下午五点才去把孩子接回来。 中间大把的时间,苏苑也不想一直都窝在家里头,再开旗袍店,她也觉得没意思,还不如在家里头给两个小家伙做几套童装呢。 不过周城现在就是跟人合伙做服装,虽然现在只是女装并没有涉及到童装,但总归都是一个领域的,就怕将来有了竞争扯不清楚。 所以童装她也不打算做,思来想去,她既有兴趣,也能拿的出手的就是化妆品这一块了。 先不说她曾经用过多少化妆品,今时的,古时的,各有优缺点,对产品和市场都有一定的了解,她之前还自己动手做过胭脂水粉呢,一些古方她到现在都记得。 生在这样的时代,不做出一番事业来,实在让人遗憾。 既然想要做事,那就正儿八经的来,研制产品、注册商标、招聘人员……一件件下来,没有一样是不耗费时间的。 做饭、打扫卫生这些家务活,就抽不出时间来做了,干脆请了个保姆在家里帮忙。 本来想请周城的父母过来住,顺便也帮着看看孩子,不过老两口还是更倾向于跟着老大那边,并不是很想过来。 老大两口子住的要比他们原来住的地方宽敞些,将近五十平呢,当然跟洋楼是没得比。 养老钱之前是每月五块,现在是每月三百,依着如今的物价,老两口就是顿顿吃肉也花不完,剩下的肯定就补贴给儿女,甭管是补贴给哪一个孩子,该尽的孝心尽到了就成。 周城也不是很想跟老两口住到一块,原主和父母并不怎么亲近,偏心这种事儿很常见。 原主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都不是那种让父母引以为傲的孩子,小时候调皮,长大了不着调,跟这样的孩子比起来,一颗心自然也就偏向了其他的孩子。 感情上不够深厚,生活习惯也相差很大,老两口没住过来,对双方或许都是件好事儿。 第42章 苦情文里的女主(完) 苏苑的化妆品工厂逐步走向正轨, 而在脱离了原来的生活环境后,原剧情中的主要人物也跟她大都没什么关系了。 不过刘家栋两口子的事情,苏苑却是知道的, 毕竟她的亲戚朋友也还都住在原来那地方, 尽管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面,可见面聊天总能聊到这俩人。 在原剧情当中, 这可是宿命般的纠缠。 现在倒好些,刘家栋还是跟吴月离婚了, 这事儿同苏苑没有关系, 两个人离婚都是为了孩子。 天底下就是有这么巧的事儿, 吴月有宫寒, 不容易受孕, 即便是吃中药调理,也很难除根。 刘家栋呢,他有弱精症,精.子存活的比例不高, 因此不容易有孩子。 两个人都在生育上有困难, 但又都不是丧失了生育能力,所以在双方父母的劝解和撕闹下,从首都看病回来没多久, 两个人就离婚了, 各觅良缘。 比原剧情中更早的离婚,不过这对他们彼此或许是件好事儿, 尤其是吴月。 在原剧情当中吴月为了生孩子各种偏方都试过,谁都知道问题出在她身上,至于刘家栋,虽然去医院检查过, 但并没有检查出弱精症来。 两个人离婚,也是刘家栋的母亲跟吴月各种掐架,最后逼的两个人不得不离了婚。 现在这样就公平多了,你有病,我也有病,婆婆对儿媳妇不满,丈母娘还对女婿不满呢。 苏苑本以为这事儿应该跟她没什么关系的,毕竟现在跟原剧情当中又不一样,她跟周城还好好的,没离婚,还颇有恩爱,青梅竹马离不离婚自然与她不相干。 可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还有被‘前男友’找上门的一天。 就在她开的厂子里头,一家再小不过的厂子了,无论是规模还是福利都没法跟机械厂相比,所以男主来找她肯定不是为了找工作。 刘家栋开门见山的道:“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吧,我有挺多话想跟你说的。” “那就去我办公室吧。” 苏苑不觉得两个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也用不着出去找咖啡馆、茶馆之类的,在办公室就挺好的,不耽误她工作。 刘家栋看着苏苑脸上平静的表情,忽然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但来都来了,总不能再回去,而且他也一直都欠苏苑一句道歉。 当初两个人被迫分开后,是他先结婚的,是他先背叛了这段感情。 他来就是想道个歉,并没有旁的什么理由,就算是对苏苑还有念想,可对方已经结婚了,是别人的妻子,他还不至于卑劣到去破坏别人的家庭,还是个有孩子的家庭。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但这事儿一直都在我心里头,我知道你肯定怨我,我也怨我自己,当年若是能多坚持坚持,或许就不是这样的结局了。” 刘家栋的眼睛盯着地面,他已经不敢看苏苑了,就怕对方脸上的平静,好像当年的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一般。 “对不起,是我不够坚持,是我先背叛了咱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这句话一直想对你说,后来一直都没有机会。不过,我还挺庆幸没娶你的,你现在这样就挺好,周城虽然前几年不着调,但现在做的比谁都好,有事业,有孩子,挺好的,我也就能慢慢放下心里的结了。” 如果当初他们是自愿分手的,如果当初在娶吴月之前,他就先去找苏苑把话说清楚,可能就不会留下这么个心结了。 苏苑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这句道歉,毕竟当初先被抛下的是原主,她并不能感同身受。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希望你将来能做个有坚持的人,如果再步入下一段婚姻的话,能够处理好关系吧。”苏苑忍不住给了句忠告。 在原剧情当中,刘家栋和吴月离婚,大部分原因都在刘家栋母亲身上,原主后来嫁给了刘家栋,婆媳关系也相当紧张。 从刘家栋的两段婚姻来看,刘家栋的母亲都不是一个好婆婆,花样百出的跟儿媳对着干,刘家栋也并不能平衡好母亲和妻子之间的关系。 如果刘家栋再结婚的话,希望他的下一任妻子可以不受那么多气。 送走了刘家栋,剧情到这儿应该就真的结束了,毕竟男女主角都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那接下来的婆媳大戏、继父子关系就没法往下进行了。 这本书的剧情,苏苑早就已经跟周城说过了,俩人都没把这当回事儿,比起书里的内容,她们更把这当成真实的生活来对待。 当然,跟大多数普通人不一样的是,她们更早的就确立了终身学习的信念,一个时装公司的创始人,一个古法化妆理念的引导者,杂七杂八的什么东西都学,化学的、物理的、数学的,烹饪相关的、电器相关的、野外生存相关的…… 苏东东和周小宝,就没见过比他们家这两位更好学的人,一大把年纪的时候,还跟年轻人一样学着打电竞、玩平衡车、做视频博主,相当的时髦。 别人做视频博主,那都是单方面的,化妆类的、烹饪类的、收纳类的、游戏类的、手工类的,他们家这两位老人就全能多了。 能直播画画写字,能绣花做木工活,能自制护肤品,也能当游戏主播,能给人家来钻木取火,还能表演徒手摸鱼,因为是两个人一块直播,所以这还兼具了秀恩爱的内容。 又因为这两位身份特殊,知名的企业家,早早的退了休不说,不去做慈善,不去钓鱼,反而比没退休的时候曝光度还大了,以至于吸引了相当多的网友,粉丝人数直逼三线的小明星。 第43章 被取了心头血的女主(1) 凤凰啼血, 百鸟惊飞,天空霎那间染成了红色,似乎都在为这世间的最后一只凤凰哀鸣。 是的, 苏苑这次是一只凤凰,而且是世间仅存的一只凤凰。 凤凰不同于世间其他的种族,不止浑身是宝, 而且还拥有涅槃重生的机会, 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如此受天地造化钟爱的种族,却在千年前遭受灭族之灾——天地浩劫。 神族和龙族举族飞升, 善良的凤凰一族却为了拯救人族留在了大地, 以至于折损在了天地浩劫之中,只留下一只小凤凰,被救下来的人族也不过才几十人。 天地浩劫之后,神族和龙族并未回归大地, 小凤凰是由人族抚养长大的, 只是同人的寿命相比,她的寿命实在太久太久了,人族一代代繁衍扩大,小凤凰未成年就离开了人族避世,一直到成年后才出来。 在原来的剧情当中, 小凤凰便是女主, 一个被人挖了心头血的女主。 男主林枫原是雍国的王爷,是雍国皇帝最疼爱的儿子, 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 只有一件事情一直困扰着他。 那就是青梅竹马的怜儿,生下来便有心疾,哪怕是当世的神医都治不好, 而且断言怜儿活不过二十岁。 林枫哪是那么容易认命的人,江湖郎中、巫师、和尚、道士,这些他都找过,只有一人给了方子,那便是留仙山上下来的修士。 那是一张除了药引,看起来极为寻常的方子,寻常的药材,寻常的搭配,唯独药引居然是要凤凰的心头血。 关于凤凰的传说,在这片土地的每一个地方都有流传,那是与人族极为亲近的种族,强大无比却怜悯弱小,再是良善不过的种族了,人人皆知,大浩劫之后,人世间就只剩下一只小凤凰了。 可千百年都已经过去了,当初的小凤凰谁知道有没有老死,至于后代,凤凰又不能自己生凤凰,应当是没有的。 如果是别人看到这个方子,就算是信了这方子,也绝对会直接放弃,但林枫作为男主就不同了,他还真去找了凤凰,既没有感念当年凤凰一族的救世之恩,也没有觉得此事虚无缥缈。 在自己的封地种了无数的梧桐树,居然真的把一身红衣懵懵懂懂的小凤凰引来了。 凡人之于凤凰,那是在渺小无力的存在了,所以把凤凰引来后,林枫并没有强取,而是哄着化为人身的小凤凰慢慢交出了自己的感情。 一直到情根深种,林枫说自己是凡人之躯,只有百年的寿命,无法跟小凤凰长长久久的过下去,而且他也没有灵根,无法修仙。 没有灵根的凡人若想要修仙,需要天材地宝才有可能,凤凰的心头血便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宝贝。 凤凰取几滴心头血并不致死,除非是心头血流干了,更何况这还是为了情郎能与她长长久久的过下去,小凤凰便真的取了心头血,一滴不够,还是三滴。 得,三滴心头血,林枫自己用了一滴,用来洗经伐髓长出灵根,还有两滴也给了心爱的怜儿,一滴用来做药引驱除心疾,还有一滴用来给怜儿洗经伐髓。 小凤凰得知真相,看着一双璧人站在自己面前,流着眼泪让她宽恕,说着那些不得已的内情。 按照常人的思维,被如此欺骗对待,凤凰肯定要对这对狗男女大打出手,但这是一本虐文小说,虐的还是女主,所以小凤凤就不走寻常路了,她流泪了。 凤凰流泪,也就是所谓的凤凰啼血,因为凤凰流出的眼泪就是身体内的血。 凤凰是被天地钟爱的种族,可以浴火重生,相当于多了一条命,但是没有浴火重生过的凤凰,如果流眼泪,那就会失去浴火重生的能力。 至于浴火重生过的凤凰,假如流眼泪的话,便等同于自我了断。 小凤凰并没有浴火重生过,所以她流了眼泪并不等于自杀,可在火红的眼泪滴下去后,就意味着她失去了重生的机会。 苏苑也想哭一哭了,哪怕是世间无敌的存在,可万一要是有什么意外呢,万一飞升的龙族和神族在下来呢,多一条命也多一条保障不是,就这么没了…… 她要是能早过来半分钟,那就多了一条命啊。 眼前不知羞耻为何物的狗男女,一个要拿帕子给她擦眼泪,一个哭哭啼啼,看着情郎探出手去,慌忙捂住胸口,好似不知道那治没治好的心疾又发作了。 一个呼痛惹人怜,一个赶紧把人抱在怀里:“小凤你先在这儿等等,怜儿身体还没好利索,我把她送到大夫那儿,马上就回来。” 苏苑擦了擦脸上的血泪,尽管失去了重生的能力,还失去了三滴带着神力的心头血,但这两个刚刚长出偏灵根的凡人绝不是她的对手。 挥挥手便能把这二人杀了,就此了结,可这样也未免太便宜这对狗男女了,死是多么容易的事儿,痛苦只在瞬间,活着才能痛更久。 “我识人不清,被你等卑劣之人哄骗去了心头血,凤凰的心头血也是你们两个小人能用的,你们二人既然是要过来与我说清楚,那这账也应该算清楚。” 不等这二人开口,苏苑便出手硬生生把这二人体内刚长出来的天灵根给毁了,不止如此,还损了二人的心脉,将彼此的寿命和感官连通到一块。 “你们二人既然情比金坚,那以后便痛苦共享、寿命共享,这女子原是活不过二十岁的,你既然这般爱重于她,那就把寿命分她一半好了,再帮他分担一半的苦楚,往后携手与共,日日相对,莫要再来恶心旁人。” 苏苑这才觉得憋在心口的郁气散了大半,敢哄骗于她,仅仅如此可不能够。 林枫是雍国的王爷,纵享一世的富贵荣华,如此卑劣小人可配不上,合该被柴米油盐所苦,日日奔波,她倒要看看,这对苦鸳鸯在困境中还能不能坚守。 原剧情中的那只傻凤凰,纵然有翻山倒海的能力,却也从来不曾伤人,还因为能力不凡总是遭人误解,被人陷害无法自证。 被骗取了心头血还不够,这渣男还想着享其人之福,争夺皇位的时候,让凤凰为他造势,出兵打仗的时候,让凤凰给他护驾,修炼停滞的时候,让凤凰给他输送神力…… 物尽其用,不外如是。可就算这样,居然还是HE的结局。 光是接收这样一本剧情,苏苑就觉得恶心又憋屈。 雍国的百姓无辜,皇室的其他人也不曾牵连其中,苏苑还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个人.渣去惩治其他人,干脆送了老皇帝一场梦,一场被亲儿子手刃的梦。 苏苑本以为这老皇帝肯定要好好的惩治林枫,就算不贬为庶人,也绝对好过不了,没想到人家出手更狠,直接派了杀手要把林枫解决掉,就为了一个梦。 那怎么能成,苏苑挥手定住那十几个杀手和林枫身边的护卫,看着对方从杀手身上发现了令牌,从不敢置信到发狂。 “是你,肯定是你对不对,父皇一向爱重本王,怎么可能派人来杀本王,肯定是你偷了令牌放他们身上的,是你蛊惑的,是你使的障眼法,有本事你就出来,别当缩头乌龟。” 苏苑缓缓现身,还真别说,跟当人的时候比起来,当凤凰简直再美妙不过了。 “我就是让他做了一场梦,梦里你砍了他整整八十一刀,我哪里知道你们父子二人感情如此脆弱,一场梦就能逼得父杀子,不过我也无心逼死你,你死了,那女子是要跟着你一块儿死的,你虽哄骗了我,可她并没有,不过是被你连累的。” 苏苑瞧这二人面上的惊疑和犹豫,笑得愈发开怀:“这样吧,我送你们二人一份礼物,就当是成婚礼物好了,好歹也相识一场,皇帝想要杀了你们,那你们就不能以原来的面目待下去了,我给你们换张脸,至于这些皇帝派来的杀手,这些人也无辜。” “凤凰一族从不轻易害人性命,他们若是因为能完成任务而死,实在可惜,不然这样好了,我赠他们一段记忆,再送他们一份功劳。” 苏苑挥挥手,地上就出现了两具尸体,一具是林枫的,一具是怜儿的。 而林枫和怜儿两个人也换了模样,并不比他们本身的模样逊色多少,不过就算是亲生父母站在面前,怕是也认不出来了。 苏苑‘好事做到底’,还把这二人送离了现场,让鸟雀帮忙看着,有什么好戏别错过了,她可没有经历陪着二人耗。 还有一个人的仇没报呢,给林枫提供药方的那个修士,虽是误打误撞,可因果已经造成了,更不要说在原剧情中,这修士还借着林枫讨要了凤凰不少东西。 惩罚修士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变成普通人,苏苑下手稍微轻些,没让这修士变成普通人,而是让他的修为之后不得寸进,将来再怎么修炼,服用再多的宝贝,修为都不会再涨了。 第44章 被取了心头血的女主(2) 修为永久性停滞的那位修士, 苏苑没再给予多余的关注,倒是男主那边挺热闹。 要么说是虐文情深里的男主角呢,即便寿命减半, 日日要忍受心疾之痛,富贵荣华皆离之而去,也丝毫不影响这位主角发挥。 大概是做惯了王爷, 林枫纵然写得一手好字, 也习得一身武艺,虽然写文章没有状元之才, 可是以前教他读书的先生那可是当世大儒, 才识是不缺的,去书院做个先生绰绰有余。 可这位既不愿意卖字画,也不想着传道授业,对于考取功名也不见有什么想法, 反而喜欢游山玩水, 要拉着怜儿看遍世间的山山水水。 身无长物的两个人,吃喝住总是要花银子的,男的不去挣,那就只能女的来了,怜儿虽然体弱, 但琴棋书画皆有涉猎, 不能去做琴师抛头露面,但说话总是能拿出去卖的。 几十文钱的成本, 转手就能卖几两, 甚至十几两,闺房女子的贴身之物以及字画,这些都是不好流传于外的, 但在没有钱的窘境下,怜儿肯定就顾不得如此了。 被苏苑派过去的鸟雀虽然已经开了智,但对人世间的事情了解不多,林枫和怜儿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只能照着样子复述,没有任何艺术加工的成分。 “那林枫想要住客栈的上房,小二说需要二两银子,怜儿不愿意,说只要普通的房间,小二说那只要一两个银子就够了,林枫当时就没在说什么,等住进去以后才跟怜儿吵,说怜儿连一两银子都不愿意给他花,当年他给怜儿可是造过金屋的……” “不过两人第二天就和好了,又高高兴兴的去爬山,那山中寺庙的方丈出游未归,他们还在寺庙住了好几日,专门等方丈回来瞧病,方丈诊断他们有心疾,他们又说不对,下了山又吵,吵完之后再和好,总是这样。” 鸟雀只觉得无语,他们鸟儿已经够喜欢说话的了,可也没像这样,有事没事的吵一架,吵完还能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就像……两只还不懂事儿的雏鸟。 “不用去瞧他们了,到此为止吧,这颗朱果是给你的,谢谢你帮忙,日后虔诚修炼,争取修为更近一步。” 苏苑将朱果放到鸟雀面前,小家伙知道这是好东西,所以一口吞下,连连道谢。 对于修炼的人和动物来说,修为是同他们的神力和寿命连在一起的,修为越高,神力越强大,拥有的寿命也就会越长久。 凤凰生下来就有神力,即便是不修炼,也能活上千百年,修炼则会使他们拥有更长的寿命。 苏苑并不忙着修炼,她忙着找人,她现在拥有漫长的寿命,可怀城却不一定,倘若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那留那他的时间就只有区区几十载。 此间并无地府,也无天庭,想要快速找人只有两个法子。 一是找各国的朝廷,但凡是登记在册的,名字里有‘周’、‘怀’、‘城’任何一个字的,都找出来再一一辨别,虽然是大工程,但十有八九是可以找到的。 二是找修士,修士中有擅长占卜的,若是能找到他们,那必然事半功倍。 原主避世后不常与人接触,对于人间修士的了解不多,不过人世间说到‘仙人’,大多都指的是留仙山上的仙人,给刘枫提供药方子的修士便出自此处。 原身不懂得占卜,苏苑来到这具身体后自然也不懂得,不过,每次一想要去找怀城,心里便会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去留仙山。 也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凤凰一族的特殊能力,在这么一个不能用科学来解释的世界,苏苑很相信这些不科学的东西,所以她没去找各国的朝廷,而是直接御剑去了留仙山。 留仙山上住的都是修士,是一个大门派,已经有了几百年的传承,不过这些都算不上仙人,按照此界的说法,只有飞升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仙人。 大浩劫之前,龙族飞升了,神族也飞升了,此后便再未来过人间,人间的修士虽然个个都以飞升为目标,但至今为止仍无一人飞升。 小凤凰却是可以的,她同龙族和神族一样都是天生地养的,只要愿意,即刻便能飞升,小凤凰之所以一直都没有飞升,不过是因为凤凰族只剩她一个,便无所谓飞升不飞升了。 苏苑本人也没有要飞升的意思,千百年过去了,谁知道天上是什么情况呢,飞升上去的龙族与神族是不是各划地盘,是不是斗红了眼睛,何苦去掺和那些呢。 倒不如待在这人间,她了解,也有力量自保。 一路南行,留仙山外百里处便有阵法,不过这对凤凰来说,硬闯过去都伤不了分毫,但瞧着从阵法中走出来的那人,倒也不必硬闯进去了。 周怀城这一世醒过来的时候,是在留仙山的密室当中,头一次来到仙侠世界,面对种种科学不能解释的东西,实在是让人……新奇的很。 他这一世的身份也很不一般,留仙山的掌教,已经两百余岁了,可还是一副青年人的模样。 能御剑而行,能踏浪而走,挥挥手就能让巨石移位,在人间,已无对手。 这样的身份,想找个人的还不容易,他先是查了留仙山上人员的名单,并没有找到苏苑,之后又派遣弟子直接通知各国的朝廷,拿了画像和人名去寻。 尚未能找到,今日忽有所感,便出了留仙山一直往北走,刚刚踏出阵法,就看见了一身红衣的苏苑缓缓的……从剑上飘下来。 “道友请留步。”上辈子颇潮的周怀城拱手笑道,“你是那猴子请来的救兵吗?” “你是准备笑死我,好继承我的遗产吗?” 他们每一世的相貌都与原本的相貌有几分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这一世大概是最出彩的了。 毕竟一个是修炼之人,一个是得天独厚的凤凰,面容不精致那才让人奇怪了呢。 这回两人也不用小声交代情况了,直接在附近设了道屏障,以他们二人的功力,除非神族和龙族下凡,否则不可能被别人偷听了去。 “所以咱们这还跨物种了?”了解完情况,周怀城有些哭笑不得的道。 这虐恋情深的剧情着实让人憋屈,不过解决起来也容易,在强大的武力,不,神力之下,一个人间王爷实在不值一提。 “对,你可要好好修炼,以往咱们都是一同离开,可能因此才没有被分开,凤凰可是能活上万年的,我这才成年不久,活了一千来岁而已,你起码得让自己活过九千岁才行。” 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后半句也可以直接改成‘万年的凤凰’了。 若是怀城活不了这么久,那受苦受难的就是她了,自我了断不光是考验身体,关键是还考验她的心理,作为一个心理正常的人,得克服理智才能对自己下手。 周怀城眨了眨眼睛:“还真是如此,那为夫可要好好努力了,争取活上个几万年。” 跟考取功名、做官、经商这些事情比起来,修仙好像是一件更困难也更有成就感的事情。 原身已经两百多岁了,少年时期便是天才,五十多岁的时候就在留仙山做了掌教,如今都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也是时候给小辈们让让路了。 原身在俗世已经没有亲人了,除了留仙山上的修士,连认识的人都没有,两百多年间一心追求大道,既没有娶妻,也没有生子,甚至都没有收过徒,说句‘孑然一身’都不为过。 所以离开也是件容易的事儿了,周怀城并没有带苏苑进去,而是把人留在了外面,人心是最难测的东西,修士虽然比不上凤凰的神力强大,可蚂蚁尚且有咬死大象的时候,万不能马虎大意。 “本尊修为已经停滞了有十余年,一直未得法,所以打算出去走走,云游天下,希望能得几分机缘,掌教之位再坐下去就不合适了,由子玉来继任掌教,若是遇到关系到留仙山命运之事,可捏碎这枚玉佩,本尊若是还在这世间,必然会回来的。” 留仙山上的修士不到千人,如今皆已到场,不过都与原身不是很熟悉,唯一一个相熟的就是子玉了。 原身虽然是掌教,但一心向道,是个修炼狂魔,留仙山上的俗务这几十年都是由子玉来管,如今把掌教的位置让给子玉,对众人来说,变化并不大。 在将近千人的挽留声中,周怀城留下一枚青色玉佩,便直接御剑而去,隐了身形,凡修为在他之下者,皆看不到他的去向。 第45章 被取了心头血的女主(3) 在不科学的修仙世界, 做什么事情好像都挺容易的。 挥挥手,木材就被弄成了想要的模样,想刻上什么花纹都行, 想弄成什么样子也可以,不过半日的功夫,一栋美轮美奂的小木楼就做成了。 原主避世的时候都是住在树上的, 长在大山深处的梧桐树上, 苏苑成了凤凰后,也打从心里就对梧桐树有一股子喜爱和依赖。 不过让她住在树上, 她实在是敬谢不敏, 好在小木楼就是用梧桐木做成的,周围也都种上了梧桐树,满是让她熟悉和喜爱的气息。 一个洗尘术,就能打扫干净卫生, 勾一勾手指头, 便有品相不错的鱼儿,直接从水里跃到地面上来,也就是烹饪的时候,需要手把手地处理食材,亲自控制火候和用料。 不过, 作为一只已经成年的凤凰, 便是不吃东西无妨,身体可以吸收周围的灵气, 不断的增加修为, 也可以补给身体所需。 周怀城的修为也是可以完全辟谷的,但尝过美食的人,怎么可能将之抛到一边去。 更何况如今能吃到的食材可全都是纯天然的, 有些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好物,比如长了几百年的人参、灵芝、雪莲,比如吃灵草长大的山鸡、兔子。 层层叠叠的群山,人迹罕至的雪原,广袤无垠的大海,都是他们可以随意来去的地方,除了已经开智了的动植物,其余的皆可以做成美食。 当然,这些东西一两个月吃一回也就够了,毕竟是要自己动手做,麻烦的紧,比不上人间的美食,只要花些银子,便想吃什么就能买什么。 两个人一开始都打算先痛痛快快的玩儿,所以周怀城也好,苏苑也罢,都没怎么正经修炼,尤其是后者,她还有几千年甚至万年的寿命呢,用不着专门修炼。 周怀城也只是在闲暇之余,他才会专心运转体内的灵气,不断的从外界吸收,跟原主这些年的勤勉没法比。 可就在这么轻松的情况下,两个人居然还双双突破了。 苏苑修为提升了一个小境界,如果说她以前能移山平海的话,那她现在就可以翻山倒海了,毁灭世界也不在话下。 周怀城也更近一步,寿命起码增加了几百年。 苏苑就不明白了:“这些人参、雪莲蕴含有灵气的东西,原身之前也吃过不少,并没有这样的效果,难不成是人间的食物有此妙用,可以提升修为?” 美食不光使人心情愉悦,还能让人提升修为,这是什么大宝藏啊。 周怀城摇了摇头,若真是如此,人间的修士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发现,而且原身在辟谷之前,也是要一直吃东西的,修为并没有特别的变化。 “会不会是心境,身体跟之前是一样的,但思想不同,凤凰涉世未深,一直懵懵懂懂,修炼大多依靠的还是种族与生俱来的天赋,谈不上有什么心境,我这边自幼就开始修炼,是被师傅捡回到留仙山上去的,没有父母亲人,也没谈过恋爱,更没有什么子嗣后辈,感情上大多都是空白的。” “但是你我就不投了,我们几经岁月,尝遍了人间情爱,心境早已历练出来,所以这段时间才会有一个大的进益。” 周怀城是根据以前看过的仙侠小说来推断,对这个世界的修士而言,并没有心境、心魔一说,大家修炼,就是将外界的灵气通过在周身一遍一遍运转,最终化成自己的进入灵府。 人族的修士个个都以‘飞升’作为终极目标,可迄今为止,也没瞧见哪个人飞升了,原身的修为在人族有记载的千年历史当中,已然算得上是佼佼者,可以说是离目标最近的那几个人之一。 可瞧一瞧凤凰的神力,再看看自己的,差了得有千百倍。 会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人族天赋有限,要么就是人族修士在修炼上还不得法,未能探索到行之有效的修炼手段。 “心境?说的也是,我之前看仙侠小说,好像也有这东西,那咱们这算是顿悟了?” “跟小说里的还是有区别,咱们的修为并不是瞬间涨上来的,要不然,你我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时修为就应该立马涨上去才对,而不是一直到了今日,境界才有提升。” 原主的修为十几年不得寸进,但自从他来了以后,就一直觉得灵气运转比原身记忆中快了,如果之前只是猜测的话,那他现在差不多可以确定了。 “心境提升之后,修炼跟之前相比事半功倍,也就是说我们修炼的速度加快了,而不是瞬间提升一个境界。”周怀城说着便忍不住露出笑容。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顿悟’直接提升一个境界,那是一时的,而修炼速度的加快,却是长长久久的。 这边逛了,那边走,这边吃了,那边喝。 这样的日子开始还觉得痛快,但时间久了,未免会觉得无聊。 苏苑和周怀城毕竟不是清清冷冷的修炼狂魔,比起在山里头居住,还是人世间的烟火气更为吸引人。 更何况他们在人间居住,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也不全然都是为了乐趣,对修行也是有助益的。 山上的灵气更为充沛,可在人间心境才能得到历练,更何况人间的修士连‘心境’都没有意识到,苏苑和周怀城就商量着,是不是除了‘心境’之外,还有‘功德’没被发现。 按照修仙小说基本的设定,功德都是好东西,可以给人助长修为。 当然了,说一千道一万,苏苑和周怀城搬下山来住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寂寞。 她们都是热闹惯了的人,几个月也就罢了,一年两年、十年八年的远离人群,可真是受不了。 要想过普通人的日子,那原来这身相貌就不合适了,原主当年被一城的梧桐树吸引一下来,并不是以原形出现的,而是化形成人,穿了一身的红衣,一见面就变得人间王爷认定是凤凰。 这副相貌太过惹人惊艳,长发如同绸缎一般光滑,皮肤一点瑕疵都没有,凑近了都看不到毛孔,天底下保养得再好的女子,生的再是花容月貌,也不可能一丝瑕疵都没有。 凤凰一族得天独厚,又有修为傍身,化成人形自然不是凡人能比得了的。 周怀城虽是人族,可却是目前人族修士当中修为最高者,相貌和气质卓尔不凡,更何况他们要想不被留仙山上的修士打扰,就绝对不能再顶着原来那张脸。 两个人上辈子都做过游戏主播,对于‘捏脸’熟门熟路,现在他们不是在游戏中捏脸,而是在现实当中给自己捏一个身体出来。 不必太过好看,但也要是中上之姿,身体比例要改改。 苏苑给自己增高了三公分,成了一米七的高个儿,周怀城则是给自己画了六块腹肌,修炼之人,练的是灵气,而并非体魄,所以原主腹上只有一块并不突出的‘腹肌’。 两个人也没有选择繁华的都城,而是直接找了处靠近深山的小镇子,离县城都挺远的,等闲见不到县太爷。 他们两个是作为普通的商户搬到镇上的,开了一家书肆,面积不大,里面除了求学读书用的书籍,还有好些话本子,有几本还是苏苑自己写的。 神鬼精怪、书生小姐、宫闱内幕都有,有些还贴心的附带了插画,卖的最多的就是神鬼精怪的话本子了,苏苑虽没怎么见过,在后世的影视作品以及游戏上都有各种呈现,照模样画下来,还挺有意思的。 与开书肆的铺子相比,他们住的地方就宽敞多了,两个人住了一个二进的宅院,请了七八个人在家里做工,俨然是镇上首屈一指的富户。 周怀城一个穷修士,虽然之前做了一百多年的掌教,可也没攒下什么家底。 苏苑就不一样了,凤凰的本事不光是能找到各种天材地宝,未开采的金矿也能找到,守着金矿,哪用得着怕没钱花。 第46章 被取了心头血的女主(完) 普通人的日子, 苏苑和周怀城都是过惯了的,不过他们只在小镇上住了二十年。 虽然面容从外观上看有变老,可一个人的老态不光是透过面容表现出来, 日复一日的伪装也是件辛苦事儿。 所以他们准备二十年换一个地方,每换一个地方就换一副相貌,有时会做点小生意, 有时会开间私塾, 也有什么都不干,天天去戏楼听曲儿的时候, 听的久了, 自己也能吼上两嗓子。 两个人还找了郎中学习医术,结果越钻研越不愿意放下,干脆跑到京城拜了太医为师,周怀城还差点入选进宫当太医。 离开京城后, 他们又在江湖上做了许久的游医, 中间救助了不少人,甚至还治好过一城的瘟疫。 功德如同心境一般,并不能够直接使修为大幅度提升,但是却可以增快修炼的速度。 苏苑原本也就是有个万年的寿命,如今翻了好几番不说, 周怀城绝对是大浩劫之后, 最长寿的人族了,修为不断突破。 两个人对飞升都没什么执念, 对于长生就更没有执念了, 像他们以前那样一世一世的轮回穿越下去,也跟长生没什么区别。 所以在周怀城修炼千年,神力足以飞升之时, 两个人根本就没有要飞升的意思。 笑话,等待了差不多千年,总算是等到有电灯用了,哪里舍得离开,电灯都有了,电脑游戏还会远吗。 不过有好处,就会有坏处,深山是待不下去了,老巢都被人族给挖了,苏苑和周怀城千年来采买的物件全都放在了芥子空间当中。 被苏苑当做钱袋子的金矿也被发现了,好在,她空间里还有一箱子小金鱼呢,在网络直播到来之前,完全够花的。 两个人都盘算好了,游戏主播最有意思,他们有经验不说,更重要的是修炼之人的身体更为强健,不近视、不花眼、不得颈椎病,也不得腱鞘炎,晚上不用睡觉,中间不用吃东西。 做游戏主播,优势简直太大了。 不过在做游戏主播之前,他们打算先做吃播,这还是上辈子作为普通人的时候,两个人没尝试过的。 别看苏苑化作人形,并不魁梧高大,可她本体大,作为一只活了两千多年的凤凰,她本体的体积也堪比一座小山丘了,真要是放开了吃,绝对让人怀疑科学。 周怀城作为人族,本体就这么大,但他本身在人族当中就算是饭量大的,而且还不怕胖,身形包括脸都是可以自我控制,吃再多都不怕长肉,也不会影响身体健康。 千年来,他们尝试了各种各样的职业,当过大夫、上过战场、做过宰相、唱过戏……该试的都试了,时间久了也就腻了,以至于灯泡刚刚出现,他们就已经开始期盼着做网络主播了。 人活得越久,耐心反而越来越不好了。 苏苑和周怀城几次插手人间的事情,避免了这片土地遭受那样的屈辱,迄今为止,它都是最发达的国家,蒸汽机、火车、灯泡这些都来源于这个国家。 两个人本来是不打算再插手的,可实在是耐不下性子来,干脆又投身到人间,从小婴儿做起,小学读了大学的课程,读初中的年纪就开始发明创造,每一项发明都领先世界。 终于在四十岁的时候,各种直播软件应运而生,当然这仅限于在华国内,它的步子迈的太快太大了,别国根本就跟不上。 苏苑和周怀城也得偿所愿,不过正是因为过于先进,凭空冒出两个人来,很难把各方面的信息都补上,所以即便直播软件已经出现了,两个人却只能老老实实的从婴儿做起。 门对门住着的两家人,几乎是同时怀孕,同时生产,生下来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样的感情让双方父母都很放心,只是这俩人玩儿心太重,婚后迟迟不肯要孩子,所以是催了又催。 哪怕是神仙,也有力不能及的时候,周怀城和苏苑不是没想过要生一个孩子,千年来他们已经努力过许多次了,只是也不晓得是物种隔离,还是因为神力过于强大了不易留嗣。 反正千年都未能生下一个孩子,双方父母催他们也没法子,每次去医院做检查,都要使些小手段避免查出问题,伪装成跟正常的未修炼过的人族一样。 所以医生只能说两个人缘分未到,现代人大都不讲缘分了,讲的是概率,两个人都没毛病,家里边一开始还是满怀信心的,一直到两人三十岁,双方父母有求神拜佛的,有在老家找偏方的。 也不知是缘分到了,还是概率到了,又或者是父母们用的法子灵验了,苏苑居然真的怀孕了。 三十八岁怀孕,在人族已经是高龄孕妇了,两千多岁怀孕,在凤凰一族倒还有些偏年轻。 一开始两个人还担心,不知道这肚子里是怀了个小宝宝,还是怀了个凤凰蛋,一直到三个月的时候,两个人才敢用神力探索,居然和正常人族发育中的胎儿差不多。 和人族一样,也是十月怀胎,差不多四十周生下一个小姑娘,刚生下来的时候丑的不行,皮肤皱巴巴的,头上的胎毛黏到一块,怎么看怎么……寻常。 生下来喝奶,三个月抬头,六个月会坐,九个月能站,一岁多会走会说话,三岁开始上幼儿园,六岁上小学,十八岁的时候考上大学。 周怀城和苏苑都认为是生下了一个普通的人族,半点凤凰的血统都看不出来,不过这也无妨,凤凰虽然得天独厚,可人族也是能修炼的,尽管现在灵气稀少,但谁让她有两个大佬级别的爸妈。 修炼的经验可以传授,蕴含灵气的宝物可以赠予,甚至假如女儿一直不开窍的话,他们还可以直接输送神力,怎么着也能多个几百年的寿命。 周苏苏六岁就开始跟着爸爸修炼,周末和寒暑假,她们一家三口都是要去山上过的,因为山上的灵气要比城市里更充沛些。 周苏苏一直都知道自己家不寻常,不,应该是爸爸妈妈不寻常,她们家不是那种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修仙家族,除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都不会修炼。 她知道爸爸是有师父的,妈妈却没有,那可能是得道高人看中了爸爸的天赋,所以收爸爸为徒,爸爸和妈妈又那么相爱,所以爸爸就把修炼的功法教给了妈妈,就像教给她一样。 从小学就要上的科学课,跟周苏苏固有的认知有很大不同,她知道这些事儿不能跟爸爸妈妈以外的人说,也不能在别人面前展现神力。 这里不需要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她虽然每日都勤勤恳恳的修炼,但除此之外,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这个想法,在周苏苏成年的那一天消失了。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一只鸟,这要不是亲身经历,周苏苏肯定觉得又是哪个人脑洞大开,胡思乱想出来的。 可她的手变成了翅膀,她的脚变成了爪子,她的嘴变成了喙,一身绚丽多彩的羽毛,比孔雀都要耀眼漂亮。 毕竟是修仙之人,周苏苏胆子还是很大的,扑闪着翅膀飞到镜子面前,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看。 美是真美,但这鸟样子她并没有见过,倒是跟神话传说中的凤凰有些相像。 ‘一觉醒来变成只凤凰’,跟‘变成一只鸟’比起来,好像也没差太多,不过是传说中的物种真实存在了而已。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变成凤凰,周苏苏怀疑她祖上应该有凤凰的血统,修仙都有了,远古时候有凤凰也能理解,关键是她要怎么变回去,待会儿怎么解释。 口不能言,也不知这翅膀能不能握笔写字。 周苏苏万万也没有想到,不是她们家祖上有凤凰的血统,而是她妈妈压根就是一只纯血的凤凰,还是一只活了两千多岁的凤凰,她爸虽然是人类,可活了一千多年的人类显然也……不是正常人。 “是不是还有什么仙界、魔界,有龙、有麒麟,我觉得我好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然而新世界里只有她们一家三口:一个人,一只凤凰,以及半人半凤凰的周苏苏。 一千年前,人族还有将近万名修士,但随着灵气逐渐稀薄,修仙功法的失传,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人族修士了,人族也不信这个。 他们一家三口属于特例,还是就自己知道的特例。 好吧,十八岁的周苏苏,在成年的这一天世界观都发生改变了,却并不惶恐,大概是因为有亲近的人陪着吧,有爸爸妈妈在,将来或许还会有弟弟妹妹。 想想古代帝王都追求不到的长生,在她这已经接近于实现了,爸爸妈妈的寿命可以说已经没有尽头了,除非天地毁灭,才会随之灭亡。 她的修为比不上爸爸妈妈,要说寿命,现在来看也不过是区区几百年,但她努力修行就是了,努力长长久久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