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陛下的猫》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暴君陛下的猫 作者:且悠 文案: 阮白白在雪地里捡了个濒死的人类,本想当宠物随便养养,哪曾想人类居然是威名在外的暴君,富可敌无数个猫猫。 * 暴君陛下出宫几日,带回了一只猫。 宫人们纷纷暗叹,也不知这么只可怜可爱的小白猫能在性情暴戾手段残酷的陛下手中活过多长时日。 ——然而,小白猫不仅活的好好的,甚至活成了陛下的掌心宠,太后的心头肉。 陛下不仅将猫养得皮毛顺滑愈发精致漂亮,甚至还给猫挂了件龙佩。 无知无觉的阮白白戴着龙佩,依旧成日在皇宫里一晃一晃地转悠傻乐。 * 阮白白在皇宫里蹦跶惯了,一朝化形成人,也依旧大半夜的在乾清宫外头瞎晃悠。 ——然后,就这么被宫人认错打晕,卷上棉被抗上了她熟悉的龙床。 阮白白:……??! 猫猫还不想睡,猫猫可精神了,猫猫都是白天睡觉的不知道吗! 不过,等阮白白后知后觉对上青年漠然半阖的眸子,她微愣,而后咽了咽口水,小声道,“……你,你好像不太高兴?” 青年冷眼看她,单手将人带被从床上拖下,干脆利落地扔出房门。 原本还想好声好气哄人的阮白白:“……” ——真以为哪只猫猫稀罕这破床吗! 一句话简介:陛下的爱猫 立意:积极乐观,保持善良,就一定能突破黑暗与阴霾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魔法幻情 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白白 ┃ 配角:齐修晟 ┃ 其它: 第1章 捡人类 黑黢黢的荒野,黑黢黢的参天大树,积雪融化了一部分,也与土地混为了黑黢黢灰扑扑的一团。 清浅月光朦胧地笼罩整个静谧的天地。 阮白白迈着不太标准的猫步,嘴里咬着一颗青涩的果子,睁大亮晶晶的猫瞳,小心翼翼地避开森林里的淤泥脏水,跳跃在相对干净的石头和雪团上。 她想把好不容易找到的果子带回自己的小窝再慢慢吃。 忽地,一声轻响。 阮白白白绒绒的猫耳也跟着一抖。甚至都还来不及反应,她条件反射地在瞬间就蹿到最近的大树后头屏气躲着。 阮白白可惜命。 毕竟像自己这么漂亮的猫猫,都还没走出过这座大山,还没见过第二只漂亮猫猫,就这么死掉也太不值了点。 然而,阮白白屏着气在树后等了又等,连炸起的毛都不自觉柔顺了下来,也没能听到其他后续声音。 那刚才? 阮白白嘴里还叼着自己的宝贝果子,整只猫却有些迷茫。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快点回山洞的时候,一声极轻的闷哼却又被阮白白捕捉到了。 ——之所以说极轻,要不是阮白白是一只听觉灵敏的猫,换成人类什么的生物,可能还察觉不了这点微响。 但……阮白白狐疑地从树后探出半颗脑袋,小心瞅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在雪里? 她看不太清是什么东西,不过……好像那脏兮兮的雪确实有在轻微的起伏。应该是什么活物在呼吸。 阮白白看着看着,嘴巴一松,果子就掉到了地上。咕噜咕噜滚出一段距离,青绿的表皮也沾上了泥污。 阮白白恍然回过神,后知后觉地循着动静望过去,在发现地上的果子后砸了咂嘴。 哦,原来是果子。 ……不对,等等,阮白白又砸了砸嘴,这才意识到泥里这颗果子就是从自己嘴里滚出去的。 阮白白的目光紧紧盯着果子,顿时心下抽疼。 ——她、她找了大半夜才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颗! 阮白白望望果子,又望望果子边那团已经连起伏都没有了的脏雪,最终还是朝那边迈开步子。 不管那雪底下是什么东西,果子肯定还是要捡的。 但,待阮白白走近,她立在一旁,盯了近处的这团脏雪好几眼。 最终还是没忍住,跟蜻蜓点水似的迅速探出爪把雪拨开,又飞快收回。 阮白白矜持地保持站立姿势,别开脑袋,仿佛刚刚动作的那只猫不是自己。 过了会儿。 她瞟了眼雪泥里已经被浸湿的,毫无动静的脏兮兮布料,眨了眨眼。 咦,她还以为她把雪拨开之后底下这东西会有什么反应的? 还不待阮白白细想,她又忽地注意到了自己爪子上的几点污渍,在纯粹的白毛上格外显眼。 她倏地一怔。脏了? 阮白白盯着那点污渍,憋了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愤愤低头把布料周围的积雪直接全扒拉了个干净。 ——反正爪子都脏了,还不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都对不起她脏了的白毛毛! 阮白白知道自己这时候其实不应该做些什么。但……平白无故碰到了个这样的东西,哪只猫猫不好奇呢。不好奇的猫猫不是正常猫猫。正常猫猫都会好奇。 于是,在阮白白的胡思乱想中,一张惨白的、僵硬的、覆着脏污,却难掩俊美的人类脸庞逐渐出现在了阮白白的爪下。 阮白白:……人类?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阮白白下意识喵了声。 当然,她爪下正按着的人类并没能给她什么回答。 阮白白从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山里,能见到人类的机会不多,却也不是没见过。甚至曾经还有路过的人类看她是漂亮猫猫,分了她一点肉干吃。因此,她对其他小动物们唯恐避之不及的人类还是有些好感的。 阮白白转而把爪垫放上人类胸前湿哒哒的布料,试探着往下按了按。 依旧毫无反应。 “喵?”阮白白继续懵懵懂懂地叫了声。 她低下脑袋看着人,看着看着,忽地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人类如果继续躺在这,可能会跟她以前偶然发现的某个小动物一样,永远地躺在雪地里,醒不过来了。 ——其、其实,好像养个人类玩,也挺有意思的? 阮白白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然后越想越觉得不错,于是扭头把不远处的果子捡回来。 再然后,她憋出猫生最大的劲,就这么叼着人后颈,一爪一个脚印,硬生生给一路拖回了自己当窝的山洞里。 …… 阮白白放下人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他衣服里把果子掏出来,不太熟练地用猫爪小心拨弄果子,控制果子滚动的方向,一路滚去山洞外干净的雪地。 ——脏了的果子不能浪费,擦擦干净还是可以吃的。 毕竟天大地大,填饱肚子最大。 一晚上没吃东西,阮白白心心念念的全是果子,一双漂亮剔透的猫瞳里几乎瞧不见其他任何事物,一路滚一路瞧,专心致志得很。 等她用雪擦干净果子,晃悠着身后蓬松的猫尾美滋滋地叼着回窝,再看到躺在地上了无生机的漂亮人类时,这才想起自己还叼了个人类回窝。 还是个很重很重的人类,差点没把猫猫的牙给崩掉。 甚至现在回想阮白白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能做出来的事。 不过,阮白白也没琢磨出什么不对,只以为猫猫的潜力是无穷大的。激发一下然后变成大力猫猫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 把人生生拖回窝的是阮白白,然而现在望着人开始踌躇的,也是阮白白。 阮白白睁着圆溜的猫瞳干瞪了会儿,最终还是迈着猫步无声凑近人类。 她低下脑袋,打量了几眼人类毫无血色的唇,有些费解地眨了眨眸子,突然有那么点后悔她干嘛就跟鬼迷心窍似的拖了个大麻烦回来。 明明她连自己都只能勉强养活。 但,既然都已经费大力气拖了回来,阮白白自认为自己是一只好猫猫,当然不会再把一个明显看上去不太乐观的生命给赶出去。 而且在猫猫为数不多的知识记忆里,她还知道不能让这个人类继续维持这样的状态,不然会有危险。 于是阮白白想了想,伸出白绒绒的猫爪,轻轻探向这个人类的肚子。 脏湿的布料还带着淤泥,却不难让肉垫感受到布料下肌理的流畅线条。布料本身不算厚,又因着被完全浸湿而存在感愈发薄弱。 肚子平平的。阮白白认认真真地仔细感受,小爪子又左左右右地探了探。 似乎还隐约有点凹陷? “——唔喵?”阮白白咬着果子含混出声。 你有没有饿? 她等了等,没等到回音。 阮白白把果子放到了一边的干稻草上,盯着人类的肚子十分纠结。 她知道这个人类怎么也不可能是不饿的。 可是她也饿了。她也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猫猫不想啃草才辛辛苦苦游荡了大半夜找到的果子。 阮白白假装狠心地挪开视线。 “——喵?”你不说话的话,猫猫就当你不饿了哦? 猫瞳余光一直小心注意着脸色惨白几乎没有丝毫生机的人类。 昏迷着的人类当然不会给出什么回应。 就像之前阮白白一路这样那样的折腾,把人后颈叼出好几道深浅牙印都没能让他醒来。 阮白白甚至觉得她之前在雪地里听到的那声响,说不定已经耗尽这个生命的最后一丝活力。 她当然不能让这么大个人类死在自己窝里,就算她撒爪不管,那到时候也是会发臭的。 阮白白权宜之下,只好忍着心痛重新叼起果子,闭着眼睛强行往这人类嘴里一塞。 “喵!”给你吃总行了吧! 然而,阮白白怼了半天,都没能把果子喂进人类嘴里。 她失策了。 也喂累了。 阮白白放弃硬塞果子的行为,低下脑袋兀自琢磨。 她终于意识到,就算她舍得把果子让出去,却不见得这个人类会乖乖张嘴吃。这是个大问题。 阮白白盯着人类紧闭的薄唇,低头陷入了沉思。 …… 费了一番功夫,阮白白把用爪子划拉出来的果泥一点点小心给人喂下。她想了想,又用爪子艰难把人类身上冷冰冰的衣服全给扒下来,气呼呼地用后腿蹬到了一边。 “喵!”养人类麻烦死了! 然而,在看到人类裸丨露身躯上密密麻麻的可怖伤痕时,阮白白的爪子一顿。 剔透的湛蓝猫瞳有些愣怔。 正渗血的见骨伤口,已愈合的大小疤痕,包括片片的破皮擦痕,深深浅浅,一眼望去几乎遍布整个身体,数不胜数,几乎没有多少块好皮。 “……咪?”阮白白小小声开口,试探着叫了声。 你痛不痛呀? 阮白白瞟了两眼人类身上的伤口,看着都疼,但她却没有丝毫办法。 ——她只是普通的猫猫,她偶尔自己受伤了都随便舔舔,她当然不会处理人类的伤口。 而且阮白白知道人类的体质跟猫猫不一样,万一她随便给人舔伤口,结果舔出点什么毛病来就不太好了。 于是阮白白呆看了会儿,直到一阵冷风灌进山洞,意识到不能让人类再冷着,这才慢半拍地掉头去拱来一些干稻草,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终于厚厚实实地把人埋在了里头,就只露出颗人类脑袋。 一切事毕,阮白白饿着肚子委屈地蹭到人类身边蹲着,已经累得几乎抬不动爪子。 人类的体温很低,在暖融融的猫猫这里低到无异于一个大冰块。 ——偏偏她还把山洞里所有的干稻草都给了这个人类,她不蹭着人家就没稻草睡。 “喵!”阮白白竖起软绒绒的猫耳,本着最后的力气对人类恶声恶气地威胁了一声。 醒了之后就给猫猫滚出去,知道了吗! 猫猫才不养没用的人类!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专栏预收文《魔王害龙不浅》~: 楚灿灿在龙族混吃混喝,乐乐颠颠地就到了可以出去历练的年纪—— 照理来说,只要救一个人,拿点功德回来,她的历练就算完成了。 楚灿灿把目标定在了人类最最繁华的皇城。 楚灿灿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第一天就捡到了个躺在大街上生死不知的少年人类。 ——看看这满脸血,肯定是受了重伤! 于是楚灿灿一边感慨人类的小崽子真是脆弱,一边强行把人拖了回去。 为了治好这个人类小崽子,楚灿灿哼哧哼哧不知道跑了多少山头采药煮药,顶着满身泥渍,汤药一碗一碗地往小崽子嘴里灌。 然而,不见丝毫起色。 楚灿灿愁地龙角都不结实了。要不是小崽子做饭好吃,洗泥衣服也洗得干净,她甚至想换个小崽子救。 后来。 终于得知小崽子不仅没重伤,甚至一点小毛病都不带有的楚灿灿:…… 所以、所以她这一天天净往山里跑是为了什么?! 楚灿灿当场就崩溃地想冲出去再找个重伤的人类回来救,却被少年一手拦住。 后者歪头,轻声道,“你要丢下我吗。” 少年黑眸微阖,掩下其中幽暗,语气委屈,“……捡了我,不负责?” 楚灿灿心软了。 那、那再养养,应该也算功德? 再后来。 楚灿灿满心壮志地跟着大龙飞去魔族领地,打算打架打回点宝石黄金回来给自家小崽子当床睡,然后…… 大龙们跟魔族打得昏天地暗,楚灿灿则跟魔王大眼瞪小眼,半晌无言。 “那个,你跟我家小崽子,好像长得有点像噢。”楚灿灿挠挠头,腼腆一笑。 魔王也跟着一笑,友好道,“吾就是那个小崽子。” 第2章 让猫心疼 山洞外的天已经隐隐泛起了鱼肚白。 阮白白人类身边呆呆趴了会儿,然后不知怎么的,又慢吞吞仰起脑袋,去观察近在咫尺的人类模样。 即使脸上还有脏污甚至丝缕血渍,却仍旧不影响整体的容貌。鼻梁很高,嘴唇有点薄,但唇形很好看。 就算眼睛还没有睁开,阮白白也确定了她捡的这个人类确实很好看。至少是她见过的所有人类里最好看的。 黑暗并不能影响阮白白的什么视野,更何况山洞内并不算完全没有光线。 她又瞧了两眼,而后猫尾忽地自身后一晃,心底升起了点小骄傲。 ——这可是漂亮猫猫捡回来的人类,跟漂亮猫猫一样漂亮当然也是正常的! 哦,也不对,漂亮当然还是猫猫最漂亮。 那这个人类就勉勉强强第二漂亮吧。 此时已早早经过了往常阮白白入睡的时间点。更何况她又饿又累,因此趴着趴着,没多久也渐渐泛起了困意。 阮白白挪了挪脑袋的位置,好让人类的漂亮侧脸能在她的视线中完全出现。周身一片静谧,她懒洋洋地打了个无声的小哈欠,蓝眸半眯,泛起了晶莹水光。 她把猫脸在自己爪背上蹭了蹭,准备睡觉。 半睡半醒间,在阮白白迷迷糊糊的猫瞳里,身边人类原本锐利冷冽的轮廓却隐约变得朦胧而温柔。 这才对嘛。人类就该对猫猫温温柔柔的。漂亮猫猫养个漂亮的温柔人类简直不能再棒。 她无意识咕哝了声,闭上眼,终于陷入安然的梦乡。 …… 齐修晟从沉沉的意识中倏地挣脱,几乎瞬间便完全清醒。他并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睁眼。 身体机能还未恢复,他条件反射地动了动手,想悄无声息地先从腰间摸出自己惯常携带的软刀,却慢半拍地发现自己全身不着寸缕。 他抽了抽额角。 ……不,说是不着寸缕也不对。周身遍布干燥厚实的稻草,在寒冷的空气中挽救了点他周身微不足道的温度。 手侧还有团存在感极高的温软物体正紧紧贴着他,隐约还能感受到起伏的呼吸和小声的咕噜。 齐修晟的思绪卡顿了一瞬。 他意识到他或许是被人救了,目的不明。 齐修晟一手撑着地面,无视浑身的阵痛起身,静坐片刻后,他扯开嘴角,低笑了声。 要不然怎么说是祸害遗千年。 适应了有些僵硬的身体后,齐修晟狭长的眸子漠然扫过他手边睡得正香的小团白猫,拧眉。 齐修晟并不太习惯与什么生物亲近。而或许是命格里便跟动物无缘,也很少会有什么生物能安然睡在他身边……倒是稀奇。 皮肤上被软毛拂过,轻轻痒痒的触感,有点古怪。但,既然是这个洞穴主人养的猫,他勉强忍了。 齐修晟把目光从白猫身上挪开。 他的衣物就在他另一边不远处,脏乱成一团。还有厚厚的一层污泥,混着划痕和暗色的血渍,活像是块烂布,还隐隐散发出一股恶臭。 齐修晟轻啧了声。倒不是嫌脏,虽然养尊处优过了几年,但幼时的习惯让他完全跟洁癖这东西不沾边。 他心知自己如今这处境如何。他伸手把这团脏东西挑开,开始摸各种暗袋。 钱袋已经丢了,腰佩和随身匕首什么的不用想,当然会被那伙人搜刮走。 但,有些暗袋隐晦,留了些以备不时之需的碎金碎银。齐修晟还从腰封里头摸出了把轻薄小刀——这才是他真正要找的东西。 小刀为了更好的隐藏,不大,简朴至极,却胜在锋利,还便携。真正身处绝境时能派上一点用场。 齐修晟目测了眼那零零散散的金银,不算太多,但总归比没有好。如果救他的人需要钱财,他给出去,也足够普通百姓生活个几年了。 至于刀……插在刀削里的刀在骨节分明的手中转过几圈,被齐修晟无声压进身子底下的稻草堆。 即便就目前看来,这地方似乎对他没有什么威胁,但多年来的习惯却还是让他无法就这么掉以轻心。他总是会给自己留下一个保障或是退路。 齐修晟这次之所以会沦落到这般境地,还是他的血脉问题。他骤然间完全失去意识,才会在亲自剿灭叛军根据地后被残存的余党抓获。 “……咪唔?”一声软糯的语调忽地在齐修晟耳边响起,拉回了他的思绪。 同时,本就紧挨着他的一团白猫半睁开眼,无意识把脑袋抵在他手上蹭来蹭去。 齐修晟抿唇,有些不悦地扬手避开这只不要脸的猫,低头看它。 不要脸的白猫也确实不要脸,迷迷糊糊地直接追着齐修晟的手蹭,似乎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有多讨人嫌。 而齐修晟的反应,就是毫不犹豫地反手抓过白猫后颈,竖直拎起。他刚想顺手砸出去,然不经意一抬眼,却直接对上了那双迷蒙的蓝眸。他莫名动作一顿。 白猫极无辜地睁圆了眼,却似乎还未完全清醒,抖抖耳朵又晃晃尾巴,即便被他拎着也小动作不断。 齐修晟:…… 他向来不喜这些没有丝毫生存能力,除了张皮毛一无是处,偏偏还总没有自知之明的牲畜。 ——在齐修晟眼里,除了人类之外所有的动物,都是无用的牲畜。他自幼生长的环境便如此,因而也造成了他如此的价值观。 甚至有些无用的人,在他眼里也无异于牲畜,甚至牲畜不如——毕竟牲畜至少还有皮毛或是血肉,可以从中牟利。 他眯了眯深褐色的眸子,与手里毛茸茸软绵绵的娇软白猫对视。 “——喵~”阮白白眨了眨猫瞳,然后努力抬起爪子挥挥,十分友好地跟眼前光溜溜的人类打了个招呼。 你醒了呀~伤口还疼吗~ 阮白白不太害臊,在她眼里,光溜溜的人类可丑可丑,也就那一张脸能看。但毕竟是自己养的人类,猫猫还是对人类宽容一点。 阮白白不是很懂这个人类像猫妈妈一样揪着她想要做什么,于是她刚想张口再“喵”几声,却感觉到自己后颈上的力道倏地一松——她被人类放回了地面。 哦不,是砸。 动作有点粗鲁。阮白白直愣愣地屁股着地,砸出个闷响。 她呆了呆。 然后阮白白缓缓睁大眼,倒吸了口气,颤着猫耳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人类,猫瞳里明晃晃的震惊和控诉,“……喵?!” 你、你居然这么对待漂亮还柔弱的猫猫!你还是不是人了?! 齐修晟冷漠收回视线,单手撑地站起身,开始在不大的山洞内走动观察。 “喵?喵!喵~呜!!”阮白白见人类没什么反应,顿时恼怒地原地拍了下爪子,又叫了几声。 猫猫都没让你报恩呢!你居然还无视猫猫了?赶紧道歉,不道歉的话猫猫就不想养你了!! 阮白白自以为吼得气势汹汹,哪里知道她的软音落在齐修晟耳朵里直接就□□脆利落地屏蔽了。 山洞不小,干燥,不太通风,相比起外界的天寒地冻,显然保暖舒适得多。 齐修晟走过角落杂乱无章堆着的枯枝,确认这个洞穴是有人生活的。他停在另一个角落的木桩前,木桩上是小堆长短参差不齐的白毛。 他眉峰一挑,没忍住又侧眸瞥了眼哼哧哼哧跟在他身后走来走去的白猫,炸着毛,一副气急的模样,嘴里还一直喵喵叨个不停。 树桩上这些细长的纯白软毛,无疑就出自这只活泼得有些过分的猫了。 猫毛。这个山洞的主人特意把猫毛存着做什么。数量不多,甚至连围脖都做不了。 齐修晟不带情绪地思考了一下,觉得能在山洞养猫这类娇气玩意的主人,有可能也不会正常到哪里去。这么一来,收集些猫毛的行为也……不难理解。 就像曾经太后和朝中众臣想塞进他后宫的那些妃嫔,总有些奇奇怪怪,偶尔还能触到他霉头的喜好。也总是有着他难以理解的思维方式。 不过,拜太后和那些大臣们所赐,他对那些浓妆艳抹或者满身脂粉味的女人已经厌恶到抵触的地步。整个皇城众所周知,爬过龙床的女人,不论是主动还是被逼的,最好的下场也是断手断脚,无一例外。齐修晟荒唐残暴的暴君名号,这些女人被赶出宫后的宣扬功不可没。 可惜,却一直还有不长眼也不长脑子的女人总以为自己会是特殊的那一个。 齐修晟近年来的脾气愈发狂躁,喜怒无常动辄见血,有一定刻意的表演成分在,但……本身睡眠浅,易入梦,还时不时地就有女人爬床扰他。 不当场拖下去打死都是他的仁慈,呵。 ——如果这山洞的主人是个女子,齐修晟蹙眉。 他对女子本身并没有偏见,毕竟他也曾见过朝中的一些官员家庭,夫妻和睦,夫唱妇随举案齐眉。但,如果救他的人是女子,事情确实会麻烦很多。 更何况,或许别人能拥有最真挚的感情,但他……正如太后所说,接近他的人,或多或少都带着目的。不然谁又哪里真瞧得上他这个出身低微性格还不讨喜的“暴君”。 “喵!”阮白白后知后觉地发现人类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毛,顿时一个激灵,连忙几个小碎步跑过去,直起身体整只猫把木桩挡住,而后扬起脑袋警惕望向齐修晟,凶道,“喵~喵喵!” 这可是猫猫的宝贝毛毛,不许打毛毛的主意!你这个人类太坏了!不能这么坏的!! 齐修晟闻声垂眸,与阮白白对视。 眼底还有方才忆起过去时未褪的血腥。 阮白白心下惊了惊,背后一凉,刚顺下去点的毛立刻炸起,甚至还炸得更开了些。 她大脑一片空白,同时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捡回来的这个人类,不乖就算了,可能还不太好惹。 哪怕这个人类还受着伤。 阮白白对视不下去了,怂怂地低下脑袋,牙根打颤,猫瞳瞪圆。 猫猫、猫猫只是一只柔弱的猫猫,猫猫不会打架,怎么办。 不行不行,猫猫很聪明,猫猫很勇敢,猫猫可以! ——阮白白痛定思痛地想了想……然后艰难往边上迈步,绷直尾巴让开了身体,低下嗓子小小声开口,“咪。” 她觉得比起猫猫的漂亮毛毛,好像还是漂亮猫猫本身更重要一点。 毛毛可以没,猫猫不能死。所以,所以示弱其实也没什么。 阮白白悲愤地别开脸,目光落在山洞石壁上,眼不见为净,“咪。” 你实在想要就拿去吧,猫猫可以给,猫猫很大方。 人类没有毛毛确实挺可怜,想要漂亮毛毛可以理解,猫猫可以分一点掉下来的毛毛给可怜人类。 齐修晟:“……” 他不清楚这只猫在自导自演些什么东西,也并没有想去摸清的想法,于是视线划过,转身就走。 阮白白:……? 阮白白愣住。 她疑惑歪了歪脑袋,不明所以地看着人类光溜溜的背影。 阮白白又看了眼木桩上好端端的软白猫毛。 心底忽地泛起点感动。 人类宁愿一直这么丑着也不要猫猫掉下来的漂亮毛毛……阮白白有些别扭地想着,其实这个人类也挺好的吗。 就是看着凶了点,内心还是很善良的。 明明刚刚盯了那么久那么想要的样子,盯到眼睛都红了……看来是自己之前误会他了。 那、那好像还是猫猫有点小气了。 阮白白觉得自己应该补偿一下这个懂事到让猫心疼的人类。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专栏预收文《爬出龙蛋后我成了团宠》~: 龙沛沛破壳而出的时候,在郊外与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眼对眼,对视了不知道多久。 然后,还处于幼崽状态的龙沛沛懵懵叫了声,“帕帕?” 就被男人冷着脸给捡了回去。 圆滚滚的龙沛沛在男人手下艰难讨活,帕帕不让叫,还要做苦力,学习不好甚至不给金子啃。 然而没过多久,已经在人类世界混得风生水起的大龙们嗅着气息就找上了门。 “把小龙交给我,为了表示感谢,其他什么条件,随你开。” “小崽子就住这?这里的金子够她吃?我那有几条矿源供应。” “小家伙让我们带走。” 娱乐圈影帝、珠宝大亨、科研巨佬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男人家门口,面上端的是彬彬有礼,视线却都往门里瞥。 男人干脆利落地把门摔上,将人全关在了外面。 但,就连男人多年没见面的好友都从国外赶了回来,话里话外试探,“听说你最近收养了一个小孩?” 男人:“……” 龙沛沛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为什么她普普通通地出门买本唐诗三百首而已,怎么总感觉身边的路人都十分眼熟,好像出现过了几十遍的那种? 大龙们:不愧是自家小崽子,真是圆滚滚越看越可爱! 不就是金子宝石,还背什么书,想吃掉整条矿都没问题! 第3章 不要你了 阮白白有气无力地蹲坐在地上,看看一边背对着她的齐修晟,一边抬爪摸摸自己的软肚皮,觉得有点饿。 其实昨天晚上她就很饿,本来以为有果子吃就没吃草,失算了。 不过人类受了很严重的伤,大方的猫猫把果子让给人类也没什么——就是,就是猫猫现在真的好饿。 很饿。非常饿。特别饿。感觉再不吃东西猫猫要饿死了的饿。 阮白白犹犹豫豫地甩着身后的猫尾。 可是,现在天还没黑的样子……猫猫一直都是晚上才出门觅食的。难道今天要白天出门吗? 其实在很久以前,阮白白也不太在乎什么白天黑夜,都是什么时候睡醒什么时候出去找吃的。 但,由于像她这么毛茸茸还干净的猫在山里似乎不太常见,每次出门遇到什么小动物都会偷偷摸摸地被围观。有时候还要被叽叽喳喳议论上两句,虽然阮白白听不懂那些动物们的语言,但从语气上来猜应该也不是什么好话。 它们以为偷偷摸摸地围观,其实听力很好的阮白白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什么小动物。 去湖边顺顺自己漂亮的毛都能被围观,阮白白哪里受得了这委屈,当然,也不想自己的毛受委屈—— 她就干脆直接避开绝大多数动物们的作息时间,只在晚上出门了。 久而久之,阮白白在夜里活动惯了,也体会到了夜间活动的美妙,现在对天光大亮的白日甚至有了那么一点点排斥。 ……但,猫猫饿的话,人类应该也会饿? 她好像应该对捡回来的人类负责。至少养人类肯定不能让人家饿肚子,不然人家万一不给她养了怎么办。 这么想着,阮白白不确定地再次瞅向齐修晟,湛蓝的圆瞳里满是纠结。 而那厢,齐修晟正把自己的衣物里挑出件相对干净的的里衬,撕成条状的布。眼角都不带给阮白白一个的。 在确认这个山洞暂时安全、且山洞主人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回来后,他终于开始处理身上被他遗忘多时的伤口。 阮白白没能得到回视,晃悠的尾巴尖一顿,慢吞吞趴到了稻草堆上。 阮白白几不可察地哼哼了声。 虽然猫猫被忽视了有点不高兴,但是看在人类是在做正事的份上,她就勉强不跟他计较好了。 大大小小的伤口看着可怖,对齐修晟来说却还在可承受范围内。他紧抿着唇,手上熟练地用小刀剃除伤口边缘的腐肉,挑完一处换另一处,动作行云流水,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漫不经心看着的阮白白:……??! 阮白白把脑袋搁在自己的两只前爪上,呆呆望着齐修晟的动作,怎么也没想到她捡回来的这个人类居然对自己可以下手这么狠,动作还这么熟练。 或许,人类都对自己这么狠? 怪不得森林里的小动物们每次见到什么人类进来都是直接逃的。猫猫佩服。 不过……佩服归佩服,阮白白却还是看得心惊胆战,猫瞳不自觉紧紧盯着齐修晟,睁得圆溜溜,一眨不眨。 也不知道这个人类在外面是做什么的,动作这么熟练,应该受过很多伤吧。 她暗暗想着,等天黑了她一定要多找几个果子回来,好好地给受伤的人类补一补—— 倒也不是阮白白不想给齐修晟弄些鱼啊肉啊什么的来吃,但能力有限,在这大冬天的,她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也就是靠运气才能偶尔找到几颗的果子了。 想起这两个月来迫不得已的食草生活,阮白白都想替自己擦把辛酸泪。 阮白白看着齐修晟处理完伤口,只随便擦了擦血,接着就要往伤口上裹布的样子,短暂的愣怔后,她身体先脑子快一步反应,直接气势汹汹地扑了过去。 “喵嗷——” 阮白白抱住了齐修晟拿着布条的那只手,并同时张嘴发出了声软绵绵的惨叫。 齐修晟及时停住动作。 阮白白慢半拍地止住惨叫,怔了怔,却也没后悔。 她一脸责备:“喵!” 伤口怎么可以直接碰!本来身体就不好,居然还这么随便,不懂事的人类果然还是离不开猫猫! 齐修晟不带感情的眸子瞥了过来,晃了晃自己的手,带着点抵触和疑惑。 “有事?”他凉凉问。 齐修晟没怎么跟动物们相处过,因此即便心下烦躁,也下意识地也就把阮白白也当成了一个可以交流的独立个体。 曾经不是没有妃嫔或大臣试图献上些猛禽或珍兽来讨好他,但齐修晟对牲畜确实是没兴趣,更何况是一点基本攻击能力都没有的废物——特指被圈养的,只知撒娇卖软的猫。 不过,碍于阮白白极有可能是自己救命恩人养的猫,齐修晟勉强给予了一些耐心。 阮白白一爪抱住齐修晟的手臂,一爪指向洞外,信誓旦旦,“嗷!” 森林有草药,可有用了! “你想出去玩?”齐修晟蹙眉,试图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 该说不愧是猫么,真是麻烦。 阮白白猫尾一竖,睁大眼,猫瞳里浮现出些许震惊。 这个人类怎么说话的。 ……难道她看起来,就是这样肤浅的猫猫? 齐修晟低眸跟阮白白对视。 不知怎么的,他被这只白猫直愣愣的视线生生看出了点不自在来。 齐修晟微微一顿,把自己的手从柔软的猫腹上强行抽离,继续包扎的动作,一边冷道,“我没空陪你,你想玩的话就去找你的主人。” 说不定正好还能把它的主人找回来。 齐修晟不知道他失踪了多久,但即便如今前后朝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太后碍于膝下无子不会盼他出事,他也要尽快回宫,以免日久生变。 齐修晟并不想浪费时间在一只猫身上——更何况还不是他的猫。 等这山洞的主人回来,给予一定的报酬后他就会离开。 “……喵?”阮白白不明所以地看看自己空了的怀抱,再看看已经干脆利落给自己包扎好的齐修晟,忍不住又气呼呼地咧嘴“喵”了好几声,试图吸引齐修晟的注意。 猫猫明明是为你好!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听话! 然而事实证明,阮白白捡回来的这个人类就是不听话,而且还可以更不听话。 齐修晟兀自站起身,从衣物堆里随意挑出件系在自己腰间,把剩下的衣物团起拿在手里就迈步走向洞穴外。 他需要把他还能穿的衣物洗一洗,顺便找点食物,再判断这里大概是什么地方,能否联系到外界。 阮白白一惊,连忙也快步小跑着跟过去,下意识仰着脑袋,亦步亦趋地坠在齐修晟身后继续絮絮叨叨。 “喵~”你要去哪里啊? “喵喵~”森林里有很多大动物,很危险的哦~ “喵喵喵~”你身上还有伤呢,想吃什么猫猫帮你找啊~ 然而走了没几步,阮白白又觉得不对,猛地停下步子——她捡人类回来可不是为了当小跟班的! 猫猫可是一只有尊严的猫猫! 于是阮白白停在原地,皱起眉头,干瞪着齐修晟离去的身影,想着怎么也是这个人类拜托请求自己一起去,她才要勉为其难地跟着一起照顾他才对。 但,请求没等到,人类倒是走得毫不留情,长腿几个大步,身影就干脆利落地消失在了山洞外。 头也不带回的那种。 阮白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羞恼地一爪狠狠拍在地面。 ……不识好猫心的坏人类! 猫猫不要你了!猫猫给自己找吃的去! 阮白白这时候也不管天黑没黑了,反正就算不出门也被气得睡不着,还不如出去找点东西慰藉一下自己被伤到的脆弱小心灵。 几个时辰后。 阮白白填饱肚子,又另外叼了颗果子打算带回窝,给那个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糟心人类吃,却被一条结了冰的河绊住了脚步。 哦,不对,绊住她的不是河,是河边的蛇。 墨色的蛇,不大,却也不算小,松松盘着两圈之后大概有阮白白从头到尾的长度,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尾尖处还挂着两块不知道哪里来的碎布条。 阮白白猛地一懵,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炸起的猫毛,抖了抖猫耳,小心翼翼地迈步绕黑蛇看了两圈,这才确定它已经晕了过去。 唔……怎么,好像这两天她跟受伤的生灵就特别有缘一点? 那,那她这次,假装没看到然后走掉,会不会不太好。 阮白白圆圆的猫眼眨了眨,然后默默移开视线,状似不经意地往边上迈了一小步子。 毕竟,其他猫猫可能不知道,但她知道,大蛇可是会吃猫的。 阮白白板着张毛茸茸的小脸,煞有其事地蹲坐在一旁,目光却是不受控制地往不远处的黑蛇上瞟。 蛇蛇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但蛇会吃猫猫! 如果蛇蛇醒过来应该更好玩……但蛇会吃漂亮的猫猫! 她好像能看到蛇蛇的小尾巴一晃一晃……但蛇会残忍地把猫猫吞、进、肚、子! 阮白白勉强维持理智陷入沉思——所以猫猫不可以。 眸子又不自觉开始往黑蛇身上瞟。 阮白白仿佛看到了荡悠悠的蛇尾在勾引着自己往上扑。 ——不!猫猫可以!! ——而且,而且这条也不是大蛇~根本吃不下猫猫!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预收文《穿成抑郁男主的小娇貂》: 穿成小说中抑郁又暴躁的男主未婚妻,并在结婚当夜被赶出房门怎么办? 要么露宿街头,要么……果然还是变回本体溜走吧! 然而圆滚滚的小雪貂刚做出起跑动作,就被突然打开房门的男主给强行拎了起来。 阮温温一愣,而后立刻凶狠龇牙,软绒的白毛炸起。圆溜溜的眼睛却满是惊慌。 男人垂下眼,“这是……貂?” 阮温温:知道是貂,还不快把她放下! 然而,男人却径直拎着它去了浴室,漫不经心道,“算你走运,我还不至于对一只牲畜动手。” 阮温温:……? 紧接着,她就被花洒里喷出的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阮温温在片刻的呆滞后,倏地发出了声惊天动地的惨叫,而后慌慌张张地带着一身湿毛上跳下窜。 ——这哪里是抑郁! ——抑郁能这么心狠手辣还辣手摧貂吗! 后来。 阮温温在男主家蹭吃蹭喝蹭住蹭玩,觉得……好像还不错? 如果偶尔化成人形的时候不用挨这个男主的冷眼就更好了。 阮温温听从家里安排成了别人的未婚妻,正屁颠屁颠地准备收拾小窝滚蛋,男主却匿在阴暗里,低声问她,“如果我……” 阮温温疑惑,“什么如果?” “没什么。” 然后。 阮温温就被困进了地下室。 阮温温:“……” 好歹还是男主呢,你是不是玩不起!! (演出来的抑郁. 第4章 它主人呢 齐修晟在一阵拖拽的疼痛中逐渐恢复意识。 尾部与地面接触摩擦所带来的火辣痛感铺天盖地朝他扑来。 齐修晟:“……” 紧接着,他注意到自己颈部传来明显一股压力和制衡感。 尖锐的牙,还恰好锁住了他的喉。 随着奔跑的动作一动一动,齐修晟下意识的呼吸都轻了不少。 他没想到自己的运气居然这么差,刚出山洞就血脉开始紊乱不说,还似乎被当成了猎物。 而如今自己的状态……跟后宫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也没什么差别。 齐修晟冷漠吐了吐蛇信,心底把那偏要挑在前几日发动叛乱的亲王又狠狠记上了一笔。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兽化会是这样完全处于任兽宰割的状态。 不过好在,他脖子上的尖牙咬的不深,似乎只是单纯地想要拖拽他,甚至达不到破皮的程度。 尚且可以挣脱。 虽然齐修晟不明白,为什么叼着自己的这个生物在发现受伤的他后不就地格杀,这不太符合许多生物的狩猎习惯。 但也不重要了。 齐修晟定定望着周边飞速后退的环境,墨色的蛇瞳阴冷,心底开始计算目前的奔走速度以及他脱身的时机。 这点高度,摔下去后即便保留惯性再滚上一段距离,应当也不会造成太大损伤。 …… 于是阮白白喘着粗气,好不容易哼哧哼哧地叼着蛇跑了几里地,忽地嘴里一空,还不待反应,她就连带着被滚到自己脚下的蛇给拌了个脸着地。 “——喵嗷!!” 伴着一声惨叫,阮白白踩着蛇身,正正好好两只前爪踩在一个不小的泥坑里,扭着腰把自己摔成了只狼狈泥猫。连带着原本蓬松柔软的大尾巴也被沾上了一坨坨的污垢,白褐相间的同时猫毛又一簇一簇混成团,模样凄惨。 而全程从丢蛇到摔跤,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阮白白懵懵睁着圆溜的蓝眸,歪瘫在泥地里迟迟没有动作。 ——刚、刚刚发生了什么? ——猫、猫猫脏了?! 齐修晟则直接沦为垫脚蛇,大半条蛇都被阮白白之前的动作给顺带踩进泥里,一声闷哼被掩盖在阮白白的惊叫之下。 居然是这只猫。 齐修晟一时间心情复杂。 不过,既然是这只白猫叼的他……那他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所谓的生命危险了。毕竟阮白白看着就不像是那些野生的猫,应该也没那些血性。 齐修晟下意识觉得能被他那个“救命恩人”养着的猫,怎样也该是娇娇气气,与猎杀这种行径毫不沾边的。路边叼蛇,带回窝玩都比拿他填腹的可能性要大。 ……早知是这只猫在叼他,他也不必挣扎成现在这副模样。 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比齐修晟原先预估的最坏结果好很多就是了。 阮白白兀自缓过神后,慢半拍地左右看看,确认空无一兽,这才迟疑抬爪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心呼出一口气。 刚刚那么大阵仗,她还以为什么野兽大白天出来准备吃猫呢。 不是就好。虽然猫猫变成了脏猫猫,但、但比起直接丢了小命,脏猫猫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 阮白白这么安慰着自己,一边略艰难地翻了个身,坐在了泥地里。她低头瞧瞧自己白毛上的泥,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生无可恋地呆滞了片刻。 猫猫真的不干净了……还不是一般的不干净。 阮白白呆着呆着,又突然想起什么,后知后觉扭过脑袋去看同样栽在泥里甚至比她更惨的黑蛇。 黑蛇趴伏在泥里,背部还被阮白白一只后爪直愣愣踩着。此时正半阖着眼,神色有些阴郁倦怠,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额,阮白白咽了咽口水,随即小心翼翼把自己的爪子缩回来,想着随便谁被踩在泥坑里应该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真是罪过。 不过,这条蛇怎么就不知道吭声呢,但凡它“嘶嘶”几下,她也不会踩它踩这么久了不是。 收好爪子,阮白白踌躇了一下,看那边的黑蛇似乎没什么要动弹的意思,只好试探出声,“喵~呜?” 你还好吗? 她又瞟了几眼蛇身上的伤口,大部分都被污泥覆盖住,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心下止不住的心虚。如果没她那一爪子,这条蛇应该也不至于在泥里滚得这么周全。 “喵~”对不起啊。 齐修晟尾尖忽地一动。 他侧眸瞥向已经往他这边挪了两步的白猫,蛇瞳微睁,显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惊讶。 “喵~喵呜~”没关系,不就是泥吗,猫猫可以把你扒出去的。阮白白见他看过来,赶紧软下嗓子安慰。 当然,她是绝对不会承认,在看到蛇尾晃了两下后,条件反射想扑上去才靠近了这条蛇的——还好猫猫及时控制住了自己。 猫猫真棒! 齐修晟确定了他居然能听懂这只猫说的话。 虽然有些,不太符合常理。 但,他的存在本身就不符合常理了。 阮白白看黑蛇有些“傻乎乎”的样子,顿时把心底仅剩的一点谨慎丢掉,转而大大咧咧地抬爪拍了拍蛇头以作安抚,又豪情壮志地“喵”了两声,“猫猫从不骗小动物,你相信猫猫好了!” 接着,不待黑蛇反应,阮白白就伸出两只前爪牢牢抱住齐修晟的蛇身,开始吃力地往后拖。 ——她得赶紧把蛇带出泥坑。不然其他不说,它身上的伤口也要严重了。 而且本来就是她把人家弄摔的……虽然阮白白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就突然摔了,但反正她得负责。看看人家在泥里都伤心抑郁成什么样了。 把伤患丢下就跑的猫猫不是一只好猫猫。 阮白白不想当一只坏猫猫。 齐修晟现在没什么力气,也不想真就把一辈子耗在这个泥坑里,于是忍着被泥爪子拍脑袋的羞辱感,默许了白猫的动作。 于是齐修晟一路被阮白白拖着去了就近的小溪边,找了个冰坑,用水把泥污都洗干净,又被也洗干净的湿漉漉白猫叼着回了熟悉的山洞。 “呜哇,冷死猫猫了。”阮白白把黑蛇叼到稻草上放下,终于没忍住,开始在山洞里的空地上蹦来蹦去,边蹦边抖落身上因为天气寒冷而直接被冻成冰渣的水。 “明明之前抖过水的,所以猫猫一点也不喜欢在冬天洗澡。”阮白白冷得直打颤,瞅瞅山洞内唯二的活物黑蛇,却连丝毫靠过去取暖的想法都没有。 这条蛇比她还冷呢,凉飕飕的,猫猫才不要找罪受。 阮白白开始有点怀念起昨天捡回来的人类了。人类虽然一开始也冷冰冰的,但捂着捂着,好歹后来也是被她捂起来了一点温度的。 “不过,你身为一条蛇,怎么大冬天的连最基本的冬眠都不知道。”阮白白对着黑蛇,不禁嘀咕道。 要不是自己没有冬眠这项技能,早就冬眠去了。 齐修晟抬了抬眼皮,保持沉默。 事实上,如果可以选择,他也不想这么狼狈。但偏偏无数个意外,让他沦落到了这个让猫同情的地步。 即便同情他的这只猫某种程度上算是救了他一次—— 如果放任他昏迷在森林里,他的下场还不知会如何。 也是因为这个,齐修晟对阮白白从一开始的稍稍抵触,到现在的接受默认状态了。 不过,接受却不代表他要主动跟一只有主的猫亲近。 阮白白自顾自蹦跶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身体终于回暖。 她开始考虑黑蛇的问题,“……唔,不过,捡是捡回来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阮白白茫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头绪,开始后知后觉的懊恼。 阮白白假装不经意地瞥了眼趴在稻草上一动不动的黑蛇,咕哝着自言自语,“……早知道,早知道还是不带回来的好,哪有猫猫养蛇的呢。” “万一一会儿之前那个人类回来了被吓到怎么办。” “听说很多人类胆子小到虫子都怕,更别说蛇了。” “可是猫猫好辛苦才叼回来的,”阮白白爪子扒拉着地面,逐渐犯愁,“难道又要叼出去,好像不太好。” 齐修晟:“……” 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是不是太过于明目张胆了些。 只是毕竟目前寄人篱下,齐修晟即便想离开也有心无力。他扬起蛇尾轻拍地面,难言的焦躁,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目前的蛇身对他来说限制太多,也不知合适才能恢复。 齐修晟权当没听到阮白白的话,陷入自己的思绪。 “而且这条蛇看起来好像有点惨惨的样子,也不知道跟什么小动物打架了。” “哦对了,蛇饿的话吃什么东西,”阮白白倏地意识到自己的山洞周围好像只有草,“刚刚给人类准备的果子还因为不方便叼蛇所以吃掉了……” 阮白白沉思。 好了,现在猫猫有两个难题。 猫猫养不起人类和蛇了。 因为猫猫没有食物。 冬天找不到食物。 猫猫现在好累,也不是很想出去找食物。 阮白白慢吞吞地看了眼黑蛇,看一眼,再看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黑蛇身娇体弱还身受重伤,需要点肉补充营养。 可,她一只柔弱猫猫,去哪里找肉给它补充营养? 猫猫自己都不知道多久没吃过肉了! 齐修晟在一边懒懒散散地听阮白白嘟囔了半晌,终于觉出点不对来—— 给人类找的果子? 他大概知道阮白白说的人类是谁。这个山洞自他来起,暂时没出现过第二个人类的踪迹。 但,这只白猫找果子给人类吃。又似乎准备自己一只猫养他…… 它主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预收文《画里钻出一只妖》~ 文案:俞幺幺是画中半朵隐在荷叶下的莲花。 画出她的人是一只大妖,妖力强到随便画了一幅画都能让画中物成灵。 她所在的画被大妖挂在了书房,大妖爱看书,所以她每天每天待在大妖身边,受妖力润养。 她觉得大妖是天底下最温柔好看的妖,虽然大妖好像不太喜欢笑。 直到……俞幺幺吸收的妖力太多,被迫化形掉出了画。 俞幺幺发现,好像,妖力不耗掉,就回不去。 又发现,她以为的大妖,跟她以为的也不太一样——好像只有她愿意靠近他? 俞幺幺觉得大妖也太可怜了,明明那么好的一只妖。 她不顾其他画中灵前辈们的劝阻,雄心壮志地想,别人都不跟大妖玩,那她跟他玩! 一堆画中灵偷偷摸摸地为小莲花灵各种善后,胖揍想欺负莲花灵的小妖,又在大妖面前各种打掩护。 然后。 俞幺幺把自己栽进了大妖手里。 画中灵们:“……” ———— 第5章 这才是好蛇蛇 阮白白犹豫到最后,还是迈着小步子,又出门去找吃的去了。 没办法,她都把人家叼回来了,总不能把受着伤的黑蛇丢在山洞里硬生生饿着人家不是。那叼不叼回窝也没什么意义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猫猫故意虐待蛇呢。 然而,这次出门,阮白白兴冲冲地还没深入森林多少距离,就明显地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好像不太对劲。 其实即便是寒冷的冬日,森林里头也还是会有不少不需要冬眠的小动物,或者冬眠中途出来补充粮食的小动物们活动的。 但现在……阮白白环视四周,风不吹草不动。一双竖起的猫耳几乎捕捉不到什么声响,只觉得寂静得可怕。 似乎不、不太对劲的样子…… 阮白白悄悄屏住呼吸,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猫瞳警觉瞪大,小心观察着森林周边灌木丛后有没有躲着什么凶禽猛兽——等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倏地一下扑上来,把她整只猫都吞下去吃掉那种凶禽猛兽。 虽然这片森林里猛兽不太常见,但也不是没有从其他地界过来的可能。阮白白即使从小到大没遇到过两次,在这种可能性面前也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能让森林里所以小动物们都躲着的存在肯定凶得很,又哪里是她这只普通猫猫打得过的。 阮白白自己吓自己,被吓得爪下打颤。她有点想原路返回,去自己安安稳稳的窝里蹲着,等晚上再出来觅食。但又不太甘心这趟出来什么收获都没有,白白跑这么多路。 以前只有自己一只猫就算了,饿着就饿着。阮白白虽然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猫猫,但不知道为什么抗饿能力还挺好,之前有次连着三天没吃饭也没把自己饿得怎么样,依旧活蹦乱跳的。 可,她现在可还养着蛇和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的人类呢,总不能让受伤的人类和蛇被迫挨饿。那也太不是猫了。 于是阮白白盯着某处似乎藏着黑影的灌木丛踌躇半晌后,还是硬着头皮转了个方向,往之前洗黑蛇的那条小溪边跑去。 森林里不去,去没什么小动物的溪边总没什么关系了吧。 她记得之前给黑蛇洗澡的时候有个冰坑,如果把坑刨刨大一点,应该可以捉两条鱼回去……吧? 想着鱼肉特有的鲜味,阮白白脚下微微一顿,眼前恍惚浮现出各式各样的香喷喷鱼肉,只觉得自己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她自己也好久没吃过鱼了。 但,阮白白刚走没几步,森林深处就传来了些许躁动,把她从对鱼的各种幻想中硬生生拉回了神。 马蹄踏声和人声混杂,传进阮白白耳朵里就是一阵轰隆的杂响。 其实这声音尚且还隔着一段距离,隐隐约约并不真切。却还是被阮白白敏锐的听力捕捉到,并勉强从中分辨出应该是人类。 人类……好歹比什么猛兽要好。 阮白白悄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立刻放松警惕,她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么偏僻的森林里突然来了这么大阵仗的人类,左右看了看,还是选择先找颗不那么高的树上树躲躲。 阮白白还是很惜命的,才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毕竟虽然大部分人类都是好人类,还会把好吃的分给猫猫,可还是有一些是不喜欢猫猫的坏人类。阮白白不敢赌。 果不其然,阮白白在树枝上蹲了没多久,就有一支浩浩荡荡的人类队伍骑着马分散冲过了这片地界。 “——继续找,不能放过任何角落!” “——生要见陛下的人,死要见陛下的尸!” “——都给我放精神一点!注意有没有什么陛下留下的记号!” “——想想黄金千两!想想封官加爵!只要找到陛下,还愁没有好日子过吗!” 为首的一人骑着马大声呵斥,并从一开始的领头逐渐落到末尾,在拧眉观察过四周确认没有什么人影后,这才轻叹了一口气,又迅速驾马追上前面已经过去的队伍。 阮白白小心收回自己探出的半颗脑袋,蹲在树枝上原地思考了一番。 这群人类好像是在找一个叫“陛下”的人? 这名字取的可真怪。 不过也不关猫猫什么事情了。 阮白白扒着树干又等了会儿,见底下确实没什么动静了,甚至冒出三两只松鼠迅速蹦过前边不远处的高树,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跳下树,撒丫子继续往小溪的方向跑去。 阮白白在心底估算了一下,好像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那条黑蛇应该早就饿了,还不知道捉到鱼要多久,她得快点才行。 哦,还有那个受伤的人类,也不知道出去瞎跑什么,都不跟猫猫说一声,万一碰到了什么危险怎么办。 一个个的都不让猫猫省心。 …… 阮白白在填饱自己的肚子过后,满足地叼着条不大的鱼回了山洞。 阮白白的心情非常好,好到自己的四肢和胸脯前的那片毛因为捉鱼而湿了都不在意,甚至迈出的猫步都有些飘飘然了。 那条小溪简直是猫猫的福音呀,大冬天的居然还能让猫猫吃上鱼。 阮白白嘴里叼着鱼,忍不住又舔了一口。 虽然小溪里的鱼都有些小吧……可好歹是鱼呀!还是活鱼!也有鱼的味道……鱼可真好吃! 今天的猫猫真是一只幸福的猫猫! “喵嗷~~”阮白白带着鱼,宛若一个打仗归来的胜利者,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回了洞穴。 在看到趴在稻草上,已经换了个姿势的黑蛇,顿时眼睛一亮,动作极潇洒地把鱼甩到了黑蛇的跟前。 鱼被阮白白折磨了一路,没了什么求生意志,即使没了桎梏,躺在黑蛇跟前也只勉勉强强翻腾了两下,连稻草堆都没能蹦出去,堪堪证明自己还活着。 阮白白骄傲地挺起胸膛,迎着黑蛇略复杂的目光矜持地迈步过去,而后猛地一下蹲坐在它面前,脑袋扬起,“……怎么样!我厉害吧!” 她眨着一双圆溜的湛蓝猫瞳,不住瞥向黑蛇,就差把“快夸我快夸我”写在猫脸上了。 齐修晟:“……” 齐修晟收回视线,目光落在跟前再普通不过的鲫鱼上,蛇瞳衬着从洞外照射进来的、微不足道的光线,有些幽深。 他当然知道对于阮白白这么一只看起来就不太适合生活在森林的猫,捕猎一条鱼有多么困难。 看它现在狼狈而不自知的蠢傻模样就知道了。 ……这还是第一次,他被什么生物,不求回报地给予和分享。 “你怎么不说话。”阮白白等了半天没等到自己想象中的夸奖,狐疑把脑袋凑到了黑蛇跟前。 阮白白忽地心下一个咯噔,小声试探,“难道……不喜欢吃鱼?” 不是吧。猫猫没听说过蛇不吃鱼的啊。 齐修晟从思绪中脱离,抬了抬眼皮,有些疑惑。 这只猫,为什么会觉得所有生物都能说话。就算他开口了,它听得懂? 阮白白假装不经意地瞟了一下虚弱盘着的黑蛇和蛇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继续小声道,“那、那不喜欢也要吃一点,你都这么瘦弱了……”她想了想,“再挑食长不成大蛇哦。” 阮白白说着,边自我肯定地点头,煞有其事道,“你以后说不定就是蛇里最矮的蛇!” 齐修晟:“……嘶。”劳您费心。 他木着脸,不带丝毫感情地冲阮白白吐了吐蛇信。方才那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点感动,几乎烟消云散。 阮白白丝毫没感受到齐修晟的勉强,虽然不知道它说了什么,得到了回应之后却依旧自顾自高兴,还欣慰地抬爪拍拍黑蛇脑袋,夸赞道,“诶!这才是好蛇蛇嘛!” “快吃鱼快吃鱼,不然一会儿就是死鱼了。”阮白白极为殷勤地把鱼往黑蛇嘴边推了推,一双蓝眸亮晶晶地看着齐修晟。 齐修晟稍吸了一口气,倒不是排斥这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鱼,而是……算了。 到底是这只猫的好意。他不吃,说不定它也不会罢休。 于是阮白白蹲在地上,看黑蛇终于低下头,开始慢条斯理一口一口吃起鱼肉来。她内心十分地有成就感。 ——就该是这样! 没有辜负猫猫特地抓回来的鱼! 齐修晟在一双发亮的猫眼下面无表情地吃着鱼。不得不承认,这条鱼味道还算不错,虽然只是最普通的鱼种,却肉质紧实,带着股清甜。鱼腥味对蛇来说,几近于无。 更何况仔细算来,齐修晟也有三日没进过食。饥饿状态下,即便是最普通的食材也能吃出无与伦比的美味来。 除开他人身时吃下的几捧雪和野草,在化蛇前,他原本的打算也是捉几条鱼。 阮白白“监督”着黑蛇吃掉了小半条鱼后,这才放心挪开视线,转而去洞口处站着,又看了看外面。 熟悉的岩石和杂草,一片荒芜,没有丝毫人迹。 没有之前森林里那群人类的人迹,也没有昨天她捡回来的那个人类的人迹。 阮白白在山洞口徘徊了会儿,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喵。” 捡回来的人类就这么没了。 吃着鱼,没有错过这一声感慨的齐修晟没有抬头,只动了下蛇尾,拍在稻草上发出轻响。 还在的。 第6章 回宫 白天吃过东西,晚上不用再出去觅食,阮白白一时间也睡不着,在山洞里就开始无所事事起来。 索性她瞅着黑蛇似乎也没什么要睡觉的意思,于是就兴致勃勃地拉着黑蛇开始单方面的唠嗑。 “嘿你知道吗,我白天出去的时候,外面突然出现了好多好多人类呢!”阮白白回忆起白天的场景,过了那阵惊慌和害怕,猫猫特有的好奇心就泛了上来,还带着那么点八卦的意味。 “我跟你说,你别觉得没怎么样,要知道我们这边可是很少出现人类,更别说还是那么一大群人类了。”阮白白兀自稀奇。 她没发现在她说到“好多人类”时,之前一直表现得无动于衷的黑蛇缓缓抬眼,将视线定在了她身上。 “他们好像在找一个叫陛下的人类。有好多好多人在找,就是,”阮白白抬起两只前爪,张开胡乱比划给黑蛇看,“呼啦啦的,那~么一大片。” “他们都骑着一种我没见过的动物,高高的。还穿着铁做的衣服和裤子,看起来好威风的样子!”阮白白嘀嘀咕咕着,十分羡慕。 她是一只普通体型的猫猫。但在森林的所有动物们里,这个体型压根就拿不出手。蹲在森林里普遍高耸的树下不起眼就算了,捕起猎来也非常的不方便。 既不像松鼠小鸟那样好逃窜,也不像狼豺虎豹那样威猛。 “要是我也能骑着那个……”阮白白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下,觉得这高度简直不能更合她的心意,顿时一拍爪子,叹道,“那可真是太棒了!” 齐修晟:“……” “不过也不知道我之前捡回来的那个人类怎么样了。” 阮白白百无聊赖地伸爪戳着黑蛇的身体,蹲在稻草上又开始发散思维,“说起来你还没见过他。哦,他也跟你一样也受了很多伤。” “不过他脾气可倔着,猫猫想跟他聊聊天都不理猫猫的,还是你好。” 说着说着,阮白白又有点生气,猫尾在身后奋力地一摆一摆,“哼,那个人类也不是什么好人类,猫猫把他从雪地里挖出来,他居然连声谢谢都不说就直接走了。” 辛辛苦苦拖回来的人类,居然都不给猫猫多养几天!太失策了! 齐修晟:“嘶嘶。” 阮白白忽地停下动作,狐疑瞧向黑蛇,“什么?” 齐修晟:“嘶。” 阮白白茫茫然眨眼:“……听不懂。” 齐修晟:“……” 次日。 阮白白迷迷糊糊地蹭了蹭脸下挨着的爪子,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又就地滚了几圈。 咦,怎么好像,好像有点空…… 阮白白猛地回过神,坐起上半身,环顾四周。 ——不、不对,她那么大一条黑蛇呢? 她的黑蛇去哪里了?! 还受着伤呢! 怪不得阮白白刚刚觉得不太对劲,一个不大的稻草堆上躺一条黑蛇和一只猫猫,原本怎么也不该那么宽敞才对。 阮白白从稻草上蹦了起来,步子还没站稳就立刻着急忙慌地跑向洞口。 人类丢了就丢了,毕竟阮白白也知道那个人类看着就不太好惹,身上虽然也有伤,可到底身强体壮,只要别太倒霉,应该也不会遇到什么大危险。 但,但黑蛇可就不一样了。 它才那么大一点,猫猫都能把蛇给叼起来,它又没什么生存能力,万一在外面遇到什么想吃了它的猛兽怎么办,逃也逃不走。还有点笨笨的,不像猫猫那么聪明,还知道爬树躲人类。 “你要去哪。” 阮白白刚冲出洞口,就差点撞在一个穿着简单粗布麻衣的高大人影上。 她甚至还未来得及刹住脚步,紧接着就被面前的“人影”给制住后颈拎了起来。 阮白白脚下一空,当即懵了懵,而后缓缓仰头,跟齐修晟这张熟悉的俊脸对上眼。 ……还是熟悉的淡漠表情,还是熟悉的冷酷气场。啧。 正逢寒风倏地刮来一阵,阮白白不自觉抖了两抖,尾巴瞬间翘到两只后腿的中间,就差把自己缩成颗猫球。 风过了,阮白白还维持着半空蜷缩的姿势,显得有些呆愣。 齐修晟也没什么后续动作,就这么拎着,阖眸看着,眼底带着两分思索。 “……喵?”阮白白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对方开口,只好率先试探出声。 你怎么回来了? 说完,又反应过来不对——猫猫可还要去找蛇呢! 而且猫猫又没有做亏心事,猫猫为什么要怕这个人类! 于是不待齐修晟开口,阮白白就突然开始奋力挣扎,“喵~嗷——!” 蛇蛇有危险,猫猫要去找蛇——放开猫猫! 齐修晟:“……” 他粗眉微拧,“那条蛇没事,我看着他自己游出去的。” 阮白白动作一僵,慢半拍地抬眼看向齐修晟,猫瞳睁得溜圆,明晃晃的难以置信。 “你怎么,怎么可以听懂猫猫的话?”这不应该啊? “很奇怪吗。”齐修晟面无表情。 阮白白踌躇了一下,然后诚恳点点脑袋,“确实,很、很不可思议。” “好巧。”齐修晟挑眉,“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阮白白:“……” “你在这里生活条件太差,肚子都填不饱,”齐修晟拎着小白猫掂量了两下,陈述道,“跟我回宫,如何?” 阮白白刚被晃得想生气挠人,闻言一愣,发出了声无意义的叫,“喵?” 齐修晟没有列举宫中如何的锦衣玉食,只单单问面露迟疑的阮白白,“我说,可愿随我回我的住处。” 依照他原先的想法,报恩,便只是报恩。可以有黄金万两,可以有良田千亩,但要他封官加爵,更甚于把“救命恩人”带回宫,那是不可能的。 齐修晟的地盘意识很强,也有着某种执拗,他希望阮白白这只猫……只因为是他,才选择跟他。 “可以是可以……”阮白白想了想,觉得自己在不在这个森林里,倒也没有什么大关系。 她觉得齐修晟之所以想把她带走,应该是觉得把救命恩猫丢下不太好,良心不安了。 阮白白一开始把齐修晟辛辛苦苦拖回窝倒也不为了什么,毕竟当时连人类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但……如果这个人类想带她回他家,那,那至少也该给猫猫准备一点吃的? 阮白白真的是被冬天的森林给饿怕了。 “不过,能不能,”阮白白对着齐修晟的视线,腼腆抖了抖猫耳,嘿嘿笑道,“能不能走的时候把猫猫之前掉的毛都一起带走呀。” 稻草什么就算了。漂亮的猫猫毛她可舍不得。 阮白白平常不怎么掉毛,存了好久才有的那么一大团的呢。 齐修晟眉眼舒展了些许,“可以。” “……陛下,这是?”大太监安顿好辛苦了两天两夜的亲卫,好奇凑上前来。 在看到齐修晟手中的阮白白时心下猛地一惊,后背几乎都要渗出冷汗来。 大太监立刻目露警惕,更上前两步,压低了尖细嗓音,“陛下,这乡野杂间的猫,还不知有多脏呢,即便是冒犯了您,也该交由我等来处理才是。” “可需奴才去?”大太监阴下眼,在自己颈间悄然比划了一个动作。 阮白白好奇歪头去看在她眼里白得过分的大太监,觉得这个人类长得奇怪不说,连做的小动作都这么奇怪。 齐修晟:“……不用。” 大太监一怔,看看阮白白,再看看面上没什么表情的齐修晟,只想自己怕不是幻听了。 陛下何时竟这般仁慈了?先前对待宫里头的那些猫可不是这样的。 “孤随意捡的一只玩物而已,没有凶性。” 大太监悄松了口气,这才对嘛……额,好像也不太对。 他神色古怪地打量两眼看上去除了皮毛顺滑、长得讨喜些外一无是处的阮白白。 陛下何时竟喜欢起这些玩物来? 难道,大太监在心底琢磨,猜测陛下近来或许,对虐杀动物起了点兴趣? 大太监被自己的想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陛下的事情又哪里是他这么个奴才可以定夺干预的,因此即便心里不太舒服,他还是强压下不适,继续带着得体的笑,连声应是。 他毕竟不像太监总管那样有资历,如果在陛下面前没讨得着好,下场估计可能还没这只猫好呢。 阮白白反应了一下——这个人类说什么呢? 到底是谁捡谁? 在他嘴里,猫猫还是玩具了?! 阮白白扭过脑袋,朝着齐修晟刚准备龇牙以示不满,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按住阮白白的脑袋就是揉。 “乖一点。” 手法生涩,却不妨碍阮白白被揉得舒服,没忍住眯起眼,娇娇软软地“喵~”了声。 顿时也忘了刚刚自己准备做什么。 大太监在一旁看得神色古怪。 安抚过后,齐修晟把阮白白放进怀里单手搂抱着,转身走向亲卫队的扎营地点。迈开两步,又突然开口道,“不过,即便是个玩物。孤的玩物,也非尔等怠慢得起的。” 大太监听懂了。这就是维护这只猫的意思了。 他后背微微一凉。陛下此言……应当是警告他方才想解决猫的想法。 阮白白窝在齐修晟怀里,眼看着人类似乎要带着她越走越远了,连忙出声提醒 ,“还有毛呢,毛不能忘记带走了!” 齐修晟步子未停,“会有人去办。” 阮白白茫然了一瞬,然后想想自己好像也没什么事情要做,于是就在齐修晟怀里难得安分了下来。 ……还,还别说,这个人类刚被她捡回来的时候简直比冰块还要凉,现在居然还挺暖和? 阮白白两只前爪搭在齐修晟的手臂上,探出半颗脑袋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周边这块地界,她以前觅食的时候不是没有来过。但这么多人类和帐篷的场景,倒是第一次见。 不过……似乎都是男人? 阮白白勉强从这群让她眼花缭乱的人类当中分辨出,好像还是之前她见过的那些人。这可真是太巧了。 阮白白没忍住,把原本只露在外面半颗的脑袋又探出了点。 人类或是光着膀子,或是穿着之前她就见过的衣服,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有在生火的,有架锅的,有在溪边洗菜捉鱼的,时不时地再闲聊几句拌几句嘴,一片热火朝天熙熙攘攘的场景——在齐修晟到来之前。 “参见陛下!” “陛下圣安!!” 阮白白被这突如其来的整齐吼声震得耳朵一麻。 “嗯。”齐修晟简单应了声,在众多亲卫的炯炯注视下,却是没有再开口的打算。 于是阮白白刚颤了颤自己快聋了的猫耳,紧接着就承受了一大群人类□□裸的、毫不掩饰的直视和打量,甚至伴着某种暗含同情和怜悯的目光。 阮白白:……? 她想着输猫不输阵,悄悄挺了挺胸膛。 ——可为什么都看她? 阮白白又忍不住暗暗狐疑。 就算猫猫很好看,也没必要这样、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看吧? 第7章 别鬼叫 营帐内。 “陛下,叛王余党已全部抓获,正关在地牢里等待处置。” 齐修晟眉眼不动,手臂展开,军医正在处理小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在此之前,军医也已给齐修晟包扎过腰腹处的刀伤。 阮白白在一边的矮桌上蹲着,有点不忍直视,但目光又总是忍不住往那伤口上瞟。也许是之前伤口处理的不及时,此时的皮肉已经有了些许要恶化的趋势。 她小声开口,“喵~呜?”你疼吗? 齐修晟侧眸扫了眼小心探头的白猫,动了动唇,却是没说话。 阮白白得不到回应也没多想,只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趴在了矮桌上,猫瞳却一直朝着齐修晟的方向,好将那边的情况尽收眼底。 齐修晟收回视线,道,“叛王余党几人?” 躬身候在一旁的黑衣人立刻恭敬回道,“回陛下,余党三十余人,已尽数抓获,其中十余人咬毒自尽,九人对陛下破口大骂,已另外关押,伺候了些私刑。” “……破口大骂?”齐修晟抬了抬眼,勾唇笑道,“如何骂?” “骂孤昏庸无道,还是骂孤残暴不良?” 阮白白闻言一愣,也跟着扭头看向黑衣人。 虽然不是特别听得懂,但阮白白还是隐约猜到“昏庸无道”和“残暴不良”都不是什么好词语。 可,他们为什么要骂这个人类? 阮白白心底顿时有些说不上的别扭。 她辛辛苦苦救回来的人类,可不是拿来给其他人类骂的。经过猫猫同意了吗就骂! “这……”黑衣人迟疑,而后道,“皆有。” “不过陛下的治理之道天下人无一不称赞,我齐国演变成如今的繁荣昌盛,国泰民安,又哪里是那残党余孽几句污蔑就能毁了陛下所有功劳的。” “行了。”齐修晟倦怠地摆摆手,示意已经处理得差不多的军医下去,“繁荣昌盛倒是勉强一说,国泰民安就莫要胡言乱语了。” 他挑起眉,又觉得有些好笑,悠悠道,“这朝上朝下,多少臣民惧于孤,孤难道还不知?” “叛王定于明日午时斩首示众,以示君威。叛党余孽就不用示众了,私下处理了就是。” “——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退下吧。” 黑衣人颔首应下,“是。” 阮白白看看“嗖”得一下就跳梁不见的黑衣人,又看看歪坐在宽椅上的齐修晟,惊讶地睁大了圆溜的猫眼。 “怎么。”齐修晟笑意未敛,瞥向阮白白。 “他好厉害,居然会飞~啊。”阮白白真心实意地感慨,还伸爪指了指梁上,双眸亮晶晶的。 齐修晟拧了拧眉。 “没见识。” 阮白白:…… 猫猫不跟你玩了! 连猫猫的快乐都体会不到,一点都没意思!! 没过多久,又有两个人端着刚烧好的饭菜进了营帐,放到齐修晟面前的桌案上,行了一礼后,又退了出去。 阮白白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桌上那简简单单的三个盘子里。 好像,好像是一盘草,一盘蛋,和一盘肉。 阮白白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几不可察地悄悄咽了口口水。 虽然猫猫昨天已经吃过鱼了……但猫猫今天还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吃呢。 不过,阮白白眼馋归眼馋,却也没做什么多余的动作,仍旧维持着趴在矮桌上的姿势,只仰着脑袋,一动不动。 ——她怕她一动就是奔着那几盘食物过去,那也太丢猫猫的脸了。猫猫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更何况,人类受伤了,受伤的人类多吃点东西……也是应该的。 猫猫很健康,猫猫不怕饿,猫猫可以不吃。 阮白白这么想着,努力自我安慰。 齐修晟拿起碗旁的筷子,侧眼看向阮白白,沉默片刻后,开口道,“猫吃鸡肉吗?” 阮白白猫耳顿时机灵地一抖,刚垂下不久的脑袋立刻又重新抬起,与齐修晟对视。 齐修晟阖眼看它。 阮白白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猛地点头,“……喵!”吃的! 猫猫什么都吃! 普通猫猫不能吃的猫猫也能吃!! 于是阮白白成功获得了一个小碗。 碗里赫然一个大鸡腿,半个剥好的水煮蛋,和几片绿油油的“草”。 “自己吃。” 阮白白瞧着由于缺少调味料而显得白生生的鸡腿肉,也不嫌弃,十分满足地朝齐修晟“喵”了声道过谢,这才低头哼哧哼哧地开始啃咬。 齐修晟嚼着嘴里乏味的鸡肉,眸子则定在一边津津有味埋头苦吃的白猫上。 ……似乎,身边养这么一只猫,也不错。 简单的休整过后,亲卫队启程回京。 阮白白吃完饭,被齐修晟屈尊纡贵地亲自擦了爪子,接着又被齐修晟带上在她眼里显得分外高大的一匹黑马。 “——喵~嗷!” “——嗷~呜!” “——呜~哇!” 阮白白趴在马脖子上,居高临下,感受着猫爪下的颠簸和周边迅速后退的景色,顿时升起了满心的雄心壮志。 ——世界都被踩在猫猫脚下! ——猫猫威武!! "……别鬼叫了。"齐修晟在身后忽地一声,把正热血沸腾的阮白白硬生生浇了个透心凉。 阮白白呆呆仰头,对上齐修晟漠然的黑眸,不敢置信。 鬼叫?居然说猫猫是鬼叫? 这可是猫猫的壮志豪情! 阮白白觉得齐修晟这个人类真是太不解风情了,气恼闭嘴,有些憋闷地把脑袋埋进了自己的爪子里。 哼,不叫就不叫,猫猫还不想给你听呢! 齐修晟看着明显自闭、仿佛浑身毛发都带上了股情绪的白猫,唇角却是扬了扬。 …… 队伍快马加鞭地行进了一整天。 中途不是没有人提议临时去买一辆马车让齐修晟坐进去,但齐修晟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马车的速度到底不如单单的骑马,即便身上有伤,他也不至于那般矫情。 兴奋劲过去后,其实有点想下马的阮白白:“……” 不坐马车,就、不坐马车吧,猫猫怎么可能还比不过一个受了伤的人类!人类能忍,猫猫也可以忍! 阮白白生无可恋地趴在马上,只觉得自己的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 又酸又麻,还没办法休息,这可比在森林里瞎跑难受多了。她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齐修晟这么一个受了伤的人类能在马上坐得这么稳的。 甚至一天下来,姿势都不带变的。 齐修晟注意到了阮白白的萎靡,淡声道,“到京城了。” “喵?”阮白白抬眸,疑惑看向齐修晟。 京城是什么地方,到了就到了,怎么还要特意说一声。 阮白白记得齐修晟之前说过,他“家”是皇宫来着。 下一秒,齐修晟勒停了黑马。 在阮白白更加不解的眼神里,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句,“下马,换马车。” 亲卫队的根据地在京郊,接下来的路程不跟随。 齐修晟拎着阮白白下马,刚把它放在地上,阮白白就是一阵腿软,差点没就地倒下去。 阮白白憋着一股劲,勉强站住。 猫猫不能说不行! 齐修晟垂眸看了颤颤巍巍小步子往前迈的阮白白几眼,蹲身又把她拎了起来。 早已带着人候在京郊的太监总管急匆匆地迎上来,一张老脸笑得像朵花似的,“老奴见过陛下!” 紧接着,太监总管就看到了齐修晟单手拎着的阮白白,脸色微变,不过瞬间又调整了回去,依旧是之前那番的笑意吟吟,“老奴早先听闻陛下在外看中了一只猫,还道稀奇呢,原是这么只漂亮的小白猫。也难怪陛下会看上。” 突然被夸了的阮白白顿时摇了摇尾巴,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太监总管“喵”了声,算是打招呼。 齐修晟一扫太监总管就知道他是什么想法,无非跟先前那大太监一样,以为他拿阮白白玩乐。 他却也没什么辩解的想法,左右这些下人也不敢妄动他的东西,只道,“回去后把偏殿收拾一下。” 太监总管立即应是。 不管主子的想法是什么,照着主子的需求办好,那才是奴才的本分。 齐修晟顿了顿,补充了句,“给猫住。” 太监总管心下诧异,面上分毫不显地再次笑着答应。 阮白白眨眨眼。 给猫猫住的地方? “喵~”记得把猫猫的毛也放在那里哦~ 阮白白被齐修晟带进怀里,想了想,还是抬爪扯扯后者的衣袖,提醒了一下。 毕竟天大地大,除了猫猫的小命,漂亮的毛毛是第二重要的东西了~ 齐修晟迈步踏上带有皇家标识的华贵马车,“嗯。” …… “——诶,都让让,让让,肃清!” “——再往两边靠点!” “——还愣在道上干嘛,不怕死呢么!” 仪仗队率先一步开辟道路,好让齐修晟所在的马车能快速通过,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皇宫。 阮白白两只前爪搭在窗沿上,好奇瞧着窗外的熙攘街道。 齐修晟手里拿着这两日耽搁的紧急奏折,在翻开的瞬间,忽地侧头看了眼阮白白。 光线从窗外照射进来,映在白猫澄澈的蓝瞳上,焕出绚烂的光彩。 行人们由于开道而被迫挤在两旁跪着,从阮白白的角度并不能看到脸,只能看到乌泱泱一片的后脑勺。 但行人们的身后,那些林立的商店小铺,茶楼酒馆,甚至于各种或大或小的杂货摊子,都能引起阮白白强烈的兴趣。 阮白白的嗅觉很灵敏,还能轻而易举地捕捉到空气中逸散的香甜气息。 她循着方向看过去,发现是一串串红彤彤的东西,长在一颗枯萎了的稻草树上?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好好闻! 看来人类的生活还挺多姿多彩的? 阮白白咂咂嘴,虽然她一直很自豪自己是一只漂亮猫猫,但好像……当人类也挺好的? 听到咂嘴动静的齐修晟正好阅完一章奏折,抬眸,“想吃?” 阮白白能闻到糖浆的味道,齐修晟自然不会闻不到。 “这个可以想吃就吃的吗?”阮白白回过脑袋看他,惊异睁大眼,“那是别人的东西啊?” 怎么可以乱拿别人的东西! 齐修晟:“……” 他抬手敲了敲车壁。 随行的骑卫立刻上前一人,在马上略低下身,靠窗询问,“陛下有何吩咐。” 齐修晟:“去买几串糖葫芦,带进宫。” 骑卫呆滞了一瞬,紧接着回过神,颔首应是,随即驾马离开。 于是,在阮白白被安置进养心殿偏殿的同时,几串红彤彤亮晶晶的糖葫芦也被排在托盘内,送到了阮白白的面前。 虽然送糖葫芦的小太监表情有些古怪,放下托盘后踌躇了很久,临走前还打量了阮白白好几眼,就差一步三回头了。 阮白白原本还想问问看小太监齐修晟去了哪里,但在看到糖葫芦的一瞬间顿时就什么都不想了,满颗心都扑在了这散发着甜甜气息的东西上。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类是怎么让人家同意把这些串串让出来的……不过,阮白白琢磨着,既然拿都拿来了,如果猫猫不吃吃看,也对不起这个甜甜的串串,对不对? 第8章 猫丢了 “这……” 小太监看着盘子里剩下的被咬出几个小牙印几串红山楂,又看看嘴边一圈红的阮白白,不禁震惊道,“你居然只吃糖……不对,你居然真把糖给全舔完了?!” 虽然受了陛下的意思把糖葫芦送过来,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只猫居然真的会吃糖葫芦! 一只猫,吃这么多糖……真的没事吗? 小太监狐疑打量乖乖巧巧蹲在地上,仰头看他的小白猫。 他拿起托盘,忍不住叮嘱道,“你是一只猫,虽然糖葫芦拿过来了,但是你不能吃这么多糖的。” 阮白白睁大圆眼,“喵!”猫猫可以吃! 小太监继续叹道,“唉,也不知道为什么陛下要让我们把这害猫的东西给你送来……听厨房那边说,陛下还让给你送正常我们吃的饭菜,那又哪里是猫可以吃的。” 小太监在进宫前家里养过猫,知道猫有很多忌口,饭菜太咸就是其中一个,可偏偏陛下吩咐一切照人的规格办—— 陛下这不是、这不是存心要这只猫不好过吗! 小太监这么想着,又嘀嘀咕咕说了好几句,末了,对阮白白还叹了几声气,“……算了,我还有事,得要走了。你自己也要聪明点啊,哪能有什么吃什么呢。” 他还挺喜欢这只白猫的……可惜,落在了惯来辣手摧花的陛下手里。 阮白白被迫听了小太监的一阵自言自语,却是没太在意地低下脑袋,兀自舔了舔嘴边沾上的糖浆。 唔,猫猫跟其他猫猫又不一样,这个人类干嘛瞎担心。 虽然阮白白也不知道自己跟其他猫有什么不一样……但反正人类能吃的东西她也能吃,这个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猫猫又不笨,哪里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 太监总管汇报完近日事项,打量着齐修晟的脸色,见心情似乎尚可的样子,便接着道,“您今日带回来的那只猫,很是安分。” 齐修晟侧眸睨他一眼,没说话。 太监总管见齐修晟态度似是默许,就逐渐放开了胆子,笑道,“它的性子好着呢,也不怕生,就给它送糖葫芦的那小太监,它还对着叫了好几声。” 他还想再夸几句,就听齐修晟忽然道,“……叫了几声?” 太监总管一愣,“几声?” 他反应了一下,迟疑道,“应该,四五声?” 齐修晟手中朱笔打了个转,“一日三餐,包括点心,送去的人每次换一批,别重复。” 免得那小太监多去几次,他的猫还未跟他亲近,就直接改认主人了。 齐修晟自然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太监总管一时间还以为听错了,直到齐修晟一个眼神瞥过来,连忙应声,“是,奴才知晓。” 送个饭菜还特意须得不同的人送?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 即便在齐修晟身边也伺候了有些年份,但自家陛下的想法,太监总管是越来越摸不清楚了。 晚膳后。 齐修晟回到寝宫准备休息。 由于偏殿与正殿挨得极近,仅隔着一扇窗,一条长长的廊道。他不经意一个侧眼,就看到了对面那间几年里第一次亮起的灯火。 暖黄色的灯火,在昏昏暗的天际映照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齐修晟不自觉走到窗边站定,深褐色的眸子看了会儿对廊的宫殿。 最终,还是稍一拧眉,转身出门。 …… 齐修晟进偏殿的时候,阮白白正在跟自己的尾巴自娱自乐。 绕圈跑,捉住,按地上扒拉几下,就地翻滚蹬蹬,放开,再绕圈跑。 周而复始,玩得却十分投入,自顾自乐得不行。 齐修晟没有出声,本意是想不打扰地在边上看一会儿,却奈何阮白白听力敏锐,脚步声稍稍一近,她就抬起了脑袋。 在看到齐修晟后,她眼睛一亮,“呀!”人类! “你来了呀~”阮白白从地上蹦起,高高兴兴地朝齐修晟蹦了两步。 “嗯。”齐修晟薄唇微抿。 他还并不是很适应有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在自己脚边转悠,且“满心满眼”里都是他。 似乎,仅仅是一个到来,就让它如此欢喜。 齐修晟想了想,觉得这种被依赖的感觉,颇为……新奇。 为的这份新奇,即便齐修晟觉得阮白白仿佛整只猫都透着股傻气,也忍了。甚至还打算花点时间跟它聊点什么。 “对了,谢谢你给我的红果子,外面那层甜甜的好好吃。”阮白白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叮嘱,“不过以后可不能乱拿别人的东西了。” 齐修晟知道阮白白是在说糖葫芦,“孤与卖糖葫芦的人是交换物品,不是强抢,这你大可放心。另,人类的孩童都挺喜欢那东西,想来是好吃的。” “……咦?”阮白白觉得他这说法有点奇怪,“你没吃过吗?” 齐修晟一顿,“孤不喜甜食。” 不过,他确实没吃过糖葫芦。 童年时倒还有两分好奇,却一直没有机会得到满足。后来么,便也不想了。 阮白白咧了咧嘴,不赞同道,“不对,那个红果子是酸的,一点都不甜!” 齐修晟:“……酸?” 他眉峰微挑,“不,糖葫芦是甜的。众所周知。” 阮白白鄙夷,“你又没吃过你怎么知道就是甜的了,猫猫吃的就是酸的!比之前猫猫让给你的那个果子还要酸!” “你让给孤什么果子?”齐修晟忽地抓住了关键点。 “就是猫猫把你从雪地里拖回窝的那个晚上,我把唯一一颗果子让给你吃了,你居然还不记得?”阮白白颇有些气急败坏。 齐修晟总算是知道他之前刚醒来时嘴里的那股酸味是怎么回事了。 他本以为是他多日未进食引起的反应,原来是被喂了果子。 齐修晟神色缓和了些许,蹲下身,抬手摸了摸阮白白的脑袋,“那时我还没醒,但现在知道了。谢谢你。” 阮白白猫耳一抖,耳尖泛起了些红晕,她别开视线,“哦,其实……其实也就一颗果子而已,猫猫也就是随便说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谢。” 齐修晟又忽地想起什么,眯起眸子,低缓道,“……不过,你怎么知道给我吃的那颗果子是酸的?” 阮白白不假思索:“因为猫猫咬过了呀!” 说完,她立刻就意识到了气氛不妙,小心看向齐修晟。 果不其然,这个人类几乎是在瞬间就黑了脸。 阮白白:……失、失策! 她看着齐修晟转身离开,有些踌躇地用爪子在地上划拉了几下。 这么生气? …… 阮白白待在这个大而温暖的房间也有几天了,却在那天把齐修晟气走后,再也没见过那个人类。 不过气走归气走,阮白白却还是不理解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可是一只猫猫啊,不用嘴叼果子难道用爪子在地上滚吗? 叼果子的时候不小心咬破一点果子皮,多正常的一件事。 阮白白目送走今天送饭的第二个小太监,甩甩尾巴离开自己的饭桌,蹲到水盆边,自力更生地开始在水盆里洗爪子。 她一边洗爪一边努力思考。 其实,也许,人类不来找她,可能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或者,受伤太严重了,需要养伤? 再或者,其实还在生气? 阮白白想到这,顿时就觉得齐修晟实在太小气了些,一个果子而已,居然气这么久。 可是阮白白又是真的有点想齐修晟了。毕竟他是目前阮白白遇到的所有人类里,唯一一个能听懂她在说什么的人。 ……要不,猫猫去找他? 阮白白顿时眸子一亮,把已经干净的爪子从水盆里拿出来,动作利索地在一边帕子上随便抹几下擦干,觉得这个想法可行性极高。 反正猫猫也闲着没有事情做,不如去看看人类在做什么。如果真的还在生气……那猫猫大猫有大量,就勉为其难哄一哄好了。 阮白白不是什么拖拉的性子,所以说干就干。 而由于齐修晟并没有禁锢阮白白的想法,外殿的门一直都是开着的。宫人们除了饭点,一般也不会踏足偏殿。所以阮白白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看了会儿,确定附近没什么人类之后,就冠冕堂皇地迈着猫步,轻而易举地走出了大门。 太过于轻松,阮白白走在廊道上,甚至还有些恍惚。 她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不早点踏出那个大门。 阮白白先是试探着一本正经地在大理石上小步走着,然后逐渐变为小跑,最后大尾巴在身后一颠一颠,直接撒丫子狂奔起来。 ——哇!猫猫的快乐! ——自由的奔跑! ——舒~服! 阮白白当然不知道齐修晟在哪里。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多逛逛,总能找到的! 阮白白十分乐观,且有自信。 然而。 不知道过了多久,阮白白在结构相似到了极点的建筑群里瞎转悠,恍惚间觉得自己是在原地踏步。 怎么,怎么人类住的地方,这么神奇的吗? 阮白白早就没兴致跑跑跳跳了。 她不太理解为什么逛了那么久,走了那么多的路,居然还是一个人类都没有遇到。 阮白白不知道由于齐修晟不喜欢太多人伺候,绝大多数宫人除非必要,不然不会踏进整个养心殿一步。甚至于连打扫宫殿都定下了特定的时辰。 而由于她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所以这一路上,其实是离齐修晟所在的寝殿越来越远。 不过齐修晟大白天的,也不会在寝宫就是了。 阮白白在这边毫无目的地兜兜转。那厢,送下午点心的小太监几乎把整个偏殿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本该安分待在某个角落自娱自乐的小白猫。 小太监霎时慌了神。 他把盛着刚出炉点心的托盘随意放到一侧,苦着脸,转身就狂奔向乾清宫。 ——猫丢了! ——他的小命怕是也要跟着一起走到尽头了! 第9章 小骗子 齐修晟正在乾清宫接见早朝后留下的大臣。 他前段时间忙着处理发起叛乱的亲王,又直接失踪了两日,积累下的事物并不少。 而朝上说的事项到底不仔细,许多大臣都选择了留下细说。 齐修晟接见了一整个上午,大臣们陆陆续续离开,只剩下最后两人。 “陛下,域淮那片的地界近日……” 一个小太监忽地悄声推门而入,几步走到候着的太监总管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复又行礼退下。 太监总管额角抽了抽,侧头看了眼正面无表情听着大臣汇报的齐修晟,一时踌躇。 一只猫失踪了而已,仔细算来,其实当不得什么大事。 但,那猫偏偏是陛下亲自带回来的猫…… 太监总管终究还是觉得国事比一直可能只是爬了房檐的猫重要,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什么都没说。 正说话的大臣得了齐修晟的处理决断,也没多留,径直退了出去。 候在大殿内的最后一人上前,双手作揖鞠了一躬,“陛下,微臣要禀报的是,陛下先前让臣去查的何良盈贪污一事。” 何良盈是当朝二品大臣,在外端的是两袖清风和善圆滑,颇得民心。但齐修晟在一个多月前出门正好撞见何良盈与江南一富商于酒楼会面,便特意让人去留意。 ——按常理来说,就依何良盈的官职,和所有人脉关系网,其中怎么也不该有一个来自于江南的富商。 “查了月余,查出什么东西来?”齐修晟神色冷厉。 身为一个帝王,自然不会对个蛀虫有什么好感。 “回陛下,证据确凿的,只查到了何良盈卖官这一条线索。不过,卖的官职不大,从五品,当不得什么大罪。” 齐修晟抬眼,“富商那边什么都没查到?” “……回陛下,只查到何良盈与那富商见过两次面,又通过那富商的关系,与江南另一名富商见过一次。其余的,处理得太过干净,不好查,怕还是需要一段时间。” 齐修晟挑眉,“那就是何良盈确实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 他转了转手中朱笔,阖眸笑道,“那就单凭他买卖官职,抄家,压入大牢。” 旁听的太监总管和禀报那人皆是一愣。 “陛下,这理由是否有些不太充分……”他委婉提醒道,“虽按当朝律法,买卖官职有罪,却似乎不至于抄家。”说是小题大做都不算贴切,该说是微题大做了。 “如此处理,怕是民间会有闲话。” 齐修晟视线落在桌案的奏折上,巍然不动,“无妨。” 这暴君的名头,该利用的时候利用,能省下不少麻烦。查不出清扫干净的线索没关系,他需要的,只是确认这个人确实有问题而已。 “另,抄家须得出奇制胜。若抄出些不该有的东西……”他眸子动了动,“斩首示众。” “……是。” 那人应下后,又逗留了一会儿,可左右不见齐修晟没什么反应,即便有心想再劝说几句,却怕真触了齐修晟的霉头,只好行礼告退。 殿内恢复了一片寂静,只余朱笔落在纸上的轻微沙响。 太监总管不住往齐修晟那边看。 齐修晟被硬生生看出几分躁意,忍到批阅完手中奏折,手中朱笔干脆随意一扔,拧眉看向太监总管,语气并不太好,“有话直说。” 太监总管心道,来了来了,他就知道陛下连着一段时间的高强度工作,心情肯定要糟糕。 其实这时候他本该劝一劝齐修晟先前对何良盈的处理那事……可太监总管也知道,想让自家陛下改变已经定下的主意,比登天还难。 他低声道,“回陛下,方才,是外头来了个原本午时要往偏殿送膳食的小太监。” “送膳食的太监过去偏殿没见着猫,找遍了整个偏殿都没找到,就急着来禀告了。” 齐修晟端起面前的茶盏,阖眸抿了口,“没见着猫?” 太监总管颔首应是。 他心下颇虚,不太明白这是在乎呢,还是不在乎。 “如何没见着猫?”齐修晟放下茶盏,修长的食指在杯沿轻敲。 忽地,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是,将孤的猫弄丢了?” 太监总管:“……” 他早该猜到的。不管陛下在不在乎那猫,陛下对自己的东西看得可重,就这么丢了,不问责才怪! 太监总管立刻熟练“扑通”一声跪地,一顿,又试探着抬头道,“那,老奴派人去寻?” “陛下放心!这偌大养心殿,那白猫小的很,应当也走不了多远,说不定连门都还没出。” 齐修晟:“嗯。” 他倒是不觉得依阮白白那身手,想出养心殿会有多难。毕竟是两次把他从森林一路拖回山脚洞穴里的猫。 不过,养心殿……似乎距离后宫没多少距离。 后宫于他虽形同虚设,但,里头住着的人还是不少。这些人里,还没一个是他想让他的猫去亲近的。 齐修晟蹙眉。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从把阮白白带回来后,由于琐事缠身,他给它的关注,似乎少了些。不太应当。 ……其实当日那颗果子的事,他早就不在意了,甚至于阮白白愿意把唯一的果子让给他吃,原本的救命之恩上还加了一分人情。 更何况,不论怎么说,他既决定了将那只猫带回宫,怎么也不该带回来后便不管不顾。 齐修晟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那老奴这就派人去寻。”太监总管见齐修晟似乎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又站起了身,赔笑。 齐修晟瞥他,又收回视线,“找到后,知会孤一声。” “是。” …… 阮白白走着走着,就茫茫然地走进了一片到处是花的地方。 有很多贯通的青石小路和宽阔廊道,连接着各处小亭子和花团锦簇的大坛子。 阮白白左右看看,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不一样,聚集在一起,还都很漂亮的花。 不过,花这种东西,阮白白之前在森林里也见过不少,虽然架势没这样的壮观,却也差不了多少。因此稀奇归稀奇,却也没之前经过人类街道时那样的有探求欲。 阮白白一路从养心殿过来,已经走了挺长时间。即便她向来是只精力旺盛的猫猫,也觉得爪子有点受不住了。 她跳上一个花坛的边缘,确认过还算干净后,晃了晃身后的猫尾,趴了下去。 唉,猫猫好累,怎么还没有找到人类啊…… 其实阮白白走了那么多的路,人类也不是没有遇到几个—— 可那些人类没一个见到她是没躲着走的。甚至连她刻意地“喵喵”叫了好几声都没能挽留住那些人类。 就在阮白白半眯着猫瞳开始思考猫生的时候,忽地,一片阴影打在了她的脸上。 阮白白:……嗯? 她察觉到不对,慢半拍地仰头看过去,发现是一个人类。 一个看上去有点老的,女性人类。 阮白白懒洋洋地抖了抖猫耳,不是很想起来,“喵唔?” 有事吗? “小家伙,你是哪里来的?”妇人由宫女搀扶着,步子落在了阮白白的身侧,发上珠钗碰撞发出轻响。 她低头看着阮白白。 阮白白眨了眨眼,注意力却在那晃动着的珠钗上,“喵嗷。”我是森林里来的。 妇人瞧着阮白白一身光滑靓丽的软毛,心生欢喜,弯眸笑道,“是哪个妃嫔新养的小宠?倒是玲珑可爱。” 阮白白听这妇人开始自说自话,就知道又是一个听不懂猫猫说话的人类。 她想了想,试探着伸爪指了指妇人头上的珠钗,“喵?”这个是什么东西? 妇人察觉出阮白白对自己的钗子感兴趣。 但……她这钗子可名贵着,哪里能给一只猫当作玩物。便佯装没懂,笑道,“猫儿是想跟老身嬉闹?” 阮白白定定与她对视了会儿,发现这个人类似乎只是想跟她说话,顿时别过脑袋,兴致不高地继续趴着了。 又想跟猫猫说话,又不跟猫猫玩,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呢。猫猫也是很累的。 “它怎的精神不太好?”妇人蹙眉看向身旁的宫女。 宫女跟着看向阮白白,轻声回道,“太妃娘娘,许是这猫儿冷了罢。” 今日的温度不算特别低,但冬日么,再不低也还是寒凉的。一只孤零零的小猫,冷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冷了?”太妃复又看向瘫在坛边的阮白白,若有所思。 倒是个小可怜。 “近日可有听闻哪位嫔妃养了只白猫?”她又问。 宫女回忆了一番,摇头,“奴婢的印象里并没有。” 太妃点头,“那也有可能是从宫外蹿进来的猫。” 她越看这小白猫越觉着这皮毛顺滑光亮,于是缓声道,“这样,先带回宫里,若是有哪位妃嫔找猫,再让她来老身这取回去。” 阮白白听到这,疑惑地再次抬头。 这个人类想带回去的,应该不是猫猫吧? 然而,下一秒,阮白白就被太妃抓着两只前爪抱了起来,乐道,“哎哟,小家伙看着轻巧,还挺沉。” 阮白白瞬间朝着太妃凶狠龇牙,“……喵!” 说谁沉呢! 猫猫可苗条,猫猫一点都不沉!! 一旁的宫女心下一惊,连忙伸手想接猫,一边劝道,“娘娘,这猫看着还有几分野性,怕是会伤到您,还是让奴婢来抱吧。” 太妃却是摆摆手,兀自摸了摸阮白白的脑袋,“不碍事。” 这猫的四肢并没怎么用力,太妃对自己的判断还是有些自信的。 “自从陛下先前处理过那些个猫儿貂儿之后,后宫嫔妃们有所忌惮,老身很少在宫里头看见这些讨人欢喜的小东西了。今日也算是有缘。”太妃说罢,又悠悠加了句,“更何况,老身瞧它也不像是会随意伤人的猫。” 阮·讨人欢喜·不会随意伤人·白白闻言愣了愣,略一犹豫,还是勉强趴在了妇人的怀里。 算了算了,猫猫确实不随便咬人。 还是先看看这个人类想把猫猫带回去做什么吧。 宫女轻叹了口气,“太妃娘娘,您还是太心善了。” 太妃但笑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更新时间改成下午六点噢~ 第10章 幼儿玩物 齐修晟大步迈进太妃寝宫,看到的就是阮白白正欢腾扑玩着颗毛线球的场景。 小白猫晃悠着身后几乎有整只猫大的蓬松猫尾,上半身伏低,一双湛蓝的猫瞳紧紧盯着地上的毛线球,酝酿半晌后再猛地扑过去,牢牢地抓住毛球再往边上丢。 再丢,再抓。再丢,再抓。 “喵~”你跑~ “喵嗷!”跑不掉! “猫呜嗷!”看,猫猫抓到了! 齐修晟视线定在让阮白白乐不思蜀的普通毛线球上,几不可察地拧了拧眉。 一颗毛线球而已,至于么。 忽地想到什么,齐修晟的眸色沉了些许。 ……若他不找来,它就不打算回去了?还挺高兴? 正坐在躺椅上笑看着阮白白玩乐的太妃看到齐修晟时微怔,接着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朝齐修晟略一颔首,不卑不亢道,“陛下来了。” 太妃虽习惯自称老身,但其实年纪并不算太大,四十余岁,风韵犹存。 “太妃安好。”齐修晟负手而立,与太妃对视。 帝王至尊,并不需要对先帝妃嫔行礼。 不过以往的帝王为了表示对长辈的尊敬,还是会稍一致意。像齐修晟这样将架子端得明明白白的,算是少见。 太妃面色不改,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礼数,只直接笑问道,“陛下事忙,今日怎的有空前来探望老身?” 太妃并不是齐修晟的生母,跟齐修晟的关系也并不是很好,常年居住在后宫,与平时根本不入后宫的齐修晟基本都是两不相干的状态。 只是太妃虽与齐修晟的关系不如何,但与齐修晟名义上的母亲、如今缠绵病榻的太后却是向来亲密。 齐修晟看向地上兀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阮白白,“叨扰太妃。” “——这只白猫,是孤养的。” 也许是齐修晟的目光存在感实在太强烈,阮白白终于从滚动的毛线球里回过神,茫茫然地抖了抖猫耳。 好像,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阮白白迟疑了一下,然后试探顺着自己的直觉把脑袋往后扭去,然后就这么瞧见了板着张俊脸的齐修晟。 阮白白心下一喜,“喵?”人类? 正好猫猫找不到呢,他居然自己就出来了! 然而,阮白白看看爪子底下按着的毛线球,又看看那边的齐修晟,又有些犹豫不决。 虽然猫猫之前是挺想跟人类玩的,可是现在猫猫有球了,好像有没有人类,也差不多? “……陛下的猫?”太妃笑意微顿。 “嗯。” 太妃半信半疑地打量齐修晟,好半晌才开口道,“原是陛下的猫。那陛下就将这猫儿带回去罢。这大冷天的,可不要再弄丢了。” 她其实想问齐修晟是不是真心想养这小白猫。她也是真觉着这白猫的皮毛软滑,实在不能再符她的心意。 依齐修晟之前的所作所为,要说他会对一只猫真伤心,太妃是绝不相信的。 但,齐修晟的脾性暴戾到全国皆知,太妃本身又是个谨慎求稳的性子,因此斟酌过后,还是决定日后再见机行事。 齐修晟不再理会太妃,深色眸子低敛,径直望着那厢原地蹲坐的阮白白,眉心微蹙,“还不快过来?” 毕竟是有点感情的人类,阮白白很给面子,当即“喵”着应了声,然后扒拉着毛线球朝齐修晟那边挪。 毛线球需要控制方向,挪得还有些慢慢吞吞。 落在齐修晟眼里却是故意磨蹭了。他不悦抿唇,干脆利落几个大步上前,单手拎起阮白白的后颈,转身就走。 他的东西,哪里能惦念除他以外的人。 阮白白倏地整只猫拔高,先是一懵,反应过来后立刻挥舞四肢开始挣扎,边挣扎边努力回头朝身后看去,“喵——” 等等,猫猫的球掉了—— 然而齐修晟稳稳拎着闹腾的阮白白,冷着脸对看呆了的太妃告别之后,带着猫径直大步离开。 被拎在空中晃悠的阮白白:……??! 这个人类怎么回事!态度粗鲁就算了,猫猫说话难道没听到吗?! 一路被拎着出了太妃的住处,阮白白都折腾累了,看齐修晟依旧还没有放她的意思,才终于琢磨出了一点不对来。 她停下动作,转而仰头望向齐修晟冷峻的下颚线条,小声道,“你,你怎么啦?” 齐修晟没有开口。 阮白白想了想,聪明地转移话题,卖乖道,“猫猫可想你啦~但是你好久都没来看我,你有没有想我?” 她嘀嘀咕咕,“其实我这次出来就想找你来着……可是没找到。” “然后我就走啊走,就碰到了刚刚那个人类,她可好啦,还给我球玩!” “然后我玩着玩着,你就来了~” 没能得到回应,阮白白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觉得没意思,于是也便不吭声了。 她收回视线,猫瞳没有焦距地盯着前方的一个点。阮白白不太明白这个人类怎么就这样了。 好像,生气了? 可,猫猫也没做什么,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或许人类这种生物都是这样喜怒无常的? 忽地,阮白白耳朵里传进一声低低的嗓音。 “……小骗子。” 齐修晟几不可察地冷嗤了声。却还是把阮白白改拎为单手抱,好让她舒服一点。 阮白白听到这话立刻不太高兴地扬起脑袋,哼道,“猫猫从来不说谎!” 猫猫从来都是一只讲诚信的好猫猫! “啧……这可不一定。” 阮白白炸毛。紧接着脑袋一扭,开始生闷气。 不相信就不相信,猫猫还不稀罕你呢! 平白无故地跟她生气,又平白无故地冤枉她,阮白白才不想惯着齐修晟这么个人类。 ——他人还是猫猫救的呢! ——呸,白把酸果子让给他吃了! 而齐修晟扫了把脑袋埋进他胸口的白猫两眼,莫名的,心底的郁气散了些许。 ……也罢,到底是一只牲畜,不懂人心险恶,也不懂他是为她好。太妃那样居心叵测的人哪里是说接近就接近的。 还得他带回去好好教导一番。 “陛下,您这是……?”太监总管迎上来,目光落在了齐修晟怀里的阮白白身上。 太监总管年纪虽大,但身子骨还算健朗,视力也相当地不错,因此,他居然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家陛下皇袍上沾着的几根白色猫毛。 这……自家陛下虽平常不太拘小节,但,之前连只猫在面前摔了都要丢出宫去的人,亲自抱着就算了,又何曾忍得了猫毛掉在身上? 阮白白察觉到太监总管探究的视线,不太高兴地挪了挪屁股,身后的大尾巴倏地扬起,挡住了自己整只猫的身形。 看什么看,没见过漂亮猫猫吗! 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被只猫针对了的太监总管:…… 齐修晟步子没有停顿,继续往养心殿走去,一边淡声道,“去搜罗些幼儿的玩物来,送到偏殿。” 太监总管回过神,下意识应道,“诶,老奴知晓。不过,陛下要的是什么样的玩物?” ——等等,这幼儿玩物,不会是给这只猫的吧? 太监总管没忍住,又看了阮白白好几眼。 自家陛下对这只猫的态度,总感觉有点耐人寻味啊。 “玩物?”齐修晟微微一顿,“就,拨浪鼓,风车,布玩偶那些。能搜罗到的,就尽可能的齐全。” 这万里江山,他不信还找不出一个能比过毛线球的东西来。 他的猫,如何能拿别人施舍的东西当宝贝。 太监总管连声应是。 他落后齐修晟两步,看着他的背影,心下暗叹。 早知自家陛下由于童年……因此脾性有些执拗,但他没想到,陛下竟还有这般童心。 不过,如此这般,其实太监总管仔细想来,才恍然自家陛下其实年纪也并不大。 就前几日,陛下亲自率骑深入叛军营地,也不过刚冠礼而已。 进了偏殿,齐修晟一眼便看到了桌上斜摆着的点心。 他随意找个座位坐下,转而抬手拨了拨怀中白猫的耳朵,笑道,“看看,你自己乱跑,可险些连累了别人的小命。” 阮白白敏感地把耳朵一抖,恼羞抬头,“喵嗷!”不许乱摸! 然后又反应过来什么,茫茫然问,“等等,连累了谁的小命?” 齐修晟扯开唇角,“说着玩笑的。另外,你是孤的猫,摸摸又怎么了。” 他确实没拿那太监如何。虽他的名声朝里朝外都不怎么样,但齐修晟还不至于真的草菅人命。 阮白白顿时气急,毛绒绒的爪子一下就拍到了齐修晟的胸口,大声道,“谁是你的猫了?!” 她睁大眼,“明明应该你是我的人类!” 说完,阮白白就意识到不对,立刻收回爪子,窝在齐修晟怀里,僵着身体不动弹了。 她略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心下忐忑。 这,这个人类这么凶,猫猫刚刚好像语气不太好的样子……他会不会打猫猫? 虽然没有尝试过,但阮白白觉得,自己这么只柔弱的猫猫,大概率是打不过齐修晟这个被她亲爪验实过、身材“壮实”的人类的。 齐修晟倒没生气,只思索片刻,“……我何时是你的人类了。” 阮白白:……来了!! 她支支吾吾地别开脑袋,“猫、猫猫也不记得了。反正就是,就是有那么一回事……啊,也不对,可能是猫猫记错了也说不准。” “——对!猫猫就是在梦里捡了个人类回来,其实不是你,”阮白白双眸晶亮地抬头看向齐修晟,大大的猫尾在齐修晟眼前一晃一晃,虚情假意道,“我刚才记错了,不好意思啊~” 反正,只要她不说自己曾经想把这个人类圈着养,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阮白白想的非常好,觉得自己这个理由也绝对的完美,简直天衣无缝! “哦?”齐修晟敛了笑,语调凉凉道,“那你梦里捡了谁回去?还变成了你的人类?” “甚至,一时间还把孤错当成了那人?” 阮白白成功卡壳。 “……那,那都说了是梦了。”阮白白小心观察着齐修晟的表情,“猫猫也不记得了啊。” 齐修晟:“呵。” “小骗子。” 阮白白:…… 这回她没底气反驳了。 阮白白憋屈扭头想离开,转身却发现自己还待在这人类腿上,如果跳去地上又要脏爪子。 于是阮白白踌躇再踌躇,终究还是更憋屈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脑袋一低,狠狠埋进了齐修晟的怀里。 眼不见为净! 齐修晟低眸看了怀里的猫团半晌。 忽地,闷笑出声。 第11章 好好伺候陛下 阮白白在齐修晟怀里埋着埋着就生出一阵困意。 她动了动尾巴,虽然她有点抗拒在齐修晟怀里睡过去,但,同时阮白白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类的怀里……还挺舒服。 跟之前被她捡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暖融融的,温度透过毛发都能传递到她的身上。 即便偏殿内有火炉在烧,跟这种实打实的温度却是不一样的,在寒冷的冬日里,格外的有安全感。 于是阮白白意识模糊地犹豫了没多久,就放弃了抵抗,任由自己抵着齐修晟进入了梦乡。 唔,软乎乎的…… 太监总管推开半掩着的门进来,见到的就是齐修晟侧坐在椅上,正单手撑着下颚不知在想什么,另一手则搭在白猫的背部,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 而小白猫则窝成团,露出小半张脸,丝毫没被自家陛下的动作打扰道,在齐修晟的腿上兀自睡得正香。 这种场景见得多了,太监总管这回总算没有大惊小怪,只悄步挪过去,低声道,“陛下,您让准备的那些个幼儿玩物已经备在外殿了,您看?” 其实太监总管还挺乐意看到齐修晟和这白猫和谐相处的画面。这样的陛下跟往常的陛下不太一样,似乎都多了几分人气。 虽然这变化不太明显,但太监总管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的—— 以往的陛下哪里有这般对猫的宽容,往往脾气上来便是哪个又断手断脚了,虽直接打杀的少,却也不是没有。 虽太监总管也不知自家陛下为什么对这只猫这么特殊,但,反正是件好事,知晓便是,又何必去计较。 齐修晟闻言抬了抬眼,“在外殿了?” “是。”太监总管应声。 齐修晟:“那便先放着,左右这小东西还睡着。”他略一停顿,“等它醒了再说。” 太监总管瞧了齐修晟几眼,见他似乎没有要动弹的意思,只好继续道,“那陛下,您下午的行程,可是要推了?” “原本安排了太傅和两位大臣觐见的。” 齐修晟才想起有这回事。 “……无碍,不用推,孤一会儿便过去。” “是。可要老奴帮陛下将这猫送去床榻上?”太监总管目光落到了阮白白身上。 齐修晟跟着看了眼自己腿上的猫,淡淡道,“不必。你退下吧,孤会安置。” 太监总管颔首应是,又躬身悄步离开。 偏殿内便又剩了齐修晟一人。 他垂眸看了阮白白片刻,想的却是,“……孤的猫,似乎还没取名字。” “不如就叫小骗子。”他扯开唇角,轻讽道。 阮白白没有任何回应。 齐修晟顿了顿,觉得没趣。又觉得自己这般实在无聊,于是拧着眉起身,几个大步就把猫放在了软塌上。 怀里一空,他的视线也跟着阮白白到了软塌上。 阮白白被这有些粗鲁的动作弄得低低呓语了两声,不太高兴地半睁开猫眼,懵懵懂懂地瞥向齐修晟,没等看清,就又困得重新闭了上去。 她恹恹地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自己的爪子里蹭了蹭,这才满意地重新深睡。 齐修晟全程敛目,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阮白白。 养了只猫,连他都跟着不对劲了。 齐修晟轻啧一声,稍稍拧眉,又转身大步离开。 …… 阮白白在一阵轻微的杂响中恢复意识。 她迷迷糊糊地伸爪抱住因为睡醒而开始乱动的尾巴,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正小心翼翼地搬着什么东西……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稀奇古怪,反正阮白白都没见过。 而站在门口板着脸监督众人的,则是她之前见过的,总是跟在齐修晟后边的人类。 “……喵呜?”阮白白冲着太监总管叫了声。 太监总管一愣,而后立刻快步上前,脸上挂起了笑,“小主子,醒了啊?” 阮白白:“……喵?”什么小主子? 阮白白清醒了些许,侧躺着身,睁大眼瞅着太监总管。 这个人类在说什么呢,她又不叫“小主子”这个奇怪的名字! 太监总管见阮白白看过来,便开始自说自话,还挺乐呵,“你这睡得可真够久的,从午后睡起,都睡到一会儿陛下都该用晚膳的时候了。” 阮白白眨了眨眼,目光却是落在了一个木头做的大东西上。跟之前齐修晟带她坐的那个高高大大的动物很像。 阮白白不自觉眼睛亮了亮。 太监总管顺着阮白白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极有眼色地积极道,“那个啊,是可以坐上去摇的木马,陛下让我们搜集来给你玩的。还有其他小玩意儿呢,要不要过去看看?” 可以摇的木马? 阮白白的爪子不自觉松开了自己的尾巴,然后看了好半晌,才别扭应道,“喵~” 太监总管一阵好笑,却又忍不住叮嘱道,“你看啊,陛下对你这么好,你是不是该好好伺候陛下?” 阮白白:“……”伺候谁? 太监总管说完,回过味来后也觉得自己魔怔了,居然跟一只猫探讨这些。 于是不待阮白白反应,太监总管便兀自转身,让两个太监把原本安置在角落的木马搬到了软塌边不远处,这才重新好声好气地问阮白白,却是换了个话题,“可要老奴帮你过去?” 阮白白对这个过于殷勤的人类有些不太适应,摇头拒绝。猫猫自己就可以过去。 说完,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可以,阮白白站起身,压低前半段身子,猫瞳瞄准然后轻轻一跃,精准无误地跳到了摇摇马的身上。 马身晃了两下,却到底还是没能抵过阮白白的平衡能力,成功立稳。 阮白白顿时挺直了胸脯,骄傲回头,“喵~” 你看,猫猫就说猫猫可以! 恰巧走到门口,目睹这一幕的齐修晟眯了眯眼。 太监总管刚想意思意思夸上阮白白几句,抬眼就看到了自家主子,连忙上前,“陛下。” 片殿内的宫女太监顿时哗啦啦跪了一地。 站在摇摇木马上的阮白白怔了怔,左右看了看,心底升起一点不好意思。 怎么这些人类突然、突然都扑到地上去做什么,就显得猫猫好像变得很高了的样子。 齐修晟走到阮白白身侧,黑眸却是睨向太监总管,不带什么情绪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太监总管一愣,答道,“老奴怕这些个奴才伺候不好,便想着过来看看。” 齐修晟应了声,又道,“日后无须来得太勤。” 太监总管:“是。” 陛下这占有欲,是不是过分了些?太监总管有些不太确定地想着。 但转念又一想,自家陛下贵为一国之尊,有点占有欲怎么了,这万里江山都是陛下的。更何况,与一只猫亲近,总比与什么阴险小人亲近要来得好。 于是,成功说服自己的太监总管,心安理得地带着已经把各种玩物都布置得差不多的宫女太监们出去了。 齐修晟的目光落在了依旧稳稳站在摇摇马背上的阮白白。 阮白白仰头与他对视,不明不白道,“怎么了?” 齐修晟原本只是打算回养心殿用晚膳,却走着走着就走来了偏殿。 他弯腰把阮白白拎进怀里,状似淡定,实则有些生硬地揉了揉软乎的猫脑袋,“你用了晚膳没有?” 阮白白有些不舍地回头去看摇摇马,她都还没来得及玩呢,“你是说,晚饭吗?” “嗯。” 阮白白觉得自己被这个人类摸得还挺舒服,于是扭回脑袋,两只前爪搭在齐修晟抱着她的那只手臂上,老实答道,“我刚睡醒。还没吃晚饭。” 齐修晟闻言便直接带着阮白白往殿外走去,丝毫没给后者拒绝的余地,“那正巧,与孤一同用膳。” 一起吃饭? 阮白白下意识就想说自己已经是一只大猫猫了,完全可以一只猫吃饭,根本不需要人陪—— 等等,不会是这个人类其实想要猫猫陪着吃饭,却不好意思说吧? 于是阮白白仰头狐疑瞧了齐修晟好几眼,又想起之前看到的,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顿时就有些心软。 那、那如果这个人类想的话,其实猫猫陪一陪他也没什么。 “好啊。”阮白白安分待在齐修晟怀里,抖了抖猫耳,一边又提醒道,“你不要只摸我脑袋,背上,背上也摸摸。” 齐修晟:“……” 他瞬间收手。 阮白白被摸得正舒服,顿时不满皱脸,“为什么停下来?” 齐修晟对上阮白白澄澈的圆眼,似笑非笑,“把孤当什么了,伺候你的下人?” 阮白白迟疑:“……不是你自己要摸猫猫的吗。” 齐修晟沉默片刻,终究抬手再次抚上了阮白白的脑袋,轻叹,“安分些。” 阮白白晃了下猫尾,哼哼道,“猫猫一直都是一只好猫猫,从来不做坏事的~” 说话间,一人一猫已经到了膳厅。 宫女们把膳食布好,有序退下。 阮白白在森林的时候向来都是有什么吃什么,即便来了皇宫,也从来都是一碗肉一盘菜,再加一杯奶。就这样,她也觉得齐修晟能在大冬天的顿顿给她肉吃,肯定很不容易。 但,现在,她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十几个菜色,只觉得有些精神恍惚。 都是吃饭,原来猫猫跟人之间,差距可以这么大的吗。 第12章 喂饭 “孤给你吃还伺候你,你还说孤没良心?”齐修晟的额角跳了跳。 旁的他也就不跟这只猫计较了,如此还说他没良心,这猫是不是不知好歹了些? 阮白白底气不足地哼道,“那,难道不是吗。你自己吃得这么好,给猫猫居然只舍得两片肉。” 其实她之前还是为那一顿几片肉而感到开心的,毕竟大冬天的,能吃到肉已经很满足了。但,阮白白哪里知道原来这个人类自己居然吃得这么丰盛! 他一顿吃剩下的肉都够她吃好几天! 齐修晟带着阮白白入厅,净手的动作未停,却是敏锐道,“……那些下人虐待你?” “什么虐待?”阮白白扒拉在齐修晟臂上,也跟着伸出爪子,表示自己也要洗爪子。 齐修晟顿了顿,“麻烦。” 却还是屈尊纡贵地调整了一下阮白白的姿势,已经擦净的双手一手托猫,另一手重新入水,开始揉洗本就白白净净的猫爪。 他把小巧的两只爪子捏在大手中,看了两眼。 爪垫是粉色的。 阮白白才不管齐修晟说什么,继续咕哝之前那个话题,“你就算舍不得给我吃肉,把每顿吃剩下的给我吃也好啊。我又不挑食,更不会嫌弃你。” “而且你一顿吃得了这么多东西吗,吃不掉就不应该准备这么多,多浪费呀。” “现在大冬天的,粮食有多难找你知道吗。” 齐修晟面无表情地用帕子擦干阮白白的爪子,道:“孤不缺这点粮食。” 齐国地大物博,本就资源颇丰。而自他登基,减少了苛捐杂税,又耗了一定人力物力,引进附属国几种产量较高的农作物种子,衣食用度,还真费不着节俭。 更何况,一国之君,这般用膳规格,已经是他缩减过一遍的结果不说,也远远达不到齐修晟认为的,铺张浪费的程度。 他又想到什么,“至于你那边的情况,孤会让人去彻查。” 齐修晟刚回宫那几天虽没怎么管过阮白白,却也有吩咐过几句,阮白白怎么也不该落到只有两片肉吃的境地。 阮白白抬起自己的爪子看了看,觉得挺满意,就勉强原谅了齐修晟背着她吃好吃的这件事。 齐修晟拿了个小碗,执筷夹了几块肉,把碗放到了阮白白面前,神色冷淡,“你的。” 阮白白定定看他。仿佛用眼睛问,你好意思就给我吃这么点东西? 齐修晟:“先吃。之后想要什么与孤说就是。” 阮白白这才探头看了看面前几乎有自己脑袋大的碗,又扭头看看齐修晟手里的玉筷,转而好奇道,“你拿的这个是什么呀?” “而且你都洗过手了,不用手吃饭的吗?” 说着,阮白白低头从碗里叼了片牛肉出来,认真嚼嚼咽下。 她又奇怪道,“为什么感觉给你吃的肉比给我吃的要好吃一点?” 齐修晟侧眸瞥它一眼,一句聒噪就在嘴边,却到底没出口。 只换了双筷子,给自己夹了片笋,缓缓解释道,“这是筷子。我们人用于辅助用膳的工具。” “除了筷子外,还有勺、叉,等。” “至于味道……或许是今日的食材较好。”齐修晟没说,一般情况下,能呈到他面前的菜,食材都是顶级不说,背后的厨子自然也是经过千锤百炼的。 而皇宫这么大,不可能都用同一规格,只出自一人的手。不同的厨子负责不同的区域和人,譬如后宫那些干吃闲饭的嫔妃,就是由次一等的厨子统一做的大锅饭。 阮白白听得似懂非懂,看了两眼齐修晟骨节分明,显得格外好看的手,又默默低头瞅了瞅自己的爪子。 唔。比人类白,比人类毛茸茸,还比人类多了个可以攻击的尖尖指甲。 但是,用不了筷子。 阮白白抬爪试着从碗里拨出来一块肉,却显得有些艰难。 再一侧头去看齐修晟,筷子稳稳地送进嘴里,甚至眼睛都不用看的,就这一眼的功夫就吃了三四口了。 阮白白:…… 突然,突然就感觉有点不公平,怎么办。 漂亮猫猫凭什么不配拥有更灵活的爪子! 齐修晟吃饭颇有些慢条斯理,阮白白不出声表示加菜,他便也自顾自吃着。 待他感觉有七分饱,放下碗筷,看了眼阮白白,这才发现它的小碗都没动几口,还正盯着自己爪子上的肉块沉思。 齐修晟眉峰一挑,“怎的就吃了一点。” “不合胃口?”先前不是还说比前几日吃过的好吃。 阮白白扭头看他,慢吞吞道,“不,我是想着,为什么我吃东西就要脏爪子。” 齐修晟闻言沉默。 阮白白也仰头跟他对视,睁大眼,一副偏要得到答案的模样。 齐修晟忍耐住想揉眉心的冲动,抬手拿过阮白白的小碗,漠然道,“想吃什么,孤喂你。” 阮白白一愣,而后眨眼,“那多不好意思呀。” 齐修晟放下小碗,“那便算……” “——猫猫想吃那个鱼!就是红彤彤裹着酱的那个!”阮白白立刻毫不客气地伸爪指向桌上的一道只被齐修晟动过一口的鱼,软白猫耳在脑袋上动了动,止不住的兴奋。 齐修晟用先前给阮白白布菜的筷子夹了块鱼肉,面色微冷地喂到阮白白嘴边。 阮白白“喵呜”一口咬下,满足地晃了晃猫尾。 蓬松软滑的尾尖不经意扫过齐修晟的手腕,引得他侧头看了眼。 ……先前没怎么注意。这尾巴,倒是比一般的猫要大上不少。 一盏茶后。 齐修晟稍稍蹙眉,“吃够了吗。” 阮白白舔了舔嘴边的酱汁,猫瞳亮晶晶地迅速锁定桌上的一道白斩鸡,“我还想吃那个!” 一炷香后。 齐修晟言简意赅:“饱了?” 阮白白闻言边嚼着食物,边低头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迟疑,“好像,还没有?” 半个时辰后。 饭菜已经没了丝毫温度,齐修晟也冰凉凉地陈述,“你已经吃了整整半个时辰了。” 阮白白想了想,好奇反问道,“半个时辰……很久吗?” 齐修晟的回答是直接放下了手中碗筷。 他站起身,“孤还有要事,没空跟你耗,你自己慢慢吃吧。” 阮白白瞅了两眼被丢在桌上的筷子,有些遗憾,“哦,好吧……”她又忽地灵机一动,“那,我们明天再吃?” 齐修晟:“……”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说罢,齐修晟不等阮白白反应,便轻拧着眉,大步出了膳厅。 阮白白不是很理解地看着他的背影。 什么啊,这个人类怎么说变脸就变脸。说要喂猫猫吃饭的人是他,现在喂着喂着生气了的也是他。 猫猫可什么事情都没做,有认认真真在吃肉的。 这么莫名其妙地想着,阮白白跳下高凳,抖了抖身上的毛,迈着小步子也跟着出了膳厅。 不过猫猫吃得很开心,就不跟喜怒无常的人类计较啦~ 阮白白出门后没见到齐修晟的人影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人类之前也说了他还有事情。没等她就先走了,也还算情理之中? 而且猫猫是一只善解人意的好猫猫,刚吃了人家的饭,扭头就怪人家不等她的话就太不应该了。 阮白白自己摸索着就找回了偏殿,一进大门,湛蓝的猫瞳就落在了大殿中心的摇摇木马上。 然后直接就挪不开眼了。 阮白白回忆了一下,记得那个有点老的人类是说过这些东西都是给猫猫玩的。 那,猫猫应该也可以想玩就玩了? …… 入夜。 齐修晟坐在高位的龙椅上,一手撑着下颚,一手漫不经心地批阅奏章。 太监总管提着灯悄声入内,站到了齐修晟的身边,低声道,“陛下,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剩下的,不若明日再处理罢。” 齐修晟抬了抬眼,道,“云国使臣半月后来访觐见。” 他转了转手中朱笔,眸子半阖,“猜猜他们这回又要搞出什么名堂来。” 太监总管不敢妄言,便躬着身,没答话。 齐修晟也不需要他答话。 “另,太妃想让她那表侄……宋家的人,进宫陪她几日,孤允了,你记得让人注意些。” 太监总管应是,又踌躇道,“陛下,那宋家表侄……便当真就这么让他入后宫陪伴太妃?” “嗯。”齐修晟瞥他,“有什么问题。” 太监总管:“……不,老奴没什么问题。” 他这担心是为的谁啊。 陛下这般竟也不怕……行吧,陛下也确实从未在乎过后宫那些女子的去留。更是从没碰过谁,也不必担心哪个妃子有孕后赖在陛下身上冒充龙种。 这么想着,太监总管也就释然了,又回到最先的话题,“那,陛下,咱们去歇息?” 齐修晟合上手中奏折,“嗯。” 一顿,又忽然侧头看了眼太监总管,见后者似乎没体会到他的意思,半晌才开口道,“孤的猫,如何了?” 说到猫,太监总管忍不住抽抽嘴角,叹声道,“那猫,似是喜欢极了陛下让我等搜罗来的那木马,现在便一直赖在上面不肯下来,摇啊摇的,哪个宫人扒都没用——当然,咱家也不敢用力不是。” “算算时间……自您用了晚膳开始,约莫有两个多时辰了?” 齐修晟额角一抽。 第13章 羞耻心 齐修晟本并不太想管阮白白,但,他走着走着,便不自觉拐道去了偏殿。 偏殿内没点着多少灯,只有朦朦胧胧的几盏,透出带着几分暖意的黄光。 齐修晟进门的时候,阮白白果然还在大殿中心的木马上爬坐着,可劲地一摇一晃,甩着身后的大尾巴“喵喵”叫着,自顾自乐得不行。 “……咦,你来啦?”阮白白听到一点响动,敏锐抬头,就看到了齐修晟。 她登时抬爪对着齐修晟挥挥,兴奋分享道,“你看,这个东西可以摇!” 阮白白又忽地想到什么,连忙补充,“哦,那个年纪有点大的人类说这个是摇摇马!” 连名字都这么可爱! 齐修晟扯开唇角,不带感情道,“所以你就一摇摇了几个时辰?” 阮白白不懂“几个时辰”是多久,想了想,才迟疑答道,“确实很好玩啊,你要不要也试试看?” “而且它坐着还不会疼屁股!” 齐修晟拧眉,“你该睡了。” 睡觉? 阮白白总算知道齐修晟是来做什么的了。 ——之前也来了很多个人类想强迫猫猫睡觉,但猫猫哪里会屈服于区区人类。结果现在他也来强迫猫猫离开这个摇摇马了? 她顿时脑袋一低,视线落在爪下惟妙惟肖的马头上,小声嘟囔,“可是猫猫下午睡过了,猫猫一点都不困,猫猫还可以继续玩。” 而且猫猫本来就是夜间活动的,哪有天一黑就睡觉的道理。 阮白白不太高兴。 “可你该睡了。”齐修晟面无表情陈述。 “可,我们之前在森林的时候,你都没这样强迫过我。”阮白白睁大了猫眼。 齐修晟抬手按了按眉心,“先前那是没法管你。”也懒得管。 当时他自顾不暇,又哪里会去在意阮白白的作息如何。 不过,这话一出口,齐修晟也意识到,即便是现在,阮白白名义上已经是他的猫了,他其实也不该如此劳心劳力。这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那你现在也不要管我。”阮白白哼哼着蹬了蹬后腿,又开始摇起马来,整只猫都跟着晃晃悠悠。 不管它? 齐修晟霎时冷笑,“你现在是孤的猫,又如何管不得。” 它不想他管,他还就偏要管了。 阮白白听着不对劲,连忙仰头纠正,“我不是你的猫,猫猫就是自己的猫猫!” 要不是之前就这个话题讨论过,阮白白甚至还想强调一下,明明齐修晟才是她的人类,不要搞错了关系—— 但,现在的人类猫猫打不过。上次好不容易才糊弄了过去,阮白白到底还是没那个胆子旧事重提。 “你吃孤的用孤的,还让孤喂饭,如何不是孤的猫。”齐修晟垂眸,褐色的眸子在不甚明朗的烛灯下映出深沉的影,同时又浮着忽明忽暗的光亮。 阮白白还想反驳,又忽地一怔。 她认真思考了下。 然后发现,好像,其实,猫猫勉为其难地让人类养着,也挺好? 毕竟确实如齐修晟所说,这大冬天吃这个人类的,用这个人类的,不需要猫猫自己出去觅食的生活……还挺不错的—— 更何况猫猫的摇摇马还是这个人类给猫猫的呢。 “……那,那你要是能保证一直对猫猫好,猫猫变成你的,也不是不行。”阮白白摇着木马,小声试图为自己讨到更多的好处。 “你本就是孤的猫。”齐修晟见阮白白总算不嘴犟,冷嗤了声,上前几步把猫从木马上拎起,转而走向床榻,把猫放上去。 说来也怪,他居然愿意在这里跟一只猫如此浪费时间。来回重复这几句没营养的话,竟也没有烦躁。 阮白白眼巴巴地瞅了眼已经远离的摇摇马,虽然还想继续摇,却是没说话,只顺从地蹲在了软乎乎的大床上。 ——不得不说,这个软绵绵的毯子可比猫猫之前辛苦搜集来的干稻草暖和多了。 那猫猫就勉勉强强给这个人类一点面子,躺着哄一哄人类。等人类走了再说。 “需要睡前洗爪子吗。”齐修晟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它。 阮白白立刻点头,“要!” 她乖乖伸出两只前爪,咧嘴一笑,猫尾也跟着在身后高高兴兴地左右摇摆,“辛苦你啦~” 已经伸出一只手,打算简单粗暴把猫拎去水盆让阮白白自己折腾的齐修晟:“……” “麻烦。” 阮白白仰头看他,猫眼里全然不解。 不是他主动要问她的吗? 在阮白白的视线下,齐修晟到底还是转身去把水盆拿了过来,置于床边的木架上,冷着脸用帕子给阮白白擦爪子。 擦了两只前爪,齐修晟看阮白白似乎没有后续动作,忍不住拧眉,“后爪,抬一抬。” 躺着被伺候都不能有点自觉? 阮白白一呆,而后毛下的耳尖悄悄染上红晕,她别扭道,“后、后爪子啊,要不,要不你把这块布给我,我自己擦?” 擦后爪,可不就意味着要抬腿,阮白白虽然是一只小猫猫,却也是一只有羞耻心的猫猫。 哪里能随随便便给人看。 然而齐修晟哪里管那么多,伸手就直接把白猫的后爪扯了过来,干脆利落地几下擦完,又放了回去。 他在阮白白呆滞的视线下起身,“行了,你睡觉。” 齐修晟把水盆端走,眉宇间染上了一点几不可察的暴戾。 天知道他为什么要为了哄一只猫睡觉而做了这种下人才会做的事。 感觉自己没了清白的阮白白:“……哦。” 阮白白默默缩进软融融的被子里,情绪复杂。 猫猫捍卫自己的清白……失败。 齐修晟重新拿了块帕子给自己擦手,立于不远处淡声道,“至于你前几日的吃食……孤调查过,是那些宫女太监觉得不能给你吃人吃的饭菜,暗地里置换了。” “到底是好意,孤便从轻处置了他们。从明日开始,你随孤一同用膳即可。” 原本还在怀缅自己清白的阮白白顿时一个激灵,“好!” 只要有肉吃,被人类擦擦后爪算什么,天天擦都可以!! “那你睡,孤看你睡了再走。”齐修晟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了阮白白的床侧。 阮白白:“……”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猫猫还想等你走了再去晃摇摇马呢。 “那你,你不睡觉吗?”阮白白极委婉地眨了眨眼,“你可以走的,我自己就能睡着。” 她现在一点都不困,如果齐修晟真的要坐在这里看着她……那猫猫的夜生活就真的没了! “无碍,孤等你睡了再走。”齐修晟的目光落在阮白白身上,“身为主人,为自己猫的健康负责是应该的。” 阮白白:可是猫猫一点也不想你负责! 阮白白气闷,但齐修晟都这么说了,又不敢直接赶人,只好扭过脑袋,气哼哼地面对床壁瞪眼。 她就不信这个人类就在这里坐一整个晚上! 然而,阮白白完全高估了自己。 即便刚开始没有睡意,躺着躺着也就上来了。 阮白白甚至没有坚持多久,就慢吞吞的几睁几阖,最终失去意识,进入了梦乡。 齐修晟适时站起身,给猫拉了下埋到脑袋的棉被,转身离开。 关门的时候,他在心下叹了声气。 养猫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二天。 阮白白睡醒的时候没见到齐修晟,很是欣慰。 昨天晚上被强迫着睡觉,虽然最后真的睡着了,但到底还是给她留下了那么点阴影。 猫猫虽然收获了吃不完的肉和暖融融的屋子,但猫猫不自由了。 虽然阮白白觉得对比起来自己的自由算不了什么……却还是要意思意思,缅怀一下的。 就在阮白白愣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名有点眼熟的宫女悄悄进殿。 “小主子,太妃娘娘想见您了。”宫女笑吟吟地递给阮白白一颗毛线球,“随奴婢走罢。” 阮白白看了看毛线球,没动。 有了摇摇马之后她已经看不太上这颗球了。 宫女见阮白白没反应,顿时就伸手探向阮白白,继续笑道,“太妃对你多好呀,只是过去玩上一会儿,可不要不识抬举。” 不过,一只猫而已,哪里又听得懂人话,宫女也就是随便说说,走个过场。 但,宫女的手被猫爪给挡了回去。她笑容一僵。 阮白白推开宫女的手,撇嘴,“喵。” 猫猫不喜欢你的球了,猫猫不想过去。 宫女皱起眉,上下打量阮白白,“你不过一只牲畜而已,太妃娘娘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阮白白也生气了,“喵!”你说谁牲畜呢! 虽然阮白白不知道“牲畜”是个什么东西……但反正不会是个好词! “喵嗷!”想跟猫猫打架吗?! “你这猫,该说果然不愧是陛下从宫外捡回来的吗。野性难驯,也就这身皮毛值点名堂了!”宫女察觉到阮白白的抗拒,顿时笑讽。 阮白白睁大眼,察觉到不对,刚想转身逃走,却一下就被宫女眼疾手快地抱了去,“呵,太妃娘娘想见你,还真由不得你不见。” 阮白白又气又怒,直接挠了宫女好几爪子,试图挣扎却被吃痛的宫女牢牢抱住,只能干叫,“——呜嗷!” 然后就被宫女捂住了嘴。 宫女的目光阴毒,“小畜生,还挠我?” 她轻嘶了口气,凑在阮白白耳旁咬牙道,“若不是太妃娘娘看上了你,你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说罢,就逮着阮白白转身匆匆离开。 宫女来时便查过,这个时辰的养心殿压根不会出现什么太监宫女,只要她不往主路走,就不会被人发觉。 ——换言之,就算被人发觉,一只猫而已。带去给太妃娘娘逗逗乐,又不是不会还,难道还有人会不长眼地阻拦吗? 第14章 被欺负了 “来了。”太妃正坐在院子里给自己沏茶,见到宫女时先是一笑,后看清一人一猫的姿势,又察觉到不对,慢条斯理地挑眉,“这是怎么了?” 宫女抱着阮白白上前几步,躬身行了一礼,“回娘娘的话,这猫实在太不听话,野性难驯,又挠又抓的,奴婢实在没有办法,便只好将这猫抱了过来。” 说着,宫女垂下眼,凄凄戚戚地挽上自己的袖子,给太妃看上面的道道抓痕。 痕迹有长有短有深有浅,有两道甚至隐隐渗出了血迹来。 太妃的视线扫过宫女的手臂。 阮白白怒目而视,气得不行。 这个人类太坏了!简直是猫猫见过最坏的人类! 明明是她自己先强迫猫猫的,居然还怪猫猫挣扎!有本事你别抓猫猫啊!! 太妃蹙了蹙眉,“行了,你辛苦了,下去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宫女心下顿时一喜,想着自己的赏应该是稳了,便连声应是,而后又继续卖乖道,“那这猫……奴婢不敢贸然放了,奴婢皮糙肉厚的倒没什么,只怕又发癫,伤到了娘娘。” 阮白白:“喵!”说谁发癫呢!给猫猫注意点用词!! 然而阮白白刚绷直身体,下一秒就被宫女暗暗锢得更紧。 阮白白:“……”她的毛都要被勒掉了! 她愤愤用小鼻子喷出了几口气,扭开脑袋。连带着对之前感官不差,却到现在也没让宫女放猫的太妃也一起迁怒了。 ……哦,不对,太妃本来就是主使来着,要是没她,猫猫怎么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阮白白更憋屈了。 那厢,太妃放下手中茶盏,忽地叹了声气,“松儿啊,你跟着老身也有些年头了。你看老身这些年的行事,何曾如此嚣张过?” 宫女一愣。 “老身让你去抱猫,便真的只是想让你将这猫带来,陪一陪老身。实在无须使这些强硬手段。”太妃抬手按了按额角,闭上眼,“更何况,这猫先前不知是谁的便也罢了,如今知晓是陛下的……你这是给老身惹麻烦啊。” 陛下本就对她心存怀疑,“你弄了这么一出,不就是替老身往陛下那送发火的由头么。” 这小宫女,在她身边待久了,怎的还一点东西都没学过去。 “奴婢,奴婢……”宫女咬了咬下唇,总算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事,也理解错了太妃先前那吩咐的意思。 “姑姑,让她先去处理伤口吧,剩下的,回头再说也不迟。”宋晚章从内殿走了出来,站到太妃身侧,抬手帮她揉按太阳穴,温声道。 阮白白一愣,睁着双圆溜猫瞳,自以为隐蔽地偷偷打量面上带着清浅笑意的年轻男子。 这个人……好像,还、还挺好看的。 就,就比猫猫捡回来的那个人类差了一点点吧。 不过。阮白白转念一想,这个人类是站在这个绑架猫猫的人类那一边的,猫猫可不能喜欢他——对!再好看也不喜欢! 于是阮白白撇撇嘴,又觉得这个人类其实也没有很好看。 还是猫猫自己的人类好。 不会欺负猫猫不说,还会给猫猫喂饭呢。 太妃半睁开眼,瞥了眼目露喜色的宫女,“行吧,就按晚章说的。你先下去吧。” 宫女顿时感动地热泪盈眶,一连鞠了好几躬,“是。奴婢谢过宋公子,谢过太妃娘娘。” 果然还是宋公子最好了,平日里没什么架子不说,竟还会为她这区区婢女求情。 “不必客气。我相信你也是无心的。”宋晚章对宫女温柔一笑,颔了下首。 “那这猫……”宫女再次谢过,想走,又想起自己还抱着个阮白白,顿时又试探着看向宋晚章。 她已经下意识把宋晚章当成了她的主心骨。 宋晚章面上依旧带着笑意,轻缓道,“给我罢,我来处理。” 太妃复又看了眼宋晚章,端过一旁的茶盏抿了口,没阻止他这一行为。 于是阮白白板着张猫脸,半眯着眼被宋晚章接了过去,又看着宫女急匆匆离开,甚至连挣扎都懒得挣扎了。 她觉得自己这只猫当得真是太没意思了。 居然被几个人类克制得死死的,甚至连放狠话他们都听不懂。 “小东西,之前真是抱歉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宋晚章抬手揉了揉阮白白的脑袋。 又温笑着解释道,“那婢女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抢功心切而已。” 阮白白有些抗拒地龇了龇牙,“喵!”你这脏手摸哪里呢? 猫猫的敌人不配摸猫猫的头! 宋晚章动作一顿。 ……脏手? 他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自己前不久才清理过的手上。也确实没有什么脏污。 在这只猫眼里,很脏? 宋晚章倒是没继续摸猫脑袋了,面不改色地收回手,转而敛笑对太妃道,“姑姑,这到底是陛下的猫,此番行径,若是入了的陛下眼,怕是讨不了好。” “您……也不该在这时候让人将猫抱过来。”宋晚章语气平淡,并没有什么指责之意,只是陈述事实。 太妃眉角一抽,“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语气有些不好,“老身让人抱过来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让你跟这猫多相处,看看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猫这听到些什么陛下的事来,结果你还怪老身?” 阮白白不自觉睁大眼:……? 看猫猫都听到了什么?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啊?? “老身这都是为了谁?” 要不是宋晚章有着能听懂动物语言的能力,太妃又对齐修晟那边无从下手毫无进展,不然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方面。 “侄儿没有这个意思,姑姑多想了。”宋晚章不卑不亢地低眸道。 太妃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偏激,而如今宋晚章羽翼渐丰,早已不是前些年任她拿捏的孩童,便缓了缓声,半哄半解释道,“老身这也是替你着急。这不是想着,哪怕今日探听不到什么,只要与这猫相处好了关系,总归是有利无害的。” 其实,一开始,太妃把阮白白带回寝殿,只是看中了这一身软滑蓬松的皮毛。但,既然这猫是齐修晟养的,听传闻竟还颇为在意……如此,能带来的利益价值,可比这一身毛大多了。 宋晚章扯开唇角,露出一抹笑来,“侄儿明白的。” 太妃见他这副模样,也不确定他到底听没听进去,有心想多言,但从小她就与这孩子不怎么亲近,便也作罢,摆手道,“既然如此,你将这猫送还给陛下罢,这一路上还能再相处相处。届时对陛下解释几句,他若借机有所发作,他那名声便会再差上一些,若不发作……那最好,老身也不想你多受那暴君的罚。” “晚章,你知道的,老身其实本意并舍不得你受那些苦。”太妃定定看着宋晚章,语重心长。 “……只是你的血脉,注定你非池中物。老身也并不想白白枉费了你本就该当大任的血统。这些都是通往成功的必经磨难。你能理解吧?” 宋晚章抱着阮白白颔首,却是一派平稳,“侄儿知道怎么做。姑姑放心就是。” 太妃勾起唇,“嗯,下去吧。” 到底是她殚精竭虑从小培养出来的孩子,对于宋晚章的行事做派,太妃还是相对放心。 更何况,人老了总有糊涂的时候,宋晚章到底年轻,也是时候放开手让他做一些事情,也免得他心生什么不满——只要别脱离了她的控制。 阮白白一脸懵地被宋晚章抱走了。 她反应了好半天。 ——所以,猫猫的人类,这是被欺负了? 虽然阮白白不太懂这些人类之间的弯弯绕绕,但,太妃言语间对齐修晟的敌意和轻蔑,阮白白还是感受到了的。 感情这些人类欺负猫猫不够,还想欺负起猫猫的人类了?! “小东西,你家主人平常对你好吗?”宋晚章一边走着,一边捏着阮白白的爪子对她笑。 阮白白只觉得一阵恶寒,毫不客气地张爪拍开宋晚章的手,瞪眼抵触,“喵嗷!”你走开!猫猫不喜欢你! 宋晚章微怔,而后失笑,“……不喜欢?” 他一眼看透阮白白的虚张声势,也没如何生气,只继续温声笑哄,“哪里不喜欢?告诉我怎么样,说不定我能改呢。” 阮白白呼出粗气,看着眼前一张本该赏心悦目的俊脸都觉得碍眼起来,鄙夷道,“哪里都不喜欢!你这个欺负别人的坏人类!” 还想要猫猫喜欢,下辈子……不对,下辈子都不喜欢! 宋晚章神色稍稍一肃,眼里也没了笑意,“……欺负?” “你听懂了我们的话?” 这只猫,倒是比他想的要聪明些。也更亲近那个暴君。 “你都听得懂猫猫的话,猫猫为什么听不懂你的话?”阮白白抖了抖猫耳,没好气地反问。 听不懂的才不是正常猫猫呢。 宋晚章垂眸,“那你……” “宋家的小公子。”齐修晟站在这条廊道的尽头,眯了眯眸子,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是否该把孤的猫,还给孤了呢。” 第15章 血脉躁动 “宋晚章,见过陛下。”宋晚章几乎是见到齐修晟的瞬间便半蹲跪了下去。 他面不改色道,“回陛下,草民本就欲将猫还与陛下。” 说着,阮白白就被宋晚章动作轻柔地放在了地面。 阮白白狐疑瞅了两眼宋晚章。 这个人类为什么这么突然就跪下来了,是腿上有什么毛病? 齐修晟黑沉的眸子定定看着宋晚章,“哦?是么。” “是。”宋晚章没有得到齐修晟的准许,便也就一直半低着头,脊骨笔直地跪在地上。 齐修晟的视线落到了阮白白身上,面上没什么表情,“还不过来?” 阮白白又回头看了看宋晚章,感觉后者应该没什么大事——她也没闻到这个人类身上有什么伤口,这才迈着小步子走向齐修晟。 她仰头对着脸色有些黑的青年软软“喵”了声。 齐修晟冷嗤,“还知道过来。”他看它在宋晚章的怀里倒是十分安逸么。 阮白白:……? 她不是很理解地歪头,古怪道,“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吗?” 这个人类怎么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简直奇奇怪怪。 齐修晟:“……” 他没再跟阮白白计较这些有的没的,转而睨了眼还保持着跪姿的宋晚章,“行了,起罢。不然有些不长眼的,还以为孤不讲理虐待了宋公子。“ 宋晚章依言起身,神色平淡,端的是刀枪不入,“陛下说笑了。” 齐修晟也转开视线,把阮白白从地上拎起来,转身离开,“孤只警告这一次。不该碰的东西……宋公子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 宋晚章在原地伏首,尽管齐修晟并没有回头。 “谨遵陛下教诲。” 宋晚章唇角扯开一抹清浅的笑。 但,该是他的东西,他碰,就是理所当然的了,不是吗。 “你就那么喜欢太妃,天天往她那边跑?”齐修晟拎着阮白白,声调带了些冷。 在齐修晟看来,他的猫不亲近他就算了,还偏偏在他的警告下亲近别人,几乎等同于叛主。 他的心情十分糟糕。 只是除了拎猫的动作粗暴了些许,到底没有明面表现出来。 “我才没有往她那边跑!”阮白白被拎着后劲本来就不太好受,齐修晟还提这个,一下就把她的火给激出来了,蹬着四肢气道,“明明是他们把我给强抢过去的!还勒我脖子捂我嘴!” 她明明可委屈好不好!受伤害的凭什么都是她这样一只柔弱的小猫猫!! 他们人类之间的勾心斗角,只有人类参与难道不好吗?! “……强抢?”齐修晟拧眉。意识到了不对。 他原本还以为是阮白白自己想玩毛线球或是什么的偷偷溜过去,原来不是? 那就是太妃那边的问题了。 齐修晟把还在挣扎以示抗拒的阮白白抱进怀里。 他垂眼,跟后者明晃晃带着怒气的湛蓝猫瞳对视。 抿唇,“那……是孤误会你了。” “抱歉。” “哼。”阮白白没好气地扭开脑袋。 那么凶残地拎猫猫拎了半路,是你一句抱歉就可以抵消的吗?! 猫猫才没有那么好哄! 齐修晟思索片刻,“孤记得你之前对糖葫芦感兴趣?孤让人给你做几根来,如何?” 既然是他误会了这只猫,那赔偿点什么,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齐修晟对阮白白也并没有什么了解,他们的相处时间也并不长……他唯一有点印象的,就是回宫时买的那糖葫芦了。 阮白白闻言一愣,眼角余光开始瞟齐修晟。 那个红彤彤甜滋滋的东西吗……好像,也不是不行? 阮白白还是很喜欢吃甜味的东西的。更何况那“糖葫芦”比她吃过的所有东西都还要甜,几乎要甜进她的心坎里。 “那,那你要多给猫猫几根,猫猫才能原谅你。”阮白白小声嘀咕。 “可。” 得了好处的阮白白有些高兴,也不跟齐修晟生气了,安分窝在他怀里,蜷着尾巴,贪恋这冬日里难得的温暖。 “……哦,对了,那个叫‘太妃’的人类好像有点坏,她说你坏话呢。”阮白白忽然想起什么。 毕竟是自己原本准备养的人类,虽然现在的关系似乎颠倒了过来,却也不妨碍阮白白偏心齐修晟。 因此,告个别人的小秘密什么的,对阮白白来说也根本不在话下。 “什么坏话。”齐修晟神色不变,对此倒是没什么意外。 他早就怀疑太妃那边有什么问题,只不过她对身边的下人也无完全信任,即便他早已安插了眼线,一直以来也找不到突破口。 “说要,”阮白白回忆了一下,把自己听到的大段话缩了缩,“……说要坏你名声呢,让别的人类都不喜欢你。” “简直太坏了。”阮白白煞有其事地皱起一张猫脸,苦大仇深得很。 “嗯,是坏。”齐修晟抬手按了按阮白白的眉心,带了点笑意,“你这猫,倒还知道护主。” 不过,名声么,对他来说,早就坏得差不多了。即便是清者自清……他也算不得太清。 “互助?”阮白白抖了抖耳朵,连忙点头,“对啊,我们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毕竟这个人类大冬天的出去捕猎应该也不容易,经常一走就是好久……却还愿意分猫猫那么多吃的,帮一点小忙算什么! “除此之外,没说别的了?”齐修晟轻揉阮白白的头顶,漫不经心道。 阮白白被摸得舒服,迷迷瞪瞪地眯起眼,半晌才道,“好像没了。” 齐修晟也不失望,“没了便没了。宋晚章方才进宫不久,想来也不会如此快就有所动作。” “至于他们抓你的事,”齐修晟眸色沉了沉,却是笑道,“孤日后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只是,主子那边暂且没有理由去动,以免打草惊蛇。先拿下人开开刀却是无碍的。 “唔,就是,那个宋……人类,还想让猫猫跟他说你的小秘密呢,”阮白白开始犯困,趴在齐修晟怀里慢吞吞咕哝道,“可是你能有什么秘密,除了捕猎就是吃饭的。” “他还问猫猫跟你的关系好不好,他又不给猫猫吃的,猫猫才不告诉他呢……哼。” 猫猫可是一只有原则的猫猫,那个人类真是太天真了,她还没忘了那个人类是跟那个坏女人一伙的呢! 齐修晟眸子动了动。 ……让阮白白告诉宋晚章? 这话乍听之下似乎没什么不对,但,宋晚章一个普通人,又如何懂得了猫语? 齐修晟能听懂阮白白的话,还是前不久化过蛇后的事。那,宋晚章呢? “他还有说什么吗。”齐修晟若有所思。 阮白白却已经闭上眼,只剩一阵小小的呼噜声。 齐修晟:“……”它倒是舒坦。 带着猫回到养心殿,齐修晟第一时间就吩咐大太监去命御膳房做几根糖葫芦出来。 他答应过的事,更何况如此小事,自然会信守。 糖葫芦本身的制作算是基础,宫中常备的食材又是顶级,因此齐修晟也不需要考虑厨子们不会做的情况,以及做出来的味道问题。 大太监略带小心打量了几眼齐修晟怀里已经睡得四脚朝天昏天地暗的白猫,低应了声,刚要退下,太监总管却示意他先别走。 太监总管上前几步,轻声疑问道,“敢问陛下,这糖葫芦……是做给哪位吃的?” 齐修晟坐于宽椅,漫不经心地给怀里的阮白白调整了一下睡姿,“你说给谁吃的。” “可是给小主?”太监总管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了阮白白身上。 “嗯。” “这,猫似乎不宜吃太多糖,”太监总管顶着齐修晟视线的压力,斗胆进言,“更何况,小主吃糖葫芦只吃外层那染色的糖衣,对身子就更不好了。” “……只吃糖衣?”齐修晟眉峰微挑。 看来这些个宫人对阮白白的挑食印象都挺深刻。 “是啊是啊,还是先前那服侍小主的小太监说的。”太监总管见自己有说服齐修晟的可能,连声附和。 “小太监。是哪个小太监。”齐修晟唇角的隐约笑意瞬间消失殆尽,“可是那私自把孤吩咐给猫的膳食换成肉沫和羊奶的太监?” 太监总管突然意识到好像有点不妙,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是。是那人。” 他不太懂自家陛下究竟又是哪里不高兴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一说起小太监,就变了呢。 要不是说帝王心,海底针呢。自家陛下尤甚。这也太难测了些。 许是被两人间的话语声吵到,已经睡熟的白猫迷迷糊糊晃了晃猫尾,发出了声软糯且不成调的呓语。 太监总管立刻看向齐修晟,观察自家陛下的脸色。 如果换作其他猫,这样娇滴滴的行为,陛下早把猫丢出去了,但这回,齐修晟却是只顺手在猫脑袋上揉了几下,眉头一松,“……罢了。” 左右日后阮白白都要跟着他一同用膳,一个太监而已。他不信还真能将他的东西觊觎了去。 太监总管却是误会了齐修晟的意思,乐呵呵地扭头吩咐大太监,“听到没,不必去了,那糖葫芦对猫有害无益,陛下英明。” 大太监一下被点醒,顿时也跟着躬身附和,“是是是,陛下英明。” 齐修晟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了这两个老太监身上,“……孤是说,不与那小太监计较。不是让你们随意揣摩孤的意思,阳奉阴违。” 两名老太监顿时齐齐一僵,互相尴尬对视一眼。 太监总管背着齐修晟,暗暗抬手抹了抹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讪笑着回身,“陛下,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孤最后再说一遍,不必按照正常猫的标准去衡量孤的猫。倘若真出了什么事,罪也绝落不到你们的头上。”齐修晟指尖敲了敲案几。 “孤不想觉得,孤的话……还须轮到你们来质疑。”他嗤笑了声。 齐修晟眉宇间染上几分燥意,他抬手捏住眉心,闭眼,“现在去让厨房把糖葫芦做出来,孤午膳前要看到。” “……是,陛下。” 大太监退下,殿内便只留了太监总管一人。 他瞧出端倪,低声询问,“陛下,可要让老奴去煎些凝气安神的药过来?” 齐修晟摆手,语气带上了几分轻飘,“不必。孤缓缓即可。” 这种血脉躁动,又哪里是区区安神的药材可以抑制得了的。 第16章 给猫下毒 阮白白迷迷糊糊地被齐修晟戳醒,她有气无力地睁开眼,“咪呜?”你在做什么? “该用午膳了。”齐修晟淡定收手。 阮白白慢半拍地瞅瞅他的手,又瞅瞅自己肚子上乱了的猫毛,顿时一愣,“你摸猫猫肚子了?” “嗯。是又如何。”齐修晟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 阮白白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当即恼怒提醒,“我是只母猫!” “母猫?”齐修晟微顿。 这他倒是没注意过。 毕竟在齐修晟的印象里,不论是公猫还是母猫,都是这么副娇滴滴软绵绵的样子。 “那也是只猫而已。”齐修晟面不改色地宽慰道,“放心,孤不会对你有什么特殊想法的。” 阮白白:“……” 阮白白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恹恹转过头,拿屁股对着齐修晟,不是很想说话。 猫猫怎么了,猫猫就可以随便乱摸了吗,猫猫也是有猫权的好不好。 齐修晟端详着阮白白毛茸茸圆滚滚的猫屁股,扬眉,“生气了?” 阮白白从鼻子里哼出了几声气来。 “午膳也不吃了?” 阮白白的尾巴顿时没控制住一晃,又赶紧稳住。 “今日特意让御膳房多做了几道鱼类相关的膳食。” “你先前吃过的糖葫芦,也让人备在那边了。” 阮白白的爪子无意识地在桌上扒拉了下,猫耳也跟着抖了抖。 她暗暗咬牙。猫猫才不会屈服在区区一点食物之下,她又不是没吃过! “行罢。既然你没兴趣,孤便直接去了。”说着,齐修晟就站起了身。 阮白白:“……等、等等!” 她仰头望向齐修晟,见后者的目光看过来,又别别扭扭道,“我、我又没说我不吃了。” 这个人类干嘛自作主张曲解猫猫的意思。 齐修晟低眸,与阮白白对视,“那就是去了?” 阮白白赶紧一本正经地点点脑袋。 齐修晟眯眼,扯开嘴角,慢条斯理道,“那可真是不巧,孤没打算带你去膳厅。” 阮白白:……? 这个人类在玩她?! 齐修晟看着小白猫一副震惊到呆滞的模样,心情颇好地勾起唇,伸手将猫捞进怀里,“呵。逗你的。” 阮白白:“……” 她趴在齐修晟的胳膊上,只觉得自己有满肚子脏话要脱口而出。 不、不行,猫猫可是一只有涵养讲礼貌的好猫猫,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因为这么一个人类毁了自己的形象。 于是等一路被抱着到了膳厅,阮白白还处于恍恍惚惚的半炸毛状态,猫脸都隐约气鼓了些。 “还生气呢?”齐修晟带着猫入座,抬手捏了捏软乎乎的猫耳朵。 阮白白瞧着桌上满满当当的菜色,嗅着满鼻子的诱猫香味,顿时就觉得,比起不劳而获的一堆处理好的食物,出卖一会儿猫猫的耳朵……又算的了什么呢! 齐修晟收回手,转而懒散撑着下颚,另一手给阮白白面前的小碗夹菜,“行了,吃吧。” 阮白白立刻埋头吃得欢快。 丰富的口感在舌尖上炸开,阮白白满足地眯了眯圆眼。 吃着吃着,阮白白又时不时地往桌上正中间的那盘糖葫芦上看。 齐修晟一眼就看出了阮白白的想法,“先用膳,糖葫芦饭后再吃。” 阮白白得了承诺,这才终于放心了。 然后阮白白又后知后觉发现边上的筷子但凡夹菜,都是往她碗里放。齐修晟似乎并没有要自己吃的意思。 这么想着,阮白白又瞟了几眼躬身站在一边,老脸难得十分严肃的太监总管。 她咽下嘴里的肉,琢磨出点不对劲来。 阮白白回想起来,好像她刚来到这边的那几天,有个人类曾经偷偷摸摸地跟她说过……齐修晟其实不喜欢猫来着? 那自己这只猫猫……阮白白骤然一个激灵。 她试探抬头,好巧不巧对上齐修晟瞥过来的黑眸,于是话也没过脑子,直接问道,“你,你不是在这些菜里面下毒了?” 齐修晟眼角微微上扬,除此之外没什么反应。 阮白白心下有些绝望。 这、这个人类肯定是在饭菜里下了毒,所以他才一口都不吃,甚至在猫猫的询问下心虚得说不出话……他就是想要把猫猫给毒死,好这样摆脱猫猫这个吃得多的拖油瓶! 齐修晟放下筷子,静静看着阮白白表演。 “其实,其实你捕猎养猫猫很辛苦的话,可以跟我说的啊,”阮白白想到自己可能命不久矣,顿时忍痛道,“猫猫又不是不会捉鱼,或者,其他的什么,猫猫也可以学啊!你怎么能就这样就决定把猫猫毒死了!” 还连一点挣扎的机会都不给她! “实在不行、实在不行,”阮白白怒道,“你把我丢出去也是好的啊!”l.k.d.j为什么就一定要害她的小命呢! 齐修晟:“……” 阮白白看齐修晟不说话,心底的悲切顿时更浓,“你就直说吧!猫猫还能活多久!” 没等后者回答,阮白白不太愿意把自己余下的那么点生命浪费在齐修晟这个罪魁祸首身上,死也要当个饱死鬼。于是又飞快把脑袋扭回去,重新开始埋头苦吃。 一边吃一边止不住的哽咽。小模样可怜巴巴得很。 围观了全程的太监总管:……陛下养的这猫,还真是,还真是相当有个性。 太监总管这么想着,又偷偷摸摸地打量了几眼齐修晟。却发现后者似乎没有被激怒的意思。 陛下竟丝毫没生气?还真是稀奇。 “谁跟你说,孤给你下毒了?”齐修晟见阮白白都真情实感地在眼角泛起了泪花,终于半阖着眼,缓缓开口道。 阮白白疯狂进食的动作一顿。 “孤若是要毒你,直接灌你喝毒酒不好么,还大费周章浪费一桌的饭菜?” 阮白白悲愤咽下嘴里的食物,“谁知道你怎么想的!” 毒猫猫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瞧着阮白白真情实感的悲伤,齐修晟却倏地一笑,“……确实,孤也理解不了你这只蠢猫是什么想法。” 阮白白忽地眨了眨眼,“你什么意思?” 他没给猫猫下毒? 齐修晟轻呵,“将你毒死有什么好处?” “你,你毒死我了,我就不会吃你的食物了?”阮白白迟疑道。 冬天捕猎有多难,阮白白当然知道。 齐修晟食指点了点阮白白的眉心,叹道,“孤说过,孤不缺你这点粮食。” 他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之所以今日不用膳么,只是胃口不好而已。” 胃口不好这种事,隔几日便会来一次,齐修晟倒是习惯了。 自从幼时那次……他便有了许多伴生毛病,都不算大,却对他的生活造成了一定影响。 “胃口不好?”阮白白明白过来,顿时有些羞赧,“啊,对不起,那是我,是我误会你了。” 阮白白思考了一下,然后把自己吃到一半的小碗推到齐修晟那边,试探着邀请道,“那,一起吃?” 齐修晟察觉到阮白白的小心翼翼,顿时捏了捏眉心,失笑。 “孤不饿,你吃便好。”说是没胃口,那便是真的没胃口,哪里是说吃就想吃的。 “……哦。”阮白白说不上失望还是什么的应了声,目光落在自己的碗里,看了会儿,又问,“你是不喜欢吃这些东西吗?” 也对,就像猫猫不喜欢吃草一样,如果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是十几盘杂草,她肯定也就没胃口了。 阮白白又看向齐修晟,“那你喜欢吃什么?” 看在猫猫刚才误会了人类的份上,猫猫勉强可以出去给挑食的人类找点食物回来。 齐修晟敛了笑,淡声道,“孤没有喜欢吃的东西。” 他的童年,不允许他有什么偏好。 “没有?”阮白白踌躇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碗又往齐修晟那边推了推,暗示得几乎成明示了,“那,那你也不能不吃啊。” 齐修晟的视线扫过这个被吃得有些狼藉的碗,神色冷了些许,“……孤说过,孤不吃。” 阮白白一愣,有点被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吓到,讪讪伸爪把碗拉回来,“那好吧。” 不吃就不吃嘛,那么凶做什么。他不吃,猫猫自己吃。冬天里的食物很珍贵的知不知道。 齐修晟见阮白白低头不吭声的闷闷模样,又拧了拧眉。 他不吃东西,这只猫这么操心做什么?至于这么沮丧? 齐修晟的目光落在近处的一道水晶紫薯包上。 晶莹的水晶皮包裹着紫色的内陷,个数不多也不大,五个包子在盘子里排成一排,小巧玲珑。 齐修晟盯了片刻,终于执起另一双没用过的筷子,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嚼嚼咽下。 甜腻的滋味。 “我吃了。”他木然道。 阮白白诧异仰起头。 “剩下的,你自己吃罢。”齐修晟起身,迈步走向厅外,“孤还有事,便先走了。” 阮白白连忙张嘴想再嘱咐这个任性的人类再多吃点,齐修晟却已经几个大步消失在了门口。 阮白白:……什么事情,居然这么急的吗? 好吧,好歹也算吃了一点?阮白白这么自我安慰。 太监总管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蹲坐在桌上的阮白白,笑道,“小主啊,陛下确实是有要事在身,您就先自己用膳罢。” 竟能让胃口不好的陛下愿意将食物进口,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传闻皇室血脉觉醒后能跟着觉醒许多能力,与动物沟通就是其中一项,先前太监总管还觉得是玩笑话,现在却是明白了什么。 只是陛下那边……太监总管心下暗叹,加快步子出了门。 就这么被留下的阮白白则愈发不解。 一个个都不想吃饭的吗? 阮白白收回视线,伸爪从碗里掏出块牛肉塞进嘴里,嚼了嚼。明明味道很不错啊! 不吃算了,那猫猫自己吃~ 另一边。 太监总管追出了门,却是没找到齐修晟的身影。 他拦下经过的两名小太监,“可曾见到过陛下?” 小太监先是躬身行礼,而后摇头,“回总管,这一路过来没见着过陛下。” 太监总管蹙眉,“奇怪了……” 按理来说,从膳厅往外出去的大道,就这一条呀。 倒是还有另一条,是往御花园那边去的,陛下应当也不会无故去御花园——这种经常能被有意无意撞见嫔妃的地方,自从碰见过几次,陛下就几乎再也没去过了。 “总管您不若去乾清宫找找?”一名小太监诚恳提议。 毕竟众所周知,自家陛下脾气差归脾气差,在政务上还是勤勤恳恳的。 “也是。”太监总管觉得有些道理,可能陛下脚程快,这两个太监真好没来得及看见也说不准。 于是挥别两人,又匆匆往乾清宫赶。 方才陛下离开时那状态,太监总管现在越回想越觉着不对,实在是有点不放心。 果然还是亲自在陛下身边候着些为好。 第17章 跑掉的蛇 阮白白一只猫慢慢吞吞地吃了大半桌的吃食,实在是吃不下了,这才叼了桌边的一方湿帕子擦擦爪子再擦擦嘴。 阮白白蹲坐在桌面上,伸爪拍拍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没控制住打了个懒洋洋的饱嗝,然后才慢慢悠悠地站起身,略显笨重地跳下桌,迈着小步子,循着之前的记忆往花园走去。打算去散散步消消食。 走到一半,阮白白就眼睁睁看着一群太监宫女风风火火地从她身后的廊道跑出来,在经过她身边时也没有丝毫停顿,步子急得像跑慢的就没饭吃一样,“快,那边再看看!” “一定要把那条蛇找出来!” “万万不能让那蛇伤到了陛下!” 到处找不着自家陛下的太监总管也闻声走了出来,拧眉道,“一个个都干什么呢!还想不想要头上这脑袋了!” 阮白白想了想,还是凑到太监总管身边准备看热闹。 果然,就在太监总管吼了之后,一名宫人停下步子,叹道,“总管,不是我们瞎闹,实在是方才在养心殿碰到了一条蛇出来,瞧那模样陌生得紧,也不知是不是御兽园那边跑出来的毒蛇……这若是伤到陛下了,我们才是要掉脑袋的。” “蛇?”太监总管一愣。 先不说御兽园看守得有多严格,就是跑出来了,养心殿离得这么远,竟也能过来? 宫人点点头,“那总管,我先去寻了?” “去吧去吧。”太监总管随意挥了挥手,接着陷入沉思。 阮白白蹲在地上看了看太监总管,又看了看离去的宫人,略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能让人类都害怕的蛇……会有多大?一口把猫猫吞掉的那种大? 反正应该不会像猫猫之前捡回来的那条黑蛇一样可爱。 这么想着,阮白白顿时觉得在养心殿有点待不下去,默默重新迈开步子往御花园方向走。 她觉得可能还是花园那边安全一点。 “……唉,如今陛下也不往御花园这边走了,我们见到陛下的几率就愈发少得可怜。” “就是,辛辛苦苦进了宫,可不是为了这一天天的在御花园赏花发愣的。” “还别说,就御花园这些花,大冬天的,你搁别处,还真瞧不到呢。” “可看花有什么用,御花园的花还不能随意摘,我想要的是陛下!” “妹妹你这话就说笑了,我们这些个姐妹里头,谁还不想要陛下的垂青呐?” 阮白白躲在花丛后面看着凉亭内娉婷的几位女子,歪了歪脑袋,不是很懂她们在讨论些什么东西。 阮白白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往那几个人类在的凉亭那边走,而是往另一边的竹林里小跑过去。 冬天里的竹子还是绿油油的一大片,在阮白白眼里,没比这花园里的花差到哪里去。 更何况,有竹子——就有笋! 冬天里的食物!! 阮白白升起了点兴奋。 人类每天出去捕猎给猫猫吃,那么辛苦,猫猫也要挖笋给人类吃! “咦,刚刚是不是有只白猫过去了。”一名妃嫔注意到了飞快蹿过廊道的阮白白。 “应当是近来传得风风火火的,陛下的那只猫罢?”另一名妃嫔倒是不甚在意。 “说起这个,先前陛下有多厌恶猫,我等都是看在眼里的……”又一名妃嫔咬唇,轻声道,“难道,陛下转性了?” “……咦,你倒是让我想起先前因为猫一起被逐出宫的那人了,那时候宫中唯恐触了陛下的霉头,将猫猫狗狗全给清理了,可是闹了好一阵。” “是啊,就是先前闹得那般凶,所以陛下怎的,如今又变了?” 近日宫里有了一个新的八卦杂谈。说是陛下这次外出,竟带回了一只猫。 还把猫安置在了偏殿,一日三餐好生养着不说,还命人搜罗来了好些幼童玩物给猫。 在宫人们看来,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稀罕事。 毕竟陛下对这些牲畜有多不感兴趣,几乎是众所周知的。 曾经不是没有附属国想靠进献一些奇珍异兽来讨好齐修晟,来为自己的国家谋些福利。但,不论是玲珑可爱的珍兽,还是高达威猛的凶兽,齐修晟都表现得兴致缺缺。 御兽园里的兽越加越多,陛下去的次数却屈指可数,闲散之余,一个月溜达过去两三次都算勤快了。 同时,曾经也不是没有后宫的嫔妃想得到圣宠,另辟蹊径地让自己养的猫去吸引陛下—— 当然,吸引是没能吸引的,甚至因为那猫跑向陛下时摔了一跤,陛下觉得碍眼,当场就把那血统名贵的猫丢出宫,成了只野猫。 嫔妃还想暗地里让人把猫捡回去好生养着……于是那妃嫔也一起被丢出了宫。 之后仍有妃嫔不信邪,又找了只雪貂偷放进陛下寝宫,想弄个出其不意日久生情。 中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总之最后,那貂直接在第二日入了土。 由此可见,陛下养猫这事,究竟有多么稀奇了。 几人专注讨论着,并没有注意到,凉亭角落的一名女子听了这话后眼睛一亮,而后陷入思索。 她分位不高,只是个才人,家境也并不如何,因此平常总是被宫中的各种小团体排除在外,还是第一次听说陛下养了只猫的事。 先前讨厌的猫都能喜欢了……那,陛下不近女色,会不会也是因为,没遇到那个能让他心动的? 女子的家族近来出了点事,就在前几日还托人给她递了信,千般请求她帮扶写家里。 可,她在宫中没什么地位领来的那些俸禄甚至不够打点身边宫人的……又如何帮得上家里忙? 女子之所以能入宫,样貌姿色自然是不错的。 她这般想着,心底仿佛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另一边。 阮白白只是想用漂漂亮亮的竹子磨个指甲而已,哪里能想到还能硬生生被她踩出条蛇来。 阮白白瞪着眼,目光定在爪下那细细的蛇尾上,有心想挪开,却浑身僵硬,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她眼前甚至恍惚间已经浮现自己被大蛇一口吞下肚子的可怕场景。 难、难道猫猫的小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吗…… 黑蛇抽回自己的尾巴,冷厉撑起上半身,睨向阮白白。 阮白白在察觉到爪下动静的瞬间就炸了毛,然而视线对上黑蛇,却是一呆,然后忽地抖了抖猫耳,狐疑道,“……你、你是不是?” 阮白白恍然大悟,“猫猫之前捡过还偷跑掉的蛇!” 她上下打量眼前不大一条的黑蛇,兀自点头肯定道,“连花纹都一模一样!” 齐修晟:“……” 感情它怕蛇,居然只怕除他之外的蛇? 齐修晟没忽略之前阮白白踩到他蛇尾时的那副惶恐模样。 “不过你居然也过来了呀~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呢。”阮白白低下脑袋凑近齐修晟,还十分哥俩好地伸爪拍了拍黑蛇的脑袋。 黑蛇漠然别开头,“嘶。”别乱碰。 “还不乐意?”阮白白皱起毛茸茸的小脸,强调道,“我之前救过你!” “我们还聊了一晚上的天,你不会都忘了吧?” 这条蛇不给猫猫玩它的尾巴就算了,居然还想跟猫猫撇清关系?连好朋友都不想跟猫猫当? 齐修晟在阮白白的炯炯视线下无奈妥协,“……嘶。”没忘。 “不过既然你也在这边,就正好,我们俩可以一起玩!” 阮白白有些兴致盎然,抬爪就又想去拍齐修晟的脑袋,一边道,“把我带过来的那个人类总是出去捕猎……虽然他捕猎觅食很辛苦,但我也是真的很无聊。” 齐修晟精准避过猫爪,低低“嘶”了两声。 他没有捕猎,也不需要捕猎。 阮白白没听懂,也不在乎自己的爪子落空,继续高高兴兴地自说自话道,“既然我们都在这竹林了,你跟我一起来挖笋?怎么样!” 齐修晟并不感兴趣,更不想用自己的尾巴去挖土,直截了当地拒绝,“嘶。” 阮白白也意识到黑蛇这没手也没爪的样子,挖笋应该是有点困难的。 “那……那我来挖,你给我加油?”阮白白想了想,试探道。 齐修晟想着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便颔首同意。 阮白白乐了,撒开丫子就往竹林深处跑,“那我们一起去找笋~” 齐修晟顿了顿,缓缓跟上。 一个时辰后。 满脸泥土的阮白白趴在有她整只猫大的冬笋上,悠悠叹气,“猫猫好累,猫猫不想动了。” 这个笋也太难刨了,阮白白甚至觉得自己的爪子都快被这土给磨断了。 “嘶。”齐修晟盘在它身边,吐了吐蛇信。 阮白白不知道这条蛇想说什么,干脆瞎聊一通,“你知道吗,带我来这边的那个人类简直太挑食了,满桌子的食物他居然一口都不带吃的。” 齐修晟蛇瞳注视着阮白白,冷冷戚戚。 当着他的面说他坏话? 可真是好样的。 “不过他都那么辛苦出去捕猎了,我也应该出来找点食物。”阮白白满足拍了拍身下的冬笋,“你看,够不够大!” 阮白白说着,还低头闻了闻上头清淡的笋香,喟叹道,“这里的笋怎么好像跟森林里的那些不太一样,长得丑不说,好像还更香一点。你们蛇应该不吃这些东西,真是可惜了。” 这颗笋一闻就很好吃! 她嘀嘀咕咕,“要不是看它比普通的那些笋要大上不少,还难得冒出了个小尖脑袋,不然才不要挖这么丑的呢。” 只不过阮白白本来以为这颗笋都冒出尖尖了,应该会比较好挖,哪里想得到它底下居然那么大,还是让她硬生生挖了那么久才挖出来。 一旁的齐修晟则怎么也没料到,阮白白挖笋竟是为了吃。 他略一犹疑,还是没扫阮白白的兴。 ——虽然就他如今的状态,即便他开口了,阮白白也听不懂。 阮白白趴在笋上缓了没多久,又精神抖擞了,探头问黑蛇,“那我要回去了,把笋也带回去,你呢?你要去哪?” 齐修晟用尾尖拍了拍地面,示意自己留在这里。 “这里啊。”阮白白想了想,觉得蛇也确实像是会更喜欢竹林的物种,于是转而积极道,“那我们明天再见?我来找你玩啊~” 黑蛇一条蛇待在这里肯定很孤单,但是没关系,猫猫可以陪它~ 猫猫真是一只好猫猫! 齐修晟:“……” 他并不想浪费时间用蛇身陪猫玩。 但,显然,阮白白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直接单方面伸爪勾着齐修晟的蛇尾就算约定好了,“你一定要记得哦,我明天肯定会来找你!” 齐修晟漠然收回蛇尾,吐了吐蛇信。 阮白白乐呵呵地伸爪又拍了拍他的脑袋,“那我走啦。” 然后低头咬住笋根,四爪并用地开始往竹林外吃力走去。 齐修晟原地注视阮白白背影,仿佛看到了这只猫当初强行把它拖回山洞的场景,只觉尾巴一阵抽疼。 他默默转身,再次寻了个僻静角落趴伏了下去。 仔细算来,这还是齐修晟第二次化蛇。他对自己这副蛇的身体并不太适应。 但,蛇身虽也抑制不了那份燥郁,却似乎不是不能忍。 趴着趴着……齐修晟忽然想到阮白白叼着笋走,大概率是要吃的。 这片竹林深处,种的可都是景观竹。 黑蛇复又半睁开眼。 那只猫,应当不会把它自己吃出什么问题来?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专栏预收文《爬出龙蛋后我成了团宠》: 龙沛沛破壳而出的时候,在郊外与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眼对眼,对视了不知道多久。 然后,还处于幼崽状态的龙沛沛懵懵叫了声,“帕帕?” 就被男人冷着脸给捡了回去。 圆滚滚的龙沛沛在男人手下艰难讨活,帕帕不让叫,还要做苦力,学习不好甚至不给金子啃。 然而没过多久,已经在人类世界混得风生水起的大龙们嗅着气息就找上了门。 “把小龙交给我,为了表示感谢,其他什么条件,随你开。” “小崽子就住这?这里的金子够她吃?我那有几条矿源供应。” “小家伙让我们带走。” 娱乐圈影帝、珠宝大亨、科研巨佬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男人家门口,面上端的是彬彬有礼,视线却都往门里瞥。 男人干脆利落地把门摔上,将人全关在了外面。 但,就连男人多年没见面的好友都从国外赶了回来,话里话外试探,“听说你最近收养了一个小孩?” 男人:“……” 龙沛沛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为什么她普普通通地出门买本唐诗三百首而已,怎么总感觉身边的路人都十分眼熟,好像出现过了几十遍的那种? 大龙们:不愧是自家小崽子,真是圆滚滚越看越可爱! 不就是金子宝石,还背什么书,想吃掉整条矿都没问题! 第18章 猫猫的尊严 阮白白拖着竹笋再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凉亭里已经没有人在了。 想想也是,自己挖笋挖了这么长时间,那些人类怎么也不会大冷天的在外面待这么久。 阮白白抖了抖自己的毛发,咬咬牙,叼着竹笋继续拖行。 “哎哟,我的小祖宗,您这是去哪儿弄回来的一身泥?”太监总管在养心殿外看到阮白白时吓了一跳。 阮白白松开竹笋,仰头冲太监总管叫了声。 “……这是,还叼了个这么大的笋回来?”太监总管下意识打量了那笋两眼,然后眼皮一抽,“您这是,从竹林那边一路叼过来的?” 阮白白蹲坐在地上,骄傲挺了挺胸膛,“喵嗷~”对~ 猫猫可辛苦才带回来的!是不是可厉害了! “小祖宗,您还真是小祖宗,这东西有多贵您知道么!”太监总管倒吸了口气,感觉自己的牙都要开始哆嗦了。 以免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刻意压低了尖细的嗓音,凑到阮白白耳旁恨铁不成钢道,“这可是龙鳞竹!咱们且先不说这竹子有多难寻了,但说您单单是将这竹子给挖了出来,都是对咱们圣上的大不敬啊!” “您这是把自己的脑袋往陛下手里送呢不是!” 难得讨了陛下的喜欢,没像它之前那些个前辈一样落得那样的下场,这猫怎的就这般想不开呢! 阮白白疑惑,什么脑袋? 她可从来不会自己把脑袋往那个人类手里送,都是人类主动来摸猫猫的。 太监总管原本以为阮白白算是猫类里难得听话的了,完全不像其他猫那么调皮捣蛋,也不会做些乘人不注意就跳上桌子推瓶倒罐的事情。 曾经他还一度为此欣慰了很久,想着不愧是陛下看上的猫,就是比外头别的猫要来得懂事些。哪曾想瓶瓶罐罐倒是不祸害了,竟直接去祸害龙鳞竹笋! 这东西可比普通瓶罐值银子多了! 太监总管看着阮白白一副懵懂不解的表情,不禁皱着老脸,长叹了口气,“小主子啊,不是老奴不心疼你,实在是,实在是你这次闯的祸有点大啊。” 这龙鳞竹全国上下都找不出多少存货来,全被先帝给搜罗进了宫,栽在了御花园旁的竹林深处养着,龙鳞龙鳞……光看这名字就知道,又哪里是阮白白这么只普通小猫糟蹋得起的。 太监总管想起之前宫中那些只下场都说不上好的猫,心下一阵无奈。他想了想,有些颤巍地伸手从怀里掏出方干净的帕子,给阮白白一张小泥脸擦了擦。 阮白白察觉到这个人类情绪好像有点不对,也勉为其难地没有对太监总管的动作产生什么抗拒,乖乖地仰头给他擦脸不说,还极配合地抬爪让他擦沾满泥的爪子。 “你呀,”太监总管哭笑不得,“这时候倒是乖了,先前做什么去了。” 阮白白闻言当即伸爪拍拍竹笋,示意给太监总管看,身后的蓬松猫尾也跟着晃悠了几下。 “喵嗷~” 猫猫一直都很乖,之前也是去给人类挖笋吃了呢~ 一方帕子并不能把阮白白的满身泥巴擦干净,太监总管只擦了个大概,无奈收手,低眸跟阮白白对视了半晌,才又叹道,“唉,端要看陛下到时怎么处置你了。” 阮白白不懂为什么这个人类今天话这么多,不过,“喵~”你自己说吧,猫猫要先回去了。 阮白白重新低头叼起大竹笋,扭头一步一步地十分艰难地往偏殿挪。 太监总管见状,实在有些不忍直视,只好跟上前,帮阮白白把竹笋抱了起来,“诶,老奴帮您好了。您怎的还对笋这么执着呢。” …… 丽才人揣着托太监从宫外新采办来的胭脂水粉,面上带着笑,步履匆匆地往住处走。 她还得多试试几个妆容,找出个最适合自己的,最光彩照人的才好。 丽才人转过一个廊道转角,迎面却碰上了正好从另一边过来的宋晚章,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呀。”丽才人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 宋晚章当即抬手扶住有些往后倒的丽才人,只在后者手肘处轻轻一碰,待人稳住身形便收回了手。 他歉意笑道,“真是抱歉,先前没看到你的人影。” 丽才人看着宋晚章神色恍惚了一瞬,才露出笑颜,娇声道,“这位便是宋公子罢。宋公子哪里的话,是我没注意才对。” 能在后宫随意行走的男子屈指可数,如宋晚章这般气度的俊朗男子,就更稀罕了。 丽才人虽然分位低,平常连给太妃请安的资格都没有,但太妃那住进了一个宋家公子的事,她却还是知晓的。 ——毕竟陛下竟同意让一个外男住进后宫,哪怕这是太妃的亲侄儿,却还是让后宫嫔妃很是恼怒了一阵。 这行为无异于直接将后宫所有嫔妃的脸面踩在了地上。 陛下当真是丝毫都不在乎她们。 唉,若是可以,其实宋晚章这般进退有度的翩翩公子其实也挺得丽才人的青睐。 “说起来,”丽才人忽的想到什么,有些羞涩地抿了抿唇,看着宋晚章试探道,“宋公子可知晓陛下的喜好?” 既然宋晚章是宋家的嫡长子,想来接触陛下的机会也应当多上许多? “嗯?”宋晚章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情。 丽才人抬手挽了挽鬓边的碎发,低眸叹道,“说来惭愧,我入宫也有些年份了,却是连陛下的圣面都没能见上几回,这才想……”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宋晚章却已经懂了她的意思。 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想起了这位存在感不是很高的丽才人的身份背景。 宋晚章进宫前曾调查过宫中所有的嫔妃,看了不少有关资料。丽才人就是其中不起眼的之一。 之所以能让他有一丝印象,还是因为她背后的母族近来出了些事,他当时随意扫过,便记了下来。 宋晚章清浅笑了笑,“怕是要让丽才人失望了。我与陛下接触的机会其实也不是很多。只不过……” “不过什么?”丽才人迫不及待追问。 “不过,”宋晚章状似随口感叹道,“如今陛下尚未有子嗣,想来若哪位嫔妃能怀上龙子,即便是个公主,约莫陛下也是会爱屋及乌,要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 “就是不知哪位嫔妃能得此大幸了。” 丽才人听得一愣。 她眸子微闪,仿佛被点醒了什么。 确实,如果怀有龙种的话,哪怕她本身不得陛下喜爱,可虎毒尚且不食子,如果真的怀上了……那她的孩子就会是这大齐国顶顶尊贵的嫡长子! 届时她家族里的那点小问题还算得了什么? 她会母仪天下,她的家族也会跟着成为齐国的权贵世家! “姑姑那还等着我过去,就先失陪了。”宋晚章勾唇,略一颔首,绕过陷入沉思的丽才人缓步离开。 他当然不觉得这随便两句就能被挑唆的丽才人会成功。但,能给齐修晟添些堵,他也还是乐意的。 至于这丽才人在“暴君”手里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又与他有什么干系? 萍水相逢的过路人罢了。 …… “陛下,这都是要用晚膳的点了,您这一下午都去哪了呀?”太监总管跟在大步往前的齐修晟后边絮絮叨叨。 “午后有两位大臣来找您都没找到,等了快一个时辰,就在前不久才离开。” “还有呐,您先前午膳就没用,这一整个下午不会也粒食未进罢?这可万万使不得,您即便是天底下最尊贵的龙体,也万万不能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啊。”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太监总管说到这,话语一顿,显出几分踌躇来,“您养的那只白猫……” 太监总管倒是想为阮白白说点好话,再给齐修晟提个醒,免得自家陛下到时候去偏殿骤然看到那么大颗笋,怒上心头直接把阮白白给拖出去斩了。 但,这好话要怎么说才能不触自家陛下的霉头,就是个学问了。 “如何,直说。”齐修晟侧眸睨他一眼。 太监总管顿时抬袖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回陛下,是这样的,您养的那猫,许是见那龙鳞竹形似青龙、壮阔伟岸,被这龙鳞竹的气势所折服,因此就……就挖了颗龙鳞竹的竹笋回来,想日夜欣赏膜拜。” “老奴方才问过人了,那猫挖的笋形态还算完好,若陛下觉得此举不妥,让人将笋重新栽入土中,说不定还能存活下来。” 齐修晟没想到太监总管吞吞吐吐就是为的这是,懒懒挑眉,“哦?” “你的意思,孤的猫,将先帝搜罗来的龙鳞竹竹笋给挖了?” 太监总管琢磨了一下齐修晟这话的意思,觉得阮白白多半要凉,却也不敢多言些什么不该说的,只讪讪应是。 然而齐修晟话锋一转,却是道,“孤的猫,一颗笋而已,想挖便挖了。倒是总管特意来知会孤,可是对孤的猫有所不满?” 太监总管先是一愣,而后一喜,连忙躬身道,“老奴不敢。” 他乐颠颠地解释道,“只是老奴原本以为……” “以为孤会处置它?” “放心,它在孤眼皮子底下将那笋挖出来的。” “孤若是想处置,先前就不会让它挖。”齐修晟加快步伐,进了乾清宫的大门。 太监总管愣在原地。 陛下说,猫是在他眼皮底下挖的笋? 太监总管额角抽抽。 那、那感情陛下一下午不在,是陪一只猫挖笋去了? 第19章 一起玩 阮白白在摇摇木马上晃得正起劲,就忽的被齐修晟从木马上拎了起来。 “……你这么喜欢这只木马?” 阮白白抬头望去,齐修晟眉眼带着隐约笑意,态度比平常要松和上不少。 只是骤然失去控制的小木马在地上晃得更加厉害,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阮白白看了眼小木马,又重新扭头看向齐修晟,挥了挥爪子,羞恼地“嗷呜”了好几声。 “你不要总是捏猫猫的后脖子,你又不是猫妈妈!” 齐修晟看起来心情好,阮白白胆子也就格外大一点,之前不敢说的话也敢说了,“而且你这样,猫猫一点都不舒服,一、点、也、不!” 而且、而且干嘛要在她玩摇摇马的时候打断她!太不尊重猫猫了!! 齐修晟挑眉,“孤问你话呢?” 手上却是换了个姿势,将已经被太监总管吩咐下去的宫人清理干净的阮白白抱进了怀里。 阮白白这才想起齐修晟一开始的问话。 “我就是喜欢摇摇马,不行吗。”阮白白哼哼着再次探头去看已经逐渐稳定下来的木马。 心下有点可惜。 今天下午猫猫都没怎么坐过摇摇马呢,这才多久啊,居然就不让猫猫玩了。 “自然是行的。”齐修晟带着阮白白往殿外走去,一边侧眸瞥了眼地上还在晃的木马,心情正如阮白白感知到的,还算不错,“只要是孤给的,你多喜欢都无妨。” 不过……若是旁人给的么。 他眯了眯眸子。这猫若是敢喜欢,他就敢毁给它看。 “啊,等等,先别走,我有东西要给你!”阮白白见齐修晟马上要出大门了,这才想起来自己辛辛苦苦挖的笋还在偏殿里头呢,连忙伸爪扯住齐修晟的袖子,吸引注意力,“就在那边!” “什么东西。”齐修晟停下步子,半阖下眸,与阮白白对视。 送他的? 她一只小猫,能送他什么? 阮白白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圆溜蓝眸,像是在邀功讨巧道,“是我自己挖的笋哦。” “挖了好久好久才挖出来的,给你吃!” 齐修晟:“……” 他扯开唇角,缓缓道,“你说的,应当是方才放在殿内角落的那颗笋罢。” 阮白白疯狂点头,一爪搭上齐修晟的手臂,“对!就是那颗!” 她格外兴奋,“你是不是也早就注意到了?是不是很大,看起来就很好吃!” 齐修晟沉默片刻,“……那颗笋,是景观竹结的,大概率并不能入口。” 当然,也从未有人尝试去食用。 龙鳞竹的繁殖极其困难,但凡结笋了,哪个不是小心翼翼地供起来,又哪里会想到要将这来之不易的笋煮了吃。 “……不能吃?”阮白白迟疑重复了一遍。 “那片竹林,外围是些普通竹子,深处却是不可食用的观赏竹,下次不要挑错了。”齐修晟颔首。 阮白白竖着猫耳,半张着嘴,却是好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齐修晟面色淡淡,“另外,你若是当真好奇,孤可以让人煮了给你尝一尝。” “不过,倘若尝出个什么好歹出来,孤就不能保证能从阎王手中救下你了。” 阮白白:“……” 那他还说什么!这不就是不能吃的意思了吗! 她又不是什么好奇心比命重要的普通猫……咳,猫猫可是还想再活几十年,最好再活成精的呢。 阮白白一想到一下午的勤勤恳恳居然就这么白瞎了,顿时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难受得紧。 早知道、早知道就挖外面一点的笋了! 气死猫猫了! 齐修晟难得怜爱地拍拍怀里的蠢猫脑袋,慢条斯理地总结,“所以,做什么事情之前记得深思熟虑,考虑周全。” 阮白白:“……” 齐修晟看阮白白气鼓鼓的没什么反应,想了想,觉得自己身为主人,哄一哄养的猫也是应该的,于是斟酌道,“一颗笋而已,别生气,免得把自己气着了。” “孤先带你去用晚膳。若想吃笋,孤明日让下人给你挖几颗嫩的,如何。” 阮白白:……这是笋的问题吗?这是猫猫的付出和尊严问题!! 她气得扭过脑袋,更不想跟齐修晟说话了。 然而被齐修晟抱着喂过晚饭,阮白白不仅很快地消了气,甚至还觉得自己之前那样有些不太好。 毕竟,毕竟齐修晟也是好心,更不知道自己挖笋其实是想要给他吃的……虽然说出让别人去挖笋的话确实很伤猫猫的心就是了。 于是当阮白白被齐修晟亲自送回偏殿、并丢上摇摇马的时候,她狠了狠心,仰头邀请道,“你要跟我一起玩吗?” 齐修晟放下猫,正准备离开再去处理些事务,闻言停下脚步,“你说什么?” 阮白白抬爪按了按摇摇马的木头脑袋,睁着双剔透的蓝眸再次邀请,“我说,你要跟我一起玩吗?这个很好玩的。” 说着,像是为了验证确实好玩,阮白白还搭着木马摇了几下给齐修晟看,身后的猫尾跟着左右摇摆,“真的,你看!” 齐修晟眉峰微动,“……不必了。” “不玩?”阮白白微怔,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拒绝,“为什么?” 她都愿意把摇摇马让给这个人类玩,他还不要? 阮白白陷入沉思,而后忽地想到什么,顿时纠结道,“我知道了,其实你在生猫猫的气,对不对?” 齐修晟与阮白白对视片刻,干脆迈步走回阮白白身边,语气平稳,“孤为何要生你的气。” 到底是自己养的猫,齐修晟对于自己的所有物,还是有一定耐心的。 也愿意浪费一点时间去安抚所有物的情绪。 “因为猫猫之前生气了,所以你也要生气。”阮白白瓮声瓮气道。 齐修晟:“……孤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坐猫猫的摇摇马!”阮白白皱起脸,气势汹汹。 齐修晟上下打量阮白白和它身下的木马,神色淡淡,“你觉得,孤坐得下去么?” 阮白白:“……” “行罢。孤走了,今晚记得按时睡觉。”齐修晟抬手拍了拍猫脑袋。 动作有些敷衍,且跟之前阮白白拍木马的动作几乎如出一辙。 阮白白恍惚间感觉这人类的动作好像有哪里不对,但看着齐修晟迤迤然离开的背影,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算了。 阮白白收回视线,整只猫重新趴到马上,两只后爪蹬了蹬,把已经停下的摇摇马又晃了起来,哼哼着开始自娱自乐。 夜半三更。 阮白白虽然白天没有睡觉,却也不妨碍她晚上精神得很。 在床上躺了许久都没躺出睡意后,阮白白叹了口气,决定暂时还是做一只不听话的坏猫猫好了。 阮白白从软乎乎的被褥里爬了出来,转而跳上窗边的书桌,伸爪推开窗户,抬头去看夜空中朦朦胧胧的半颗月亮。 阮白白认认真真地望了好一会儿,才确定似乎跟之前她在森林里看到的月亮一模一样。 其实她还是有点想念之前那个山洞的,虽然常年只有阮白白自己一只猫,却好歹也是它从小住到大的地方。 太小的时候,阮白白已经记不太清了,只知道自己有记忆开始,就是在那个山洞里生活。 想着想着,阮白白就不禁陷入了以前的回忆里。 直到被一声骤然响起的惊悚惨叫给硬生生拉回现实。 阮白白慢半拍地抖了抖身上被吓得炸起来的毛,下意识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远处的正殿居然亮起了通明的灯火。 除开刚刚那声刺耳的尖叫外,还有挤挤攘攘的吵闹声,哭泣声,呵斥声,不绝于耳。 她有些疑惑地跳下窗,落在了外边的地面上。发生什么了? 等等,那个方向的大房子……好像,好像是人类住的地方? “——喵!”人类你等等!猫猫马上就来救你了! 阮白白猫瞳一缩,撒开丫子立刻就是一阵狂奔。 等阮白白循着声音跑到地方,此时的正殿已经人来人往,脚步匆忙比白天还要喧闹上不少。 几名大太监正在指挥宫女太监们,来回走着,神色焦灼。 “快,快些弄干净,陛下最见不得血腥了。” “去取新被褥床垫的人回来了没有,怎么动作这么慢!” “再来些水!这桶换掉!” “门槛溅上的也仔细处理掉,不要留一点痕迹。” “还有那边的,动作快点!还愣着做什么,不赶紧把这位丽才人带走下去医治!” 大殿的台阶上染了不少鲜血,宫女太监们正忙着打水桶清洗,另有几名宫女闻言赶紧上前几步,将倒在台阶上的一名赤丨裸女子扶起,裹进同样沾着血的棉被准备带走。 血腥气息不住地往阮白白的小鼻子里钻,让她不太适应地一下子打了好几个喷嚏。 打完喷嚏,阮白白蹲在隐僻的角落,看得有些呆愣。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满地的血,还有这么多的人,挤成一团,吵成一团,格外的不真实。 阮白白看看那边被裹走的、满身是血的人类,又看看这边还在着急忙慌、迅速清洗血迹的一堆人类。 ……这是怎么了? 太监总管从紧闭的大门内拧眉走了出来。 阮白白认识太监总管,下意识就迈步想过去,然而刚走没两步,就听太监总管厉声道,“你们一个个的手脚都麻利点,陛下如今正烦着,若是一刻钟内清扫不干净,直接全滚去冷宫伺候!” 话音刚落,那头正有些上火的太监总管就看见了蹲在一片暗色血迹旁的阮白白,拧起的眉不禁松了松,“小主子?” 第20章 拔凉拔凉的心 太监总管怕阮白白动作间蹭到血,连忙几步下了台阶,把有些反应不过来的阮白白抱起来,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抚,一边好声好气地询问,“您怎的夜半不睡,跑来这儿了?” 阮白白慢半拍地仰头,眨了眨眼,“喵?” 人类在这个屋子里面吗? 太监总管冷睨向一旁明里暗里好奇打量阮白白的一众宫人,将那些眼光尽数给瞪了回去。 接着,他才略一思索,觉得这处到底血腥未褪,便还是抱着阮白白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哪怕阮白白其实并不太乐意。 太监总管对怀里的阮白白缓声解释道,“不是老奴不带您进去,只不过陛下如今……如今情绪有些不稳,您不去,不论是对您,还是对陛下,都好。” 阮白白疑惑。 今天晚上好像很多事情都有些奇怪。 太监总管以为阮白白受了惊吓,只好不太熟练地继续哄,“小主子乖些,今日是真的不行,夜也已经深了,陛下要休息呢,明日老奴再带您见陛下,行吗。” 除了哄,太监总管也没其他什么办法了,毕竟现在自家陛下的心情差成那样……即便是近来格外得陛下喜爱的阮白白,估摸着进去了也讨不了什么好。 太监总管又哪里会让阮白白就这么往虎口里送。 阮白白装作很乖的样子,冲太监总管软绵绵叫了几声。 “诶,”太监总管笑着应下,“老奴就知道您最懂事了。” “这样,老奴把您送回偏殿,然后咱们先睡下去,待明日,就一切都好了,行罢?” 阮白白眯起眼,“喵~” 后者见状很是欣慰。 陛下那头虽糟糕了点……但小主果然还是很懂事的,没让陛下白疼。 太监总管亲自把阮白白送回了偏殿,给她盖上被子,又把之前阮白白打开的窗户关好,这才离去。 阮白白趴在被窝里悄悄竖起猫耳。 在确定脚步声渐远,人应该是真的走了之后,她立刻就从被子底下钻了出来,快准狠地跳上窗沿,再次推窗跳了下去。 ——你让猫猫睡觉猫猫就睡觉,那猫猫岂不是很没面子? ——更何况猫猫都还没看到人类怎么样了呢,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到底是刚走过一遍的路,阮白白没多久就又回到了依旧人来人往的正殿。 此时的太监宫女已经将血迹清理得差不多,在做最后的收尾,空气中却仍残留着一股沉闷压抑的氛围。 阮白白下意识地不想在这片区域多留,左右看了看,很快就找到了个不会引人注意的路线溜到一边。 由于正门对着那些还在清理的宫人们,因此阮白白略一犹疑,还是选择了爬窗。 所幸正殿和偏殿的窗户高度差不多,对阮白白来说难度不大,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大冬天的齐修晟也半掩着窗,没有关严实,阮白白脑袋一挤就轻轻松松地钻了进去。 出乎预料的,与外面的辉煌灯火相比,屋内倒是昏暗了许多,只有三三两两的几盏烛火,散着昏黄的光,映在墙壁上显出影影倬倬。 阮白白小心翼翼地落地,刚抬步想走,眼前倏地落下一片黑影,几乎笼罩了她整只猫。 她身子一僵,身后的尾巴也在瞬间警觉地高高竖起。 阮白白屏住气息,猫瞳缓缓上移,然后就这么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眸子。 阮白白一愣。 “……你怎么过来了。”齐修晟蹙起眉,把阮白白从地上拎起来,转而放到了一边的软椅上。 “我、我就是有点担心你出事,”阮白白小心打量着齐修晟泛着血丝的眼,小声试探,“对了,你的眼睛怎么了?” 齐修晟的眼型是有些狭长的,还深邃,原本十分好看。 但这血色一漫上来,就无端添了几分可怖。让阮白白莫名有那么点慌乱不安……可能是错觉吧。 “孤无碍。” “至于出事……”齐修晟转身坐到另一边的软椅上,给自己沏了杯茶,阖眸慢条斯理道,“出事的是别人。” 阮白白瞬间就想起了之前在外面看到的那个没有穿衣服的女性人类。 阮白白在森林里并没有少见动物们的尸体,倒不至于有特别大的生理不适,可好好的人成了那样……“是那个流了很多血的人吗?” “她为什么会受伤啊?” “你们人类没有毛,我看你们好像都是要穿衣服的。”阮白白越琢磨越奇怪,“她为什么这么冷的天气还不穿衣服?” 齐修晟抬了抬眼,“你有些许聒噪。” 阮白白还未出口的一堆疑问顿时戛然而止。 她看着齐修晟,然后渐渐皱起了自己的小脸,颇为苦大仇深。 他、他居然嫌猫猫吵? 齐修晟抬着茶盏,沉默片刻后,又忽地嗤笑一声,“人是孤扔出去的。也是孤造成的伤。” “她没穿衣服是因为想爬孤的床。至于那一地的血么,脑子有水的人,头上不破个洞都对不起那些水。” “另外,用手脚爬了孤的床,孤便挑断了她的手脚。” 他睨了眼不自觉炸起毛的阮白白,语气带了丝漠然,“还有什么问题,一并问了。” 阮白白听着,反应了好半晌,许久才呐呐憋出一句,“……那,那她会死吗?” 齐修晟弯了弯眸子,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你,身为孤的猫,却似乎很关心那个人?” “怎么,你觉得孤做错了?” 阮白白察觉到齐修晟现在的情绪不太对,却还是小声道,“我就是觉得,如果不是什么大事的话,好像还不至于失去生命。” “不至于?”齐修晟垂眸凝视着杯中晃荡的茶水,“确实不至于。毕竟她所得到的,已经够让她悔恨下半辈子了。” “况且,孤也不至于为了这些渣滓,将自己的手染上不必要的血。”哪怕他的手早已不净。 倘若那个女人只是爬床,齐修晟本也不会做得那么绝。那人爬床的两个前辈,即便也心存妄想,顶多就是折断手脚后扫出宫而已,去宫外养上一年半载,基本也便无大恙了。 齐修晟之所以手段狠厉,也不过是想杀鸡儆猴,杜绝些麻烦。至于那些嫔妃本身,他并不是很在意。而在几年前的那两个嫔妃过后,他也确实清净了一段时间。 但这次,爬了床,脏了他的眼不说,还疯疯癫癫地试图对他硬上弓,几乎是在挑战齐修晟的底线。 阮白白虽然感觉这个逻辑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但听到那个满身是血的人类不会死,她还是放松了些许。 可之前那副场景和浓郁的血腥气到底让阮白白有些不适,她想了想,又小心问,“我可以知道……爬床是什么意思吗?” 阮白白说不出什么让齐修晟不要伤害别人的话,毕竟之前她把人叼回洞穴的时候,齐修晟身上的伤痕也十分地触目惊心。 据阮白白曾经不太片面的了解,人类之间的斗争似乎是一点也没比森林里弱肉强食的野兽们好多少的。 而且,如果必须有一个人类要被欺负……阮白白当然不会希望是齐修晟被欺负。 齐修晟定定看它,眸子里猩红似乎褪去了些,又似乎是被隐匿了,显得又深又沉。 阮白白有点不敢跟齐修晟对视,只讪讪地低下脑袋,盯着自己面前的这一小块桌面看。 “咚咚。” 阮白白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看过去。 一道声音自外间响起,“陛下,崭新的被褥床垫并着床幔已经熏过香送来了。” “可要现在进去更换?” 齐修晟将杯盏置于桌面,从阮白白身上挪开目光,“进来。” 木门应声被推开。 几名太监躬身或是端着托盘、或是抬着木箱,井然有序地进屋,目的十分明确地直奔床铺开始整理。 阮白白的视线便又跟着太监们看过去,这才发现那边明黄色的华贵大床上竟也染上了血迹。 斑斑点点的暗红洒在被褥和床柱上,分外显眼。 阮白白愣了愣。 齐修晟抬手唤来其中一名小太监,又指了指阮白白,淡声道,“将它送回偏殿。” “是。”太监立刻走到阮白白身边,对后者告了声罪,就将她抱进怀里转身往外走。 阮白白:……? 阮白白待在太监怀里倒没有挣扎,只是望向齐修晟。 ……她之前的问题,他还没有回答呢。 待太监抱着猫离开,一名影卫从暗处走出,对齐修晟半跪下身, “陛下。” 齐修晟侧头。 同时,手上轻描淡写地合拢,茶盏就碎在了他掌心。 他松开手,瓷片落在桌上发出碰撞声响,“去查今晚那人的背景。” 影卫颔首,“是。” 齐修晟又阖眸片刻,“再查查看太妃与宋家。” 一个女人,再蠢也不至于如此。身后该是有人推波助澜。 太后不会希望他的子嗣会是一个没有丝毫背景的才人所出。大概率会是太妃和宋家。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基友的文《真千金她阴阳怪气》~: 穿成黑粉笔下被调换身份的炮灰真千金,影后盛若白绑定了一个阴阳怪气系统。 只要她怼人,获得相应阴阳怪气值,就可以分配到美貌值、智力值、强壮值和艺术值上,也可以从系统商城里换取各种神奇道具。 于是对她非打即骂的无良养父母终于倒了霉。 再然后,当年调换孩子的事情败露,两人双双入狱。 而那个瘦弱的女孩,最后还是坐上了豪车,回到了属于她的位置上,大放光彩。 *** 豪门盛家突然认回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上流社会对此议论纷纷。 虚伪的假千金在众人面前暗示:她丑,她笨,她是私生女。 可盛若白亲手撕碎了假千金的谎言。 说她丑,盛若白仅凭一张照片就上了热搜第一,无数人夸她颜值爆表。 说她笨,盛若白次次都是年级第一,代表学校拿了无数奖项,保送录取top1。 说她是私生女,盛若白今天跟妈妈逛街,明天跟爸爸开会,微博日常吃饭睡觉打弟弟,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最后假千金机关算尽,身败名裂,还被扫地出门。 临走那日,盛若白在她耳边轻语:“不属于你的东西,我全都拿回来了呢。” 第21章 离间朋友 阮白白回到偏殿后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送她回来的太监早已关门离开,她却还坐在床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直到天际泛起了清浅白晕,阮白白才恍惚间反应过来,原来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然后阮白白发现,她好像有点高估了自己承受能力。齐修晟那副样子,明明白白就是没把她当好朋友。 阮白白叹了口气。 算了,猫猫还是不睡觉了,出去散散心吧。 阮白白晃晃悠悠地从床榻上站起,也没想着从正门走,循着昨天的路线,推开窗户就跳了下去。 阮白白在大花园里随便找了个角落把自己团成团窝着。 她还没忘记自己昨天跟黑蛇约好了在边上的竹林见面。 于是暗暗琢磨着,一会儿等她思考完猫生,顺便还能把黑蛇给见了。还能一举两得? 清晨的御花园没什么人,花朵和枝叶上遍布着一夜下来积聚的露水,透着股凄凄凉凉的冷意。 阮白白挪了挪自己被沾湿的屁股,皱起猫脸有些难受。 花上面有水珠影响猫猫欣赏就算了,怎么地上也有水? 她觉得今天的花园简直跟猫猫拔凉拔凉的内心一样,糟糕透了。 但,糟糕归糟糕,阮白白却也没想着离开这。 毕竟花园里难得的清净,正是现在的她想要的。 阮白白觉得自己就需要这样的冷静。 不过,冷静着冷静着,阮白白就开始发冷了。 冷风一阵一阵的吹,天上太阳又还没升起来,给予不了她丝毫的暖意。 阮白白两只前爪抱住后爪,蓬松的猫尾团在爪边,缩着脖子,不受控制地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打喷嚏。 “阿嚏。” “呜……阿嚏!” “喵……阿嚏!” 在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喷嚏和哆嗦后,阮白白的面前忽地笼罩下了一片不太深的阴影,挡住了四面八方的凉风。 阮白白一呆,慢慢吞吞地抬起脑袋,看向停在自己面前的人类。 不是她想的那一个。 阮白白收回视线。不知道为什么,心底还有一点小失落。 不过齐修晟……向来不会在早上找她。不是他,似乎也是应该的。 宋晚章带着温温柔的笑意。 他伸手探了探阮白白有些发凉的脊背,沉吟片刻,“你这小东西,一只猫待在这儿做什么呢?” 近日太妃的身子有些抱恙,宋晚章原本只是打算亲自去太医院取些药材回来熬煮,以表心意,哪曾想中途竟遇见了这么个凄惨的小家伙。 ——还是个先前十分不待见他的小家伙。 宋晚章便饶有兴致地停下了步子,想看看阮白白大清早缩在这花园角落,到底为的什么事。 ……或许,还能顺便让小家伙对他改观? 至于太妃那边,太妃如今不需要向太后请早安了,一般不会在这个时辰起,他还有充裕的时间。 阮白白瞟了眼宋晚章,没有想理会他的意思。 宋晚章半蹲下身,极其熟稔地开口,“照顾你的宫女太监呢?就这么随你跑出来?” “你也是,也不怕把自己给折腾着凉了。”低声说着,宋晚章暖融融的手罩在了阮白白的头顶。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阮白白眯了眯猫瞳……这个人类的体温,确实是舒服的。 特别是在阮白白刚经历过那么阵冷风吹之后,这份温度就更显得难能可贵了。 “……不说话?” 宋晚章低头看着阮白白,思考片刻,又状似玩笑道,“怎么,你这样一只小猫,也有心事了?” 阮白白心下一突,顿时扭开脑袋,闷闷道,“谁跟你说猫猫就不能有心事了?” “那就是真有心事了?”宋晚章扬眉。 阮白白保持沉默。 宋晚章揉了揉阮白白的脑袋,温声道,“心事憋着会越憋越难受的,我想你现在也不是很开心……介意跟我说说吗?” 阮白白瞟他一眼,不为所动。 他是猫猫的什么人,猫猫还真就介意了。 “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陌生人,”说到这,宋晚章微微一顿,无奈笑了声,“好吧,我们似乎本来就不太熟悉。” “不过这样正好,你说出来,我也不会知道你在说什么,不是吗?” “嗯?小家伙?” 阮白白逐渐目露迟疑。 其实她还真的有点想找人问一下别的人类对齐修晟行为的看法。但,每个人的看法肯定不一样。 而且就算猫猫跟他说了,他难道还能跟猫猫感同身受? 宋晚章垂眸与阮白白对视,在阮白白犹豫的时间里并没有再开口催促。他神色温和,是一种十分包容的平淡。 阮白白忽然就有了那么点诉说的欲望。 毕竟宋晚章昨天晚上也不在养心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或许,把话说出来了,真的就好了? “那,那我说了?”阮白白试探着问了一句。 宋晚章轻轻颔首,一手抚着阮白白的脑袋安抚,“嗯,说罢。” 阮白白于是低下脑袋,开始组织语言。 “……就是,如果你有一个朋友,他因为一点事情伤害了别人,你相信他,可是他却不愿意对你说很多,也好像不想解释,你会怎么想?”阮白白其实知道昨天晚上的沟通自己也有问题。 但,齐修晟那样的态度,还是让她觉得可能对方并没有真的把她当成朋友。 阮白白有些沮丧。她本来以为她跟齐修晟虽然物种不同,但应该已经是很好的好朋友了。 “伤害了别人?” 哪怕阮白白说得含混不清,宋晚章也瞬间心下了然。 他面上丝毫不显,继续温声道,“那你的那个朋友本身是什么想法呢?” 宋晚章作思索状,“你是想劝他,但他不肯听?还是做错事之后反而对你态度不好?” 阮白白闻言又有点踌躇,“那,那倒也不是。” 她摇了摇头,“我没劝过他。” 只不过,宋晚章说得也没错,阮白白觉得如果她真的跟齐修晟说了什么,齐修晟也应该是不会听的。 他昨天晚上的那个反应……是真的有点让阮白白觉得陌生。 阮白白以前一直觉得齐修晟是那种表面看着凶凶的,实际上内心是个很温柔的人类,因此在之前跟齐修晟的相处中,她还颇有些肆无忌惮。但昨天晚上,有点颠覆她的一部分认知。 “他跟我以前认识的,不太一样。”阮白白说着说着,就忘了宋晚章还是个她讨厌的人类,直话直说道,“其实我一直把他当做我现在最好的朋友的,但现在……我觉得可能只是我自己以为的。” 她断言道,“他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朋友!” 这可太伤猫猫的心了。 即便阮白白之前也有听齐修晟跟别的人类说她只是他随便捡来的一个玩具……谁知道居然可能是真的只是当玩具! ——那他随随便便对一个玩具这么好做什么! 要吃给吃要睡给睡的,甚至连饭都是喂她吃的! 阮白白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还是没处说理的那种。 “或许,你那个朋友,跟你其实并不太适合呢?”宋晚章不动声色地开口。 阮白白一怔。 她抬头看了眼宋晚章,没说话。 “你也不用伤心,毕竟你现在还只是一只小猫,见过的人和事都太少了。”宋晚章笑了笑,“人类的性格多种多样,有温和的,善良的,当然也有暴戾的,恶毒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相处到一起。” “如果你那个朋友真的就跟你说的那样,不在乎你,也枉顾他人的性命……”他不着痕迹地暗下眸子,“这种人,你为什么还要把他当成朋友呢?” 宋晚章当然知道昨天晚上养心殿都发生了什么。 那爬床的女子甚至连后宫的住处都没能回去一趟,一路滴着血去了太医院,而在太医简单处理过伤口后,又直接被一辆推车给运出宫,送回了她的母家。 那一路的血迹自然要有宫人擦拭清洗,事情早已传得宫中皆知。 宋晚章适时目露心疼,叹道,“与这种性情残暴还说一不二的人相处,你应该也很累吧?” 宋晚章的反应有点超乎阮白白的预料,她想了想,还是底气不太足地反驳道,“那个人、朋友,他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差。” 至少,她跟齐修晟的相处的是一点都不累的。 就是偶尔可能会被他气到而已。 “是吗?”听到阮白白对齐修晟的维护,宋晚章心下还是有些微诧异的。 齐修晟都这样了,没曾想竟还能让阮白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替他说话。 这般想着,宋晚章却是不好意思道,“抱歉,我没有要离间你跟你朋友的意思,只是我……” 阮白白也察觉到自己说的这些话好像是有些片面,“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就是我那个朋友也有很多优点的。我刚刚就随便说说,真的。” 宋晚章的唇角抿直,“原来是这样吗?” 他微笑道,“之前听你那么说,我还以为……不过如果是误会的话就好了。想来看你的样子,你应该挺在乎你那个朋友的。” 误会? 阮白白想着,就算其实是那个人类先欺负齐修晟,但他对她不耐烦也是事实,这能有什么误会。 “可能吧。” “还是谢谢你了,”阮白白慢吞吞从地上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有些被水雾沾湿的毛,仰头认真道,“看来你也没有那么坏。不过我该回去了。以后再见。” 宋晚章笑着颔首,“你能解除对我的误解,我很高兴。” “如果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对小动物,我向来很有耐心。” 阮白白眨眨眼,“好。” ……这才说几句话就可以帮忙了? 阮白白觉得有点怪怪的,但还是谢过了宋晚章的好意,才迈着小步子往养心殿方向走去。 虽然还要思考猫生,不过算算时间,猫猫的点心应该送来了,还是先回去吃点东西再思考也不迟。 然而,阮白白前脚刚迈进偏殿大门,就听里头冷冷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你去哪了。” 阮白白僵住。 她维持迈门槛的动作,爪子却迟迟没有落地。 阮白白甚至自欺欺猫地不敢抬眼去看里间的人影。觉得不看就可以维持现在的状态,不用去直接面对齐修晟。 她又开始胡思乱想,而且,现在不是中午吗,他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猫猫还没做好准备啊! 阮白白原本是想回来吃东西的,可这么突如其来地要面对齐修晟这个背叛了她友情的人,她还哪里来的胃口。 但,现在阮白白住齐修晟的,吃齐修晟的,还真没那个底气一边用着人家的东西,一边见了人就转身离开。 一时间,阮白白软毛下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啦,明天晚上挪到零点更新,谢谢小天使们噢~ —— 最后推一下预收文《魔王害龙不浅》: 楚灿灿在龙族混吃混喝,迷迷糊糊地就到了可以出去历练的年纪—— 照理来说,只要救一个人,拿点功德回来,她的历练就算完成了。 于是楚灿灿把目标定在了人类最最繁华的皇城。 * 楚灿灿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第一天就捡到了个躺在大街上生死不知的少年人类。 ——看看这满脸血,肯定是受了重伤! 于是楚灿灿一边感慨人类的小崽子真是脆弱,一边强行把人拖了回去。 * 为了治好这个人类小崽子,楚灿灿不知道跑了多少山头采药煮药,汤药一碗一碗地往小崽子嘴里灌。 然而,不见丝毫起色。 楚灿灿愁地龙角都不结实了。 反倒是她捡回来的小崽子,吊儿郎当,该吃吃该喝喝,时不时再盯着她看几眼,就是没把他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但楚灿灿并没有放弃为这人类崽崽寻找治病的方法,甚至不惜换掉了自己珍藏多年的金灿元宝。 * 很久很久以后。 终于得知小崽子不仅没重伤,甚至一点小毛病都不带有的楚灿灿:…… 所以、所以她倾家荡产把所有金元宝都豁出去是为了什么?! 楚灿灿当场就崩溃地想冲出去再找个重伤的人类回来救,却被少年一手拦住。 后者歪头,轻声道,“你要丢下我吗。” 黑眸微阖,掩下其中幽暗:“……捡了我,不负责?” * 再再后来。 楚灿灿才恍恍惚惚地明了,自己捡回来的这人,不仅不是个重伤人类,甚至还不是人类! 第22章 一起睡觉 “怎么停住了, 心虚?”齐修晟从椅子上起身,迈步走到僵硬的阮白白面前,低头俯视阮白白,眸底晦暗不明。 并不重的脚步声落在阮白白的耳朵里, 却仿佛踩在她的心坎上, 一下一下, 震得她有些无措。 终于,墨色的锦袍伴着深蓝色的长靴停在了阮白白的眼前, 紧接着, 就是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落在了阮白白的脑袋上。 阮白白:……! 别问阮白白为什么能感觉到,但她就是能感觉到。 阮白白小心翼翼地把前爪落下了地,又回忆了一下齐修晟之前的问题,然后发现自己似乎没能跟上齐修晟的思路。 她纠结片刻, 还是老实抬头发问, “什么心虚啊?” 猫猫又没做什么坏事, 猫猫为什么要心虚? 虽然阮白白确实现在不太想见齐修晟……可做错事情的明明是他才对! “你早晨去见谁了?”齐修晟唇角微勾。 从阮白白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齐修晟垂下的,长而密的睫毛。漂亮的眼睛里却不见丝毫笑意。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冷肃压抑的气息。 ……等等,压抑? 阮白白瞬间想起什么。 她又仔细瞧了两眼齐修晟的眼睛, 确定没有红色的血丝, 深褐色的瞳仁, 很正常。 阮白白歪了歪脑袋,有些狐疑。 “……你在看什么。”齐修晟眉峰一跳,语气淡淡,却透出几分不悦来。 阮白白猛地回过神,当即收回视线,一边迈出小步想跨门槛,却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直接嘀咕出了声,“这不是在看你呢。” 多明显啊。 而且这里除了她这只猫猫就只有他一个人类了,不看他看谁。还要特意问她一遍,这难道还需要回答吗。 说完,阮白白又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对,连忙闭嘴不说话了。 齐修晟:“……”倒是实诚。 他拧了拧眉,语气却是缓和了些,“孤方才问你去见谁了。别转移话题。” 阮白白抬起猫瞳看他,见齐修晟态度平和,她好像也没那么抵触了。 于是阮白白迟疑想了想,“你想问的,是我早上遇到的那个人类?” “嗯。” 至于那个人类是谁……之前阮白白被人强抢去太妃那里的时候,太妃叫过那个人类的名字。 阮白白努力从记忆角落里扒拉,“好像是,宋……宋晚章?” 齐修晟默了默。 而后意味不明地睨它一眼,道,“你倒是记得清楚。” 他平日里对它的嘱咐怎么没见它记得如此牢靠。甚至还总会做些阳奉阴违的事情。 “嘿,其实也就还好吧~”阮白白还以为齐修晟在夸她,顿时腼腆一笑,小声道,“就是那个叫太妃的人类说了好多好多遍,我就记住了。” “你也别太羡慕猫猫的记忆力,要是换你,你肯定也能记住的~”说着,阮白白却不可避免地露出了几分骄傲神色。 齐修晟:“……”他勉强把这段话当成它的解释。 有时养的猫太过愚蠢,会显得他的计较也跟着愚蠢起来。 齐修晟把阮白白从地上拎了起来,转身往里走,算略过这个问题。转而道,“那他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阮白白被拎着后颈在半空晃悠,闻言仰头看了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熟悉的姿势下,她居然还莫名有点安心? “他没跟我说些什么,就是问我为什么在花园里。”阮白白老实答道。 宋晚章确实一开始就问她为什么会在那,之后一人一猫的一系列讨论也都是围绕着这个问题继续下去的。 不过那个叫宋晚章的人类确实是个好人类呀,居然因为猫猫心情不好就用那么多时间,在冷风里安慰了猫猫那么久~ 阮白白觉得果然自己之前是误会了那个人类了。 “……那你为何要去御花园。”齐修晟把猫放在桌上,自己则坐在桌边。他伸出手,指尖碰了碰已经冷掉的茶盏。来时沏的茶,如今已凉得彻底。 齐修晟原本念着自己昨晚可能吓到了阮白白,到底是自己养的猫,就想着今早过来哄哄—— 但,齐修晟迎着小太监战战兢兢的目光踏进偏殿,入目却是空空荡荡的房间。哪里还有猫的身影。 不多时便有宫女来报,说是在御花园远远瞧见了阮白白与宋晚章待在一起。齐修晟当时没选择寻过去,然而这一坐,就直接坐了大半个时辰。 ——他的猫,可真是好样的。 “我就是想去那散散步的……”阮白白看齐修晟拿茶杯,也觉得有些口渴,跟着伸爪抱过小茶壶,有些艰难地控制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阮白白用的杯子跟齐修晟的不太一样,比较浅,方便她喝。但阮白白的爪子到底不太灵活,即便小茶壶的壶嘴口小巧,她的杯子还大,茶水却还是洒了些到桌面上。 阮白白:“……” 阮白白瞟了眼桌上溅起的水滴,眼珠子转了转,悄悄挪了两步过去,把水渍踩在了后爪底下。 只要把水挡住,那猫猫就没有洒出去! 目睹了阮白白全程动作的齐修晟扯了扯唇角,挪开目光,假装自己没看到。 而那厢,阮白白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所有小动作都已经被发现了,两只白茸茸的猫爪捧住小杯盏,低下脑袋,一小口一小口地舔着里头的茶水,舒服地晃了晃身后的猫尾。 其实阮白白不太喜欢喝这个用叶子泡出来的苦苦的水,但不知道为什么人类好像很喜欢喝的样子,她就勉为其难地跟着一起喝了。 阮白白觉得自己喝下这个苦水,猫生都有了一大突破。 ——果然猫猫靠自己倒的水,苦都没那么苦了! “……散步散着,便就蹲在那不走了?”齐修晟半阖眸子,注视着阮白白喝水的动作,继续发问。 但,心绪却已然缓缓平静了下来。 ……毕竟仔细想想,阮白白也只是一只猫而已。猫么,蠢些笨些,都是正常的。 他身为帝王,实在没必要与一只猫较气。自己的猫,既然不懂事,那便好好教导,也就行了。齐修晟觉得,没养好宠物,主人也是有一定责任的。 阮白白舔水的动作当即一顿。 她哪里敢说自己是被齐修晟刺激了,以为他背叛了他们之前的友谊所以去思考猫生的。于是阮白白小脑袋瓜难得激灵了一下,小声接话道,“那、那不是觉得花园里风景不错,坐在那里赏赏景吗。” 阮白白独属于猫猫的直觉告诉她,如果直接说她是因为想躲齐修晟而出的养心殿,她的下场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在齐修晟问出话的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嗅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不过好在猫猫聪明,直接避开了! 但,“你怎么知道我去了花园的?”阮白白奇怪问,“你也去了?”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明明她记得那时候花园里都没有人。就算后面来了个宋晚章,那边也还是冷冷清清的。 阮白白百思不得其解。 齐修晟重新给自己沏了杯茶,答,“是一个宫女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看到了你们。” 然而这壶茶到底有些久了。即使有茶壶保温,茶水也只是温凉。 齐修晟握着杯盏,并没有要喝的意思。又忽然眯起眸子道,“你大清早的便没了踪影,就没想过伺候你的下人会着急?” 当然,在知道猫会被他带走后,其实宫人们早已适应时不时就失踪一次的阮白白,那宫女也只是真的碰巧路过,并不是特意找寻。 阮白白呆住。她还真没想过。 于是她还真的认真想了想。 “那、我不见了……她们为什么会着急?”阮白白睁着双圆溜溜的猫瞳,诚恳发问。 她去哪里,又关那些人类什么事情?居然还着急? 齐修晟对上阮白白的目光,发觉它是真的茫然不解,唇角稍稍抿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只猫,似乎比他想的还要更蠢笨些。 他额角抽了抽。而跟一只猫斤斤计较的自己,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就在齐修晟终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了一丝觉悟后,“……陛下!”太监总管从殿外匆匆进来,同时吸引了齐修晟和阮白白的注意力。 一人一猫齐刷刷扭头,反倒是让太监总管不太适应地脚下一绊,差点就地摔上那么一下。 他堪堪站稳,抬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想着该不愧是主仆么,这转脑袋的角度竟都偏不了几分,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立刻出来的。 这般想着,太监总管走到桌前,躬身低道,“陛下,太后娘娘召见您。” ——太后? 阮白白在心底琢磨。 怎么这个名字,跟那个叫“太妃”的人类那么像? 人类取名字都这么随意的吗? 齐修晟的神色冷了下来。 他视线在手中茶盏上停留片刻,忽地笑开,道,“看来她老人家身子骨近来康健,都有兴致找孤了。” 太后常年缠绵病榻,召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都不是什么好事。 阮白白转而看向齐修晟,到底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能发现虽然这个人类虽然在笑,但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他不喜欢那个叫“太后”的人类?阮白白似懂非懂地猜测。 齐修晟把蹲桌上兀自思考的阮白白抱进怀里,站起身,越过太监总管往殿外走去,“不急,先去膳厅用午膳。” 去见过太后回来,说不定就失了用膳的兴致。还是先用了再过去的好。 太监总管心下暗叹了口气,抬步跟上,“是。” 于是一人一猫十分和谐地吃了顿午饭,算是冰释前嫌。即便齐修晟依旧吃得不多,几乎全程都在给阮白白夹菜。 然后阮白白被齐修晟擦了嘴和爪子,又抱着出了门。 太监总管守在膳厅外边,见齐修晟出来,立刻快步无声跟上。 今日的天气还算不错,没有刮风,且还有清浅的阳光,在冬日洒下一层薄薄的温度。 阮白白趴在齐修晟怀里,又晒太阳又依着齐修晟的胸膛,暖和明明是挺暖和的,却总莫名觉得背后凉飕飕,让她想打寒颤,却又打不出来。 她憋了大半路,终于没忍住,抬头瞧了眼齐修晟。 这一瞧,就瞧到了齐修晟凌厉流畅的下颚线条。连着俊挺的鼻梁和微抿的薄唇,从下往上看也丝毫不影响五官的好看。 阮白白咂咂嘴。 ……不愧是被猫猫捡回来的人类,果然真是太好看了。每天看都觉得还是那么好看。 她忍不住感慨。感慨着感慨着,就忘了自己之前到底是为什么要去看齐修晟。 阮白白就这么仰着脑袋,一路被齐修晟抱进了寿康宫。 太监总管跟到寿康宫外便停下了步子,有些担忧地目送齐修晟进去。 若不是太后抱恙,轻易不见外人,身边也只常年留下那三四个宫女,不然他怎么说也是不放心陛下一个人去见太后的。 倒不是太后会对陛下做些什么,而是……每次陛下去见了太后回来,情绪都波动得厉害,甚至比血脉发作时更甚。太监总管实在是不能不担心。 不过,担心归担心,太监总管却还是不太能理解,自家陛下将猫一并带进去做什么? 太后娘娘也并不喜欢猫啊。 雍容华贵的妇人正坐于高椅之上,倾靠于一侧,单手撑着额角,闭眼假寐。 “儿臣见过母后。”齐修晟走到妇人跟前,漠然扫了眼妇人两鬓的白发。 几月才见一次面。他竟不知她这白发是何时长出来的……也足够证明他们这对母子貌合心离,不是吗。 阮白白抖了抖猫耳,好奇歪头去看妇人。 母后?母亲的意思?这个人类就是齐修晟的母亲吗? 妇人缓缓睁眼,目光却是落在了他怀里的阮白白身上,“这猫,就是你从宫外带回来的那只?” “是。” 阮白白觉得妇人的视线看得她有些不舒服。跟之前那个太妃的不舒服不太一样,却不影响阮白白难受。 但想着自己毕竟是一只有礼貌的猫猫,她还是对太后露出了个笑脸,睁大眼,友好且小声地“喵”了下。 太后的眉头松了松,“这猫倒不像你似的。是只讨喜的猫。”她原以为,能被齐修晟臭味相投带回宫的,应当也是野性难驯自私自利的猫,没成想,模样倒是乖巧。 阮白白听出太后在夸她,立刻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喵~” 猫猫这么漂亮,当然讨人喜欢! 明里暗里被说不讨喜的齐修晟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抬手虚按住阮白白的身子,不让它折腾,道,“不知母后唤儿臣过来,有何事?” 太后不喜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早已习惯这种态度,也不会去计较太后拿他去与一只猫比较,其下有没有暗含什么深意。幼时他还会想着投其所好,试图讨太后欢心,如今却是早已不在乎这些,太后的想法更影响不了他什么。 阮白白突然就被齐修晟限制了行动,顿时有些疑惑地仰头看他一眼。 好吧,人类根本就没有看她。 阮白白犹豫了一下,觉得一只好猫猫应该是不会打扰别人的,也就干脆安安分分地重新在齐修晟怀里找了个姿势趴好,脑袋靠在齐修晟的手臂上,竖起猫耳开始听他和太后讲话。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太后的目光从越看越乖的阮白白身上挪开。 她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只不过,予听闻你昨夜又处置了一名才人,流了一地血不说,还闹得宫中尽知?” “确实如此。”齐修晟来时便猜到太后想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此时说起这个话题,也没有半分隐瞒或避讳。 他甚至悠悠反问道,“母后可是觉得,儿臣做得不对?” 太后目光平淡地看着他,“予曾经说过,你做事实在无须如此激进。你可以选择更妥善的方法。” “但这是最直接快捷的方法。”齐修晟与太后对视,眸中几乎是如出一辙的冷傲与笃定。较之太后,则更具几分暗藏的锋芒。 太后蹙起眉,“你从小便如此顽固。” 阮白白听着,忍不住极赞同地点了点头。 她也觉得齐修晟有时候特别顽固,就跟人类幼崽一样。不过么,大部分时间还是很正常的。所以猫猫也还能接受这种顽固,平常让着点人类就行了。 齐修晟笑了,“母后说错了。言传身教从儿臣幼时便如此顽固的,应该是您才对。” 阮白白听着,没忍住又看了眼妇人。觉得看面相,似乎是有些严肃的。 “你还知道叫母后。”太后冷睨齐修晟,几乎已经将不悦明摆在了脸上。 “这是儿臣的本分。”齐修晟面不改色,“毕竟一日为母,终生为母。当年将儿臣从冷宫带出来的是母后,儿臣便不会忘了这份恩情。” “你还说你是予带出来的。”太后嗤笑一声,放下了撑着额角的手,“那你看看你如今做的事情,又有哪件是听了予的话。” “予让你做的事情,又有哪件是认认真真去做了的!” 若不是她近几年身子不好,没有垂帘听政的可能,她哪里会容得齐修晟发展成如今这般只手遮天的样子。 “连予的忠告都不放在眼里,这声母后,其中又有多少水分,你自己应当清楚。” 齐修晟眯起眸子,“不知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清楚什么意思。”太后抬了抬眼皮。 安静了好半晌的阮白白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开始僵持,犹豫了一下,抬爪按了按齐修晟的手背。意思意思表达了一下她无声的安慰和支持。 她听出来齐修晟好像跟这个人类在吵架。而且似乎对方更凶些,马上就要吵赢了的样子。 阮白白到底跟齐修晟相处的时间长些,还一直吃他的用他的,这时候当然不管不顾直接站齐修晟这边。 就是可惜阮白白没怎么跟别的动物吵过架,虽然有些心疼马上就要吵架吵输了,看起来有点不高兴的齐修晟,却还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的。 阮白白默默反省,看来猫猫以后碰到有什么小动物吵架得围观一下了,不然以后齐修晟每次跟别人吵架都吵输怎么办,哪里能让他次次都这么不高兴。 而那厢,太后与齐修晟对视片刻,最终还是齐修晟先退了一步,“……如果母后唤儿臣过来只是为的说这些,那便恕儿臣还有要事在身,先不奉陪了。” 虽然齐修晟与太后的关系并不好,但,正如先前说的那样,他是被太后从冷宫里领出来的—— 之所以在冷宫生活,还是因为他的生母,那个算计先皇生下他的宫女直接在冷宫生下的他。宫女难产,生下他后没几年便去世了,便留他一人在冷宫苟活。 能从一介宫女所出,且被先皇视为耻辱关在冷宫的皇子,到过继为太后膝下的伪嫡子,再到最后夺得皇位一掌天下,太后功不可没。哪怕……他现如今身上的所有血脉问题,也都是拜太后所赐。 他并不想真的将太后激怒,与她站在彻底的对立面。只不过,两人没什么共同话题,也是真的。 “母后安心养病,儿臣过几日再来探望。”齐修晟抚着阮白白的脑袋,转身离开。 就在齐修晟转身的瞬间,太后忽地白了脸,紧接着就是一阵抑制不住的激烈闷咳。 齐修晟的步履却没有丝毫停顿,更没有回头。 阮白白顶着头上齐修晟的大手,偷偷摸摸地从齐修晟怀里探出脑袋往后看,在看清太后的脸色后顿时有些纠结。 这个人类……虽然好像吵架吵赢了,但为什么也不太开心的样子? 阮白白觉得,人类真是一种猫猫理解不了的奇怪生物。 “咳……你只是个替身而已,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太后勉强止住咳意,望着齐修晟的背影惨然而笑。 “若不是我儿当年出了事,这皇位又如何轮得到你这个……” “砰。”略显沙哑的声音被突兀地隔绝在了门内。 阮白白条件反射惊了下,抬头去看齐修晟,发现他双眼不知何时已经布满血丝,一片通红。 “啊,你、你没事吧?”阮白白有点慌,抬爪想碰齐修晟,又不太敢乱碰。 不、不是刚刚还好好的吗,这是怎么了?! 等在殿外的太监总监见到齐修晟的身影连忙上前,试探躬身,“陛下?” “无碍。”齐修晟顺手捏住阮白白伸过来的一只爪子,闭眼稳定心绪。 他在太后那边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早就心里有数。 只不过,他体内到底还有太后亲自注进去的血。她的一点情绪波动,就能成倍地对他造成影响。这是不可控的。 齐修晟厌恶极了不可控的一切,却拿自己体内的血毫无办法。 当年太后丧子,为了掌控权势,最终决定过继由宫女所出的齐修晟。并为了让半路出家的齐修晟在众多皇子中有一争之力,直接杀了先皇供奉的一条五百岁大蛇,将蛇的心头血注进他的体内。 其本意,就是为了激发齐国皇室先祖的蛇族血脉。 激发的后果自然不错,齐修晟自幼在冷宫缺衣少食、受尽欺凌而比同龄人要瘦弱得多的体格得到提高。本身学习能力远远超过其他皇子的他又没了武力这方的短板,在经过太后的两三年严厉教导后,直接进入了先皇乃至整个京城的视野。 如今皇族血脉经过一代代的释稀,返祖更趋于传说。但太后却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对幼年的齐修晟进行刺激引导,硬生生将蛇血注入,强行返祖。 返祖的皇子自然更有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资格,在这之后,齐修晟并没有多费力气便成为了先皇亲自立下的皇太子。 ——毕竟血脉与先祖最为相近。即是最正统的继承人。 人血兽血并不相容,因此当时的齐修晟靠这蛇血得到了许多的好处,同时也伴着许多难以自控且影响生活的并发症。 在情绪极端燥郁的时候,他甚至会选择在自己身上划刀口。一刀又一刀,每当齐修晟眸色沉沉地看着鲜红的血从伤口处流下,他才会在无尽的压抑与烦躁中感受到难得的轻松快意。 现在齐修晟早已不至于通过这种方法来得到纾解,太后也在早在齐修晟得封太子的时候开始逐渐坏了身子,甚至到如今缠绵病榻,偶然才能起身见人的地步。 如今回想起曾经的一切,竟都分外的不真实。 “……喵?”一声软绵绵又暗含关切的猫叫,拉回了齐修晟的思绪。 阮白白伸爪勾着齐修晟的衣领,一张猫脸凑得极近。毛茸茸的小脸微皱,蓝眸却瞪得溜圆,亮晶晶的充满探究欲,隐约还能瞧出几分担忧来。 齐修晟呼吸一滞,紧接着下一瞬就抬手把圆乎乎的猫脸给按了下去。 “你在做什么。”他眉峰一挑。 阮白白被盖了整张脸,眨眨眼,还有些委屈,“我在看你啊。” 这个人类怎么好像一直喜欢问些废话? 齐修晟:“……” “那个,你能不能把手收回去。”阮白白两只爪子搭上齐修晟的手腕,小心扯了扯。 猫毛软滑的触感戳在手心,齐修晟干脆按着阮白白的脑袋揉了两下,这才收手。 被揉得一脑袋乱毛的阮白白:……看在这个人类心情不好的份上,猫、猫、忍。 阮白白慢吞吞地扭过头,趴伏下上半身,抬爪够上自己的脑袋就是一阵艰难顺毛。 她边顺猫边生闷气。 真是的,就算要揉,就不能顺着方向揉吗!反方向算什么! 不知道猫猫的爪子不太长,够后脑勺很费劲的吗! 齐修晟低眸看着阮白白在他怀里团成一团,扭着身体努力够自己脑袋的模样,忽地抿唇,几不可察地笑了笑。 几年前,太医院曾建议他养个小宠当作消遣,以解心中抑郁。他当时不以为意,甚至觉得猫猫狗狗不过累赘,顶多添麻烦而已,又何来的排忧一说。 但……养这么只猫,确实是有意思的。 齐修晟抱着由于不太乐意往爪子上舔口水,而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勉强靠干爪子把毛捋顺了的阮白白回到养心殿。 阮白白筋疲力尽地挺直了身体,瘫在齐修晟的手里休息。猫尾也有气无力地垂直耷拉下去,没了丝毫生气。 太不容易了。猫猫真是太不容易了。 她愤愤地想,这个人类简直就是猫猫的克星! 进门前,他步子稍顿,侧头瞥了眼身后的太监总管,“这里不需要你了。下去罢。” 太监总管一愣。 他瞧了会儿齐修晟怀里的阮白白,估摸着自家陛下既然这一路过来都没把猫扔了,那应当也没有什么大事。这才躬身退后两步,略欣慰地应下,“是,老奴知晓了。” 看来陛下的状态比以前还是好了很多的。 诶!有进步就好、有进步就好。不然去一次难受一次,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 太监总管这么想着,看阮白白的眼神都愈发和蔼可亲了起来,觉得阮白白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这只小猫儿也不错,毕竟能逗陛下开心的猫就是好猫儿。等回头他就偷摸着给它带点鸡肉开小灶! 太监总管有些乐呵地走了,齐修晟的视线则重新落回了阮白白身上。 却是半晌不语。 阮白白懵懵跟他对视,大大的疑惑几乎都要从她脑袋顶上冒出来。 她抖抖猫耳,莫名底气有些不足,“怎、怎么了吗?” 这个人类,为什么要这样看猫猫? 阮白白头皮有些发麻,忽地想起什么,当即信誓旦旦地就差举爪发誓道,“……我今天除了见过那个姓宋的人类一次,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做!” 再这么看下去,她没做错事都以为自己做错事了! 阮白白苦着脸,“而且我跟那个人类也没说多少话,真的,我在花园里蹲的肚子饿就回来了,然后就碰到了你。” 齐修晟骤然失笑,“你紧张作甚。孤也没说你做错什么事了。” “……放心,孤不至于无缘无故给你安几个罪名。” 齐修晟说着,抬眼看向窗外。 由于养心殿与寿康宫距离有些远,在寿康宫内逗留的时间又不短,再过一会儿竟又可以用晚膳了。 也是第一次,齐修晟在从太后那回来后情绪在极短的时间内平静下来,宛若寻常。 虽然仍旧没有用膳的胃口,但到底好过无休止的燥意和不住从他心底冒出的一些阴暗想法。 “那谁知道呢。”阮白白哼哼。 毕竟这个人类昨天晚上还对别的人类那么凶残。可指不定哪天就对猫猫下手了。 但……即便心里是这么想的,阮白白却也潜意识觉得齐修晟哪怕当着她的面展露了那样暴戾的一面,却也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 她没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信任,只抬爪拍了拍齐修晟的臂膀,转而悄悄问道,“你是不是不太喜欢那个人类呀?” “哪个?”齐修晟走到殿内,把阮白白放到了桌上。 阮白白不自觉侧头看了眼内室里已经焕然一新的金灿龙床,怔了一瞬,才回过脑袋继续道,“就是那个叫‘太后’的人类。” “太后?”齐修晟注意到阮白白的那一眼,眸子微敛,却还是当没看到,缓缓答道,“确实不太喜欢。” 他伸出手,勾过阮白白软绒的猫尾,漫不经心地在指尖捏了捏,“不过她也不太喜欢孤,彼此而已。” 若不是为了利益,他们两个毫不相干的存在也不会凑在一起。如今倒是成了举国皆知的虚假贤母孝子。 阮白白突然被他摸了尾巴,刺激得差点一蹦而起,废了好大力气才憋住一口气,伸爪把自己猫尾抢回来,干脆利落地塞进屁股底下坐住,然后才睁大眼恼怒道,“你摸我尾巴做什么!” 不知道猫猫的尾巴不能随便碰的吗?! 齐修晟感受着手中残留的毛绒软意,抬眼,眸中是真真切切的不解,“你是孤的猫,孤碰碰怎么了。” 抱它都不见它反应这么大,碰个尾巴怎的还跟要迫害它似的? 而且,齐修晟不是很喜欢阮白白这种下意识抵触他的举动。 “碰、碰也不能随便碰啊!”阮白白颇有些气急败坏,“猫猫可以让你抱,可以陪你玩,或者跟你一起睡觉!但尾巴就是不能碰!” 阮白白板着一张猫脸,十分倔强。 尾巴这么重要的东西,只能猫猫自己碰! “睡觉?” 齐修晟若有所思:“好。” 阮白白一怔,狐疑瞅向面上没什么表情的齐修晟,怎么也不觉得刚刚自己听到的话会是他说出来的。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说不定误会了齐修晟的意思,于是试探道,“你刚刚说什么?” 应该,应该不是猫猫想的那个意思吧? “孤说,你可以跟孤一起睡。”齐修晟抬手揉了把阮白白的脑袋,语气平淡地陈述:“你的理解能力还是差了些。” 阮白白:……??? 不是,她怎么就突然要跟他一起睡觉了? “我们,我们刚刚,难道不是在说尾巴的事情?”阮白白小心翼翼地瞥他,不太敢直接拒绝,只好委婉道,“我说我跟你一起睡觉,那只是举例子而已,你不用当真的。” 而且猫猫也没有想跟他睡觉,他根本就没注意到重点! 齐修晟看着阮白白憋鼓了的小脸,坦然道,“孤知道是举例。” “……不过,也觉得你说的方法可以一试。” “你不愿意?”他眯起眼。 齐修晟当然知道阮白白在昨夜目睹过那丽才人之后,昨夜以及今日状态都没了以往那股傻乐的劲。也隐约不太乐意跟他亲近……若不是跟着一起进了趟寿康宫,可能不知何时就又跑去哪儿躲着了。 齐修晟其实并不太习惯入睡的时候身边有什么活物,将这话说出口的同时,心下却也已经做好了一夜不眠的打算。 左右,猫,是一定要留下的。 ——方才阮白白看床的那一眼齐修晟可还没有忘记。 他不知道阮白白在那一瞬间想了什么,但,倘若它是想逃离他……是绝不可能的。 阮白白立刻违心地把爪子搭上齐修晟的手腕,巴巴道,“我、我当然乐意了。” 这要是不乐意能行吗,说不定回头就把猫猫给扫地出门了。 大冬天的,食物先不说,阮白白还是有些贪恋这屋子里头的温暖的。炭火烧起来,可比冷冰冰还有风灌进来的山洞舒服多了。 为了暖呼呼的屋子,阮白白勉为其难地决定忍辱负重。 “不就是睡觉吗!我们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对不对~”阮白白仰起脑袋,冲齐修晟嘿嘿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抱住挨个亲亲! 第23章 莫名燥意 “姑姑, 太后今日召见了陛下。”宋晚章抬手按着太妃的额角,低声道。 太妃闻言微微一笑,意味不明道,“难得见她活跃一次。” “老身原先想她近几年来安稳了不少, 还以为她对陛下没那么在乎了, 但如此一看, 却还是有些感情的。” 能因为齐修晟做了些影响他自身名誉的事情而动怒,其实有两面的看法。一是太后担心齐修晟地位不稳, 而动摇了她的根基。二则是真真切切的关心了。 但, 如今齐修晟虽暴名在外,这皇帝位置却是极为牢固的。在政治问题的处理上有时也看不出是一位极年轻的帝王。若不刻意回想,也不会意识到齐修晟其实也才堪堪当了三年的皇帝。 而太后因她动的那些手脚,近年来缠绵病榻, 忌讳良多, 即使财权在手也无法享受。归根究底, 为的还是给齐修晟自己日后铺路。 可惜,这母子二人间,嫌隙颇深, 不然她也不会想法子钻空。 “……那我们?” 太妃抬手示意宋晚章不用按了, 转而侧头, 目光平静地打量他的脸。 宋晚章收回手,也便就那么让她看。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你竟与你父皇没有半分的相像。”太妃淡淡道。 宋晚章没有说话。 太妃也并没有想要宋晚章的回应,兀自继续道,“当年太后力排众议将陛下过继到膝下,其实朝堂上下,包括先皇, 都对此极为不满。” 她眸中闪过几丝讥讽,“却奈何太后母族权势滔天,不仅压下了当年所有反对的朝臣,甚至还扶持他生生斗过了其他几位皇子,一路登上这至高帝位。” “再则,陛下刚登基那会儿大刀阔斧的律法改革,若没了太后母族背后的支持,即便确实为民考虑,触及了京中贵族的利益,又哪里能那般顺当地推行下去。” “她辛辛苦苦扶出来的皇帝,结果竟与她闹到了如此地步,你说可笑不可笑。” 宋晚章看了眼太妃唇角的笑意,面不改色,“或许吧。” 但,执着于权势而步步经营到如今都不曾想过放弃的太妃和他,又好到了哪里去。半斤八两罢了。 “老身去看望一番太后,”太妃心情还算不错地在宋晚章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慢条斯理道,“看看她有没有怒急攻心。你便不用跟了。” 宋晚章应是。 “……姐姐,您身子近来如何了?可有好转?”太妃缓步走进寿康宫,看到太后的脸色恢复了红润,极好地掩饰了心下失望,面上笑得极为得体,又含着两分关切三分担忧。 太后在听闻太妃来访后方才慢悠悠地从室内出来,闻言便也无奈抿唇,“予身子如何,你也清楚,不恶化就不错了。” “姐姐哪里的话,妹妹看你这般状态,就比先前要好上许多了。”太妃笑盈盈地上前扶住了太后的手臂。 两人的家族间有些往来,太后与太妃的关系从太妃进宫前便一直不错。 太后年纪稍大,对惯来亲近她的太妃颇为照顾,后来太妃也进了宫,就更是无话不谈了。 “就你会说话。”太后也笑着摇头。 “只不过……”太妃转而敛了笑,压低了声道,“听闻姐姐今日召见了陛下?” 她轻拍几下太后的手背,状似随意道,“他可有惹姐姐生气?” 太后拧起眉,“突然提他做什么。” “就他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予迟早被他给生生气死。” 太妃轻叹,“姐姐又说胡话了。” 她委婉规劝道,“姐姐到底不是陛下的生母,许是陛下心里有些话,从未对姐姐讲出来过,才造成了如此的误会。姐姐也是,既然关心陛下,态度也该是要好些的。” 太后顿时冷笑,“还要予对他态度好?予将这大齐国的皇位都送到了他的手上,说他两句还说不得了?他还想要态度多好!” 太妃默默噤声。 说完,太后也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当,转而安抚太妃,“予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妹妹知道的。”太妃笑了笑,扶着太后在桌边坐下,而后转移话题道,“对了,听闻陛下近日养了只白猫,不知姐姐见过没有?” 太妃沏了两杯茶,言语中透出喜爱,“那只白猫的皮毛,不得不说是极为油光水滑的。” 太妃惯来有个收集品质上等或稀有皮毛的小癖好。 而猫皮虽不稀罕,但能达到阮白白那个层次的,却是少有。 她之所以一开始在花园会亲自将猫抱回寝殿,原先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后来本想让宋晚章与那白猫打好关系套些话出来,却不料那只猫竟油盐不进——既然派不上其他用场,那就怪不得她了。 太后思索片刻,勉强颔了下首,赞同道,“予这个儿子,别的本事没有,养宠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确实是十分地讨喜。别说太妃了,她瞧着都觉着欢喜。 太妃:“……” 她略一迟疑,“姐姐已经见过那只猫了?” “是啊。”太后不紧不慢地抬手抿了口茶,“小机灵呢,一双眼睛圆溜溜地到处瞧,怪讨人怜。” 太妃见太后似乎并没有要做主帮她讨要的意思,便只好跟着一起喝茶,温婉道,“对。妹妹也这般觉得。” 是夜。 齐修晟准备去浴池沐浴,阮白白看着他起身准备离开,蹲在桌边不解扬起脑袋,“猫猫不能一起去吗?” 齐修晟回头看它,阮白白睁大圆眼,无辜挪开视线,“你那眼神什么意思,猫猫、猫猫也还没有洗澡啊。”跟着去一起洗不行吗。 说着,阮白白还略憋屈地看了眼桌边太监抬过来准备一会儿要给她用的小浴桶,觉得用这个一点都不能体现出猫猫的威武霸气来。 她之前用爪子估摸了一下大小,可能猫猫进去了以后都不够翻个身的! 即便阮白白还挺喜欢这种狭小的空间,不过喜欢归喜欢,这明明白白的差别她就有点不乐意了。虽然也没见过齐修晟洗澡的浴池有多大,但……都能说是池子了,肯定是比这个小桶大的。 而且一起洗澡还能省水呢! “你一只猫,用这个浴桶就可以了。”齐修晟打量了眼阮白白的身形,抬手拍了拍还没装上热水的小木桶。 “待孤回来再帮你洗,你姑且先安分自己玩一会儿。” 其实根据齐修晟的了解,猫本不应该经常洗澡。 可毕竟齐修晟打算让阮白白上他的床,而阮白白自从跟他来了宫里,还一次澡都没洗过……平日里隔着几层衣服,抱便抱了。但,如果有条件,齐修晟自然是更愿意过得讲究些的。 阮白白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确实齐修晟那么大个人类,就是想用桶也用不了,便勉强道,“那,其实猫猫用小木桶也可以。” “但是猫猫要跟着一起去!” 她还没见过浴池是什么样子的呢,看看总没关系了吧。 “一起去?去哪。”齐修晟挑眉。 “去看你洗澡的浴池有多大。”阮白白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 齐修晟:“……没有什么好看的。” 阮白白忽地竖起猫耳,狐疑道,“你不会是想背着猫猫,偷摸摸地去做什么事吧?” 不然为什么猫猫都答应用小木桶洗澡了,却还是连看浴池都不给她看。 难道、难道背着猫猫,有其他猫了? 阮白白顿时就目露警惕,开始上下扫视齐修晟。 齐修晟额角一抽,“孤是去沐浴,还能做什么?” 这只猫怎的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那如果只是洗澡,你为什么不让我看!”阮白白板着小脸,振振有词道,“你的身体我又不是没看过!” 齐修晟:“……”行罢。 齐修晟到底还是把阮白白一起带去了御清池。 “这是湖吗。”阮白白趴在齐修晟的胳膊上,猫瞳亮晶晶地望着龙池里盈盈的热气。 烟雾缭绕,连荡漾着的水面变得都不真切了起来。 居然有热腾腾的湖,好神奇! “是引进的温泉水。”齐修晟把阮白白放到了池边的一张软塌上。 软塌不高,又离池边近,阮白白刚趴下,湿漉漉的热气就扑面而来,几乎在瞬间就扑湿了她一张毛脸。 阮白白一个激灵,当即抖了抖猫毛上的水珠。 然而热气源源不断地扑来,刚抖完,身上就又湿了。 阮白白低头瞅了自己片刻,又有些懵地抬头去看齐修晟,耷拉着猫耳瘪嘴委屈道,“好多水。” 猫猫不喜欢那么多水粘在身上。 正准备去屏风后面褪去衣物的齐修晟在阮白白的视线下硬生生停下步子,半晌才道,“……此处是热泉水,热气带着水雾蒸腾,你的毛自然会打湿。” “可是好难受。”阮白白依旧瘪着嘴,还挪了挪自己的屁股。 连屁股下面都是一片湿漉漉的。 “孤先前不让你过来,你非要过来。”齐修晟拿过一条干脸巾,单膝蹲下,给阮白白的湿脑袋擦了几圈。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让猫猫用池子洗澡!”阮白白抬爪搭到齐修晟的手腕上,又小声道,“你、你动作轻点,别把猫猫的毛给擦掉了。” 虽然猫猫不经常掉毛,但猫猫的毛还是很宝贵的。 齐修晟手上一顿,而后垂眸注视阮白白片刻,松手,起身边褪外袍,边往屏风走去。 阮白白一呆。 她略一犹豫,还是顶开脑袋上的脸巾,跳下软塌匆匆忙忙地跟了上去,仰头道,“你生气了吗?我没有说你力气大的意思,只不过我……” 齐修晟停在了屏风内,侧头,叹了声气,“孤要更衣。你跟着作甚?” “若是想入池子试试的话,你自己先下去。” 阮白白看看齐修晟手上的外袍,又看看他已经扯开些许的中衣,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抖抖猫耳,“没有,我这不是在跟你解释嘛。” 都答应了用小木桶洗澡,那就是用小木桶洗澡,阮白白还是很有原则的。 虽然这个池子确实很大,但猫猫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临时起意的猫猫啊! “不过,”阮白白又认真看了几眼齐修晟露出的锁骨,认真道,“你们人类都没什么毛,都没有我好看,你其实不用总是担心我占你便宜的。” 也不知道齐修晟哪里来的自信,每次猫猫一靠近都这么紧张。 根本没有必要啊! 齐修晟:“……” 他眼皮一掀,“出去。” 阮白白:“……哦。” 阮白白迈开小步往屏风外走,然后低头琢磨,越琢磨越觉得自己这只小猫猫未免也太憋屈了些。 不就是不好看吗,猫猫又没有说嫌弃他,毕竟虽然没有毛,脸还是不错的,这个人类干嘛态度这么差! 而且猫猫说的明明都是事实! 阮白白走到之前的软塌边,刚准备再跳上去趴着,又忽地一顿。 等等,猫猫好像,忘了点什么? 阮白白略踌躇地低下脑袋,努力回忆。 然后忽地意识到:她之前,是不是跟黑蛇约好,今天过去小竹林找它的? 阮白白:“……”不妙! 于是,等齐修晟半裹着浴巾,赤身走出屏风后,缭绕雾气间,却并没能在大殿内看到阮白白的身影。 他眉峰微蹙,气走了? 未免也太不经说了些。 另一边。 阮白白在黑夜中疯狂冲刺,湿漉漉的毛发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冰了也暂时没去管,一路狂奔着到了竹林。 明月当空洒下清浅的光辉,显得郁郁葱葱的竹林里分外冷清。 “……喵?”阮白白小心往前迈了几步,爪子踩上满地泛黄干枯的竹叶,发出声声脆响。 她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毛,而后才继续试探着往竹林深处走。 “黑蛇,你在吗?” “——蛇蛇?” “猫猫来了哦?” 然而,阮白白一路叫着往里走,整个竹林却是一片静谧,除了她爪下的枯叶外,没有丝毫声响回应。 “……喵呜?”阮白白心下发虚。 她想,完了,黑蛇应该生自己的气了。 猫猫自己说的让它在这里等猫猫,结果一整天都没来……换成她,她也是要生气的。 那生气的黑蛇不想力她,阮白白也就可以理解了。 不过理解归理解,阮白白既然来了,就是想跟黑蛇见面,得到它的原谅的。 阮白白蹲坐在她之前挖的那颗龙鳞竹笋旁,迎着头顶恍惚间似乎越来越亮的月光,睁大眼,继续锲而不舍地大声喵喵叫。 反正据她所知,这个地方没有什么人类居住,小动物们好像也都是住在一个叫“御兽园”的地方,阮白白也不怕大晚上的打扰了谁。 但,叫了好半晌,阮白白没能等得到蛇类特有的“嘶嘶”声回应,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隐隐燥热了起来。 阮白白:……??? 阮白白有些困惑地低头瞅了瞅自己布满了软白猫毛的胸脯。 还是这么些毛毛啊。 而且现在可是冬天,为什么还会热? 迟疑了一会儿后,阮白白也不急着找黑蛇,转而开始认真观察起自己的毛来。 她甚至还仔细感受了一下这种热乎乎的感觉是哪里出来的。 好像,好像……就是胸口热乎乎的? 阮白白更茫然了。 要是她以前有这种奇特的能力,也不至于因为山洞里太冷而收集了那么多稻草不是。 而这股热意渐渐的,乃至还有往四肢扩散的意思。 阮白白想了想,反正本来都蹲坐着,干脆整只猫都趴了下去,等着那股热乎乎蔓延全身。 猫猫倒是要看看,它到底要搞些什么名堂出来。 然而,等着等着,明明不太困的阮白白却忽地莫名泛起了睡意。 甚至这睡意汹涌得她根本撑不了多久,几乎是眨个眼的功夫便骤然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24章 变成人 齐修晟沐浴完毕, 简单批了件外袍,便从御清池里出来,快步走回养心殿。 到底是自己养的小东西,如果当真生气了, 齐修晟也不介意哄哄。 但, 出乎预料地, 回到寝殿内,他也没能看到阮白白的身影。 在确认过龙床上和小木桶里都没猫后, 齐修晟转身, 走向一廊之隔的偏殿。 然而,齐修晟穿过廊道,单手推开偏殿的大门,里面却也是空无一猫。 甚至于连两侧的灯架上的照明烛都是熄着的。 齐修晟微微一顿, 深色的眸子扫过殿内的每个角落, 并没有发现任何阮白白回来过的踪迹。 ——床褥被宫女叠得整整齐齐, 木马与各种玩物也都分门别类,安分守在大殿一角。桌上的茶盏依序倒扣,阮白白总喜欢去打开半扇的窗户也紧闭着。 ……这般生气?不仅不去他那, 自己的窝都不回了? 齐修晟拧眉, 缓步走出偏殿。 几名掌灯巡逻的太监正巧路过, 远远地便朝他躬身致意。 他没有理会,只兀自站在偏殿大门边,阖眸思索。 按他这几日对阮白白的了解,它应当不至于为了那么点事情而气到夜不归宿。 先前在浴池,齐修晟也是确定了阮白白的情绪在正常范围内,才会放任它离开。 比起置气不归,倒不如说是中途迷了路的可能性更大些。 “……陛下?”太监总管大晚上地刚准备歇下, 听闻陛下有事传召,立刻又匆匆忙忙地穿戴好衣服,赶到了寝殿内。 所幸为了方便伺候,他的住处就在养心殿角落的偏房里,也不算麻烦。 只不过,太监总管本以为自家陛下有猫陪着,应当没他什么事了,这才安心打算早早睡下。可现如今,这又是怎么了? 太监总管心下纳闷,面上却依旧是笑呵呵的,快步进门后低声道,“不知陛下找老奴何事?” 齐修晟抬眼瞥他,开门见山道,“猫不见了。” 太监总管笑容一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顿时迟疑道,“什么?” 好端端的,猫不见了?这……应当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齐修晟眸子沉沉,略显不耐,“孤说,猫丢了。听不懂?” 太监总管立刻明了,“陛下,可要老奴带人去搜寻?” 齐修晟冷道,“不然孤让你来做什么?” 太监总管:“……” 行吧,猫不见了,陛下又心情不好了。 另一边。 阮白白已经睡醒了,只不过懵懵坐在地上,低头去看自己明显已经不属于猫猫的手和脚,觉得自己应该还在梦里。 不然怎么解释这个诡异的现象。 ——猫猫的爪子呢?猫猫那么大的四只爪子去哪里了? 阮白白百思不得其解。 不就睡了一会儿觉,怎么会就这么没了呢? 看着看着,阮白白又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不仅是四只爪子,自己身上不知道哪里来的白袄底下,猫猫的身体也变得跟人类一样光溜溜了。 阮白白:……??! 居然还不止是爪子?! 阮白白难以接受自己变成了一个丑人类的事实,愣愣睁大眼,甚至连委屈都忘了。 而就在她陷入呆滞与茫然的时候,竹林外忽地隐隐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阮白白下意识循着声源看去,便见一长串的灯火接连略过,伴着阵阵人声,“……去那边看看,对,花坛和草丛里也找找。都仔细点,别落了哪个角落。” “再来一队人,去后宫瞧瞧。” “另一队人,去太后太妃那问问看。” “对了,宫人们住的偏房也不要漏了。” 阮白白眨了眨眼,把泛到眼眶处的泪花给憋了回去。 影影倬倬的灯火和人影在树林外不住晃悠,别说,这场景居然还有点好看。 不过,这些人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似乎还很急的样子。 但阮白白现在的心情有点糟糕,大晚上地跑来这里没能见到黑蛇也就算了,还变成了这副没有毛的丑样子,也不是很想去管外面那些人类了。 反正应该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阮白白收回视线,一手撑地,另一手抓着边上的一根竹子,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她想着,既然猫猫已经都成了这副样子,那还是不在这边呆着了,免得到时候黑蛇过来被她吓到。 还是出去随便逛逛,散散心,准备接受猫猫变成一个人类的事实比较好。 阮白白当猫的时候极少用两只后爪走路,但不知道为什么,当猫爪变成了脚,却似乎天生就会这个技能一样。 阮白白扶着竹子,试探着迈出一步,然后又一步,再一步,圆溜溜的杏眼不自觉渐渐带上了点惊奇。 猫猫会用后爪走路诶? 阮白白想了想,又尝试缓缓松开手上的竹子,光靠着自己的两条腿往前迈步。 依旧稳稳当当。 阮白白眼睛一亮。 猫猫真的会走路! 这种走路的神奇感觉甚至滢掩过了从漂亮猫猫突然变成丑丑人类的悲痛,阮白白顿时从心底泛上了些许兴奋来。 她兀自来回转着圈地走,没有注意到竹林外原本嘈杂的人群不知何时倏地寂静了下来。 “陛下。”太监总管躬身走到齐修晟身侧。 “有踪迹了吗。”齐修晟的视线扫过一片幽深,不见内里的竹林。 他隐约想起来什么。 ……似乎,昨日的时候,阮白白有说要与他在竹林见面。 “还没有。”太监总管低声解释道,“小主的体型到底太小,每个角落都有藏身的可能,搜寻起来有些困难。” “竹林寻过了?”齐修晟又问。 太监总管也跟着看了眼竹林,却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这么关注竹林。哦,对了,似乎小主昨日在里头挖了颗笋。还是颗十分金贵的笋。 不过小主大半夜的,应当也不会有这兴致再去挖笋罢? 太监总管摇头,“还在搜花园呢。” 整个皇宫这般大,虽然太监总管已经集结了不少宫女太监,甚至还从别的宫调来了许多。但分散开来寻,总的来说,人手还是不够的。 齐修晟:“竹林孤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面继续。” 虽然他不觉得阮白白会在御花园这地方迷路……但,若是当真闹了脾气,依阮白白的性子,故意藏在角落里躲人这种事,似乎也不是做不出来。 因此齐修晟即便已经大概猜到阮白白会在竹林里等他的蛇身,也没有让宫人停止搜寻。 太监总管应是,转身继续监督宫人搜寻。 “都精神点,早日将小主找到了,你们也早日可以回去歇息。” “都把眼睛给睁大些,知道吗。” 齐修晟则迈步进了竹林。 齐修晟甚至都没有多犹豫,几乎是一路朝着昨日阮白白挖的那颗龙鳞竹笋的方向走去。 而那厢,走了好几圈,终于从自己会用脚走路的满足中走出来的阮白白颇为欣慰地叹了口气。 这么想想,其实当个人类的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而且如果自己是个人类了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去之前见过的那个很多人类的街上玩了? 不过,那个街道好像离这里很远的样子? 阮白白不禁陷入沉思。 “啪嗒”。 竹叶被踩裂的声音突兀传入阮白白的耳朵。 紧接着,脚步声就逐渐靠近。 阮白白下意识朝那边看了眼,然后瞳孔微缩,立刻慌慌张张地扭头就跑。 ——居然是人类! 人类大晚上的来这边做什么?! 阮白白潜意识里觉得不能让齐修晟发现猫猫变成人类了。 阮白白硬着头皮一个劲往前冲,压根不敢再回头,生怕被齐修晟看到她的脸。 总不能、总不能破坏猫猫在人类心里漂漂亮亮的形象不是! 齐修晟自然不会忽略阮白白跑走的动静,他蹙眉看去,却只能看到少女跌跌撞撞隐入黑暗的背影。 和她转身时一闪而过的剔透蓝眸。 ……宫中有蓝眸的女子? 即便只有一眼,但不知怎么的,齐修晟竟对那人莫名在意。 不过,碍于到底对整个后宫里头的嫔妃都没什么印象,齐修晟回忆了半晌也没回忆出他的后宫里到底都有着哪些人,便也作罢。 但,夜半时分来这竹林……回去后,还是要查一查的。毕竟看那人那副做派,似乎还有些心虚的意味在。 那厢阮白白跑开了好一段距离,见齐修晟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总算松了口气。 然后,下一秒,就被根横倒着的竹子绊倒。 阮白白还记得憋住惊叫,却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只好被迫向前跌去,一张脸狠狠着地。 “……嘶。”阮白白皱起小脸,不自觉吸气。 两只手腕处好像有点划伤,阵阵抽痛。阮白白趴在地上,有些不敢置信,龇牙咧嘴地甚至都不想爬起来了。 猫猫今天晚上也太倒霉了吧?瞧瞧这些事情,倒霉得都有些天理难容了! 不过还好她脸皮好像有点厚的样子,没把猫猫漂漂亮亮的脸给伤了。 这么感慨着,阮白白又忽地后知后觉发现有点不对。 她慢慢吞吞地扭头看了眼自己被竹子高高翘起的两只后爪,又看看自己扑在身前的两只前爪。 阮白白略迟钝地想着:猫猫这是,变回来了? “喵呜?”就这么变回来了? 想着齐修晟还在竹林里呢,阮白白立刻“蹭”得一下原地跳起,撒开丫子奋力往回跑。 她内心悲愤,却又洋溢着马上就要解脱的喜悦。 这片竹林肯定跟猫猫八字不合! 跟着人类回去了,猫猫再也不来这片林子了! 谁来谁是丑猫猫!! 齐修晟正垂眸端详着大坑周围的两根纯白猫毛,就听一阵快速轻巧的奔跑声逼近。 “——喵嗷!”人类,猫猫回来了!! 齐修晟回过头,怀里就猛地飞撞进来一只带着露水和灰尘的重物。 阮白白激动得热泪盈眶,两只爪子揪着齐修晟的衣领,大声道,“猫猫还能见到你真是太开心了!” 能变回猫猫真是太开心了! 还能有漂漂亮亮的猫毛真是太开心了! 齐修晟揽住挂在他身上的阮白白,视线却是落在她划出几道痕迹的前爪上,眉峰微蹙,“受伤了?” 说起这个阮白白就委屈,她缩回两只爪子,趴在齐修晟怀里小声道,“摔了一下。”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猫猫没找到蛇。” 齐修晟心下了然,果然是出来找蛇了。 他阖眸揉了揉阮白白的脑袋,道,“你要找的蛇,许是睡了也说不准。” “更何况如今是冬日,蛇的休息时间总是要长些的。” 阮白白闻言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点点脑袋,“好像是这样。” 然后阮白白又听齐修晟问,“你的脸也是摔的?” “啧,全是灰。” 阮白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没有更新,后天三更噢~ 第25章 人类真辛苦 齐修晟召回太监总管, 吩咐下去不用继续找猫,又让他去拿了药箱。 阮白白偷偷摸摸地趴在小木桶边,小心探出半个脑袋,去瞧齐修晟跟太监总管。 真是的, 这些人类一个两个的都在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猫猫在洗澡吗。 不知道猫猫洗澡的时候要走开吗, 居然还在这聊起来了。 “陛下,您受伤了”太监总管提来药箱, 有些紧张地扫视齐修晟的全身。 却没发现哪里有渗血的痕迹。 太监总管不禁皱起眉头, 更担忧了。 ……难不成是内伤? “将药箱放下即可,它爪子上多了点划痕,一会孤给它处理一下。”齐修晟抬了抬下颚,示意太监总管出去。 “原是小主受伤了。”太监总管松了口气, 又侧头看了眼那厢露出半颗脑袋的阮白白, “那可需奴才去找兽医来瞧?” 皇宫里头有个御兽园, 虽陛下不爱往那儿去,但到底里头都是奇珍异兽,配备的兽医还是有点本事的。 阮白白歪头瞅了眼自己爪子上掩在毛下的伤痕, 咂咂嘴, “喵~”猫猫没有事的~ 她说的也是实话。之前当人的时候受伤还挺疼, 但变回猫猫之后好像就还好了? 齐修晟净过手后从药箱取出一点金创药与酒精纱布,也道,“一点小伤而已,孤来处理即可。没必要大动干戈。” 更何况御兽园距养心殿有着好一段距离,兽医过来也并不方便。 齐修晟由于之前没少给自己处理伤口,上药包扎这种事,对于他来说也是轻车驾熟了。 太监总管见齐修晟都已经把东西拿出来了, 也就不再多说,行礼打算告退。 “等等。”齐修晟又忽地叫住他。 “是。陛下请吩咐。” 齐修晟瞥了浴桶里早就停下洗澡动作,兀自睁着双圆溜蓝眸瞧他们的阮白白,又回过视线,随口道,“后宫中,可有什么蓝眸的嫔妃?” 阮白白:……?!! 她心下一惊,下意识有些心虚地把探出去的脑袋缩回木桶里。 所以,猫猫跑得那么快,却还是被发现了? 阮白白整只猫僵硬泡在热腾腾的水里,紧张到只觉得耳边尽是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声。 “蓝眸的嫔妃?”太监总管一愣,鬼使神差的,也扭过头,想去看一眼阮白白,却只看到一撮翘起的纯白猫毛。 却不妨碍太监总管展开联想。 陛下这难道是,爱屋及乌,对蓝眼睛感兴趣起来了? 虽然太监总管有些欣慰自家陛下总算是对女人起了些兴趣了,但思索片刻,却是道,“印象里似乎没有。” 齐国身为中原大国,其周边自然也有许多附属国,依附齐国,仰仗着齐国的鼻息。 往年附属国进献过不少异色瞳或是异色发的女子进宫,但,蓝眸……太监总管勉强从记忆深处挖出一个来,“陛下,曾经是有的。” “曾经?”齐修晟浅浅扬眉。 “是,那女子为域国进贡上献,入宫的当晚便……便爬了您的床,被您亲自折断手骨,让使团给带回去了。” 所以,现在是没有的。 想了想,太监总管又尽职尽责道,“其余安分守己的嫔妃里头,绿眸棕眸的倒是有,陛下可有兴趣?” 齐修晟“啧”了声,“不是蓝眸的便罢了。” 那人总归不会是变幻了眸子颜色在竹林里乱逛。 太监总管见齐修晟这个反应,到底是侍奉了多年的,立刻领会到什么,压低了声试探道,“陛下可是,在宫中见过蓝眸女子?” “嗯。” 太监总管也跟着轻啧一声,有些稀奇了,“可需奴才去调查一番?” 按理说,宫里若出现了如此明显的外域特征的女子,也该十分惹眼才对。 “嗯。” 太监总管应过声,这才退下。 齐修晟的目光落在了阮白白的身上。 躲在木桶里的阮白白顿时一阵后背发凉。 “你泡在里面作什么?”齐修晟低眸打量在小浴桶里炸开毛的阮白白。 其实一开始齐修晟是打算亲自给猫洗个澡的,却奈何阮白白抗拒得厉害,挣扎之余又一个劲承诺可以把它自己洗干净,他这才作罢。 “我喜欢泡澡。”阮白白不太敢抬眼看他,只好盯着木桶壁,小声回答。 齐修晟又看向热水表面漂浮的那层泥灰,沉默片刻。 “孤去让人给你换桶水来。”这也太脏了。 若不是齐修晟没有洁癖,估计这猫都养不下去。 阮白白眨眨眼,“哦,好。” 一刻钟后。 齐修晟穿着一身纯白中衣,把洗得干干净净的阮白白抱在怀里处理伤口。 阮白白被迫伸出两只爪子,却是竖直猫耳,满脸惊恐,大声道,“猫猫不要剃毛!” 齐修晟面无表情,“不剃毛怎么上药。” “就,就那么上药啊!”阮白白试图把爪子缩回来,却被牢牢握在齐修晟的手里,一动都不带动的。 齐修晟稳稳地拿着小刀将阮白白伤痕附近的猫毛剃干净,一边淡声道,“去了猫有益于伤口恢复。” 阮白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毛一缕缕地飘到地上,心底的悲愤几乎要溢出来。 她的爪子要、秃、了! 待齐修晟动作利落地刮了两只猫爪上的毛,消毒上药再包扎好,阮白白已经缩在齐修晟怀里精神恍惚了。 “行了。” 阮白白目光缓缓落在自己被纱布包得极为臃肿的爪子上。 猫瞳缩了缩,然后又狠狠地闭上眼。 阮白白别开脑袋,简直不忍直视她原本漂漂亮亮的爪子。 要不是知道齐修晟给她包扎是好意,她甚至想扑上去挠人一顿,给自己的爪子报仇。 ……等等,猫猫忘了,猫猫现在是一只没有爪子的猫猫。 阮白白一顿,而后更悲伤了。 齐修晟把阮白白安置在了龙床内侧,四脚朝天的那种。 他垂眸看它几眼,还贴心地给阮白白盖好了被褥。 这时候并不是很想被当成一只废猫照顾的阮白白:“……” 她睁大眼,直勾勾跟齐修晟对视,还带着点怒气。 齐修晟坐于龙床外侧,殿中灯火灼灼,映得他的侧脸也忽明忽暗。 “山河已幕。” 阮白白一愣,疑惑开口,“什么?” 齐修晟随手拍了拍阮白白的脑袋,“孤的意思,你该睡了。” 阮白白立刻一爪拍开齐修晟的手,哼哼着反驳,“明明猫猫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不知道猫猫都是晚上活动的吗!” 齐修晟神色微怔。 这个,他倒还真不知晓。 他往日里也不至于无聊到去了解猫类的习性。 这么想着,齐修晟却又问道,“那你白日里怎么不睡。” 阮白白一噎,小声嘀咕,“那,那猫猫不是白天不困么。” 嘀咕着嘀咕着,阮白白在齐修晟的视线下就渐渐没声了。她想着猫猫不跟人类计较,颇为不情不愿地闭上眼,假装听话睡觉。 齐修晟收回视线,手中拿过一卷杂记,已经做好今夜一夜不眠的打算。 他的睡眠质量自己知道,有个活物在身边这么近的地方,又还是只惯来闹腾的猫……齐修晟都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为难自己。 齐修晟扫过几行字,一抹软绒绒的什么忽地悄悄搭上齐修晟并未拿书的手腕。 几乎是在瞬间,齐修晟的目光就落在了腕间的那抹纯白尾尖上。 尾尖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将他的手腕圈得更紧了些。 齐修晟复又看向闭着眼状似已经睡熟的阮白白。 他思索片刻,干脆将手中没看多少的书放回床头的置物架上,熄灯躺下。 殿内燃着金丝炭,然而手腕处的圈着那抹温度却仍旧有些明显。 出乎预料地,身边的阮白白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肆意翻滚,反而呼吸平稳,甚至连带着齐修晟没躺多久,也泛起了些许睡意。 他放任意识逐渐沉入黑暗。 次日。 阮白白在暖融融的被窝里睡醒,下意识地就将尾巴圈着的东西圈得更紧了些。 “……喵?” 齐修晟正坐靠在龙床上,闻声侧头看过来,在阮白白半睡半醒的眼中,竟觉得他的眉眼比以往要柔和上不少。 “嗯。” 阮白白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一只熟悉的手揉了几下。 还不待她开口说些什么,紧接着,就有一道陌生的尖细嗓音在不远处恭敬响起,“陛下,快到该上朝的时辰了。” 齐修晟收手,翻身下床更衣。 阮白白躺在被窝里,看着齐修晟在极短的时间内穿戴整齐,又漱口净脸后,在一大群宫人的簇拥下大步往外走,惊呆了。 ……人类、人类还真是辛苦啊。 这么早就要出去捕猎的吗。 第26章 贺元宴 目送着齐修晟离去, 阮白白躺在被窝里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不能躺在这坐以待毙。 阮白白想着竹林那边黑蛇可能也已经起床了,在暖呼呼的被子里深沉地叹了口气,带着被子慢吞吞坐了起来。 她左右看了看, 发现在齐修晟离开后, 早上端着洗漱用具进来的那些个太监宫女也跟着全走了。 现在大殿内空空荡荡, 只剩下几个暖炉燃烧发出轻微的火炸响。 阮白白顿时又有了躺回去的冲动。 ……不、不行。 阮白白痛定思痛。 毕竟如果要表现出猫猫的道歉诚意的话,肯定是早点去得好。 黑蛇昨天可是在竹林里等了猫猫一整天, 猫猫怎么能因为贪恋床上的这一点温暖而再让黑蛇等! 于是, 整整一个时辰后。 木着脸蹲在竹林里的阮白白觉得自己要被冻僵了。 她吸了吸小鼻子,迈出臃肿的前爪,一步一拐地往竹林深处又走了几步。 “喵呜~”蛇~ “喵嗷”你在哪里? 清晨的竹林一片静谧,只余阮白白的声音回响。 阮白白:“……” 蛇呢?说好的在这里等, 猫猫与蛇之间的信任都去哪里了! 就算、就算之前猫猫忘记了, 那也不用生这么大的气吧? 阮白白略苦恼地陷入沉思, 她还是不想失去黑蛇这么个朋友的。 特别是从森林里到这边都还能再相遇,这说明什么?说明缘分都觉得她应该跟蛇做朋友! 然而,阮白白是觉得有缘分了, 但黑蛇似乎没这么想。 阮白白在竹林里硬生生蹲了整个上午都没能等到黑蛇的出现, 还是太监总管找猫没找到, 试探性地来了竹林,然后把她抱了回去。 齐修晟晨起去上朝,就一直到中午才回到养心殿。还是因为要陪阮白白用午膳,顺便检查她爪子上的伤口。并不知道阮白白为了等黑蛇顺便道个歉在竹林里蹲了整个上午。 齐修晟把莫名恹恹的白猫拎进怀里,又捏过它沾满泥的前爪,眉峰一挑。 阮白白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被包得臃肿的爪子递给齐修晟看,不知怎么的居然还有点心虚, 她下意识解释,“我就下地走了几步路,轻轻的那种,没有扯到伤口。” “孤又不在意你是不是扯到了伤口。”齐修晟没什么表情。 “左右这伤也不是在孤的身上。” 阮白白闭嘴,不说话了。 还是太监总管在一旁笑着打圆场道,“陛下,小主是真喜欢那竹林了,今个一大早便又跑去了,直到午时,老奴见小主没回,才去将它抱回来的。” “竹林?”齐修晟的视线落在了阮白白身上。 “是啊,还是在那片龙鳞竹附近。”太监总管应声。也不知道那龙鳞竹哪里来的那么大魅丽。 在太监总管的眼中,虽那龙鳞竹贵是金贵了些,还有着“龙鳞”的名儿,但要说多好看……那可比一般竹子丑多了。但这话,他也就在心底想想,是怎么也不敢说出来的。 齐修晟顿时了然。 这是又去找他了。 齐修晟原本心下的那点不悦,在知道阮白白的动机后,也就消失殆尽。 毕竟如此看来,爽约的一方……还是他。 齐修晟阖眸解开阮白白爪子上的泥纱布,用清水擦拭猫爪上的毛,一边道,“你想见的那条黑蛇孤知道在哪,它平日里不在竹林,你也莫要整日去蹲守了。” 他白日里要处理政务,还要接见大臣,也没空总是用蛇身陪阮白白玩这种小游戏。 原本以为自己要挨批评的阮白白顿时仰起头,好奇道,“那它住哪里呀?” 齐修晟却是避而不答,“孤晚间让它来见你一面,如何。” “为什么要晚上?”阮白白追问。 “因为孤白日里有事。”齐修晟也耐着性子答了。 阮白白感慨,“你们人类捕猎真的太不容易了。”每次一出去就是这么长的时间。 但阮白白又不是很理解。按理来说,齐修晟捕猎都这么不容易了,那还为什么每顿饭都摆那么多东西,吃又吃不完。难道是为了面子好看? 这么想着,阮白白便忍不住道,“我以后少吃点好了,你不用这么辛苦的。” 要不是之前齐修晟就拒绝过阮白白出去自力更生的提议,她甚至还有点想跟着齐修晟一起出捕猎。 齐修晟在确认过阮白白爪子上的伤口没有大碍后,动作娴熟地重新上药包新纱布,一边漫不经心道,“谁与你说,孤出去是捕猎的。” 他记得他之前就与阮白白解释过他并不需要捕猎。 “你就是出去捕猎啊。”阮白白睁着圆溜溜的猫瞳,仿佛在说,不然能是去做什么。 齐修晟瞥它一眼,意味不明地轻“啧”了声。 怎的这只猫如此顽固不化,一点都不随他这个主子。 阮白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齐修晟重新包扎好爪子,而后再被抱着去膳厅用午膳。 本来就靠齐修晟喂的阮白白在“失去”了两只前爪后,就更理所应当地靠在齐修晟怀里等投食。 吃到一半,离去不久的太监总管悄声进门,站到齐修晟的身后,低声道,“陛下,回复来了。不论是嫔妃或是宫人,再或是进宫省亲的外戚,其中来往人员中都无蓝眸的人。” “另外,先前那丽才人的事情,倒是有宫女看到丽才人曾与宋公子在御花园碰到一处。不过没说几句话,两人便也就分开了,这是两人间唯一的交集。” “查不到便算了。”齐修晟抬了抬眼。 “那丽才人,看来只是个被挑拨两句就上脑的工具。想来宋晚章也不会在意她的下场,你自行处理好便是。” 估计宋晚章弄的那一出,纯粹就是为了膈应他。 齐修晟手上继续给阮白白夹了块三黄鸡,唇角却是稍稍抿直。 看来得恭喜宋晚章。他还真就被他这点小手段膈应到了。 却也正恰是这种小手段,抓不到宋晚章的把柄。 齐修晟应了将宋晚章送进宫,可不是为了看他耍这些。他也不信太妃与宋晚章没有野心。 这些时日没有大动作,那么,是在新元宴,或是附属国来朝? 当晚。 用了晚膳后阮白白就有些不同于寻常的亢奋。 齐修晟无奈,只好变成蛇陪阮白白玩了一阵。 阮白白拉着他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些话才心满意足地放他走。 齐修晟临走前,阮白白还极为热情地抬起臃肿的爪子挥挥,“下次见!” 齐修晟面无表情:“嘶。” …… 京城飘起了雪。 是阮白白跟齐修晟入宫后下的第一场雪。 屋内的火炉烧得暖烘烘的,却不妨碍外面冰天雪地的一片。 偏殿的窗外种了三两颗梅树,这时候也渐渐开了花,在白中点缀着几点红。 阮白白难得放弃了摇摇马,转而趴在了窗户前,睁大眼新奇地看。 齐修晟坐在殿内新添置的案桌前批阅奏折。 太监总管带着一身寒气从屋外哆哆嗦嗦地进来,扭头看到趴在窗边还开着半扇窗的阮白白,顿时就有些无奈,“小主子,您都不冷的吗?” 阮白白甩了下身后的猫尾,“喵~”猫猫不冷。 到底在山洞生活了这么多年,在屋子里有火炉的情况下,开个窗对阮白白来说反而更透气。 太监总管便也没再继续管阮白白,而是转身对齐修晟道,“陛下,附属国伊国的使臣已经动身启程,前来觐见,算算时日,大概一周后能到京城。” “这两日便是新元,他们倒是知晓自己讨人嫌,特意避过这个时间。”齐修晟手上批阅的动作不停,随口回道。 这话太监总管不太敢应,便只笑着候在齐修晟后头,又道,“今夜的贺元宴已经布置完毕也检查过几遍,应当是没错处了。” 阮白白从窗边扭过脑袋,贺元宴? “另,已经让人邀请过太后娘娘了,但那头还没给出回应,到底要不要出席。” 太后身体抱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算算时间,也有两三年的贺元宴没有出席过。 齐修晟:“随她。” 太监总管应下,而后又说了些琐事,便想转身想去替齐修晟研墨,脚上却差点踢到蹲在地上的阮白白,心下登时一惊,“小主子,您蹲在这儿做什么?” 阮白白知道太监总管听不懂她的话,就随便“喵”了声当做回应,又仰头去看齐修晟,巴巴问道,“你还要多久才可以休息呀?” 齐修晟低眸瞥她一眼,将猫拎上案台,道,“有话直说。” 阮白白顿时就有些不太好意思道,“就是,你们刚刚说的那个贺元宴是什么?我能不能一起去啊?” 要说之前在森林里,阮白白也不会想要凑什么热闹,甚至都是对“热闹”敬而远之的,但在宫里头安逸久了,就生出了几分兴致来。 “贺元宴?可以。” 阮白白很少在餐桌之外主动问他要求点什么东西,齐修晟原还以为多大的事。 贺元宴听着庄重,实际上不过寓意圆满的普通宴席,甚至较以往宴席更为宽松自在,朝臣们协同家眷吃吃喝喝,也便过去了。且由于朝臣家中还会有家宴,贺元宴结束的时间也不会太迟。 带阮白白去也没什么。 “那这个是做什么的?”阮白白又好奇问。 齐修晟斟酌片刻,答道,“大概就是,从你我二人一同用膳,变成了成百上千人一同用膳。” “那些人还十分聒噪,吵得慌。” 阮白白:“……”就这样? 那、那她现在后悔说不想去了,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八律小天使灌溉的45瓶营养液~ 第27章 吉祥猫 贺元宴。 照传统的惯例, 新元节是要穿新衣,贺新年的。 齐修晟换上了崭新黑金龙袍的同时,阮白白也拥有了一堆属于自己的小衣服。 “你先前说你是母猫,孤便让人给你做了小袄与裙子。”齐修晟走近正蹲在小衣服边新奇端详的阮白白, 低眸看它。 阮白白听着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 扭头奇怪道, “难道猫猫看着不像是母猫吗?” 这难道还用她说?这本来就是事实啊! 齐修晟:“……像。” 虽然在齐修晟眼里母猫或是公猫并无什么区别。但,这种实话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阮白白乐滋滋地转回脑袋, 又开始研究自己要怎么把这些漂漂亮亮的小衣服穿在身上。 “陛下, 太后已经到宴厅了。”太监总管在后头与一名匆匆赶来的小太监接耳过后,上前一步提醒道。 “您和小主也差不多是时候过去了。” 虽陛下为九五至尊,但到底这是个寓意团圆美好的宴席,没必要那么多架子。因此, 在人已经来得差不多的情况下, 宴席开始前到场最好。 过去? 阮白白脑袋和爪子还在衣服堆里面扑腾, 顿时就有些着急,“猫猫也要去,等等, 马上就好!” 听太监总管说那个什么“贺元宴”上有好多平常没有的好吃的, 猫猫可不能错过! “不必焦躁。”齐修晟上手替阮白白找准衣领的口子, 将它的脑袋套了出来。接着又捏着阮白白的爪子从袖口伸出。 一件喜庆的大红小袄就这么被阮白白穿在了身上。 阮白白下意识甩了甩脑袋,又抖了抖猫耳,低头去瞧自己的新衣服,怎么看怎么新奇可乐。 由于是定制的款式,阮白白穿着刚刚好,不紧也不十分宽松,厚实的布料使得她在原本就暖和的屋子里就更暖融融了。 阮白白又忽地想起自己还有参加宴会, 连忙一个起跳蹦到齐修晟的怀里,仰头催促,“走走走,快点,不要迟到了。” 齐修晟揽住阮白白的脑袋以免她仰过头摔下去,转身往外走,却是不紧不慢,“无碍。” “让他们等会儿不打紧。” 其实是怕食物被人吃完的阮白白眨眨眼,好吧。 出于礼貌,那些人类应该也不会吃完? 毕竟在阮白白这段时间的观察中,齐修晟在人类当中的地位好像还挺高的样子,类似于……老大?想来其他人类也不会那么不给齐修晟面子。 不多时,齐修晟就抱着又加了顶小帽和围脖而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阮白白到了宴厅。 宴厅有一大展台,两侧是朝臣家眷的席位,齐修晟的龙椅则在正对着展台的高台上,龙椅下半阶是太妃和太后。 至于后宫中的嫔妃,由于齐修晟觉得占位置又事多,向来都是另外让后宫办个团宴,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陛下。”一路上遇到的朝臣宫人纷纷躬身行礼。 只是视线或多或少的,都会往阮白白那瞥。 阮白白倒不觉得一堆人类的后脑勺有什么好看的,更没把那些看过来的视线当一回事,只兀自仰躺在齐修晟怀里,兴致勃勃地伸爪拨弄自己帽子上挂下的两颗毛球。 要说之前她还心心念念惦记着吃的话,自从有了这顶同样大红的喜庆帽子后,阮白白就分了一半心思去玩了。 不得不说,这两颗挂下来荡悠悠的小球可比之前太妃给她的那颗毛线球好玩多了,怎么会有那么聪明的人类把小球挂到了帽子上! 齐修晟在龙椅上落座。 简单几句贺词,宴会便算开始了。 歌姬舞姬鱼贯而入,或于台边弹唱,或于台中翩舞,宴会的气氛便一下就上来了。 阮白白盯着台上穿着艳丽的舞姬们看了会儿,又把目光落到了案桌上的十几道冷食上。 吃的倒好像还是那些个东西,只是摆盘要精致上不少。 但阮白白就喜欢这些看起来漂漂亮亮的东西。 “猫猫可以吃东西吗?”阮白白扭头小声问齐修晟。 “孤何时没给你吃过。”齐修晟抬手取了块阮白白盯了好几眼的小圆饼给它。 阮白白顿时两只前爪抱住小饼,乐呵呵地一笑,“这不是问问嘛。” 到底是齐修晟的东西,这里又有这么多人在,直接伸爪子去拿这种事情,阮白白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虽然就跟齐修晟说的一样,在吃这方便,他还真从来就没少过她什么。 然而,就在齐修晟递圆饼给阮白白的下一刻,一旁太后的视线就看过来了。 她蹙眉道,“你就给猫吃这种东西?” 刚张嘴咬下一口圆饼的阮白白:……? 什么叫这种东西? 她抱着饼扭头望向太后,还不忘嚼嚼嘴里的饼皮子,仔细品了品。 这不是挺好吃的吗? 齐修晟掀了掀眼皮,回看过去,“孤的猫,自然是孤想喂什么,便喂什么。” 太后见阮白白当真吃了齐修晟给的圆饼,又被他这样说,当即就被气着了,面色愈发不悦,“你养猫就是这般养的?” 说完,许是意识到自己态度有些不对,太后又缓了缓语气,“你既养了它,就该对它负责,如此随意妄为的行径,由小见大,如何当得起一代帝王?” “孤还真不知,坐这皇位还与养猫能扯上什么联系来了。”齐修晟神色淡淡,压根没将太后的话听进去。 “况且,母后也说是孤养的猫了,孤待它如何,似乎与母后并无什么干系。” “你……”太后捏着琉璃珠的手一紧,拧眉还想说什么,却被她身旁的太妃拦下。 “姐姐莫要生气了,免得气坏了身子,”太妃拍拍太后的手背,以示安抚,又温声替齐修晟解释道,“或许陛下只是不知该如何养猫,不是故意的。” “更何况,现在还在宴席上,底下众人都看着呢,实在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届时若传出了什么姐姐与陛下不合的传闻来,只会对姐姐与陛下不利。” 太后被太妃说得略有迟疑,转念一想,觉着也是,他们母子俩间的争斗归争斗,可不能便宜了其他人,便耐下涌上心头的怒火,转而回拍几下太妃的手,眉眼舒缓,“予无碍,让你担心了。” 每每对上齐修晟这么个半途领来的儿子,她都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火,真真是要被气个半死。 她怕是上辈子欠他的。 齐修晟见太后那边安分下来,便也没再说些什么会刺激到太后的话。 毕竟他也不想真把太后气出什么毛病来,让她本就抱恙的身子雪上加霜。 但,倘若不是他当初规劝太后远离太妃无果,甚至太后还三番两头地召见太妃陪驾,她的身体也不会在短短几年时间内恶化得这么快。 齐修晟对太后自然也是有些不悦的。不悦她宁愿相信一个对她另有所图的外人,都不愿相信他。 阮白白见太后不说话了,也就把目光收回来,转而津津有味地去看底下换了一波的琵琶表演。 几位身姿妖娆的女子身着厚实的纱衣,半遮着面,坐在台上盈盈弹奏。 “那个东西发出的声音好好听。”阮白白听着听着就忍不住跟齐修晟分享。 “嗯。那是琵琶,一种乐器。你若感兴趣,明日孤让人给你找一把来。”齐修晟见阮白白爪子里的圆饼吃得差不多,又随手给她塞了颗绵苹果。 “其实我就是说一说,也没有很感兴趣。”她也不觉得自己这两只爪子能有人类的手指那么灵活。 身上红彤彤的阮白白抱着同样红彤彤的绵苹果,顿时就有些乐不可支,于是又仰头问齐修晟,“我现在是不是很红?” 阮白白眨眨蓝眸,“变成红色的猫猫了?” “是很红。”齐修晟抬手,唇角微勾,隔着厚帽子揉了揉阮白白的脑袋。 “今日是一只喜庆的吉祥猫。” 阮白白更高兴了,露在小袄外头的蓬松猫尾甩了甩,当即就把爪子里的红苹果咬了一大口。 太后对这千篇一律的宴席其实不怎么感兴趣。她之所以今日会过来,其实主要就是想瞧一瞧她这儿子对猫如何。 原本她见齐修晟给猫喂食圆饼还有些不高兴,但此时见了一人一猫的互动,心下又有了些波动。 太后自然是知晓齐修晟为了登上这皇位,背后到底付出了多少艰辛。甚至少不了她当年的推波助澜,才养成了他如今这副万人嫌的死性子。 但,就在齐修晟低眸与猫互动时,太后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还未被她强行注射蛇血,心底也还怀着一份温柔的冷宫少年。 她看阮白白开始埋头啃苹果,忍不住又对齐修晟开口道,“你就不能喂它点正经东西?” “正经东西?”齐修晟侧眸看向太后,面不改色,“母后想孤喂些什么正经东西?” 齐修晟觉得今晚太后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 太后自从身体抱恙,对任何事物都是兴致缺缺的模样,即便是向来讨她喜爱的太妃,也只能勉强哄出她一个笑来。而今晚,她对阮白白的关注……着实多了些。 原本齐修晟还以为太后只是单纯地在针对他,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太后清咳一声,“就,鱼啊肉啊什么的。猫不都喜欢吃那些东西么。” 左右不会喜欢吃什么饼或是果子。 然而,太后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齐修晟怀里正捧着苹果啃得欢实的阮白白,又有些不确定了。 可,一个苹果而已,吃得这么香? 太后眉心微隆,“你平日里是不是苛待它,不给它吃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曲子衿”的十瓶营养液~ 第28章 我家的 坐在太后身侧的太妃自然也察觉到太后对阮白白的关注了。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思索。 ……莫非,太后这是瞧上这只猫了? 太妃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隐下眸中的情绪。 也罢,一件披风而已, 她也不是非要不可。不过, 她得好好想想, 如此一来,其中能有什么值得她利用的点了。 “它平日里吃的大鱼大肉不少了。”齐修晟如此陈述。 太后光明正大地打量不多时就已经把大半个苹果啃下肚的阮白白, “那怎的今日……?” 她还以为齐修晟虐待猫呢。 “它先前没吃过圆饼, 新奇而已。”更何况,虽不知为何阮白白可以吃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但既然它要吃,齐修晟自然也不会拦着。 太后颔首以示明了, “行罢。” 但太后想了想, 又觉得就算是新奇, 也不该吃这么多饼或是果子,于是朝阮白白伸出一只手,矜持道, “小家伙, 要不要来予这里, 予喂你些肉吃?” 阮白白一听到肉,嘴里还嚼着苹果呢,一双圆溜溜的蓝眸就忍不住望向了太后。 齐修晟:“……” 他扯开唇角,凉凉道,“母后,您那边有的菜肴,孤这里也有。”他的猫, 又何须别人来喂。 太后的视线却压根没分给齐修晟丝毫,径直对着阮白白笑了笑,“要不要过来?” 太后继续诱哄道,“予对这些吃食不甚在意,他舍不得给你吃的,予都给你吃。” 阮白白咽下嘴里的苹果肉,顿时就有些兴奋地叼着苹果核想过去。 但刚起了个身,她又下意识地仰头去看了眼齐修晟,见后者脸色隐约有些难看,便偷摸着宽慰道,“我去那个人类那里吃她的东西,这样你就能多吃一点了。” 反正那个人类说她不喜欢吃……多浪费啊!她不吃,猫猫来吃! 正好齐修晟能多吃点,多长点肉! 齐修晟眯了眯眼,面无表情道,“孤不缺这点吃食。” 阮白白却压根不听,只兀自抬爪拍了拍他的手臂,“就这样了啊,那我先过去吃。” 说完,不待齐修晟反应,就扭头乐颠颠地一个起跳,精准蹦到了太后的案桌上。 齐修晟额角一抽,拧眉道,“回来。” 阮白白回过脑袋,刚想张嘴想对齐修晟说什么,嘴里就被太后用玉筷喂了口牛肉。 太后悠悠望向齐修晟,抬手拍了拍阮白白的脊背,示意它慢慢吃,“陛下何必着急,予又不会对这猫儿做些什么。喂些肉而已。” 她仔细瞧着阮白白身上这套小衣服的精细做工,又夸了句,“不过,你近来的喜好看来有所提升。予看这猫儿身上的这套就不错,喜庆又讨喜,难为你费这个心思。” 她这个儿子往常哪里有这般审美,惯来都是送来什么穿什么,就跟没长眼睛似的。 齐修晟:“……孤的猫,孤乐意费心思。似乎与母后无关。” 太后才不管齐修晟高兴不高兴,兀自伸手小心摸了把阮白白的脑袋,接着夸赞道,“这猫被你养得确实不错。”甚至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反正隔着一顶厚帽子,阮白白也就随便太后摸,蹲坐在案桌上,鼓着腮帮子嚼肉。 “看,它在予这待着不也挺好的。”太后扬眉看向齐修晟。 齐修晟抿唇不言。 太后难得见齐修晟这副模样,只觉有趣。看他也没先前那般碍眼了。 太妃从自己的思索中回过神,对太后笑道,“姐姐,这猫是与姐姐有缘呢,妹妹先前想亲近它,它还有些不乐意。” “是么。”太后的目光落回在阮白白的身上,眉眼松和了许多。 “是啊。”太妃自然是点头附和。 几人说话间,阮白白已经自顾自吃了不少东西。 由于之前还被齐修晟喂过一个圆饼和苹果,一时间就有些撑着。 她踩在太后的案桌边,仰头去看没隔多少距离的齐修晟,慢吞吞道,“我饱了。” 阮白白不仅吃饱了,可能之前吃得太快,而身上的小衣服又太厚,甚至还有点热。 此时底下的宴会也进行得热火朝天,朝臣们推杯置盏,夫人们也开始笑盈盈地相看起对家的公子小姐,开始明里暗里地打听。 阮白白的思绪也变得有些迟钝,她思索了一下,对齐修晟说,“我可以出去走走吗?这里好像有点热。” 太后见阮白白明显想回到齐修晟那去,顿时心下遗憾。 她都还没来得及多摸几下呢。 “姐姐,您若喜欢猫,不如妹妹为您寻一只来?”太妃拉过太后的一只手,吸引了太后的注意力。 太后无奈一笑,“不必,予这什么身子你还不知道?哪还有精力养猫呢。” 齐修晟伸手把阮白白抱过,又替它摘了帽子,“热?” “热。”阮白白点点脑袋。 “孤陪你出去?”齐修晟问。 阮白白摇头,“我可以自己去。” 她这么大只猫猫了,散个步而已,哪里还需要人类专门陪着。 如今阮白白在整个宴会上露过了脸,想来应当也不会出什么事,齐修晟便也随它,“记得在宴会结束前回来。” “好,我就出去一会儿。” 话音未落,阮白白已经跳下高台,无视一路试图蹲下逗她的公子或小姐,径直跑到了宴厅外边。 正巧一阵冷风吹过,瞬间就把阮白白原本有些昏昏沉沉的头脑刮得十分清醒。 她立在寒风中抖了抖身体,这才慢慢悠悠地随便选了个方向走去。 而宴厅内,阮白白离开后,太后也没了继续坐下去的兴致。跟太妃随意说了几句话后,便也起身离开。 只不过太妃想跟上送太后回寿康宫,却被拒绝了,“予想独自走走,难得出门,也正好透透气。” 太妃微愣,自然是笑着应允,“姐姐说的是,既然出来了,自然是多走走的好。” “那妹妹就不跟着了,姐姐多注意些,莫在外头着凉了。” 太后接过宫女递上来的暖手炉,也跟着笑道,“予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要你操心呐?” 说着,太后又侧头,对齐修晟缓缓道,“陛下那猫予欢喜得紧,还望陛下悉心照料。” 齐修晟眉峰一挑,今晚不知道第几次宣誓主权道,“孤的猫,实在无须母后挂心。” 要不是知道太后向来没有养宠的心,他甚至怀疑太后是不是明里暗里在暗示他些什么。 “予也就是随便说说。”太后捧着暖炉,端着仪态迤迤然转身离座。 太后可以说走就走,但太妃为了避免落人口舌,向来都是将礼数做得周全,因此她稳稳当当地继续坐着,时不时再笑着同身旁的宫女闲聊两句,一副怡然模样。 但,龙椅上的齐修晟就渐渐没了耐心。 如果放在往常,一般他没了耐心后自然会离去。 可阮白白刚走不久,一会儿定然还会回来寻他。 齐修晟一手捏着空酒盏,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台上舞姬的律动,只觉得这些废物平日里怕是没少偷懒,连动作都做不到流畅自如。 另一边。 阮白白没凉快多久,就又觉得热了起来。 她只好晃晃悠悠地进了一处湖边的凉亭里蹲着吹冷风,想让自己冷静冷静。可吹着吹着,又感觉到不对。 阮白白狐疑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身体。 是啊,明明爪子上没套着衣服啊,怎么爪子也开始热乎乎的了? 就在阮白白迟疑的时候,天边原本遮住月亮的云层不知何时飘了开去,露出了圆圆的月亮。 然后正观察爪子的阮白白就失去了意识。 阮白白再醒来的时候,身边坐了个人。 “你醒了。” 阮白白闻声扭头望过去,发现还是个熟人。 此时的阮白白还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只坐直身子,看看周边的环境又看看太后,神情有些茫然。 太后心下无奈,这是睡懵过去了么。 她慢条斯理道,“这宫里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安全,今日又来了许多朝臣的家眷,人多混杂,日后可别再这般了。若是觉着乏累,大可让宫人领你去偏殿休息。” “哦。”阮白白眨眨眸子,乖乖应下,“知道了。”可是她之前没有想睡觉的,不知道怎么就睡了过去。 ……等、等等。 阮白白迟疑僵住,终于察觉到了那么一丝不对劲。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果不其然已经变成了人类。身上还穿着放大版的整套红彤彤小袄。 阮白白伸手扯了扯衣服,厚实的触感跟之前当猫的时候差不多。 ——还、还挺神奇? “你这小丫头,看着倒是个腼腆的,怎的身边没带下人?”太后想了想,又问,“你是哪家的?” 如今天色暗了下来,太后的视力又算不上多好,她并没有注意到阮白白身上穿了些什么。 只是阮白白被养得圆润的小脸衬着同样圆溜溜的眸子,再配上小袄领口软乎的白毛,就显得格外玲珑可爱。 “什、什么下人?”阮白白在太后的连续逼问下撑不太住,小声道,“我就是我自己家的啊。”不然还能是哪家的。 “那你……”太后还想再问,阮白白却心虚地不敢再待下去,硬着头皮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站起身迈开两步,又回过头,试探着对太后挥了挥手,“再见?” 太后微怔,而后失笑,“好,再见。” 这孩子,怎的还莽莽撞撞的。 不过,太后为了守睡着的阮白白,在外边逗留的时间有些长,也确实是该回去了。 而那头的阮白白刚没走几步,迎面却又撞上了宋晚章。 宋晚章不动声色地打量几眼阮白白,清浅笑了声,主动开口道,“姑娘可是迷路了?” 这片湖离宴会场地并不算太远,但周边有着许多弯弯绕绕的小道,如果从宴厅那边出来,不小心走到这来回不去也是常有的事。 阮白白不答话,宋晚章却没有丝毫尴尬的意思,兀自继续笑问道,“算算时辰,贺元宴结束还有段时间,姑娘可是贺元宴上的宾客?” 宋晚章并没有跟随太妃去到宴厅,但对贺元宴还是有些了解的。后宫中嫔妃这个时辰还另有宴会,那能出现在这的阮白白,定然就是朝臣家眷了。 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他自然不会放过能获得一位可能是大员家千金小姐好感的机会。 阮白白:“……” 一个刚走又来一个? 阮白白停在原地,抿着唇,心底却有些紧张。 会认出她吗?看他这副样子……好像没有?可万一猫猫一说话,这个人类认出来,然后把猫猫抓去炖了吃了怎么办? 听说有些人类对有着神奇力量的东西非常向往,动不动就吃掉的。 阮白白实在是有些苦恼。 怎么好像每次她变成人都没什么好事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媗”的4个手榴弹~破费啦~ 另外再加一更(*/\*)以后的更新时间还是晚六点噢~ 第29章 多喝热水 “……姑娘?”宋晚章的笑容收敛了几分, 以为是阮白白不太相信他,便道,“若是迷路了的话,我可以领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他原本看阮白白这副懵懂的样子, 以为很好哄, 看来还是不可貌相。 阮白白见宋晚章似乎是没认出她的样子, 悄松了口气,而后摇头, “不。我没有迷路, 只是随便逛逛。” 宋晚章怔了怔,接着又是一笑,“这样,那是我误会了。不过姑娘家的若是出门, 还是要带点下人的好。” 一般能有资格进宫参加宴席的朝臣都是三品以上, 其家世自然不会有多差。公子们便也算了, 但小姐们似乎都会带上几个下人在身边。 如阮白白这样一个人在外闲逛的,实在是少数。因此他看到阮白白的第一眼便以为她是迷了路。 阮白白点头,心下却不是很懂为什么太后和宋晚章一个两个的都要她带人, 她熟悉的人类只有齐修晟一个, 可齐修晟平时那么忙, 又哪里会每天每天跟着她。 宋晚章沉吟片刻,却是再次重复道,“……姑娘,你真的没事吗?” “若是觉着不舒服,可以直说,我并不会对姑娘做些什么。” 阮白白奇怪反问,“……我为什么要有事?” 不过, 宋晚章那么一说,阮白白倒还真感觉有些不对,她细细感受了一下,然后诚恳道,“好像是有点热。” “可能我刚刚东西吃多了,吹一会儿风就好了。” 宋晚章轻咳一声,委婉道,“可我看你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我的样子,不寻常?”阮白白一愣。 她能有什么不寻常,她感觉自己很好了,除了热一点完全没有其他毛病。 宋晚章抬手隔空指了指自己的脸,“或许你可以试一试?” “试什么?”阮白白学着宋晚章的动作迟疑抬手贴脸,然后被自己脸上的温度吓了一跳,“好烫。” 宋晚章无奈叹气,“所以你真的还好吗?” 阮白白现在也不确定了。 她以前的体温从来没有过这么高,于是挠挠头,“……我不知道。” 阮白白变成人类也才第二次,因此也不知道这种情况算不算正常。 “你这副模样回去你的家人会担心的,不若跟我去一趟太医院瞧瞧。”宋晚章又邀请道。 如果先前还只是想顺便取得阮白白的好感,以便日后的不时之需,但现在,他也是真的担心她出了什么问题。 毕竟阮白白的脸……十分得红,看样子就像是发热了。 “太医院?”阮白白想假装自己懂,却又真的不是很懂,于是纠结片刻,只好虚心求教,“是什么?” 为什么生病了要去哪里? 在阮白白的印象里,生病应该是在窝里休息的,而不是到处走动。 宋晚章微微讶异地看她一眼,而后迅速敛去所有情绪,温声道,“是看病治人的地方。我带你去罢。” 阮白白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个状态好像也不能回到宴会厅里去见齐修晟,也就同意了,“好,那就麻烦你了。” “那姑娘跟我来吧。”宋晚章转身带路。 阮白白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跟上。 她之前还懊恼碰到了宋晚章,现在却觉得自己也太不应该了。人家上次就很温和地听她诉苦,她早该摆脱对他的偏见才对。 “……这位姑娘,先前可有吃过什么东西?”老太医收回把脉的手,询问。 阮白白稍稍一愣,而后如实陈述,“我吃了一个圆饼,一个苹果,一些牛肉和羊肉,还有鱼肉……和两片青菜。” 老太医听得认真,手中记下阮白白说的几样食物,端详片刻,“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相克的食物。” 或者说,这些日常的吃食即便有着微弱的相克,但相克使得身子应激到这种程度,实在不太应当。 一旁的宋晚章却忽地意识到什么,定定看了阮白白几眼,又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这样,老夫先给你开个方子试试,回去多喝些热水,将毒素从体内排出来,便也就好了。”老太医只能看出来阮白白是吃了些什么东西引起了身体的排斥,但具体的,还真没法确定。 他甚至不能确定阮白白是单纯的食物中毒,还是误食了什么带有毒性的药物。 “多喝热水?”阮白白迟疑。 “是,如今你的身体出现排斥反应也是好事,若是长期日积月累,神不知鬼不觉地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才是最难办的。”老太医抚了抚花白的长须,叹道,“小姑娘还是底子好,胡吃海喝也有身体兜着,这次没什么大事,约莫等毒素出去了,你这烧热也就褪了。” 说着,老太医又看向全程不发一言的宋晚章,笑道,“宋公子还是那般热心,竟还亲自送这姑娘来太医院。” 阮白白也跟着看向宋晚章,此时脑袋也已经热得晕晕乎乎,她露出一抹略带憨气的笑来,点头道,“对,谢谢你。” 宋晚章颔首一笑,温润道,“路上碰见这位姑娘觉得有些不对,以防万一还是送了过来。身体重要,应该的。姑娘不必言谢。” 前一句是对老太医的解释,后一句则是对阮白白道谢的回应。 老太医颇为欣慰,“宋公子惯行善事,日后会有好福报的。” 宋晚章但笑不语。 老太医在闲聊的时间里写好了药方,又确认了一遍,这才交到阮白白手中,“喏,拿去,照着方子熬些清凉解毒的温和药材,再多喝些水,回去躺着休息些时日,保管没几日就又活蹦乱跳了。” 阮白白眨眨眼,慢半拍地伸手接过药方,“谢谢。” 老太医笑眯眯地,“不必客气。姑娘到底是在宫中吃出了点问题,老夫本就是为宫里头看病,实属本分。” 宋晚章见事情已毕,阮白白的脸又已经是红扑扑的一片,便站起身道,“麻烦先生了,如今天色不早,先生先去休息,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诶,好。”老太医应下,也跟着起身,把宋晚章和走路步子都开始飘忽的阮白白亲自送出太医院。 “记得多喝水啊小姑娘。”他再次叮嘱。 “好。我会的。”阮白白弯起眉眼,手里捏着薄薄的的药方纸,软乎乎地对老太医笑。 宋晚章把阮白白带离太医院,接着阮白白却发现两人走的似乎不是来时的路。 “我们要去哪里?”阮白白左右看看,发现是自己完全陌生的环境,就皱起眉头,有点不太情愿了。 她还记得齐修晟让她不要离开太久,走得太远了他会担心的。 “去给你煎药。”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宋晚章与阮白白并肩走着,面上没什么表情,神色平和。 “煎药?”阮白白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纸,“这个吗?” “对。” 阮白白迟疑,“可是刚刚那个人说要我回去再吃药,吃完就休息。”难道在宋晚章那里休息吗。感觉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宋晚章侧头看了眼阮白白,轻叹了声,“……你觉得,就你现在这幅样子,还撑得到回去吗?” 宴会没有结束,皇恩浩荡,朝臣家眷参与便是荣幸,宴会中途出来便算了,自然不得提前离场出宫。 阮白白这幅样子,显然是不适合回到宴厅继续参与。而她身边又没带着下人,宋晚章想着阮白白在家中可能不受重视,便干脆好人做到底,将能做的都做了。 阮白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很烫。 她迟缓地思考了一下,“其实,好像除了烫一点,我感觉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是热得有些难受。 只是宋晚章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还带着她忙前忙后,阮白白实在不太好意思辜负他这份心意,不然其实是觉得去到湖边吹吹冷风应该就没事了的。 说话间,两人就已经进了太妃的住处。 这里毕竟给阮白白留下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因此阮白白在踏进门槛的时候还有些犹豫,做着最后的挣扎,“我,我就这样进去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不会,太妃去参加宴席了,如今不在这里。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看过那方子了,药不需要煎许久,等等便好。”宋晚章拿过阮白白手里的药方,先一步跨过门槛,径直往里走去。 “进来罢,不必客气。殿内还有许多宫人,也不算我们独处一室。” 阮白白听太妃不在,顿时悄松了口气,跟着宋晚章进去,却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他们两个不能独处一室。不过想到人类好像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规矩,她也就没问了。 但,在阮白白一路跟着宋晚章进药房后,宋晚章忽然停下了步子。 阮白白疑惑看他,“怎么了?” 宋晚章侧眸,“……不过,虽然此次我将姑娘带了过来,日后,不该吃的东西还是少吃为好。” 阮白白一怔,“什么。” 然而宋晚章却没说什么了,只让阮白白去一边坐着。 阮白白在小凳子上正襟危坐,望着宋晚章在小灶台上拿出一个药罐开始动作。 进了室内,她的脑袋好像比之先前更加晕乎,眼前甚至浮现出了隐隐约约的雾气,视线都看得不清切起来。 阮白白蓝眸朦朦胧地定在宋晚章温润如玉的背影上,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又忽地想起了齐修晟。 人类跟人类,明明是同一个种族,也是有这么大差别的。齐修晟就总是板着张好看的脸,还很凶的样子。不过看起来凶,可齐修晟还是一个很好的人类的。至少阮白白觉得,齐修晟跟外表一点都不一样。 一想起齐修晟,阮白白就又想起他之前叮嘱自己不要跑太远,一会儿就回去的——甚至还是她自己主动承诺很快回去。 于是阮白白这么想着,就略忧心地开口问道,“宴会快结束了吗?” 猫猫可不想变成一只不遵守诺言的猫猫。骗人是不对的。 宋晚章没有回头,“应当快了。” “姑娘放心,我会让宫人将你送过去的。” “送到哪里去?”阮白白歪了歪头,好奇问。 宋晚章闻言有些奇怪,面上却是不显,“自然是宫外。” ……宫外? 阮白白脑袋忽地清醒了一瞬。 把她送出去?那齐修晟怎么办! 阮白白小心翼翼地瞥向正在生火的宋晚章。 虽然感到有些抱歉,但她还是屏住呼吸,悄悄站起身,一步,两步,正对着宋晚章逐渐往后退。 在出门的瞬间,阮白白顶着不太清醒的头脑,转过身就往外冲去。 第30章 满足一个愿望 阮白白跑是跑出来了, 但,出了太妃的住处,却觉得自己好像更热了。 阮白白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宴厅跑,手上不自觉扯开了点小袄的衣领, 张嘴喘气。 她有点后悔了。 刚刚宋晚章明明是为了她好, 她就这么跑出来……不仅宋晚章那边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她自己似乎也到不了目的地。 阮白白有些迟钝地开始反思自己之前为什么那么不清醒,说跑就跑了。 当了一只没礼貌的猫猫, 还自作自受? ……下次再跟宋晚章道歉吧。她这么想着。 阮白白的步子逐渐慢了下来, 她扶住小道旁的一棵树,低头,眼前一阵阵发黑。 阮白白在树边停了不知道多久,从站姿变成弯腰, 再变成抱膝蹲坐, 最后变回一只猫, 身边终于落下了一双黑底金纹的锦靴。 她迟钝地看看鞋,觉得有些眼熟,又扭回脑袋看看自己已经恢复成猫爪的四肢。 哦, 猫猫变回来了。 “孤在宴厅等你等了那么久, 你就蹲在这‘散步’?”齐修晟语气不明。 阮白白仰起脑袋看他, 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影是齐修晟,她缩了缩身体,小声道,“对不起。我想去找你的,但是走不动了。” “走不动?” 阮白白点点头,但不是很想继续说话。 原本单纯的热已经变成了闷与晕,让她很难受。甚至本来想找的齐修晟出现在了眼前, 阮白白也没什么兴致了。 齐修晟把阮白白从地上拎起来,刚上手,便发现了不对劲,他蹙起眉,“你的体温,似乎有些过于高了。” 哪怕阮白白在他手里向来是温热的,但这次,已经不能算温热,而是滚烫。 “我生病了。”阮白白闷闷道,“有个人类说我吃了不好的东西,要多喝水。” “可是这里没有水,也没有药。” 齐修晟没有追问阮白白中间遇到了什么人类,只将已经在地上蹲得有些脏兮兮的猫抱进怀里,接着从腰间摸出把软刀,直截了当地在指尖一割。 阮白白愣愣看着齐修晟修长的指尖溢出鲜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齐修晟要这么对自己,但……“你受伤了。” 阮白白忍着难受,眨眨眼,“要猫猫给你舔舔吗?舔舔就不疼了。” 齐修晟阖眸将指尖凑到阮白白的唇边。 阮白白叹了口气,有气无力耷拉在脑袋上的猫耳都抖了两抖,语调轻飘地指责道,“你真是让猫猫不放心。” 但,指责归指责,阮白白却还是认认真真地伸出小舌头,把齐修晟指尖那道伤口仔细舔了舔。 略带铁锈味的血渍自然而然地进了阮白白的嘴里,她皱起小脸,刚想“呸”几下,一只手却率先一步捏上她的下巴,强行合上她的嘴。 阮白白:……??? 她震惊睁大眼,缓缓望向齐修晟,圆溜溜的蓝眸充满了不敢置信。 猫猫给你舔伤口,你居然、居然这样对待猫猫? 他对得起她吗?! 齐修晟见阮白白喉间滚动了几下,想来应该是将血咽下了,这才松开手。 阮白白依旧瞪着他。 齐修晟扬眉,“怎的,孤捏捏你下巴还不行了?” 阮白白:“……行。” 怎么不行。当然行。 到底是自己目前的衣食父母,阮白白忍了。 阮白白趴在齐修晟的怀里,本来是准备好好修生养息,让自己的身体冷静一下的,但,趴了会儿,又觉出不对来。 怎么,怎么好像,热也不热了,晕也不晕了? 阮白白团在身子边的蓬松猫尾忍不住晃悠两下,迟疑再迟疑。 但,她仔细感受,却真的没能感受到之前那股难受了。 ……猫猫的病好了? 这么快? 阮白白顿时扬起上半身就趴到了齐修晟的胸口,兴冲冲地仰头对他道,“我好像不难受了!” 她眸子晶亮,“好神奇!” 齐修晟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的样子,只抬手抚了抚阮白白的脑袋,唇角微勾,“嗯,不难受便好。” 阮白白身体一舒服,心情跟着好起来不说,胆子也大了起来,她乐颠颠地抬爪碰了碰齐修晟的唇,不假思索道,“你笑起来真好看!应该天天笑才对!” 齐修晟眸子一闪。 阮白白也跟着一愣。 她小心翼翼收回爪子,有些懵地思考了半晌,才恍然意识到什么,诚恳道歉,“我忘了我的爪子不干净了,对不起。” “那我给你摸回来?”阮白白积极道。 “……不必。”齐修晟侧眸挪开视线,“下次记得把爪子擦干净。” 其实,他可以容忍阮白白在他怀里扑腾,已经是极限。 他方才的反应并不是想到阮白白的爪子碰过地,而是脸部,对于齐修晟来说……有些过于亲密了。 但,在阮白白开口后,他又莫名说不出什么让它以后不要随意碰他的话。 “好。”阮白白当然是乖乖应下。 她安分在齐修晟怀里待了会儿,忽然注意到齐修晟走路的方向好像不是宴厅,也不是他们住的地方,就又好奇问,“宴会结束了吗?” “嗯。他们大多在府内还有一次聚餐,再拖下去时候不宜。” 这会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若不是新元节本就有守岁的习惯,或许一些人都已经到了要入睡的时间。 阮白白瞅了瞅四周完全陌生的道路和殿宇,“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阮白白并不困,但之前每次天一黑齐修晟就让她睡觉的,今天居然主动带着她逛? 想想还有些不可思议。 齐修晟托着阮白白的软下巴朝一个方向转去,“那座最高的楼阁。带你上去看看。” 阮白白恍然,而后一本正经点头,“去看看。” 虽然阮白白不知道那座楼有什么特殊的,需要齐修晟这么远过去看看……但,他想看,阮白白当然也不会拦着。 就当去吹吹冷风了。 不过,原本只想着陪齐修晟看看的阮白白,在望到底下数不尽的宫殿小道,甚至于宫墙外的繁华街道时,瞬间就亢奋了不知道多少倍。 反观齐修晟,神色淡淡,更像是那个陪同来“看看”的。 “那些亮亮的是什么?”阮白白伸爪指向宫外那片张灯结彩的街巷屋檐,猫耳竖起,剔透的眸子里也倒映出璀璨的色彩,“好漂亮!” “是灯笼。今夜养心殿里有布置。”齐修晟的目光也落在了宫外。 这座楼阁是宫内唯一能俯瞰小半个京城的地方。 “还有好多人啊。”阮白白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那一条条街道上因距离太远而显得有些模糊的场景。 “嗯。” “那边好热闹,”阮白白鼓起脸,“怎么我们刚刚一路走过来都没多少人。” 好像就之前参加宴会的时候人多一点,但离开了那片区域,走完一条道都不一定能碰到一个人的。 “宫中没多少人过新元节,到了休息的点,自然便都去歇息了。”齐修晟解释。 且宫人伺候贺元宴已是操劳,若无其他要事,今日宫内的宫人都是特许可以早早回房的。 阮白白好奇回头看他,“为什么这里的人不过节?” 齐修晟阖眸,微风吹过,束下的墨发有几缕被拂到了前侧来,映在他明朗的侧脸边,“因为今日是团圆欢聚的日子。” 宫中的人又哪里来的亲人可以团圆欢聚,自然是不过的。 齐修晟语气并无什么波动,但阮白白却硬生生从中听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孤寂来。 “那猫猫跟你一起团圆啊!”阮白白没多思考就把猫爪搭上了齐修晟的手臂。 这有什么好伤心的! 齐修晟唇角微微抿直。 阮白白没察觉到不对,兀自转移话题叹道,“不过说起来,我还没去过你们人类的街道呢,要是有机会可以去逛逛就好了。” 阮白白说着说着,就有些真情实感地感慨,颇为留恋地又瞅了几眼街道上攒动的人群,“真是热闹。” 猫猫也想跟着一起热闹。 过了片刻,阮白白听齐修晟开口道,“今日虽无宵禁,但时辰也不早了。” 不知道是不是冷风吹了会儿,齐修晟的嗓音都带上了几分低沉的哑意。 她琢磨了一下齐修晟这话的意思,觉得这应该是在拒绝她刚才说想去的话,顿时大度道,“其实猫猫也没有特别想去,” 本来也确实没有特别想去,就一点点而已,去不去也无所谓。 齐修晟没有再接阮白白的话,只是抱着她转身,往楼下走去。 阮白白一怔。 ——就这么回去了? 好突然啊。她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眼。猫猫都还没看够呢。 不过,今天晚上确实饱了眼福,于是阮白白在一番思索过后,干脆自顾自在齐修晟怀里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安安稳稳地准备开始酝酿睡意。 反正看样子一会儿齐修晟肯定是要带她回去睡觉的,阮白白想让今天的齐修晟高兴一点,那早睡也没什么。 然而,出乎意料的,齐修晟在下楼后并没有带着阮白白往回走,而是又走了一段陌生的路,直到在宫人的簇拥下上了辆简单的马车。 “陛下,起行了?”门外传来车夫的一声询问。 “嗯。” “驾。” 阮白白探出半个脑袋,眼睁睁看着景色在窗外渐渐倒退。 现在别说睡意,她没直接从齐修晟怀里跳出来都算克制。 阮白白心底有个模糊的猜想,却又不太相信是真的,于是伸爪扯扯齐修晟衣角,试探问,“……不是,不出去?” 之前不是还说时间已经很晚了? 齐修晟单手撑着下颚,眸子半阖,随意道,“你想的话,也不是不能出去。” “今日是特例,满足你一个愿望。” 阮白白:……特例? 她眨眨眼,再眨眨眼。 那、那猫猫不想出去,猫猫想要永远吃不完的肉和鱼当愿望,可以吗? 第31章 许愿 齐修晟将绣有金线龙纹的皇袍换了相对普通的锦衣, 这才带着阮白白在一处人相对少些的巷边下车。 阮白白两只前爪扒拉着齐修晟的衣领,一双眸子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热热闹闹的街道,“好亮!” 从阁楼上往下看就十分漂亮的街巷,现在身处其中, 数不尽的大红灯笼贯穿街头巷尾, 摊贩上还有花灯炮竹等小物件、孩童绕街嬉闹, 人群熙攘,人们身上或简单或华贵的配饰映着四处照来的光彩, 愈发旖丽炫目。 “我以为你们人类晚上都要睡觉的。”阮白白看了会儿, 又仰头望向齐修晟,压低了声音说悄悄话。 齐修晟抱着阮白白随入人流,缓步走着,眉眼隐约都柔和了些许, “今日不一样, 大多数人会守岁。怀着一种美好的祝愿, 清醒着等待天明。” 周边嘈杂,齐修晟的声音并不起眼,也没怎么有人注意到这一人一猫的组合。 不过嘈杂也并不妨碍阮白白听清。 “那我们也守岁吗?”阮白白回忆起之前在阁楼, 齐修晟好像说过几句相关的, 又升起了几分好奇。 今天对人类来说, 是有特殊意义的日子。 哦,对,毕竟之前都没有举办什么“宴会”,偏偏今天也有宴会。确实从这个方面看,就足够特殊了。 “你们人类真有意思。”阮白白咂咂嘴,感慨。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每一天,居然还能变出这样的花样来。 阮白白以前在森林里一只猫的时候, 除了四季变幻有点感觉,每天的生活对她来说都差不多。 但人类就不一样啦,能有好多有趣的玩具,好多种类不一样还好看的吃的,连时间都有了自己的意义。 齐修晟不置可否,“是先人有意思。” 换作是他,他是决计想不出这些习俗节日的。 阮白白极为赞同地点点脑袋,这种大家一起不用睡觉出来玩的日子真是太好了。要是能再多点,就更好了。 “……啊,你看那边,是兔子!还有猫猫!”阮白白忽地注意到了一家隔得有些远的花灯摊贩。 齐修晟跟着看过去,了然,“是做成各种样式的花灯。” “也算新元节的一点特色。” “想要吗。” 说着,不等阮白白回答,齐修晟已经脱离人流的前进方向,往有些偏僻的花灯摊贩处走去。 今日既然带着阮白白出了宫,他是自然会让她尽兴而归,能满足的尽量满足的。 更何况,花灯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大物件。 阮白白兴奋应和:“想要!” 街上的花灯摊贩实在是有些多,这家的花灯不算精致,却花样繁多,在巷角占据了不小的地方。 不过或许是地方较偏的缘故,在这家摊子前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大多是男女结伴,姑娘家买着好玩的。 阮白白左右看看,然后小声道,“那你带了你们人类的交易货币了吗?” 之前齐修晟有跟阮白白解释过,人类会进行物品的买卖,用的就是一种通用货币。 说完,阮白白又陷入纠结,“这个灯会不会很贵啊。” “反正,反正你也说了我们住的地方也有,要不还是算了?” 阮白白并不是很想齐修晟把货币浪费在一个看起来除了好看好像没别的用途的灯上面。虽然她有点喜欢这个漂漂亮亮的灯。 “带了。”齐修晟抬手揉揉阮白白的脑袋,唇角勾了勾,“不贵,放心,孤买得起。” 此时摊主正在招待其他客人,暂时没有照顾到齐修晟这边,齐修晟也不急,只带着阮白白绕着摊位走了一圈,好让她将这些花灯看得更清楚。 他手中捏着阮白白的猫爪,垂眸扫过眼前五颜六色的一片,问,“有什么中意的吗。” 阮白白望着琳琅满目的货架,目不暇接,一时还真选不太出来。 就在这时,一名女孩小跑了过来,径直从货架上拿了盏花灯后又一路小跑回去找摊主。 清脆的嗓音传入阮白白的耳朵,“你好~荷花灯要多少文钱?这个是可以放水里飘的那种吗?” 摊主连忙应声,“诶,对,小姑娘,能放进湖里许愿呢,要笔和纸吗?这里有。” “……要!” 阮白白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又仰头跟正看她的齐修晟对视一眼,最终抬爪指向货架上与那小姑娘的同款荷灯,嘿嘿笑道,“那个可以吗。” 齐修晟:“孤还以为你会想要兔子或是猫状的花灯。” 毕竟之所以来到这个摊位,还是阮白白看到了那两盏惟妙惟肖的灯。 阮白白甩了甩身后的猫尾,挺起胸膛,理直气壮道,“猫猫自己就是猫,不需要第二只猫猫!” 至于兔子……阮白白想了想,“兔子也是白的,猫猫也是白的,其实也差不多。” 其实阮白白还真的挺想要那只白乎乎还圆滚滚的兔子。 但,荷花灯可以许愿……那就还是荷花灯吧。 阮白白有自己的小心思。 齐修晟没再说话,只取了一只荷花灯,又取过一只白兔灯,一起提在手里去找摊主结账。 阮白白愣了愣,疑惑歪头,“你怎么拿了两只?” 齐修晟结账完毕,单手拎着两只花灯,又接过摊主递过来用于许愿的小纸条,却是没回之前那条人挤人的街道。一边往湖边走去,一边淡声道,“你有一只花灯,就不许孤有一只了?” 阮白白恍然大悟,笑了两声,“当然可以!” 说完,阮白白还夸赞道,“你眼光真好,我也觉得这只兔子很漂亮!” 不愧是猫猫捡回来的人类,就连眼光都跟猫猫一样的好! 齐修晟应声,“嗯。” “孤觉着它傻得讨喜。” 阮白白:“……傻?” 她迟疑看看近处憨态可掬的小兔灯笼,怎么看都没能看出“傻”在哪里。 不过,齐修晟都说“傻”了,毕竟今天是人类的特殊节日,阮白白当然要顺着他的意,于是瞅了兔子好半晌,才勉强昧着良心附和道,“……是,是有一点吧。” 齐修晟低眸瞥她一眼,唇角勾起了抹不自觉的弧度。 傻的哪里是兔子。 奈何小傻猫还真猫如其名,傻得没有丝毫自知之明。 但,也确实是傻得讨喜。 阮白白被迫贬低了兔子,又巴巴扭头去看兔子边挨着的莲花灯。 她宝贝地伸爪碰了碰莲花的花瓣。 猫猫的花灯猫猫就不嫌弃——猫猫的荷花灯是全世界最漂亮的荷花灯! “咦,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阮白白从两盏亮盈盈的花灯上挪开视线,然后就注意到了周边的环境竟不知什么时候幽暗了下来。周边人流倒不算少,但比起之前那条就差摩肩擦踵的主街,却是要稀疏得多。 “你要荷花灯不是听了方才那摊主的话么,前面不远处便是京城内唯一可以放流花灯的湖,今夜过去后会有专人处理湖中的花灯。” 阮白白原本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呢,齐修晟一下子说出来,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我想要许愿呀。” “方才那人取莲花灯的时候你一直看着。”之后就选了这莲花。 更何况阮白白那□□裸的眼神,齐修晟想不将两者联系起来都不容易。 说话间,一人一猫就走到了湖边。 来时的路上并不太拥挤,但到了湖边,就又是人挤人的景象了。 放眼望去尽是莹莹的花灯,款式不一,但都逸散着暖黄的光。在黑夜里盏盏相映,湖上岸边,千万盏花灯几乎掩住了湖中的波流。 齐修晟毕竟身上的气度与寻常人不太一样,即便穿着再寻常不过的锦袍,所到之处的人流也依旧不自觉地避开些,与他尽可能保持一段距离。 阮白白被齐修晟放在了湖边,身边递过那盏有她整只猫大的莲花灯。 阮白白仰头去看半蹲下来的齐修晟,目光却是落在他手中的纸条上,“想要什么愿望,孤替你写上。” 齐修晟声音低低的,却一丝不差地传入了阮白白的耳里。 想要什么愿望? 本来还有些小想法的阮白白,此时看着齐修晟手里的纸条,和他低眼一副随时准备动笔的模样,顿时有些迟疑,“……只能写在纸上吗?” 齐修晟抬眼,目露疑惑,“那你想如何?” 花灯许愿,不就是写在纸上的。 虽然齐修晟之前也没放过花灯更甚是许愿,但关于花灯的基本使用方法,还是知晓的。 每年处理这些节日里流放的花灯与孔明灯,都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齐修晟自然会多些关注。 阮白白支支吾吾,“就是,就是,不能把灯放到水里的时候在心里许愿吗?” 齐修晟:……? “你将愿望说与孤听,孤帮你写上,也是一样的。” 阮白白却莫名地抗拒,飘开视线小声道,“可,可是愿望说出来,会不会不灵验了啊?” 齐修晟扬眉,“你不想让孤知道?” 阮白白一个激灵,“不是!” “……是么。”齐修晟似笑非笑。 阮白白顶着齐修晟的视线有些受不住,只好妥协,“那你写吧。” “我想你永远开开心心的。”人类的节日,人类的花灯,在阮白白眼里,当然许愿也是要给齐修晟这个人类许的。 但,本来想得好好的愿望,被齐修晟这个本尊写上去,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齐修晟:“……没了?” 阮白白点点脑袋,“没了。” 这愿望,简单质朴地有些超乎齐修晟的预料。 齐修晟阖眸思索片刻,动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将纸条叠起,递给阮白白,神色在花灯的映照下柔和了些许,“好了。” 阮白白抬爪把叠好的纸条放进花灯的夹层,然后在齐修晟的帮助下把花灯放入河流。 她看着花灯随波逐流缓缓远去,湛蓝的圆瞳里闪着光彩。 回去的路上,阮白白趴在齐修晟怀里,心满意足地咬着麦芽糖画的糖兔子,瞅着齐修晟手里剩下的那只白胖兔灯笼,整只猫都洋溢着高兴。 直到齐修晟抱着阮白白坐上了马车,阮白白还有些意犹未尽地把爪子探向齐修晟拎着的一包糖炒栗子,期待道,“你们人类的下一个节日是什么时候啊?我们还能出来吗!” 齐修晟拦过被阮白白捏在爪子里就想往嘴边塞的栗子,剥开壳,这才把里头还热乎的仁递还给它,“你若想,过几日寻个空闲时间,白日里再带你出来逛一次。” 阮白白眨眨眼,“这个好好吃!” 然后阮白白才注意到齐修晟的话,顿时更加亢奋地扑到了他的怀里,又赶紧调整为乖巧的蹲坐,仰头询问,“真的吗?” 齐修晟笑了笑,将手上又一颗剥好的栗子喂给阮白白,“嗯。” “孤不骗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oddjerry”灌溉的20瓶营养液 ,“爱吃酸的渺渺殿下”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32章 在一起 齐修晟回宫后先让阮白白去睡觉, 自己则在沐浴过后披上外袍,坐在了外间。 “陛下。”影卫出现在了室内。 “查出了什么。”齐修晟眉眼不动。 影卫低头道,“太后宴会上的饮食里有一味能与太妃身边那名宫女身上佩戴的香囊产生一定反应,并不激烈, 短时间内潜移默化甚至可能不会有任何症状。” 如果不是齐修晟这两年为了防备太妃, 特意派了几名影卫前往各地学习, 这种偏门方子他们还不一定能察觉出来。 “但,对于太后如今的状态来说, 若时不时地来上几次, 量变引起质变,身子定然承受不住。” 齐修晟没什么表情。 毕竟太妃对太后下手也不是一日两日。只是太后对太妃单方面的过于信任,齐修晟如今连劝的想法都没有了。 “相关用于疏通的药材已经混在太后今晚的药膳里让她用下了,不过由于用量不宜太大, 只能分几周。若是这几日太后再与太妃接触……” 齐修晟懒懒散散撑着下颚, “随她。” 她自己想作孽, 他又哪里拦得住。 在太后身体初现端倪的时候,他出言让她与太妃保持距离,太后的回应让齐修晟直接杜绝了再跟她说理的心思。 “另, 不必寻由头, 直接将那宫女处理了。”齐修晟指尖又敲了敲桌面, “再给宋家弄点小绊子。” 太后那边如何他自认问心无愧,尽力即可。但,一个太后不够,甚至还祸害到他的猫身上……齐修晟自然是要管的。 今晚阮白白的状态明显是被那药影响了,他不至于看不出来。一次两次,太妃简直在挑衅他的耐心。 “先前便已处理过一人,那边……” 宫中无缘无故失踪宫女, 还是太妃身边的大宫女,若总管那不给出反应,稍微明点事理的,都知晓是什么原因。 上次是因着那宫女强行将猫从养心殿抱走,齐修晟借此问责也算合理。但这次…… “她不敢闹大。”若是敢,倒也好了。 之后几日,阮白白没能等来齐修晟的再一次带她去街上玩,却先等来了太后的邀请。 齐修晟坐在桌边批着奏折,阮白白蹲在他怀里,两只前爪搭在桌边装模作样地看,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便就这么走了进来。 “陛下。”大宫女福身恭敬行了一礼。 虽然太后宫里头的宫人都知道太后与陛下的实际关系并不如何,却并不妨碍宫人们对齐修晟的敬畏。 “直说即可。”齐修晟的视线依旧落在奏章上,手上的动作未停。 大宫女直起身,低头道,“是这样的,太后娘娘她……说有几日未见小主子了,想问问看您什么时候有空,不如带着小主子去她那坐一会儿。” 如今所有宫人对阮白白的称谓都是“小主子”,已经是不约而同的潜规则了。 陛下捧在心尖上的爱宠,可不就是他们这些奴才的主子。 且这位小主子,身上可是陛下实打实的偏爱,甚至比后宫里头那些个主子们的分量都要重上许多。 而在太监总管与几位大太监试探着叫过,并没有被齐修晟否认之后,其他宫人们称呼起来,自然就更为心安理得了。 阮白白也有意识自己在人类里的名字似乎是“小主子”,因此听宫女提到自己,就好奇地抬起脑袋,望向大宫女。 太后想她了? 是宴会上那个喂她吃东西的人类? 齐修晟单手合上批阅完毕的奏折,放置一边,这才抬眼,“母后主动相邀,还真是稀罕事。” 先前哪次传话让他过去不是为了训诫些什么事的。 今日……齐修晟听这宫女的语气,就知道约莫太后那边是真的只想单纯看看阮白白。 齐修晟这么想着,放下朱笔,又道,“既然如此,孤差人去宫外收些名贵的猫来,让母后好好挑一挑,以慰藉她老人家这点小乐趣。” 至于阮白白……他的猫,又哪里是太后想见了,就能随意拉过去见的。 “这……”大宫女迟疑,“太后娘娘她只说想念小主子了,奴婢斗胆,但似乎娘娘确实并未说过对其他猫感兴趣之类的话来。” “你也说了,她并未说过对其他的猫不感兴趣。”齐修晟淡淡道,“不过孤想着,既然母后对孤的猫如此上心,想来对别的猫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宫女目露踌躇,但到底不敢反驳齐修晟的话,便只站着没说话。 “你回去告诉她一声,不日孤就在宫内办场猫界的选秀,再请些年轻的公子小姐们,应当也能给她老人家解些闷。” 宫女:“……是。” 她在齐修晟的视线下硬着头皮转身出去,想着自己该怎样跟太后转达陛下的这些话。 太后明明白白地说想见一见小主子,怎的陛下就好像听不懂呢。 现在好了,那什么猫……猫的选秀若是真办了,届时太后就是不感兴趣,估计都要被迫参加。 大宫女几乎已经预见自己回去把话转达后,太后的脸色了。 就是不知道极易被陛下激怒的太后会不会迁怒她……宫女深沉地叹了口气。 等宫女走了,阮白白立刻兴致勃勃地扒拉几下齐修晟的手,仰头问他,“选秀是什么意思?” 猫猫的选秀?给猫猫的吗? 齐修晟一顿,有了些许不太好的预感。 他微微拧眉,还是没打算对阮白白说谎,便如实道,“……是在一群猫里,选出相对好看的一批猫,和最漂亮的那只猫。” 他本意只是想膈应一下太后,但,现在看阮白白的样子…… 果不其然,阮白白瞬间就亮了眼睛,“那猫猫也可以参加吗!” 猫猫这么漂亮,肯定是所有猫猫中最漂亮的那一只! 阮白白扬起猫尾,甚至有些蠢蠢欲动跃跃欲试了。 她挺起小胸脯,还有些骄傲,“你放心,猫猫肯定给你争气!” 毕竟齐修晟就她这么一只猫,能参加“选秀”的肯定也就只能是她,那她如果被选出是最漂亮的那只猫……齐修晟这个肯定也要被其他人类羡慕! 这么想着,阮白白就有些迫不及待地转身跳下桌,蓬松的猫尾在身后张扬地一摆一晃,“你这里有没有水盆啊?我想顺一下自己的毛~” 齐修晟:“……” “净手盆在拐角处。你再往前些就能看到。” 原本只作戏言的猫界选秀,看来是不得不去办一个了。 齐修晟抬手按了按额角,轻“啧”了声。 他甚至能想象到这个选秀公示出来后整个皇宫乃至京城所有人的反应了。 但,看着阮白白那连迈步都一颠一颠的亢奋背影,齐修晟还真说不出什么那只是玩笑之类的话。 三日后。 太后在得知齐修晟居然真的大费周章办了场猫界选秀时,几乎没能绷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而在得知这场选秀阮白白竟也参加后,表情就更古怪了。 要说齐修晟特意办场选秀膈应她,太后倒是能理解,毕竟她早就预想到自己亲近齐修晟那只猫会引起他的不满。 不过,他又把他的那只猫放进参加选秀的那些猫中,就让太后不是很明白了。 如果她没记错,齐修晟的原话,应当是从选出的那些猫中挑一只给她养? 那他把他的猫放进去做什么? 有堂堂帝王的猫在,谁还敢说别的猫漂亮? 太后发现自己是越来越不懂这个儿子了。 然而齐修晟搞了这么一出,倒是让她对这场别具一格的选秀也多了几分期待,更没有先前大宫女预想中的发火。反倒在选秀这天,早早地便到了场地。 选秀就放在历来选秀女的那片场地举办,除了参加的都是一群猫,其余规格与选秀时相差无几。又增设了一些位席。 当然,有些猫做不到的流程,自然是能省便省了。 而与往届选秀最大的差别,便是“选”者由皇帝一人,变成了几十位权贵家的年轻公子小姐。还有一些想来凑热闹或是找机会在齐修晟面前露脸的后宫嫔妃。 太后与齐修晟并未打算参与到对一群猫的评分当中。 毕竟……他们对此也并没有什么兴趣。 齐修晟之所以来,是因为阮白白。 太后之所以来,是因为想看看齐修晟想弄些什么名堂。 因此,两位地位最高的人没什么表情地坐在高台上,哪怕秀台上的猫儿都憨态可掬玲珑可爱,底下的众人也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几分压抑的气息。 甚至连齐修晟位置下边些的,特意打扮地得花枝招展的诸位嫔妃都噤了声,安安分分地把目光落在台上一只只展出的小猫上,不敢有丝毫小动作。 阮白白穿着齐修晟又给她定做的一套小衣服,蹲坐在猫咪堆里,仰着脑袋东张西望地打量,看什么觉得什么稀奇。 连身边的猫她都觉得格外新奇。她从小生活在之前那片森林里,还真没怎么见过太多猫猫呢。 当然,她身边各类名贵品种的猫也怎么看她怎么稀奇。 一只同样毛色纯白的波斯猫在观察了好一段时间后,终于小心凑近阮白白,歪头试探着打招呼,“喵~” 你的毛好漂亮。 阮白白看他,嘿嘿一笑,“谢谢,你也很漂亮!” 阮白白一直觉得自己很好看,所以同样纯白还蓬松的波斯猫当然跟她一样好看! 波斯猫是异瞳,一黄一蓝,在阳光的折射下亮晶晶的,“喵~”你也是来找主人的吗? 阮白白疑惑眨眼,“什么主人?” 它们一群猫在这里……难道不是要选哪只猫猫最漂亮吗?齐修晟就是这么跟她说的啊。 波斯猫舔了舔爪子,又扭头看向高台上的太后,指道,“喵~” 这里被选出最漂亮的猫会成为那边那个人类的宠物噢~以后就不愁吃不愁穿,还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啦。 说到“荣华富贵”,波斯猫的异瞳仿佛都更亮了些,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喵~”而且就算不能成为最漂亮的猫,找了这里的其他人类当主人,以后生活也不会差~ 阮白白一愣。 她没有在意波斯猫的后半段话,只跟着扭头看了眼高台上阖眸而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的齐修晟,又回过脑袋看看波斯猫,不太相信,“你怎么知道最漂亮的猫就会被他养了?” 齐修晟都已经有她了,怎么可能还、还养其他猫呢。 阮白白憋了憋。 她觉得齐修晟……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 一个人类怎么可以同时养两只猫猫呢! 波斯猫骄傲一仰头,“喵~”那当然!我听那些伺候我的人类说的。 他们还说那个人类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了呢! 阮白白迟疑,“真的?” 波斯猫忙不迭点头,“喵!”他亲耳朵所听,从不说谎的! 说完,波斯猫又对阮白白羞赧道,“喵~”我觉得你真的很漂亮,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啊~等我找到了好主人,有我一口吃的,肯定就有你的一份! 阮白白暗暗地准备在选秀结束后找齐修晟问个清楚,并琢磨着如果他真的打算养别的猫,那她也偷偷摸摸地再出去捡个人类,听到波斯猫的话后顿时一怔。 她古怪瞅向波斯猫,“……你,你说什么?” 猫猫,跟猫猫在一起? 跟这只猫猫? 是猫猫想的那个意思吗? 波斯猫低下脑袋,斟酌了半晌,忽地小声开口,郑重其事地承诺道,“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你看,你也觉得我漂亮,我也觉得你漂亮,咱们以后的小猫猫肯定更漂亮!”波斯猫信誓旦旦。 阮白白:……??! 这只猫在说些什么胡话?! 第33章 特别好看 “我为什么要跟你有小猫猫。”阮白白稀奇反问。 波斯猫懵懵懂懂地眨眼, “喵?” 你刚刚不是夸我漂亮吗? 在波斯猫看来,刚刚它跟阮白白应该是已经互通过心意了。不然为什么阮白白要夸它呢?肯定是觉得它这只猫有担当又漂亮,适合在一起才夸它的呀。 但,阮白白的反应……怎么跟它想得不太一样? 阮白白古怪回视, “那我也不可能跟所有漂亮猫猫都在一起然后有小猫猫啊。” 而且这只猫一副明摆着准备跟她抢人类的样子……阮白白咂咂嘴, 她才不要呢! 阮白白本来就忍不了齐修晟背着她找其他猫, 正准备等自己比过其他猫猫之后去找齐修晟算账,现在波斯猫还想来横插一脚——还在一起, 猫猫不跟它打一架就不错了! 波斯猫却还是有些不甘心, 抬爪往阮白白身边挪了一小步,再次努力道,“……喵呜?” 那、那如果我被人类选中成了最漂亮的猫猫,还被上面那个人类养了, 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波斯猫是真的觉得阮白白漂亮, 在这里那么多的猫猫里面, 它一下子就看到了阮白白。 阮白白还跟它一样是白毛……波斯猫坚信,它们两个以后的小猫猫肯定非常好看! 然而,波斯猫还没能等到回应, 就有一名宫人过来, 弯下腰就强行把波斯猫抱走, 急匆匆道,“一会儿就该你上场了,怎的还在这玩闹呢。” 波斯猫在宫人怀里立刻开始挣扎,努力回头望向阮白白,“——喵呜!”你好好考虑一下好不好! 阮白白默默收回视线,并不是很想搭理这只好像有点呆的猫猫。 然而转开脑袋后却也没了什么四处观看的兴致,于是阮白白懒懒散散地趴在小毯子上不动了。 据她所知, 她好像是最后一个压轴出场的。 阮白白眯起眼,甚至还有些昏昏欲睡。 本来齐修晟还想等快到阮白白了再让她候场,可阮白白没能按捺住好奇心,硬是从一开始就迫不及待地蹦了过来。 阮白白颇为深沉地叹了口气。 现在猫猫后悔了,但猫猫也不能走开,猫猫只能等。 看台上的太后悠悠然饮了口茶,目光却没落在展台上精神抖擞迈猫步的各种猫儿身上,径直望着低下瘫在一群猫里的阮白白,失笑,“你这猫,性子倒是随和。” 先前那般精神呢,挺着小胸膛在猫堆里一个劲转悠,这会儿瞧着累了,竟也丝毫没什么压力,直接就躺了下去。 齐修晟闻言瞥了眼阮白白在的方向,却由于边上有别的猫遮挡,只能瞧见半个转过去的脑袋。 他扯了扯唇角,“它向来没心没肺。” 太后轻啧,“陛下这话,是嫌弃了?” 齐修晟面不改色,稳稳接话道,“孤的猫,再嫌弃也是孤的猫。母后还是别生什么妄想了。” “与其在这里觊觎孤的猫,不如好好地在这群猫里挑上一挑,或许还能有合母后心意的。” 太后意味不明地哼了声,“予到底喜不喜猫,你难道不明白?” “母后的偏好,孤自然不敢随意下论断,只能尽力迎合。”齐修晟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他喝茶,喜欢喝微苦的茶,这个习惯还是跟太后学的。 如太后所言,齐修晟曾经跟在太后身边那么多年,确实对太后的喜好了若指掌。 不过,了解是一回事,是照着去做还是故意膈应,就是另一回事了。 “予看你就是故意在气予。”太后皮笑肉不笑。 齐修晟低下眸子,轻“呵”了声,没有再回答。 太后拧了拧眉,也没有再说话。 左右她跟这个儿子向来不怎么对头,争锋相对亦或是互相膈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接下来是最后一位,七十八号。”小太监报道。 又有一名宫女把阮白白抱上台,并试图用小肉干牵引阮白白往前走。 阮白白:“……” 挥什么挥,猫猫才瞧不上你那点肉呢! 阮白白没有理会宫女,挺直小身板左右看了看,见前面还有几只猫在走,也就直接跟了上去。蓬松猫尾随着步子在身后一晃一晃,自成一股气势。 “小主?”宫女一愣,而后连忙跟上。 阮白白认认真真地走路,宫女在边上不断轻声哄劝,“小主您停一停,这边要展示一下的,往这边看,小主?” 阮白白扭头看她一眼,又看了眼一旁座位上的男男女女,不是很感兴趣。 于是抖了抖猫耳,兀自迈着自信的步伐继续走。 “啊,这只就是陛下的那只猫了吧?”周边的小姐们开始窃窃私语。 “对对,就是这只,上次宫宴上我看见过,不会错的。就说这气度,就与旁的猫不同。” “听说这次选秀是为太后娘娘办的,结果因为这猫在,陛下也干脆就在上头坐着了。” “可,陛下都亲自坐这了,我们也没法选其他的猫吧?” 宫女见得不到拿着肉干的手不禁颤了下,她压下慌乱,“小主子?您不喜欢吃肉干?” 她又换上一根羽毛棒,“……那这个?咱们来玩?” 然而,还不待阮白白有反应,转瞬间就有两只已经下了台的猫冲了过来。 “——喵~” “——呜喵!” 周边众人的声音停了停。 齐修晟与太后的视线自然也是落在阮白白这边的。 “这些猫,到底是少了那股灵巧的劲。”太后点评道。 这底下自然不是没有乖的猫,但相较起阮白白,在太后眼里却乖得有些憨傻。 齐修晟:“希望母后此话没有言外之意。” 太后:“……予也没说要。你太敏感了。” 她还真不至于去跟齐修晟抢一只猫。 只是瞧阮白白好玩讨喜而已,强抢却是没必要的。 但,齐修晟向来没什么安全感。也不知是不是幼年带出的毛病。 而底下的宫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压力徒增,被两只猫缠得收起羽毛棒,又见阮白白已经停下来歪头瞧她,急得额角都溢出了些许冷汗。 她实在无法,只好试探看向不远处的大太监。 大太监朝她微微摇头。 宫女收回视线,又有两名小宫女赶忙上前把那两只猫抱下去。 宫女勉强对阮白白一笑,“小主可以继续走了。” 阮白白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扭头刚迈开步子,刚从另一边下台的波斯猫也摆脱宫女往阮白白这边小心蹭了过来,还径直跳上展台,亦步亦趋地跟在阮白白身后。 “……又来一只猫?”有人失笑。 另有人应和,“可不是,这些猫儿还挺有意思,乱腾腾地胡闹一通,偏偏还软绵绵的看得叫人一点都烦不起来。” 毕竟不是什么正规的选秀,大多数人也都看个乐呵,也不会真觉着一些个猫儿能如何遵守秩序。 只是坐在高台上的齐修晟却蹙了蹙眉。 “喵?”波斯猫充满期盼地仰起脑袋,望向阮白白。 你想得怎么样了? 阮白白一边往前走,波斯猫一边紧紧跟着她,努力推销自己,“喵?” 我刚刚听到有一个人类说我好看噢,你看,人类也觉得我好看呢。 “喵~”相信我,我们的小猫猫一定特别好看! 阮白白鼓着小脸瞥了波斯猫一眼。 它这是在跟猫猫炫耀 可去它的,这里最漂亮的猫猫只能是她! 不知何时,周围的众人渐渐寂静了下来。 但两只猫却没什么意识,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阮白白憋着一股气,默默加快了步子。 波斯猫一愣,赶紧小跑了起来,“喵~”你等等啊。 然而,波斯猫没跑几步,就被一只大手拎起了后颈。 它懵了懵,疑惑仰头,入目的就是一张板着的冷漠俊脸。 接着,波斯猫还没从自己被一个看起来就很尊贵的人类选中的惊喜中回过神,就猝不及防地被扔进了展台边布置的一团厚实花丛里。 “——喵嗷!” 波斯猫慌里慌张地挣扎扑腾四肢,圆滚滚的脑袋和身上沾上了不少花粉,满身狼狈。 “呜喵喵呜!”是谁想要害猫猫! “喵嗷嗷呜!”还不快把猫猫抱出去! 齐修晟慢条斯理地一扬眉,冷淡注视着波斯猫的挣扎动作,没什么表情道,“舔猫是没有好下场的。” 跟他抢猫,更没什么好下场。 自不量力。 波斯猫:……? 等反应过来后,波斯猫气得在花丛里发出嗷呜一声长吼。 什么叫舔猫! 它这明明就是在光明正大地追、求、伴、侣! 这个看起来就很贵的人类怎么回事,难道没见过猫猫求偶吗!! 第34章 作孽哦 阮白白愣了一下, 看看在花里奋力划拉想把自己弄出去的波斯猫,又看看立在一旁的齐修晟,陷入迟疑。 波斯猫想要缠着她捣乱也就算了……齐修晟这个人类过来做什么? 难道,难道他也想体会一下当漂亮猫猫的快乐? “……陛下?”负责维持秩序与展台事宜的大太监快步迎上来。 他瞥了眼波斯猫, 哪里敢去把猫抱出来, 只收回视线, 对齐修晟躬身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阮白白也蹲坐在台上打量齐修晟, 暗暗在心底估摸就齐修晟这个体型, 要是站到一群猫猫里头那简直不要太显眼。 伪装成一只猫猫还真的有些难度呢。 等估摸完,阮白白又后知后觉去看那边的波斯猫。 虽然她觉得这只猫猫有点笨笨的,但被困在花丛里出不来的样子也怪可怜的。 “展示就到这里。” 齐修晟捞起刚想往波斯猫那走的阮白白,却眼角都没给还在花丛里乱拱的波斯猫一个, 干脆利落地转身大步离开场地。 大太监:“……”就这么走了? 不过自家陛下这话一出, 哪怕这场别具一格的选秀尚未结束, 也要结束了。 大太监反应过来后,立刻招呼一旁候着的宫人们进行收尾工作。 四周的众人有些惊讶,却也只敢面面相觑, 而后压低了声音小声讨论。 “……怎的就突然结束了?” “陛下不高兴了?” “似乎也没有吧, 这不还好好地带着猫走了。不像不高兴啊。” “那你说陛下怎的就这么走了?” 阮白白趴在齐修晟胳膊上, 下意识扭头瞅了眼自己才走了一半都不到的展台,又看看已经把自己折腾下花丛波斯猫,将信将疑地仰头道,“就没了吗?” “接下来的不走了?” 这个流程跟她之前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啊,怎么别的猫都要走完的,她为什么不走完。 难道他走不了就也不让猫猫走?不带这样的吧。 阮白白皱起了脸。 齐修晟步子一顿,“你想走完?” 阮白白不假思索, “我当然想走完了。” 齐修晟:“……孤想着,最漂亮的猫总是要与众不同些,退场自然也应当要不太一样。” “不过,若是你想回去,孤可以再带你回去走完。” 阮白白先是微怔,而后想了想,没思考多久就成功被说服了。 是这个道理没错。 ——猫猫也确实跟其他猫猫不一样! “不用不用,那我们走吧~” 阮白白安安分分地待在齐修晟怀里,猫尾晃荡着挺高兴,甚至还催促了一句。 就算不是最漂亮的猫猫,那她也是最特殊的猫猫~嘿。 齐修晟带着阮白白离开,高座上的太后无奈摇了摇头。 她没了留下来的理由,便也自然是跟着起身,在宫女的搀扶下缓步下台离去。 两位威慑力最高的人走了,剩下的众人放松了不少,开始自在地交谈起来。 “其实方才有几只猫儿不错的,深得我心。”一名少女叹道,“太后娘娘怎的就一只都没瞧上呢。哦,对了,那只滚进花丛的就很不错。” 憨傻憨傻的,少女就喜欢这一款。 另一名女子笑,“你这话说的,你喜欢的,太后也不一定喜欢呀。” “不过听闻这里的猫儿若是都没被太后挑中,我等若是有意向可在登记过后将猫领走养在府中,你一会儿可以去问问。” 少女眼睛一亮,“好。” 太监宫女们开始向在场的公子小姐及嫔妃们分发纸条与笔墨,示意众人将属意的猫写在上头便于统计。 统计结果原是给太后看的,如今这情况……咳,形式还是要走一下,也算有个交代。 …… 阮白白和齐修晟一起回了养心殿。 她还想跟齐修晟说些话聊聊天呢,眼见他坐下后紧接着又开始处理公务。 阮白白蹲在案桌边鼓脸瞪了齐修晟片刻。 所以,他把猫猫强行带回来,就是为了让猫猫看他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吗?! 那还不如让猫猫把那个台子走完呢! 肯定有很多人类都没能看清猫猫卓越的风姿! “陛下,选秀结果出来了。”太监总管手中托着个小木盘推门进来。 齐修晟还没回应,阮白白就一个激灵,立刻撒丫子冲了过去,“喵~” 让猫猫看看! 太监总管笑着应和,“好好,小主子等等,不急,咱们先让陛下过目好不好?” 阮白白乖乖应声,又一路跟着太监总管走回到齐修晟身边。 齐修晟抬眼瞥过去,对阮白白凉凉道,“你就不能有点自觉?” 阮白白:……? 什么自觉? 猫猫觉得自己很自觉啊。 太监总管能看出齐修晟并没有真的生气或是如何,便轻咳了声,跟着对一旁的阮白白提醒道,“是啊小主子,您的主子是陛下,应当事事以陛下为重的。” 又哪里能抛下陛下,跟着他这个奴才到处跑。 说着,太监总管将托盘上的小圆木筒恭敬递给了齐修晟。 阮白白撇撇嘴,没把太监总管说的话当一回事,只兀自跳上桌,脑袋凑近齐修晟的手,看他从小圆筒里将纸张拿出来。 “写了什么?”阮白白看着看着,虽然看不太懂人类的文字,却还是不自觉地把自己的身体往齐修晟的两只手中间挤。 齐修晟手上微顿,抬手揉了把阮白白的脑袋,淡声陈述,“你挡着孤视线了。” 阮白白眨眨眼,不太好意思地退到一边,“嘿,我就是想看看……” 齐修晟干脆将纸条递给阮白白,“第一名是你。” 阮白白忽地扬起视线,眸子晶亮地望向齐修晟,猫耳抖抖,语气带上了抑制不住的兴奋,“真的?” “嗯。” 齐修晟扫了眼纸条,“一共两百余人,你是全票。” 不过,想来也应当没什么人会不选阮白白。 阮白白调整了一下姿势,矜持蹲坐,幅度很轻地点点头,赞同道,“我就说我肯定是最漂亮的猫猫~” 那些人类很有眼光! 齐修晟唇角微勾。 也不知阮白白到底从何而来的这样自信,不过……也挺好。 “那,那我都是最漂亮的猫猫了,有什么奖励吗?”阮白白期待问。 齐修晟:“……奖励?” 往年的选秀女,选中入后宫是最终目的。 但这次……阮白白能成为他的猫便已是荣耀了,还想要什么奖励? 齐修晟是当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阮白白点头再点头,脑袋上软乎乎的猫耳也跟着一上一下,“对啊~” 在这么多猫猫里面拿了第一名,肯定有什么奖励吧~ 齐修晟垂眸与她对视,“金银珠宝?你想要的话,可以让太监总管带着你去国库挑选一番。” 齐国国力强盛,又有许多附属国,国库里自然不缺奇珍异宝。 而对于自己的猫,还是曾经救过他的阮白白,齐修晟更不会多吝啬。 “金银珠宝……是什么东西。”阮白白愣了愣,而后诚恳发问,“是什么好吃的吗?” 说着,阮白白还咽了口口水,小声补充,“是不是很好吃啊?”能被齐修晟这个挑食的人类看上的食物,应该很不错? 还是很金灿灿或者银灿灿的那种,亮晶晶的好吃的? 齐修晟:“……是人类的通用货币。”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这只猫的脑子里怎的一日日尽是吃食。 阮白白茫然,“人类的通用货币?” “可,我不是猫猫吗?”猫猫要人类的通用货币做什么? 齐修晟手中朱笔一顿。 确实,金银珠宝对只猫来说……吸引力或许还没一块肉大。 齐修晟眸子闪了闪,改口道,“那明日带你出宫。” “好!”阮白白高兴地原地蹦了下。 出宫!逛街!吃好吃的! 阮白白对这个奖励简直不能更满意。 齐修晟失笑。 倒是好哄。 …… 阮白白乘着离晚饭还有些时间,齐修晟又在忙,在边上蹲着看了会儿,就打算回偏殿去骑一会儿摇摇马。 然而,她刚迈着小步子走近大门,就见两名小太监正一人一头地拖着小木马往外走,一副要把摇摇马带走的样子。 阮白白:??! 哦,不,其中一个小太监的半只脚都踏出门槛了——他们就是想把猫猫的摇摇马带走! 这么想着,阮白白立刻冲到那两名小太监的身边,颇为气急败坏地绕着两人的脚边仰头喵喵叫,软毛炸起,“——喵呜!” 你们要对摇摇马做什么! 两名太监继续走,她就匆匆往外跟,“——喵嗷!” 有本事冲猫猫来,拿走猫猫的摇摇马算什么本事! “啊,小主子。”两名小太监见阮白白情绪激动,停下步子后还有些不明所以,“您怎么了吗?” 另一人则好脾气地哄道,“小主子是饿了罢?再过会儿就可以用膳了,小主子再忍忍?” 阮白白憋了一口气。 他们居然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转移话题! 她爪子猛地拍向地面,本想体现出自己的气势来震慑这两个人类,却没曾想动作太过用力,爪垫瞬间就是一阵抽疼。 阮白白维持着落地的姿势,整只猫呆滞了片刻。 她抬头看看在观察她的两个小太监,又看看太监手里的摇摇马,最终慢慢吞吞地扭过脑袋,瘪起嘴红了眼。 ……好痛! 猫猫、猫猫都这么疼了他们居然还不把摇摇马还给猫猫……这两个人类太坏了! 阮白白心底那股委屈泛上来,一时间甚至连把摇摇马从两个怀人类手里解救出来的想法都没了,径直转身,动作略别扭地往正殿里跑去。 两名小太监互相对视一眼,一人不解道,“小主子不是刚过来,就这么走了?” “话说它方才那一下拍地似乎有些狠,会不会伤到爪子?” 另一人也十分迟疑,“应当……不会罢?” 虽然小主子只是一只猫,但,应当也不会这么蠢? 太监总管从内室里出来,见两名小太监愣在原地,蹙起眉,“你们俩还在这儿作什么呢?还不赶紧的乘小主子没回来将这木马拿去洗了。” 他低眼掸了掸袖口上的灰,一边提醒道,“若是小主子回来见不到木马心情低落什么的……回头有你们好受的。” “可……总管,”小太监额角渗出一滴冷汗,小心翼翼道,“就在方才,小主子回来过了。” 要说之前小太监还不明白阮白白绕着他们发情绪是为什么,但太监总管这话一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太监总管眉角一抽,有了不太好的预感,“然后呢?” 另一名小太监迟疑接话,“然后,小主子似乎是不太高兴,又走了。” 太监总管:“……”作孽哦。 第35章 质量不好 阮白白忍着爪垫上的疼痛, 一路狂奔回正殿。 并且在齐修晟微诧的视线中一个起跳就飞扑到了人身上。 “嘶啦”。 锦袍在阮白白的爪子底下骤然撕出几道裂痕。 阮白白愣了一愣。 刚好快步赶到门口的太监总管见状心下猛然一惊,默默地收回踏过去的半只脚,立在了门口。 他后背冷汗涔涔。 小主子抓什么不好,这、这可是龙袍啊…… 若是别的什么事情, 或许太监总管还能进去帮阮白白说说情什么的, 但阮白白一爪子就把龙袍给毁了, 他还真不敢掺和进去。 但,到底是担心阮白白, 太监总管并未离开, 只悄悄隐在了门口。 而里面的阮白白与齐修晟正大眼对小眼。 齐修晟神色淡淡,没什么特殊表情。 反倒是阮白白率先心虚地偷偷摸摸缩回爪子,把两只前爪都藏在了身后,才小声道,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她想了想, 又底气不太足地呐呐试探道,“要不,我把我的毛赔给你?” 阮白白也知道自己的猫毛给人类大抵应该是没什么用的, 因此说话的时候, 她低着脑袋, 圆溜溜的眼珠子乱转,就是不太敢去看齐修晟。 不过知道归知道,可阮白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自己那攒了三四年的毛。甚至要不是这次完完全全是她的缘故把齐修晟的衣服弄坏了,她都舍不得把理得整整齐齐的猫猫毛给齐修晟。 齐修晟的视线落在阮白白身上。 直到阮白白的脑袋越来越往下,心虚地就差把自己缩成一团,这才开口道, “无妨,不必。是这锦袍的质量不好。” “回头让人再缝制几件即可。” 立在门边,还以为齐修晟要发火的太监总管:“……” 陛下酝酿了这么久,就为的说这个? 他抬手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刚松了一口气,听到齐修晟后面那句话就又一噎。 龙袍这种不论是用材还是做工都精致得万里挑一的东西……陛下倒是说得轻松,可绣娘们又哪里是说做就能做出来的。 御绣坊的姑娘们怕不是又要连夜赶工了。 阮白白狐疑抬眼,“真的?” 她瞅瞅齐修晟锦袍上抓痕处细密的针线,不觉得这种衣服质量会很差。至少齐修晟身上的衣服看着就比刚刚抢走她摇摇马的两个人类身上的好。 但……阮白白低头瞅瞅自己的猫爪,又有些不解。 那她的爪子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厉害呀。 要是阮白白以前的爪子有这么锋利,哪里还至于一天天的找不到果子就饿到去啃草。 “嗯。”齐修晟伸手把怀里的阮白白抱去桌案,起身将身上的外袍脱下,随手置于一侧,又重新坐下。 阮白白仰头看他,这才发现内衬上的胸口处虽然没裂,居然也多了道划痕。发白的划痕在暗色的锦衣上还有些显眼。 她猫耳微动,冲视线瞥过来的齐修晟咧嘴讪讪一笑。 阮白白本来是想来找齐修晟告状的,现在弄了这么一出,关于那两个人类的坏话都说不太出口了。 于是阮白白蹲在案桌的边角,趴下上半身看齐修晟写写画画她看不懂的人类文字,憋了好半天都没能憋出什么话来。 还是齐修晟问道,“你方才走了没多久,又回来作什么。” 阮白白下意识“啊”了声,眨眨眼,才应道,“我回来……” “我回来是因为你送给我的摇摇马被两个人类抢走了……” 齐修晟的目光看向了仍旧倚在门边的太监总管。 太监总管立刻扬起笑脸凑上前,躬身道,“奴才在。陛下有何吩咐。” “你让人去洗木马了。”齐修晟直接陈述。 “是。”太监总管也有些冤枉。本来算的好好的,在阮白白回去前清理干净再弄回来,哪曾想偏偏就这么巧,原本直到晚上都不一定会回偏殿、直接睡在正殿的阮白白今个儿就回去了。 这些情绪太监总管可不敢表现出来,只歉意道,“是老奴考虑不周,今日负责清洗的那两个小太监还是新来的,并不能确切意会小主的意思,因此才让小主有了误会。” 说着,太监总管看了眼阮白白,友好一笑,“这不,奴才得知了这事儿,就匆匆跟着小主赶了过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阮白白听着太监总管的话,爪子在案桌上划拉了几下,猫耳抖抖,偷偷摸摸地气就消了点。 原来不是要抢猫猫的摇摇马啊……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想想也是哦,摇摇马那么小,一般的人类,就像齐修晟,摇起来应该是有点困难的。 “你想如何处置那两个小太监。”齐修晟看阮白白这副样子就知道她这是没事了,便勾起唇,漫不经心道,“若你心中还有气,打上那两人几十大板,也是可以的。” 太监总管心下微叹。 也罢,打板子总比直接丢了小命要来得好。就当给那两个小太监长长记性了,陛下心尖上的小主子都不注意着些,还想注意什么。 但这事也给太监总管提了个醒,看来日后即便是这种简单的小活,也不该让那些新来的宫人做了。免得再懵懵懂懂地就冲撞了阮白白。 宫人们可不像陛下,哪里能知道这位小主子在想些什么,若是冲撞出个好歹来……太监总管几乎不敢想那后果。 “大板?”阮白白听得一知半解,“是什么?” “就是用一片木板打人。替你泄愤,如何。”齐修晟捏住阮白白的一只爪子,指尖轻按,就捏出了猫爪里藏着的小指甲。 松手,指甲藏回去。 再按,指甲又伸了出来。 他眯了眯眸子。 “打人啊……”阮白白小声重复了一遍,“打人的话,很疼吧?” 齐修晟扬眉,“自然。” 即是打人,又哪里有不疼的。 就是先前对阮白白下手的那两个宫女,齐修晟让人去处理,割颈一击毙命,那也是会疼的。 在那短暂的片刻,眼睁睁地感受生命的流逝。 齐修晟不像坊间传闻那般,轻易并不会夺人性命。但要说有多慈悲,那也决是没有的。 自己的疼痛或是性命都尚且没有放在眼里,又哪里会去在意他人的。 阮白白想把她在齐修晟手里的那只爪子收回来,却抽了几下都没能抽动,只好维持着三爪着地的别扭姿势,道,“那还是算了吧。” 如果那两个人类只是想帮猫猫洗摇摇马的话……“快点还回来就行了。” 齐修晟并不意外阮白白的选择。 毕竟阮白白的性子随这身皮毛,软绵绵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他应声,“你说算了那便算了。” 已经沦为隐形人的太监总管极识相地默默退到了一边。 如今陛下与小主子的相处真是越来越和谐了。太监总管想想竟还挺欣慰。 有只猫儿陪着,陛下也多了几分人气与活力。 阮白白兀自纠结了会儿,又觉得自己有点忍不了齐修晟给她的摇摇马落在别人的手里那么久,于是认认真真地补充道,“其实我觉得摇摇马很干净,不用洗。” 而且万一摇摇马不是他们的摇摇马,他们背着猫猫欺负摇摇马怎么办。 万一磕了碰了,猫猫找谁说理去! 齐修晟失笑,“好。” 不洗便不洗罢,日后脏到一个度直接换便是。 阮白白又高兴了,顺着齐修晟的手就把自己的脑袋也挨了过去,大方道,“我给你摸摸头!” 她看这个人类以前都很喜欢摸她头的,今天猫猫高兴,随便他摸! 齐修晟自然不会拒绝阮白白的这点小请求,摸了脑袋,还顺便道,“你昨日便没有洗澡。” 阮白白顿时一个激灵,警惕抬眼。 “即便是冬日,也该勤洗勤净。”齐修晟澹然陈述。 阮白白:“……” 这是在嫌猫猫脏? 这就是在嫌猫猫脏! 猫猫后悔给他摸头了! 另一边。 太妃发现自上次贺元宴后,宋晚章的状态便偶尔会有些不大对。 她观察了几日,终是将宋晚章唤过来,直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时不时地就走一下神,这可不像宋晚章往日的作风。 宋晚章轻轻蹙眉,反问,“姑姑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并未如何。” 太妃盯着他思忖片刻,“你最好没什么事瞒着我。” 宋晚章笑了,“姑姑哪里的话。” “我若真有什么事,想来也瞒不过姑姑才对。” 从小到大,他又有哪一件事逃过太妃的掌心了。 太妃抿唇,神色冷淡了下来,“你应当知晓,我都是为你好。” 她这次本是真心实意地想关心一下宋晚章,但宋晚章这反应…… 太妃不是不知道宋晚章对她一直以来的管教颇有微词,但,他那句话一说出来,摆在明面上,她却还是接受不了。 这孩子,明明是她费尽心思从小看着长到大的,她甚至恨不能将他每日用的膳都规划得仔仔细细,其中多少心血……他却是这个态度? 太妃拧眉别开视线。 宋晚章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还是太妃权宜片刻后,复又开口安抚道,“你也不必心存不满。待你日后,你就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 “姑姑说的是。”宋晚章顺从颔首,温声附和,“我晓得的。” 一声声“姑姑”,又刺了太妃的耳。 明明没说几句话,太妃却已然有些疲倦地摆摆手,“行了,你下去罢。” 也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宋晚章转身离开。 太妃闭上眼,单手按着额角,缓缓吁出一口长气。 罢了。 待她帮他将这皇位夺来,他会明白的。 第36章 砍了 这几日京城的气候开始回暖, 整个京城也跟着开始热闹起来。 阮白白呆在养心殿里,懒洋洋地趴在软塌上摇尾巴,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外面宫人们嘈杂的动静。 她好奇抬了抬脑袋,往窗边一凑。 当然, 什么都没能看到。 于是阮白白又扭头去看齐修晟, 疑惑问, “最近外面好像人很多的样子?” “是有什么事情吗?” 齐修晟手中拿着本闲书在看,闻言抬眸看她一眼, 又收回视线, 手中翻过一页,“这几日在准备接待附属国离国的事宜,若不出意外,照着行程, 离国使臣应当今日就能到了。” “附属国?”阮白白皱了皱小鼻子, 觉得这个词简直陌生得不行。 “附属国朝贡, 是每年的惯例。” “齐国有许多依附的附属小国,绝大部分附属国在年前便来过了。离国由于路途遥远,便一直是在年后过来。” 但, 有一原因, 离国也是齐国所有附属国里最为强盛的国家。不必像其他附属国一般赶着来道贺表心意。 如果当年在与齐国的交战中没有连破几城退无可退, 离国也不至于沦为附属国。而如今两三年过去,想必离国修生养息了一段时间,又开始躁动不安,生出些小心思了。 齐修晟抬手揉了揉阮白白的脑袋,目光依旧落在书上,道,“今晚有迎接使臣的晚宴, 你要跟着去吗。” 阮白白仰头,“也是跟上次那样一样的吗?” 其实对于上次宴会里的食物,阮白白还是挺满意的。 一堆人类跳舞其实也挺好看。就是看多了之后会有点审美疲劳。 “不一样。”齐修晟看完一个章节,放下了书册。 他捏过阮白白的一只爪子,轻啧道,“有离国带来的舞姬表演。” 虽然齐修晟对此没什么兴致,但想来阮白白这只对什么都能有点好奇的猫应当是会感兴趣的。 “又是跳舞啊。”阮白白慢吞吞地眨眼,趴下了身子。 “还瞧不上了?”齐修晟笑了声。 阮白白睁大眸子哼道,“不就是扭扭跳跳吗,猫猫也会啊。” 她跳得还比那些人类高多了呢! 猫猫会爬树,他们会爬树吗! 猫猫还能在树上跳来跳去呢! 齐修晟挑眉,“你会跳舞?” 阮白白猛地点头,小脑袋一扬,还有些骄傲,“当然!” “我以前在森林里的时候跳得可多了~” 阮白白一爪子反拍上齐修晟的手,叹道,“就是来了这边之后都不需要捕猎了,就跳得少了。” 齐修晟:“……” 阮白白显然理解得不太对。 但,身为阮白白的主人,这时候自然是不能出言打击。 “那下次跳给孤看看。”齐修晟再度拍拍阮白白脑袋。 软乎乎的猫耳朵在齐修晟的手掌底下抖了抖,留下几分痒意。 他语气淡淡,却透着几分纵容。 阮白白立刻雄心壮志地应下,“好!” 是时候让人类看看猫猫的厉害了! …… 晚宴。 阮白白到底不想被齐修晟抛下,一只猫待在养心殿,就还是被齐修晟抱着跟了过去。 齐修晟也没叮嘱什么不要胡闹之类的话,只纵着阮白白的好奇心,任由她东张西望,打量着与上次贺元宴完全不同风格的宴厅布置。 贺元宴整体红彤彤的,很是喜庆,总体氛围也轻松。虽然人多,却松闹得很,一派和乐景象。 而这次的宴厅则与之前大不相同。 布置肃穆,简单的素色绸缎作饰,稍作点缀,便再无其他。 齐修晟跟阮白白照例是最后入场。众人早已入座,却只盘腿在座前,各自看着眼前的案席,又或是互相打量,少有人开口说话。 甚至难得在闲聊的,也是笑着在阿谀奉承打太极,并不显真诚。 “怎么这次,感觉不太一样啊。”阮白白左右看了看,把脑袋凑近齐修晟,受环境影响,不自觉地把声音也压低了很多,说悄悄话。 同样都是宴会,氛围相差这么多的吗? 而且这里明明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在,这些人类为什么要板着张脸,至于这么不开心吗? 阮白白猫尾偷偷摸摸地晃悠了几下,觉得自己整只猫都有些不太舒服了。 “一个是用于庆贺新元的贺元宴,寓意嘱咐与美好期望。一个是附属国朝贡,寓意欺压与妥协。自然是不一样的。” 齐修晟在众人或真心或假意的周全礼数下一路走上高台上的皇位,拂袖坐下,阖眸答道。 他手肘抵于案桌,撑着下颚,另一手抚着膝上的阮白白,神情懒懒散散,与整个环境竟有些格格不入。 阮白白有些奇怪齐修晟这个气质的转变,但,思考了一下,也没问出口,反而乖乖趴在齐修晟怀里,睁大眼观察底下的众人。 确实就如齐修晟所说,有一侧的人类瞧着明显就不太一样。 五官更深邃,眉目粗犷,皮肤也要黑一点,还、还好像带着一种独特的气质? 阮白白纠结了一下,没想出这种气质是什么。反正就是跟她在齐修晟这里看到的所有人类都不太一样。 不过,接下来的流程却也跟阮白白预想的不太一样,并没有多特别,与上次相差无几的开场白,乐声起,又是与上次相差无几的舞姬。 舞跳得倒是有一点点不一样,可在阮白白眼里那点不一样也就没什么不一样了。 而且这次还没有太后和太妃,这高台上只有齐修晟一个人的座位。别提有多没意思了。 倏地,一只修长的手递过根牛肉干,阮白白条件反射地就张嘴嗷呜咬过。 然而入了嘴,又慢半拍地察觉到不对劲。 这个肉干,怎么……这么硬? 阮白白用力嚼了几下,有些懵地仰头去看齐修晟,含混发问,“这个,怎么嚼不动啊?” 这真的是肉吗。怎么会有这么硬的肉。 阮白白不禁皱起小脸。 齐修晟不会是拿了什么有肉味的东西来骗她的吧。 齐修晟见它咬得费力,便又将只被咬出几个小牙印的肉条拿走,才道,“这是离国那边的肉干。” “这种肉干极具地域特色。许多人吃不惯,也是正常的。” 阮白白吐吐小舌头,回味了一下,又觉得味道好像还不错,于是圆溜溜的蓝眸盯住齐修晟手里的肉条,小声试探道,“要不,你再给我咬一口试试?” 齐修晟与它对视。 阮白白不太好意思地笑了声,抖抖猫耳,“好像,好像除了硬一点,还挺好吃?” 齐修晟便又将肉条递还给了她。 若是他人对他出尔反尔,齐修晟定是极不耐烦的。但,换了阮白白,齐修晟反倒觉得它这副小模样还颇为讨喜。 ……啧。 阮白白两只爪子抱住肉条,美滋滋地重新开始啃。 阮白白啃了没大一会儿,底下席位上就站起了一个略显威武的大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当然,也吸引了在座朝臣的注意力。 “齐国陛下。”大汉拱手作揖,浑厚的嗓音隔着一整个舞池,丝毫不差地传入阮白白的耳朵里。 阮白白在齐修晟腿上往前迈两步,脑袋探出桌案,往下看那个大汉。 她砸了咂嘴,猫瞳里流露出些许惊异。 这个人类还真是……壮实啊。 齐修晟抬眼望去,伸出手在半空随意虚扶一下,“不必多礼。使臣有话但说即可。” 壮汉爽朗笑道,“是这样的,我们早先听闻齐国文韬武略样样不缺。因此我们这次也带来了我们离国善舞蹈音律的乐师舞姬,想与贵国友好交流一场,看看各自国家的特色。” 说着,壮汉一个拍手,两名穿着暴露的乐师和穿着更暴露的舞姬就盈盈走上了宴厅中心的展台。 乐师秀雅,舞姬艳丽,薄薄的轻纱覆在四名女子身上,呈现出旖旎的暧昧气息。 从阮白白的角度,仿佛还能看到四名女子望过来,或是含羞带怯、或是落落大方的眼神。 阮白白下意识晃了晃猫尾。 蓬松的大尾巴扫过齐修晟的眼前,被他面不改色地抬手压下。 壮汉目光落在阮白白身上看了几瞬,这才继续笑道,“就是这几人了。不知齐国陛下看如何啊?” 齐修晟语气淡淡,“既然使臣都将人带上了,自然是要给个机会,演示一番的。” 他视线瞥向台上还在跳独舞,却明显因着那四名女子而被迫缩小了范围的舞姬,“你先下去。” 舞姬悄松了口气,顺滑停下动作。朝齐修晟伏身行了一礼,默默退出展台。 壮汉见状颇为满意,又介绍道,“不过此次我等虽带来了四人,却是一名乐师独奏,一名乐师负责双人舞,不知……” 齐修晟一手抚着阮白白的脑袋,半阖着眸子懒散道,“使臣随意。” 明显并不将几人放在眼里的样子。 壮汉笑容一顿,紧接着却又若无其事地招呼台上的三人下来,只留一名乐师留在展台。 乐师戴着掩面的轻薄纱布,与身上的纱衣相呼应。 她朝齐修晟盈盈蹲身行了一礼,才在宫人搬上展台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手中是一把俏似琵琶,却又不尽相同的乐器。 乐师稍稍颔首,柔声道,“齐国陛下,这是我们离国从周边国家引进的弹布尔。吾从小学习,今日便献丑了。” 说罢,一声前调响起,乐师便低下眼,开始专注弹奏起来。 不得不说,敢于在别国献技的乐师还是有些水平,即便是从未接触过的乐器,在座不少朝臣也听得入了迷。 齐修晟坐于上位,无动于衷地把玩阮白白的爪子。 阮白白原本被音乐引走的视线都被迫放到了齐修晟的身上。 她不太高兴地鼓了鼓脸。 这个人类在做什么,好好的欣赏一下这个声音不好吗。捏什么捏,有那么好捏吗。 但偏偏,阮白白的力气还没齐修晟大,于是在抽了几次无果后,她就也随他了。不过中间插了这么一出,阮白白听音乐的兴致也没剩多少。 一曲终了。 许多朝臣们脸上的神色多了几分感叹。 这充满异域风格的曲子骤然一听,竟还别有风味。 乐师起身朝齐修晟一拜,面上带了些笑,问道,“敢问陛下,觉着吾这一曲如何?” 齐修晟看她一眼,勾了勾唇,在乐师笃定自满的神色中,却是低下眸子,随口问,“猫儿,这乐师如何?” 乐师一怔。 阮白白也一愣。 阮白白的爪子可还捏在齐修晟手里呢,顿时别开脸,丝毫不给面子地恹恹“喵”了声。 一、点、都、不、如、何! “哦,这样。”齐修晟慢条斯理扬眉。 “来人,将这乐师拖下去砍了。” 他在乐师骤然惊恐的眼神中漠然点了点桌面,道,“连取悦猫的水准都达不到……要来何用。” 第37章 不高兴 齐修晟这话一出, 全场哗然。 但,瞬间的哗然过后,又是落针可闻的寂静。 乐师面纱下的脸色白了白,她定定望了齐修晟会儿, 又迅速瞥了眼席座上的壮汉, 低下头, 没说话。 席位上的壮汉沉着脸,然而不知为何, 并没有立刻站起来为乐师求情。 其余众人则面面相觑, 眼里几乎是如出一辙的惊疑不定。 他们这不是听着挺好的吗。哪怕陛下没多感兴趣,一首曲子而已,怎的还到了要砍头的地步了? 到底齐修晟的暴君之名远扬,哪怕有几位臣子觉得一个乐师而已, 即便是演奏得不入齐修晟的耳, 又何至于就此丧命……却也不会为了个别国乐师站出来说话。 少数几人倒是习惯了齐修晟这番做派, 兀自品酒吃菜,顺带再看看热闹。 于是一时间,宴厅内再无丝毫声响。 且齐修晟与阮白白一人一猫汇聚了绝大多数的目光。 阮白白察觉到气氛不对, 警惕看看底下的人, 复又看看齐修晟。 她悄悄缩了缩脖子, 有些奇怪。 她一只猫猫不喜欢人类的音乐……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为什么这么多人类都要看她? 其实阮白白本来也没觉得这首曲子难听,刚刚只是单纯地想跟齐修晟对着干。但现在弄这么一出,她就不可避免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而就在阮白白纠结的时候,壮汉终究是站起了身。 壮汉咳了声,板着脸,肃穆道,“齐国陛下, 哪怕您……您的猫不喜欢吾国的音律,也万万不至于将吾离国的乐师视如草芥罢?” 齐修晟漫不经心地低眸,与壮汉对视,“……哦?” 一声语气词,意味不明。 壮汉咬了咬牙根,侧头瞥了眼低头不语的乐师,又继续道,“齐国陛下如此作为,是否实在有些没将吾离国放在眼里了。” 念及离国还未做好与如今愈发强盛的齐国开战的准备,壮汉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语气却仍旧不太好,“或者,齐国陛下能说说,有什么正当理由处置吾离国的乐师?” 就因为一只猫不喜欢,就拖出去砍了? 莫不是要笑掉别人大牙,真以为他们离国好欺负了! 齐修晟扬眉,“想要正当的理由?” “……你是说,孤为自己的猫抱不平不够正当?” 阮白白闻言,没忍住仰头瞅他一眼,抖抖猫耳。 这又关猫猫什么事情了? 但,好歹知道现在的场合不太适合她说话,阮白白又扭回脑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即便她这么一只猫趴在齐修晟腿上,存在感再低也分外引人注目。 壮汉铁青着脸没有说话,显然就是这样认为的。 若不是不想在这种时候与齐国撕破脸皮,他甚至想反问一句难道这理由够正当? 齐修晟挪开视线,一只手捏了捏阮白白的耳朵,“既然这般,那依你说个正当理由也不是不行……” 壮汉眸光倏地一动,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这齐国皇帝该不会……不,不会的。 “譬如,这乐师怕不是离国人罢?” 轻轻浅浅一句话,就将壮汉的心倏地扎了个大洞。 他的大脑空了一瞬,甚至几乎不敢面对此时坐于高位,状态依旧懒懒散散的齐修晟。 壮汉动了动唇,手上捏拳爆出了青筋,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而原本盈盈站于台上的乐师也在齐修晟话落刚落的一刻被早已候场的侍卫制服。 乐师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猛然抬头望向齐修晟,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齐修晟的目光压根没落在她的身上。 乐师还是不甘心地挣扎,“不,齐国陛下,您弄错了,吾……” 齐修晟勾起唇,却不见丝毫笑意,淡声道,“不知离国将向来与齐国站在对立面的鲁国人带入齐国境内,甚至一并混入皇宫,是何居心呢。” 齐修晟对上壮汉的视线,似笑非笑,“或许,该要个解释的,是孤才对。” 几句对话下来,在场的朝臣顿时没了先前看热闹的兴致,不禁拧眉开始交头私语。 “鲁国人?鲁国向来与我国不和,离国人里怎的还混了个鲁国人?” “离国是我们的附属国,若不是当年主动让出几座城池做附属国,怕不早已归入我国领土了。应该是问离国怎的还跟鲁国勾搭在了一起罢?” “要不还是说咱们陛下明察秋毫呢,只听了首曲子,就辨别出来了。” “……咳,你夸便夸了,也不必如此夸。陛下应当是早就收到了消息的。先前我们听得投入时陛下就没什么表情。” 周边众人的议论并没有影响到这边的对峙。 齐修晟的语气笃定,甚至没有给壮汉反驳的余地。 壮汉抿着唇紧紧盯着齐修晟看,半晌才哑声道,“……齐国陛下,此事吾确实是不知的。” 他终究还是决定放弃乐师这一与鲁国相联系的棋子。 不论如何,保全离国,在齐修晟这将离国彻彻底底地摘出去,才是最重要的——齐修晟信不信不要紧,重要的,是让他没有借此攻打离国的由头。 壮汉是真的怕齐修晟这脾性,不管不顾就直接发动对离国的战争了。 他们主上让他出使是为了让他往齐国安插眼线,不论明线暗线,只要保证人在齐国内,只要能向鲁国卖好便是成了……可不是为了让他在这里给离国招惹祸患的。 “这名乐师先前在吾出府路上倒在吾身前,吾原先也不想搭理,但看她可怜便收留了她。如此看来,还真是信错了人。”壮汉一脸悲痛。 乐师震惊扭头去看壮汉,失声尖叫,“你就这么把我推出来吗?明明是你们离国……” 壮汉冷下脸,“齐国陛下,既然此人是鲁国人,也算欺骗了吾离国,完全没有将吾两国放在眼里。请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齐修晟笑着抚了下掌,“使者好气魄。” 接着,他不急不缓地睨了眼压着乐师的两名侍卫,抱着阮白白在椅上换了个姿势,“……没听见?带下去处理了。” “是!”其中一名侍卫毫不客气地捂住乐师的嘴,牢牢押住她试图挣扎的身体,乐师柔软的娇躯在两名侍卫手里似乎跟铁块并没有什么区别,板着脸大步离开。 壮汉青着脸勉强一笑,“如此,那陛下再欣赏一番吾离国的舞姬罢。吾保证舞姬是没什么问题的。” 齐修晟视线扫过壮汉,颔首,“自然。” 一名宫人迅速走到场内将乐师离开时掉落的乐器捡起,又无声退下。 乐声再起,两名舞姬重新入场,神态却不似先前那般从容自傲了。 此次的乐师没有上场, 阮白白见这些人类的注意力被转移,也终于敢偷偷摸摸地伸爪子在齐修晟身上做些小动作了。 她伸爪扯了扯齐修晟的袖子。 扯扯。 再扯扯。 齐修晟平静注视着台上翩翩起舞的两名舞姬,正思索着什么,察觉到袖口的那点小动静后垂眸,“怎么了。” 阮白白蹬着后腿往上扒拉了几步,把脑袋凑近齐修晟,睁大猫瞳用气声问,“刚刚你是不是拿我当挡箭牌了?” “挡箭牌”这个词,还是阮白白从太监总管那里学来的。 刚刚齐修晟在跟壮汉对峙的时候阮白白就深沉思考过了。鉴于后面几乎都是齐修晟跟壮汉围绕着那个人类在“吵架”,那……跟她这只猫猫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 阮白白恍然自己居然被齐修晟给利用了,哪里能忍,当然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齐修晟有些讶异阮白白这回居然能反应过来,却也没打算糊弄它,捏住阮白白的爪子大方承认,“嗯。” 阮白白一噎。 她鼓着腮帮子,圆溜溜的蓝眸往边上瞥,又开始纠结。 齐修晟应得这么坦荡,阮白白原本已经想好的质问都说不出来了。 “方才那人是坏人。”齐修晟见阮白白皱着眉头鼓起小脸,只觉好笑,抬手捏了捏它圆滚滚的腮帮子,“生气了?” “孤补偿你如何。” 阮白白眼睛一亮,“好!” 她兴奋仰起脑袋,猫尾在身后晃悠两下,软绵绵道,“那我要吃肉!大盘的肉!” 此时正恰乐声伴着鼓点到高丨潮处,音声阵阵,两名舞姬的动作逐渐加快,赤足在台上接连跳跃,纱袖旋转飞扬,漾出道道柔顺的波纹。 齐修晟简单应过阮白白,视线又落回到了两名舞姬身上。 ——不止齐修晟,几乎整个宴厅里的所有人都被这两名舞姬吸引了注意力。 阮白白一愣,见齐修晟不怎么搭理她了,也跟着奇怪扭头,看向了台上的舞姬。 阮白白看着看着就歪了脑袋,专注盯着舞姬行云流水的动作,猫瞳中流露出了些惊叹。 ……好像,还确实挺好看的? 但,阮白白又回头看了看齐修晟那专注的神色,再去看看舞姬,不知怎么的,心里又有点不高兴了。 不就是扭扭跳跳吗,猫猫也会啊,居然看得这么认真。 阮白白撇撇嘴,觉得没意思极了。 壮汉将宴厅内众人的神情收入眼底,脸上难得重新露出了笑意。 损失了一个鲁国的乐师而已,这两个从小重点培养出来的舞姬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接下来只要再随便找个理由将舞姬献上,留在齐国皇宫,甚至于齐国皇帝的身边,此番也算不虚此行了。 齐修晟却忽地蹙了蹙眉。 这两名舞姬,不太对。 “我想出去走走。”阮白白跳下了齐修晟的膝。 齐修晟回过神,下意识伸手想把阮白白捞回来叮嘱几句再放猫,却捞了个空。 他微怔,而后看着阮白白一路径直撒丫子蹿出宴厅,头也不带回的。 齐修晟薄唇抿直,眸色深沉了些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媗”的火箭炮0v0~ 第38章 不应该 这次宴厅内的布局比上次要空旷上许多, 宫人们又早已眼熟阮白白,自然是能避让就避让,因此阮白白轻轻松松地就越过席位到了宴厅外头。 呼吸到新鲜空气,阮白白抖抖身上的毛, 随便选了个方向跑去。 好巧不巧, 就这么迎面碰上了宋晚章。 在看到宋晚章的一瞬间, 阮白白步子一顿,几乎整张猫脸都要扭曲了。 ……怎么又是这个人类? 不知道为什么, 阮白白对宋晚章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怵。虽然他上次替自己排忧解难, 说了那么多话,还把她带去看病,让阮白白深刻意识到了宋晚章是个好人类……但,却还是挡不住阮白白在看到宋晚章的瞬间升起想走的欲望。 更何况, 上次她没打招呼就离开, 说实话, 阮白白还是有点心虚的。心虚自己居然这样对待一个好人类。 阮白白原本是想装作没看到转身离开,却奈何宋晚章在看到她后立刻迈步走了过来,俯身拦住她的去路。 他半蹲下身, 温声笑问, “小家伙, 怎么又一只猫出来了?” 阮白白圆溜溜的蓝眸左右瞟了瞟,见这边周围实在没人,自己也没法视而不见,只好认栽,低头闷闷答道,“我,我就是出来透透气。” “是么。” 宋晚章想了想, 问她,“既然是透气,不若我们去湖边走走?” 阮白白能怎么办,阮白白只能答应啊。 于是阮白白被迫被宋晚章抱起,浑身僵硬地趴在他怀里,眼睁睁看着宋晚章带着她往黑暗中的小道走去。 她悄悄叹了口气,皱起小脸。 猫猫只是想随便走走的,真的。 猫猫一点也不想这个样子。 宋晚章说去湖边,就当真是湖边。 即便这个湖的位置有些偏僻,宋晚章带着阮白白,脚程也不慢,却还愣是走了两刻钟才走到。 阮白白莫名没有安全感,两只前爪扒拉住宋晚章的前襟,语气都带上了两分不确定,“我们,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呀?” 阮白白可不想这次出来又回不去了。 虽然这次是阮白白有点不高兴才想着出来的,可,她也没想让齐修晟担心她。 出去一会儿跟直接走掉,这差别可大了。 于是阮白白在短暂的犹疑过后,挣扎着就想下去,“我觉得我已经透好气了,要不我自己回去吧?” 宋晚章没有阻拦阮白白的动作,只是问,“今日你出来的时间点,是舞姬献舞罢?” 阮白白跳下地,闻言仰头看他,没出声。 宋晚章这话可说到阮白白心坎里了。 她暗暗琢磨了一下,觉得齐修晟现在应该看舞姬看得高兴……那,她陪着宋晚章在湖边待一会儿,应该也没事? “那你为什么没去宴会啊。”阮白白干脆蹲坐下来,扬着脑袋开始跟宋晚章搭话。 宋晚章也顺势单膝蹲下身,让阮白白望他望得不至于那么费力。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问阮白白,“那边有亭子,我们过去?” 阮白白看宋晚章态度这么好,还有点不太好意思自己之前那么抗拒,自然是点点脑袋,“好~” 阮白白蹲在桌子上,宋晚章坐在桌边的石凳上,一人一猫对视。 阮白白不太自在地晃晃猫尾,“你晚上没有事情要做吗?” 居然就呆在这里跟猫猫眼对眼……吗? 宋晚章失笑,“我确实没什么事情。” “更何况,与你相处也还算轻松。” 这个,宋晚章倒是说的实话。 即便他能看出其实阮白白一直以来对他的些许抵触,但,这种小心思在阮白白那儿偷偷摸摸地排斥他,只会让他觉着好笑。 齐修晟养的这只猫,虽瞧着比寻常的猫要聪慧许多,却到底还是小孩心性。 “是吗。”阮白白爪子在桌上扒拉几下,眨了眨眸子。 宋晚章这种类似于夸阮白白的话,就让阮白白心下更虚了。 要是让宋晚章知道之前抛下他偷偷溜掉的人也是她……猫猫的形象在这个好人类的心里会崩塌吧。 宋晚章看了会儿阮白白的湛蓝猫瞳,忽然笑道,“你的眼睛,倒是与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阮白白不解歪头:……? “什么人啊?” 人类的眼睛怎么会跟猫猫的眼睛很像,这不应该啊。 “是一个……”宋晚章斟酌片刻,总结道,“看上去有些笨,但很有趣的人。” 阮白白好奇观察着宋晚章的表情,感觉他这时候的表情……好像跟他之前不太一样? 她爪子一拍,笃定道,“你肯定很喜欢那个人类。” 宋晚章愣了愣,而后颔首,“算不上讨厌。” 若是讨厌,他自然不会亲力亲为地为那人做那么多事。 只可惜,许是先前他的态度有些过度……宋晚章没有再回忆下去。 既然没有缘分,他自然懂得点到即止。 况且,太妃也不会允许他娶一位身后没有什么背景的普通官家千金为妻。 阮白白嘿嘿一笑,“那就是喜欢!” 宋晚章笑叹,无奈,“你这小家伙又懂什么。” 阮白白又想起什么,“不过你还没说之前为什么要走到宴厅那边呢。” 既然宋晚章也不参加,那他过去做什么? 阮白白怎么想怎么奇怪,由于现在聊熟了,没了刚见面时的莫名疏离,也就干脆问出来了。 “这个么……”宋晚章面色不改,缓缓道,“那条路还能去太医院,近日太妃身子不适,我便想着去太医院看些药书方子,方才是看完之后回程,便碰见了你。” 阮白白双眸晶亮,“那还挺巧~” 宋晚章浅笑应是。 阮白白还想再问问宋晚章喜欢的那个人类是什么样子,能不能让她也见见,远处却倏地传来了一阵嘈杂吵闹声。 阮白白狐疑望向声音的来处,却只能看到几点影影倬倬的宫灯和空无一人的小道,并不能看到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皱起眉头,认认真真回想了一下……“是宴厅那边?” 阮白白扭头朝宋晚章确认。 “是宴厅那边。” “不过……你最好现在别过去。”宋晚章温声提醒,“今日晚宴有离国使臣在场,若那头出了什么乱子,怕是比往常的乱子要更乱些。” “陛下应当是顾及不上你的。” 宋晚章是真心提醒。 毕竟……宴厅那边发生了什么,他心中已然八九不离十。 “乱子?”阮白白茫然,“什么乱子?很危险吗?” “既然是乱子了,那自然是有些危险的。” 宋晚章本以为自己都这样说了,阮白白总该打消过去的想法了,却哪曾想他话音刚落,阮白白就干脆利落地跳下了桌子,径直往小路奔去。 “我过去看看,下次再聊哦~” 宋晚章看过去,只见软白的毛随着动作上下起伏,极快地消失在黑暗中。 他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那个暴君对它来说,就那么重要? 重要到明知危险还要过去。 另一边。 阮白白一路狂奔回到宴厅,还未靠近,入耳的就是宫人们匆忙的脚步声与侍卫们有序指挥的动静。 阮白白敏锐的嗅觉里漫进了一股血腥味。 还是那种混杂的血腥味,不知道有多少个人的血混在了一起。 阮白白几乎是瞬间就瞳孔一缩,躯体灵活避开发现她后试图阻拦的宫人们,直接闷头冲进了宴厅。 “——诶,小主子不能……!” 宫女的声音被阮白白抛在后头。 阮白白进了宴厅,倒是没她想象中那样遍地是血或者是杂乱一团。 宴席依旧是之前那样整整齐齐的宴席,先前的朝臣与伺候的宫人尽数散尽。甚至于桌上的各类菜品都没有挪动过。 然而,宴厅中央展台上却□□裸斜躺着的两具舞姬尸体。 阮白白刚打算松下的一口气顿时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两名舞姬心口处皆是一个大洞,血迹干涸成暗褐色,极为可怖。lkzl包括舞姬身下,也有蜿蜒的血迹径直延伸至高台。 阮白白呆滞片刻后,终于成功强迫自己挪开了视线,仰头望向高座上的齐修晟。 齐修晟斜靠在华贵的龙椅上,撑着额角闭眼假寐,气息平稳。一旁则站着神色肃穆的太监总管。 太监总管目露担忧却不敢出声。 阮白白奔进来的脚步声并不隐蔽,原本闭眼的齐修晟缓缓睁开眼,将目光落在了阮白白身上。 太监总管自然也早就注意到了阮白白,此时见它傻愣愣地蹲坐在舞姬旁,额角不禁一抽。 这小主子怎的先前不在,现在这种时候倒是过来了。 来便来罢,蹲哪不好,还偏偏要蹲在这两人边上。 太监总管试图给阮白白使眼色让它先退出去,却奈何阮白白眼角都没给太监总管一个,兀自动了动小鼻子,扬起脑袋问齐修晟,“你受伤了吗?” 阮白白能闻到齐修晟身上的血气。除开地上这两个人类的血之外,还有齐修晟自己的血。 到底的亲口尝过的,阮白白相信自己不会认错。 太监总管不知道阮白白在说些什么,只不动声色地侧眸观察齐修晟的反应。暗暗祈祷这小主子可万万不要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触怒了陛下。 然而,齐修晟没什么反应。 只淡淡注视着阮白白。眸中没有丝毫情绪。 阮白白被他看得有些懵。 她下意识抖了抖猫耳,怎么蹲感觉怎么不自在。 于是她扭头看看自己身边躺着的两个人类尸体,偷偷摸摸地往边上挪了挪。 阮白白想了想,又小声问,“这两个人类怎么了……” “你之前不是挺喜欢她们的吗?” 怎么猫猫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就什么都变了。 不应该啊。 第39章 受伤 “……喜欢?”齐修晟重复了一遍。 阮白白点点头, “对啊。” 阮白白其实有点想不明白。 齐修晟之前看样子明明很喜欢这两个人类的样子……为什么就突然对这两个人类出手了。 刚进宴厅的时候,她甚至吓了一跳,缓了好久才缓过神。 但,但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好, 不过阮白白肯定是相信齐修晟有自己的理由的。 如果没有……阮白白下意识地避免去想那个可能性。 齐修晟在她的心里不是那样的人类。 “两个普通舞姬而已。孤何时说过喜欢她们。”齐修晟淡然反问。 说着, 齐修晟的视线扫过那两名舞姬胸口处的大洞, 讥讽勾唇,“还是说, 你觉着这样便是喜欢?” 阮白白一噎, 没说话了。 站在齐修晟身后的太监总管没忍住抬袖擦了擦自己的额角。 其实原本在阮白白进来时,太监总管还是抱着那么一丝丝希望的——阮白白在齐修晟这里,一直是较为特殊的存在。 他就想,或许, 或许陛下见了小主子就心绪平和了呢? 结果现在看样子……着火似乎是没着火的, 但心情好像也没见着有什么改善。 甚至往常只会沉默使用暴力手段的自家陛下, 还学会了语出嘲讽? 太监总管为阮白白捏了把汗。 不过,小主子毕竟是陛下养了这么些时日的,这段时间以来的感情也是实实在在的……嘲讽归嘲讽, 应当不至于牵扯到小主子的命罢? 这么想着, 太监总管却是有些不太确定。 齐修晟的脾气放在平日里还好, 但若是真狂躁起来,那也是真的狂躁。 哪怕如今陛下的自制力较以往已然好上了不少,但太监总管却还是忘不了当年实行新政时,齐修晟是以怎样处置那些持反对意见给他施压的权贵的。 那段时日,几乎每天上朝都要死上那么一两人。 齐修晟暴君的名头也是因此传了开来。 而由于齐修晟情绪不稳的日子并没有规律可循,也就直接导致了如今朝堂上几乎齐修晟定下什么决定,若不涉及什么大事, 压根就是一言堂的存在,将帝王的皇权体现得淋漓尽致。 阮白白没接话,齐修晟也没有要继续开口的意思,就这么状似漫不经心地半阖着眸,目光一直停留在阮白白的身上。 将它的语噎它的迟疑它的纠结尽收眼底。 太监总管悄然放轻了呼吸,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而齐修晟与阮白白,一人一猫就这么在空寂的宴厅内对视良久。 直到阮白白又吞吞吐吐开口道,“那,那你为什么要把她们……” 阮白白还是想要知道一个原因。 上次齐修晟把那个“爬床”的人类打了半死,阮白白没能问出理由。 但这次,她却还是想问。 如果齐修晟还是不说的话……阮白白脑袋上的猫耳微微耷拉了下来。 阮白白想着,可能齐修晟真的只是把她当成了一只普通的猫猫,因为之前她把他拖进了山洞,所以现在随便养在家里而已。 阮白白觉得自己还是不太了解齐修晟。 也许人类跟猫猫就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物种。 于是阮白白在望了齐修晟片刻,没能得到他的回答后,蓝眸恍惚了一瞬,主动妥协,“……算了。” 反正看齐修晟现在的样子似乎也没什么大事的样子,阮白白又看了他两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宴厅外跑去。 “……咳。”就在阮白白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瞬间,齐修晟一声闷咳,唇角溢出了暗色的血。 “陛下!”太监总管立刻慌张上前伸手虚扶住齐修晟,陛下,要不,要不咱家去宣太医?” 先前阮白白离开后,齐修晟直接下高台,干脆利落地用长剑刺穿两名舞姬的胸膛挑出了里面植入的蛊虫。 舞姬毙命的刹那,离国使团内便冲出了五六人拔刀刺向齐修晟。 最后,刺客被尽数拿下,其中丧命的便被拖下去分解尸身,留下的活口连带整个离国使团被带走关押审问。 太监总管眼看着已然杀红眼的齐修晟带着一身黑金龙袍上满身血迹一步步重新步上龙椅,就散退宫人,留齐修晟在宴厅内冷静。 ——但,那是他以为齐修晟伤得并不重,只是看着可怖而已。 哪曾想自家陛下竟这般没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伤得都这般重了竟还在椅子上跟个没事人一样坐着! 齐修晟食指拭去唇角血迹,摆手,嗓音低哑,“无碍。” 太监总管苦着脸不敢应话。 这哪里是“无碍”的样子哟。 然而,齐修晟的话,即便是假的,太监总管也只能当真的听,又哪里敢违逆,更不敢擅作主张,没有经过齐修晟的同意唤太医了。 ……有些伤,若陛下不愿让他人看到,太监总管自然是顺着自家陛下。 齐修晟沉默了半晌。 他忽然道,“派人去跟着点它,免得出事。” 他的自愈能力向来很强。只需要一点时间…… 太监总管知道齐修晟说的是阮白白,他踌躇道,“可您……” “去。”齐修晟言简意赅。 “……是。” 太监总管拧起眉,心中焦急,却终是无可奈何地退下。 齐修晟看着太监总管离开,眼前的视野忽地晃了晃,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在意志彻底陷入黑暗前,齐修晟昏沉的脑中某个思绪一闪而过。 刺客的那把剑上,似乎涂了能抑制伤口自愈之类的药物。抑制自愈能力而不是直接的毒药,这一点,不是谁都能想到的,并针对他用上的。 …… 阮白白蹲在竹林里,两只前爪抱住一根粗壮的竹子哇哇哭得很大声。 “——呜嗷!” “——嗷呜!” “——喵嗷!” 阮白白连哭带嚎,渐渐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然后倏地一个停顿,泪眼汪汪地就懵懵打起了嗝,“……喵,嗝。” “……嗷,嗝。” 阮白白觉得丢脸,于是强行噎住嗓子,憋住声音。 “嗝。嗝。”……好像还憋不住? 阮白白期期艾艾地抱着竹子,只觉得自己这只猫猫怎么这么惨,被人类嫌弃了之后连哭居然都不能痛快哭一场。 真是,真是猫猫倒霉起来连身体都欺负猫猫!太过分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阮白白一边打着小嗝,一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她慢慢吞吞地扭过脑袋,就看到了满脸倦怠、蜷在不远处竹下的黑蛇。 黑暗中,黑蛇的身影在阴影处并不太真切。 但阮白白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是黑蛇。 阮白白维持抱竹的姿势,略迟钝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慢慢吞吞放开爪子里的竹子,慢慢吞吞地迈步往黑蛇那边挪。 黑蛇阖着蛇瞳,一动不动,像是已经睡着了。 阮白白迟疑伸出一只爪,小心碰了碰黑蛇的脑袋。 黑蛇尾尖几不可察地晃了下。 阮白白凑近后才看到黑蛇腹部居然有个伤口。 伤口不大,却深,在黑蛇的身上不太起眼,如果不是阮白白视力好,可能还看不清黑暗中被黑蛇压在身下的那道伤口。 ——这条蛇居然把伤口压在身体底下?! 阮白白震惊了。 它是嫌自己活得不够久吗?! “喵!”阮白白又伸爪小心拍拍黑蛇脑袋。 喂!你醒醒? 黑蛇察觉到阮白白的动作,勉强睁开蛇瞳,看了眼阮白白,然而没多久复又无力阖上。 阮白白:……??! ……这么严重? 阮白白瞬间收回爪子,然后竖直身后的猫尾,有些焦躁地在黑蛇身边团团转踱步。 ……不行不行,猫猫要想个办法。 黑蛇受伤了,黑蛇现在不能叼着蛇拖走……阮白白也不知道该把蛇拖去哪里。 可是黑蛇的伤口肯定需要处理。 阮白白苦巴巴地皱起脸。要不,猫猫去找点草药,给黑蛇舔舔再放草药? 阮白白以前被树枝或者是什么划伤,都是自己舔舔干脆了事的。 那用在黑蛇身上,应该也一样? ……应该吧。 阮白白也不确定。 但,总归比什么事情都不做要来得好。 阮白白又看了几眼把自己盘成一团的黑蛇,当下就不再迟疑,在黑夜中辨认出方向后就往太医院那边直奔而去。 阮白白迎着有些刺骨的冷风,默默加快了爪下的速度。 她记得宋晚章说那个“太医院”是人类治疗看病的地方。上次他也是带她在那边拿的药。 阮白白琢磨着,按正常情况来说,那边肯定也有对动物伤口有好处的药才对。 ……就是不知道那边的人类给不给猫猫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海迪儿”灌溉的10瓶营养液 ,小天使“foxandcat”灌溉的1瓶营养液~ 第40章 咬出血 “总管, 我等未能找见找小主。”小太监匆匆步到太监总管身边,低头告罪,“我们还在继续找,但……” 太监总管唇角抽抽。 接二连三的坏消息, 他简直整个人火气都上来了。 总管深吸了一口气, 压着怒道, “你们这么多人,找只猫都找不到?陛下养你们何用!” 原本齐修晟在太监总管吩咐完后返回宴厅不见踪影就够太监总管焦头烂额的了, 现在倒好, 连齐修晟特意吩咐过的阮白白也找不到,太监总管一直以来的好脾气都受不了。 偏偏陛下失踪这种大事太监总管也不能到处乱说,也幸亏陛下先前在宴厅动乱时就提前吩咐好了一切。现在也就只能祈祷自家陛下什么时候冷静下来后,能早日回来罢。 小太监难得见太监总管发火, 吓了一跳, 当机立断跪地, 小声解释道,“总管,小的也不想的, 可……可当时宴厅外头那般乱, 小主去了何处, 我们压根一点方向都没有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出去找猫的宫人们自然不止他一个,但大家推他出来跟总管汇报难度 太监总管当然也知道这不是小太监的错。 他深深叹了口气,也没继续怪罪,“找不到便继续去找,多留意些草丛什么的,或许小主会躲在里头。” 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 小太监连忙应是。 小太监匆匆转身出门, 继续找猫。 猫没找到,却在小道上碰见了缓步走着的宋晚章。 小太监行过礼,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问道,“宋公子,请问您今夜可否见过小主子?” 宋晚章礼貌回以一笑,而后才疑惑道,“什么小主子?” 小太监腼腆道,“就是陛下养的那只小白猫,我们都叫它小主子。宋公子应当见过的,不过小主子今夜不见了,我们正在找呢,公子见过吗?” 宋晚章颔首,“先前见它往宴厅那跑去了。” 小太监失望地叹了口气,“这样,小主今晚是回过宴厅,不过又走了。” 他又对宋晚章行了一礼,“那小的就不打扰公子了。” 说罢,小太监匆匆转身离开。 宋晚章则若有所思。 去了宴厅又走了? 那阮白白应当是已经见过了受刺的齐修晟。 齐修晟受的伤不轻,却也不重,但依照他往常的行事作风,齐修晟应当不会召见太医。 就是不知那只小猫会不会对齐修晟关心到那种程度了。 …… 阮白白一路跑到太医院外。 远远瞧见灯火通明的太医院,阮白白脚下没停,心里却闪过一丝疑惑。 这么亮的灯,这里面的人类是都不睡觉的吗。 不过,不睡觉也方便了阮白白,她本来还想自己可能要当一只坏猫猫了呢,现在就可以直接跟里面的人类说了……吧? “你果然还是来了这边。”宋晚章抬眼看向踏进门槛后就是一愣的阮白白,轻叹开口,“太医院都能被你找过来,也是了不得。” 其实宋晚章本不觉得,阮白白这么一只猫会知道皇宫还有个太医院这么个治病救人的地方。 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潜意识地认为阮白白会找来太医院。 并且,他也提前过来……为了蹲一只还不知会不会过来的猫。 宋晚章方才站在太医院的树下,都觉得自己怕是魔怔了。 阮白白回过神,走到宋晚章身边,仰头奇怪道,“你怎么在这里呀?” “你也知道,宴厅出了些事,我听闻了,便过来看看。”宋晚章浅笑着回答。 阮白白点点脑袋,然后有些焦急地直奔主题,“我的一个朋友受伤了,你知道要怎么办吗?这里有可以治病的药吗?” 阮白白没有说她的朋友是一条蛇,毕竟之前在养心殿,那些宫人们的反应好像不是很喜欢蛇的样子……阮白白就干脆偷偷地瞒下了。 宋晚章心下又是一叹。 这个朋友……不是齐修晟又能是哪个。 “治伤的药,自然是有的。”宋晚章听自己道,“不过要看是什么伤了。” 他的面上还带着习惯性的笑容,口中说着温和的话,但,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心绪有多复杂。 “就。就肉裂开了的那种伤。”阮白白用两只前爪认真比划了一下,合成短短的一点距离,“大概就,这~么大。不过有点深。” 宋晚章的视线落在阮白白的爪子上,心想这只猫的描述实在有些糟糕,用刀剑刺划出的伤口,又哪里会如此浅显,但他还是道,“我大概明白了。” “不过……” 阮白白的视线巴巴望着宋晚章,猫瞳里肉眼可见的紧张,“不过什么?” 宋晚章蹲下身,轻轻摸了下阮白白软乎乎的脑袋,“如果他好不了,你会伤心吗。” 阮白白不假思索,“当然会啊!” 宋晚章:“……我知道了。” “今晚宴厅有几个伤员,太医正在处理。你那位朋友的药,就我来配罢。” 宋晚章解释了两句后又让阮白白等等,自己转身进太医院内配药。 阮白白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听宋晚章的话,乖乖蹲在院子里等,而不是跟着一起进去。 而且猫猫刚才在竹林里呆了那么久……进去应该也会把泥带进去。 于是阮白白虽然有点着急,却还是强耐下性子等。 宋晚章在配药处静站了片刻。 “宋公子,您需要什么?可需我帮忙?”一名正匆匆配好药后准备研磨成粉的年轻太医主动搭话。 宋晚章回视过去,笑了笑,“不用,一名宫人在宴厅内也受了点小伤,我给他找点药就行。” “诶,行。”年轻太医一边应声一边往外走,临出门前,还笑吟吟地叹了句,“宋公子就是心善呐,为了名宫人都能晚上来这太医院。” 宋晚章摇头,“哪里的话。” 年轻太医出去了,宋晚章的视线又落回手上太医院常备的创药上。 常备的创药效果自然一般。他迟疑的,其实是齐修晟身上那抑制愈合的草药。 最终,宋晚章还是又利落从柜台里取出几样偏门的药材,简单处理过后便把将其混在了伤药里。 宋晚章拿着小药包,转身出门,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院子里专注盯门的阮白白。 他走过去,将小药包递给阮白白,失笑道,“久等了,这包药外用即可。” “谢谢!”阮白白认真点头,这才张嘴叼过小药包上的绳结,又抬爪挥挥算作告别,飞快离去。 宋晚章没有再去看阮白白往哪个方向走,只兀自理了理袖口上沾染的药粉,往太妃的住处去。 “……你还知道回来呢。” 宋晚章踏进小院的瞬间,太妃的声音便悠悠响起。 宋晚章步子一顿,面不改色地侧头看向窗边站着的太妃,温声道,“姑姑,您还没休息。” 太妃冷冷扯开唇角,“你知道我为什么没休息。” “你今晚做什么去了。” 宋晚章自若道,“随意逛了逛。” “你明知今晚会发生什么,你还出门?”太妃压着怒气,“你是觉得皇帝还不够怀疑我们是吗?” “姑姑说笑了。”宋晚章淡淡道,“陛下怀不怀疑我们,姑姑应当心知肚明。” 太妃一时无话。 “姑姑放心,我只是随便走走,不会留下什么能让陛下抓住的错处把柄。” 宋晚章意有所指,“反倒是离国那边,姑姑做的那些通融记得做好收尾才是。” 他本就不赞成太妃与离国,更甚是鲁国扯上关系。但太妃向来有主见,不太听宋晚章的话。宋晚章便也只能随太妃去。 太妃额角一跳,语气不是很好,“这些东西轮不到你来操心。” “我自然相信姑姑。”宋晚章与太妃隔窗对视。 太妃率先挪开视线,“行了,天色够晚了,回去休息罢。” “不过,若无必要,有些地方,以防万一,还是少去为好。” 她按了按额角,“你再多忍忍,待齐国动乱,就是你的机会了。” “……是。” 另一边。 阮白白回到竹林的时候黑蛇还在昏睡。 阮白白有些吃力地把蜷着的黑蛇翻过身来,又各种折腾,终于把小药包打开,闻了闻。 是一股清新的草药气息。 阮白白没闻出什么不对来,就用相对干净的竹叶沾了药,小心翼翼地给黑蛇敷在伤口上。 做好一切后,阮白白又伸爪探向黑蛇的鼻尖。 ……什么都没感觉到。 阮白白砸了咂嘴。 行吧。 阮白白绕着黑蛇慢吞吞地走了一圈,怎么看都没能看出它有什么变化。 看完,阮白白又在黑蛇身边趴了下去。 她有些累了。 趴着趴着,阮白白就闭上了眼。 阮白白是在一阵轻微的晃动中醒来的。 她迷迷糊糊地下意识伸爪去抓身边可以抓住的东西稳住身形,一睁开眼,却直接对上齐修晟那张熟悉的脸。 阮白白:…… 阮白白:??! 不、不对啊。 阮白白睁大眼睛,瞪着面前正低头看她的齐修晟。 猫猫不是在蛇边上睡觉的吗。那……蛇呢?怎么就变成了这个人类? 还不待齐修晟有什么反应,阮白白扭身就想从齐修晟怀里跳下去,却被齐修晟一把搂住。 “你想去哪。”齐修晟的声音有些哑。 但阮白白才不管那么多,四只爪子立刻就开始挣扎普通,怒道,“你放开我!” 她可还记着之前齐修晟对她的态度呢。 “猫猫跟你不是好朋友了,我、要、出、去!”阮白白鼓起小脸,理直气壮。 “去哪。”齐修晟拧起眉,再次重复。 “去哪也跟你没关系!我要回森林!”阮白白气得炸起了毛,一爪拍向齐修晟的手臂。 齐修晟霎时冷下脸,“不许。” 阮白白仰头,气势汹汹地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猫猫说可以那就是可以!”反正猫猫已经跟他没关系了! 齐修晟抿唇,眸子闪了闪,没有再说话,只是搂紧了阮白白。 阮白白憋气,“你放开!” 齐修晟没有反应。 “你放不放!” 齐修晟:“……” 阮白白气急,挣扎又无果,干脆恶狠狠一口就咬上了齐修晟手上的虎口处。 齐修晟唇角抿得更直,却依旧没再开口说些什么,两只手牢牢地将阮白白桎梏在他怀里。 阮白白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齐修晟,但见他这个样子,她是真的生气了,嘴上一个用力,尖尖的虎牙轻易就刺穿的齐修晟的皮肤,深入了肉里。 血液渗出,一人一猫一时间竟陷入诡异的沉默。 阮白白脑袋发了会儿懵,渐渐松了嘴。 她看看齐修晟手上被她咬出的两个血淋淋小洞,又看看齐修晟有些苍白的脸色,扭开脑袋,皱起脸不说话。 “……你生气了?”齐修晟见阮白白情绪稳定下来,才缓缓开口道,“为什么。” “如果有什么误会,或许孤……我可以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媗”的两个手榴弹和4瓶营养液ovo~ 第41章 眼睛花了 “这能有什么误会。”阮白白抖了抖猫耳, 视线定在殿内一角,没什么好气地小声反驳。 反正阮白白觉得自己已经看清了齐修晟是个怎样的人类,至于他要说的话……肯定是些欺骗猫猫的假话! 然而,阮白白不想听, 却奈何齐修晟直接开口, 低低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那两名舞姬体内被植入了蛊虫, 应当是离国想借进贡之名,顺便将两名舞姬留在宫内。” 齐修晟没细说那蛊虫的作用。阮白白也不需要了解那么多。他便只简单拣了几个重点。 “先前那名演奏的乐师则是鲁国人, 鲁国向来与齐国不对付……类似于敌人的关系。离国与鲁国联合, 想对齐国下手。”其中应当还有太妃在中间为两国当引路人,宴厅刺客身上的武器才能顺利通过检查混入。 不过,太妃这次行为有些鲁莽。即便太妃使人买通了所有经手宫人及其家属,但, 顺藤摸瓜, 最后那个箭头的指向, 太妃还是无法将自己完全摘出去。 齐修晟本就盯着太妃盯了有些年头,如今太妃引狼入室……不论此时到底是不是她做的,只要齐修晟说是, 那就是。 齐修晟斟酌片刻, 又补充道, “先前去看舞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一手虚放在阮白白身上,抚了抚,“别生气。” 齐修晟猜测阮白白之所以不高兴,大概也就是这两个原因了。 阮白白憋闷,“我、我才没有生气!” 只是猫猫认清了现实而已,是认、清、现、实! 虽然现在看齐修晟的样子, 好像不是之前猫猫想的那样……可他为什么不解释!那就是他的错! 阮白白愤愤想着。虽然她的理不太直,气也不太壮。 “……嗯,没生气。”齐修晟顺着阮白白的话,几乎是用一种纵哄的语气应和。 阮白白垂下脑袋,眸子滴溜溜左右转转,没应声。 齐修晟也没有再说话。 他缓缓阖上眸,几乎是满身的疲惫。 阮白白兀自纠结了半晌,才嘀咕着小声开口,“那,那你之前说,带我出去玩,还算数吗?” 齐修晟笑了,“自然作数。” 阮白白在齐修晟怀里扭了扭身体,哼道,“那,那这次猫猫就勉强原谅你了。” 她在心底偷偷摸摸地想,要是再有下次……猫猫就真的不要他了。 ——猫猫可认真! 阮白白跟齐修晟达成和解,一人一猫之间的氛围就比先前要舒缓许多。 不过阮白白在不太好意思地替齐修晟舔过手上被自己咬出的伤口后,却还是表达出想下去的想法。 齐修晟微微蹙眉,“怎么了?” 阮白白实话实说,“我有个朋友……就是那条黑蛇,它受伤了,我之前趴在它身边睡觉来着,现在也不知道它怎么样了,我得去看看它。” 要不是心里担心黑蛇那边再出点什么问题,阮白白哪里还想一路吹着冷风跑去竹林,巴不得直接蹦到床上盖被子睡觉呢。 想到床,阮白白忍不住就往齐修晟的那张巨大龙床瞟了一眼。 软乎乎的被子……光是看着阮白白几乎就能想象到那样的触感了。 “那条与你躺在一起的蛇?”齐修晟面不改色,“我先前将你抱回来的时候让人送它去医治了。” 阮白白一愣,“这样啊。” 不过,想想好像也是,齐修晟既然都能找到她,那应该也能看到她边上的黑蛇。 “那就谢谢你了。”阮白白别扭道。 她刚刚还咬了齐修晟一口,谁知道他居然那么好。 阮白白顿时更愧疚了。 她踌躇了一会儿,觉得这茬不能就这么过去,于是仰头主动道,“那,要不我给你咬一口吧。” 说着,阮白白还极为殷勤地伸爪,把爪子递到了齐修晟的嘴边。 阮白白极为认真,“你不用省力气,用点力,我们就一样了。” 最好再流一点血。 阮白白暗戳戳在心底补充。 不然猫猫还怪过意不去的呢。 齐修晟:“……” “不用。”他还不至于跟一只猫较气。 更何况,齐修晟也知道方才咬他不是阮白白的本意,不过这只傻猫被气糊涂了而已。 且,或许是阮白白的蠢事做的太多,如今咬齐修晟一口,齐修晟竟也不是很在意。 齐修晟注意到了阮白白方才看向床的那一眼,于是抱着它便往床边走,“累了便睡罢。” 阮白白被齐修晟放到大床的中间,还有些懵。 她看看自己安然无恙的爪子,又看看身上沾了点灰的白毛,迟疑,“可是我还没洗澡呢?” 就这么睡觉了吗? 齐修晟就这么让她睡? 之前他可不会让脏脏的她碰床啊。 “而且,你真的不咬我的爪子吗?”阮白白诚恳道,“猫猫说话算数,给你咬就是给你咬,你不用怕我被你咬了之后再反咬你一口的。” 猫猫不是那样没有素质的猫猫。 猫猫说了给他咬,就是再疼猫猫也会忍住的。 齐修晟:“……真的不用。” 他抬手给阮白白盖好被子,“你睡罢。明日让人将床铺换过即可。” 阮白白睁大眼睛,“那你去哪?” 他不跟她一起睡觉吗? 可是齐修晟以前都是跟她一起睡觉的。 自从之前被齐修晟强迫着睡在养心殿之后,阮白白就几乎再也没能自己一只猫霸占一张大床了。 而且,说实话,其实身边躺着一个热源体,躺着躺着……阮白白也习惯了。冬日里甚至还觉得挺舒服。 “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齐修晟简单道。 晚宴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只在混乱结束后吩咐过几句,还有许多后续需要他安排。 另外,他晚宴后无故消失了那么久,若不出去见人镇定一下场面,也说不过去。 哪怕齐修晟如今的身体状态并不比来来回回跑了半个皇宫的阮白白好,甚至于更差。 阮白白乖乖“噢”了声,爪子搭在被褥上没有再追问。 齐修晟见它安分,便不再逗留,转身离去。 阮白白看着人熄灯离开,黑暗中眨了眨眼。 困倦渐渐翻涌上来,阮白白迷迷蒙蒙地又眨了几下眼,就这么睡着了。 次日。 阮白白醒来的时候太阳都隐隐透过半掩的床帘,将床幔内部的空间映得极为亮堂。 阮白白眯着猫瞳,慢慢吞吞地从被子里翻身爬起来。 爬起来后又觉得有什么不对,慢半拍地低头看向明显有着下坠重物感的颈间——倒也不算特别重,就是存在感有些明显。 阮白白瞅着自己脖子上多出的这块东西,澄澈的圆溜蓝眸微瞪,满是茫然与好奇。 她伸爪拨了拨这块晶莹剔透,说蓝也蓝,说绿也绿的小石块。 什么东西? 由于角度原因,阮白白努力低头想看清上面凹凸不平的纹样是什么东西,却总是被自己下巴上炸得有些肆意的软毛挡住。 阮白白:“……” 算了。反正应该就是一块颜色漂亮了一点的石头。 这么想着,阮白白便不甚在意地跳下龙床。站到地面后,又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点。 阮白白伸了个懒腰,扭头望向明亮的窗外。 天气很好。 阮白白反应了一下……然后倏地眼睛一亮。 对呀,天气很好,那齐修晟就正好可以带猫猫出去玩了! 他昨天自己答应的事情! 阮白白一个激灵,顿时连听到室内动静后进门想给她做简单洗漱的宫人都顾不上,铆足了劲就撒丫子往外奔去,连跑带蹦,整只猫都透着一股子高兴。 “小主……?”宫人眼睁睁看着阮白白飞快蹿出去,一脸懵。 阮白白越跑越兴奋。 猫猫!要!出去!玩~ 还有甜甜的红果子,香香的炒栗子,所有所有的好吃的……都等着猫猫! 阮白白在养心殿的书房没找到齐修晟,一个拐弯,就极其熟练地又冲去了乾清宫。 太监总管看着阮白□□神极好地跑进来,顿时一笑,“小主睡醒了?” 正巧今日太监总管也挺高兴的。 昨日自家陛下不仅出现了,还是很正常地出现,甚至直接以前朝后宫皆有嫌疑为由使所有嫔妃都不得出门,以便进行下一步调查。 ——这个趋势,太监总管自然是明白齐修晟打算对太妃下手了。 太监总管算是齐修晟的亲信,也是难得知晓太后身上那病与太妃有关的人之一,若能彻底解决掉太妃这个膈应人的存在,于情于理,都是该高兴的。 虽然感觉太监总管这句是废话,但阮白白还是极给面子地停下步子,仰头兴冲冲应了声,“喵嗷~” 太监总管笑容更甚,“小主子找陛下罢?您来得正巧,陛下刚处理好昨日残留的那些事。您直接进去便好,奴才便不打扰了。” 阮白白也压根没什么如果里面有人自己就不能进去的意识——齐修晟从来没那么跟她嘱咐过。 于是虽然有些不解,但阮白白还是应了声,转头继续蹦蹦跳跳往里间跑去。 就在阮白白转身的瞬间,太监总管不经意就瞥到了阮白白颈间随着她的动作而一晃过去的什么东西。 那晃过去的东西,乍一看,竟还有些眼熟。 太监总管当即便是一愣。 若是方才他没看错…… 太监总管望着阮白白消失在门后的欢快背影,又摇了摇头。 不,不应当。 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着实有些离谱。 大约就是他看错了……吧? 太监总管不太确定地抬手按了按额角,想着自己怕不是年纪大了,竟连向来视力很好的眼睛竟都开始花了。 第42章 关系好 齐修晟没有食言, 在阮白白陪着又处理了些政务后,当真就让人备马,换上常服,带着阮白白出宫了。 上次出宫还是夜晚, 这次是白日。 上次是新元节, 满街的灯火嬉闹。这次则是普通的冬日, 街上行人来往,或买卖或赶路, 做着自己的事情。 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阮白白趴在马车的窗沿上,依旧是看哪哪稀奇。 看着看着,阮白白又忽地想起什么,回头去看正在闭眸假寐的齐修晟, 歪头问道, “对了, 我脖子上的这个小石头,是你给我挂的吗?” 齐修晟睁开眼,应声, “嗯。” “喜欢吗。” 阮白白迟疑了一下, 在撒谎和说实话之间还是选择了说实话, “……我看不到这个石头的样子。” 说完,阮白白还诚恳奉承了两句,“不过,这个颜色还是很好看的~” 齐修晟:“……” 齐修晟视线在阮白白颈间那根用红绳拴着的玉佩上顿了一瞬,随即挪开,淡声道,“左右不论你喜不喜欢, 戴着总归有益无害。” 阮白白也没想摘下来,拿爪子碰了碰小玉佩,点头保证,“好,你给我的小石头我会好好保管的!” 齐修晟的唇角勾了勾,复又闭眸。 阮白白又重新趴回马车的窗边,又探头开始兴致勃勃地看周边的街道。 马车继续行驶,却在穿过热闹的街道后也没停下来,一路继续向前。 阮白白一呆。 她看看已经被马车抛在身后的各种摊贩和香香的味道,又看看前面渐入冷清的住宅区,脑子几乎转动不过来。 阮白白慢慢吞吞地缩回脑袋,安分坐在了软垫上。 她在怀疑猫生。 ……不是说出来玩的吗? ……这是要去哪里?确定没有走过头? 然而阮白白扭头又去瞧了两眼齐修晟,欲言又止了半晌,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阮白白纠结想着,万一齐修晟要带她去玩的是另一条街,那如果猫猫现在提醒,到时候岂不是会很尴尬。 可是,如果本来就是要在刚刚那条街上玩,然后齐修晟闭着眼睛没有注意到,就走过了怎么办? 阮白白还没纠结出个什么名堂来,齐修晟却仿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眸子没睁便率先开口道,“我们先去用午膳。若你想逛街,回程再逛。” 阮白白顿时恍然大悟,对哦,他们还没吃午饭! 之前阮白白进了乾清宫后就被齐修晟喂了点红豆糕,连着吃了两大块,压根就忘了还有午饭这一回事了。 不过,到底过去了一段时间,之前吃的糕点也已经被消化得差不多了,齐修晟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阮白白就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饿。 阮白白蹲坐在软垫上,低头伸爪拍拍自己的小肚皮。 毛碰毛,自然没什么声响。 但阮白白偏要扭头跟齐修晟说,“我的肚子空空的。” 齐修晟睁眼看它。 阮白白耳尖一红,却还是勉强厚着脸皮继续道,“所以,所以猫猫要吃很多很多好吃的。” 齐修晟笑哼了声,“自然。” “我何时还亏待过你不成。” 阮白白毛下的脸也倏地一下就红了。 “……没有。”还好厚实的软毛能帮阮白白挡一挡,不让齐修晟看出她的些微羞赧和那么一点点的心虚。 阮白白慢慢吞吞地趴下身,没太好意思再继续说话。 其实阮白白之所以说自己要吃很多,其实就是想告诉齐修晟,她在吃完午饭后还想再吃点栗子糖人什么的,但……算了算了。 齐修晟好像是没理解她的意思。 阮白白略悲痛地想着,如果外面的午饭很好吃的话,那、那不吃糖人也没什么关系。 毕竟花的都是齐修晟的钱,阮白白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暗示没成功,她也没那个脸再明示第二次了。 阮白白在心底嘀嘀咕咕,毕竟猫猫还要脸的。还要脸。 不多时,马车渐渐停下。 阮白白猛地从软垫上跳起来,先从窗户处往外看,想看看齐修晟到底要在什么地方吃午饭。 然而,入目的却不是阮白白预想中,类似于之前街道上见到过的热闹酒楼,而是一方寂静清幽的院子。 小桥流水,安谧祥和,这布局和环境,跟太后住的寝宫还有点神似。 阮白白眨了眨眼。 其实要说像,也不是特别像。但阮白白就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太后那边的环境。 “走了。下马车。”齐修晟捞过阮白白。 阮白白趴在他怀里仰头问,“这就是我们要吃午饭的地方?” “嗯。” 齐修晟一顿,又道,“顺便与几个人谈一些事情。” 阮白白一听还有别人,不禁皱起了小脸。 但阮白白没说她不是很想有别人,只偷偷摸摸地收回打量别院的视线,转而专注低头瞧起了自己的爪子和粉肉垫,活像这肉垫跟白毛有多好看似的。 不过阮白白没开口,却不代表齐修晟感受不到它的情绪。 “我们用膳他们不会过来。至于要说的事情,临走时交代几句即可,不会耽误太多时间。”齐修晟揉了揉阮白白的脑袋,轻叹。 “你日后若是有什么想法,可直接与我说道。不必藏着掖着。” “一般情况下,我尽量满足,如何?” 阮白白猫耳一抖。 阮白白没想到自己这点小心思居然还能被齐修晟发现,顿时就有些别扭,“我,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你不用这样。” 她这话是真心的。 阮白白自己不高兴归不高兴,却也没有真的想让齐修晟为了她而做出什么改变。 毕竟齐修晟作为一个人类,跟其他人类肯定还是要有交往的,又哪里能因为她这只猫猫而把跟同族的交流排到后面。 不行不行。那猫猫可太罪过了。 于是阮白白坚定地抬爪拍拍齐修晟的手臂,蓝眸凝重,晃着猫尾语重心长道,“你还是要跟其他人类好好相处的。” 齐修晟眉峰一挑。 这只小猫,竟还开始说道他了? 但,能看出阮白白的好意,齐修晟并不介意顺着阮白白,“好。” 阮白白见齐修晟这么乖,忍不住点点脑袋,很是欣慰地又伸爪拍了拍齐修晟的手背,“对!就是该这样!” 人类的那什么话,怎么说来着……噢,孺子可教啊! 然而。 齐修晟带着阮白白走进别院,在一名侍者的带领下上了三楼的一个房间后,直到开始上饭菜,阮白白也没能看到除了上菜侍者外的第三个人。 阮白白狐疑瞧瞧放好菜后立刻转身出门的侍者,又吃力仰头瞧瞧自己头顶齐修晟的脸,奇怪道,“你说的那几个人类呢?” 齐修晟淡然将阮白白的脑袋轻按回去,手中筷子夹了一块肉塞进它嘴里,“先前便与你说了用过膳后再见。” 阮白白嚼嚼嘴里细嫩的鱼肉片,闻言忍不住撇撇嘴。 什么嘛。结果还是没听猫猫的话。 不过,阮白白吃完嘴里的鱼片,立刻伸爪去够自己的那口小碗,拉到自己面前后,复又仰头望向齐修晟,眨着眸子巴巴问道,“可以多给我一点吗。” “我可以自己吃!” 齐修晟将鱼片夹到阮白白嘴边,“不必。” 阮白白拧眉正想反驳,就听他淡声道,“左右你毛吃脏了,给你擦洗的也是我。” 阮白白:“……” 她张嘴“嗷呜”狠狠咬下鱼肉,奋力咀嚼。 这话什么意思,猫猫自己也可以给自己擦毛! 阮白白觉得自己挨的这一句嘲讽有点冤枉。 明明是齐修晟嫌弃她擦得不干净非要亲自上手,又不是她求他擦的! “这里的味道好像跟之前吃的不太一样。”阮白白在咽下齐修晟喂给她的又一勺三脆羹后,奇怪总结道。 “既然特意带你出来吃,自然是有些不一样的。”齐修晟道。 “那有什么不一样?”饱的差不多,阮白白已经不太着急吃东西了,就有兴致跟齐修晟聊些不太有营养的话题。 齐修晟放下碗筷道,“在这里做饭的厨子是我年少时,皇后、也就是如今太后宫里的那一位私厨。” 阮白白似懂非懂。 那又跟味道不一样有什么关系。 在阮白白的想法里,所有同样名字的菜,包括同样名字的肉,味道就该是一样的。 “……每位厨师做菜的方式是不一样的。” 阮白白积极接话,“所以味道也不一样?” 她反应过来后,紧接着就好像明白了什么,“那布置楼下院子那边环境的人,是不是也是布置‘太后’那边的?” 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阮白白觉得自己简直一点就通,都想为自己鼓掌了。 齐修晟没想到阮白白这么快就能将两者联系上,也没隐瞒的意思,“是。这是她的喜好。” “这次过来,也是想用太后这边的亲信做些事情。” 阮白白咂咂嘴,小声道,“我还以为你们的关系不太好来着。” 毕竟之前还吵架吵得那么凶……虽然阮白白本身觉得太后还挺好。 在阮白白眼里,能主动喂她吃陪她玩却一点也不强迫她的太后可比太妃好多了。 “是吗。”齐修晟不置可否,“在某些人眼里,我与她的关系确实挺糟糕。” “原来还有人觉得你们关系很好?”阮白白有些古怪。 都吵成那样了,居然还会觉得他们关系好? 齐修晟颔首,手上取过阮白白的爪子捏着,神色不变道,“对外,我与太后会适当做戏,表现和睦些。” 阮白白:“……” 她好像有些理不太清了。 那,那到底是关系好,还是关系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节快乐呀~ 第43章 春天快了 阮白白琢磨了半天没琢磨出个什么结果, 齐修晟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于是阮白白干脆也不去想了。 反正如果齐修晟跟太后关系好的话,她还高兴呢。更何况这件事好像还跟猫猫没什么关系的样子。 阮白白理了理心情,正要兴致勃勃地再吃几块肉,嘴边却又递来了两根嫩菜叶。青绿色, 小小的, 不大, 却绿油油,一下子就晃了阮白白的眼。 阮白白:??? 她迟疑瞅向齐修晟。 这两根草……应该不是给猫猫吃的吧? 阮白白跟齐修晟僵持了会儿, 见他还是执着地把草凑在她嘴边不动, 便忍不住小声提醒道,“猫猫不喜欢吃草的。” 齐修晟淡淡道,“你不吃草,可是会掉毛的。” 阮白白:“……” 阮白白:“吃!” 阮白白当即张嘴就是一口, 把两根草咬进了嘴里。 她睁着双圆溜溜的猫瞳, 表情有些痛苦, 甚至嚼也没嚼,直接就咽下了肚。 “……要不,”阮白白踌躇盯着桌上的那几盘绿油油, “再、再来几根?” 齐修晟眉峰微挑。 阮白白这话说得极勉强。 但, 但是如果吃草可以不掉毛的话……虽然阮白白本身也不怎么掉毛, 她却还是心动了。 可以不掉毛,那吃两根草算什么! 更何况……阮白白仔细回味了一下,觉得这里的草好像还比森林的草要好吃上不少? 齐修晟便又给阮白白夹了几筷子青菜。 然后,阮白白鼓着腮帮子,呼啦啦肉和菜一起扫荡,在齐修晟后面有些微妙的神色中,几乎将满桌的盘子清了个干净。 “……嗝。”阮白白被齐修晟抱在怀里擦嘴, 眯着蓝眸软绵绵满足道,“饱了。” 齐修晟:“你再不饱,那才是不正常的。” 阮白白眼珠子转了转,还是兀自低头伸爪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决定假装没听到这句。 ——聪明的猫猫总会知道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 猫猫明明只是正常的饭量。 之后,齐修晟见过了几个打扮普通的中年人,吩咐了几句在阮白白这听不太懂的话,就抱着阮白白起身下楼。 阮白白在齐修晟怀里探出脑袋去看他身后没有跟上来的几个人,奇怪问,“就这样结束了吗?” 就这么几句话? “嗯。”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阮白白收回视线,又问。 阮白白有些隐秘的,蠢蠢欲动的小想法。 但阮白白不太好意思直说。 而且,之前的菜还挺好吃的……阮白白吃得还有些饱。 要不是想着下次出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阮白白也不至于这么对那些小玩意儿心心念念,连吃饭都不忘了惦记。 齐修晟哪里会看不出阮白白那点几乎是摆在脸上的期盼,“去街上。” 想到阮白白吃得圆滚滚的小肚子,他想了想,又道,“逛逛,顺带消食。” 阮白白的猫尾瞬间就扬了起来,在身后一晃一晃吸引齐修晟的注意力。 她小声兴奋道,“那,那消完食,再吃东西?” 齐修晟失笑,“嗯。” …… 齐修晟陪阮白白在街上逛了几个时辰,在华灯初上之时,才拎着满手装着各种吃食的油纸袋,带着意犹未尽的阮白白回宫。 临上马车前,阮白白的视线被远处一座建在水上的漂亮阁楼吸引。 那头人头攒动,隐隐乐声和笑声传来,肉眼可见的热闹。 “那是什么地方?”阮白白第一反应就是伸爪去勾齐修晟的手。 齐修晟侧头往那边看了眼。 他默了默。 阮白白见齐修晟不答,想了想,极为体贴地补充道,“你也不知道也没关系。毕竟这世界上那么多东西,我们也不可能全部都知道。” 齐修晟:“……那是花楼。” 阮白白眨巴眨巴眸子,“花楼?” “有很多很多花的楼?”阮白白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御花园那与整个冬日都有些格格不入的名贵娇花们。 阮白白纳闷了一下。 怎么人类好像都很喜欢花的样子? 齐修晟面上没什么表情,“……不是。” “是个富家子弟观赏舞姬乐师的地方。” 阮白白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么热闹。” 不过,在宴厅上阮白白已经看够了人类那扭来扭去的舞,阮白白对这个“花楼”的兴趣并不是很大。 齐修晟说着,一顿,“若有瞧上哪位舞姬的,几位富家子弟出银两竞拍,价高者可与舞姬春风一度。” 阮白白:……? 她抖抖猫耳,诚恳问道,“春风一度是什么意思呀?” 阮白白觉得人类的一些词语真是太奇怪了。现在明明是正儿八经的冬天,又哪里来的春风可以吹。 阮白白想了想,又认真接话道,“其实春天应该快了。” 现在的天气已经渐渐暖和了起来,依照阮白白的经验,再过一小段时间,应该就春天了。 齐修晟抱着阮白白上了马车,一人一猫在车厢内坐好。 齐修晟不知想到了什么,拧了拧眉,“对,春天快了。” 其实,若是可以,齐修晟宁愿跳过春天这一季节。往年的春天他都偶尔能受到一点影响,他几乎不敢想在彻底觉醒血脉后,到了春天他的身体会是个什么反应。 但——显然不能。 马车开始启程,阮白白的注意力也已经完全从那“花楼”上挪开。转而开始在齐修晟的怀里蹭蹭踩踩,时不时地再伸爪扒拉几下齐修晟锦衣上的小装饰,自得其乐。 齐修晟闭上眼假寐。 他身上的伤并没有好全,自然是能休息便休息。 …… 晚宴那件事的后续,齐修晟下令彻查,明面上的彻查查不出什么东西,暗地里的影卫们却是用了些不太见得着光的手段,拿到了太妃曾经做的那些同样见不太着光的事的证据。 证据不太全面,但,齐修晟调查太妃也不是一日两日,将这些线索与前些年的一联想,便水落石出。 齐修晟直截了当地把这些证据甩在了朝堂之上。 太妃下狱。 太妃背后的宋家同样脱不了干系。 只不过,太妃做事,收尾不算多完善无缺,却是将宋晚章从中干干净净地摘了出去。 所有一切的证据,都是指向太妃的身边人,或是太妃自己。 从始至终,都没有宋晚章参与过的痕迹。 太后知道此事之后,神色有些恍惚。 她没有多说什么,孤身一人亲自来到养心殿后,也只是与齐修晟面对面坐着。 在太后到来之前,阮白白正好被齐修晟逼着去睡觉,此时在里间正睡得香,小小的呼噜声并不真切地传过来。 太后垂下眼,双目半阖,望着手中的茶盏,出神。 “母后可是想替太妃求情?”还是齐修晟先开了口。 他当然知道太后不会是这样一个不顾大局的人。但……当年他便与她说了,太妃有问题,可太后偏偏不信。 如果当初处置太妃,作为唯一的受害人太后,她想原谅便原谅。 可太妃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因大小事故死在她手上的人不少,更何况太妃还勾结离国。单这一条罪名,就够整个宋家入葬了。 ——不论宋家近两年背靠太妃太后如何显赫,叛国,便是毋庸置疑的死罪。 齐修晟没有嘲讽或是什么,只是神色淡淡,与太后不像是母子,倒更像是谈判的两方。 太后抿着唇,没有说话。 “您知道……您的身子是怎么差下来的吗。”齐修晟见太后不开口,一笑,挪开视线,旧事重提。 太后叹声,“先前不知晓。但现在,又如何还能不知晓呢。” “只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太后又不是什么傻的,其实早在前两年齐修晟提醒她的时候,她就隐约意识到了或许太妃真的不是真心待她。 可,到底是相处了几十年的人,太后日日对着太妃的笑颜,又哪里能下得去对付她的手。 她便想着,左右她这些年的乐子绝大多数都是太妃给她找的,从年少到出阁,再到母仪天下、莅临太后——若太妃真要对她做些什么,她也就认了。 只是太后没想到,太妃要的那么多。 齐修晟:“母后知晓便好。” “……那?”他侧首示意了一下大门。 太后深深看他一眼,低声道,“你是在怪予吗。” “怪予先前没有信你。” 齐修晟不置可否,“母后莫要多想。” 太后便又不说话了。 过了好半晌,太后才道,“太妃与宋家如何,予不插手,他们确实做错了事。” 听到这前半句,齐修晟就蹙起眉,看向了太后。 果不其然,太后捏着手中茶盏,接着道,“但,宋晚章那孩子确实没插手,你先前列出的那些事……予也看过了,与他无关。” 齐修晟冷嗤一声,笑道,“母后,那您知道,太妃不择手段地做这些事,是为了谁么?” 如果没有宋晚章,不是要为宋晚章铺路,她又何至于此。 “那你知道,当初为了给你让路,她把宋晚章假死送出宫的事情吗。”太后神色恹恹。 齐修晟否极泰来,在京中出尽风头的那段时间,宋晚章才十岁出头。而宋家虽也算是豪门世家,但比之太后那富可敌国的母族,到底差了一个档次。 太妃念及宋晚章几乎没有一争之力,先帝留恋年轻嫔妃,朝中重臣站队,也压根不会去选择连朝堂都还未接触过的宋晚章,便一直让宋晚章减少露面,长居楼阁。 在齐修晟被封太子的同时,太妃选择让宋晚章假死脱身,佯装溺毙,转而托到宋家,名义上成为她的侄子。 太妃的这点动静自然瞒不过眼线遍布京中的太后。 但,齐修晟本就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半道过继不说,连身上的血脉都是太后强加上去……太后对太妃及从小便天赋出众的宋晚章,还是有些愧疚的。 于是太后便替太妃善了后。从此,皇宫里悄无声息地没了一位皇子,宋家则多了一位游学归来的嫡公子。 “这不是她联通离国甚至于鲁国,篡谋皇位的理由。”齐修晟没什么表情。 “更何况,孤以为,太妃当初之所以送宋晚章出宫,是为了保全他,而不是您以为的给孤让路。” 太妃如果有那样的自知之明,现在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想对他下手。 “宋晚章是你的亲弟弟。”太后抬手按住额角,只觉头疼得很。 齐修晟依旧无动于衷,他缓声笑道,“母后说笑了。当初逼孤对孤那几个‘亲弟弟’赶尽杀绝、不留一丝退路的,似乎也是您。” “怎么如今换了宋晚章,您就舍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修晟(深沉脸):春天快到了 第44章 憋出毛病 “……予不是那个意思。”太后只觉愈发头疼。 近些年她与齐修晟的交流不多, 此时说起这种话题,就更没滋没味了。 但,偏偏齐修晟早已大权在握,太后手中的各种关系网也在了齐修晟的手里——当然, 她也没有要收回、亦或是制约齐修晟的想法。 只是, 如此一来, 倘若太后想给太妃留个后,还真就只能来求齐修晟。 齐修晟也没有非要跟太后争出个什么来。 他率先松了口, 神色淡淡道, “孤知晓母后的意思。” “如今天色已晚,母后请回。” 太后微怔。 齐修晟把玩着手中杯盏,眯了眯眸子,“不过, 这是最后一次。” “倘若母后日后还有这些不合时宜的小心思, 就不要怪孤请母后常驻□□寺, 调养身子的同时为国祈愿了。” 太后叹出一口气,“予知道的。” 她来之前,便已经想着丢下最后一点颜面, 为太妃在狱中留下点念想, 面得她在里头连一丝活下去的盼头都没了。 ——由于太妃借助宋家的人脉行事, 宋家满门抄斩,太妃却因着是先帝的嫔妃,算作宋家外人,明面上又不是罪魁祸首,便只是终身囚于牢狱,不至死。 齐修晟也没想着让太妃一死了之。 让一个野心勃勃谋划了半生的人过阶下囚的日子,不仅得不到滔天权势, 甚至要受区区狱卒的奚落,对太妃来说可比直接斩首要生不如死。 另,宋家族满门被牵连,独留太妃一人苟活,又记挂着宋晚章不敢寻死……才是最适合她的归宿。 不过,宋晚章……齐修晟还没想好要如何处置他。 太后知道这时候齐修晟估计并不太待见自己,于是也不多留。起身道,“那孩子,就送出宫去罢。也免得碍你眼。” 齐修晟没什么表情,“母后慢走。” 太后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出门,缓缓步入黑夜。 齐修晟收回视线,走回内室。 金灿灿的龙床上,阮白白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大床的正中央,闭着眼睛,鼓着小脸,软乎乎的胸膛起起伏伏,睡得一派安然。 齐修晟低眸注视阮白白,眉眼稍柔。 “……你倒是睡得安稳。” 阮白白似有所觉,尾尖一抖,慢慢吞吞地翻了个身,将后脑勺对向齐修晟。 继续打小呼噜。 次日。 太监总管拿着齐修晟亲自纂写的赦令,去太妃居所寻这段日子一直被禁足的宋晚章,却寻了个空。 太监总管拧起眉,去问门口的侍卫,“宋公子人呢?” 侍卫摇头,“这几日宋公子未曾出来过。” 太监总管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他又使宫人们在里头寻了一遍,果不其然,压根就没有宋晚章的身影。 太监总管背后渗出了点冷汗,匆匆就往乾清宫赶去。 “……不见了?”齐修晟转着手中的朱笔。 “是。”太监总管应声。 他又接着主动道,“可要奴才唤人将整个宫内寻一遍,或是张布……” “不必。”齐修晟打断他。 “他想走便走。左右也是要放了他的。” 齐修晟阖眸,“不过,宋晚章自己逃离跟孤放他走的意义,到底不一样。此事,你去只会太后一声。其余什么都不用做。” 太监总管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应下,“是。” 至于宋晚章离开之后会做些什么……齐修晟倒不是特别担心。 如今齐国虽不能用铜墙铁壁来形容,却也差不了多少。宋晚章若是聪明,就不会想要弄些小手段。 …… 春天如约而至。 阮白白在这段时间里,也似乎摸到了一点变成人的小窍门。 虽然不太能主动控制这种奇奇怪怪的力量,但阮白白每次被迫变人前会有点预感,也算有了进步。 对此,阮白白还有点小骄傲来着。 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被猫猫碰上了,猫猫还能从里面悟出点名堂来,可不是厉害么! 对于春天的到来,阮白白还是很高兴的。 毕竟天气暖和了,阮白白出去蹦跶也更方便快活了。 甚至有时候乘着齐修晟睡熟,阮白白偷偷摸摸地大半夜溜出去闲逛都不觉得冷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阮白白总是感觉最近的齐修晟不太对劲。 要说太不对劲吧,好像也没有。 就是,就是好像经常动不动就去洗澡? 阮白白有点想不明白。 虽然天气暖和了,那也绝对没到热的程度啊,至于洗澡洗得那么勤快吗? 出于某种好奇,阮白白有次还悄悄跟了过去,想看看齐修晟到底是为什么一天洗那么多次澡。 结果,猜猜看猫猫发现了什么? ——那洗澡水还是冷的! 阮白白顿时心下别提多复杂了。 一个没有长毛的人热居然都比满身毛的猫猫要抗冷,还有点伤阮白白的自尊心。 那之后,齐修晟频繁去洗澡什么的,阮白白就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了。 她暗戳戳地想着。还好齐修晟洗澡没要带着她一起。 都不是同一个物种,猫猫不歧视人类怕热,人类也不歧视猫猫怕冷,挺好的。 “……你今日回偏殿睡罢。”齐修晟漫不经心地捏着阮白白的爪子,道。 阮白白:……??? 你还捏着猫猫的爪子呢,你觉得你说这话合适吗? 阮白白瞪着圆溜溜的猫瞳看他,无声控诉。 齐修晟不为所动,兀自继续道,“如今你也大了,我想了想,身为一只大猫,也合该自己睡觉。” 阮白白倏地沉默了一下。刚准备好的质问都说不出口了。 好像,齐修晟这么一说……还有点道理哦? 阮白白又意识到不对,“可我之前就是大猫啊?” “而且明明是你之前非要我跟你一起睡的。”阮白白满脸古怪。 之前猫猫还不想呢,现在都睡习惯了,他又赶她走,算怎么回事? 当猫猫是什么了! 这么想着,阮白白还有点恼羞成怒,愤而把自己的爪子猛地从齐修晟手里抽了回来。 都赶猫猫走了还捏什么爪子,不给捏! 齐修晟:“……” 齐修晟:“现在不一样。” 阮白白皱起脸,“哪里不一样?” 齐修晟清咳了声,“待过了这段时日,再让你睡回来。” 阮白白更莫名,“那为什么偏偏是这段时间?” 说完,阮白白又不乐意了,“凭什么你要我睡回来我就睡回来?” 齐修晟在阮白白接二连三的追问下有些无奈,“或者你睡正殿,我睡偏殿,也行。我近来身子有些问题,可能会频繁夜起。你与我睡怕是要扰到你。” 阮白白恍然大悟,顿时一爪子拍上齐修晟的手,大气道,“这话说的,猫猫什么时候嫌弃过你,没关系!” “起来就起来,反正我睡得熟,没事,不怕的!” 而且身体有点问题……阮白白想了想,觉得应该是齐修晟之前的伤还没好全,于是安慰道,“再说你这也是正当理由,好猫猫都会体谅的。” 齐修晟:“……” 怎的还说不通了。 最后,还是太监总管出马,给阮白白又搜罗了许多不同款式不同类型的摇摇马,勾得阮白白主动又跑去找齐修晟,板着小脸巴巴道,“我又改变主意了。我想了想,既然你想自己睡觉,我应该尊重你的。” 心知阮白白只是想连夜玩摇摇马的齐修晟似笑非笑地扬眉,“哦?” 阮白白顿时心下一虚,但她踌躇片刻,还是厚着脸皮继续道,“我觉得,既然你身上有那么多伤,我睡觉又不□□稳,肯定会打扰到你。你想要跟我分开睡觉也是应该的。” 齐修晟勉为其难地点了头,“行罢。” 于是阮白白高高兴兴地在太监总管的帮助下,带着龙床上睡惯了的小被子搬回了偏殿。 太监总管回来后,站在齐修晟身旁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齐修晟目光落在手中的奏折上,言简意赅。 齐修晟这一天天洗了不知多少次冷水澡,太监总管早就隐隐猜到了情况,如今作为唯一障碍的阮白白也搬走了,太监总管便没忍住,试探道,“陛下,要不,后宫中还是有许多嫔妃的?” 齐修晟眸子微抬,对上太监总管的视线。 太监总管脸上笑出了一朵花来,继续说服道,“您看,左右养着后宫那些嫔妃也是养着,这每日的支出都要不少呢,总归要派上点用处不是?” “况且,你若是当真临幸了哪位嫔妃,甚至诞下了龙子,那可是举国同庆的大好事啊。” 齐修晟指节敲了敲案桌,不紧不慢道,“总管呐。” “诶,奴才在。”太监总管还以为齐修晟改了主意,顿时笑着殷勤俯身。 齐修晟侧眸睨他一眼,“你觉着孤老了?” 太监总管一愣,而后实话实说道,“哪里。陛下如今年轻,连壮年都还未到呢。” “陛下为何忽然要问这个?” 齐修晟皮笑肉不笑,“那你如此关心孤的子嗣,是急着易主?” 太监总管脸色一变:“……不敢。” “不敢,孤看你挺敢的。”齐修晟轻讽。 太监总管这回是真不敢再说什么了。 齐修晟将朱笔往桌上一扔,也没了继续批奏折的兴致,转而开始拧眉沉思。 太监总管想了想,又低声试探道,“那,要不,奴才给您找几条漂亮点的蛇来?” 齐修晟:“……” 齐修晟:“滚。” “好嘞。”太监总管见齐修晟心情肉眼可见地不太好,干脆利落地就躬身退下。 不过,太监总管走到门口,还是不太甘心地探头回来,作最后挣扎,“陛下,若不……奴才从宫外选几个清秀点的干净女子?保管身后母族成不了什么大器。” 回应太监总管的,是齐修晟面无表情的俊脸,和一方狠狠砸过来的砚墨台。 太监总管眼疾手快地缩回脑袋,听着砚台在地面砸出的骤然炸响,顿时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安抚惊得不断跳动的心脏。 哎哟,不就是问一声,至于么。 砚台碎裂后,里头没了什么声响。 太监总管缓过神后,无奈摇了摇头。 真是,春天来了,陛下的脾性也开始暴躁了。 其实在太监总管看来,齐修晟这不就是一点小事么,明明随便唤个嫔妃就能解决的事情,也不知自家陛下在倔强些什么。 不过,饶是齐修晟态度坚决,太监总管总不能看着他随便糟蹋自己的身体。 太监总管想着,果然还是得在养心殿附近备几个干净的宫女才行。 届时陛下有需要了,还能以最快速度将人拉过去。 实在不行,用完再杀了……咳,喝点汤药再遣返出宫,也是好的。 他身为奴才,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哪天陛下把自己憋出点什么毛病来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阮白白:快乐! 齐修晟:呵。 —— 感谢小天使“海迪儿”的8瓶营养液~ 第45章 砸出房门 齐修晟近来的火气愈发得大了。 白日里倒还好, 但一到夜里,无处发泄的憋闷感就让人躁得慌。 齐修晟对自己这样的状态有些厌恶。 厌恶到即便心知只要随意找名女子……甚至是手,都能舒缓,他却偏要将自己整个人沉浸在刺骨的冷水中。 强制身体冷静。 齐修晟拧着眉, 在冷水里缓缓吸气吐气, 试图堪破心静自然凉这一境界。 不过显然, 他失败了。 体内的躁火与体外的凉水形成鲜明对比,冷热两重, 齐修晟背依在浴桶里, 额角都渗出了小片冷汗来。 他闭了闭眼。 实在想不通,自己平日里分明没有丝毫受蛇类冷血的影响,即便是冬日,身子也都是暖洋洋的, 怎的到了蛇类的发丨情期, 他维持人身都能发作到这种地步。 但, 或许是反抗欲作祟,身体越燥热,齐修晟还越懒得去舒缓。 既然它让他不好受, 那很好, 他也不想让这东西得逞。 其实在今晚之前, 齐修晟即便是燥热,也不会躁到这种地步。 只是阮白白被他“赶”去偏殿后,他自己睡在龙床上,却怎么躺怎么觉着身边空荡。 阮白白的睡姿向来不太好。往常总是睡着睡着就会往齐修晟身上滚。 亦或是直接爪子一伸,抱住他的胳膊,将脑袋埋在上头后兀自继续酣睡。 而如今么……齐修晟睡眠本就浅,又因着身边少了点什么, 睡着睡着便会心下一空,而后醒来,再睡,再醒。 反复几次,他便愈发躁火了。 齐修晟唤人备冷水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太监总管。 太监总管本就对齐修晟忧心忡忡,生怕齐修晟把自己折腾出个什么好歹来,养心殿的宫人们一走动,他立刻就闻风出来了。 太监总管立在养心殿的门口,忍不住望紧闭的大门里头瞧一眼。再瞧一眼。 他有点想焦躁踱步来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可又怕里头的齐修晟听到他的动静只会再让他滚。 太监总管只好按捺下急意,暗暗估算:这已经是陛下今晚的第三桶冷水了。 方入春的时候,陛下只隔两三日唤人沐一次冷水,后来渐渐每晚都要,演变成现在——显而易见,齐修晟的身体也坚持不了多久。 毕竟发……咳这么一事吧,太监总管这个太监都知道,那是只可纾不可抑的,哪里有跟自家陛下这么折腾的呢。 越是压抑,反弹得便越是厉害。 但偏偏,自家陛下怎么说都不听。太监总管也是很无奈。 长久的静寂后,忽地,里头终于传来了一声哗啦水响。 太监总管立刻直起腰,往门口迈了两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倏地打开房门。 “换水。”嗓音低哑。 齐修晟带着满身的水汽转身往里走。 太监总管乘机溜了进去,轻步跟在齐修晟后面,小心问道,“陛下……您觉着如何了?” 齐修晟没有回头,淡淡反问,“你说呢。” 太监总管踌躇片刻,“要不奴才去……?” 齐修晟步子一顿,侧过头。 迎着太监总管瞬间扬起的谄媚笑脸,他狭长的眸子微眯,也跟着一笑。 随后薄唇轻启,“滚。” 太监总管:“……” 另一边。 阮白白在养心殿被齐修晟束缚惯了,一朝得以解放,在玩遍了太监总管送来的摇摇马后仍旧毫无睡意。 阮白白在被各种玩具塞满了的大殿内挺起小胸膛逛了几圈。 ——这都是猫猫的江山啊! 但……看来看去都是这些江山,阮白白的目光不自觉就瞥向了窗外。 晚上的偏殿只有几名宫人在外间值夜。 却由于皇宫向来平安无事,阮白白一只猫也不可能半夜叫人伺候,因此几个小太监坐在椅子上,或仰或倒,都哈欠连天,有些昏昏欲睡。 阮白白趴回到床上,滴溜溜地转了转蓝眸。 那,要不,猫猫出去逛逛? 也许逛累了回来就想睡觉了呢,是吧? 阮白白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十分得有道理。 ——至少有道理得把猫猫自己给说服了。 于是阮白白极其熟练地跳上窗沿,伸爪一推,就从半开的窗户那跳了下去。 阮白白心情愉悦地在寂静无人的宫道上迈着小步子闲逛。 她左看看,右看看,发现黑夜里的一切果然都跟白天的不一样,甚至连路边的野草都好看了许多。 阮白白抖了抖猫耳,又扬了扬尾巴,觉得果然猫猫还是要适当晚上出来逛一逛的。 不然夜里看个什么都稀奇。不知道的还以为猫猫多没见识呢。 这么一逛,阮白白就逛到了自己变成人。 阮白白蹲在宫道边,沉默了一下。 ……还,还挺巧? 就偏偏猫猫不想睡觉,就偏偏猫猫变成了人? 阮白白刚犹豫着自己可能翻不了窗回去了,又忽地眼睛一亮。 对啊,正好用人类的样子逛,别的人类就不知道是猫猫不睡觉偷偷跑出来了! 等变回猫猫了再跳窗回去,刚刚好! 于是阮白白起身,在短暂的纠结过后就高高兴兴地往养心殿的大门走去,准备去外头瞎晃悠几圈,晃完就能回来正好睡觉了。 “……看,是不是那个?” “啊?可总管不是说,是往寿礼宫方向的一所偏房里头么?” “不管了,你看咱们养心殿什么时候晚上出现过宫女,准没错!就是错了……宫女重要陛下重要?” “你说得对!” 阮白白听到嘀嘀咕咕的声响,扭头刚想友好地跟同样晚上不睡觉的人类打个招呼,颈部就猛地挨了一击。 在意识陷入彻底昏暗前,阮白白有些懵地想着,不就是晚上不睡觉么,至于敌意这么大,上来就对猫猫动手? 等阮白白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卷上棉,抗上了她熟悉的龙床。 阮白白束手束脚被牢牢捆在棉被里,努力挣了挣,纹丝不动。 阮白白:…… 阮白白:??! 睡觉就睡觉,怎么还把猫猫给绑上了? 不过,还不待阮白白反应过来什么,她就后知后觉意识到周边的氛围好像不太对劲。 她小心抬眼,对上了齐修晟漠然半阖的眸子。 齐修晟就这么站在床边,抿直唇角,神色冷厉到了让阮白白陌生的地步。 阮白白微愣,她还是第一次见齐修晟这副表情。 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而后小声试探道,“……你,你好像不太高兴?” 作为回应,齐修晟干脆利落地将人带被从床上拖下,直接砸出房外。 在大门关上前,齐修晟冷冷丢下一句,“没想到。你先前出现在竹林,莫不也是想来勾引孤的。” “砰。” 门关上了。 原本还想勉为其难哄哄人的阮白白:“……” 身上裹着厚实的被子,疼倒是不疼,但…… ——真以为哪只猫稀罕这破床吗! ——不就是晚上没睡觉,他居然这样对待猫猫!! 阮白白没听太懂齐修晟后面那句是什么意思,却一点都不妨碍她生气。 真是、真是太过分了! 房门内。 齐修晟走到桌边坐下,抬手捏了捏眉心,眉眼间是遮掩不住的倦怠。 他对方才那人已经算是仁义至尽了。 若是换个人爬床,他至少将人摔残,哪里还会让她全须全尾地出去。 只不过……原本颇为在意的人,忽地以这种形式出现,也算是打破了齐修晟原本的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齐修晟回到床边,刚想让人进来重新换一套被褥,脑中却下意识地回忆了一遍之前蓝眸女子在这里的所有神态。 等等。 齐修晟倏地蹙起眉。 方才,他将人扔出去的时候,那女子的颈间…… 齐修晟打开房门,目光落在地上,却只余一地被挣脱开的棉被。 第46章 只差对峙 齐修晟立在门口盯着地上的棉被, 眸色沉沉。 送完人就立刻躲去一边以防自己被牵连的几名小太监在不远处没听到什么大动静,互相狐疑对视一眼,便又扒住根大柱子,小心探头观察情况。 他们用气音小声交流, “现在这是怎么个样子?陛下解决得这般快?” ……咳, 这未免也太快了些, 这人才进去多久啊。 “不过能解决就是好的,总管也终于能放心了。” “不是吧。”一名小太监踌躇, 也压低了声音回道, “这点功夫,连解棉被都牵强吧?” 毕竟是他们绑的棉被,为了防止阮白白中途醒来跑掉,让太监总管的安排功亏一篑, 小太监捆得可严实了。 “那, 那你看, 陛下现在似乎也没了先前那般火气啊。”小太监据理力争。 还有一名小太监慢半拍地跟着探出个脑袋,看了两眼,然后实诚道, “但我瞧着陛下现在也不像是泄了火, 心情多好的样子。” “况且棉被还在外头的地上呢, 你们没看到吗,这不一眼就能看出陛下将人扔出来了。” 他想了想,又稀奇道,“居然没听到什么惨叫。” 其他小太监们:“……” 就在几名太监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去跟太监总管打个报告任务失败了的时候,那厢的齐修晟侧眸,视线落在了这柱子边几颗不能再明显的脑袋上。 他唇角一勾, 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滚过来。” 小太监们背后顿时就猛地一凉。 ……完了。 齐修晟见那几个太监不动,冷冷扬眉,“听不懂人话?” 小太监们:“……是!” 几名太监排排跪在齐修晟面前,低着脑袋,紧张得满脑门的汗。 齐修晟漠然阖眸,“方才那女子,是你们找来的?” 太监们哪里敢隐瞒,但这种事情……也心虚地不敢大方承认,便只喏喏应是。 齐修晟低眸看着太监们撑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手,笑了,“总管的吩咐?” 太监们再次应是。 “他人呢。”齐修晟转了转手腕。 一名小太监讪讪道,“总管吩咐我等随便拉一名宫女来给您、给您……后就离开了。” 另一名小太监补充,“不过离开前,还是有交代让我等好好看着陛下,不能让陛下出事。” 齐修晟敛了笑,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出事?” 太监们意识到这话好像不太对,霎时不约而同地噤声,不敢再说话了。 “呵,孤能出什么事?” 太监们把头低得死死的。 一时寂静无声。 倏地,匆忙的脚步声自不远处响起,由远及近。 齐修晟侧眸睨过去。 太监们埋着脑袋,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朝那边瞥,都暗暗祈祷是太监总管来给他们救场。 虽然陛下不一定听总管的话吧……但他们也是照着总管的意思办事,没道理绑人惹了陛下怒,受罚的只有他们啊! “哎哟,快点快点,走快点的,怎的那些个不中用的直接闹失踪了,也不知陛下那边怎么样了……”太监总管扯住一名秀气女子的宽袖快步走着,满脸焦急,正说着话,甫一抬眼,“……陛下?!” 太监总管一愣。 他看看似笑非笑的齐修晟,再看看地上跪着的几个太监,瞬间松开手里女子的袖子。 太监总管清咳一声,上前几步,装模作样地躬身行礼,“陛下。您还没睡呐?” 秀气女子也紧跟着太监总管蹲下身,有些不敢跟齐修晟对视,低头好半晌,才小声怯懦道,“奴婢见过陛下。” “这是你准备给孤的人?”齐修晟扯了扯唇角。 太监总管默了默,点头,“……是。” 齐修晟转身就走。 太监总管怔住,“陛下?” 他顿时也不管自己带来的这个宫女了,匆匆就跟上前,“陛下,都这么晚了,您要去哪?” 齐修晟拧起眉,“不用你跟着。” 说着,便大步往偏殿的方向去。 太监总管听话地停下步子。 偏殿啊……应当是去看小主子? 太监总管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齐修晟要这时候去看阮白白,但,既然自家陛下都有兴致去看小主子了,那应当就是没事了?不躁动了? 折腾了大半夜,太监总管一把年纪的也有些累了,于是这么想着,又瞧着齐修晟的背影稳当,便往回走。 他兀自摇头叹息。 唉,他原还以为那几个小太监办事不利,让带个宫女都找不着地方,干脆亲自上手,紧赶慢赶地好不容易拉了个宫女来,结果陛下竟自己冷静下来了。 不过,太监总管估摸着,今晚这种情况大概率还会出现。 日后还有得折腾呢。 罢了,日后归日后,他先回去教训那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崽子先。 齐修晟的出现让偏殿值夜的几个小太监一个激灵。 他们慌慌张张地刚想从椅子上起来告罪,齐修晟随意摆手,他们略一迟疑,还是依言退下。 齐修晟沉着眸子,也说不出自己如今是何心态,只是一路走到内室。 殿内被布置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倒不显拥挤,充实有序,更有几分温馨感。 齐修晟视线扫过大殿正中央那只阮白白最喜欢的摇摇马,在床边站定。 他垂眼冷静了片刻,才缓缓伸手,撩起床幔。 床上是空的。 齐修晟竟不觉得意外。 棉被团成团挤在角落里,也就阮白白能把偏殿的床捣鼓成这样。 但,床上却显然没有丝毫白猫的踪影。 齐修晟眯了眯眼,在殿内环视一周,不多时便锁定了一侧被开了小半的窗户。 宫人为了避免阮白白乱滚着凉,并不会在夜里留窗。 能将窗打开的,只会是阮白白自己。 夜风从窗口吹进来,带来几丝清新的凉意。 齐修晟一手扶上窗沿,陷入思索。 若方才没有看错,那蓝眸女子颈间一闪而过的,应当是他给阮白白的那件龙佩。 鉴于阮白白只是一只猫,为了方便佩戴,齐修晟给的那块龙佩极小,在猫身上都不甚起眼,更何况是在人的脖子上。 齐修晟又按了按额角。 而在把人丢出去的时候,他似乎又隐约看到了她颈侧的一片淤青……啧。 能在大半夜出现在养心殿,甚至被太监误认为宫女的陌生面孔……前提,还是早在之前,他就命人搜过整个皇宫,并没有蓝眸的人。 似乎只差最后的当面对峙。 齐修晟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去面对阮白白。 但,就方才他做的那些事,若不好好哄,约莫能气上许久。 另一边。 阮白白蹲在竹林里对着笋坑抑郁。 她想不通自己明明只是晚上出来逛一逛,怎么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莫名其妙被打了一下就算了,还、还被齐修晟给直接扔了出来? 猫猫也没做什么坏事吧! 阮白白觉得齐修晟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她皱起脸,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要不要回森林冷静一段时间。 毕竟猫猫也是有脾气的,猫猫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猫猫。 再反正,现在都是春天了,猫猫也不愁吃的。 阮白白伸爪扒拉了一下已经看不太出来的笋坑。 ……虽然想着自己可以走,但,阮白白又不是真的很想走。 如果她想走,早在之前第一次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就扭头离开了。 这么纠结着,阮白白干脆挪了挪小步子,把自己整只猫蹲进笋坑里,又伸爪扒了扒坑边的落叶枯草,把身体藏住。 她抖抖猫耳,再甩甩尾巴,缩在坑里居然还挺有安全感。 阮白白原地打了个转,对这个自己之前亲爪刨出来的坑颇为满意。 并且还觉得要不先在坑里冷静一下……也行的样子? 就在阮白白打算想办法把自己的耳朵也藏进来的时候,一阵窸窸窣窣的草动声响起。 “嘶。”黑蛇停在了阮白白蹲着的坑边。 阮白白探出脑袋,眨巴眨巴眼睛,“你晚上也没睡吗?” 黑蛇脑袋顶了顶被它叼来的大包荷叶,“嘶。” 示意阮白白打开。 阮白白小鼻子一动,视线落在了荷叶包上,“肉的味道?” 阮白白在短暂的犹豫后,干脆伸出两只前爪,蹬蹬后腿,爬出了坑。 她伸爪拨弄了一下荷叶包,又收回爪子。 阮白白瞅向黑蛇,不确定歪头,“烫的?” 阮白白越想越奇怪。 它一条蛇,连只爪子都没有,去哪里弄来热的东西? 黑蛇点头,“嘶。” 阮白白还是小心打开了外头的几层荷叶。 “……兔、兔子?!”阮白白的表情瞬间扭曲了。 为什么要把白绒绒的兔子给烤了?! “你、你捡的吗。”阮白白僵硬扭头,问。 黑蛇深色的蛇瞳透出些疑惑,“……嘶?”不喜欢? 阮白白小声道,“你、你难道不觉得,我跟白兔子其实有点像吗?” 哪有正常猫猫会吃跟自己长得像的食物的。 黑蛇:“……” 它漠然吐了吐蛇信,“嘶。” 物种都不一样,阮白白究竟是为什么会把自己跟一只兔子联系到一起。 阮白白瞅着荷叶里香喷喷的整只兔肉,又意动了,“那、那要不,我就吃一口?” 虽然阮白白心里是不太情愿的,可……它闻着香啊! 甚至都还热着,一闻就味道很不错的样子。 黑蛇没吭声。 于是阮白白自顾自低下脑袋,小心在兔子上咬了一口。 阮白白:!!! 好好吃! 阮白白一下就抱住了整个荷叶包,高高兴兴地开始埋头啃。 啃了会儿,阮白白慢半拍地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太对。 她扭头去看黑蛇,刚想问它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就发现黑蛇低着头,趴伏在地上,尾尖微蜷,状态有些奇怪。 阮白白:……? 第47章 全兔宴 阮白白抱着荷叶包往黑蛇那边挪了两步, 俯身探头去瞧它,“你怎么了?” 黑蛇动了动尾尖。 蛇尾敲在地面上,动静不大,甚至要不是阮白白晚上视力好, 可能都发现不了。 阮白白想了想, 把荷叶包放到一边, 试探着伸爪去碰黑蛇,皱起小脸道, “你该不会又哪里受伤了吧?” 黑蛇:“……嘶。” 阮白白听不懂。 于是阮白白又凑近两步, 试图把蜷着的黑蛇翻个面,“你放松一点,把肚子给我看看?” 黑蛇却倒退了些许,并沉默着将自己蜷得更紧。 阮白白:??? 她耐下性子, 好声好气地跟黑蛇讲道理, “你不要把身体缩得那么紧……给我看看。”阮白白两只爪子捧住黑蛇的尾巴, 没有理会在那瞬间黑蛇的僵硬,努力抱住尾巴往边上拉扯,试图把蛇掰直。 然而黑蛇不知道为什么极不配合, 嘶嘶叫着就想逃离。 阮白白炸起了毛, “不行!你不能走!” “今天必须给我看看你的肚子!” 这条蛇真是一点都不理解猫猫的用心良苦, 猫猫明明都是为了它好! 阮白白一个用力就把黑蛇硬生生给拖了回来,然后强行把蛇翻面,睁大眸子去瞅它的腹部,一边愤愤道,“你也真是的,有危险不知道逃吗,上次就受了那么重的伤, 这次还受伤了不想给我看!” 黑蛇:“……” 它想挣扎,却奈何阮白白不知怎的突然力气就格外大,黑蛇本就身体情况有些不对,因此两只毛茸茸的猫爪几乎牢牢地就将它镇压住了。 黑蛇闭了闭眼,干脆躺在地上装死,无视在它身上摸来摸去的两只爪子。 “……咦?”阮白白瞅了半天,也没瞅到除了之前那道疤痕外的什么新伤口,只是,“这个鼓鼓的是什么?” 阮白白好奇地伸爪轻轻戳了戳,“是包包吗?” 黑蛇尾尖猛地一颤。 乘着阮白白观察愣神的功夫,它迅速翻身蹿走,隐入了黑暗中的草丛里。 阮白白懵了。 她瞅瞅自己空空荡荡的爪子,又瞅瞅一边已经没什么热气的烤兔子,有些迷茫。 怎么就走了? 阮白白回过神,从地上爬起来,迈着猫步走到黑蛇蹿进的那个草丛堆边,把脑袋埋进去瞧了瞧。 脑袋上软乎乎的猫耳同时一垂一扬。 ……没有。 阮白白的视线便又落在了自己的爪子上。 难道猫猫刚才把它戳疼了? 不能吧。 阮白白有些纠结。 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不过,黑蛇走都走了,虽然阮白白有些在意自己到底是不是把人家给戳疼了,却也不再在竹林里逗留——天光已经泛起了蒙蒙亮。 阮白白喜欢晚睡,但自从来了皇宫,好像还没这么晚睡过。 仰头瞅着天际的那一抹白,阮白白讪讪收回目光,还有些心虚。 不行不行,猫猫还是先回去再说。 整夜不睡觉的猫猫不是好猫猫,更何况……阮白白并不想齐修晟生气。 即便她现在自己还在生齐修晟的气。 这么想着,阮白白低头叼起荷叶包,迈着稳稳当当的小步子往养心殿的方向跑去。 另一边。 今日陛下的心情似乎有些糟糕。 ……不,应该是,糟糕透了。 早朝上,众臣战战兢兢不敢多言。看着齐修晟的脸色,原本打算禀报的事,但凡能压的,都压了下去,想着回头再禀报也不迟。 而就算个别上前禀告的大臣,也把头能低多低低多低,生怕跟自家陛下来个对视,到时候一个不小心惹了圣怒,直接就把脑袋给丢了。 下了早朝,太监总管跟在齐修晟身后,小心翼翼地观察前者的神色。 他暗自思忖。 这不对啊。 陛下昨夜心情都没如此糟糕,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可,昨日他离开时便已很晚了……难道是小主惹了陛下的怒? 太监总管一路跟着齐修晟进入乾清宫,他抬眼刚想汇报行程,“陛下,今日……” “砰。” 大门猛地合上,离太监总管的脸只有咫尺的距离。 太监总管:“……” 毕竟陛下心情不好,能理解,能理解。 太监总管腆着脸推开门,在齐修晟的冷厉注视下进去,站到他身旁,躬身真诚建议,“陛下,您昨夜似乎没怎么睡,不如先去休息一番?” 主要是,齐修晟的脸色不好就算了,那眼底下的乌青却也是明晃晃的,这不是一瞧就知道没睡好么。 ……或许,还直接没睡? 太监总管不太确定。 齐修晟没回答太监总管的话,只道,“今日午膳,不必准备那么多花样了,食材全用兔子。” 太监总管一愣。 他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兔、兔子?” “嗯。” 齐修晟侧眸,“有什么问题。” 太监总管立刻绽出个笑颜来,“自然没问题。不过……都是兔子的话,陛下可要钦点几样做法?” 不管自家陛下何时竟喜欢上吃兔子了,那都不是太监总管该管的事。 他该管的,是怎样让陛下吃得舒心,吃得愉悦。 齐修晟阖眸思索片刻,而后淡声道,“其中一道,想办法留住兔子身上的白毛。” 太监总管:……? 他连声应是,“奴才这就去吩咐厨房。” “慢着。” “诶,”太监总管立刻刹住步伐,转身笑,“您说。” “那桌兔子宴,给你那小主子送去。”齐修晟指节敲了敲桌面。 “孤午时……睡一觉。不必准备孤的份。” “小主子?”太监总管反应过来是说阮白白,顿时踌躇,“额,小主子它……吃兔子么?” 齐修晟眼皮微抬,“孤让你送便去送。” “行了,滚罢。” 此话一出,太监总管哪里还敢多留,立刻就圆滑地“滚”了。 …… 阮白白拱在软乎乎的被子里被宫女小心叫醒。 “小主子,该用午膳了。”宫女端来一盆清水,动作轻柔地给阮白白擦拭四只爪子。 阮白白迷迷蒙蒙地躺在床上,任由宫女动作。 宫女见阮白白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便干脆示意后面的其他几名宫女在床上架上小木桌,把午膳放在了木桌上。 阮白白闻到肉香,顿时清醒了些许。 但,当她的目光落到桌上的时候,却整只猫一呆。 “……喵?!”阮白白不敢置信地去看一旁站着的宫女。 哪里来的这么多兔子?! 红烧兔干煸兔清炖兔五香兔跳水兔黄焖兔尖椒兔烤兔辣子兔……盘子都不大,小小一个,但满满当当全是兔子,着实有些吓到阮白白了。 甚至,木桌的正中间,赫然摆着一只连毛都没去的干兔子。 阮白白神情恍惚。 昨天晚上黑蛇的那只烤兔子,怕不是就是从厨房偷的吧。 那还真是罪过……哦? 宫女歉然道,“小主子,陛下吩咐,今日的菜品您即便吃不完,也得挨个尝上一遍……请罢。” 另有一名宫女递上一杯糖水,小声哄道,“您吃完可以喝些糖水,保证不难受。” 阮白白瞅瞅糖水,再瞅瞅面前一整桌的兔子。 好像甜甜的水她也不太想喝了呢。 阮白白的视线落在了桌上唯一一道不是兔肉的菜上。 ——小兔包子。 包子做得惟妙惟肖,乍一看,可不就是一只小兔子。 阮白白沉默良久。 然后不干了。 凭什么齐修晟让猫猫吃猫猫就要吃! 他是猫猫的谁! 他什么都不是! 在宫女的惊讶声中,阮白白转身蹦下床就往殿外冲去。 她边跑边咬牙切齿。 一天到晚的欺负猫猫,是觉得猫猫没爪子吗?! 看她不给他抓出几道光荣的痕迹的来! 第48章 蜷紧 阮白白跑到正殿门口, 却被太监总管给拦了下来。 “小主子,您现在不能进去。”太监总管笑眯眯地挡在阮白白面前。 阮白白仰头,“喵!”为什么不能进去! 阮白白鼓起脸,“喵~!”你是不是跟他一伙的, 噢, 你就是跟他一伙的! 阮白白喵完就不再理会太监总管, 绕开人就往紧闭的大门冲了过去。 “诶,小主子?!”太监总管慌忙帮阮白白将门推开些, 免得它撞到脑袋, 脸上却是苦道,“您真不能进去啊。” 不过,太监总管想到往日里齐修晟对阮白白的纵容,进去的是小主子, 也不是什么别的旁人……约莫, 应该, 不太打紧吧? 太监总管这般想着,手上却是很实诚地将门重新合上。 毕竟,小主子脖子上可还挂着件陛下亲自戴上的龙佩呢……咳, 他一个奴才, 怎么敢拦不是。 阮白白一路冲进内室, 然后就这么直愣愣地撞上了光着腿刚踏出浴桶的齐修晟。 齐修晟眸子一眯,瞬间抬手就将屏风上的外袍裹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来做什么。”齐修晟现在看到阮白白,条件反射地就有些……头疼。 阮白白有些懵,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而后才反问道,“你看到我这么紧张做什么?” 齐修晟:“……”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孤没有紧张。” 阮白白撇嘴,“你就是紧张了。” 说完, 阮白白还哼道,“不就是没穿衣服吗,猫猫又不是没看过。” 甚至还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个人类怎么回事,这么点小事都适应不了。 齐修晟额角一抽,俯身捏着阮白白的后颈,把猫从地上拎了起来,他似笑非笑,“你还见过谁的身子?” 阮白白登时划拉着四只爪子开始在空中扑腾,一边怒目瞪向齐修晟,气道,“你拎我干嘛?!说话就说话,快把我放下去!” 齐修晟轻呵一声,“你先回答。” 阮白白只好皱起小脸妥协道,“我还能看谁啊,我相处的久的人类不就你一个嘛。” 她感受到齐修晟手上的凉意,便又忽地耷拉下猫耳,转头去看之前齐修晟出来的浴桶,顿时面色古怪,“……你怎么又洗冷水澡?” 好好的温泉不洗偏偏要洗凉水。 阮白白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不懂齐修晟了。 哦,不对,这个人类的心思总是千变万化,猫猫好像压根就没懂过。 “没见过旁人的身子便好。”齐修晟眉眼一松,随即慢条斯理道,“毕竟……在我们人类这,谁见了对方的身子,就要对人以身相许的。” 阮白白:??! “你骗猫的吧!”阮白白一个蹬腿,从齐修晟手里挣脱开,立刻退远了几步,仰头狐疑打量齐修晟。 “而且,”阮白白回忆了一下,“我之前就看过你了。你之前怎么不说?” 第一次见面,阮白白可就直接把齐修晟给扒了个干净的。 也没见他醒来之后有什么反应啊。还不是该干嘛干嘛,甚至还不让她跟着他出去。 齐修晟斜坐在了软塌上,面不改色道,“这不是先前不知晓你能化人么。” 阮白白一愣。 她眨巴了下猫瞳,有些心虚地垂下眼,“你、你在说什么。” 阮白白装模作样地左顾右盼,“……猫猫好像听不太懂哦。” 虽然之前阮白白很生气齐修晟把她直接扔出了房门,但……阮白白还是不太想就这么暴露自己藏了这么久的小秘密的。 齐修晟也没什么要逼阮白白的意思,见她不承认,便也一扬眉,算略过这个话题,转而道,“你过来做什么。” 原本齐修晟是准备沐浴后午睡补眠,阮白白这一趟,算是扰了他的计划。 经齐修晟这一提醒,阮白白这才想起她这趟是来寻仇的。 于是阮白白气势汹汹地炸起毛,跳上桌,跟软塌上斜躺着的齐修晟对视。 齐修晟衣襟半松,眸子微阖,浑身都透着一股散漫倦怠的气息。 阮白白:“……” 原本酝酿好的气势出不来了。 她瞅着齐修晟,“你很困吗?” “嗯。”他漫不经心地哼出个鼻音。 “特别困?” 齐修晟睁开眼看她,“有什么事,直接说。” 阮白白这时候也不好意思怪齐修晟给她弄一桌兔子吃了,跳下桌,反而上了软塌,蹲在齐修晟身边,伸爪勾勾他的手背,脑袋凑近齐修晟,“那我陪你睡觉?” 齐修晟望着近处的圆溜眸子,倒是意外。 他笑了,“……好。” 半个时辰后。 阮白白在一阵窒息感和摩挲中被迫醒来。 她觉得有什么不太对。 阮白白懵懵眨眼。 猫猫、猫猫不是在陪人类睡觉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阮白白望了望四周。 宫殿还是那个宫殿,软塌还是那个软塌,猫猫也还是那个猫猫,就是……阮白白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缠了好几圈的黑蛇,脑袋里几乎是空白的。 不是人类吗?怎么变成黑蛇了? 黑蛇就黑蛇,睡觉就好好睡觉吗,缠着猫猫睡做什么? 阮白白觉得黑蛇这睡相简直比她还不好,糟透了。 阮白白陷入沉思。明明之前在森林的时候都很乖的,给它铺点稻草都一动不动的,怎么现在就成了这副样子。 而且,缠就缠吧,还勒得那么紧。 紧就紧吧,还一个劲地在这蹭。 有什么好蹭的。 阮白白拧着眉头瞪向黑蛇,试图靠猫猫炯炯有神的目光来让黑蛇自觉点。 不过,显然,阮白白失败了。 黑蛇将阮白白四只爪子都困得死死的之外,细长的尾尖还恰好卷住了阮白白的猫尾尖,力气不太大,却让阮白白怎么动怎么别扭。 “……喂,你,你醒一醒?”阮白白软毛下的耳尖不自觉泛起了点红晕。 “醒醒?” 黑蛇半睁开眼,眸底却是一片暗红。 阮白白蓄力挣扎,鼓脸道,“咱们、咱们换个姿势行不行?” 黑蛇默默将阮白白蜷得更紧了些。 阮白白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里都泛上了汪泪花,恼羞成怒道,“你放开我,听到没有!” 黑蛇脑袋埋进阮白白颈侧的软毛里蹭了蹭。 阮白白都快哭了。 阮白白看黑蛇无动于衷的样子,只能好声好气地跟它打商量,“那、那你先把我尾巴放开,我把爪子给你卷,怎么样?” 黑蛇懒懒散散地松开尾尖。 阮白白刚松一口气,下一秒,黑蛇的尾尖又顺势缠回了上去,甚至还多缠了一段。 阮白白:!!! “你简直不讲道理!”阮白白睁大圆眸,瘪嘴控诉。 黑蛇吐了吐蛇信,却像是心情颇好的样子,“嘶。” 阮白白还想说些什么,然而黑蛇将她缠绕得愈发得紧,她渐渐地就失去了意识。 在意识沉入彻底的黑暗前,阮白白有些愤愤地想着,怎么一个个的劲逮着猫猫欺负。 看猫猫回头不一个个欺负回来。 …… 齐修晟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就知道不妙。 他单有预料长期压抑会导致身体可能会有些不太好的反应,但怎么也没料到,自己蛇身时会对阮白白做出这种事情来。 齐修晟低眸凝视浑身乱毛,摊开肚皮酣睡、显然被折腾得不轻的阮白白。 他抬手按了按额角,闭眼。 ……也许,他还该庆幸得亏她这时候是只猫? 若是个人,齐修晟是真不确定自己在失去理智后会不会在这种关头刹住。 “陛下?”太监总管在看到齐修晟后立刻躬身。 “准备一桶温水。” 太监总管微怔,“确定是……温水?”不是冷水吗? 齐修晟睨他一眼。 太监总管讪笑,“是,奴才这就去。” 阮白白是在齐修晟给她洗过澡后才迷迷蒙蒙醒来的。 一睡醒,她就猛地跳起来,一边炸毛,一边凶狠龇牙,准备跟黑蛇来个你死我活的决战。 然而,入目的却是齐修晟一张放大的俊脸,“醒了?” “要不要喝水。” 阮白白抖抖猫耳,直觉齐修晟的态度不太对劲,奇怪瞧他,“喵?”你怎么了? 齐修晟避开阮白白的视线,“饿了?可要传膳?” 阮白白顿时更奇怪了。 她又抬起爪子,看看自己身上好像比之前更轻软蓬松的毛,“你给我洗过澡了吗?” 齐修晟:“……嗯。” 阮白白想了想,觉得齐修晟背着她给她洗澡也没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而自己也确实饿了,于是道,“那我不想吃兔子。” 齐修晟清咳了声,“日后不会了。” 阮白白蹲在床边,瞧着齐修晟离开去唤人传膳的背影看。 怎么感觉,比中午的时候有精神气了点? 宫人们将膳食一道道摆上桌。 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可比阮白白中午那顿全兔宴不知道上心多少——虽然阮白白之前吃的也不太差就是了。 阮白白嚼着嘴里齐修晟喂来的肉,试探道,“我今天晚上可以晚睡吗?” “可以。” 阮白白眨眨眼,慢吞吞地收回目光,皱了皱小鼻子。 不太对啊。 这个人类以前哪里有这么好说话。 他一定是背着猫猫做了点什么不敢让猫猫知道的事情……说不定就是养其他猫了! 阮白白觉得她要采取一些行动,看看齐修晟到底背着猫猫在做些什么名堂。 是夜。 齐修晟阅完奏折,却还坐在案桌前,单手撑着下颚沉思。 太监总管自然是殷切询问,“陛下可有什么烦心事,不若说与奴才听听?” 齐修晟抬了抬眼皮,“猫……动物之间,求偶,都是用的什么法子?” 太监总管愣了愣。 动物? 自家陛下总是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太监总管都有些习惯了。 因此太监总管在短暂的诧异后,便认真回忆了一下,“许是,将自己猎来的猎物叼到相中的对象面前,以彰显自己的能力?”若是没记错,似乎是这样的。 齐修晟没答话。 太监总管便也噤声不言。 “……算算时候,也该春猎了。” 太监总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媗”和小天使“海迪儿”的地雷~ 感谢小天使“海迪儿”的营养液~ 第49章 一起睡 阮白白今天晚上还是在偏殿里睡觉。 但是阮白白没打算乖乖在偏殿里睡觉。 她打算晚上去看看齐修晟一天天的到底背着猫猫在搞些什么名堂。齐修晟白天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不对劲, 像是做了些对不起猫猫的亏心事一样,对她好的表面都好像藏着一股愧疚,被猫猫敏锐的双眼发现了。 ——说不定,说不定她还能在齐修晟的床上发现什么其他猫猫? 窝在被子里, 时隔不知道多久, 阮白白又想起了之前那场猫猫选秀, 和之前那只总是嘀嘀咕咕非要跟她说话的猫。 好像,齐修晟这个在人类中地位比较高的人类……还挺受其他猫猫欢迎的? 阮白白难得升起了那么点危机感。 猫猫可以不要人类, 但、但人类怎么可以有别的猫猫?太过分了! 于是阮白白安安分分地在被窝里趴到夜深人静之时, 听着外头的宫人甚至都打出了小鼾,抖抖猫耳,轻手轻脚地从暖融融的被子里爬出,跳落到地上。 由于之前阮白白跳窗被齐修晟发现了, 现在宫人傍晚时分就会把偏殿内的各个窗口封上, 却会留下一扇虚掩的矮窗。 窗边还有一张小而结实的木案几, 阮白白几乎不怎么用力就能上桌,窗外还有块大石头接应,轻而易举地就能迈出去。 阮白白出了偏殿后, 还有些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眼那几乎形如虚设的矮窗。 这个窗户……好像有点奇怪哦? 之前有的吗? 阮白白回忆了一下, 然后发现自己记不太清了。 不过, 一扇窗户而已,反正阮白白的弹跳能力向来很好,或高或低也都不太放在心上,就是少了点挑战而已。 阮白白没有多想,甩了甩脑袋,便径直往正殿方向小跑而去。 一路上静悄悄的,万籁俱寂, 阮白白甚至都听不到几声虫鸣。 阮白白偷偷摸摸地扒拉上正殿的窗口,探头想看里面的齐修晟在做什么,却碍于窗户那一层,怎么睁大眼睛也看不太清。 阮白白一本正经皱起小脸。 什么嘛,根本都看不见。 ……噢,好像也对,毕竟是窗户,看得见才奇怪。 但,看不见,阮白白却又不太甘心就这么回去。 于是阮白白就在正殿外头漫无目的地团团打转。 直到屋子里头传来了几声响动。 阮白白立刻停下步子,灵活跃到一侧柱子后边躲起来,小心探出半颗脑袋。 两名小太监快步出来,并着低声议论。 “……陛下又要冷水了。” “嗐,别说,陛下方才那脸色是真难看,似乎比昨夜还要差上些许?” “陛下的脸色,岂是你能揣摩的?啧,不过,我瞧着似乎也是。就咱们倒班的,被这般折腾都有些受不了,可想而知陛下有多难受。” “要我说,陛下就这条件……还忍什么呐,后宫那么些貌美如花的嫔妃,难道陛下就没一个瞧上的?” “该不会……咳。” “……” 阮白白瞅瞅走远的两名太监,又瞅瞅那头似乎开了点的房门,没多犹豫,直接迈步就走了过去。 反正猫猫这次是过来抓猫猫的,就算被发现了……只要齐修晟来不及藏别的猫猫,那她就掌握了证据! 理亏的应该是齐修晟! 阮白白仗着自己身材娇小,从门缝里硬生生挤了进去,愣是没让木门动上一下。 她悄无声息地躲在了内殿与外殿连接处的幔帐里,小心探头往里瞧。 齐修晟的身影正坐在桌侧。 披着件外衫,一只手撑着额角,闭着眼,看不太清脸色。 阮白白眨巴了一下眼。 好像跟她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大晚上的,他坐在桌子边上做什么?又不喝水又不吃东西的。 坐着睡觉? 阮白白觉得齐修晟奇奇怪怪。 阮白白正纠结自己要不要在这里等到之前那两个小太监回来,看看齐修晟到底要做什么,却听到一声低叹,“我就知道你晚上不会安分。” 阮白白面前落了一双修长笔直的腿。 阮白白呆了呆。 她慢半拍地缓缓抬头,视线略过齐修晟身上松垮的外衫,跟他一张有些半睡不醒的对视。 阮白白心虚地咽了口口水,讪讪一笑,“好、好巧,你也没睡啊。” 齐修晟睁了睁眼,颔首,“嗯,好巧。” 阮白白慢吞吞地往边上挪了一步,刚想准备偷偷溜走,一只大手却铺面盖来。 阮白白脑袋被齐修晟的手按住,一动不动。 她紧张地竖起了尾巴。 “你为何不变成人身呢?”齐修晟悠悠问道。 阮白白尾尖动了动,“……啊?” 她懵懵抬爪把齐修晟的手抱下来,仰头去看他的眼睛。 阮白白:……应该是,还没睡醒? 她不太确定。 “变成人,给我看一看,如何?”齐修晟蹲着身,好脾气地对阮白白勾出一抹笑来。 阮白白被这笑容一击,顿时脑袋就变得晕晕乎乎的。 她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给我看一看,回头带你去春猎,如何?”齐修晟又弯着眸子,悠悠接道。 春猎? 阮白白头脑一热,不知怎么的,还真就忽地成了人形。 由于先前的姿势原因,阮白白一下就挤进了齐修晟的怀里,两个人脑袋挨着脑袋。 齐修晟微怔,下意识伸手揽住没蹲稳要往后跌的阮白白。 随后齐修晟的下颚抵上阮白白的前额,低低笑叹,“……真乖。” 阮白白在齐修晟怀里呆惯了,此时也没觉得两人的姿势有什么不对,只兀自睁着圆溜的蓝眸,好奇问,“春猎是什么?” 一般能让齐修晟说出来许诺的……好像都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这个“好东西”阮白白之前不一定知道,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但阮白白还是很有求知欲的。 “是……”齐修晟说了一个字,又不说了。 他抱着人,懒懒闭上眼,低声像是悄悄话,“是秘密。” 齐修晟低眸看着阮白白熟悉的蓝眼睛,只觉得这抹蓝色越看越好看。他道,“……你会喜欢的。” 阮白白撇嘴,刚想说他喜欢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猫猫可不一定喜欢,外殿先一步有了声响。 阮白白扭头去看,却被齐修晟抿起唇、抬手又给掰了回来。 “陛下,水……” “滚出去。” “……是。” 于是几个太监又兢兢业业地搬着浴桶离开。 还顺带体贴关上了门。 阮白白:“……” 阮白白还没觉得现在气氛有什么不对,忽地想起自己过来这趟的目的,又扭头去看另一边的床,想瞧瞧床上到底有没有其他什么猫猫。 “你看什么。”齐修晟拧起眉又把她的脑袋转了回来。 阮白白下意识答道,“我就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养其他猫……” “没有。” “……我只会有你一只猫。” 齐修晟面上没什么表情,眸子也半阖着,却无端透出一股认真来。 齐修晟这么严肃,阮白白还怪不好意思的,“那,那是我误会你了?” “嗯。”齐修晟点头。 本来还以为齐修晟会说没关系的阮白白:“……” 今天晚上的人类好像比白天更奇怪一点? 阮白白想走了。 “那,那你睡觉,我也回去睡觉?”阮白白动了动手,发现齐修晟揽着她的手臂有点紧,就小声试探。 齐修晟却一把将人拥着站起身,毫不费力地往床边走。 “不必了,一起睡。” 阮白白:??? “……什么?” 她瞅了眼床,忍不住道,“之前是你非要把我扔出去的。你不会忘了吧?” 他怎么总是有一出是一出的? 不过,他是忘了,阮白白可还记仇呢。 齐修晟动作一顿。 然后在阮白白的视线中,半天才呐呐道出一句,“……抱歉。” 他垂下眼,“日后不会了。” 阮白白:??? 猫猫现在确定人类很奇怪了。 阮白白扭头就想往外跑,却忘了自己现在是个人,脚下一绊,齐修晟一拉,就又撞进了人怀里。 齐修晟拥着人,低声打商量,“……就让我抱着,睡一晚,好吗?” 阮白白皱起小脸,“我说不好行不行。” 齐修晟想了想,“不行。” 然后把人往床上带。 阮白白仰身倒在软乎乎的被子里,迎面又盖上一张棉被。 一只手横过阮白白的腰部,将她整个人拥进一个热乎的怀抱。 阮白白瞪着眼,还想跟人吵几句架,却还没瞪多久,就听到了头顶清浅绵长的呼吸声渐起。 阮白白:……就、就这么睡着了? 阮白白学着齐修晟,有些深沉地抿起唇。 不太高兴地想着,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第50章 我来陪你 次日。 阮白白醒来的时候已然天光大亮。 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抓住身上的软被, 半睡半醒地慢慢吞吞在大床上打了个连翻滚。 然后,滚着滚着,背后倏地一空,便滚到了地上。 砸地发出声闷响。 伴着股阵痛, 阮白白懵了懵, 不甚清明的脑子也似乎没那么混沌了。 她睁开眼, 看到自己还不太熟悉的,明显属于人类的手, 这才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太对。 猫猫……居然一晚上都没有变回去? 还不待阮白白反应出什么名堂来, 殿外候着的宫人听见响声,担心出什么事,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在开门的瞬间,宫人看到地上趴着的阮白白, 心下当即一颤。 若是让陛下知道这位……左右是得了宠幸的主子, 因着她们看顾不严而摔得如此狼狈, 还不得扒了她们的皮。 “小主,您没事罢?” 宫女快步走到阮白白身边,蹲下身, 由于摸不太准这位横空出世的小主是什么背景, 更不清楚阮白白的脾气如何, 便试探着小心伸出手,“奴婢扶您起来?” 在对上阮白白的蓝眸时,宫女怔了一怔。 宫中……何时有蓝眸的嫔妃了? 虽早知陛下昨夜破天荒地宠幸了人,甚至还宝贝似的拥在怀里,直接留人在龙塌上过夜—— 但,宫女怎么也没想到,让素来不近女色的陛下破戒的人, 竟是这般模样。 在她原本的想象中,阮白白该是再明艳些,再张扬些,亦或是再娇柔些,妩媚些,娇出美人儿特有的那种柔,柔到人的心坎里去。方能得陛下如此盛宠。 阮白白左右看看,发现一下子进来了三四名宫人,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样好像有些丢脸。 “……不用了。” 阮白白耳尖悄悄染上点红晕,而后硬着头皮从地上自己爬起来站定,她抱着被子,若无其事地抿唇小声道,“我当然没什么事了。” 就是屁股摔得有一点疼。 但阮白白哪里有那个脸开口,跟几个陌生人抱怨自己犯蠢把自己屁股摔疼了? 那必定是不能的。 猫猫还要脸。 原本已经做好被责骂准备的宫人们有些惊讶于阮白白如此的好说话,却也不约而同地悄松了口气。 不论如何,这位极有可能日后在养心殿常驻的主子没什么大碍便好。 且,既然这样说了,那就是不怪她们照顾不周了……罢? 宫人们想着,阮白白竟是出乎意料地好伺候。 原本她们早晨在外头听陛下嘱咐的时候,已经准备拿出如临大敌的架势来了的。 “不过,齐修晟去哪了。”阮白白想了想,又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跟这些人类相处,虽然也没什么交流,可今天就格外地……尴尬? 阮白白就试图转移话题。 而且,昨天晚上的齐修晟确实有点奇怪,阮白白也是真的想看看今天的他正常了没有。 要是没正常……阮白白拧起眉。 那她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哦? “齐……咳!”先前那个蹲在阮白白身边的宫人接过阮白白手里的棉被,准备一会儿送去清洗,闻言一愣,在下意识重复了一个字后又迅速反应过来,憋青了脸。 还是另一名宫女哑然提醒,“您、您怎可直呼陛下名讳。” 阮白白歪头:“……什么?” 她奇怪道,“他不就叫这个名字吗?” 名字么,只是个代称而已,取出来不就是让人叫的。 “是,不过……”宫女见阮白白似乎是真不理解,缓缓道,“这样是对陛下的大不敬。” 阮白白不懂这有什么大不敬的。 也不是很想在这里跟几个不认识的人类探讨叫人名字尊不尊敬的问题。 “那他到底在哪?”阮白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觉得应该能穿出门,便干脆直接往门外走去。 然而,阮白白刚迈出两步,就被宫人们拦住了去路。 “抱歉,小主,您还不能离开。”宫女歉然道。 阮白白有点不高兴了,“为什么?” 她问齐修晟在哪她们不说酒算了,她想走她们还不让了? “自然是因为……”宫女张口便要解释,却被外边响起的通报声打断。 “……都退下。”齐修晟一身黑金皇袍,自外殿进来。 宫人们整齐划一地蹲身行礼,然后迅速离开。 阮白白望着宫女们的背影。 阮白白:“……” 她有点怀疑猫……哦不,人生。 都是人,怎么差别待遇就这么大呢? 齐修晟走到阮白白面前。 阮白白仰头看他,眉头依旧皱着,小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是摆明了心情不太好了。 齐修晟看阮白白这副模样只觉得好笑。 阮白白的人身齐修晟并没有见过几次,如今瞧着,却没什么陌生感。 仿佛她本就该是这般模样。 甚至已然能想象到,阮白白此时倘若是只猫,脑袋上的猫耳定然的耷拉下来的。指不定腮帮子还要鼓上些许,自顾自地生闷气。 不过,“她们惹你生气了?”齐修晟扬眉。 齐修晟临走前有交代让宫人不要打扰到阮白白,更不用强迫她做些历代服侍帝王的嫔妃需要做的事情,想来……应当不会对阮白白做出些什么不该做的事来才对。 阮白白挪开视线,“……也没有。” 然后就不说话了。 阮白白有点记仇。 她还没忘了之前被齐修晟扔出去,昨天却又被强行留下来的事情。 齐修晟见问不出什么话来,并不勉强阮白白,只是道,“这是刚起?饿了没有?可要用膳?” 齐修晟不问还好,这么一问,阮白白还真觉得有点饿了。 于是权衡之下,她还是决定先舍弃“仇恨”,勉为其难地点点脑袋,诚恳道,“饿了。” 齐修晟极其自然地牵过人往膳厅走,一边面不改色道,“我让人做了些适合你人身穿的衣裳过来,你一会儿用了膳后试试看。” 阮白白瞅瞅自己被牵住的手,虽然爪子被牵制的感觉有点奇怪,但反正人类好像不用手走路……牵着就牵着吧。 于是不纠结的手的阮白白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小裙子,撇嘴,“我有衣服。” 本来猫猫就有毛,现在天气又暖和起来了,再穿小衣服可热了。 “为几日后的春猎做准备。” 阮白白不以为意,“春猎就春猎,关我……” “是去森林狩猎,猎来的猎物可以当场烤了吃,还能将皮毛鞣制成皮革。” 阮白白霎时眼睛一亮,“……好!” 不就是多穿件衣服,阮白白觉得自己这么大一只猫猫,其实好像也不是很怕热了~ 算算时间,阮白白来皇宫也有好一段时间了。 听到“捕猎”这两个字,她甚至爪子痒痒,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于是,三日后。 阮白白坐在前往猎场的马车上,扯扯自己的袖口,又探头去瞅齐修晟的袖口,小声道,“为什么我们俩的衣服颜色这么像就算了,连花纹还都差不多?” 要不是款式不太一样,阮白白甚至都怀疑齐修晟把他自己穿不下的衣服拿来给她穿了。 “而且我明明当一只猫更方便,连衣服都不用穿。”阮白白可不乐意了。 也不知道齐修晟这是什么爱好,非要一只猫陪着他当人。 要不是看在齐修晟给她找来的那么多好吃的份上,她才懒得陪他瞎折腾。 不过说来还挺神奇,自从上次阮白白被齐修晟按着变成人之后,好像……就可以自己控制了? 明明之前都只能随缘的。 齐修晟慢条斯理道,“人类跟猫的有些习惯不太一样。” 阮白白从小桌上挑了块桂花糕吃,边吃边看向齐修晟,鼓着脸嘀咕,“习惯不一样跟我要陪你有什么关系?” 他就强词夺理吧他。 这么大个人类了还一点都不让猫猫省心。 “譬如,猫惯常独来独往。”齐修晟继续道。 阮白白思考了一下,觉得这话没什么大问题。虽然有些猫也喜欢成团走,但至少阮白白自己一直都是一只猫的。 “而人类则是群居。” 齐修晟煞有其事地轻叹,“在出席春猎诸如此类大型聚集活动的时候,没有女伴的人类是会被别的人类看不起的。” 阮白白微愣,“是,是吗。” 齐修晟点头,“我骗你又没什么好处。” 阮白白被成功说服了。 阮白白甚至还觉得齐修晟有点可怜。 “那,那没关系,”她伸手,大方拍了拍齐修晟的肩,承诺道,“以后我来陪你好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猫猫不缺那点时间。 “嗯,谢谢。”齐修晟笑。 阮白白也跟着一笑,“不客气~” 第51章 莫名自信 马车行了不知道多久, 阮白白坐得屁股都疼了,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阮白白有些犯困。 她的眸子开始慢吞吞地一睁一合,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 齐修晟倚在车壁上看书,似有所觉, 抬眼去看阮白白, “困了?” 阮白白闭着眼点头, 跟着小声重复,“困了。” 马车一晃一晃, 阮白白也跟着一晃一晃。 马车一个大颠簸, 阮白白的脑袋就要往车壁上撞,她慢半拍地睁开眼,还不待有所反应,就愣愣撞上了一只温热的手。 阮白白去看齐修晟, 困得不太清醒, 一时没说话。 齐修晟把手上的书放到小桌上, “空间有限,躺我腿上罢。” 阮白白:……? 她迟钝想了想,“那我现在很大个了, 我会压到你。” 阮白白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自己是猫猫的时候还能让齐修晟走到哪抱到哪, 都变成人了, 齐修晟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肯定就要很吃力了。 齐修晟笑了笑:“无碍。” 阮白白迟疑看他,“真的?” “嗯。” 阮白白又想了想,还是觉得躺齐修晟的腿,可能会把他的腿给压麻,便小声道,“要不, 你的肩膀给我靠一下?” 齐修晟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于是阮白白挪过去了些,直接把脑袋杵在了齐修晟的肩膀上。 闭眼前,阮白白还确定了一下,“那我真的睡了哦?” 齐修晟应声,“好。” 有了支撑点,阮白白眉眼间都舒展了不少,放任自己的意识沉入黑暗。 清浅的呼吸吐在齐修晟的颈间,齐修晟正扫阅书面的动作一顿,微微侧头。 睡得还挺香。 …… 马车徐徐在猎场外的扎营处停下。 阮白白侧趴在齐修晟腿上,双颊也隐约睡出了股憨甜的红晕。 她皱起眉头,无意识地嘀咕了声呓语。 车窗的帘子被外撩开一角,侍卫骑在马上躬下身,恭敬道,“陛下,到地方了。您可以先下来透透气。” 说话间,侍卫的视线不经意扫过齐修晟腿上的阮白白,眼里划过一丝诧异。 这位就是陛下前几日宠幸的那位吗……陛下竟如此纵容。 不过,侍卫瞧着阮白白闭着眼那副乖巧模样,似乎也能理解自家陛下为何对她这般爱护了。 侍卫收回目光,没有多看。 齐修晟颔首,淡声道,“今晚没什么活动,令随程的朝臣们也尽早休息罢。” “是。”侍卫抱拳应下,车帘落下的同时,他也驾马离开。 阮白白闭着眼,勉强抬了抬脑袋,又觉得吃力,就重新落回齐修晟的腿上,“到了吗?” “到了。” 阮白白不太想动弹,感觉齐修晟好像没有要下马车的意思,自己也就心安理得地继续躺着。 她暗暗地想,猫猫就再躺一会会儿,等齐修晟起来了她就起来。 然而,躺着躺着,阮白白觉得不太对。 她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扭过脑袋,刚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跟齐修晟只有咫尺的距离。阮白白的鼻尖几乎要碰着齐修晟的下颚。 阮白白怔了下,莫名有点不太自在。 她起身挪到一边,迟疑片刻,才小声问,“我怎么还是睡到你腿上了?” 说好的只是靠靠呢? 齐修晟回过神,低眸随手拂过被阮白白睡皱的面料,“你自己滑下来的。” “我见你睡得熟,便就那般让你睡着了。” 阮白白狐疑歪头,“是吗?” 她眨巴眨巴眼睛,“那你其实可以把我叫醒的。” 阮白白又顺着齐修晟的视线低头去看他的腿,干脆试探着伸手揉了两下,“我帮你捏捏?”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应该挺久的? 阮白白以前自己压着自己的爪子睡觉都酸得很,现在整个上半身都在齐修晟那里,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很酸。 她有点心疼,“哎呀,其实你叫不醒我直接把我推开也行的。” 好好的人类,要是被猫猫睡废了可怎么办。 齐修晟:“……” 原本阮白白睡在他腿上倒没什么,可她这么一捏,就捏出点什么来了。 齐修晟动作有些生硬地握住阮白白的手,薄唇微抿,“……不必了。我身体比较好,没什么大事。” 阮白白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齐修晟的腿,不是很相信。 她怎么看齐修晟都不觉得他身体有多好。 之前齐修晟的伤口可是有让阮白白震惊过的,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呢。 齐修晟径直起身,道,“下马车罢。这边的风景不错,你应当会喜欢。” 阮白白觉得齐修晟应该是爱面子,也没戳穿,点头应下,“好。” 齐修晟便牵着阮白白下了马车。 之前上马车的时候阮白白还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好多马车,还挺壮观。 但现在这一下马车,入目的平原上到处都是人,才让阮白白恍然原来这就是人类的集体活动啊。 齐修晟的马车自然是最受瞩目的存在。 他牵着人甫一出来,便受到了所有人的目光。 “陛下!” “陛下。” “……” 出门在外,朝臣及其家眷们并不用像在宫中那般行大礼,只需略一颔首俯身即可。要相对放松不少。 他们的目光又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阮白白的身上。 部分家眷仗着自己站得远,还一边看,一边回过头窃窃私语着什么。 一些年轻女子目露嫉妒,而稍年长些的朝臣和妇人们则打量着阮白白,神色若有所思。 突然就被全场关注的阮白白:“……” 她悄悄后挪一步,退到了齐修晟的身后,低下脑袋,压低了声音问,“为什么他们都要看我?” 还、还怪不自在的。 特别是阮白白难得变一次人,还突然就这么暴露在大众视线里,就有一种别样的心虚。 齐修晟眸子冷淡地扫过一圈,硬生生将众人的视线逼退,牵着人往一边的树林里走去,才道,“因为你好看。他们没见过世面。” 阮白白瞬间眼睛一亮,“真的吗?” 阮白白还没见过自己人形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自己是猫的时候就那么好看,想来当人的时候应该也不难看? “自然。”齐修晟带着阮白白一路走到树林深处的一处湖边。 此时没什么风,湖面一片平静,能映出清晰的倒影。 “你看看。” 阮白白好奇地探出了脑袋。 湖面映出她的脸。 偏圆的脸蛋,蓝盈盈的眸子。 阮白白有些美滋滋地,“我觉得我挺好看。” 齐修晟勾唇,应和,“我也觉得你挺好看。” 他的猫,自然是好看的。 阮白白被夸得耳根一红,她扭过脑袋,也有来有往地夸道,“我觉得你也挺好看的。” 齐修晟失笑,“那还真是谢谢了。” 阮白白连忙摆手,“不用谢不用谢。” 不就是一句夸赞,这有什么好谢的,这个人类还真是客气。 齐修晟还想再说两句逗逗阮白白,枯叶被踩的声音由远及近。 阮白白和齐修晟同时回过头。 是一个阮白白没见过的中年人,正笑眯眯地领着个跟她人形差不多年纪的、打扮精致的人类女孩过来。 阮白白下意识仔细打量了几眼那个人类女孩。 也是脸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 不知道为什么,阮白白居然觉得……她跟自己有点像? 不过还是猫猫更好看点! 阮白白就是有这种莫名自信。 “陛下日安。”女孩盈盈笑着,蹲身作福。 “……这是?”齐修晟没什么表情地一扬眉。 中年人爽朗一笑,介绍道,“这是微臣的小女,没怎么见过世面,便想着带她来春猎看看。这不,进树林闲逛,哪曾想竟遇见了陛下。也算是小女的福气了。” 第52章 失踪 阮白白觉得这个人类未免也太夸张了点。 不就是逛个树林遇到么, 这就算福气了? 阮白白不是很懂这些人类的想法。 然后中年男人的视线就看了过来,笑吟吟道,“这位便是传闻中陛下近日盛宠的那位小主罢?” 齐修晟眯起眸子,轻啧了声。 他侧身挡过阮白白, 似笑非笑道, “关爱卿似乎有些过于闲了。” 中年男子一愣, 他当即收了笑,急急忙忙地想解释, 齐修晟却一个抬手, 示意他先不用辩解。 中年男子脸色不太好地抿起唇。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提了一句,就直接惹了陛下的怒。 明明,他可还什么都没说。 跟在中年男子身后的少女也笑容微僵, 而后佯装羞赧地微低下头, 却不忘注意姿势, 露出自己雪白姣好的侧颈。 齐修晟瞥了眼少女,意味深长道,“关爱卿的女儿大约也到了该定亲的时候了罢?” 少女顿时心下一喜。 果然, 她就知道, 自己这般貌美, 她自认为比陛下身边这位还要娇柔上几分,更何况……男人,又有谁会嫌身边美人多呢? 先前不知道齐修晟喜欢什么类型的便算了,现在知道了,少女不尝试一下,又怎么会甘心。 而果不其然,这不, 陛下问起这话,可不就是看上她了么? 少女这么想着,立刻暗暗冲自家爹爹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搭话。 中年男人也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快,顿时笑着颔首,“是啊是啊,不过我们还没想好呢,毕竟做父母的,总希望儿女日后能过上好日子不是。” 这话寓意十分明显。 所谓“好日子”,哪里的日子又能好过皇宫里的呢。 中年男人觉得自己这暗示简直不能更直接了。 然而,齐修晟却仿佛没听懂中年男人的暗示,转而笑道,“听闻关爱卿拒绝了不少登门求亲的公子哥儿,关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原来关爱卿心中还没人选呢。” 少女听得面上都浮上了一片红霞,羞得很。 她假装不经意地小心抬眼,瞥了齐修晟一眼,再一眼。眼里柔得几乎都能漾出水来。 中年男子颇为自得一笑,“这不是要好好挑选,好好挑选么。陛下日后做了父亲,便懂得如此良苦用心了。” “哦?是么。”齐修晟扬眉。 “是啊。”中年男子还以为齐修晟对自家女儿感兴趣才愿意聊这么多,当然是巴不得再多说几句,好拉近自己跟这位帝王的距离,说不定感情好了,还能往上进阶个一官半职。 中年男人装模作样地一叹,诉苦道,“况且,虽然求亲的多,但要说让微臣特别满意的,还真没有呢。” 懵懵听着这几个人类已经开始谈婚论嫁的阮白白:“……” 她看看齐修晟,又看看那边那两个人类。 撇撇嘴。好无聊哦。 阮白白干脆不听了,开始观察起周边树林的景色。 这才发现,树林里竟然有许多色泽鲜艳的小蘑菇。 阮白白之前毕竟在森林里生活了那么久,基本的生存技能自然是知道的,鲜艳的小蘑菇绝大多数都有毒,不能吃。 但……不妨碍猫猫欣赏啊! 阮白白自认为自己是一只极有艺术涵养的猫猫,很懂得欣赏大自然的美。 ——这不,就欣赏蘑菇,欣赏着欣赏着就入了迷,不自觉往森林的更深处一路走去。 齐修晟在阮白白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的动静。 他侧眸看她一眼。 想着阮白白之前到底是生活在森林里的猫,这会儿来了郊野,应当会想闲逛放松一下,便也没开口阻拦,随她去了。 “……陛下?”中年男子见齐修晟的目光跟着阮白白走,心下有了那么丁点的不满,面上却笑着出声,像是善意提醒。 自家女儿就杵在跟前,有哪里比不上那位,这人走了半步陛下都得紧紧看着? 齐修晟回过视线,重新落在男人跟少女身上,勾唇道,“关爱卿没有什么满意的人选啊……” 男人点头,“是啊。” 他见齐修晟说了这么多都没说要女儿进宫,便没忍住主动试探道,“……不知陛下对此有什么看法?” 齐修晟笑嗤了声,“孤的看法?” 男人看着齐修晟的表情,心下一个咯噔,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太对。 但,已经晚了。 “孤自然是觉得关爱卿还是不要挑三拣四的好,毕竟你家女儿……”齐修晟瞥了眼还沉浸在对日后美好幻想里的少女,漫不经心道,“就这副样子,想来倘若嫁进权贵,就凭这点小手段,也只有成为他人垫脚石的份。” 少女本来就偷偷摸摸地竖起耳朵,打算认真听齐修晟的话,在他表露出意向后才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展现出自己最好的姿态来。 骤然听到这句,几乎是瞬间就煞白了脸色。 中年男人也僵着脸,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接话。 齐修晟懒洋洋地扭了扭脖子,漫不经心道,“你们那点小心思,真以为孤看不出来?” “这第一次也便罢了,削去你的官职算作小戒。” 中年男人当即下跪,心下惊慌,面上的肌肉都随着颤栗起来,他一把将身边愣神的女儿狠狠扯住带着跪下,磕头道,“不,陛下,微臣……” 少女一时不察,被自己父亲扯得几乎是摔跪在地上,膝盖撞上了颗石子,顿时传来一阵对少女来说钻心的疼。 她圆眼里泛起了泪花,埋怨望向中年男子,“你做什么呢!” 中年男子恨自己女儿被宠坏了不识相,刚准备抬手扇她一巴掌给齐修晟看以示忠心,却听齐修晟慢悠悠道,“你也回去说与那些心思不正、蠢蠢欲动的人听,倘若日后再犯……” 齐修晟一笑,眸底却透出森森凉意,“不论是打孤的主意,还是孤的人的主意,都给孤注意你们头上的脑袋。” 齐修晟说着,微顿,又笑着接道,“哦,不是,是你们全族人头上的脑袋。” 中年男子与少女同时背后一凉。 他们意识到,齐修晟说这话的时候,是认真的。 齐修晟视线轻描淡写地扫过地上已然完全没了先前那副志得意满模样的父女俩,“行了,滚回去罢。春猎也不必参加了,自个儿寻个下山路回京城,有问题么?” 两人连忙摇头,“没、没问题,没问题。” 齐修晟转身,循着方才阮白白离开的方向走去。 …… 是夜。 齐修晟拧着眉头立在树林里。 周边灯火通明,尽是宫人与侍卫手上的火把与灯笼,乱糟糟的在远处或近处奔跑涌动。 然,这些灯火流光,都涌不进齐修晟的眼里。 他眸色沉沉,暗得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陛下,这,实在没找着小主。”太监总管站到齐修晟身后,低声道,“也没寻着有什么状似白猫的动物。” 太监总管来时没跟在齐修晟的马车里,一到地方,也直接参与到对营地的布置里了。哪里能想到,就这么半天的功夫,小主竟给直接丢了? 而此时,从下午到现在也寻了有两三个时辰了。宫人们赶了大半天的路,又这么寻下来,早就累得不行,太监总管一边想劝齐修晟要不让宫人们轮班休息休息,一边又看不过去自家陛下这状态,顿时有些头疼。 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呀。 小主也是,这又不是在宫里,乱跑个什么。 宫里还都找不着呢,在这荒郊野外丢了……太监总管压根不敢想。 他看着如今齐修晟的状态就觉得可怕。 “要不,让一批人去其他山头找找?许是小主跑出去了,就迷了路,回不来?”太监总管想了想,试探道。 齐修晟抬了抬眼皮,冷呵一声,缓缓道,“……这边几百人的灯火,别说附近山头了,就是隔着几十里都不一定瞧不见。” “她即便迷路了,就不知道循着光回来?” “这……”太监总管不敢接话。 但,他想了想,又忽然道,“这附近似乎有不少偷猎者布下的陷进,您说,小主会不会是着了道了?” 齐修晟神色微怔。 他眉头拧得更紧。还真有这种可能。 不敢,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更麻烦了。 他宁愿阮白白是自己跑走了,乐得自在逍遥,没想着要回来。 太监总管话一说完,也当即“呸”了几声,道自己嘴碎。 倘若真是这样,那阮白白几个时辰、甚至于几日不吃不喝地这么拖下去……怕是要小命堪忧。 太监总管抬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齐修晟已经大步往一个方向而去。 “……陛下?” 第53章 处置 “你还要带我去哪里啊……”阮白白抬头看了看已经快要完全暗下来的天色, 有些踌躇,“现在已经很晚了,要不,我先回去, 有什么事情明天我再帮你吧?” 走在前面的女子停下脚步, 回头, 颇为难地蹙起眉,低落道, “啊, 你要回去了吗。” 她的视线落在地上,轻声道,“原本我就是找你帮忙的,你既然想走……” 阮白白听到这话顿时就有些内疚。 她刚想开口说要不还是先继续走, 去解决这个人类的难题, 她晚点回去也没事什么的, 却见原本柔柔弱弱的女子倏地嘴角咧开一抹张扬的笑,“那便只好用强硬手段让你留下来了。” 阮白白:??! 阮白白睁圆了眸子,还有些似懂非懂呢, 后颈就被突然从树后蹿出的黑衣人一个手刀, 直直劈晕。 阮白白缓缓闭上眼, 晕倒在了地上。 女子冷哼了声,抬步上前,轻蔑地踢了踢阮白白身上与齐修晟几乎如出一辙的锦裙,“还得陛下荣宠呢……却是个没脑子的。” 阮白白一动不动,已然完全失去了意识。 女子觉得没趣,脚下又踩上阮白白的手碾了碾,听她发出了声带着痛楚的闷哼, 这才满意作罢。 区区一个无名无姓的草民,让她亲自陪着演了那么久,又走了那么多的山路,不讨回点利息可怎么行。 “娘娘,那我们……?”黑衣人看向女子。 女子抬手挽了挽鬓发,勾唇一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想来这会儿陛下应当已经着急寻人了……”她垂下眼,睨着阮白白,“我们直接把她带回宫,关进暗道。” 女子在遇到阮白白的时候,就注意过周边没什么人烟,这才会将人直接引出来。 “那春猎这边……”黑衣人沉声道。 女子笑眯眯地,“只要本宫称病抱恙,乘着这段时间直接回宫,陛下又抓不到本宫的错处……他又当能拿本宫如何呢?” 说不定还连怀疑都怀疑不到她的身上来。 “把她拖起来带走。”女子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黑衣人应下。 “等等,”黑衣人忽然出声,声音还略显僵硬,“娘娘,她、她……” 女子不耐转头,“让你拖个人都不会?” 她视线落在黑衣人手里的白猫上,倏地一凝,“猫?” 这只,不就是先前宫中盛传的,陛下的那只爱宠白猫么。 女子目露思索。 片刻后,她道,“如此一来倒还方便了些许。还是先带走。” 她本想先将人绑了回头再去捉猫,如此一来,倒是一举两得了。 …… “娘娘将人带回了?”宋晚章坐在暗室内的桌边,看到姜妃进来,后头还跟着个提着麻袋的黑衣人,便是温文尔雅地一笑。 姜妃抬了抬下巴,示意黑衣人把麻袋里的猫关进原本给人准备的巨大笼子里。 宋晚章没有得到回答也不恼,只是淡淡注视着黑衣人的动作。 他在看到黑衣人从麻袋中拎出的阮白白时微微一愣。 “不是说引到了人?”宋晚章迟疑看向在他对面坐下饮茶的姜妃。 他是说过姜妃可以从齐修晟喜欢的人或物下手,阮白白这只猫自然是能算在范围内的,可……她先前不是说抓到了人? 姜妃慢条斯理将茶盏放下,“哦,确实是引到了人。然后么,你猜怎么着?” 宋晚章轻轻蹙眉,没有说话。 他本意,其实并不想姜妃对阮白白下手,才会建议她想办法将齐修晟近日宠幸的那人找出来。 却没曾想,最后到他眼前的,还是之前在宫中相处过一段时间的阮白白。 “本宫让你猜呢?”姜妃挑眉。 “……齐修晟将猫也带去春猎了?”宋晚章面不改色地开口问道。 姜妃顿时笑开,“也是,也不是。” 宋晚章:“……此话何意?” “它就是那人,你敢信?”姜妃侧头,看了眼倒在笼子里无知无觉的白猫。 她浅笑道,“本宫原先听那些妖力怪诞之类的故事还没什么感觉,只以为全是杜撰出来的,却不曾想……倒当真让本宫亲眼见着了一回。” 宋晚章怔了怔。 他跟着侧头看了眼趴在地上看不清脸的阮白白。 有些意料之外,却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他自己本身,还有齐修晟,就并不是完全的普通人。 只是,不知怎么的,宋晚章抿起唇,竟有些后悔自己对姜妃的这个提议。 但,话已出口,姜妃也铁了心要得到齐修晟的关注,想进一步踏上皇后之位,宋晚章不至于这时候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你打算如何处置这只猫。”他听自己这么问道。 “处置?”姜妃低眸摆动了下自己手上艳丽的护甲,“就先关着罢,暂时没打算杀它。” 毕竟把猫直接杀了,就如今这个关头,若是在运出去的时候碰上什么搜查的人,还真不太好处理。 “更何况,本宫还想审问她几句呢。” 宋晚章闻言动了动唇,却是阖下眸子,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哦,对了,你今日过来,应当是想探望太妃?”姜妃忽地想起什么,抬眼问道。 宋晚章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姜妃随意摆手。 宋家与姜家虽算不上世交,但往来也算密切,在当初宋晚章刚被太妃送出宫的后,姜妃与宋晚章便有了联系。而姜妃之所以成功进宫,还是靠的太妃在太后和先帝跟前说道了几句,才混得如今整个后宫最高的妃位。 如今宋家落难,于情于理,宋晚章的去处自然由姜妃来打理。 姜妃站起身,“跟本宫来罢。”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密室,行在暗道上,黑衣人则慢一步,在笼子里给阮白白准备好食物和水后才退出来。 “不过为了避嫌,你还是佯装送食的小太监……”说着,姜妃轻啧,“说到底,还是太妃太心急了。”不然哪里来得这么多事情。 宋晚章不置可否。 在他看来,姜妃也是心急的。 只是……宋晚章自己本身也不过是太妃手下对权势的傀儡而已,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 另一边。 太监总管焦急在营帐内踱步。 踱步踱到天蒙蒙亮了,才终于等到齐修晟带着露水的身影。 齐修晟脸上没什么表情,袍角染了些泥泞,鬓发上也沾上了林间晨时潮湿的雾气,眼底有一片不怎么明显的青色。 太监总管立刻迎上去,皱着眉头欲言又止,“……陛下?” 齐修晟大步进了营帐。 他在宽椅上坐下,闭眸片刻。 而后道,“……春猎取消,命人启程回京。护卫队留下继续搜索,扩大范围。” “让驻扎京郊的那批人过来。” “另外,”齐修晟想到阮白白那身皮毛。 若是成了猫,指不定会被哪个偷猎的带回去。 “……周边农户,乃至城镇集市,都让人注意有没有白猫的踪影。” 太监总管叹息一声,“是。” 齐修晟想的很全面了。 但,单单这片猎场的范围搜寻起来都十分不易,而这一扩大……可不就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看着自家陛下的神色,太监总管又哪里敢劝什么,只道,“陛下,要不您……先睡会儿?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太监总管实在怕齐修晟照着这架势,就这么不眠不休下去,到时候小主还没找到,自己就先垮了。 齐修晟侧了侧头,漠然道,“你先去吩咐。” 太监总管默然应下,一顿,呐呐又叮嘱了句,“小主应当也不想回来见到您这般模样的。” 说完,也不敢多看齐修晟的神色,顺着他的意思退下。 第54章 不会善了 齐修晟回了京城。 他自然是没有放弃对阮白白的搜寻的, 却,几日下来,没有丝毫线索。 齐修晟也连着几日都没有睡好了。 一闭上眼,就是各种他预想中的, 阮白白的惨状。 毕竟, 那片郊野, 除了偷猎者,也不乏个别长期困苦惯了而心狠手辣的农户, 若见着一个落单的妙龄女子, 模样尚可还无害,可想而知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而不论是被扒皮还是被囚禁贩卖,总归都不是什么好下场。 齐修晟单手撑着额角,垂着眸子扫阅奏章。 却是唇角抿直, 有些心不在焉。 “陛下。”太监总管匆匆进门, 俯身凑在齐修晟耳边道, “有人在一处偏僻的树林里发现了小挫白色的猫毛,散落在草丛里。” 齐修晟抬眼。 太监总管小心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双手递给齐修晟, “掉在那的毛不多, 且只有那块区域有, 侍卫们搜遍了那附近,没再有其他的……您辨认看看?” 齐修晟坐直身子,伸手拿过。 他打开锦囊,从中取出几根猫毛,随即眼神一变。 齐修晟思索片刻,却是不敢就如此贸下定断,他蹙眉道, “将偏殿左侧柜子最底下那格里放着的猫毛拿过来。对比一下便知晓了。” 太监总管一愣。 他倒是不知道,陛下何时竟偷偷摸摸……咳,存了小主子掉下来的毛? 不过小主子平日里似乎也不怎么掉毛啊? 齐修晟睨了眼太监总管,“她先前来时要求孤带上的。” “啊,这样。”太监总管顿时讪讪一笑,“那老奴去拿来。” 说完,他便转身匆匆离去。 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自然是要抓紧时间的。早日将小主找到,陛下也能早日放松。 这几天太监总管眼睁睁地看着齐修晟看似与往常无疑,但又怎么看怎么不对头的状态,简直忧心又有心无力。 …… “你这小东西,还闹起绝食来了?”姜妃立在笼子前,冷笑,“怎么的 ,还嫌弃上这下人吃剩的鱼骨了?” 她轻蔑瞥了眼恹恹趴在笼子里默不作声的白猫,“你有挑剔的资本吗?” 阮白白已经缩到笼子的最角落了,却还是逃不过鼻尖逸散着的,鱼骨发出的腥臭气息。 阮白白的右爪子不知道为什么很疼,几乎动不了的那种疼,一动就仿佛把筋脉都跟着牵动,疼入骨髓。 她很难受,还有点怕这个浓妆艳抹气势汹汹的人类女人。于是把自己团成团,埋下脑袋不说话。 阮白白有些茫然地想,这个人类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明明可温柔可亲切了,怎么突然就……就变了呢。 阮白白小心翼翼地打量她一眼,不是很懂姜妃想要做什么。她之前是真的以为姜妃有急事需要帮忙,才会跟后者走的。 姜妃迟迟没能等到阮白白的反应,不耐拧眉,干脆直接踹了脚笼子,“本宫问你话呢?变成猫之后哑巴了?” 阮白白整只猫都跟着笼子颤了颤。 阮白白目露惊恐,却还是没做出什么反应。甚至由于心知两方差距悬殊,她连毛都只是轻微炸起,全身一动不动。 只兀自默默耷拉下猫耳,蓬松的猫尾也把自己大半个身体包了起来,试图自己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她想齐修晟了。 阮白白想,果然人类跟人类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齐修晟会找猫猫吗。阮白白在心底小声自问自答,猫猫觉得会。 可,他找得到猫猫吗。 猫猫觉得他找不到。 “呵。”姜妃冷冷扯了扯唇角,“你在挑战本宫的耐心。” 姜妃倒没什么暴力倾向,之前踩阮白白的手,是觉得她抢了齐修晟的注意,她心里头有那么点妒忌而已。 可现在阮白白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猫了,姜妃又哪里会再将她放在眼里。 姜妃侧头瞥向站在她身后的黑衣人,“既然它不想吃剩菜剩饭,那便干脆将这些都扯了罢。” 骨气? 她就随了它的心愿,让它有骨气。 吩咐完这句,姜妃也不太想在阮白白身上浪费直接,径直转身出了密室。 阮白白眼见着人离开,终于缓缓呼出憋着的一口气,小心动了动身体。 但,这一动,就牵扯到了她的爪子。 阮白白顿时又倒吸一口凉气。 黑衣人蹲身用钥匙打开笼子,把笼子里的一盘鱼骨头和菜汤泡饭都端了出去。 笼子里只剩下一碗水。 碗还是不知从哪里翻找出来的,沾着灰尘的小木碗。 阮白白缩着爪子,睁圆了湛蓝的眸子,看着黑衣人的动作。 黑衣人重新将笼子锁上。 离开前,黑衣人回了下头,低声道,“你若是聪明点,就不该在娘娘面前犟。” “毕竟,吃点苦,又哪里有命重要。” 姜妃已经在宫外寻到了一只与阮白白长相相差无几的白猫。 同样的蓝色猫瞳,同样软滑蓬松的皮毛。 细小特征不同,不是什么大问题。想来陛下应当平常也不会刻意到一只宠物的方方面面。 作为替代品,绝对是够了。 阮白白仰头望着黑衣人,依旧没有吭声。 黑衣人也没什么要跟她交流下去的意思,lk一手端着木托,另一手熟练地在墙上的某个位置按了一下,暗门打开,黑衣人迈步出去。 石头门再度合上。 阮白白也重新低下了脑袋。 她的思绪有些空荡。 猫猫会就这样死在这里吗……猫猫死了齐修晟要怎么办? 阮白白迟钝地想了想,他应该会再养一只猫猫吧,毕竟之前那么多猫猫都想被他养。 如果她不在了,没了她的阻拦,齐修晟想养几只猫就都没关系了。 说不定,说不定他还会让别的猫睡猫猫的床,玩猫猫的摇摇马,还、还让别的猫跟他一起睡觉。 阮白白想着想着,就有些委屈地瘪起了嘴,湛蓝的眸子含上了点泪花。 猫猫一点都不想这样。 人类只能是猫猫一只猫的人类。 阮白白慢慢吞吞地把脑袋蹭在了自己不疼的那只爪子上,闭上眼。爪子上那一片的猫毛缓缓晕开了湿意。 她在心底小声道,猫猫不想回森林了。 猫猫就想再看看好看的人类。 密室内没有光线,不大的空间内尽是黑暗,也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响。 小木碗里浑浊的水面平静无波。 阮白白缩在笼子的角落,仿佛整只猫都站在了世界的彼端,被世界遗弃。 养心殿。 “那猫……”太后站在齐修晟的对面,道,“如何了?” 太后早在前几日就听说了白猫跟齐修晟近日宠幸的那名女子一起失踪的消息。 虽说比起猫,自然是人更重要一点。 但,太后到底是没见过传闻中齐修晟宠幸的那女子,因此,心中挂念的,还是格外讨她欢喜的阮白白。 不过,念及齐修晟丢了猫应当是比她着急,而不久前她跟齐修晟还因为宋晚章的事情有不太好的结尾,太后就硬生生忍了好几日。 太后以为就凭皇室的人力物力以及铺下去的关系网,想找个人和猫而已,虽有些难度,但怎么也该只是时间问题。 可太后没料到,这么多日了,竟真的就跟人间蒸发一般,丝毫音讯也无。 特别是听说齐修晟的状态也一日比一日差的时候,太后坐不住了。 齐修晟知道太后一直对阮白白抱有好感,因此现在见她亲自过来,也并不怎么稀奇。 他坐在桌边,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又眉目了,还在查。” “不过,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齐修晟就在半个时辰前自暗卫处收到的消息,一队从外边进京的商队马车上,运了只与阮白白极像的白猫。 商队手续齐全,城门那边检查过后放了行,暗卫却因着车队上有猫而顺手调查了一番。 一查就查出点了什么名堂。 白猫本身是没什么问题的,确定是一路从西域运输过来,想来商队应当是打算从京城卖个好价钱。 但……偏偏是这个时候,出现了一只与阮白白极为相像的白猫,就容不得齐修晟不多想。 太后闻言蹙起眉,“既然可能不简单,那就按最不简单的那个可能去查。” “左右如今你权势已稳……”太后轻啧了声,“该怎么做,应当不用予再教你了罢。” 如今整个后宫都是前朝那些人安排进来的,虽说如今整个齐国都没什么能对齐修晟的皇位构成威胁的人,但,若是那些人想在暗地里搞些什么幺蛾子,却还是相对容易的。 齐修晟松开眉心的手,眸子里没什么情绪,“孤明白。” “此事定然不会不明不白地善了。” 第55章 你的爪子 一连几天粒食未进, 只喝了点水的阮白白趴在笼子里,逐渐有气无力。 过了胃里反酸的那段时间,现在 在开始的前几天还有人进密室看她,或是姜妃, 或是黑衣人。 姜妃会冷嘲热讽几句, 又会问她平日里的一些小习惯, 可阮白白不回答,她便失去了耐心和兴趣, 再也没来过。 黑衣人还会遵循姜妃的嘱咐来送水, 偶尔阮白白运气好,或许是黑衣人当时心情好,阮白白还能喝到干净的水。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 黑衣人从一天三四次, 再到一天一次, 最后,阮白白已经小口舔干木碗里的最后一点水。 黑衣人已经一天一夜没来了。 阮白白吃力地把脑袋从碗边挪开,重新趴在自己完好的那只爪子上。 她的脑袋晕晕乎乎, 不是很清醒。 阮白白想, 她可能活不久了。 她可能, 也再见不到齐修晟了。 阮白白整天整天地被困在黑暗密室内的笼子里,她甚至不知道外边的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甚至不知道距离她被关进来已经多久了。 忽地,阮白白耳尖一抖,她慢半拍地抬眼,看向铁门的方向。 一点嘈杂的声音传入了她的猫耳里。 阮白白心底升起了那么点希望。 但,阮白白不是很确定是不是自己快死了, 所以出现了幻听。 她有些惴惴不安地缩了缩爪子。 “……啊。陛下,我不是……臣妾……啊!” “……娘娘!不……陛下!” 隐隐约约的人声渐响,夹杂在各种桌椅掀倒的碰撞声中并不是很起眼。 与暗室只一段密道之隔的姜妃寝宫内。 齐修晟目光狠厉,手中捏着姜妃细白的脖颈,却是低眸缓缓一笑,“孤没什么耐心。” “你最好,如实招来。” “孤的猫在哪里。” 姜妃脸色惨白,她颤着唇瓣,却还是嘴硬道,“臣妾不知陛下在说什么。” “臣妾不过是听闻陛下丢了一只白猫,又碰巧身边人听闻京内有只西域来的猫,这才想着或许陛下能聊以慰藉……” 齐修晟敛了笑,面上没什么表情,就显得愈发可怖。 他手上收紧,姜妃脸色发青,逐渐呼吸不过来。 “……哦?” “现在还是不知道么。” 他的猫,又岂是能说替代就替代的。 姜妃的两名大宫女狼狈扑到在地上,见姜妃几乎要死在齐修晟手里,连忙跪爬上前,颤颤巍巍地跪在齐修晟脚边磕头,“陛下,娘娘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对啊,娘娘她整日待在寝宫内,偶尔出门也只不过在御花园逛逛,又哪里知道陛下爱宠的行踪!” 两名宫女的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地上还有桌面翻到而碎在地上的瓷片,两人的前额不多时便生生磕出了一片血来。 “陛下您就绕了娘娘的命吧!” 齐修晟冷睨她们一眼,“你们两个奴才倒是忠心。” 不过,也就只是两个奴才而已。 两名宫女饶是再急切,却还是连伸手阻拦齐修晟都不敢。 姜妃两只手艰难抬起,触及齐修晟捏住她脖子的那只手,终于用气声妥协,“我,我知道她在哪。” 齐修晟松手。 姜妃便骤然跌落在地上。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低头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姜妃脸上多了道不知从哪来的划痕,渗出几丝血迹。原本精致淡雅的妆容也微微变了形,不复先前从容。 两名宫女跪在地上,一时不敢吭声。 齐修晟站在姜妃面前,低眼冷然道,“孤现在放了你,也能在下一秒斩姜家满门。” “你最好不要在孤眼底下再动什么小心思。” 姜妃涂着口脂的唇色却依旧透出了白,她哑然抬眼,“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哪怕就算臣妾当真做错了事,一只猫而已,陛下竟要牵连整个姜家?!” 他这般、他这般……姜妃脸上扭曲,“你就不怕世人对你的诟病,日后史书上也记载着你的残暴无道!” 齐修晟俯下身,笑了,“这整个齐国都是孤的。” 他一字一顿道,“孤要姜家死,姜家就得死。” “至于史书,”齐修晟漠然道,“你猜史官敢不敢记孤。” 姜妃呼吸一窒。 “现在,”齐修晟与姜妃对视,“孤要见孤的猫。” 阮白白看到铁门缓缓打开,透出了一丝来自于外界的光线。 阮白白眨了眨眼,心下是隐秘的期待与不安。 她希望是齐修晟。 又怕还是姜妃或黑衣人来对她冷嘲热讽。 露出的是姜妃的脸。 阮白白微微讶异地歪了歪脑袋。 不为别的,就是姜妃今天的脸色……实在是有点难看了。 不过,想着自己这么多天下来,没有饭吃没有澡洗的,脸色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阮白白又默默地瘪了瘪嘴。 “就是这里了。”姜妃说这话的时候,别过头,对于齐修晟周身的气场下意识地有些怵,不太敢看他。 即便在姜妃自己看来,她并不算多亏待阮白白。 毕竟,只是不给食物,又没有打没有骂的,算什么亏待。 阮白白这才看到姜妃身后,几乎整个人都隐在黑暗里的齐修晟。 阮白白怔了怔。 当真的见到人之后,她反倒没什么反应了。 只呆呆地望着齐修晟那张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脸。 齐修晟上前几个大步,站到了笼子前。 饶是有猫毛的遮掩,阮白白的气色也是肉眼可见的差。 齐修晟单膝蹲下身,眸子暗沉沉的,伸出手,覆在铁笼子的上端,触及又收回,他低声道,“……我来了。” “抱歉。”到现在才来。 阮白白回过神,张开嘴,想对齐修晟叫声打个招呼。 然而阮白白只发出了几个气音。 她懵了懵。 齐修晟唇角抿直。 他扫过笼子一角已经空了的小木碗,没发现什么食物。 齐修晟阖眸掩去眼底的暴戾。 姜妃在他身后并不太情愿地从荷包中取出笼子的钥匙,递过去道,“这是……” 姜妃还是觉得自己只是绑了一只畜生而已,虽然这只畜生可以变成人……但应当,是没什么大碍的。 难道齐修晟会因为这一只猫真的对整个姜家出手? 姜妃觉得不会。 更何况,届时朝臣们大概率也不会由得齐修晟行事如此任性。 齐修晟将笼子打开,刚想将阮白白从笼子里抱出来,忽地落在了阮白白不太正常缩着的右爪上。 他眸子一凝,“……你的爪子?” 阮白白只仰头看他,猫耳耷拉在脑袋两侧。 姜妃站在齐修晟身后,却莫名心下一跳。 她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第56章 抱回 齐修晟将阮白白抱回了养心殿。 姜妃暂且被关押进了地牢。 ——齐修晟目前最关心阮白白的状态, 即便想亲自处置姜妃,却还不是首要的。 “不,陛下,臣妾什么都没……”姜妃被捂住嘴, 甚至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就被拖了下去。 同时, 远在宫外的整个姜家也因为联通太妃这一罪名,整个府邸被查封。 太医院的几名顶尖御医受到传唤, 匆匆忙忙地来了养心殿。 阮白白洗去了一身脏灰, 在齐修晟怀里窝着,正不是很精神地小口小口咽着齐修晟喂的清粥。 在看到几个人类呼啦啦涌进来后,阮白白的猫耳下意识软哒哒地一抖。 为首的一名太医眼尖地瞧见了阮白白脖子上不是很显眼的龙佩,心下惊了惊, 随即挪开视线, 带着身后的几名太医下跪行礼道, “参加陛下。” 齐修晟的视线平淡瞥过去,“嗯。” “过来给它把脉。” 齐修晟给阮白白喂下小碗里最后一口清粥。 阮白白的猫瞳忍不住跟着离开的小碗一起离开。 她伸出小舌头舔舔嘴角,还有些意犹未尽。 “……你空腹太久, 不宜一次性吃得过多。”齐修晟有些心疼地揉了揉阮白白的脑袋, 低声道, “过些时辰再让厨房给你做一碗。” 阮白白也觉得自己的肚子好像已经有点饱了,于是张嘴“喵”了声,乖乖点头。 老太医上前,试探道,“那,小主将……将爪子递与老夫相看一番?” 齐修晟捏着阮白白的爪子,伸出给老太医把脉。 老太医沉吟片刻。 他收回手, 在齐修晟的凝视下,压力颇大地缓缓开口道,“小主的身体底子较好,因此饿了这几天,倒没出什么大问题,只是身子饿虚了些。最近两日少食多餐,吃得清淡些,待稍微缓和过来可温和进补。” “还有另一只爪子。”齐修晟又示意老太医去看阮白白藏在她自己怀里的猫爪。 齐修晟并不确定阮白白伤势的严重性,所以不太敢轻易碰她。 老太医小心将那只猫爪捧在手里看了看,又轻轻捏了几下。 阮白白忍住那一点疼,神色紧张地盯着他看,生怕猫猫的爪子以后就废了。 “应当是轻微扭伤,”老太医收回手,“就是时间拖得有些久。” 不过,既然都是轻微扭伤了,自然也不会太过打紧。 “也没什么大问题?”齐修晟重复了一句。 老太医颔首,“是 。陛下吩咐宫人每日用药水替小主轻揉捏上一段时间,不日便会痊愈。” 齐修晟神色稍松。 阮白白听着也挺高兴。 毕竟如果可以,哪只猫猫会想要喝苦苦的药呢! 于是太医们如负重担地来,轻轻松松地走了。 阮白白靠在齐修晟怀里,慢慢吞吞地眯起眸子,打了个哈欠。 她小声道,“我好像困了。” 也许是到了熟悉还信任的环境,阮白白一下子放松下来,就觉得格外地疲惫。 “那便睡罢。”齐修晟把阮白白放倒在床上,给她捻了捻被子。 阮白白顺从闭上眼。 …… 地牢内。 齐修晟手中捏着一根铁棍,半蹲下身,面无表情地一寸寸碾着姜妃的手。 暗色的鲜血溅到他的锦袍上,他也不甚在意。 自指尖到手臂,手骨碎裂的细微声音响起,被封住嘴的姜妃白着花了妆的脸,痛苦蜷缩在狱牢角落,疼得浑身冷汗,却避无可避。 “唔!呜呜唔呜!”姜妃哭着想要求饶。 齐修晟权当没听见。 只沉着眸子,兀自低喃道,“你是用哪只手?” 他又倏地一笑,“……哪只手也不重要了。” 姜妃的两只手都硬生生被铁棍敲断 剧烈的疼痛让她几欲昏迷,却又怕自己晕过去后齐修晟又做些什么事情,而强忍住意识的清醒。 齐修晟站起身,半阖下眸,漠然直视姜妃的惨状。 对于这名在自己后宫里待了不知多久的嫔妃,他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 “你该庆幸她没有在你手里出更大的事情。” 姜妃听到这话,原本已经被折磨得无光的眼顿时燃起了一点希望。 这是,要放过她……了吗? “你去娼馆作妓,”齐修晟微微一笑,在姜妃眼中却宛若死亡的宣判,“何时接待够了千人,便放你自由,如何。” 姜妃的眼泪忽地夺眶而出,她声嘶力竭,“啊……呜!!” 不、不,他不能这样对她!! 姜妃直起身,想扑向齐修晟,却由于两手骨碎,脚腕又被捆了铁链,一下子狠狠跪摔在地。 她趴倒在地上,张皇地朝齐修晟猛然摇头,双眼满是祈求,“呜呜!呜……呜!!” 齐修晟视线没什么波动地扫过她,跨步往外走去。 姜妃绝望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明明,明明她只是想争个宠而已。 姜妃觉得齐修晟怕不是被阮白白这只猫妖给蛊惑了! 但,蛊惑又如何呢。 姜妃猛地几声闷咳,眸中布满了血丝,又恨又怒。 她自己便也算了,可陛下竟还要牵连整个姜家……整个姜家啊!! 另一边。 得知阮白白回来了的太后十分高兴,她勾起唇,尚未来得及说出夸夸齐修晟的什么话来,便又听宫女继续道,“至于姜妃,被陛下废去双手,送去了青楼接客。” 太后拧了拧眉。 不过,在知晓阮白白的一只爪子被伤到后,太后也是不愉的。 于是她没有说什么。 “姜家也被陛下查封了。” 太后:“……” 她额角抽抽。 太后站起身,带着宫女直接去了养心殿。 “……陛下莫要迁怒。”太后站在齐修晟对面,头疼道。 “此事与姜家不论有没有关系,都万万没到如此地步。你该知晓的。” 太后轻叹道,“它毕竟没有出什么事。” 在太后看来,姜妃还真没把事情做绝。 但,齐修晟坐在龙椅上,却是冷然抬眸,“孤不懂母后什么意思。” 说着,他漫不经心一笑,“孤还就迁怒了,又当如何。” “她今日敢对孤的身边人动手,难保哪日就不会对孤动手。”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齐修晟与她对视,却是道,“孤的猫身上,有孤的龙佩。” 太后微怔。 他竟把龙佩都给猫了? “见龙佩如见孤。但姜妃却还是对她下了手。” 齐修晟弯气眸子,似笑非笑地缓声反问,“在孤的头上撒野,罚姜家一个流放,不过分罢。这理由,不知母后可满意?” 太后神色复杂地看着齐修晟,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八律”“蓝凌”的营养液~ 第57章 高兴 “更何况, 母后或许觉得姜妃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但……” 齐修晟漠然道,“对于孤来说,孤的猫却是差点生生死在她手里。” 阮白白那状态看着就不像是受到什么好对待的。 连着几日时间被关在暗室里,铁笼相锁, 不得进食, 如果是一只普通的猫……齐修晟不用想就能知道结果。 齐修晟没有与太后说失踪的人也是阮白白。 但, 在齐修晟眼里,姜妃无异于在他的底线上连踩了两次。 ——且, 她自己还心知肚明。心知肚明地做了, 还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今天在看到阮白白那副模样的一瞬间,齐修晟内心的阴暗面暴涨,许多晦暗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他甚至想亲手将姜妃凌迟处死。 现在齐修晟已经冷静了不少。 他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他也不至于去后悔这些小事。 齐修晟被太后培养得向来有些无情——哪怕如今太后年纪上来, 为人处世都逐渐趋于中庸宽和。 阮白白于他, 算是个例外。 太后拧起眉。 她忽地想起了先前宫女口中春猎失踪的那人, “你前些日子宠幸的那人……也在姜妃那?” 齐修晟眸子微闪。 ……宠幸? 齐修晟略一迟疑,还是颔首应下,“是。” 在外人眼里, 阮白白大抵是跟他分不太开了。 齐修晟自然也没想着撇清阮白白与他的关系。 太后轻叹了声。也说不出什么让齐修晟饶过姜家或是姜妃的话了。 “有时间的话, 让予见见她。” 齐修晟:“好。” “再过几日, 予去寺里为国祈福。”太后挪开视线,看向窗外的夜空,缓缓道,“如今看着你,予才恍然发觉,自己当初的一些行为有些偏激了。” 包括将齐修晟带出冷宫后的偏激教导。 如今齐国也算太平,许是在后宫住得久了, 太后的心境也跟着平和起来,不再那么在乎权势,也不再那么想要掌控齐修晟的想法。 但……齐修晟如今的性格,适合当帝王,手段却似乎又有些过界。 且先前齐修晟不愿意接触任何女性,也是一个问题。 太后觉得有必要跟让齐修晟破例,还如此上心的那名女子谈一谈。 “予想见一见她。”太后道。 齐修晟与太后对视。 后者无奈,“你想在场的话,也行。予又不会吃了她。” 齐修晟淡声道,“正式而已。” 私底下见面,与被他带着见太后,到底是不同的。 太后微微讶异,“你倒是……” 她一顿,没有说完,转而道,“挺好的。” 齐修晟能找到一个喜欢的女子,确实挺好的。 太后先前虽一直与齐修晟关系较僵,却也担忧凭他这倔性子,日后找不着伴,便就如此孤零零地度过余生。 所幸,是她多虑了。 …… 阮白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人形,两手张开,身体斜歪,呈大字型霸占着大半的床。 齐修晟被挤到了床的边沿,面朝她侧躺,却是半睁着眼,注视阮白白。 在看到阮白白睡醒后,他坐起身,一头墨发散落在枕上,衬得神色都隐约柔和了些许。 齐修晟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哑意,低声问,“我扰到你了?” 阮白白愣了一愣。 她不太好意思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往大床里边滚了一圈,才小声道,“是我打扰到你了。” “对不起哦。” “我不是故意的。” 阮白白认真建议,“你下次可以把我往里面推一推。” 睡人家的地方还把人家给挤走,这像个什么话。 阮白白虽然睡姿不太好,却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齐修晟面不改色地说着瞎话,“是床不够大。” 阮白白闻言瞅了瞅身下至少可以容纳三人,甚至四五个人感觉也能挤挤的大床。 要不是阮白白之前硬生生躺在了正中间,齐修晟又刻意避让,不然哪里至于让他睡到床沿边。 ……不够大? 阮白白想起自己曾经在森林里的那个洞穴,这已经是几倍的差距了。 于是阮白白不太确定地点头,“可、可能吧?” 毕竟是人类的床,齐修晟说不够大那就不够大吧。 齐修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太后想见见你,你想见吗。” 齐修晟不确定阮白白会不会想以人身的形态去见太后。 ——如果她不想,他自然不强迫,另外让人去告知回绝太后一声便是。至于太后喜不喜欢阮白白,并不在齐修晟的考虑范围内,毕竟阮白白也不是太后的猫。 齐修晟之前就发现阮白白似乎并不太习惯于用人身出现于人前。 原本齐修晟还想着经过春猎这种大场合能哄着阮白白习惯……却也计划赶不上变化。 阮白白有些疑惑,“这个还要问我的吗?” 之前不是要见就见了,又不是没见过。 齐修晟思索片刻,道,“她想正式见你一次。以你的人身去见她。” 阮白白听得一知半解,不过她本身对太后也没什么抵触,便点点头,“好。” 齐修晟笑了笑,“那便起身。” 他披上件外袍,一边示意阮白白到室内新添的梳妆台边坐下,“我给你梳发。” 阮白白乖乖坐下,然后想了想,又忍不住仰头说了句,“其实我自己也会。” 阮白白怕齐修晟觉得她太没用,觉得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下的。 人类的梳子阮白白之前偷偷摸摸地用过,还挺容易操作。 齐修晟手里揽过一缕阮白白的柔发,“是我想试试给人梳发的感觉。” 阮白白恍然,“这样啊。” 她顿时大方道,“那你试吧,没关系,我不怕疼的。” 齐修晟唇角勾起,“那真是谢谢了。” “不过我日后大约还有许多想尝试的。” 阮白白在有些高的椅子上晃了晃脚,摆摆手,“没问题!咱们俩客气什么~” “那……”齐修晟忽然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阮白白:……? 她仰头望他,“什么什么关系?” 阮白白有些困惑,“难道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齐修晟:“是。” 不过,他并不想只局限于朋友。 齐修晟继续手上梳发的动作,脑中却在思考到底要怎样才能顺其自然地让阮白白意识到这个问题。 且,还不能把猫吓跑。 先前的春猎取消了……“待见过了太后,你想回你先前的那片森林看看吗?” 齐修晟揣摩,正常来说,阮白白应当是会对那边有感情的。 “回森林?”阮白白眨巴眨巴圆眼,“好啊。” “现在森林里的植物们应该都长出来了。”动物们应该也结束冬眠了。 “应该挺热闹。”她总结道。 正好猫猫也回去跟着热闹热闹。 阮白白暗暗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回头再问问黑蛇要不要跟猫猫一起回去好了。 毕竟黑蛇应该也跟猫猫一样,是在森林里长大的。 “你在森林里,就只有自己一只猫住在那里吗?”齐修晟不动声色地开始旁敲侧击。 齐修晟觉得阮白白大抵应当跟他一样,并不是纯种的人类或是兽类。 哪里有普通猫随随便便便能化人的。 只是,齐修晟似乎也从来没听阮白白说起过她的身世。 不知她的父母是什么样的存在。 “对啊。”阮白白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大大咧咧点头,“就我一只猫。” 阮白白还以为齐修晟是想问有没有其他猫,就补充道,“从小到大,那片地域好像就我一只猫。” 所以他还是别想着养别的猫猫了。没用的,压根没有猫猫给他养。 齐修晟失笑,“我不养别的猫,只是好奇而已。” 阮白白侧头瞟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她自顾自小声嘀咕,“你养不养,又关我什么事了。” 不过,阮白白的心情肉眼可见地更高兴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媗”的地雷~ 第58章 遣散后宫 阮白白自己动手, 用勺子慢慢吞吞地吃过早饭,就跟着齐修晟去见太后了。 太后坐在大厅里,见阮白白进来后愣了愣。 她放下手中杯盏,缓缓笑开, “是你啊。” 倒是缘分。 阮白白不太好意思地落后齐修晟半步进去, 耳根微红, 点头小声道,“你好。” 正准备介绍的齐修晟扬眉。 他侧眸看向阮白白, “……你们见过?” 他怎么不知道。 阮白白有点心虚地再次点头, “就,就之前宴会的时候。” 太后瞧着阮白白如今的模样,轻拧起眉。 她亲昵拉过阮白白的手,心疼道, “唉, 这冬日刚过, 本该养膘呢,瞧着都瘦了。” 太后的心向来都是偏的,她自己也承认。 这不, 先前不知道齐修晟宠幸的人是阮白白, 她还不甚在意, 如今知道了,她就开始不高兴了。 太后心下暗暗埋怨起姜妃的没脑子。 好好的争宠,讨齐修晟的喜不就够了,做什么偏要对无辜的人下手。 “姜妃……”太后又意识到姜妃早已被齐修晟去了名分,便转而道,“咳,你没受什么苦罢?” 她在齐修晟略复杂的注视下抬手抚了抚阮白白的脸侧, 兀自轻叹,“瞧瞧这小脸蛋,先前多肉乎,都不圆润了。” 下巴尖得都有些可怜。 阮白白被太后拉着手又摸着脸,有些懵。顿时忍不住扭头看向齐修晟试图求助。 她不知道为什么太后突然就对她这么亲近。 虽然之前这个人类好像就挺喜欢跟她说些有的没的,但,也没到这种直接上手的程度吧? 阮白白觉得太后不对劲,却还是答道,“没受什么苦。就是饿了几天。” 爪子疼着疼着其实也疼习惯了,就是之前饿得浑身无力甚至连脑袋都不清醒了的那个状态,让阮白白记忆犹深。 齐修晟见太后比预想中要喜欢阮白白得多,即便不太清楚之前她们之间有什么交流,心下还是松了口气。 齐修晟将阮白白拉回自己身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让她捧着喝,免得在过分热情的太后面前不自在。 阮白白也真的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她小小抿了口茶水,觉得今天的氛围真是奇怪极了。 还好齐修晟还是那个齐修晟。在齐修晟身边阮白白的心态能轻松不少。 太后意味不明地睨了眼齐修晟。 啧,倒是护得紧。 不过,护得紧也挺好。 太后示意身边的宫人将准备给阮白白的见面礼拿出来。 是一袋厚实的金叶子,和一个方方正正的古朴木盒。 木托被放在了阮白白面前。 阮白白慢半拍地眨眼,而后看向太后,试探问,“……给我的?” 太后颔首,“自然。” 她笑意款款道,“予这里也没什么东西能好过他的。金叶子是传统,至于那木盒……里头的玉镯子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就给予你了。” “他”,指的自然是齐修晟。 太后心知单以齐修晟先前在她这对阮白白维护的态度,也不会少给阮白白什么,于是便也不多做打算,直接将寓意深刻的玉镯传了下去。 毕竟,若不出意外,齐修晟的性子太后了解,大概率应当身边就只会有阮白白一个。 更何况太后还喜欢阮白白。 “传家宝?”阮白白于是又小心扭头去看齐修晟。 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随便收别的人类的东西。 还是这个看起来就好像不太一般的东西。 “嗯。”齐修晟应了声,抬手揉了揉阮白白的脑袋,“收下罢。” 太后此次也算是有心了。 “至于那金叶子……”齐修晟看阮白白的视线被做工精致的金叶子吸引,便好笑道,“你下次想上街玩,可以用出去。” 齐国允许皇室特制的金叶子在市面上流通,市价还比普通的金子要高。太后给出的这满满一袋,应当够阮白白挥霍至少几年的了。 阮白白顿时眼睛一亮。 她抬头对上太后的视线,眸子一弯,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 “诶,”太后觉着阮白白挺好玩,笑吟吟应下,“不客气。”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 齐修晟忽然道,“母后。” 太后应声,抬眼,眸底还有与阮白白说笑后未褪的笑意,“怎么?” 齐修晟神色淡淡,“后宫如今形如虚设,孤不曾踏足,若继续将那些女子困在这深宫里孤苦余生,似乎不太妥当。” 更近一步地,如果有谁想一步登天,吸引他的注意而动什么歪脑筋,像姜妃那般对阮白白下手……防不胜防,总归有被钻漏子的可能性。 太后敛了笑,垂眸喝了口茶,指尖在茶盏边沿摩挲了下,“哦?那你的意思呢。” “自然是遣散后宫。”齐修晟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将最终目的说了出来。 吃糕点吃得腮帮子鼓鼓的阮白白闻言抬起头,认真地听。 后宫要拆了? 重建吗? 阮白白暗暗猜测。 可是那边的建筑不是看着还挺好的,还有个小花园呢,为什么要拆啊? “你可知后宫女子,绝大多数并不是代表着她们自己,更有她们背后的家族。”太后蹙起眉。 齐修晟面色不改,“给足那些补偿即可。” 太后没说话。 “更何况,她们困于后宫,实际上也并没有给她们的家族带去什么利益。” 齐修晟这些年对后宫嫔妃的冷淡,是整个京城都看在眼里的。 没有嫔妃突出受宠,自然也就没有家族能借此得到好处。 “孤既然有了这个想法,便会安排妥当。” “另外,遣返的嫔妃在一笔安置遣散费用的基础上,若不想再嫁的,便由宫内负责赡养,每月月俸照旧。” 宫内给嫔妃们的月俸,相当于普通人家半年乃至一年的收入,足够嫔妃们在宫外生活富足。 家族利益再加上妥当的善后,齐修晟自认为已经仁义至尽。 太后挪开视线,“那便随你。” 即便今日齐修晟带来的不是阮白白,其实太后也不一定不会答应齐修晟的这个要求。 毕竟,正如他所说,将那些女子困于深宫,也确确实实的就是耽误。 人生本就短短的这几十年,太后已经过了大半了。 如今瞧着后宫中她偶尔能碰见的那些年纪轻轻却已然没了什么活力的女子,她自然不想她们步她的后尘。 太后觉得自己如今的思想,大约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状态差不了多少。 能宽恕的,便宽恕。 就当积德了。 齐修晟笑了,又道,“孤这几日安排好朝政,随她去她家看一看。” 这是在主动报备,算作示好。 “出去几日?”太后忍不住看了眼对他们的话题不太感兴趣而专注于糕点的阮白白。 “她家里不在京城?” 阮白白听到自己,终于从海棠糕里回过神来,点头道,“在森林里。” 太后微怔。 森林? 她迟疑看向齐修晟。 她倒是不记得,京中哪位朝臣是住在郊林里的。 ——能有资格参加宫中晚宴的,一般都足够皇室直接赐予宅邸了。 齐修晟点头,却不想说更多,只道,“这几日还请母后多担待些了。” 这几年,齐修晟很少对太后提出什么请求了。 太后一时间还有些怀念。 她笑了笑,道,“如今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太后一手教导出来的齐修晟,她还是满意的。 至少,如今齐国确实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不愁温饱。也算在往盛世的道路上前进。 “不过,又予在,总归不会让你的朝堂乱了去。”太后终归是给出了承诺。 也是两人间变相的和解。 第59章 番外·森林 在准备回森林看看之前, 阮白白特意去竹林蹲了两天。 却没能蹲到黑蛇。 阮白白有些遗憾,不过想着可能春天这季节,黑蛇说不定出宫去找伴侣了也说不准,于是也没太在意。 去森林的路上。 阮白白马车坐累了, 就开始要求骑马。 她两只爪子在齐修晟垂在前边的长发上不住扒拉, 抖着猫耳叫嚷, “我不要再坐马车了!不要!” “猫猫的屁股都疼了!” 阮白白甚至觉得再这么颠簸下去,她晚上都只能趴着睡觉了。 齐修晟低眼看向鼓起双颊的白猫, 任由阮白白的爪子在他身上动手动脚, 无奈,“ 那你想坐什么。” “骑、马!”阮白白睁大圆眸。 “骑马?”齐修晟挑眉,“你觉得你坐马车都受不了,还能骑马?” 马可比马车要颠簸多了。 阮白白犹疑了一下。 然后决定假装没听到, 自顾自埋头去玩齐修晟锦袍上的挂饰, 小声道, “……那猫猫不管,猫猫就是想骑马。” 齐修晟眸子闪了闪,忽然道, “你若真想骑马, 也行。” “不过……” “不过什么?”阮白白兴致勃勃地仰起脑袋。 “你变成人给我看看。”齐修晟漫不经心道。 阮白白:??? 这是个什么兴趣爱好。 阮白白觉得齐修晟自从知道她可以变成人类之后, 奇怪极了。 “是猫猫不好看吗,你非要看人。”阮白白撇嘴,一爪子拍了下齐修晟的胸口。 自然是不疼的,只是齐修晟觉着胸口微痒。 齐修晟:“都好看。” 他弯眸,“不过……左右我的要求在这,你便说你要不要换马车罢。” 阮白白刚缓下的那一口气就这么噎在了喉咙里。 她瞪向齐修晟。 齐修晟面不改色。 阮白白放弃了。 “行吧。” 她晃晃猫尾。 反正对阮白白来说,其实当一个人类还是当一只猫, 好像也没差多少。 ——毕竟不管她是什么状态,一般都不需要她自己动手。什么事情都是齐修晟做的。 于是,半个时辰后。 阮白白以人身倚在齐修晟怀里,手里在齐修晟的带领下牵着缰绳,眸中满是新奇,“原来人类骑马的时候可以这么高啊。” 阮白白又左右望望,连瞧颗树都觉得有意思,兴冲冲地,“看得好远~” 果然猫猫选择换马骑就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身下的高大骏马在慢慢悠悠地踱步,齐修晟在阮白白耳旁问,“要加速吗。” 阮白白立刻点头,“好!” 下一秒。 齐修晟马腹一夹。 “——啊啊啊啊!” “——啊呜呜啊!” “——不、不,等等,太快了,停、停下!”阮白白慌慌张张地松开马缰,扭头就想往齐修晟怀里钻。 阮白白在剧烈的颠簸中呜呜啊啊地满脸惊恐,总感觉自己立刻就要被甩下马了。 齐修晟单手拉住缰绳,另一手揽住阮白白,将人牢牢控制在怀里,“别动,坐稳。” 阮白白闷着脑袋,可怜巴巴道,“咱们能不能慢点啊。” 齐修晟减缓了点速度,轻叹了声,“这样?” 他方才只是正常速度而已。 齐修晟是真的没想到阮白白会怕成这样。 先前阮白白是只猫的时候,骑在马上那兴奋劲仿佛还历历在目。 阮白白揪住齐修晟的衣角,底气不足地小声道,“要不,要不还是跟刚才一样慢慢走?” 之前多好啊,又安全又好看。 阮白白还不用担心自己从马上摔下去。 齐修晟:“……你知晓,从这里到森林,还有多少路吗。” “要不然还是换马车?”他好声好气地哄。 阮白白:“……” 她别别扭扭,“我不想坐马车。” “那,那就这样好了。” 阮白白默默抓紧齐修晟的衣服,“我可以的。” 齐修晟瞥了眼阮白白那紧张捏拳的手,勾唇,似笑非笑,“确定?” 阮白白笃定点头,“确定。” 她还就不信自己这么大只猫猫,适应不了这一匹马了。 几个时辰后。 阮白白两腿颤颤,被齐修晟抱在怀里下了马。 阮白白觉得自己有点丢猫猫的脸,把脑袋埋在齐修晟的胸膛上不吭声。 齐修晟也并不太好受。 毕竟,阮白白这么温温软软地在他怀里磨蹭了一路,是个正常人大概都会有那么点反应。 但齐修晟面色如常,让累了整日的马去草地上吃草休息,便又打横抱着还软着腿、走得一步一顿的阮白白进了洞穴。 洞穴还是那个洞穴,与冬日离开时没多大差别。显然在阮白白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并没有其他动物来霸占。 阮白白看到熟悉的环境终于从倦软的状态里起了点亢奋,她直起上半身,伸手推推齐修晟,示意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我的稻草居然还在!”阮白白蹲在地上,宝贝地伸手摸了摸已经布满灰尘的稻草,欣慰叹道,“我当初可是找了好多地方才找到了这么多干草呢。” 齐修晟站在阮白白身后,看了眼地上那些放在皇宫只能当成垃圾的干草堆。 他也蹲下身摸了摸干草,预料之中的潮湿,“已经不能用了。” 如果阮白白还想用这些稻草当床睡的话。 齐修晟没有特意从京城带什么生活用品过来。 他没那么娇气,而阮白白原本便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齐修晟不想阮白白多想。 阮白白愣了愣。 她摸着倒是没什么感觉。 “为什么不能用?”阮白白好奇道。 齐修晟跟她对视,“受潮了。” “受潮?”阮白白迟疑,“……是湿了?湿了就湿了,为什么不能用。” 齐修晟默了默,道,“你这样老了之后身子便会受不得风湿。” 阮白白当即扭过脑袋,不感兴趣了,哼哼道,“我可是身强力壮的猫猫,离老猫猫还远得很呢。” 齐修晟一本正经:“那也要未雨绸缪。” 阮白白勉强思考了一下,觉得这句话没什么错。 “走罢。”齐修晟牵住阮白白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阮白白疑惑仰头,“去哪?” 不是都已经到地方了? 在阮白白原本的预想中,一会儿啃个齐修晟带来的干粮后就可以直接睡觉了的。 等明天睡醒,再决定要不要去森林里逛一逛,看看都有哪些新变化。 齐修晟失笑,“不吃晚饭了?” 阮白白眨巴眨巴眼睛,“你不是带了馍馍吗。” 阮白白还挺喜欢啃那个白馍馍的,觉得特别有嚼劲,虽然有点干,却特别香。 阮白白觉得人类的绝大多数食物都非常好吃。 齐修晟:“……你想吃干粮?” 阮白白猛点头。 齐修晟轻啧了声。 阮白白:……? “你怎么这般好养。”齐修晟叹道。 阮白白不明所以,“猫猫本来就很好养。” 不然她之前怎么养得活自己的。 齐修晟一时间竟不知怎么接话。 他颇为怜爱地揉了揉阮白白的脑袋。 阮白白一脸懵懂。 阮白白还是被齐修晟带出去了。 山洞一侧是陡峭的石壁,以前的阮白白能轻轻松松跳下去,现在用人的腿就没那么有自信。 另一侧则是平原,也能通往之前阮白白捡到齐修晟的那片林子,不过路程要远些。 阮白白跟齐修晟牵着手并肩在平地上走,另一手则拿着她心心念念的干粮当小零食啃。 走着走着,阮白白就想起了点往事,忍不住道,“我以前把你拖回来的时候可累死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 她想了想,又兀自肯定点头,“我之前和之后都没那么大力过。” “比起来,我捡蛇的时候可轻松了。”阮白白有些自得地嚼嚼嘴里的馍馍,含混道,“我叼着它,还是跑得可快~” 被阮白白捡了两次的齐修晟:“……” 齐修晟笑着抬手将阮白白脸边的碎屑拭去,道,“还要谢谢你救我了。” 本来还有点炫耀意味的阮白白顿时不太好意思了,红着耳根呐呐道,“……其实也没废什么力气。” 想到当初自己对阮白白嫌弃的齐修晟心下闪过一丝情绪,却没多说什么。 片刻后。 眼睁睁看着齐修晟空手猎了只野猪和两只野兔,甚至还去河里捉了几条鱼的阮白白:“……” 她偷偷地摸了摸自己吃馍吃得有些鼓囊的小肚子,暗暗计算猫猫还吃得下多少东西。 阮白白乖巧坐在齐修晟给她整理的干草堆上,手边是齐修晟爬树给她摘的果子。 阮白白吃了几颗果子后就托着自己的腮帮子,巴巴望着齐修晟在篝火上烤肉了。 她眼馋。 香气四溢。 阮白白等烤好的过程中还有点后悔。 早知道齐修晟的手艺这么好,她就该把馍馍留到明天,今天先吃烤肉的。 实在是之前总是自己一只猫勉强度日的阮白白没少吃草。在回到森林这个熟悉的环境后,潜意识觉得馍馍这样的好东西少有,就没忍住吃了一大个。 ——哪怕齐修晟为了有备无患,干粮带的极多,两人一起吃个十天不是问题。 “先吃兔肉。”齐修晟递给阮白白一只架在树枝上的烤兔子。 兔子是灰兔子,齐修晟之前还是在征询过阮白白的意见后才捕的。 阮白白伸手接过。 凑近之后,烤肉的香味更加浓郁了,色泽还金灿灿的,十分诱人。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辛苦了一晚上的齐修晟更值得第一口,于是把手里的烤兔递到齐修晟嘴边,双眸晶亮地期待道,“你先尝尝?” 齐修晟微怔,而后笑着咬了口。 阮白白这才收回手,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兔腿,“嘶——” 她小口哈气,嚼嚼咽下后对齐修晟夸道,“好吃!” 然后又发现这味道好像莫名有点熟悉。 阮白白回忆了一下,“……这只兔子?” 齐修晟专注于手里的烤猪,没抬头,“嗯?怎么了?” 他是确定熟了才给阮白白的,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 阮白白小声道,“你烤的这只兔子跟曾经一条蛇给我叼来的味道好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