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只想做外室》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世子妃只想做外室》作者:闲承 文案 江南时家小娘子时锦瑶生的如花似玉,娇小玲珑,原能嫁得如意郎君,却不巧被人送进了兰陵城的教坊司。 教坊司内贵人无数,然时锦瑶骨子里的清高不允许她趋炎附势、自甘下贱,时锦瑶为此没少吃苦头。一日,时锦瑶跳窗而逃,却意外掉入一个带有梅香的郎君怀里。 小郎君生的俊美无俦,时锦瑶原以为他是根救命稻草,谁知,他竟是兰陵城内风流成性的南宁王世子,谢珵。 谢珵身为纨绔,自是个顶个的凉薄之人,兰陵城的风月之地总能见到他的身影。原以为谢珵对时锦瑶和旁的姑娘没什么不一样,可是后来教坊司少了一个国色天香的姑娘,城西的别院里却多了一位娇美人。 风流多年的谢小爷不仅为时锦瑶寻来美玉佳肴,还将时锦瑶当作家雀般养在别院。 - 时锦瑶看着四四方方的天叹了口气,虽说谢珵对她还算不错,可是哪有这样过日子的,就算当人外室她也要当一个自由的外室,当天夜里时锦瑶便带着银票连夜回了江南。 直到某一日,谢珵命人一把火烧了教坊司,没有人知道为何,只听传言道:谢家小爷养在笼中的家雀儿不见了。 据说,这家雀儿可是治愈谢小爷的心口良药。 内容标签:因缘邂逅天作之合甜文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珵,时锦瑶┃配角:司以然,宋扬,桓南,王琛┃其它:完结文《嫡谋》 一句话简介:一身风流为她折 立意:璇花渐落遥相望,兰陵城外叹梅香。 第1章 万里云山,长风冷月。塞北的军营灯火如昼,亮如白日。 营帐内,一位着红色披风的男人眉峰紧蹙低头看着桌上的地形图,这时门口传来将士的声音:“姬陵求见将军。” “进来。” 话音落地,一个眼角带着刀伤的男子走进营帐,他躬身道:“禀将军,边境异常,北夷今晚恐有大动作。” 男人闻言,手倏地紧握,他的目光落在地形图边的名单上面,久久不语。 三日前的那封八百里加急按理来说应该到了圣上的手中,可至今都杳无音信,此次前来所带兵马又少,若是不拼死一战,他脚下的土地迟早会脱离南燕。 “集结人马,今晚动身。” 姬陵倏地抬头看向将军,又上前两步,还未开口便瞧见了桌上的名单,他的瞳孔骤然放大,“末将愿誓死效忠将军,恳请将军三思。” 名单上的先锋之人乃是将军的名讳,时元纬。 时元纬将藏在袖中的画像交给姬陵,“为国效忠,当无悔!” “若是本将有个万一,替本将照顾好独女。” 言毕,时元纬绕开桌案大步走出营帐。 这一夜,南燕五千将士对抗北夷两万将士,虽险胜,时元纬却因此战死沙场,姬陵亦身负重伤,后无人问津此次边关战役,百姓亦无人知晓时元纬。 - 十年后。 华灯初上,满月如玉。兰陵城的教坊司内琴声响起,声动梁尘。 今晚是教坊司的姑娘行初夜礼的日子,兰陵城常出入风月场的公子今晚齐聚此处。 含烟阁门口,一名丫鬟叩了叩门道:“瑶姑娘,凤娘请您过去呢。” 这瑶姑娘是两个月前被人卖到教坊司的,本名唤时锦瑶,因她尚未及笄,便让她跟着凤娘学习教坊司的规矩,又因她过几日也该行初夜礼了,凤娘这才命人请她过去呢。 “知道了。”屋内传来姑娘闷闷的声音。 屋内铜镜前坐着一位如花似月的小姑娘,小姑娘看上去稚嫩无比,犹如春季刚刚打上花|苞的桃花。 时锦瑶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禁皱了皱眉头,她来这里的两个月虽比不上家里舒服,可到底也未曾穿过这般模样,这衣领口大的能将她看个彻底。纤细的天鹅颈以及凹凸有致的锁骨无一不令人垂涎。 时锦瑶轻叹一口气正准备起身出去时,就听见房门倏地被人打开,她低声:“凤娘,我正准备出去呢。” “小娘子。” 这三个字让时锦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起身忙回头看向来人,此人长得一副色|胚相,她还未反应过来这是谁家的公子,就见这人朝着自己走来。 那人看着时锦瑶的身段笑意更浓了些,“小娘子。” 时锦瑶本想喊人,可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想来也没人能听见,她看了眼半开的雕花窗扇,她提着裙摆朝着窗边跑去,“你要是再过来,我、我就从这跳下去。” 踏足风月之地的人就图一乐呵,谁管你跳不跳的,那人直言道:“有本事你就跳,摔死了正好老子带回家玩个够。” 言毕,男人放肆的朝着时锦瑶走去,待他走近时锦瑶时只听一声“啊——”眼前的美人便不见了踪影。 - 教坊司不远处的长街上两名公子并肩而行,其中一位着蔚蓝色绣暗纹衣衫公子笑问身旁之人,“咱们来猜猜谢珵今晚会来吗?” 说话之人正是龙亢桓氏的嫡次子,桓南,他的身旁之人亦同他一般玉树临风,乃是琅琊王氏的嫡子,王琛。 王琛负手看向教坊司的檐角,满是自信道:“会。” 后王琛还补充道:“若是我输了,我后院的姬妾你随便挑,若是你输了,一百两黄金送入王府可好?” 桓南面露惊讶,还未来得及问他为何如此笃定,二人变听见一阵嘈杂声从教坊司的方向传来。二人同时看去,隐约能看见谢珵的暗红色步撵。 桓南和王琛敛起笑意,三步并做两步朝着人群走去。 — 人群中,暗红色步撵上坐着一位俊美无俦的郎君,小郎君皮相极好,眼角的朱砂痣更是衬的他风情万种。 只不过这张姣好的皮相上此时带着些许戾气,他漫不经心的整理着自己手中的玄金折扇,睥睨了眼地上趴着的姑娘,声音凉凉地道:“将她送回去,再给嬷嬷带句话。”他顿了顿继续道:“若是日后再看管不好自己的人,她这个管事也别做了。” 候在一旁的随从忙躬身离去。 “谢小爷怎这样生气?” “教坊司的一姑娘从上面掉下来了,恰好掉在谢小爷怀里,谢小爷是何秉性你我又不是不知。” 二人摇了摇头穿过人群走远。 站在人群中的桓南和王琛憋着笑意静静听着身旁的议论声。 三日前在浮梦居时,三人不知怎的突然说到了娶妻之事,谢珵信誓旦旦地说“除非天上给我掉下个姑娘来,否则小爷一辈子不成亲”。这不,说什么来什么,这不是就来了吗? 谢珵坐在步撵上看向桓南和王琛二人,桓南和王琛互视一眼转身朝着教坊司走去。 - 兰陵城的教坊司是南燕最热闹的风月之地,单是那描金的红纸灯笼就挂满了檐角,还有那门边镶嵌的烫金对联“九州似锦万人过,几度风流无人知”写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门头上悬挂的横批“花前月下”这四个字更是龙飞凤舞,无人能及。 教坊司内,喧嚣嘈杂,座无虚席。 桓南和王琛二人径直上了二楼雅座,不多时,谢珵也带着随从走到雅座边坐下,教坊司的嬷嬷忙走来,谄媚道:“世子爷今日可是瞧上哪个姑娘了?” 谢珵虽说是兰陵城叫得上名号的纨绔,可是他却鲜少来教坊司,最近一次来教坊司还是半年前,这次突然前来可谓是惊动了教坊司的嬷嬷。 谢珵还未开口,桓南就接上了话茬,“方才送回来的那姑娘呢?” 嬷嬷为难地看了眼桓南,“桓二公子就别开玩笑了,那姑娘还未及笄呢,怎能来伺候几位爷,要不老奴让凤娘来吧?” 桓南抬手回绝,“凤娘虽貌美,可终究不是世子爷的菜。” 谢珵摇着折扇的手顿了顿,他睨了眼桓南,方才在外面时就瞧见这两个人不怀好意地笑着,合着二人是在这里等着他呢,平常都是君执君执的叫着,现在都开始称世子爷了。 谢珵不屑地“嗬”了声。 王琛靠在椅子上道:“今日谢家小爷只要那个姑娘。” 嬷嬷看了眼谢珵,见谢珵没有说话便只当作他默认,忙退下命人将时锦瑶从含烟阁请来。 王琛单手支颐笑看谢珵,“原想着天上能掉下个姑娘已非易事,没成想天上不光掉下个姑娘,这姑娘竟还是个雏儿。” “什么时候能给我掉个雏儿来,让我也逍遥一番。” 桓南抬眼笑说:“王府公子想要的人谁敢抢,今儿台子上的姑娘任你挑选,保证都是雏儿。” 谢珵扬了扬下巴,摇着折扇道:“这哪是天上掉的姑娘,明明是从教坊司掉下的姑娘,踏入教坊司的姑娘只配成为众人赏玩的玩物。” 时锦瑶才走到跟前便不巧的听见谢珵的这句话,她咬了咬下唇,强行将眼眶中的泪水咽下,才抬脚朝着谢珵走去。 - 时锦瑶双手在腰间自然交叠,规矩的行礼问安,“时锦瑶见过各位公子。” 桓南忙纠正,“别,你只用见过世子爷就行。” 时锦瑶怯生生地抬头看了眼谢珵,谢珵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摇着折扇。 时锦瑶只瞧了一眼就连忙低下头,今日她原想着跳窗保命的,谁知自己冲撞的贵人竟然是当今南宁王府的世子爷,从前她只听闻这位世子爷秉性不好,现下倒让她有了些许恐惧。 桓南唇角微扬看了眼时锦瑶,又看向谢珵笑说:“世子爷,你吓到你的未婚妻了。” 时锦瑶本就紧张,又听桓南这般说,心下越发惧怕了,还不等她想好该如何解释今日的意外,就听“唰”的一声,谢珵收起了折扇,时锦瑶一个激灵看向谢珵。 “小爷我何时说过要娶她?” 王琛清了清嗓子,像模像样的学起来,“那日在浮梦居时你是这样说的,除非天上给我掉下个姑娘来,否则小爷我绝不成婚。” 时锦瑶听闻之后忙不迭地跪在谢珵脚下,紧张地说道:“瑶瑶自知今日冲撞了世子爷,但瑶瑶保证,今日并非有意为之,还望世子爷饶了瑶瑶。” 谢珵不屑地“嗬”了一声,“小爷我见多了倒贴的人,你这种把戏日后还是少用的好。” 他正准备说“滚吧”,一旁的王琛有些坐不住了,“君执,这姑娘你确定不要?若是你不要,就留给弟弟享用吧。” 方才时锦瑶往这边走的时候,王琛就已经将时锦瑶打量了个彻底,这姑娘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想来日后教坊司的红人便是她了。 谢珵睨了眼王琛,他从踏入风月之地就结识了王琛,王琛这人不光贪色,眼光还极毒,他瞧上的姑娘都成了兰陵城内叫得上名号的头牌,今日他能光明正大的这般讨要这个姑娘,莫非这个姑娘的皮相和骨相也是上等? 思绪回笼,谢珵看向时锦瑶,“抬起头让小爷瞧瞧。” 时锦瑶咬着下唇墨迹地抬了抬头,雅座光线不算暗,谢珵却未能看清,他收起折扇挑起时锦瑶的下巴,时锦瑶长得眉清目秀,如花似玉,比一些娇养在深闺中的贵女都要水润几分,只是那双水洗的眸子蓄满泪水,像是受了欺负的小梅花鹿。 谢珵幽幽开口,“哭什么?” 作者有话说: 本文穿插各类香文化,所有的香文化参考来源《香典》,亦有作者私设,故事背景沿用东晋时期,本文架空,所有历史皆是参考,历史上并不存在,切勿深究。 本文男主前期非常不是人,不要指望他有多好,而且非c,后期男主只宠爱女主,会有改变,是甜宠文。 新书新故事,纨绔世子&胆小女郎,感谢小天使支持北棠er新作,祝看文愉快! ps:本书隔日更,完结作《嫡谋》 第2章 教坊司一楼人声嘈杂,拍卖声此起彼伏。 时锦瑶听着一声声的成交声,她的眼泪不争气的顺着眼角滑落,她不想沦为男人的玩物。 谢珵眉梢微挑,神色不悦地收回折扇,他最见不得女人哭了,他又不会哄女人,在他面前哭有什么用。 时锦瑶忙叩首,“世子爷恕罪,瑶瑶只是、只是因为冲撞了世子爷心生愧疚才、才……” 谢珵冷笑一声,“这简单,今日若是你将小爷哄高兴了,这笔账从此不提。” 时锦瑶缓缓抬头看向谢珵,水洗的眸子如新生的婴儿般懵懂无知。 谢珵摇着折扇看着时锦瑶,“在教坊司不会伺候人?” 时锦瑶微微摇了摇头,她是来了有些日子了,只不过她尚未及笄,嬷嬷也顾不上管她,加之教坊司的教习课她从未用心听过,现在可谓是要啥啥不会。 桓南笑问:“抚琴起舞也不会?” 时锦瑶又摇了摇头。 桓南语噎,“这……君执,你可能得亲自教了。” 谢珵收起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自己的掌心,眉梢微挑,“什么都不会教坊司要你有何用,当花瓶吗?” 时锦瑶低头紧咬下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王琛忙截过话茬,“君执,你这么嫌弃,那不如给我吧。”他又看向时锦瑶,“我的姑娘可以什么都不会,只要听话乖巧便好,你可愿意?” 时锦瑶未曾抬头,只摇了摇头。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就不好相与,眉眼处带着几分厉色,她心里怕。 桓南又问道:“斟酒沏茶调香总该会一个吧。” 时锦瑶怔了一下,她抬头看向桓南,小声道:“会调香。” 桓南笑了声,他身子微微往前倾,笑道:“正好,世子爷平日对香料也颇有研究,你们二人可以切磋一下。” 时锦瑶怯生生地抬头看了眼桓南,只觉得眼前的公子彬彬有礼,说话的语气也令人很舒服。 桓南起身看向王琛,“你不是要雏儿吗,走,下楼瞧瞧去。” 王琛贪恋地看了眼时锦瑶,心下略微有些惋惜,临走时还在谢珵耳边小声道:“君执,你记得让弟弟也尝尝哈。” 时锦瑶的瞳孔骤然放大,王琛看着时锦瑶的模样得意地勾起唇角,他就喜欢雏儿的这种模样。 王琛走后,时锦瑶还呆呆的跪在谢珵脚下,还是凤娘走来替时锦瑶解了围。 “瑶瑶,世子爷都点了你,还不赶紧将世子爷带回屋子去。” 时锦瑶这才反应过来,忙起身道:“请世子爷随瑶瑶来。” 凤娘看着时锦瑶懂事的样子欣慰地点点头,谢珵临走时凤娘还笑说:“世子爷可莫要欺负我们瑶瑶。” 也不知谢珵听没听见,只跟着时锦瑶径直朝着含烟阁的方向走去。 - 含烟阁内,时锦瑶站在矮几前看着谢珵,谢珵眉梢微挑摇着折扇道:“等着小爷伺候你吗?” 时锦瑶打了个激灵忙抬脚上前,她跪坐在谢珵身旁沏了杯茶水递给谢珵,谢珵睨了眼茶盏,不悦的接过茶水,只轻嗅了下就放下了,“你这烹茶的手艺也不行啊。” 时锦瑶被谢珵羞红了脸,只低着头紧咬下唇。 谢珵鼻息略沉,“你在教坊司怎么活下来的,就凭一张脸吗?” 时锦瑶声如蚊呐道:“嬷嬷说我还未及笄,不便侍人。” 谢珵“嗬”了一声,“什么时候及笄?” 时锦瑶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眼谢珵,只一眼又立马低下头,小声道:“半月后。” 谢珵看了眼时锦瑶,终是未曾继续说话,半个月他还是等得起的,到时他倒要看看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小梅花鹿有何能耐。 “不是会调香吗?” 时锦瑶轻“嗯”一声,“略懂一些,不知世子爷喜欢什么香?” 谢珵低眉敛目,静静的想着那香料的味道,却怎么也形容不出来。 时锦瑶见谢珵不语,以为是他没有喜欢的香料,便起身朝着自己的香料走去,“方才瑶瑶闻着世子爷身上有浅浅的梅花香,想来世子爷喜用冷梅香吧。” 谢珵也没认真听,只敷衍的“嗯”了一声,待他回过神时,时锦瑶已经端着香炉以及香料走到矮几前跪坐下来。 “梅花香分为七方和十五方,不知世子爷想用哪一方?” 谢珵不耐烦地说了声:“你都不说清楚每一方都是什么,小爷怎么知道哪个更适合我?” 时锦瑶语噎。方才那位桓公子不是说这位世子爷极懂香料吗,现在怎么又是一副什么也不懂的样子,还以为自己找到了同道中人呢。时锦瑶想。 时锦瑶拿起香匙拂袖添香,“梅花香第一方分别是丁香、藿香、甘松、檀香、丁皮、牡丹皮、零陵、辛夷、龙脑。” 谢珵摇着扇子静静的听着,他鲜少有这般耐心,今日却因为香料一事愿意同时锦瑶多聊几句。 他的手玩弄着自己腰间的白玉,视线却定在时锦瑶的身上,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小梅花鹿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嘛,香料这么难懂的东西她却如数家珍般讲出来,若不是从小受到熏陶,那便是有此天赋。 时锦瑶主动为谢珵讲解香料,屋内的氛围也没方才那般尴尬,她也没那么紧张。 不多时,鎏金香炉上方浮起青烟,浅浅的梅香萦绕在谢珵鼻尖。他细细嗅了下,梅香中夹杂这若有若无的零陵的味道,与这梅香不甚和谐。 谢珵收起折扇,端起矮几上的茶盏,“你这香料调的确实不错,未曾放梅花粉就能调出梅香的味道,宫里的调香师怕是也未能有这样的本事。” 谢珵来教坊司这么久,不是嫌弃教坊司的人就是挖苦她,听见他的一句赞赏还真是不容易的很。时锦瑶放下手中的香匙,“世子爷谬赞,瑶瑶也只是略知一二,能博得世子爷欢心,瑶瑶心中甚是欢喜。” 谢珵不屑地“嗬”了一声,“调香虽是手艺,可教坊司终究不是靠手艺过活的,还有,你这茶水,小爷我甚是嫌弃。” 方才他忘记了,竟将这地儿当成了浮梦居,那一口茶水入喉险些将他送走,不知是什么茶,又苦又涩的,直到现在他的嘴里还带着些许苦味儿。 “瑶瑶会努力做好的。”时锦瑶怯生生地瞧了眼谢珵,“世子爷今日之言可曾作数?” 谢珵想了一下,才笑道:“当然作数,可是你今日并未将小爷哄高兴。” 言毕,他起身离开含烟阁。 - 一楼,桓南和王琛二人挤到前面时,已经有不少姑娘被人叫了价。见了时锦瑶姿色的王琛,现在对旁的姑娘提不起半分兴趣。 王琛忍不住问道:“意蕴,方才我明明能将那姑娘弄到手的,你为何阻拦我?” 桓南吊儿郎当地笑说:“你忘了君执那日答应咱们什么了?” 谢珵那日还说,要是天上真的给他掉个姑娘,他就给桓南和王琛每人一百两黄金。 王琛似是想起来,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桓南,桓南笑道:“一百两黄金,不要白不要,再说,君执是缺钱的主儿吗?” “对对对,我怎么给忘了这个。”王琛拍了拍自己的头。 桓南甫一推了下王琛,“这个适合你,快、快喊价。” 谢珵站在二楼看着二人的嘴型就知道他们又在打什么算盘,他不禁抽了抽唇角,都怪自己当年无知啊,这笔钱算是保不住咯。 谢珵临走时又回头看了眼含香阁的雕花门扇,这只小梅花鹿真是值钱。 - 半月后,王琛忙不迭地跑来南宁王府,谢珵正在院子里喂养他的海东青。他气若幽兰道:“王公子今日怎这般着急?” 王琛喘了口气道:“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喂你的破鸟,快去教坊司。” “怎么了?” 王琛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今天教坊司的姑娘行初夜礼,我打听到今晚有那天的那个姑娘,君执你可得记得弟弟我呀。” 谢珵瞳眸微动,这么快就半个月了,看来他今日又得跑一次教坊司了,他竟然有些期待今晚见到那个小梅花鹿。 谢珵扔下手里的饲料,摇着折扇朝着外面走去,他走了两步又吩咐昌辰,“去给我爹说一声,我今晚有事,他的事情明日再说。” 昌辰跟在谢珵身后为难地挠了挠头,王爷今日已经是第四天派人来请他家主子了,若是今日他家主子再不去,王爷必然要动怒。 “主子,王爷兴许是真的有事呢。” 谢珵摇着扇子面露不屑,“他能有什么急事。” 他每次去见他爹时,他爹翻来覆去说的都是那几句话,无非是让他改邪归正,入朝为官,他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昌辰挠了挠头,也罢,他就替他家主子受一次气吧,谁让他摊到这么个主子呢。 - 是夜,教坊司人声鼎沸,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走进教坊司。 谢珵坐在雅座上扫过来人,朝中之人果然是没几个能做到洁身自好的,一眼看去一大半的官员都来了,谢珵不屑地“嗬”了声。 不多时,台上便响起悠扬的琴声,如溪流入海,如清泉击石,悦耳动听。 曲子尚未结束,台上的姑娘就被人花了高价买下了。 谢珵靠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摇着折扇,王琛笑说:“君执,你瞧瞧今晚你还看上了哪个,若是你不要那个小娘子,弟弟我一定收下。” 谢珵睨了他一眼不曾言语,那只小梅花鹿就算什么都不会,调香的法子还是能入得了他的眼的,可不能给王琛糟蹋了,王琛这人虽对姑娘没有什么要求,可是他下手的时候向来每个轻重,好些姑娘伺候完王琛后几日都下不来床,那个小梅花鹿那么柔弱,不得被王琛折磨死。 桓南瞧了眼谢珵,沉默不语。谢珵那副模样分明是当仁不让,这个小娘子他和王琛都别想了。桓南看破这层之后也认真挑起今晚的姑娘来。 第3章 含烟阁内,凤娘给时锦瑶再三叮嘱流程,时锦瑶生的美,今晚定然有不少金主愿意砸钱。 “瑶瑶,只要初夜能被拍卖高价,你后面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时锦瑶的手倏地握紧,她原以为在这期间她能逃出去,没曾想她还是被逼着走上了这个令人生畏的台子。 她摸了下自己腰间的香囊,若是无法,日后等她出去了,她便去西南或者塞北,找一个无人认识她的地方了此残生,总归她还有门手艺,也能赚不少银钱,只不过时家…… 她还未想完就听见凤娘的声音传来,“瑶瑶,快出来。” 时锦瑶紧张地走出屋子,这些日子她每日都在练琴,却从未上过心,若是她今晚表现的不好定然会被嬷嬷嫌弃,日后也不用伺候那么多人,她求之不得。 - 琴弦拨动,琴音四起,一支原能惊艳众人的《京华》被时锦瑶给毁了,清脆的琴声简直是在折磨人的耳朵,台下不少人露出嫌弃的神色,更又人直呼让她下去。 时锦瑶垂眸,手指不停地拨弄琴弦,对台下的声音充耳不闻,一曲《京华》落下也无人买她初夜。 她略微尴尬的坐在台上胆怯地看了眼台下人,所有人都露出嫌弃的神色,还有不少人似是嘲笑似的看着她。 她再一歪头,就瞧见尚依一副高傲地模样笑看她,尚依是上次行初夜礼叫价最高的,后面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差,只是因为时锦瑶的吃穿用度一向很好,尚依没少给她使绊子。 时锦瑶咬了咬下唇,她是不想被人买卖,倒是忘了尚依还等着看她笑话呢,今晚还真是让尚依得逞了。 时锦瑶起身行完礼正准备退下时,二楼突然想起一道男音,“五十万两黄金。” 台下之人闻声被惊到,“教坊司最高也只是五十万两白银,这次竟然为了这么支破曲子出了黄金。” 所有人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二楼雅座上坐着位身穿暗紫色绣金丝衣衫的少年,少年手中还握着把玄金折扇。这些人就算再眼瞎,那把御赐的折扇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识的。 “是、是谢世子。” 在场之人显然是被谢珵惊到,从前他们只知谢珵浪迹风月之地,却未曾想到谢珵出手能如此阔绰,一次就是五十万两黄金。 谢珵摇着折扇起身走到围栏前俯视众人,“本世子倒是觉得这支曲子不错,人长得更是没得挑,不知诸位大人在嫌弃什么?” 下面站着的所有纷纷躬身道:“臣不敢。” 谢珵勾起唇角看了眼时锦瑶,恰好时锦瑶也在看他。这个世子爷还真是奇怪的很,那日嫌弃的不行,今日又出手这般阔绰,也不知他想做什么。 尚依看了眼谢珵又看了眼时锦瑶,终是愤恨离去。 - 时锦瑶的初夜被谢珵高价买下,今晚的含烟阁便多了一人。 时锦瑶临进门前凤娘还叮嘱道,“这位谢小爷从前虽浪迹风月地儿,却从不留宿在外,你今晚小心伺候着,将人哄睡了就出来,谢小爷毛病多,枕边留不留人我也不太清楚。” 末了凤娘又补充道:“若是他未曾留你,你就出来,切莫多留为自己惹麻烦。” 时锦瑶捏着衣角紧张地走进含烟阁,谢珵临窗而立吹着冷风。 时锦瑶铺好床榻后抬脚朝着谢珵走去,“世子爷。” 谢珵微侧,眉梢微挑等着她的后话,谁知她只说了“世子爷”这三个字便没了下文。 谢珵眉头微蹙,他收起折扇挑起时锦瑶的下颌,玩世不恭地笑说:“小爷我今晚为你砸了那么多银钱解围,你还是不愿哄人开心?” 时锦瑶依旧沉默不语,她虽不明白这位世子爷为何要给她解围,可是她能感受到这位世子爷并无恶意。 谢珵收回折扇,挑起唇角笑问:“还是说你想去伺候桓南和王琛?” 时锦瑶怔了一下,那位桓公子为人温润,是个好相与的,只不过那位王公子是个风流倜傥之人,和眼前的世子爷不相上下,却没有这位人人避之的世子爷好相与。 “嗯?”谢珵看向时锦瑶。 时锦瑶忙不迭的摇头否认,继而道:“瑶瑶从未侍候过人,还望世子爷见谅。” 谢珵笑了声,睨了眼时锦瑶,这只小梅花鹿是有点胆小,不过还挺会说话。 “你跟着凤娘那么久,她就没教过你?” 时锦瑶低眉敛目,摇了摇头。 谢珵摇着折扇看着时锦瑶,“凤娘就没带你旁观过房事?” 时锦瑶倏地红了脸,从前凤娘带她看过,只不过甫一踏进屋子她就被吓哭,凤娘心疼她,后来就再也没有让她旁观过了。 谢珵收起折扇,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既然是教坊司的过错,那就罚该罚的人。” 时锦瑶不明所以地看向谢珵,谢珵还未开口唤昌辰,时锦瑶立马道:“世子爷,今晚是瑶瑶侍候您,无论瑶瑶做错了什么,都请您不要牵连旁人。” 时锦瑶不知晓教坊司的规矩,可凤娘待她极好,若是因她之错让凤娘受罚,她总是愧疚的。 谢珵转身张开双臂,“今晚小爷若是满意了,谁都可以不用受罚,连带着你的那笔账咱们也清了。” 时锦瑶看着谢珵的暗紫色绣花腰封迟迟不语,她深知在兰陵城里,这位世子爷的每一句话都能溅起水花,也明白在教坊司里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巴结权贵,她虽不想,却也无法。 谢珵鼻息略沉,没了耐心。 这时,一只小手勾起他的腰封,这是时锦瑶第一次碰男人的衣裳,也不知腰封该如何解开。 谢珵哂笑,“小爷浪迹风月之地不说多久,也算是万花丛中过的,还从未见过像你这般什么都不会的雏儿。” “没才艺,没酒量,没胆子,就连哄男人开心的话都不会说,嬷嬷还能这般看好你。” 时锦瑶的手顿了下,“言多必失,瑶瑶怕惹世子爷不快。” 谢珵哂笑,他拂开时锦瑶的手,兀自褪去衣衫朝着床榻走去。 时锦瑶紧张地站在原地,方才她可是又说错了话? 不等她细想,谢珵的声音便从床榻间传来,“等着小爷伺候你呢?” 时锦瑶还未答话,谢珵笑了声,道:“也对,毕竟是个什么也没见过的雏儿,小爷得亲自教。” “衣裳脱了自己过来。” 言毕,谢珵靠在床头轻轻闭了双眼。 时锦瑶内心做了一番挣扎,屋外时不时传来细软的声音让时锦瑶心烦。她来这里两月有余,见识过教坊司的姑娘巴结权贵,也见识过不少姑娘被人赎身,她承认她是羡慕的,可巴结献媚的事情她始终做不来也学不来。 时锦瑶捏着衣角走到床榻边跪下,她看着谢珵轻声道:“世子爷,那五十万两黄金我会还给你的,今日可否……” 谢珵闻言睁一眼闭一只眼看向时锦瑶,从第一次见她到现在,这怕是她说的最多的一次话了。 “五十万两黄金,你拿什么还?”谢珵的言语不带丝毫怜惜,甚至还有些轻蔑,“来教坊司的人,放眼望去有几个财力能跟小爷抗衡的?” 时锦瑶紧咬下唇,沉默不语。她确实没见过有多少人能出手这般阔绰的,况且五十万两黄金确实不是个小数目,就算她日后可以卖香料,估计一百年都还不清。 “脱!” 谢珵丝毫不给时锦瑶犹豫的机会,今晚他势在必得,他倒要瞧瞧王琛的眼睛到底是不是真毒,从前的花魁头牌他未曾享受,这次的小梅花鹿他不会拱手相让。 时锦瑶一个激灵看向谢珵,谢珵眉梢微挑,“衣裳还要小爷给你脱?” “不、不用。” 时锦瑶起身朝着烛火走去,谢珵道:“做什么?” “世子爷不是要就寝吗?”时锦瑶反问。 谢珵闭了眼,“烛火不用熄。” 时锦瑶垂眸咬了咬下唇,她原想着熄了灯她不至于那么害怕,现在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了。 她背过身,墨迹的抽开腰前的束带,不多时,她赤|裸着身子走到床榻边轻声唤道:“世子爷。” 谢珵幽幽地睁开眸子,他看着赤|裸的时锦瑶不禁瞳眸微动,时锦瑶生的貌美,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比他随身佩戴的羊脂玉还要细腻。 谢珵喉结滚动,抬手将时锦瑶拉至自己身下。时锦瑶红着脸紧咬下唇,心下紧张不已。 “真是个未经人事的雏儿,小爷还什么都没做呢,你这么紧张作甚?” 时锦瑶缓缓松开唇瓣,声如蚊呐道:“世子爷,灯火晃眼。” 谢珵笑了声,他俯身低声道:“再晃眼都给小爷受着,日后更要习惯。” 时锦瑶原以为这位谢小爷是个好说话的,谁知他发起疯来比任何人都疯,一时间她的嗓子眼有些生疼。 可渐渐的,身下传来的疼痛便转移了她脑海里所有的想法,谢珵倏地挺入,时锦瑶只觉得身下胀疼,可她却不敢喊疼,只能强忍着。 片刻后,时锦瑶疼的闭了眼,谢珵唇角微挑附耳道:“还觉得灯火晃眼吗?” 时锦瑶不语,一滴温润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谢珵神情微滞,敛了笑意,“又哭什么?” 第4章 “疼。”时锦瑶的声音颤巍巍的,娇小玲珑的小娘子原能博得男人怜惜,可她的娇弱终是用错了地方,谢珵怎会怜惜女人。 谢珵只说了声“疼也忍着”便再也未曾开口,直到末了,他才说道:“日后在小爷的榻上、眼前以及任何小爷看得到的地方都不准哭。” “记下没?吭个声。” 时锦瑶收了泪水,声如蚊呐道:“记、记下了。” “听不见。” 时锦瑶看了眼谢珵,这厮分明是故意的,“瑶瑶记下了。” 谢珵“嗯”了一声倒头睡去,时锦瑶还记得凤娘的叮嘱,谢珵今夜并未留她,她也不敢私自留宿他的枕边。 时锦瑶扶着床头起身,她还未走两步就摊到在地,此刻她的身上又酸又疼,那处还涩疼无比,她动都不想动一下。 - 箐雅阁,时锦瑶走到门口时凤娘正准备出去,凤娘见着时锦瑶来了连忙让她进了屋,“谢小爷可曾破了你的身?” 时锦瑶红着脸点头,凤娘看着时锦瑶憔悴的模样,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谢小爷时常流连红粉之地,对女人下手从没有个轻重,日后还是尽可能的避着些。” 时锦瑶抬头看向凤娘,“凤娘,我不想侍候旁人。” 凤娘吃了一惊,“怎么,你还非要侍候谢小爷不成,哪怕日后被他蹂|躏的不成人形?” 时锦瑶不置可否。是谢珵破了她的身,日后若是能一直侍候谢珵一人,她也算是清白的,就算是从教坊司出去的,也不至于让人瞧不起。 凤撵见时锦瑶执意如此,她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你想,日后我便多想些法子帮你。” “谢谢你,凤娘。” 凤娘临走时嘱咐道:“初次难免疼些,等下泡个热水澡,身上会舒服些。” “还有,桌上的那碗避子汤是给你备的,还是温的,记得喝。” 凤娘走后没多久,箐雅阁的丫鬟便将净室的浴桶添满了热水,“瑶姑娘可要奴婢伺候?” 凤娘沐浴时向来不喜人伺候,这些个丫鬟每次都是添完水就在门口候着了,她们从未伺候过时锦瑶,也不知她的喜好。 时锦瑶淡淡地说了声:“不用了,你们下去吧。” “是。”丫鬟临走时又道:“瑶姑娘,凤娘方才说让您卯时回含烟阁瞧瞧,谢世子醒了许是要人伺候的。” “知道了。” - 卯时将至,时锦瑶从床榻上爬起来简单收拾了一番便朝着含烟阁走去。 含烟阁内,谢珵堪堪转醒就听见屋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朦胧中,一个穿鲜红色衣裙的少女正端着洗脸水走进来,妩媚多情,风姿绰约。 谢珵勾起唇角心想教坊司何时有这么好看的姑娘了,待时锦瑶走近后谢珵的笑意僵了僵,之前只觉得她好看,从未看出她也有风情万种的时候。 时锦瑶拿着谢珵的衣裳走到床榻前,“世子爷,瑶瑶给您更衣。” 谢珵慵懒地“嗯”了一声,掀开被子慢悠悠的踩在脚踏板上。 时锦瑶还未上前就被谢珵的模样羞红了脸。 谢珵轻笑一声,“凤娘可有告诉你,今晚你要伺候谁?” 时锦瑶红着脸为谢珵穿衣,低眉敛目地摇了摇头。 谢珵见状笑出了声,他的笑声如山中清泉,清冽温婉。 他抬手搭在时锦瑶的后背,强制让她上前些,又附身道:“在小爷我还未玩够前,你不准伺候任何人,若是凤娘和嬷嬷让你伺候旁人,你可明白怎么说?” 时锦瑶轻微勾起唇角,点了点头。 谢珵对此甚是满意,昨晚床榻间小娘子的酥软娇香令他欲罢不能,什么都不会的雏儿可是比什么都知道的雏儿有意思多了。 昨晚他每动一下,她那处就会瑟缩一下,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后来他想换个玩法,时锦瑶却蜷缩在床角死活不肯再来。 谢珵记得她委屈可怜的眼神,也见了她泫泪欲滴,惹人怜惜的模样,可终究未曾心软,他伸手将时锦瑶拉至身下,前前后后各疼惜了一番才作罢。 衣裳穿好后,谢珵起身洗漱,临走时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时锦瑶低着头,小声:“民女时锦瑶。” 谢珵薄唇动了动,似是将她的名字默念了一遍。从前他风流无限,也从未主动问过这些个人的名字,今儿倒是头一遭。 谢珵摇着折扇正准备踏出屋子,时锦瑶紧跟着上前,“世子爷。” 谢珵原以为是她舍不得他走,谁知时锦瑶上前道:“世子爷,您的玉佩还没戴。” 谢珵垂眸,他的这块玉佩不知有多少人惦记着,这丫头竟然还巴巴的给他送来,思此,谢珵不禁笑了笑。 - 谢珵回到南宁王府时,当朝五殿下宋扬的马车正四平八稳的朝他走来。 他打趣道:“五殿下今日莫不是想通了,日后要跟弟弟我一同浪迹风月之地?” 宋扬走下马车,正色道:“君执,你少贫,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何事。” 他着一身石青色交襟衣衫,一支金簪横插墨发中,言语更是从容镇定,不慌不忙,俨然一副贵公子模样。 谢珵抬手蹭了蹭鼻尖,“那以后再说,我今日累了。” 说完,他转身进了南宁王府。 宋扬跟着谢珵进了南宁王府,“大白天的你累什么,昨晚你做什么去了?” 他问完恍然大悟道:“君执,你、你昨晚不会宿在烟花柳巷了吧?” “你从前可是从不在外留宿的。” 也不知谢珵听没听见,他只瞧见昌辰一个劲儿的对他挤眉弄眼,谢珵眉峰微起转身看了眼身后,只见南宁王正跟在几人身后。 谢珵忙躬身行礼:“父亲。” 宋扬亦转身行礼:“见过王爷。” 按理来说宋扬是当今皇子,大可不用给异姓王行礼,奈何这位南宁王身份尊贵,从前是谢氏嫡子 ,后成了长公主的夫君,才被封了南宁王,就算不看长公主的颜面,也要看谢家的颜面,对这位南宁王恭敬些。 南宁王阴着脸看着谢珵,宋扬略微有些紧张,方才他的声音那么大,南宁王定然是听见了。 果不其然,南宁王怒声:“你这个逆子,本王连着四天命人请你,你用理由搪塞就算了,现在还住在红粉之地不回府了是不是?” “本王太纵着你了是不是?” 谢珵负手握着折扇,脸上丝毫没有忏悔的意思。 宋扬连忙打圆场,“王爷您莫生气,方才是我和君执开玩笑呢,君执不也没承认吗?” 他说着话给谢珵使了个眼色,谢珵无奈抽了抽唇角,“是。” 南宁王冷哼一声,“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谢珵尚未说话,宋扬忙说道:“君执、君执他昨晚一宿都跟我在一起,先前王学士讲的课业君执有些不懂,昨晚让我教他,直到今晨才回来。” 南宁王又哼了一声,这位五殿下看上去一本正经的,编起谎话来更是滴水不漏,这二人自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宋扬没被谢珵带歪都不错,还说什么一起学习,他才不信呢。 但是宋扬都给了台阶下,他要是不顺着下来,估计得被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给气死。 南宁王看了眼宋扬语重心长道:“五殿下,你和谢珵师承同门,得空了多提点一下他,省的他在外面鬼混。” “王爷放心。”宋扬唇角微扬,简单的几个字却让人舒心不已。 南宁王多看了眼谢珵,这才转身离去。 - 槿渊苑 谢珵逗了一下笼中的海东青,摇着折扇不紧不慢道:“五殿下虽处处帮我,但是你的忙我确实帮不了。” 宋扬沉默不语,他知晓谢珵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所以也不着急,他就慢慢磨着,迟早得把这个硬石头给磨光了。 “不急。” 他父皇尚未提过立储之事,朝中大臣虽有意站队,眼下情形也不敢光明正大的结党营私,他虽未曾拉拢过人,却有人主动来投靠他,目的就是为了将陈郡谢氏拉至自己麾下,陈郡谢氏身为世族之首,若是能拉拢陈郡谢氏,旁的世族自然而然的会拥立他。 凭着他和君执的关系,让谢家归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十年前的边关战役时将军为何没有求助朝廷一事尚未查明,当年的将士亦全部战死,唯有那位姬陵副将直到现在都未曾找到,十年前的事情,总该有个交代。 宋扬看了眼谢珵,笑而不语。 谢珵懒得去才宋扬的心思,他又逗了一下海东青,转身准备进屋时顺手摸了一下腰间的玉佩,这次他却摸了个空,谢珵瞳孔骤然放大,他转身绕过宋扬大步离开了槿渊苑。 “君执,你去哪?” 宋扬紧跟着走出院子时,谢珵已经走远,他自顾自地说了声:“什么事这么着急。” - 教坊司内,尚依才送走一位客官准备回屋时就瞧见地上放着块玉佩,她弯腰将玉佩捡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 白色的玉佩温润细腻,雕工也属上等,纹理她也未曾见过。尚依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她,便将玉佩塞进了自己的衣袖中,匆匆离去。 半个时辰后,谢珵的轿撵四平八稳的停在教坊司楼下,嬷嬷听闻后亲自前来迎接,她见谢珵脸色不大好,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爷今日心情不好,可是昨晚瑶姑娘伺候的不好?” 第5章 谢珵“嗯”了一声,她能伺候的有多好,什么都不会,还得他亲自教,到底是谁伺候谁呢?! 嬷嬷连忙说道:“毕竟瑶姑娘是个雏儿,老奴定好好教教瑶姑娘,日后也好将世子爷伺候开心。” 嬷嬷说完紧张的抬手捂了一下自己的嘴,她怯生生地瞧了眼谢珵,这位世子爷可不是旁人,他碰过的人向来不会碰第二次的,又怎么能指望他再次点时锦瑶的牌子呢。 谢珵摇着折扇说了声:“不劳烦嬷嬷,小爷我亲自教。” “老奴不敢。” 谢珵收起折扇,厉目看向嬷嬷:“小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昨晚的那个姑娘你要是敢教她半分,小爷我立马让你滚蛋。” 嬷嬷连忙跪地磕头,“是是是,老奴记下了。” “去,让教坊司的姑娘全部来一楼,小爷有事要问。” - 不多时,嬷嬷将教坊司的人清干净,教坊司上上下下几十名姑娘整齐的站在一楼,有些姑娘甚至着急忙慌的只披了件轻纱就来了。 谢珵大刀金马的坐在太师椅上摇着折扇,“今日小爷的一枚玉佩不见了,你们可曾见过?” 尚依闻言紧张地低下头,千万别是她捡到的那块玉佩呀,早上还以为是自己要发财了,现在就来这么一遭。 教坊司的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了摇头。 谢珵冷笑一声,“没人见过?呵!” 凤娘摇着团扇笑说:“谢小爷确定是在教坊司掉的吗?” 谢珵不语。他今日去的地儿只有教坊司和南宁王府,路上来回都是步撵,步撵上没有,南宁王府也没有,那就只有在教坊司了。 谢珵扬了扬下巴,神色不满。 尚依眼珠子一转,高声道:“昨晚是瑶姑娘侍候的世子爷,说不定是瑶姑娘拿了呢。” 时锦瑶甫一被人点名,她皱了皱两条细眉抬头看了眼尚依,又看向谢珵,温声细语道:“请世子爷明察,瑶瑶并未私藏您的玉佩。” 谢珵听见时锦瑶的声音,神情揉了几分,嬷嬷看了眼谢珵,又瞧了眼时锦瑶,眉眼处带着笑意。 这瑶丫头往日死活不愿伺候人,现下倒是将最难搞的谢世子给拿下了,还挺有手段的,若是日后多让瑶姑娘伺候几位达官贵人,她就能提前回乡下养老了。 嬷嬷此时看时锦瑶的笑意都深了几分。 谢珵摇着折扇扬了扬下巴,“昌辰,给小爷搜,库房都别放过。” 尚依慌了神,她手足无措的站在此处,狠狠地剜了眼时锦瑶,不是都说这个谢世子难伺候吗,怎的时锦瑶一句话就能让谢小爷这般信任。尚依本就嫉妒时锦瑶的姿色,此时对时锦瑶更是记恨了。 “瑶妹妹,莫不是你忘记了昨晚将玉佩放在了何处,若是待会儿从你的屋子里翻出来,你可是解释不清了呀。” 时锦瑶怯生生地瞧了眼谢珵,“世子爷,瑶瑶今儿一早将玉佩给您戴好了的。” 尚依冷哼一声,“口说无凭,谁知道你是不是做了狸猫换太子的把戏。” 凤娘漫不经心地说了声:“尚姑娘这是怀疑是我未将瑶瑶教好,让她手脚不干净了?” 凤娘在教坊司也算是半个管事,在嬷嬷面前说的话嬷嬷都会考虑几分,尚依一个才被□□的姑娘,哪里敢惹凤娘这样的人呢。 尚依连忙赔笑,“依依不敢,依依也是为了瑶妹妹好。” 凤娘不屑地笑了声,还算尚依识时务,若是她在反驳半句,下次她伺候谁可就由不得她了。 谢珵摇着扇子,兴致勃勃地看着这出戏,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时锦瑶不知怎么惹了尚依,才□□就被人记恨上了,谢珵习惯性地“嗬”了一声。 正当所有人看向谢珵时,昌辰拿着玉佩走到谢珵面前躬身道:“主子,找到了。” 谢珵瞧了眼昌辰手中的玉佩,他抬手拿起握在手里摩挲着,“在哪找到的?” “木春阁。” 谢珵眉梢微挑,阴冷的目光扫过众人,“谁的屋子?”他的声音都带了几分寒意,时锦瑶下意识的抖了下身子,她虽害怕谢珵,可谢珵两次同她说话都未曾这般阴冷过。 众人纷纷看向尚依,木春阁的位置极好,在三楼最里面,三楼算得上是头牌才能住的地儿,住在三楼的姑娘才貌艺三绝,最主要的是会笼络男人的心,让男人舍得在教坊司砸银子。 尚依也是因为在教习期间表现好,加之又在初夜礼时拍了高价,嬷嬷心情好,当即让她搬去了木春阁,可是羡煞旁人。 谢珵笑出了声,他这次的笑声不像先前那般悦耳,反而令人生畏。 “方才栽赃陷害的时候说的义正言辞,现在从你的屋子里搜出来了,你还想诬陷旁人吗?” 尚依连忙跪下解释:“这是、是我今日在楼梯口捡到的,还望世子爷明鉴。” 谢珵笑着点了点头,继而附身用折扇挑起尚依的下巴,他敛起笑意,“那方才本世子问的时候你为何不说,还要诬陷旁人?” “我、我、我……” 尚依“我”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她的私心是想让人背锅,自己好独吞那块玉佩,她看得出来那块玉佩价值不菲,一块玉佩足以让她赎身离开此处。 谢珵冷眼收回折扇,“若是你方才承认了,这件事便翻篇了,可你偏不。” “昌辰。” 谢珵的话还未说完,教坊司的嬷嬷连忙求情,“世子爷,尚姑娘只是一时糊涂,况且这位尚姑娘的初夜是被桓二公子买下的,您若是罚得狠了,恐惹桓二公子不快。” 谢珵是纨绔,也是个有底线的人,触碰到他底线的人,他下手向来不心软。 嬷嬷正是知晓这一点,才忙给尚依求情,尚依可不能被罚重了,还要给她挣钱呢。 谢珵收着手中的折扇,言语慵懒道:“偷了长公主的东西,嬷嬷以为本世子该如何罚才能既解恨又能让嬷嬷满意呢?” “这……”嬷嬷一时间犯了难,教坊司说到底也是官家的,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官家人,更何况是这位身份不凡的世子爷呢。 嬷嬷谄媚道:“老奴满不满意不重要,主要是世子爷要满意。” 谢珵笑了笑,“既如此,杖责二十,本世子也不能让好兄弟没得玩不是?” 嬷嬷看了眼尚依,谢小爷这次罚得确实算轻的,若不是桓二公子,这位谢小爷估计就直接将尚依杖毙了,杖责二十说多不多,可尚依一个姑娘家,又得将养些时日了。 玉佩找到了,谢珵也不愿多留,他家老爷子肯定还在府里等他呢,他要是再带着一身脂粉气去见他家老爷子,估计能把他家老爷子气的当场晕过去。 谢珵起身正准备离去时,凤娘将时锦瑶推出去,时锦瑶忙说道:“瑶瑶谢过世子爷。” 谢珵状似无意地笑了笑,这个小丫头还挺会的,从前不愿巴结权贵,昨晚才被□□,今日就知道讨好人的,还挺聪明。 - 谢珵前脚刚走,一个男子就大摇大摆地走进教坊司,“凤娘,听闻教坊司前些日子来了个貌似仙女的姑娘,怎么不派人只会我一声。” 凤娘摇着团扇给时锦瑶递了个眼色,方才她不小心听见了谢小爷跟嬷嬷的话,这谢小爷分明是瞧上了时锦瑶,眼前这个司家庶子又是个下手没轻重的,若是被谢小爷知晓时锦瑶被这人碰了,不得把这教坊司给拆了。 凤娘见时锦瑶走远才笑着迎上去,“司小公子说的什么话呀,教坊司哪个姑娘不好看了,就是司小公子眼光太高,连凤娘我都入不了你的眼呢。” 司钧搂着凤娘亲了一下,“爷怜惜你,不舍得折磨你,你倒是不知足了。” 凤娘软哒哒的倚靠着司钧,手中的扇子还轻轻敲了下他的胸膛,“司小公子说什么呢,凤娘能被您怜惜才是福气呢。” “你呀,小嘴真会说话,快去将这些日子新来的姑娘给爷带来,让爷瞧瞧。” 凤娘佯装不满道:“好好好,就知道惦记旁的姑娘,等着。” 凤娘转身后敛起笑意,给身旁的丫鬟吩咐,“去含烟阁给瑶瑶说一声,这几日没什么事别出屋子。” 这个司小公子不光好色,折磨人的手段还每次都不一样,好些姑娘直接死在了他的床榻上,教坊司又是官家允许的,死几个姑娘自是无人过问,以至于司家小公子越发放肆。 - 凤娘随意点了几个姑娘跟着自己走,临下楼时见着尚依被人拖着正准备上三楼,尚依面如金纸,额角还渗着细汗,她虚弱地看了眼凤娘,只听凤娘道:“在教坊司你只管好好接客,不该想的、不该做的就不要逾越,若是日后再让我知道你打瑶瑶的主意,我定然不会放过你。” 言毕,凤娘带着身后的几位姑娘朝着司钧走去,“司小公子,这几位可是教坊司新来的雏儿呢。”她后面的两个字说的极轻,司钧也一样能懂。 教坊司这些日子确实没来什么好看的姑娘,两次初夜礼得高价的一个是尚依、一个是时锦瑶,尚依今天被杖责无法接客,时锦瑶教坊司的管事是断然不敢让她现在去伺候旁人,凤娘就只能找几个行过初夜礼的姑娘来伺候司钧了。 司钧笑看这些个姑娘,神情甚是满意。他扫过几名姑娘,目光落在最边上着鹅黄色衣裙的姑娘身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儿、奴儿叫万竹。” 凤娘见司钧并无不满便悄声退下了。 第6章 含烟阁内,丫鬟转达了凤娘的意思,时锦瑶连忙问道:“今日来的那位公子是谁,为何我从前未曾见过。” 丫鬟关了门小声道:“瑶姑娘日后可千万要躲着些司小公子,他是国舅府的庶子,前些日子听说是外出游玩了,教坊司的姑娘才安稳了没多久,他就回来了。” 时锦瑶蹙了蹙眉,“他有这么恐怖?” 丫鬟点头如捣蒜,又上前两步小声道:“以前兰陵城内但凡有官员被抄家夺爵的,府内的女眷都会被送往教坊司做官|妓,司小公子当时折磨死了好几个都是从前结过梁子的人,姑娘可千万要躲着些。” 时锦瑶微微点头,“今日凤娘带了谁过去?” 丫鬟仔细想了想,掰着指头将记得的人说了一遍,直到说到万竹时,时锦瑶捂了一下心口。 “阿竹。” “不行,我要去找凤娘。” 话音落地,她才起身就瞧见凤娘推门而入,时锦瑶三步并作两步上千拉起凤娘的手,“凤娘,你是不是将阿竹送去了司小公子身边?” “是。”凤娘拂开时锦瑶的手示意丫鬟出去,“今日那司小公子分明是冲着你来的,我若是不给他送几个雏儿过去,他能善罢甘休吗?” “可是阿竹、阿竹……”时锦瑶哽咽到无法言语。 万竹是跟她同一天进的教坊司,她生的可怜,是被自己的生母卖进教坊司的,她那一家人还指望她能进个官家后院,哪怕是给人做妾也能让她一家人过上好日子。时锦瑶还从未见过这么狠心的母亲,哪有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给人做妾的,还将自己的孩子送进这样的地方任人折磨。 时锦瑶越想越难受,她跪在凤娘面前求她,“凤娘,瑶瑶求您帮帮阿竹,从前阿竹也帮过我,我不愿她被人折磨。” 从前时锦瑶不听嬷嬷管教,被嬷嬷责罚,万竹还替她挨过一板子,嬷嬷拿针扎她的时候,也是万竹求得情,她现在无法做到坐视不管。 凤娘将时锦瑶扶起来,“瑶瑶,在教坊司你只需要知道如何自保,旁人的生死与你无关,你救不了所有人,唯有努力让自己活下去。” “可是阿竹……” 凤娘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只需记住,你眼下能过得安稳完全是谢小爷的原因,你应该想想该如何让谢小爷心甘情愿的保你平安、或者为你赎身。” “他日若是谢小爷腻了,你的日子还能这般舒服吗?” 时锦瑶沉默不语,是啊,她现在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如何救自己在乎的人,凤娘混迹教坊司这么久,都对这件事情无能为力,更何况是她。 凤娘将一个药瓶塞进时锦瑶的手里,“来教坊司的都是达官贵人,万不可同他们作对,天家不会为了一个官|妓责罚官员的,届时倒霉的便是我们。” “回头你去一下夏夕阁,将这个药给万竹送去,也算是尽了一份情谊。” 时锦瑶低头看着手中的青花瓷瓶,只觉得手中的药沉重无比,她救不了万竹,去给她送这个药难免会让万竹觉得她是去看笑话的,根本尽不了那点所谓的情谊。 凤娘瞧着时锦瑶不情愿的模样,又道:“这药是金万堂的,一颗千金,还得起你的情谊。” “知道了,谢谢凤娘。” - 是夜,时锦瑶找来丫鬟打听了一下,知晓万竹已经回到了夏夕阁,只是情况不是很好,时锦瑶又是一揪心,她抬脚朝着夏夕阁匆匆走去。 凤娘在三楼凭栏而倚,她在教坊司这么多年,从年少无知到游刃有余,虽能在嬷嬷面前说上几分话,却也堪堪只能保下一个时锦瑶,时锦瑶的那份情谊她明白,可在教坊司这样的地方终究显得苍白无力。 - 夏夕阁内,万竹虚弱地躺在床榻上,身边连个照看的丫鬟都没有,时锦瑶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泪水,轻声上前。 万竹没有她这么幸运,一进教坊司就能有人照看,她时常被凤娘庇护,将箐雅阁当作她的避风港,从前总是抱怨命运不公、天道弄人,现在同万竹相比起来,她实在幸运的太多。 “阿竹。”她小声唤道。 万竹微微蹙眉,只听见耳边有人轻声唤她的小字,这种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那时她的长姐尚未出阁,总是在她睡懒觉时在她的耳边唤着她的小字。 万竹呢喃:“阿姐,阿姐你在哪?” 时锦瑶怔了一瞬,她从前知道万竹有个长姐,只是万竹鲜少提起,时锦瑶以为是她同她长姐不亲,也不敢多问,现在见万竹迷糊中念着自己的长姐,想来她在这里最想念的还是她的长姐。 时锦瑶趴在万竹的床榻边,“阿竹,我是瑶瑶。” “瑶瑶,我疼。” 时锦瑶看了眼薄被,终究没有勇气揭开,“阿竹对不起,我没能救你。” 她说着话起身沏了杯茶水,将凤娘给她的药喂进万竹的口中,“阿竹,你忍忍,不会再有下次了。” 时锦瑶看着手中的茶盏,眉眼处带着些许沉思。 临走时,时锦瑶又看了眼万竹,她小声呢喃:“我们一定能活着离开这里。” - 时锦瑶出了夏夕阁,随手抓了个丫鬟打听了一下凤娘在何处,抬脚朝着二楼拐角走去。 二楼,凤娘凭栏而倚看着一楼的景象,时锦瑶来时,恰好门外走进两名壮汉,二人还将一姑娘捆绑起来推推搡搡的走向后院。 凤娘摇着团扇瞧了眼,并未放在心上,只道:“瞧见了吗,那就是私自逃跑的下场。” 时锦瑶的小手紧张的捏着衣角,“她会怎样?” 凤娘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私自逃跑会如何,只不过从前私自逃跑的人后来再也没在教坊司见到过。 凤娘转了话题,“瞧过万竹了?” 时锦瑶点了点头,凤娘又道:“可曾安心?” 时锦瑶默了默,“凤娘,我想知道谢世子。” 凤娘的手顿了下,她笑看时锦瑶,“谢小爷呀,他可是整个兰陵城身份最尊贵的人。” 时锦瑶只知他身份尊贵,却不知他究竟能尊贵的何种地步。 凤娘凭栏而倚,闲适淡然地摇着手中的折扇,“这谢小爷呀,母亲是当朝长公主,父亲是谢氏嫡子,祖母是太原温氏,外祖母是当今太后,舅舅是当今圣上,整个兰陵城还有谁的身份能有谢家小爷的尊贵?” 时锦瑶不懂门阀士族,但是单凭和圣上沾亲带故就能明白为何说他身份尊贵了。 凤娘不知时锦瑶为何会主动问起谢珵,姑娘家对于初夜之人格外上心也实属正常,“你不用太担心,嬷嬷不会强求你伺候旁人,只要谢小爷不来,你就是最自由的。” “只不过自由归自由,万不可私自出教坊司。” 言毕,凤娘打了个哈欠转身上了三楼,时锦瑶看着凤娘的背影迟迟未曾收回视线,教坊司对姑娘管教极为严格,她自来到教坊司之后就跟着凤娘出去过一次,上次为谢珵调香的香料也是那次出门时买的。 - 次日,谢、桓、王三人齐聚浮梦居,桓南和王琛都对时锦瑶感兴趣,二人都顾不上喝酒的,眼巴巴地看着谢珵。 谢珵手握酒盏,眉梢微挑,“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那姑娘如何?” 谢珵“嗬”了一声,“也就那样,哪有明哲说的那么夸张。” 桓南一手搂着浮梦居的头牌步枝姑娘,一手摸向酒盏,“同步枝比起来,谁更好些?” 步枝才貌双全,那一手琵琶弹的尤为出彩,自他三人入浮梦居以来步枝便伺候在左右,如今已不知有几个年头了。 谢珵低头抿了口酒水,才道:“自然是步枝更好些,步枝才貌双全,小嘴儿又甜,谁不喜欢啊。” 步枝拂袖为三人斟满酒,笑说:“桓二爷真会拿奴儿打趣。”她说着话下意识地看向谢珵。 这三个人她全部都伺候过,唯独贪恋谢小爷再次宠幸,谢小爷平日里嘴不饶人,可在床第间却从不强求她做什么,比王公子好多了呢,只不过她等了数年也在未能再入谢小爷的红帐。 王琛摩挲着酒盏,眼珠子一转道:“我都说了那个雏儿什么都不会,你还非要跟我抢,现在又不满意,何必呢。” 谢珵默不作声的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雏儿怎么了,那日你不也花了重金吗?” 谢珵看了眼王琛,王琛抬手蹭了蹭鼻尖,他花了十万两白银叫重金,那谢珵花了五十万两黄金算什么? 说起黄金一事,王琛和桓南又同时看向谢珵,“说好的一百两黄金呢?” 谢珵淡定自若道:“小爷我当初说的是我娶了人家,我现在娶了吗?” 桓南朝着王琛举了举酒盏,“好饭不怕晚,反正都在兰陵城,咱等的起。” 王琛喝了两盏酒水便未曾再喝,只说道:“近日在服石,酒水要适量。” 谢珵和桓南二人也未曾强求,毕竟他们喝花酒的机会常有。 - 长街上,王琛自顾自道:“君执说那丫头不行,难道是我看走眼了?” “不可能,我自小便好美人,后院的所有美人都有独特的骨相和皮相,风流了这么多年,我怎么会看走眼?” 桓南睨了他一眼,“那日光线本就不怎么好,看走眼也正常。” 王琛皱了皱眉头,“不行不行,我得去瞧瞧。” 言毕,他脚尖一转朝着教坊司的方向走去,桓南在他身后说道:“君执都没松口,你万一惹恼了他可是在给自己惹麻烦呢。” 王琛头也不回地说了声:“君执碰过的人何时再碰过第二次?” 桓南挠了挠头,明哲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只不过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桓南站在原地想了想,片刻后他总算想起来了,从前谢珵都会说一下自己的感受,并且最后总会问“你们可要试试”,然而这次谢珵似是不愿多说,说明谢珵并不想让他们知道。 “明哲。” 思绪回笼,王琛已然不见,桓南只在风中轻声道:“好运吧。” 第7章 谢珵回府时恰好南宁王正在前厅见客,谢珵看了眼前厅并未进去,转身朝着红漆游廊的方向走去。 南宁王在前厅看着谢珵的背影,又给王学士说道:“宗卷一事事关重大,王大人还是亲自跟犬子说吧,你也知道谢珵这些年跟我不亲,我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 王学士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点头说好。 - 谢珵还差几步就走出游廊了,身后一个小厮匆忙赶来,“世子,王爷请您过去呢。” 谢珵鼻息略沉,有些不耐烦,方才他进门的时候怎么不说有事,现在他都快到槿渊苑了又派人来说有事,存心折腾他是不是,他平常可是最不喜走路的,要不怎么每次出门都要乘坐步撵或者马车呢。 “不去。”谢珵没好气地说了声。 小厮看了眼谢珵,又道:“是王学士找您有事。” 谢珵默了默,若是他爹叫他,他说不去就不去了,这个王学士一把年纪了,从前在国子监听学时这个老头被他气得卧床养了好些日子,那次他还被太后责罚了。自那之后他才知道,学士府世代书香门第,整个兰陵城的人都非常敬重,就连当今圣上都要给王学士几分薄面,他一个毛头小子竟然将人给气病了。 就因这件事,谢珵从宫里出来之后还带着补品亲自登门赔罪,自那之后谢珵谁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唯独这位王学士他得恭敬对待。 - 前厅,谢珵恭敬地给二人行礼,王学士见着谢珵后笑说:“世子,老夫在国子监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王大人请说。” 王学士声音沧桑道:“国子监每年都要整理世族宗卷,还有每年发生的大小事的宗卷,往年都是韩大人及其门生在整理,今年韩大人告老还乡了,老夫又年事已高,思来想去觉得世子和五殿下正是合适的人选。” 谢珵看了眼南宁王,南宁王低头呷了口茶水。 谢珵收回视线,这事王学士定然是跟他爹商量过的,他爹为了把他从红粉地拉回来,真是什么事都答应,整理卷宗虽不难,但是南燕的门阀氏族叫的上名号的少说也有十几个家族,每个家族的嫡子庶子妻妾等,整理起来没有一个月都弄不完。 谢珵躬身行礼,“谢珵知晓王大人难处,只是谢珵这些年从未沾手过朝政中事,好些事情已然不明,故而心有余而力不足。” 南宁王放下茶盏,“你有心就够了,旁的不会可以慢慢学。” 谢珵闻言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明明是个婉拒的话,在他爹眼里就是他有这个心,没这个脑子吗,这不是实力坑娃吗? 王大人咳嗽了几声,“谢珵啊,老夫知晓你无心朝中事,只是谢家身为世族之首,这些个事情还得你亲自动手才是。” 王良此话说的甚是中肯,谢珵身为谢氏嫡孙,日后必然要扛起谢家重任,扛起世族重任,就凭这一点,他就不得不去熟悉卷宗了。 谢珵默了片刻,“好,我去,王大人放心即可。” - 是夜,含烟阁内,凤娘拿着棉球为时锦瑶轻拭颈间的伤口。 今日王琛喜滋滋地走到含烟阁,原想着时锦瑶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家,他强取豪夺也能让她服了。 谁知时锦瑶竟是个烈性子,死活不愿从了王琛,还顺手拿起手边的瓷瓶朝着王琛砸去,还正正的砸在了王琛的额头上。 王琛被时锦瑶惹怒,他厉目看着时锦瑶,“今日老子偏要睡了你,都被破身了,还立什么贞节牌坊。” 时锦瑶眼疾手快的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放在自己的脖子上,“你要敢过来,我就死在你面前。” 王琛以为时锦瑶只是吓唬他,谁知他才上前一步,时锦瑶的手就使了劲,血珠顺着瓷片滴落在地,王琛有些怕了,谢珵不愿多说时锦瑶,今日还是他背着谢珵来的,原想着不被谢珵发现就行,可若是她死了,谢珵必然会查个究竟,届时不说他和谢珵的兄弟情如何,王氏一族怕是都会受他连累。 思此,王琛打了退堂鼓。他看着时锦瑶:“老子今日饶过你,但是你砸老子的伤,迟早要算。” 凤娘知道后连忙赶来,待她进到含烟阁时,时锦瑶被吓得瘫倒在地,手中的瓷片将她的手划的血肉模糊。 时锦瑶瞧见凤娘,委屈地哭了出来,“凤娘,我怕。” 凤娘将时锦瑶扶起来,又轻轻将她的手指掰开才取出碎瓷片,一天都在含烟阁照顾时锦瑶,直到傍晚时分才出去了一下,临睡觉前才来给时锦瑶换药。 时锦瑶“嘶”了一声,凤娘的手顿了一下,“你今日砸伤了王家公子,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若是王公子追究起来,你怕是躲不掉了。” “我不是故意的。”时锦瑶低声呢喃。 凤娘收了手中的棉球,轻叹一声,“教坊司是官家的,嬷嬷就算疼你,也断然不敢跟官家作对,更何况王氏一族又是上品世族,在圣上面前都是能说的上话的。” 时锦瑶拉着凤娘的衣袖,“凤娘,我该怎么办?” - 槿渊苑 谢珵今日从前厅回来后心情一直不大好,昌辰候在门口进去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正当他发愁时,前段时间出去的广飞持剑大步走来。 昌辰似是看见救星般迎上去,“此行可还顺利?” 前阵子谢珵的香料铺子里的好些香料没有了,从前供货的江南商贩也很久未曾前来,兰陵城的贵族又爱香成瘾,谢珵便命广飞前往江南运香料,广飞直到现在才回来。 广飞微微颔首,“主子呢?” 昌辰看了眼屋子,附在广飞的耳边低声:“今日主子心情不大好,一日没出来了。” 广飞眉头蹙了蹙,他家主子活的比谁都通透,有时候还没心没肺的,什么事能让他这般生气。 昌辰将今日发生之事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广飞以拳抵唇咳嗽了两声,示意昌辰声音小一点,谁知昌辰竟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叭叭的说个不停。 广飞连忙上前,“主子,属下将香料从江南运回来了。” 谢珵淡淡地“嗯”了一声,昌辰怔在原地,他怯怯地转身轻声道:“主子。” 昌辰看了眼广飞,广飞给他使了个眼色,还咬牙低声:“我提醒你了。” 谢珵迟迟不语,昌辰有点慌,他忙解释:“主子,我属下说的是实话嘛,您从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没有花酒搞不定的。” 谢珵闻言满头黑线,这次喝花酒解闷估计能把他喝死。 “一路如何?” 这话是问广飞的。 广飞身子前倾,“还算顺利,只不过属下去江南买香料,从前的时家此次闭门谢客,街坊邻居也不知道时家怎么了,所以属下换了旁的香料。” 谢珵也不惊讶,这次时家的人这么久没来送香料,他就料到有事发生了。 谢珵摩挲着手指,时家,教坊司的那个姑娘好像也姓时,香调的挺不错的。谢珵抬手蹭了蹭鼻尖,数日没闻见好闻的香料了,怪想的呢。 昌辰似是看出谢珵的心思,他笑问:“主子可要出去?” 谢珵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昌辰忙退下命人备轿撵,这才是他家主子的风格,他家主子要是那次烦闷不喝花酒才奇怪。 - 路上,谢珵仰头看着星辰闪烁,一旦帮了王学士,日后怕是脱不了朝堂了,以后的逍遥日子也没了。 谢珵到含烟阁时,时锦瑶已然睡熟。谢珵一脚踩着床榻,一边用玄金折扇推了把时锦瑶,时锦瑶“哼唧”一声翻了个身。 谢珵本想将她弄醒,却瞧见了她颈间和手掌上包裹的纱布,谢珵眉头微蹙,他又推了把时锦瑶,还顺带问道:“你的脖子怎么了?” 时锦瑶迷迷糊糊地说了声:“划伤了。” 谢珵鼻息略沉,外面那么吵,怎么睡得跟猪一样。 他转身走出屋子,声音不大不小地问道:“凤娘呢?” 路过的丫鬟忙说道:“世子爷您稍等。” 不多时,凤娘挽着烟纱摇着团扇不紧不慢地走来,“世子爷今儿怎么想起我来了?” 谢珵的视线从凤娘的身上移开,摇着折扇道:“她怎么了?” 凤娘抻着脖子看了眼屋内,敛起些许笑意,“世子爷还说呢,今儿我们家瑶瑶差点就没了呢。” 凤娘的语气带着些许哀伤,又有几分怜惜,谢珵听着都不经意皱了皱眉头,“说。” “王家公子今日非要让瑶瑶从了他,瑶瑶就想为世子爷守身如玉,宁死不从,才成了现在这般。” 凤娘说完,又怕谢珵嘲讽,又补充道:“这每个姑娘都想多伺候伺候为自己□□之人,瑶瑶也是为了世子爷您呀。” “世子爷……” 凤娘的话还未说完,谢珵便抬手打断了她的话,他什么也没问转身进了屋子。 凤娘爬在门扇上,道:“世子爷,瑶瑶才睡着,您别折腾她了。” 她的声音足够大,这话不是给谢珵说的,而是给时锦瑶说的,方才她瞧着时锦瑶还未醒,定然是不知谢珵来了,她得赶紧将时锦瑶喊醒来,谢小爷能主动来教坊司已然不易,这样的机会万不可错过。 时锦瑶迷糊中听见凤娘的声音,她一睁眼便看见了谢珵,原以为是自己做梦,她又闭了眼睛,再睁开眼看见的还是谢珵。 她也顾不上手上的伤疼不疼,忙撑着身子起身:“世子爷。” 第8章 谢珵“嗯”了一声,他的指尖点了点矮几,来的路上他还在想,日后去了国子监再想游走风月之地可就难了,还想着今晚再到教坊司潇洒一回,谁知这姑娘竟然还成了病秧子。 时锦瑶紧张地看着谢珵,谢珵眉梢微挑,手受伤了脚也走不了了吗? 时锦瑶后知后觉,忙下榻踩着鞋走到谢珵身旁的蒲团上跪坐下,小声道:“瑶瑶不知世子爷今晚要过来,还望世子爷见谅。” 谢珵也并未责怪她,今夜本就是他一时兴起想来瞧瞧的。 他看着时锦瑶胆怯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的想要逗她,“旁人见本世子来,都巴巴的往来凑,你倒是非的要本世子请你才行,嗯?” 时锦瑶不语,她拂袖为谢珵沏好茶水递到他的面前,才道:“若瑶瑶同旁的姑娘一样,世子爷可还能记得瑶瑶?” 谢珵噎了一下,垂眸看了眼时锦瑶手中的茶盏,他可不敢再喝含烟阁的茶水了。 时锦瑶默了片刻,倏地想起那日谢珵喝第一口茶水时微微皱了眉头。 她开口道:“世子爷莫怕,上次您喝的是苦丁茶,这次瑶瑶准备的是靖安白茶,这茶带着浅浅的花香,入口清甜绵柔,世子爷您确定不尝尝?” 谢珵看了眼时锦瑶,他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时锦瑶手中的茶水。 他垂眸看了眼茶水,茶叶翻卷,茶水澄净,茶雾中带着清香,确实比上次的茶水要好些。 谢珵抿了一小口,口中蔓延着甜香。 “喜欢苦丁茶?” 时锦瑶摇摇头,她最喜欢的还是靖安白茶的香甜口感,总有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谢珵放下茶盏,“那为什么还喝?” 时锦瑶怔了下,苦丁茶能时刻提醒她,她并不属于这里。可她不知该如何给谢珵说,只说道:“日子很苦罢了。” 谢珵笑出了声,他伸出折扇挑起时锦瑶的下颌,“你倒是敢说实话,不想过得苦就多学学外面的姑娘,兴许哪日有人心情好了给你赎身,买回去做个小妾,兴许你运气好了给人做个外室,岂不比这自由?” 谢珵心情大好,他收回折扇自顾自地摇着。 时锦瑶垂眸,她不想那样,给人做妾、做外室终究上不得台面。 “世子爷今日可想品梅香?” 谢珵“嗯”了一声,今晚确实是想到了那日的梅香才来的。 时锦瑶端来香料,“瑶瑶用梅香第二个方子,世子爷可愿意?” 谢珵又“嗯”了一声。 时锦瑶拂袖添香,“梅香二方是由甘松、零陵香、檀香、茴香、丁香和龙脑香制成的。” 谢珵看了眼托盘中的香料,皆出自觅香阁。他收回视线,“你可知江南时家?” 时锦瑶的手顿了顿,不知谢珵为何会提起江南时家,她摇了摇头,“瑶瑶不知。” 时家是她祖父家,三个月前她的祖父病逝,时家发生内斗,她还没摸清楚状况,就被卖进了教坊司,现在时家不知是何等模样,但终究是不可同日而语。 谢珵看她胆小的模样,想着她也不敢说假话,便没放在心上,只当是一个巧合,江湖上会调香的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大多都隐匿了踪迹,时锦瑶会调香也能说的通。 思绪回笼,谢珵又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你是自愿来教坊司的?” “是不是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 时锦瑶听的一头黑线,谁自愿来这种地方做伺候人的活呢? “我爹娘过世早,一直寄居在舅舅家,舅舅前些年经商,家里算是殷实,可是年初那会儿不知怎的,就着了人的道,家底都赔光了。” “表哥又要娶妻,家里没有多余的钱了,我、我……” 时锦瑶字不成句,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她不用继续说下去,谢珵也能明白。 许久,谢珵都未曾说话,屋内梅香弥漫,姑娘抽抽搭搭地哭声似有非有。 时锦瑶似是忘记了谢珵当初的话,哭个不停,直到谢珵面前的那盏茶水凉了,她才擦干眼泪,带着哭腔道:“对不起世子爷,瑶瑶不是故意的。” “本世子可没有悲天悯人的习惯。” 瞧瞧谢珵这话说的,换成谁听了都觉得心凉。 时锦瑶看着谢珵笑了笑,“瑶瑶从未想过得世子爷怜悯,瑶瑶一心只想伺候好世子爷。” 谢珵今日是想着云雨一番的,可是时锦瑶这模样的确让人提不起兴趣,更何况他也没有折磨人的嗜好。 时锦瑶低着头,谢珵睨了眼她的脖颈,“王琛碰你了?” 时锦瑶倏地抬头看着谢珵摇头,她可是听人说过,谢珵碰过的人不会再碰第二次,想来这个世子爷也不会碰被人碰过的女子。 “没有,我、我砸伤了王公子,惹恼了他,后来我以死相逼他才走的。” 谢珵闻言抽了抽唇角,王琛可不是受人胁迫的人,心里肯定有所忌惮。 “疼吗?” 时锦瑶点点头,又摇摇头。谢珵笑了声。 他起身道:“这些日子好生养着,本世子过些时日再来。” 临出门是,他附在时锦瑶耳边:“今日你扫了小爷的兴,日后可要加倍还回来的。” 时锦瑶起身走到谢珵面前,小手胆怯地勾起他的腰封,“瑶瑶定然好生伺候世子爷,瑶瑶就怕世子爷不来,日后忘了瑶瑶。” 时锦瑶的声音比方才的靖安白茶还要绵软几分,谢珵握着时锦瑶的手笑说:“养好伤再说日后,没人比你更蠢了,王琛从不吃以死相逼的这一套。” “瑶瑶只是不想伺候世子爷以外的人。”时锦瑶的声音带着委屈,谢珵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这些日子本世子有事,等你伤养好了我再来。” 时锦瑶似是不舍,她仰头看着谢珵:“那世子爷可别忘了瑶瑶。” 谢珵不语,转身走出含烟阁。 屋外,谢珵嘱咐昌辰,“明日去将金万堂最好的去疤药买了送来,再买些甜蜜饯一并送来。” 昌辰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家主子以前从未对哪个青楼姑娘上过心,这次是把魂儿丢在含烟阁了吗? 他还没来得及多问,他就看着谢珵摇着扇子大步离去。 回去路上,谢珵有些心烦,今日时锦瑶说的那些话从前不少姑娘都说过,他也用同样的话糊弄过,可是这次换作时锦瑶来说,他竟然有些不忍糊弄她,每次想起她湿漉漉地眼眸,总令人怜惜。 谢珵单手抵额,缓缓睁开眼眸道:“明日去金万堂就说是本世子要的,让金万堂的掌柜别糊弄。” 金万堂是兰陵城最大的药铺,背靠宫中太医院,当初在兰陵城设立金万堂时就是为了救急,若是半夜哪家官员府邸需要郎中之类的可以直接来金万堂,渐渐地变成了兰陵城的医馆。 可这金万堂的掌柜向来是看人下菜碟,若是不说明白,这掌柜兴许又要糊弄人。 昌辰抬手蹭了蹭鼻子,兰陵城谁人不知道他昌辰的主子是谢小爷,谁还敢糊弄。昌辰虽这样想,但还是恭敬地说了声:“是。” - 次日卯时,谢珵堪堪起床,南宁王就命人前来催促他,谢珵不耐烦地将人轰走。 他是纨绔,但他从不做放人鸽子的事情,他既然当着王大人的面应下了此事,那他就一定会去。 - 谢珵到国子监时,宋扬早已将所有的卷宗翻了出来,他见谢珵真的来了,连忙笑道:“昨日听王学士说你今日要来,我还以为是你在糊弄王学士呢。” 谢珵闻声抽了抽唇角,他糊弄谁也不敢糊弄王学士,要是他再来个卧床养病搞不好又是他的错,万一再有人将王学士被他糊弄的事情捅到太后那里,他的舒坦日子可真的要到头了。 “本世子是不想让五殿下可怜巴巴的被王学士压榨,好心来陪你的。” 宋扬的手滞了一下,他瞧了眼谢珵,谢珵说的漫不经心,不了解他的人还真信了他的鬼话。宋扬看破不说破地笑了声,“既然好心来陪我,那你还站着作甚?” 谢珵摇着扇子走到太师椅前坐下,又拿扇子指了指昌辰和广飞,“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帮五殿下整理卷宗。” 昌辰和广飞互视一眼,怪不得今日一早他家主子要让他二人一起跟着,合着早就算计好了呗。 正在整理卷宗的宋扬同样不明所以地看了眼谢珵,什么叫帮他整理卷宗,要是给他整理卷宗,他宁愿自己动手也不让谢珵来帮忙。 谢珵只身坐在一旁确实无聊的紧,他想找几人唠嗑,宋扬才开始还敷衍几句,后来直接说:“你要是真觉得无聊,你就睡一觉,等你睡醒之后咱们也差不多该回府了。” 言毕,宋扬拿起一本卷宗认真看了起来,再也未曾搭理谢珵。 谢珵单手抵额看了眼宋扬后阖了眼。 待谢珵醒来后,宋扬还拿着他睡前看见的那个卷宗仔细端详着。 谢珵起身伸了个懒腰抬脚朝宋扬走去,“我睡前就瞧见你在看这个卷宗,醒来后你还在看这个卷宗,这里面是有金子吗?” 第9章 宋扬睨了眼谢珵,“这个卷宗是皇爷爷在的时候记录的,里面还提到了时将军,我便多看了会儿。” 谢珵不以为意,“南燕历来那么多将军,也没见你如此关心,怎就偏要去纠结这个时元纬呢。” 宋扬合起手中的卷宗,端起桌上的茶盏本想喝口茶水,谁知茶盏早已空。他将茶盏递给谢珵,谢珵无奈接过茶盏为他沏茶。 宋扬喝完茶水才道:“时将军是南燕的最后一任大将军,自他之后再无人上阵杀敌,眼下虽是国泰民安,但我们身在朝堂便不能同旁人那样过得清风和雅。” 谢珵闻言不语。现在的兰陵城早已不能同往日而语,圣上年幼登基,手中权力不说完全被世族架空也被世族架空了百分之六七十。 当年长公主非要嫁给谢家嫡子,便是为了拉拢世族,世族皆以谢氏为首,天家为了拉拢世族就只能将目标放在谢家,好在谢家嫡子长相出挑,长公主一眼便相中并动了心,正是因为这层缘故,世族再张狂也不敢太过放肆,南燕朝堂才就此安生下来。 宋扬看着卷宗叹了口气,“这份卷宗对时将军的记载少之又少,只写了他有一女儿,因为当时时将军收到驻守边塞的圣旨,时夫人不忍女儿受苦,便将其送去了江南,后来便没了动向。” 谢珵不经意间蹙了眉头,每次说到江南时家,他都会想起时锦瑶来,可是昨晚他分明是问过的,她和江南时家并无瓜葛。 “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没必要一直纠结于此。” 宋扬抬头看向谢珵,“怎么能不纠结,时将军既然是功臣就该享功臣的礼数,否则日后谁愿意效忠南燕?” “他们都说时将军是畏罪自杀,我偏不信,迟早有一天我要还他清白。” 谢珵不语,宋扬对于时元纬的事情格外上心,他早已习惯,“你想查就查吧,随你咯,小爷我还是愿意潇洒的活着。” 屋外,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颤巍巍地抱着一摞卷宗听着屋内的谈话,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流下。 谢珵看向门口,“谁在外面?” 老人擦了把泪水走进屋子,声音年迈道:“老夫见过五殿下、见过小世子。” 宋扬起身虚扶一把,“齐大人派下人送来就行,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 齐崇颤巍巍地说道:“老夫年事已高,就想着能做点事就多做点,日后想做怕是也无力了。” “卷宗全都送来了,老夫就不打扰五殿下和小世子了。” 言毕,齐崇颤巍巍地转身离去。 谢珵看着齐崇骨瘦嶙峋的背影不禁问道:“莫辞,你有没有发现这位齐大人怪怪的,每次好像只要你一来国子监,他就会找理由来见你。” “他确实是有事,是你想多了吧。” 谢珵收起折扇同宋扬说道:“你记不记得有一次听学的时候,我们打闹把你的毛笔弄坏了,齐大人还亲自给你送了毛笔来,明明就是一件小事,让下人做也是可以的呀。” 宋扬耐着性子解释道:“齐大人是国子监的祭酒,平日里也不是很忙,而且人上了年纪就是闲不住,你别多想了。” 谢珵本想继续说的,昌辰这时不合时宜的冒出话来,“主子,清河崔氏嫡女的名字自小都挂祖父名下,这次可要换至父母名下?” 谢珵止了话题,走到卷宗前看了眼,哂笑道:“清河崔氏的嫡女可是个出了名的悍妇,日后谁娶谁倒霉。” “清河崔氏的卷宗都放在一起,是让你整理卷宗又不是整理族谱,你管她在谁的名下呢。” 宋扬听闻后不禁抽了抽唇角,“整理卷宗是要看世族之中是否有人嫁娶、是否有人逝世,是否有新生婴儿,可不就跟整理族谱一样吗?” 谢珵挠了挠头,“清河崔氏的嫡女还能嫁出去?就给放在卷宗里落灰吧。” 紧接着,昌辰又挠头,“这些个卷宗里,好些官员家分明是有女儿的,莫名其妙就不见了,好生奇怪。” 谢珵怔了一下,侧目扫到司钧的名字,他双指在司钧的名字上点了点并未言语,径直离开了国子监。 - 几日后,桓南和王琛相约前往教坊司,桓南笑问:“含烟阁的那位姑娘滋味如何?” 王琛阴了阴脸,上次因为被时锦瑶砸伤了头,不仅被桓南笑了好久,还被他爹禁足好些日子,今日能出门可真是不容易的很。 “就是个泼妇,也不知道君执喜欢她什么?” 王琛正说着,就瞧见时锦瑶从含烟阁走出来,时锦瑶看了眼王琛立马收回视线,她下意识地摸了把自己的脖颈,继而转身朝着夏夕阁的方向走去。 王琛被这个小妮子气的牙痒痒,现在看见时锦瑶都恨不得将她按在床榻上好生折磨一番。 桓南只看了眼时锦瑶的背影,笑说:“明哲,你是真的将那姑娘吓坏了。” “有本事你去呀。” 桓南不以为意,好歹他从前也是个读书人,他还能将一个姑娘给吓着不成,“去就去。” “桓公子,依依好生想你呢。” 桓南尚未抬脚就听见身后有人唤他,转身便瞧见尚依身着敞领衣裙,手挽青紫色烟纱娉婷袅娜地朝他走来。 桓南蹙了蹙眉头,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的,竟一时间想不起来了。不过他向来是个来者不拒的人,既然这边有投怀送抱的,他又何必去招惹含烟阁的小辣椒。 桓南搂着尚依的小腰朝着木春阁的方向走去,他临走时还回头看了眼王琛,那眼神意味深长,像是在说“他过几日定然去会一会那个小辣椒”。 - 时锦瑶魂不守舍地走进夏夕阁,万竹休息了几日才堪堪能从床榻上下来,她见时锦瑶这般模样便起身走到她面前问道:“瑶瑶,你怎么了?” 时锦瑶并未答话,万竹又拍了拍时锦瑶的手背,时锦瑶这才说了声:“没、没怎么。” “你这两日可有好些?” 万竹垂眸,“好了又能如何,终归摆脱不了教坊司这个魔窟。” 这几日嬷嬷知晓万竹能下床了,她还时不时来关心一下,万竹知晓嬷嬷关心她只是为了让她多伺候几位官爷,可是万竹心里是不愿意的,故而她一直称病,拖了嬷嬷几日,昨日嬷嬷还专程请了郎中来为她瞧病,郎中开了几副药说吃完就能好,万竹当时就知晓她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时锦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她现在已然自身难保,更别说给万竹出点子了。 万竹瞧出时锦瑶的心事,笑说:“瑶瑶,你莫要担心我,总归我比你大些,遇到事情还是能想到点子的,倒是你得多小心些。” “阿竹,谢谢你。”时锦瑶语带哽咽,心头莫名酸楚。 万竹看着时锦瑶,目光落在她的脖颈处,“瑶瑶,你的伤好的真快,连一点疤痕也没留下。” 时锦瑶下意识摸了把她的脖颈,前些日子谢珵命人送来药膏,她本不想用,还是凤娘叮嘱她一定要用,还命人监督她,这些日子她看着伤口好了就再也没用了,谁知那药竟真的有这般奇效。 “听凤娘说这药是金万堂的,你上次用的也是金万堂的药,可有用?” 万竹只点了点头,似是不愿多说,时锦瑶也只这样的事情有些难以启齿,便再也未曾继续追问下去。 几日后,桓南只身来到教坊司,凤娘正在一楼转达着,她见桓南来了笑着迎上去,“桓二公子今日可还要依依伺候?” 桓南摸了把凤娘的下颌,笑说:“听闻教坊司的含烟阁里藏着个宝贝,本公子今日倒是想瞧瞧。” 凤娘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这含烟阁不是凤娘我不给,那里面住着的可是谢小爷的人,桓公子就算给凤娘一百个胆子,凤娘也不敢将里面的人给你呀。” “本公子又不会做什么,况且又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凤娘就不能通融一二吗?” 凤娘正准备婉拒时,桓南的食指在凤娘的嘴边做了个噤声地动作,“若瑶姑娘将我赶出来,我便认了,现在还未见到她,总归有些不甘心。” 凤娘看着桓南犹豫了一下,时锦瑶那丫头是个烈性子,都能将王琛赶出屋子,这桓二郎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应该干不出言而无信之事。 “桓二公子可要说话算话。” 桓南浅笑,“自然。” 言毕,桓南抬脚朝着含烟阁的方向走去,恰逢此时,尚依将自己屋里的人送走,出门就瞧见桓南进了时锦瑶的屋子,尚依气的直跺脚,时锦瑶一边勾搭上了谢世子,一边又勾搭了桓家二公子,她迟早有一天要把时锦瑶那张脸给毁了。 尚依咬牙恨恨地转身回屋。 - 含烟阁,时锦瑶正坐在屋里调香,屋门倏地被人推开,时锦瑶原以为是凤娘,正当她准备开口时才瞧见来人竟是谢珵的好友,桓二公子。 时锦瑶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倏地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桓南笑了声,“南燕世族数不胜数,上品当属陈郡谢氏、琅琊王氏、赵郡李氏,我龙亢桓氏虽是中品,却不至于让女人避而远之。” 时锦瑶咬了咬下唇,怯生生地看了眼桓南,“桓公子有话直说,瑶瑶看得出来你同那位王公子不一样。” “来教坊司的人无非是好色之人……” 桓南的话还未说完,时锦瑶又往后退了三步,她的手边就是一个铜烛台,桓南看着她不安分的小手,唇角不禁抽了抽,还真是个烈性子。 桓南话锋一转,“今日来的若是谢珵,你可会这般?” 第10章 时锦瑶微微摇了摇头,桓南笑了声,“还是惦记破身的人啊,谢珵这人不知被多少人惦记着,亦不知他负了多少人。” 这话时锦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她只默不作声地看着桓南,眼眸中还带着些许恐惧。 桓南眉梢微挑,“你就不怕他日后不来了?” 时锦瑶闻言反应极大,她小手紧攥着衣角,紧张道:“不会的。” “谢珵总是处处留情,将你们这样的小姑娘哄得一愣一愣的。” 桓南托腮,一手指尖漫不经心地叩击桌面,“你过来,我教你留住谢珵。” 时锦瑶站在原地不动,桓南笑了声,“我若是想要你,直接就抢了,何必跟你说这么多?” 时锦瑶将信将疑上前,桓南果真只附在她的耳边低语一番,并未有过逾矩的动作。 一番话后,时锦瑶紧张道:“你为什么帮我?” 在她的心里,这位桓二公子真心奇怪,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帮她,一直到现在都在帮她,让她莫名心慌。 桓南笑的云淡风轻,“记住哥哥的好,日后可是要好好报答哥哥的。” 他垂眸,眼角眉梢挂着笑意,丰神俊朗的模样令人挪不开眼。他要不是为了谢珵的一百两黄金,要不是为了看谢珵吃瘪的样子,他才不这么费劲的折腾呢,真够累的。桓南想。 - 又过几日,谢珵正摇着扇子在门口溜达,甫一回头就瞧见一个姑娘带着婢女堪堪跨过门槛朝着书阁的方向走来。 谢珵收起折扇转身进了屋子,他走到宋扬面前吊儿郎当地说了声,“你的小尾巴来了。” 一开始宋扬未曾反应过来,他抬头恰好看见那姑娘走到门口,宋扬瞪了眼谢珵,谢珵无奈摊摊手。 “莫辞哥哥,早先就听爹爹说你在国子监帮忙,今日可算是见到了。” 谢珵看着王瑜脸上藏不住的笑意,不禁抽了抽唇角。 这王瑜乃是王学士的独女,自小娇养在阖府上下人的手里,偏生几年前的春季偷偷跟着王学士进了国子监,还好巧不巧的相中了宋扬,自那之后,王瑜逮着机会就往国子监钻,后来几人成年,鲜少来国子监了,王瑜又瞅准机会前往宋扬的府里,宋扬好几次都被王瑜追的只能宿在宫中,这才安稳了没多久,又巴巴地追了来。 王瑜接过婢女手中的红漆描金食盒,碎碎念道:“要不是前些日子爹爹命人看着我,我早就来了,这几日莫辞哥哥都饿瘦了。” 宋扬头也不抬道:“王小姐请回吧。” 宋扬待王瑜一向如此,时常冷脸相对,王瑜却一直不死心,巴不得让整个兰陵城的人都知道宋扬是她的心上人。 王瑜笑着坐下,“莫辞哥哥不用管我,我保证不会打扰你办公。” 宋扬鼻息略沉一下,“谢珵。” 谢珵忙转身,“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忙,我走了哈。” 他早都想找个由头离开了,这些日子一直没个好借口,今日王瑜来的正好,他在这里都要憋出毛病了。 谢珵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眼屋内,“你们俩还不走吗?” 昌辰和广飞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忙放下手头的活走出来。 - 街上,昌辰说道:“主子,五殿下分明不喜欢王小姐,您这样扔下他不好吧。” “管他呢,那是他的桃花,又不是本世子的。” 谢珵说的云淡风轻,宋扬那人看上去温润如玉的,实则心比谁的都冷,他瞧不上的人就算那人是个暖手炉都不能把他的心捂热。 思此,谢珵不由得笑了笑,潇洒肆意地摇着折扇朝着教坊司的方向走去。 - 含烟阁内,时锦瑶正百无聊赖地趴在窗边看向外面,从前总是听说兰陵城如何繁华,可她来了小半年了,就跟凤娘出去了一次,什么也没逛就回来了,整日守着巴掌大的屋子,都要闷死了。 时锦瑶轻叹一口气。 倏地,含烟阁的屋门被人推开,时锦瑶甫一回头就瞧见一个暗紫色衣角,她忙起身迎上去,“世子爷。” 谢珵打量了她一眼,径直朝床榻走去。 时锦瑶见谢珵不说话,她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她也没有说什么惹人嫌的话,这位世子爷怎的就不高兴的样子? 谢珵坐定后,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摇着折扇,“金万堂的药确实名不虚传,这么短的时间就全好了。” 时锦瑶双手交叠在腰间屈腿行礼,“多谢世子爷挂念,瑶瑶的伤已然好了。” 谢珵“嗯”了声,抬手示意时锦瑶起身,时锦瑶起身后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干巴巴的站在原地。 谢珵眉梢微挑看着时锦瑶,时锦瑶只觉得头顶炙热,也不敢抬头看。 “这些日子嬷嬷给你教了什么?” 时锦瑶小声道:“凤娘说世子爷会教我,这些日子没让我跟着她们学。” 谢珵摇着扇子笑了声,教坊司的人还真是听话的很,什么都要他来教,要那些管事的做什么,看门吗? 谢珵收起折扇,痞里痞气地说了声:“行,本世子教,定然将你教的好好的。” 时锦瑶听着谢珵的话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谢珵这话说的意味深长的很,她有些琢磨不透。 谢珵也从未想过让人猜透他话里的意思,只起身道:“更衣。” 时锦瑶颤巍巍地伸出小手,为谢珵宽衣解带。 谢珵垂眸看着时锦瑶紧张地小手哂笑一声,时锦瑶又打了个激灵,只听谢珵嘲讽般道:“到底是未伺候过人,青涩的很呢。” 谢珵似是在时锦瑶这里找到了乐趣,每每来她这里总想着欺负她一下,从前那些姑娘说上去是雏儿,可是经过调|教还是少了雏儿的青涩与乐趣,不像时锦瑶这样像只笼中的家雀,什么也不会,有趣。 时锦瑶红着脸解开腰封,将谢珵的衣衫挂在木施上,怯怯地走来。 谢珵睨了眼时锦瑶,“还愣着做什么,脱啊。” 天色已暗,含烟阁的丫鬟进屋掌灯,入目便是时锦瑶吹弹可破的肌肤,那丫鬟忙放下手中的油灯,低着头红着脸走出屋子。 - 时锦瑶躺在床榻上,谢珵扫了眼,目光最终在时锦瑶的脚踝处停下。他伸手去扯时锦瑶脚踝处的红绳子,时锦瑶瑟缩一下,低声:“世子爷,瑶瑶想带着它。” “什么都没有带着做甚。”谢珵一把扯断了那跟红绳,时锦瑶红了眼,硬生生的忍着泪水未曾留下。 欢愉时,时锦瑶微微蹙眉闭了眼,谢珵抬手将她的脸掰正,“还疼?” 时锦瑶不敢答话,这次也只是第二次,那种疼痛钻心又刺骨,从前话本子里常说行这事时令人舒服不已,舒不舒服只有自己尝试了才知道。 “光线有些刺眼。” 谢珵隐约记得时锦瑶第一次时也说过这话。谢珵起身从木施上取下腰封覆在时锦瑶的眼睛上,时锦瑶看不见谢珵,心里却有了安全感。 片刻后,时锦瑶身下瑟缩了一下,谢珵笑了声,“果真没有伺候过别人。” “王琛可再来过?” 时锦瑶听见王琛的名字时,她的手倏地握紧谢珵的手臂,谢珵垂眸看了眼她的指尖泛着青白色。 “来……来过。” 谢珵使了劲,言语带着怒意,“怕吗?” 时锦瑶“嗯”了一声。 谢珵垂眸,时锦瑶面带潮红,檀口微张,时不时还发出“哼唧”声,谢珵勾起唇角,不多时便歇了。 时锦瑶躺在谢珵的身边许久,身上没那么疼的时候她起身看着谢珵,又想了想桓南告诉她的话,她鼓起勇气附身朝着谢珵的唇瓣吻去。 谢珵猛然惊醒,他伸手掐着时锦瑶的脖子,眉眼处泛着猩红,时锦瑶双手掰着谢珵的手,“世子……” 谢珵缓缓松手,“原以为是个青涩的雏儿,竟然还会献媚这种把戏,谁教你的?” 时锦瑶咬唇不语。 “不说?”谢珵挑眉,“那改日让王琛来?” 时锦瑶倏地抬头看向谢珵,“是、是桓二公子。” 时锦瑶说完就后悔了,桓南给她教留住谢珵的办法,她却出卖了桓南。 谢珵笑了声,就算时锦瑶不说他也能想得到是谁。他从未亲过姑娘的嘴这件事儿只有桓南和王琛知晓,王琛断不会给时锦瑶讲这个,唯有桓南了,也确实像他的作风,自己吃不到还要去祸害旁人。 思此,谢珵将时锦瑶拉至身下又云雨了一番,最后时锦瑶几近求饶,谢珵才放过她。 “既然这么会,下次本世子来的时候主动些。” 言毕,谢珵穿衣离去。 第11章 这日傍晚,司钧又来到教坊司嚷嚷着要时锦瑶,凤娘上次用几个雏儿给糊弄过去了,这次哪里还有雏儿来伺候他,教坊司已经好些日子没来姑娘了,要不就是些还未及笄的,如何能伺候人。 凤娘笑着迎上去,“司小公子,您来了呀,您整日嚷嚷着要貌美的姑娘,您瞧瞧我们这教坊司里哪个姑娘不好看了?” 司钧揽着凤娘的细腰,“本公子前两日在怡幽馆可是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叫瑶姑娘的,那叫一个貌美,令人欲罢不能呢。” 时锦瑶貌美一事在兰陵城已经藏不住了,更何况她先前在初夜礼时已经露面,才艺如何暂且不论,样貌一绝那是没的说,这一传十,十传百的,久而久之就传进了司钧的耳朵里。 凤娘赔笑道:“不瞒司小公子,瑶姑娘确实长相出挑,可她是谢世子的人,咱也不好夺人所好啊。” “谢珵?”司钧犹豫了一下。 谢珵和他一样,常年游走在红粉之地,三年前二人还因为怡幽馆的一个姑娘打过一架,自那之后二人便结了梁子,谢珵还放出狠话,日后再也不会踏入怡幽馆半步,并且,有他在的地方就不能让他看见司钧。 从那之后,谢珵便有了只碰雏儿的毛病,生怕哪个他碰过的姑娘是司钧碰过的,想想他就觉得恶心。 凤娘笑说:“整个兰陵城除了那位谢小爷还能有哪个谢小爷呢?” 司钧松了手,“没有瑶姑娘总有旁的姑娘吧?” “有有有,只要是司小公子想要的怎么会没有?” 司钧这才消了气,“之前的几个头牌来让本公子瞧瞧。” 凤娘忙命人将先前的几人请来,其中便有尚依。 尚依站在人群中不愿往前凑,上次万竹被这位爷看中好几日都未能下榻,她才不想伺候这样的人,她还等着她的桓二公子给她赎身呢。 她这样想着,好巧不巧偏就被司钧给瞧上了,司钧抬手指了指她,“就要你了。” 尚依头皮一阵发麻,站在原地迟迟不肯上前,凤娘敛了笑意,“能得司小公子青眼是你的福气,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其中就有人附和道:“就是,这位司小公子可是国舅府的人,我们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呢。” 教坊司的所有人都不想伺候司钧,这人毛病多,嗜好多,怪癖更多,回回方法都不一样,若是能有人替她们承受这份痛苦,她们求之不得,若是此刻不能将尚依推出去,想必受苦的就是她们了。 尚依冷眼扫过,凤娘为了袒护时锦瑶那个臭丫头,不惜把教坊司的姑娘都送上司钧的床榻,时锦瑶真是好本事,不仅将谢世子迷的五迷三道,还将桓南也勾搭上,凤娘从前多公正的人,此时也向着她说话。 尚依咬了咬牙,温顺地说道:“依依定然好生侍候司小公子。” - 木春阁内,尚依软声软语地哄着司钧,双臂搭在司钧的颈肩上娇滴滴地说道:“司小公子今日若是愿意怜香惜玉些,依依有法子让司小公子目睹一眼瑶姑娘的盛世容颜。” 司钧闻声心动,“当真?” “自然。” - 这日,尚依提着食盒走进含烟阁,时锦瑶怔了一下,起身问道:“你来做什么?” 尚依浅笑,柔声:“瑶妹妹这么紧张做甚,咱们姐妹同样身处教坊司,还不能小聚一下了?” 不等时锦瑶答话,尚依又道:“快过来尝尝,今儿我买通了厨娘,特地开的小灶呢。” 时锦瑶扫了眼菜品,酱香鸭、拌藕、炖乳鸽,芙蓉糕,算得上丰盛,凤娘偶尔给她改善伙食也是这般,只是听凤娘说一次小灶要花不少银子呢,所以凤娘每隔一月才会给她改善一次伙食。 尚依见时锦瑶未动,笑说:“瑶妹妹快来尝尝,这一顿饭可花了我十两银子呢。” 时锦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在江南这几道菜加起来不过一两银子,教坊司的小灶堪称天价。她原想问问尚依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后来想想她的初夜礼以及她之后伺候的人,个个都是有钱的主子,有这么多银子也见怪不怪了。 “你有这么多银子为何不攒起来给自己赎身,还买吃的来给我吃?” 尚依放下筷箸细眉微蹙,“赎身?呵,哪有这么容易。” “此话怎讲?” 尚依强笑:“咱们坐下慢慢说。” 时锦瑶好奇如何才能未自己赎身,便未多想抬脚走去。 只听尚依说:“我先前找人打听过,赎身可贵了,一般都是嬷嬷买你时候的十倍。” 说到这,尚依歪头问道:“你可知当初你是多少钱被嬷嬷买的?” 时锦瑶摇了摇头,几个月前,她表哥时冉说要带她来兰陵城逛逛,她高兴的一晚上没睡,来到兰陵城之后时冉让她跟着一个嬷嬷先走,说随后就去找她,她等了好几日都没等到时冉,直到她跟了凤娘之后才知道缘由。 “你可真傻,连自己值多少钱都不知道。” 尚依的语气关心极了,时锦瑶沉浸在被人骗的悲痛中还未缓过神来,只“嗯”了一声。 尚依勤快的往时锦瑶的碗里夹了菜,“别想了,来尝尝,可香了呢。” 尚依看着时锦瑶咽下口中的菜,唇角得意地扬起。 - 夜色渐浓。含烟阁的门被人推开,来人正是司钧。 他看着躺在床榻上的时锦瑶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他惦记多日的小娘子还真的被尚依弄到手了。 时锦瑶方才吃了尚依送来的菜,现在头有点晕,但还是有意识的,她知道有人进来了,而且来人不是谢珵,那种感觉让她很恐惧。 随着司钧的走近,时锦瑶挣扎着起身,司钧笑说:“依姑娘的药力拿捏的真到位。” 时锦瑶摇了摇头,眼前的人呈叠影,她看了眼门口,扶额朝着门口踉跄走去。 司钧伸手去拉时锦瑶,时锦瑶的小手紧扣门扇。 司钧上去就是一巴掌,“小贱人,能让老子心疼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 时锦瑶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脚底下却依旧往外走。 凤娘瞧见含烟阁的景象正准备上来时,含烟阁门口走来一个白衣少年,少年的手里摩挲着一块血玉正不紧不慢地路过。 时锦瑶不知这是何人,可眼下只有他能救她。 她伸手将白衣公子手中的血玉打到地上,白衣公子眼帘微抬,入目可及的便是时锦瑶求助的眸子。 “可知血玉是何价?” 时锦瑶出口便是:“救我。” 司钧拉扯着时锦瑶,“小贱人,你快回来吧……”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瞧见屋外来人。 司钧松手,怯生生道:“二哥。” 时锦瑶不明所以地看向眼前人,此人衣貌不凡,非富即贵,可是能让司钧害怕的究竟是何人? 不等她细想,那人幽幽开口,“你整日留连风月之地就罢,竟敢做强人所难之事,还嫌父亲罚的少吗?” 司钧连忙认错,“二哥教训的是。” “滚!” 司钧连声应“是”,临走时还看了眼时锦瑶,似是不死心一般。 正当时锦瑶不知该如何道谢,凤娘便走了来,“今日多谢小国舅相助,瑶瑶不懂事,您莫放在心上,这块血玉由凤娘给您赔。” 这人看了眼时锦瑶,道:“不必。” 说罢,他抬脚离去。 - 当晚,时锦瑶醒来时凤娘正在屋内煮茶,她听见床榻上的动静,不紧不慢地说了声:“过来喝水。” 时锦瑶喝完一盏茶后,凤娘没好气地说道:“谁给你的东西你都敢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了呢。” 时锦瑶低头不敢言语,今日她想着赎身的事情,完全忘了防着尚依,后来才着了她的道。 “今日要不是小国舅出手,日后你想再伺候谢世子门都没有。” 时锦瑶也好奇今日是何人能让司钧忌惮,现在听着凤娘唤他小国舅,那八成就是皇后的亲弟弟了。 凤娘见时锦瑶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好奇却不敢问的样子,“别多想。” 今日之人是司府的嫡次子,司以然。他的姑姑是当今皇后,父亲是当朝国舅,他自己手握兵符,统领南燕北府军,年方弱冠便名震朝堂,世人皆称他一声小国舅。 “这位小国舅看上去拒人千里,可整个教坊司的姑娘都巴不得伺候他。” 时锦瑶好奇道:“为何?” 凤娘摇着团扇悠哉悠哉道:“这小国舅能来教坊司八成是来躲酒的,他从不碰姑娘,伺候过他的人都知晓他只想听曲儿或者静静的为他调香煮茶,而且他出手还阔绰,谁不想去伺候他?” 时锦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上去好像是挺不错的,不过这个小国舅还真是奇怪的很。 凤娘又道:“日后若是你被小国舅点了,将心放在肚子里便是。”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休息了。” 夜色渐深,凤娘走后时锦瑶睡意全无,今日她弄坏了小国舅的血玉不知日后是否会让她赔,那块血玉看上去就知价格不菲,她现在肯定赔不起,还有那个司钧,感觉他还会来,她得想个法子避着些才行。 时锦瑶翻了个身正准备入睡时又突然想到尚依,她生气地坐起来,她也没得罪过尚依,怎的偏要跟她过不去? 时锦瑶叹了口气倒头躺下,她现在就算看不顺眼尚依也不能对她如何,毕竟自己不能太露锋芒,免得被更多人惦记上。 第12章 次日一早,昌辰带着教坊司的消息急匆匆回到槿渊苑,“主子,昨晚司家小公子闯了含烟阁。” 谢珵神色清冽,手中的折扇顿了顿,“司钧?他不知道含烟阁里的人是本世子的吗?” 昌辰挠了挠头,“许是……知道的吧。” 谢珵鼻息略沉,这才多久又来跟他抢人,“司家真是能耐了。” 昌辰和广飞同时低头不语,司府的人可不能耐吗,手握北府兵,一门出两后,若不是先帝皇后早逝,怕是如今的南燕都是司家的了。 谢珵瞥了眼二人,“你们怎么不说话,地上有金子啊?” 昌辰不语,广飞怯生生道:“司家确实……没您能耐。” 广飞的话谢珵还是很受用的,谢珵消了几分怒意,“最后呢,司钧得逞了?” 昌辰立马抬头道:“后来是小国舅出手相助,瑶姑娘还是清清白白的呢。” 谢珵听闻此话眉眼处浮起笑意,“她没事就行,让谁得逞都不能让司钧得逞。” “主子确定吗?” 谢珵正准备说“确定”二字时,他瞪了眼昌辰,昌辰讪讪低头。 “你们俩留意着些教坊司,像昨晚那样的事要尽快来报。” 言毕,谢珵摇着扇子逗了下海东青,大步跨进屋子。 昌辰挠了挠头为难地看向广飞,“昨儿是十五,主子都要在长公主屋子里守着,还不准人打扰,这怎么禀报啊。” 广飞轻叹一口气,片刻后,他在昌辰的耳边低语一番,昌辰诧异地看着广飞,“这样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你看整个兰陵城谁敢惹咱家主子的。” 昌辰想了想,好像没什么毛病。 - 一连数日,谢珵都在国子监忙着最后的收尾活计,王瑜也像从前一样,每日都来守着宋扬,宋扬依旧对她不闻不问,直到最后一日宋扬也未主动跟王瑜说一句话。 谢珵倒是没工夫管他二人如何,算起来他已经有半个月没能逍遥一番了,今日好不容易将所有的卷宗整理完,他说什么也要去一趟教坊司。 - 教坊司内,司以然今日也兴冲冲地来了这,他一进门就问凤娘要那日见过的姑娘,凤娘一想便知是时锦瑶,左右小国舅的秉性令人放心,更何况谢世子也多日未来,让时锦瑶去伺候司以然也没什么不妥的。 时锦瑶听了丫鬟的传话,她简单收拾一番出了屋子。 屋外,她正准备朝着铃兰阁走去,就瞧见谢珵、桓南和王琛三人走进来。 时锦瑶怔住,此时她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一时间犯了难。 她看着教坊司的姑娘前仆后继地朝着三人走去,心里说不上的难过,谢珵从前分明说过只让她伺候的,可现在却这么多姑娘迎上去,日后怕是要将她忘了。 “瑶瑶,你怎么还没来,小国舅等着呢。” 凤娘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时锦瑶回过神迎上去,“凤娘。”她的目光朝着谢珵看去。 谢珵坐在一楼好整以暇地看着时锦瑶,上次他临走时说了让她下次主动些,他现在瞧着这只小梅花鹿似乎不情愿的样子,这令他有些不高兴。 凤娘看见谢珵时,唇角的笑意僵了僵,这位世子爷还真是会挑时间,方才答应了小国舅,后脚这人就来了,莫不是这人有千里眼,什么都瞧得见。 “你放心去,谢世子这边我去说。” 时锦瑶犹豫了一下,转身上了三楼。 - 谢珵看着时锦瑶的背影面露不悦,王琛坐在一旁煽风点火:“瑶姑娘好像不愿意来伺候你啊,君执,你是不是惹人家不高兴了?” 谢珵讪讪不语,究竟是谁惹谁不高兴。 谢珵摇着扇子往后靠了靠,“一个女人而已,小爷也不缺。” 他说着话推开了身旁坐着的姑娘,还没好气地说了声:“离本世子远点。” 桓南和王琛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凤娘此刻走来,笑问:“谢世子今日点的哪个姑娘呀,怎么来教坊司逍遥还这般不高兴?” 桓南揽着姑娘笑道:“世子爷来教坊司还能点谁,凤娘问的真是可笑。” 谢珵时常留连在浮梦居,听曲儿、品茶、调香、喝花酒一样都不会少,今年倒是来教坊司来的勤了些,谁都知道这位世子爷快要把心丢在这里了。 凤娘笑道:“我当是谁呢,瑶姑娘日日盼着世子爷,世子爷没来都让我们瑶姑娘伤透了心,今儿小国舅一来就点名要我们瑶姑娘,我也是没办法呀。” 王琛推开嘴边的酒盏,“下次我也直接要瑶姑娘,凤娘可不准小气哈。” “瑶姑娘哪里好了,你们这些出身名门的,什么样的姑娘找不上,怎的非要同世子爷抢人?” 谢珵收起折扇,身子前倾,一手撑着膝盖,“我问你,前些日子是不是司钧闯了含烟阁?” 坐在桓南身旁的尚依倏地握紧手,紧张地看着凤娘。 凤娘不知谢珵问这话是何意,可众所周知,谢珵不会碰旁人碰过的姑娘,更何况那人还是司钧。 “世子爷别误会,我们瑶姑娘还是清清白白的,那日正是小国舅出手相助,今儿小国舅才点了瑶姑娘。” 谢珵默了片刻,往后靠了靠,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手掌,“司钧怎么知晓时锦瑶在含烟阁的?” 凤娘语噎,时锦瑶住在含烟阁一事确实没几个人知晓,况且知晓的人不是教坊司的人就是谢珵的人,现在谢珵这样问难免怀疑是她在背后捣鬼。 “谢世子莫生气,都是我们依姑娘不懂事,凤娘已经罚过她了,嬷嬷也是知道的。” 凤娘确实因为时锦瑶的事情责罚了尚依,连带着责罚了那个开小灶的厨娘,还将厨娘打发走了,就是想的谢珵问起来能有个交代。 尚依自知难以逃避,她连忙跪地求饶,“依依不是故意的,依依知错了。” 尚依当时想用时锦瑶这个诱饵让司钧对自己下手轻点,谁知那司钧是个贪心的,折腾的她好几日都没能下榻,她那处也被他玩的不成样子,都不知以后该如何伺候桓南,还指望桓南为她赎身呢。 谢珵眉梢微挑,“被罚了?” 他的声音温柔的像一汪春水,无人能抗拒男人这样的温柔。 尚依怯生生地“嗯”了一声。 凤娘罚她也只是警告她而已,只将她关进小黑屋里反省一日,她也足足挨了一天饿。 谢珵“嗬”了一声,“行。” 周围几人怔住,这就完了?谢珵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尚依也以为谢珵还会罚她,就这样一个“行”字结束了,让她心里更加不安。 谢珵起身正准备离开,他又看向桓南,“若是有一日本世子夺你所好,你会如何?” 桓南食指卷了卷垂在胸前的墨发,玩世不恭道:“鄙人平生没什么所好,唯独爱女人。” 谢珵挑起唇角朝着含烟阁走去。 - 铃兰阁内,司以然听着琴声不禁蹙起眉头。 琴音似高山流水,婉转连绵,又如珠落玉盘,凛冽清脆。 琴音落定,司以然摩挲着手中的血玉开口道:“本公子曾听闻瑶姑娘的琴艺极差,今日本想来听听到底有多差,没想到竟让本公子失望了,终究是我来晚了。” 时锦瑶尴尬的不知该作何解释,那日当中抚琴全是她自己造作的,今日确是极为用心的。 她自小熟读诗书礼乐,熟练琴棋书画,虽不能同名家齐肩,却能展露自己的风格。 时锦瑶双手抚琴,低眉敛目道:“许是瑶瑶近日来勤练的缘故。” 司以然顺着她的指尖看了眼,指若削葱,指尖红润,连个水泡都没有,这哪里是最近勤学苦练,分明是自小就练过。 “来这多久了?” “已有小半年了。” 司以然笑了笑,时锦瑶不明所以地抬眼偷偷看他。他笑起来没了先前见到时的那般戾气,山温水软,如山如玉,平白添了几许少年郎的温柔。 “小半年了还不愿伺候人?” 时锦瑶知他说的乃是那日司钧的事情,她咬着下唇憋红了脸也不知该如何说,在教坊司这种地方说自己不愿伺候人,就跟肉铺掌柜说不愿卖肉是一个道理,都是天大的笑话。 司以然并未继续为难时锦瑶,他笑了声:“司钧是我庶弟,同样是司家的人,你就不怕我们秉性一致?” 时锦瑶倏地抬起头,眨巴着眼睛说道:“小国舅同他不一样,若是你的秉性也如那般,那日便不会出手相助。” “更何况,教坊司的姑娘都知晓小国舅从不贪恋女色,又怎能同司小公子相比。” 司以然久久不曾说话,时锦瑶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正当开口解释时,只听司以然说了声:“来这地儿时间不长,消息还挺灵通,整个教坊司怕是只有你敢说真话了。” 言罢,他放下十两银子起身,临出门时说道:“银子收好,可莫要被人诓去了。” - 教坊司外,司以然敛起笑意径直上了马车。 回府后,随行的侍从林川忍不住问道:“公子平日里只给五两银子,今日怎给这瑶姑娘十两银子?” 第13章 回府后,随行的侍从林川忍不住问道:“公子平日里只给五两银子,今日怎给这瑶姑娘十两银子?” “她不一样。” 司以然眉眼处浮起暖意,教坊司的姑娘每次争抢着进铃兰阁只不过是为了多些银两,这个瑶姑娘倒是稀奇,为了不在床榻上伺候人,才抢着进铃兰阁,这一点跟他倒像是同道中人。 思绪回笼时,林川随口说了声:“再怎么不一样的姑娘,在红粉之地也迟早得被小公子嚯嚯了。” 司以然神情微凝,转身回了屋子。 - 木春阁内,桓南看了眼尚依那处,似是嘲讽般说了声:“这是伺候了谁,被肏成这样?” 他嘴上嫌弃的不行,却还是入了进去。 尚依娇嗔:“那日司小公子非要奴儿伺候,奴儿是不想被司小公子折磨的太狠才动了损招,桓郎可要替奴儿求情啊,奴儿舍不得桓郎。” 不知桓南听没听见,答非所问地说道:“确实没从前好了。” “桓郎以为奴儿和瑶姑娘谁更好?” “自然是瑶姑娘更好。” 时锦瑶那丫头只伺候过谢珵,这个尚依都不知伺候了多少人,谁好谁不好自是一眼见分晓。 尚依佯装生气,“这才多久桓郎就变心了。” 桓南笑说:“日后少招惹瑶姑娘,哪日若是谢珵发火了,本公子可保不住你。” “桓郎若是肯为我赎身,我定然不会再惹事。” 尚依眨巴着眼睛看着桓南,只等来桓南一句:“下次吧。” 桓南这句话不知说过多少次,只是龙亢桓氏家风极严,桓南至今都未有通房侍妾,要不也不至于整日游走风月之地图个逍遥。 - 时锦瑶回到含烟阁时,谢珵正百无聊赖的赏景,他一脚踩在窗台上,一脚径直垂落在地,真像个大爷。 “世子爷。” 时锦瑶走上前,步子都快了几分。 谢珵眉梢微挑看向时锦瑶,“伺候旁人好还是伺候本世子好?” “自然是伺候世子爷更好。”时锦瑶顿了顿道:“小国舅只是听曲儿的,并未……” 谢珵听至此处来了兴趣,他起身揽住时锦瑶的后腰,笑问:“说下去,并未什么?” 时锦瑶的小手抚上谢珵的腰封,她低头感受着谢珵的鼻息,似是难以启齿地说了声:“并未有过交欢。” 谢珵挑起时锦瑶的下巴,“你还想跟他有交欢?” 时锦瑶怯生生道:“并未。” 话音落地,二人只听见“啪嗒”一声响,谢珵笑说:“几日不见,手法这般熟稔了,若说没有伺候过旁人本世子都不信。” “瑶瑶是问凤娘的,除了今日去给小国舅弹琴,平日都是等着世子爷的。” 谢珵不语,他自是知晓司以然的,若司以然是司钧那种秉性,今日他怕是要冲进铃兰阁将这丫头给抢出来,这丫头浑身娇软,说话也软软的,他还没玩够呢,怎么能让旁人给糟蹋了。 “就你那琴艺司以然没嫌弃?” 时锦瑶“嗯”了一声,“并未。” 谢珵多瞧了眼时锦瑶,算起来也没多久,这丫头好像没有从前那般怕了。 时锦瑶主动上前投怀送抱,谢珵打趣道:“这也是凤娘教的?” 第14章 时锦瑶红了脸,别过脸不语。 谢珵抱着她坐在自己身上,眉眼带着笑意,“日后只能本世子亲自教,任何人都不得教你,可知怎么给管事说?” 时锦瑶双手撑着,点了点头。 “怎么,不习惯?” 时锦瑶支支吾吾道:“有、有点。” 谢珵翻过身,这种事还是得他自己来。 他照常将腰封覆在时锦瑶的眼睛上,“这样可好?” 时锦瑶“嗯”了声,谢珵待她好,她也愿意听谢珵的话,不忤逆他。 谢珵附在她的耳边低声:“怎么就招惹了尚依,你就不怕她哪日真的将你送到司钧的榻上?” 上次玉佩的事情谢珵就瞧出来尚依和时锦瑶不对付,一直没顾上问,他就大意了下,险些让人将他身下的姑娘送给别人去玩,他想想就来气,心里堵得慌。 时锦瑶倏地瑟缩了一下,谢珵倒吸一口凉气,“你做什么,弄疼本世子了知不知道?” 时锦瑶本就怕得很,被谢珵这样一凶更加不敢说话,连带着扶着谢珵胳膊的小手都在发抖。 谢珵鼻息略沉,“那日怕吗?” 时锦瑶小心翼翼道:“怕。” 谢珵沉默许久,倏地将时锦瑶拉起来,让她双手扶着床头,他从后面环住她的身子,在她耳边低声:“上次你说凤娘带你旁观过,你被吓哭了,本世子想着还是得让你旁观一下才能知道本世子对你到底有多温柔。” “过些日子本世子就带你好好去瞧瞧。” 时锦瑶的小手紧攥床头的横条,谢珵这次竟然用后|入的法子待她,她好难受。 - 数日后,司以然正准备出府,司钧恰好也要出去,他见着司以然神情变了变,上前行礼,“二哥。” 司以然“嗯”了一声,按照往常,兄弟二人就该各奔东西的,今日司以然却多问了一句,“这么着急要去做什么?” 司钧抬手蹭了蹭鼻尖,“有点事,出去一下。” 司以然睥睨他一眼,“那你去吧。” 司钧忙不迭地出了府,司以然是嫡子,又有兵权,在府里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人,他一个庶出,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个人。 司钧走远后,司以然摘下随身玉佩递给林川,“将这个送去含烟阁。” 林川迟迟未接,“主子,这是皇后娘娘赏的,韩府小姐惦记很久了呢,您若是将这东西送给一个风尘姑娘,免不了落人口实。” “既是赏赐,那便是本公子的东西,韩娆算什么。” 那日林川无意间说的话倒是提醒了他,司钧是个死性不改的人,一次没得逞必然还会去第二次,他不能次次都及时出现,唯有将自己的信物放在那丫头身上,方能护她周全,司钧就算再好色,也该掂量着那块玉佩的分量才是。 司以然都这样说了,林川只能照着做,他接过玉佩送去了教坊司。 - 路上,司钧的随从不安道:“公子,咱们今日真的要去找瑶姑娘啊?” 司钧不以为意,“自然。” 他昨晚莫名其妙收到一张字条,字条上说今日他去教坊司定会见到瑶姑娘,他可是惦记那个姑娘很久了,今日一大早就巴巴地出门着急去见她。 - 林川前脚刚走,后脚谢珵就来了,时锦瑶忙收起手中的玉佩朝着谢珵走去,“世子爷。” 谢珵收起折扇揽着时锦瑶的小腰,“是知晓本世子今日会来,特地守着的?” 时锦瑶未语,只摇了摇头。她见谢珵眉眼处有些不悦连忙道:“许是瑶瑶同世子爷有缘,方才一出屋子就瞧见了世子爷。” 这话谢珵还是很受用的,他咬着时锦瑶的耳朵柔声:“记得本世子上次说的什么吗?” 时锦瑶瞬间红了脸,谢珵笑了笑,揽着时锦瑶朝着含烟阁走去。 - 不多时,屋外响起昌辰的声音,“主子,人到了。” 时锦瑶不明所以地看了眼谢珵,谢珵淡然一笑,“知道了。” “瑶瑶,凤娘从前没经验才会把你吓哭,今儿小爷带你去瞧瞧。” 谢珵是第一次这般唤她,时锦瑶有些不习惯,她的小手不安的抓着自己的衣角,“世子爷,我不想去。” 谢珵勾了勾唇角,并未言语。总归他今日心情好,也不愿跟这个小梅花鹿计较太多,好生哄着她便是。 - 清月阁,尚依笑着走进屋子,方才有人说桓南来了,正在清月阁等她呢,她虽疑惑桓南这次为何不直接去木春阁,但也未曾多想,只当是清月阁得他心意,尚依出门时还特地打扮一番,三步一回头地问丫鬟好看吗? “桓郎,依依来了。” 尚依话音方落才瞧见屋内的人,她猛地一个激灵,转身就想跑,奈何屋外不知被谁锁了门,屋内的司钧见到尚依笑的愈发开心。 若说时锦瑶是个娇软美人,可望不可得,那尚依就是个泼辣美人,让他更有征服欲,上次他同尚依交欢完之后想念了好些日子,后来的那几个没有一个能让他满意的。 “依姑娘,快过来让爷好好疼疼。” 尚依靠着雕花门扇恐惧地看着司钧,司钧上前,抵着雕花门扇就将尚依亲了个便,尚依只觉心里恶心,却又无法反抗。 不多时,司钧便抱着尚依走进内室,他笑说:“今日原本是为瑶姑娘来的,既然依姑娘先来了,那爷今日就好好疼疼你们二人。” 片刻,谢珵带着时锦瑶走进清月阁,内室的声音隐约传来,时锦瑶的心七上八下的,她怕谢珵将她丢在这里,她怕司钧碰她。 谢珵兴意正浓,慵懒地坐在太师椅上摇着折扇,唇角还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 他今日可不是带着时锦瑶旁观的,这种东西用的着旁观吗,时锦瑶想知道什么他都能教。他今日带着时锦瑶过来,就是来给她解气的,毕竟时锦瑶现在还算他谢珵的人,谁都动不得。 透过珠帘,时锦瑶隐约瞧见司钧用了那日谢珵的法子,只是下手许是比谢珵重些,尚依的叫声伴随着求饶声传出内室,时锦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若不是谢珵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兴许她早已瘫坐在地上了。 谢珵附耳柔声:“本世子待你可温柔?” 时锦瑶闭了闭眼,强装淡定地“嗯”了一声。 尚依的求饶声还在继续,时锦瑶恨不得将自己的耳朵捂起来一丁点的声音也不想听见。 “这才哪到哪呀,瑶瑶怎么这般不禁吓?” 第15章 时锦瑶的小手紧攥谢珵的宽袖衫,“世、世子爷,瑶瑶保证听话,瑶瑶不想看了好不好?” 凤娘给她说过,来教坊司的公子只图潇洒快活,有时应付不来时做小伏低才是上上策。 谢珵笑了笑,“本世子只是让你看看,又没对你用这种手段。” 司钧的有些手段确实让谢珵不耻,就比如他对姑娘总喜欢用强的,那种越不愿意的,他越要强求,或者就是他在屋里用助|情的香料,就图一时快活,诸如等等,谢珵都瞧不上,亦不会用。 就如同今日,他并未给二人下药,只是用了各自的名义罢了。 谢珵强迫时锦瑶看向内室,此刻时锦瑶隐约看见尚依有气无力的瘫在床榻上,司钧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声音呢,本公子最不喜死人般的姑娘在榻上了。”他说着话起身拿了窗边的烛台走到床榻边,将蜡油一滴一滴地滴在尚依的身上,尚依疼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惨叫声不绝于耳。 时锦瑶看着都觉得疼,她的手下意识地攥紧谢珵的衣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时锦瑶清楚地瞧见司钧拽了尚依的头发,强迫她仰头用口,时锦瑶倏地将头藏进谢珵的颈窝,谢珵慵懒地笑了笑,抬手捏了捏她的后颈。 “世子爷,瑶瑶不想看了好不好,瑶瑶想回去,瑶瑶不想伺候旁人的。” 谢珵柔声:“本世子对你可好?” “好。” 内室的尚依迷迷糊糊瞧见一个暗紫色衣角,整个兰陵城常穿暗紫色衣裳的人只有谢世子,身旁的姑娘除了时锦瑶她再想不到旁人。 尚依如梦初醒,今日这一切都是谢珵安排好的,怪不得那日谢珵只说了一个“行”,还笑的意味深长,她还真的以为谢珵就此揭过,谢珵终究还是从前的谢珵,从未变过。 末了,谢珵乏了,原想带着时锦瑶回含烟阁,时锦瑶却吓得走不动路,谢珵无奈,将她打横抱起离开了清月阁。 - 含烟阁,谢珵将时锦瑶放在床榻上,自顾自地褪去衣衫躺在时锦瑶的身旁。 时锦瑶跪坐在床榻上,紧张地看着谢珵,后来发现谢珵是真的乏了,回来后没有碰她的意思,只是静静地躺在这里。 正当时锦瑶松了口气时,谢珵将手中的扇子扔到时锦瑶面前,“扇风。” 此时正值盛夏,含烟阁内没有冰鉴,屋内又闷又热,谢珵有些不习惯。 时锦瑶立马提起心,颤巍巍地拿起折扇为他扇风,谢珵的玄金折扇光滑细腻,扇骨也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整个扇子上带着淡淡的香料味儿,这种味道时锦瑶曾闻到过,只是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 “你怎么还住在二楼?” 时锦瑶的思绪被谢珵打断,手中的扇子险些掉在谢珵的身上。 谢珵这话问的没头没尾的,时锦瑶声如蚊呐:“瑶瑶一直住在二楼。” 谢珵鼻息略沉,他翻了个身不言不语,他真是问了个寂寞,她来这么久难道就不知道三楼屋子环境好吗,笨死算了。 谢珵不说话,时锦瑶的心里略微有些怕,她不明白今日谢珵是何意,若是只单单为了旁观也就罢了,若是日后她也要伺候司钧该当如何? 时锦瑶试探性问道:“世子爷,您日后会常来吗?” 谢珵只“嗯”了一声便不再搭理她,时锦瑶见谢珵不愿多说,后面的话她也未继续问下去。 - 待谢珵醒后,时锦瑶正躺在他的身边熟睡,谢珵抽了抽唇角,让她扇风她也能睡着,还让他热醒来。 谢珵单手支颐,静静地看了会时锦瑶,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认真看她。 时锦瑶生的娇小,躺在他的身边也只是小小一团,无端让人生出怜惜感。 谢珵下意识地抬手捏了下她的脸蛋,本想着将她折腾起来为他更衣,可时锦瑶却“哼唧”了一声,还在谢珵的寝衣上蹭了蹭。 谢珵失笑,低声:“还未有人在本世子的榻上酣睡过,你这妮子倒是胆子大。” 他游走风月之地已久,头一回见着如此有意思的姑娘,一时间心情大好。 谢珵准备起身时,恰好瞧见一串黄色流苏顺着时锦瑶的衣袖掉出来,谢珵将那流苏拉出来,看着流苏上带着的玉佩时瞳眸微动。 他记得这块玉佩还是当年司以然剿匪归来后皇后娘娘当着众人的面赏赐的,这是那一年从西域进贡来的,一年只产一块,当时在后宫中掀起了不小波澜,皇后娘娘仅仅赏赐了一块玉佩就能瞧得出皇后娘娘对司家这位嫡子有多看重。 圣上当时也知晓,并未说什么,算是默许了这赏赐,自那以后司以然便将此物带在身上从不离身,故而旁人见他不称他为司统领,而是尊称一声小国舅。 谢珵本想将此物拿走,他的女孩身上怎么能有旁人的东西,但他转而又想起来司钧,许是司以然也怕司钧再来,才将此物留给了时锦瑶。 谢珵“嗬”了一声,“才伺候了一次就让人为你倾心,你究竟有多会勾人?” 他将玉佩放在枕边,起身离开含烟阁。 - 时锦瑶再次醒来时,是傍晚丫鬟进来掌灯,灯火晃眼她才醒来的。 她半撑着身子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谢珵何时走的她不知道,床榻边连残留的余温都所剩无几,想来是有些时辰了。 时锦瑶只觉得手指酸疼,她低头一看才发现她是握着谢珵的扇子睡的。 “世子爷可曾走了?” 那丫鬟笑说:“谢世子早都走了呢,瑶姑娘可是有事?” 时锦瑶微微摇头。 凤娘此时带了不少婢子小厮走进来,“将这些东西原模原样的搬去碧落阁。” 时锦瑶起身迎上去不明所以道:“凤娘,为何要搬我屋子里的东西?” 今日谢珵临走时专程吩咐凤娘,日后让时锦瑶住在三楼碧落阁。 碧落阁可是比木春阁都要惹人眼馋的,碧波荡漾,日影西斜,最是安静,不仅如此,碧落阁窗外的景色甚是宜人,光是站在窗边就能让人赏心悦目。 谢珵当时可没那么好的耐心,他的原话是:本世子的五十万两黄金在教坊司不管用是不是? 教坊司的三楼是要这些主子砸银子才能上去住的,凤娘当时还以为这位谢小爷只是一时兴起,并非长情之人,并未将时锦瑶搬上去,谁知竟被这时锦瑶给绊住了,后来也忘了这件事儿了。 时锦瑶听的木然,凤娘却拍着她的手背笑的合不拢嘴,“嬷嬷今日可是高兴了呢,瑶瑶你可千万要好生侍候谢世子,切莫让谢世子失望呀。” 可时锦瑶并未被眼下的荣宠迷了心,她一想到今日谢珵带他去看的场景她就浑身难受,她怕日后谢珵也那般待她,更怕眼前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空欢喜一场。 凤娘也为仔细关注时锦瑶的反常,直到丫鬟送来谢珵的玄金折扇时凤娘眼前一亮,“瑶瑶,这可是谢世子的东西,你怎么能私自留下呢?” “世子爷走的时候忘拿了。” 时锦瑶如实说,凤娘叮嘱:“世子爷下次来的时候记得要还给他。” 这把玄金折扇自圣上赏赐下来之后,谢珵就带在身上从未离过身,今日将这么重要的东西落下了,肯定过一会儿就会来拿的。 - 几日后,谢珵三人相聚浮梦居,浮梦居的头牌步枝姑娘抱着琵琶走进雅间,她笑看一眼谢珵径直走到一旁坐下拨弄琵琶。 矮几边的姑娘为三人斟酒调香,烟雾缭绕,人影绰约。 几杯酒过后,桓南看了眼谢珵,“君执,今儿怎么没见你带扇子?” 谢珵摩挲酒盏笑了笑,“前些日子捡到一只小梅花鹿,后来再去看那只梅花鹿时不小心掉在它的爪子里了,没能抢过来,想着过几日它玩够了也能还给我了。” “什么样的小梅花鹿竟能抢了你的扇子,我倒是好奇的很呢。”王琛说着话,指尖有意无意地扫过身旁斟酒姑娘的玉|团。 “就是一只很怕人的小梅花鹿。” 桓南眉眼含笑,如沐春风,“君执怕不止丢了扇子,连带着心也丢给那只小梅花鹿了。” 谢珵眉梢微挑,他自认为只是自己的新鲜感还未过,最近确实去教坊司勤了些。 桓南继续道:“从前你一来浮梦居准是要步枝姑娘斟酒沏茶,这几次竟然让步枝姑娘弹曲儿去了,这还不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谢珵神情微怔,从前他倒是从未注意过自己还有这习惯,这突然让人拿到明面上来说倒有些让他下不来台的意思。 谢珵往后靠了靠,笑道:“小爷我一向如此,并非长情之人。” 这话既是给自己解围,又是告诉步枝,不要将心死留在他的身上,不值得。 步枝听出谢珵言外之意,她红着眼垂眸看着拨动的琴弦。 等她再次抬头时,谢珵已经走到雅间门口了,步枝起身追了两步也没能追上谢珵。 桓南却漫不经心地说道:“别追了,世子爷的心早飞了。” - 这日,司钧果然又来了,他轻车熟路的走到含烟阁,却发现含烟阁内住的是个眼生的姑娘,他关了门随手拉了一个婢女问道:“瑶姑娘呢?” 第16章 这婢子胆小,她只想赶紧逃离司钧的眼皮子底下,“瑶、瑶姑娘在碧落阁。” - 碧落阁,时锦瑶正趴在窗边赏景,司钧推开门瞧见时锦瑶,笑的心花怒放,“瑶瑶,爷今日终于见到你了。” 时锦瑶全身的汗毛竖起,她现在看见司钧就想起来那日见到的场景,后来她听丫鬟私下里说,那日尚依是被人抬回木春阁的,整个人都被司钧折磨的不成人样,一点意识都没有了,这些日子她也未曾见到尚依,想来还是下不来榻。 “瑶瑶,今日不会再有人打扰我们了。” 碧落阁周围鲜少有人路过,最是安静,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最后才会被人注意到,正因如此,司钧别提有多高兴了。 时锦瑶起身靠着窗边不知该如何,司钧伸手去拽时锦瑶,时锦瑶躲了一下,司钧还是拉住了她的衣袖,时锦瑶使劲拽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一块玉佩顺着她的衣袖掉落。 司钧看着地上的玉佩眉头皱了下,他弯腰捡起玉佩拿在手里摩挲,司钧勾起唇角,“司以然连这个都敢给你,你还拿的这么心安理然?” 时锦瑶不明所以地看着司钧,那双眸子清澈见底又无辜至极。 “还真是个不错的护身符,本公子都不敢对你如何了。” 司钧拿着玉佩看了眼时锦瑶转身离去。 - 暮色将晚。司以然下值归府,才走进府门就瞧见司钧吊儿郎当地坐在红漆游廊下兴致缺缺地看着他。 司以然只当未看见转身离去,司钧大步跟上,“二哥。” “何事?”司以然微微侧脸。 司钧将手中的玉佩放在司以然眼前,“今儿小弟出去玩,见着这块玉佩,看着眼熟,仔细一想才想起原来是二哥的,小弟就给你带回来了。” 司以然瞳眸微动,伸手去抢,司钧倏地收回手,“二哥不好奇小弟是在哪里见着的?” 司以然别过脸不语,司钧笑道:“教坊司的姑娘手脚这般不干净,不如废了一了百了。” 司以然这次出声,“这是我给她的,你有问题?” 司钧“啧啧”两声,“若是小弟将这件事情告诉爹,二哥以为……” 司以然算是看出来了,司钧今日就是用这个玉佩来讹诈他的,要是他不放点血,司钧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可能还会牵连他受罚。 “说吧,想要什么?” 司钧笑了笑,“小弟我喝花酒,没银子。” “一百两。” 司钧闻言面露嫌弃,“教坊司的姑娘一个比一个贵,一百两虽多却干不了什么。” 司以然看向司钧,似是在问他需要多少,司钧伸出一根手指,“至少一千两。” 司以然咬牙道了声“好”才带着自己的玉佩离开。 司钧看着司以然吃瘪离去的背影心情大好,竟然靠着瑶姑娘大赚一笔,不亏。 - 几日后,谢珵在府里闷得慌才想起他的扇子还在时锦瑶的手里,谢珵眉眼含笑命昌辰备步撵,兴致大起地朝着教坊司走去。 他走进教坊司轻车熟路的走进含烟阁,却发现含烟阁内住的并非时锦瑶,谢珵连忙转身,他拍了把脑门,许久不来教坊司,都忘了他上次让凤娘将时锦瑶换去碧落阁了。 - 碧落阁内,时锦瑶听着门扇被人推开,她倏地回头,原以为是司钧又来了,没想到这次来的竟然是谢珵,这令她有些意外。 这些日子她还在想,司钧将小国舅送来的东西带走了,若是日后司钧再来,她该当如何? “世子爷。” 时锦瑶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谢珵“嗯”了声上前揽住她的腰身,“怎这样紧张?” 方才他进门时这妮子分明很害怕,直到看见他时才收起了那份恐惧,想来这些日子又在教坊司受了委屈。 “谁欺负你了,说来听听。” 时锦瑶倚靠着谢珵沉默不语,小手不安分地解开了谢珵的腰封。 谢珵眉眼含笑,柔声:“想了?” 时锦瑶“嗯”了一声,这种行径让她羞愧难当。 谢珵握住时锦瑶的手笑说:“真是个浪|货,才教了你几次就什么都悟出来了。” 时锦瑶被谢珵的话羞红脸,她低头强忍泪水不知该如何。 谢珵笑了声,将时锦瑶打横抱起走向床榻,多日不见他也想了。 - 谢珵见时锦瑶眼眶泛红,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泪花。 “本世子的话你怎么总是不放在心上?” 时锦瑶咬着下唇不语,双腿还下意识地拢了拢。 谢珵目光下移,“躲什么?” “没、没有。” 谢珵向来是蛮横的,从不顾及时锦瑶的感受。 许久,他鼻息微重,“说说,方才哭什么?” 时锦瑶不语,谢珵方才的话真是令她难受,可她若是告诉了谢珵,谢珵指不定如何挖苦她呢。 “那本世子猜猜?”谢珵看了眼时锦瑶,“可是被人欺负了?” 时锦瑶倏然看向谢珵,谢珵笑道:“谁?尚依还是司钧?” 谢珵问完这话就后悔了,尚依怕是还下不来榻呢。 “司钧又来了?” 时锦瑶猛地一个激灵,她别过脸“嗯”了一声。 “司以然不染女色的人都愿意护着你,司钧还能把你如何?”谢珵不屑地笑了声,好像时锦瑶出现在兰陵城之后所有人都想跟他抢人。 时锦瑶那日醒来看见枕边的玉佩,原以为的丫鬟放的,现在听谢珵这样说,想来定然是他放的。 “司小公子拿走了小国舅的玉佩。” 谢珵翻身将时锦瑶放在自己身上,时锦瑶双腿蜷缩,她皱了皱眉头,她很难受。 谢珵双手枕在脑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时锦瑶,“怎么,现在觉得本世子待你好了,不想再去伺候旁人了?” 时锦瑶的心事被谢珵一语道破,她在谢珵的身上蹭了蹭,附身趴在他的胸膛,小声唤道:“世子爷。” 谢珵心中泛起柔软,伸手抚摸她的脊背,轻嗅她身上的香味,时锦瑶身上的兰香沁人心骨,让人念念不忘。 片刻后,谢珵只觉得胸膛处一片温润感,他扶起时锦瑶的脸,时锦瑶早已哭的泣不成声。 谢珵怔了怔,“这是怎么了,从前肏的那般狠也不见你落泪,今儿小爷还什么都没干呢。” 时锦瑶哽咽着,“世子、世子爷,瑶瑶只想伺候你一人。” “瑶瑶害怕。” 时锦瑶哭的梨花带雨,谢珵挖苦的话竟无法说出口。 他拍着时锦瑶的脊背柔声:“别怕,日后我常来,可好?” 时锦瑶带着鼻音“嗯”了一声,末了还叮嘱道:“世子爷可切莫忘记了。” 谢珵“嗯”了一声,也不知他记没记下。 不等时锦瑶高兴,谢珵不冷不热地说了声:“别乱动,掉出去了。” 时锦瑶神情微变,红了脸。她扶着谢珵坐起来,蜷缩着腿,低着头沉默不语。 谢珵枕着双手看了眼她那处,“那样小,真是难入的很。” 时锦瑶听着谢珵的荤话,小脸都略微有些烫,身下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谢珵闭了闭眼,心跳都漏了一拍,他起身揽住时锦瑶,“小爷今日原想着温柔待你,你怎么这么会勾人,勾的小爷我浑身难受。” 时锦瑶别过脸,不敢直视谢珵,“瑶瑶没有。” “个浪|货,就想小爷肏你是不是?” 谢珵说什么就是什么,时锦瑶也不知自己如何招惹了这位世子爷,怎的变脸比变天还快。 不多时她便开始求饶,求着谢珵轻些,温柔些。 谢珵累了,够了,便也饶过了时锦瑶,“就连求饶都说的这么勾人,让小爷我欲罢不能。” 时锦瑶软搭搭的趴在谢珵的胸膛,谢珵的手轻抚时锦瑶的脊背,二人皆沉默不语。 片刻后,时锦瑶虚弱道:“世子爷,您今日说话算数吗?” 谢珵笑了下,他向来喜欢哄骗姑娘,唯独对时锦瑶他不想骗她。她心地干净纯洁,周身带着婴儿的懵懂,他骗她于心不忍。 “算,男人哪有不沉迷温柔乡的。”谢珵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时锦瑶听着谢珵睡着,轻声离开碧落阁。 - 谢珵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他皱了下眉头,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缺点什么。 他起身,言语不悦道:“昌辰,更衣。” 昌辰躬身进来,低头忙着给谢珵更衣,他家主子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呼吸都是一种错。 昌辰给谢珵系好腰封后,谢珵不悦道:“她人呢?” 昌辰躬身:“您睡了瑶姑娘就离开了。” 谢珵鼻息略沉,什么毛病,每次都是他睡着了她不见了,谢珵冷着脸离开了教坊司。 凤娘从外面回来,原想着跟谢珵行礼问安的,谁知谢珵竟看都没看她一眼,沉着脸不悦离去。 - 箐雅阁,凤娘将买来的点心放在桌上,“来尝尝,城北的李记铺子,排了很久的长队呢。” 时锦瑶起身走来,凤娘常去城北的李记糕点铺,没回都能买些不一样口味的糕点,可她也想出去转转。 “凤娘,下次也带我出去转转好不好?” 凤娘点了点时锦瑶的额头,“你这丫头,整日就想着出去,今日我瞧着谢世子阴着脸离开了,你是不是又惹他不高兴了?” 时锦瑶腮帮子鼓鼓的,她握着手里的点心摇头,凤娘将茶盏推到她的面前,她喝了口水说道:“我都是按照凤娘你说的,世子爷睡着就出来了,今日他睡前心情分明挺好的。” 凤娘也未做他想,又给时锦瑶叮嘱一番才摇着团扇起身离去。 不多时,屋外丫鬟道:“瑶姑娘,竹姑娘让您过去一下。” “来了。” 第17章 “阿竹,你找我何事啊?” 万竹凭栏而倚,她朝着一个方向努了努嘴,时锦瑶看去,另一头,尚依正站在木春阁门口拦着婢子小厮不让拿东西。 “尚依怎么了?” 万竹一手遮住嘴附在时锦瑶的耳边低声:“听说尚依那处被那位司小公子弄坏了,嬷嬷觉得她没用了,让她搬去二楼西边的屋子。” 时锦瑶看了眼二楼西边的屋子,从前她听凤娘说,二楼西边屋子住着的都是不中用的姑娘,嬷嬷也不会让她们去伺候贵公子,挣得钱也少,最难受的就是西边的屋子里住很多人,就算有人点你,你也只能将人带回西边的屋子,有时候许多公子在屋子里换着来,什么样的场面都有,最是见不得光了。 万竹见时锦瑶出神,她胳膊肘碰了碰她,“瑶瑶,你在想什么?” 时锦瑶思绪回笼,她牵着万竹的手,“阿竹,你可知二楼的西边屋子是何模样?” 万竹懵懂的摇摇头,她没有时锦瑶的好运气,一来就有人带着,她自进入教坊司以来就只身一人摸爬滚打,结识时锦瑶之后日子才堪堪过得好了些。 “阿竹,以后你应付不来的人千万不要逞强,二楼的西边屋子真的不是人住的。” 万竹见时锦瑶这般紧张,不用问也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二人刚说完,尚依就恶狠狠地朝着二人走来,时锦瑶迎着她的目光,虽有所畏惧,但已然不似从前那般。 尚依咬着后槽牙道:“时锦瑶,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万竹双手叉腰,“分明是你先害我们家瑶瑶在先的,活该被世子爷惩罚。” 万竹将谢珵搬出来,尚依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她瞪了眼时锦瑶不情愿地朝着二楼走去。 尚依走后,时锦瑶歪头,“阿竹,你怎么知道是世子爷?” 万竹在时锦瑶耳边笑说:“不光我知道,整个教坊司的姐妹都知道世子爷宠你,就尚依这个没眼色的,非要跟你过不去。” “瑶瑶长得这么好看,能得世子爷青眼也是必然。” 时锦瑶被万竹羞红了脸,“阿竹!” “我没说错啊,世子爷宠你是好事啊,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教坊司里能得一人庇佑才是幸事。” 二人正说着谢珵,教坊司一楼响起一片请安声,“见过信王殿下。” 信王宋焱生的豹头环眼,墨发高束,不怒自威。 他“嗯”了一声环视一眼,“本王不在的几个月都没来新姑娘?” 他的声音也带着些许雄厚,令人闻之胆颤。 嬷嬷连忙走来,凤娘也笑盈盈地迎上去。 二楼万竹低声:“前些日子就听旁的姑娘说信王要回来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信王是何人?”时锦瑶未与旁人打过交道,自是不知这位信王。 万竹微微摇头,“我也只听了一点,具体也不是很清楚。” 信王宋焱是今上最大的儿子,因其是宫女所出,身份低微,一直不得今上宠爱,只是他自己争气,三年前平了岭南的一场战乱,用这个功绩向今上讨得一个王爷的身份,众皇子中也就他一个被封了王。 时锦瑶似懂非懂地点头,万竹继续道:“只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听信王道:“瑶姑娘呢?” 时锦瑶倏地打了个激灵,怯生生地看向一楼,凤娘使了个眼色,她忙提起裙摆走下楼梯行礼问安。 万竹抬了下手,她是想说听闻信王脾气不好,可得悠着点。 信王看着时锦瑶的姿色,笑意更甚,“本王就要她了。” 尚依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时锦瑶,她听闻谢珵刚走一会儿,心情还不大好的样子,她就不信时锦瑶伺候完旁人谢珵还能要她。 凤娘强笑,“好好好。” 她看了眼时锦瑶红唇动了动,时锦瑶不情不愿地带着信王朝着碧落阁走去。 - 南宁王府,谢珵才走下步撵,宋扬就从不远处打马而来,他翻身下马,“君执,今日……” 宋扬的话还未说完,广飞急匆匆跑来在谢珵耳边低语一番,谢珵神情微凛,他收起折扇强了宋扬的马,“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谢珵似一阵疾风般没了踪影,宋扬不禁抽了下唇角,好像他每次来找谢珵的时候,谢珵总是有急事。 - 碧落阁,时锦瑶磨磨唧唧地为信王宽衣解带。 信王似是没了耐心,“平时你也是这般伺候人的?” 时锦瑶轻轻“嗯”了一声。 信王没好气地拂开时锦瑶的手,“本王自己来。” 时锦瑶紧张地看了眼门口,方才凤娘说她会命人去请谢世子,让她拖着信王,现在这种情况明显就是拖不住了呀。 待时锦瑶回过神,信王只穿了一条亵裤站在她的面前,“本王瞧着你不会伺候人,是从没伺候过旁人吗?” 时锦瑶轻声道:“没。” 信王一把将时锦瑶拉过按在床榻上,蛮横地去撕时锦瑶的衣裳,时锦瑶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小声唤道:“殿下。” - 教坊司外一阵马鸣声划过天际。 谢珵大步走上三楼碧落阁,一脚将门踹开,入目便是时锦瑶被人强压在身下,香肩半露,眼含秋波,娇弱无助。 信王回头怒吼:“滚出去!” 说完他才瞧清楚来人是谢珵,他起身笑道:“谢世子也想同本王一起享受温柔乡吗?” 时锦瑶忙撑着身子坐起来将衣襟拉起,目光躲闪,似是不敢看谢珵。 谢珵冷哼一声,他走到床榻边朝着时锦瑶伸出手。 时锦瑶看着指骨分明的手指,小手颤巍巍地放在他的手掌心,谢珵轻轻一握,将时锦瑶的小手包在掌心。 谢珵看着时锦瑶,“这个温柔乡从来都是本世子的,信王殿下若是想要,可另寻他处,夺人所好,非君子所为。” 信王气的咬牙,可他也不能把谢珵如何,只能受了这个气。 谢珵眉梢微挑,“信王殿下还不走?若是被圣上知道你一回来就逛教坊司,你觉得圣上会如何看你?” 信王闷哼一声,他父皇待这个外甥比他这个亲儿子还要好,若是被他父皇知晓,还不知要如何罚他呢。 信王捡起衣衫转身愤恨离去。 - 是夜,凤娘端着石榴走进碧落阁,“谢世子命人送来的。” 时锦瑶红着眼握着凤娘的手,哽咽道:“凤娘,今天谢谢你。” 从前司钧再可怕也不像今日信王这般,若是今日谢珵再来晚一点,日后她在教坊司也会同旁人一样,伺候更多的人,她或许永远都离不开这个地方了。 “信王可不比司钧,司钧常年留连红粉地,身子早已不行了,信王只不过是偶尔才来,况且他又没有姬妾,他的身子骨强劲着呢。” “今日也亏的谢世子无事,若是他真的有事,你怕是逃不掉的。” 凤娘将石榴往时锦瑶面前推了推,时锦瑶正准备吃时,倏地问道:“今日信王怎就点了我?” 凤娘摇着团扇眉眼冰冷,今日凤娘和嬷嬷在信王身边打着圆场,尚依突然说了句:“不是有时锦瑶吗,整个教坊司她最美。” 尚依的话说的阴阳怪气,信王也不问凤娘,就问哪个是瑶姑娘,还偏要让时锦瑶去伺候,正从了尚依的心。 “谢世子那么宠你,怎的尚依还能欺负你,你就没给谢世子提过?” 时锦瑶怯生生地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说。” 凤娘无奈叹了口气,“你真是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凤娘附在时锦瑶的耳边低语一番,时锦瑶懵懂点头,最后只听凤娘说道:“你要是再不给谢世子说,以后有你哭鼻子的时候。” 今日信王走后,时锦瑶抱着谢珵哭的梨花带雨,谢珵轻拍她的后背,低低说了声:“别怕,没事了。” 直到时锦瑶不哭了,谢珵才离开碧落阁,方才又命人给时锦瑶和凤娘送来时令果蔬,谢珵也算是上心了。 - 次日,谢珵摇着扇子大步走进金万堂,金万堂的掌柜见着连忙迎上来,“世子爷,您今日怎有空来小的药铺了?” “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世子爷您要是不舒服还是趁早请宫里院判给您瞧瞧,小的这里不敢给您瞧啊。” 谢珵不悦地收起折扇,“你就不能盼点本世子的好?” 掌柜抬手擦了把额头的汗,“小的日日都在盼世子爷好呢。” 谢珵没功夫跟他继续闲扯,“本世子今天要买一味药。” 掌柜笑看谢珵,这可是个有钱的主儿呢,“世子爷请说。” 谢珵示意他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一番,掌柜神情微动,他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不行,这不行。” “世子爷,不是小的不帮你,你说这万一被圣上怪下来,小的脑袋不保呀。” “本世子做事何须你来承担了,金掌柜难不成是想这金万堂日后姓谢不成?” 掌柜犹豫一番,抻着脖子看了眼外面,又关上门,“世子爷跟小的来吧。” 第18章 几日后,时锦瑶和万竹正在三楼楼梯口聊天,谢珵三人不紧不慢地走进教坊司,时锦瑶见着谢珵时瞳眸动了动。 不等她迎上去,谢珵已然朝她走来,桓南在谢珵身旁笑道:“瑶姑娘身边的姑娘一个赛一个漂亮啊。” 王琛朝着时锦瑶的方向看了眼,笑说:“君执,这回你总不会跟我抢了吧?” 那姑娘看上去虽不及时锦瑶,但好歹也算是个美人,王琛怎愿错过。 谢珵摇着扇子道:“小爷我只要时锦瑶。” 不等王琛说话,桓南一手拦住王琛的去路,“这姑娘我先瞧见的。”言外之意,这姑娘他桓南要了。 “意蕴,不带你们这样欺负人的,怎么好看的姑娘都被你们挑走了。” 谢珵摇着扇子笑了笑,“你后院都满了,我和意蕴帮你分担你还不愿意啊。” 时锦瑶看着谢珵笑着走来,他眼角的朱砂痣衬的他风情万种,妩媚妖娆。 “你还愣着做什么?” 时锦瑶“噢”了一声,小手放在身后跟万竹做了个“再见”的动作,便跟着谢珵走进碧落阁。 桓南也上前揽着万竹的腰身看了眼王琛,笑着离开。 - 碧落阁,谢珵坐在床榻边拍了拍自己的腿,时锦瑶看了眼,乖巧地坐在他的腿上。 “那日的石榴可好吃?” 时锦瑶轻飘飘地说了声:“还行。” 谢珵唇角的笑意僵住,还行,真是白瞎他一番好心。 谢珵将时锦瑶按在身下,咬牙道:“本世子掐死你的心都有了。” 时锦瑶紧张地看着谢珵,“世子爷。” “本世子亲手给你剥的石榴,还催着人赶紧送来,生怕不好吃了,到你嘴里就是还行?” “真是浪费本世子的一片好心,就不该对你好。” 谢珵强扯开时锦瑶的衣衫,强横的云雨一番。 之后,时锦瑶依偎在谢珵的怀里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久久,时锦瑶仰头在他的喉结处亲了下。 谢珵醒了。 他垂眸看着时锦瑶无辜的眸子,丝毫生不起气来,“存心不想让我睡是吗?” 时锦瑶不语,谢珵声音慵懒,“还没够?” 时锦瑶摇摇头,在谢珵的身上蹭了下,声音略带委屈,“世子爷,瑶瑶是想一直伺候你的。” 谢珵“嗯”了声,又听时锦瑶道:“只是世子爷来教坊司总是宿在瑶瑶屋里,难免惹人心生不快,瑶瑶在教坊司的日子也不好过,世子爷可否疼惜些瑶瑶?” 这话是凤娘教她说的,欲拒还迎,谢珵心里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凤娘还说,若是谢珵不高兴了,说明他的心里是在乎的,就一定要将自己的处境说的可怜一点,可是她现在也看不出来谢珵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谢珵只说了声“知道了”又继续睡了,时锦瑶见他睡了,便不再自讨没趣,她起身捡起自己的衣裳轻声离开了碧落阁。 - 几日后,司以然来到教坊司又点了时锦瑶,时锦瑶已多日未见过司以然,已经有些记不清他究竟长得是何模样,只隐约记得他似清流如镜,不染尘埃,如玉中君子,心细如发。 时锦瑶走出屋子时,司以然的衣角正好扫过铃兰阁的屋门,她正低着头往前走,司钧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司钧痞里痞气地看了眼铃兰阁,“司以然就算再有能耐,也不会光明正大的袒护一个妓.子,小爷我迟早把你办了。” 言毕,司钧走了两步似是想到什么,又回头笑说:“还有,你也别指望谢珵,且不说小爷同谢珵不睦已久,眼下谢珵摊上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司钧笑了笑转身吊儿郎当离去。 时锦瑶不明所以地看着司钧离开,谢珵前两日还来了她这里,看上去也不像是有烦心事,况且他一个身份尊贵的世子爷能摊上什么大事。 “呦,瑶姑娘来了怎么不进去?”林川从铃兰阁退出来笑问时锦瑶。 时锦瑶回过神,温声细语道:“我也才到门口。” 时锦瑶心事重重地走进铃兰阁,司以然正襟危坐,他看了眼时锦瑶,并未言语。 - 皇宫,勤政殿 太医颤巍巍地跪了一片,崇安帝拂袖将龙案上的茶盏打落,水花四溅。 “你们就没有一个人能治好信王的吗?” 怒声回荡,殿内无人敢应声。 “祁石你说。” 跪在最前面的太医祁石,家中乃医药世家,世代从医。祁石颤巍巍道:“禀圣上,微臣尽力了。” “尽力尽力,那是朕的儿子,你们一句尽力就完了?” “日后他无法娶妻生子,惹人非议,岂不是有辱皇家颜面?!” 崇安帝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殿内的大臣纷纷道:“陛下息怒。” 崇安帝将面前的折子合起来扔到一边,“盛公公,谢珵人呢?” “奴才命人去请了,想来快到了。” 话音方落,殿外想起太监的声音,“谢世子您快请。” 崇安帝怒火减半,拂袖示意太医退下。 谢珵手握折扇躬身行礼后,“舅舅今日是想我了吗?” 崇安帝冷哼一声,“想你?你瞧瞧你把朕的儿子祸害成什么样了?” “那处不行,日后不举,终身孤寡呀。”崇安帝气的直拍龙案。 谢珵自顾自地坐在太师椅上,“舅舅生气什么,信王自己管不好,您外甥替他管教,让他长长记性。” 崇安帝看了眼谢珵,“你这小子,是对朕有意见不成?” “我哪敢呀,舅舅可是九五至尊呢,谁不得顺着您呀,就说那信王,仗着自己身上有几分功绩,就敢跟您叫板讨要赏赐,您给也给了,赏也赏了,能不能保得住就看他自己了呀。” 谢珵专捡着崇安帝的痛处戳,崇安帝本想着训斥谢珵的,反倒在他这里吃了哑巴亏,他真是拿这个外甥一点办法都没有。 谢珵打开折扇半遮脸笑看崇安帝,“舅舅不也头疼信王吗?” 崇安帝挑眉看了眼谢珵,他确实头疼信王,信王手里有兵,有封地,没有好的出身自己挣来了一切,想来手段也不小,信王这人就是宋扬的绊脚石,宋扬性子柔,日后免不了被他欺负,现在谢珵这样弄的,倒是少了不少麻烦,身患残疾必然无法继承大统,更难以服众。 崇安帝消了气,笑意浮上眉梢,“你小子,脑子比谁都灵光,就是不把心思放在正道上。” “我怎么没用在正道上了,世人拼死一生,不过是为了一口粮,我既能养的了我自己,干嘛不舒服的过一生呢。” 谢珵像个大爷一样坐在太师椅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崇安帝的老子呢。 “养活你自己?你名下的那些个庄子铺子可不止能养活你一人啊。” 谢珵的手顿了顿,他收起折扇起身,“那些东西不挣钱,给伙计发完月银我所剩无几,王府都要被我赔进去了。” 崇安帝但笑不语,旁的他不知道,就谢珵名下的那个香料铺子,可谓日进斗金呢,就连宫里的用香八成都出自谢珵的铺子里,也不知道他一天天哪里整来的这些东西。 “舅舅要是无事,我就先走了。” 崇安帝看着谢珵的背影,“给你个闲散的官职吧,省的你娘以后嘚嘚我没照顾好你。” 谢珵神情微凛,“等我娘醒了再说吧。” 言毕,他负手离去。 末了崇安帝还高呼一声:“少去烟花柳巷。”也不知道谢珵听没听见。 殿外,太后看着谢珵离去的背影笑着点点头,“这孩子,脑子比谁都聪明,就是贪玩 ,你瞧瞧,方才把崇安帝都说的没话了,做事之前借口都想好了。” 太后说着话笑了声。 方才听慈宁宫太监说崇安帝将谢珵传进宫里了,好像是谢珵怎么招惹了信王,太后担心崇安帝迁怒谢珵,大老远跑来,没成想竟是做了这样听墙角的事。 夏姑姑笑道:“怎么说世子都是在名利场长大的,做事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娘娘也不用太担心。” 太后笑着点头,转身又是一声叹息,“嘉儿要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好儿子,该有多高兴啊。” 夏姑姑亦垂眸,安抚道:“长公主会知道的,娘娘宽心些。” - 铃兰阁,司以然往后靠了靠,眉眼处带着些许柔情,“除了弹琴还会什么?” 时锦瑶低眉敛目,声音柔柔,“会调香。” 司以然颔首,“可读过书?” “会一点诗词。” 司以然笑了声,“倒是屈才了。” 时锦瑶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白衣胜雪,如山朗朗,好一个不染尘埃的少年郎。 司以然不似谢珵顽劣,不像司钧下流,更少了信王的凶悍,他独有一股贵公子的清流之气,又带着将帅的威仪只感。 时锦瑶好奇,这样的公子究竟是如何号令千军,那时的他又是何种模样? “银钱收好,等我下次来一起对诗词。”司以然唇角微翘,言谈温柔。 时锦瑶恍惚了一瞬,他的笑似是带着曙光,给她生的希望。 待时锦瑶回过神,只看见司以然白衣扫过门槛,不见了踪影。 - 楼下,司钧拦在司以然的面前笑说:“二哥,最近是应酬勤了还是被瑶姑娘勾走了心呀?” “跟你无关。” 言毕,司以然绕开司钧,还未走两步就听见司钧说道:“你可是司府的希望,若是爹知道……” 司以然闭了闭眼,“要多少银子?” “不多,就一千两。” 司以然怒目看向司钧,最后只道:“去程记钱庄挂账。” “得嘞,谢谢二哥。”司钧看着司以然离去的背影笑的下流无耻,他看了眼碧落阁,这妮子真是个摇钱树。 - 教坊司外,司以然弯腰上了马车,林川在外面碎碎念,“公子前不久才给了小公子一千两,现在又来威胁公子,真当公子是印钱的吗?” 司以然坐在马车里默不作声,这个瑶姑娘他确实瞧上了,那个司钧确实也是个麻烦。 马车四平八稳地朝着司府走去。 谢珵单手支颐坐在步撵上走来,睁眼便瞧见司以然的马车离去,他漫不经心地“嗬”了一声。 第19章 谢珵摇着扇子走进教坊司,昌辰在他身边小声:“主子,王爷还等您回府呢,您现在来教坊司逍遥不合适吧。” 今日宫里太监传唤谢珵时,南宁王恰好也在府里,他问了嘴发生了何事,小太监也不知道,他就是奉命传话的,南宁王还叮嘱谢珵,出宫一定要赶紧回府,谢珵也只是嘴上应下,做不做另当别论。 谢珵答非所问,“给桓南和王琛说了吗?” “说了说了,算着时间该来了。” 昌辰话音刚落,桓南和王琛二人并肩走来。 王琛笑说:“这么主动邀约,君执你是要将人让出来了吗?” “好呀,凭你本事。”不等王琛高兴,谢珵又补充了一句,“她只要心甘情愿,我自当没话说。” 王琛胸有成竹地笑了下,他自认为万花丛中过,花花皆采摘,还没有哪个姑娘不愿意伺候他的呢。 - 教坊司一楼,三人撩袍落座,如数的姑娘笑迎而来。 万竹和时锦瑶站在三楼听着一楼突然的热闹声,二人抻着脖子看向一楼。 时锦瑶瞧见谢珵时,神情微滞,所以谢珵从来都未曾在意过她? 时锦瑶的心里有些难受,“阿竹,你去找桓公子吧,我有些不舒服。” 万竹上次伺候过桓南之后给时锦瑶提起过,这位桓二公子对姑娘是相当温柔,堪比司以然待时锦瑶那般,柔情似水。 时锦瑶还叮嘱万竹,日后桓南若是来教坊司,自己要主动些,那位桓二公子看上去也是个好说话的,兴许就给万竹赎身了呢。 “瑶瑶,谢世子也来了呢。” 不等时锦瑶答话,王琛便高声道:“瑶姑娘呢?” 时锦瑶倏地一个激灵,她见谢珵并未抬头,凤娘此时也不在,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 万竹叹了口气,“瑶瑶你先别怕,总归谢世子在,多少有些往日的情分在。” 时锦瑶从不信留连红粉地的男人心里能有多少情分,她只知道这一次她躲不掉了。 - 时锦瑶硬着头皮跟着万竹走到一楼,即便到了三人身旁,时锦瑶也一直躲在万竹身后,万竹则是坐在桓南身旁,软搭搭的靠在桓南的身上,“桓二公子可想阿竹?” “想,自然想的不得了。” 王琛看着时锦瑶,笑的心满意足,谢珵不容易松口,他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瑶姑娘,今日世子爷可说了,无论怎样,今儿本公子都是你的榻上宾。” 时锦瑶倏地看向谢珵,谢珵头也未抬,还顺手接了旁的姑娘呈上的酒盏,时锦瑶红了眼。 “瑶姑娘,还不快过来让本公子疼疼。” 时锦瑶摇着头,起身便准备逃,王琛起身大步上前将时锦瑶拽回,“今儿世子爷在这你都敢不给面子?” 王琛走到谢珵身旁坐下,时锦瑶被强迫坐在谢珵和王琛中间,王琛挑起时锦瑶的下巴,将手中的酒灌进她的嘴里。 时锦瑶被呛得咳嗽,王琛笑了声,见时锦瑶不咳嗽了,王琛又端着酒盏勾起她的下巴,强行将酒水灌入时锦瑶的嘴里,时锦瑶双手推拒,王琛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 时锦瑶往后仰了下,险些栽过去,她一把拉住谢珵的衣角,谢珵举起酒盏的手顿了下,他微微侧目看了眼时锦瑶。 小姑娘确实不胜酒力,才一盏多一点的酒水,她的小脸就已经红扑扑的了,谢珵笑了声,他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你若是愿意伺候本公子,这酒水就作罢。” 时锦瑶头有点晕,她的手里还握着谢珵的衣角,她摇头抗拒,王琛的脾气上来了,他又端起酒水准备给时锦瑶灌,谢珵抬手打断他。 谢珵眉梢微挑,“她都说了不愿意,你用的手段也不光彩呀。” “你不是说只要她愿意吗?” 谢珵笑了声,“你的手段能见光吗?” 王琛无奈点点头,“行,我倒要看看你用了什么能见得光的手段。” 谢珵晃着手中的酒盏看了眼时锦瑶,“本世子的酒水你可愿喝?” 时锦瑶恐惧的点头,谢珵唇角勾起笑了笑,他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后又一把将时锦瑶拉至自己面前,将口中的酒水渡给她。 四周的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静静看着他们,王琛都被谢珵的此番举动惊呆了,谢珵何时主动亲过姑娘,更何况还是嘴。 谢珵看着时锦瑶半醉的模样,心满意足的勾起唇角。他将时锦瑶揽入怀中,眉梢微挑,“可算见得光?” 王琛回过神,“那什么,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时锦瑶软搭搭地靠在谢珵的肩头,小手还紧攥着谢珵的衣角,小模样害怕极了。 谢珵冷眼看了下时锦瑶,端起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 谢珵将时锦瑶放在床榻上准备离开时,时锦瑶的手依旧未松手,谢珵鼻息微重,他本想强行将她的手掰开,可当他握住时锦瑶的手才发现小姑娘的手原来这样小,谢珵心生怜悯,就此作罢。 他躺在时锦瑶身旁轻轻拥住她,还柔声:“我不走,可以松手了吗?” 时锦瑶在谢珵的身上蹭了蹭,依旧未松手。 谢珵轻叹一口气,“究竟是谁伺候谁啊。” - 待时锦瑶醒来时,已至深夜,她揉着头动了下,才发现身旁躺着一个人。 时锦瑶想着昨日被人灌酒,她倏地起身,蜷缩在床榻里借着月光看着枕边人。 谢珵见时锦瑶迟迟不说话,忍不住道:“本世子好心替你解围,还在你醉酒的时候照顾你,你醒了就嫌弃本世子?” 言毕,谢珵还抬手闻了下自己的衣袖,“啧,你闻闻,多难闻啊。” 时锦瑶别过脸,紧张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处,还是她昨日穿着的那身衣裳,昨天王琛应该没有占到她的便宜吧。 时锦瑶在夜色中怯生生看向谢珵,话到嘴边突然止住,昨日听王琛的意思,分明就是谢珵应允的,现在问他,他定然什么都不会说。 思此,时锦瑶别过脸不再搭理谢珵。 谢珵单手支颐,悠然地说了声:“备水,伺候小爷沐浴。” 时锦瑶偷偷瞪了眼谢珵,这么晚,她到哪里给他备热水,分明就是欺负人。 谢珵将时锦瑶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还不动,等着小爷伺候你呢?” 时锦瑶不情不愿地顺着床尾下去,轻声走出屋子朝着小厨房走去。 谢珵看着时锦瑶把门关上,双手放在后脑勺枕着,“真是给惯的,越来越上头了。” - 谢珵都睡了一觉,时锦瑶才提着水走进净室,谢珵打着哈欠,“做事情这么慢,在大户人家当丫鬟都没人要。” 时锦瑶早已习惯谢珵的挖苦,她只当作没听见,不多时浴桶的水就加满了。 “世子爷,水放好了。” 谢珵“嗯”了一声,起身走到时锦瑶面前张开双臂,时锦瑶静静地为他宽衣解带。 片刻后,谢珵赤脚走了两步,听着身后没有动静,转身道:“还愣着做什么,进来伺候本世子沐浴。” - 净室不算宽敞,一盏灯火将净室照的格外亮,时锦瑶红着脸为谢珵净身。 谢珵看着时锦瑶的模样,玩心大起,他靠在浴桶上,手臂搭在沿边,玩世不恭的笑着,“认真点,这里你都没洗过。” 时锦瑶顺着谢珵手指的方向看了眼,小脸越发红了。 谢珵痞里痞气地说道:“你要是不洗干净,下次肏你的时候万一让你染了花柳病,日后可没人给你赎身了。” 时锦瑶有些羞涩,谢珵笑了声:“又不是没摸过,从前可都是你自己动手入的。” 时锦瑶咬着下唇,硬着头皮伸手为他清洗干净,正当她准备起身时,谢珵伸手将她拉入浴桶,“你也该好好洗洗,免得给小爷过了什么病。” 时锦瑶听见这话,倏地哭起来,眼泪簌簌滴落在浴桶里,谢珵怔了下,“你哭什么,本世子说错了吗?” “教坊司不就是做皮肉生意的吗,谁知道小爷不在的时候你都伺候过谁呢。” 谢珵别过脸不看时锦瑶,只冷冷地说了声:“脱!” 时锦瑶被谢珵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她小声哭泣,手底下不情愿地解开衣裙。 片刻后,谢珵看着时锦瑶的身子,他点了下头示意时锦瑶过去,时锦瑶抽抽搭搭地挪到谢珵的身边。 “说说,哭什么呢?”谢珵搂着时锦瑶,连带着语气也软了几分。 时锦瑶哭的梨花带雨,她抽抽搭搭地说道:“瑶瑶、瑶瑶只伺候、伺候过世子爷” 谢珵笑出声,“就为这点事就能哭成这样,我还当有人欺负你了呢。” 时锦瑶靠在谢珵的手臂上委屈巴巴地摇头。 谢珵咬了下她的耳垂,声音细细柔柔,“若是让本世子知晓有人在这欺负你,本世子定当、不会让他再出现在你眼前、碍眼。” 时锦瑶神色微变,她抬眸看了眼谢珵,谢珵又回到了从前吊儿郎当的模样,笑说:“说吧,可被人欺负过?” 时锦瑶木讷地摇头,方才谢珵的声音有些阴冷,也不知他那话是何意。 “就被本世子欺负过?”不等时锦瑶出声,谢珵就笑了声,“那以后也只能让本世子欺负。” 言毕,谢珵松开时锦瑶,惬意地靠在浴桶上,“上来。” 时锦瑶看着清澈的水面,紧咬下唇动也不动,每次谢珵想这样的时候她都感觉自己要不行了,可谢珵偏偏就喜欢这样的。 谢珵等了许久,见时锦瑶没动静,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怎么不来?” 时锦瑶声如蚊呐,“疼。” 谢珵笑了声,“行,本世子亲自来。” 雾气朦胧,水声作响,一室旖旎。 第20章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锦瑶在浴桶里昏昏欲睡,谢珵几次三番想要继续,都被时锦瑶抗拒。 谢珵试了几次,终是作罢。 他将时锦瑶从水里捞出来走出净室,许是屋外有些凉,时锦瑶下意识的在谢珵的怀里蜷缩了一下,谢珵勾了勾唇角,轻轻将她放在床榻上,还给她盖好被子。 “小丫头,究竟是你倒霉遇到我,还是我倒霉遇上你。” 谢珵又怜惜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唇角始终带着一抹宠溺的笑意。正当他准备起身离去,竟瞧见时锦瑶的掌心被磨了两个水泡。 谢珵怔了一下,喃喃道:“是我倒霉遇上了你,真是生的比本世子还要尊贵了。” 谢珵无奈,问凤娘讨来金万堂的药膏给时锦瑶涂抹上,不知怎的,他又想到每次时锦瑶都要在他的兴头上哭一鼻子,他的手鬼使神差地拉开锦被,拨开她那处瞧了眼,不禁微微蹙眉。 这妮子生的真娇嫩,他用从前的法子,怎的就她这里肿的这样严重,每次就知道哭,疼了也不知道说,真是活该疼。 谢珵又气又心疼,还要轻轻给她上药,真是憋屈死了。 - 待谢珵回府后,宋扬正坐在屋内品茶,他瞧见谢珵回来,连忙起身走出来。 “好家伙,足足让我等了你一个时辰。” 谢珵不以为意,挑眉道:“急事?” “不急不急。”宋扬浅笑,“那日父皇可曾怪罪你?” 谢珵摇着扇子大步跨进屋子,“他能怪我什么呀。” 宋扬自顾自道:“也是,且不说你是长公主的亲儿子,父皇想要拉拢世族必然要先拉拢谢氏。” 谢珵自是明白的,当今世道皇权减弱,世族门阀手握一半权利,谢氏又在世族中独占鳌头,皇家人再看不顺眼谢氏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动手。 宋扬坐在圈椅上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日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大哥回来了,你倒好,直接将人废了,你要真气不过,给他个了断也好,偏偏你要让他活着,忍受着不堪。” 谢珵收起折扇,笑了笑,“大不了我亲自登门道歉么,多大点事,你们父子用得着轮番在我耳边唠叨吗?” 宋扬都被气笑了,“登门道歉?你可算了吧,你要是现在去,估计能把大哥气到阎王爷那去。” 谢珵言归正传,“舅舅可曾说过此事如何解决?” “你现在倒是想起来了,昨晚不是在温柔乡逍遥的不行吗?”宋扬略微无奈,“父皇命人给信王府送了不少补品,还说你不是有意的,并且会找来神医为其医治,尽最大的努力。” 谢珵眉眼尽显笑意,这话确实像是他那个舅舅说出口的。 “父皇真是袒护你,那可是亲儿子,就为了你,三言两语将人给打发了,他那处摆明就是无法,父皇还非得编出个神医来为你解围。” 谢珵指尖叩击桌面,姿态慵懒,“皇帝舅舅不就是用来擦屁股的吗?” “这话也就你敢说,你和信王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日后行事可要多加小心,切莫让人抓到把柄,让父皇为难。” 宋扬说完起身准备离去时,“还有你在教坊司的那个宝贝疙瘩,总该想个法子,多少只眼睛盯着呢。” 谢珵略显不耐烦,他就想将那妮子留在教坊司,尽兴又逍遥。 “过几日夏秋交际,芳榭苑有文人雅集,你得空也去瞧瞧,省的被人捅到皇祖母那里,你又得被南宁王禁足。” 谢珵单手支颐,“知道了。” - 时锦瑶醒后已至午后,还是被凤娘慌忙喊醒的。 “凤娘,怎么了?” 凤娘着急道:“就你还在这睡着呢,小国舅都等你一个时辰了。” 司以然知晓时锦瑶还在睡觉,还专程叮嘱凤娘切莫打扰他,若不是凤娘瞧着司以然等的有些着急了,她段然不敢将时锦瑶吵醒。 时锦瑶“噔”的坐起来,“小国舅?” “是呢是呢,就是你从前伺候的小国舅,快收拾收拾去铃兰阁吧。” - 时锦瑶走进铃兰阁恭敬行礼,后还给司以然解释她不知他等了这么久,让他莫要生气。 司以然见着时锦瑶,眉眼处露出些许笑意,他拂袖:“无妨,来。” 司以然拍了拍自己身旁的蒲团。 时锦瑶怯生生走上前,只听司以然说道:“前些日子你说略懂诗词,过几日有个雅集,我想着带你去瞧瞧。” 时锦瑶的杏眼都在放光,她来这半年了,都未出去过呢,可他又不敢再司以然面前表现的太过高兴,生怕司以然觉得她没见过世面,改了主意。 “多谢小国舅。” 司以然笑了笑,唤了声林川。 林川端着红漆托盘走进屋子,时锦瑶看着红漆托盘上的东西,又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司以然。 司以然浅笑,“不知你喜欢什么颜色,想着小姑娘穿粉色衣裙好看些,又怕太过俗气,就挑了这件鹅黄色襦裙,想着你会喜欢。” 司以然看向时锦瑶,时锦瑶笑道:“瑶瑶很是喜欢。” “试试,让我瞧瞧合不合身?” 时锦瑶略微有些为难,铃兰阁不是很大,司以然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司以然了然,“林川,去将旁边屋子的屏风搬来。” 林川犹豫了,旁边屋子摘星阁可是那位谢世子的屋子,虽说自家主子身份同那位世子爷不相上下,可是那位世子爷真是个难缠的,若是知道随意动他屋子里的东西,不得把司府给拆了。 “怎么不去?”司以然抬眼看了下林川,林川还未开口,司以然又说道:“他就算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待屏风展开,所画的乃是一副壮丽河山景,时锦瑶走到屏风后面,又不放心的走出来,“小国舅,我能去碧落阁换吗?” “你放心,我若是想把你如何,你现在也不会好端端站在这里了。” 时锦瑶倏地红了脸,她走到屏风后面快速的换好衣裳,墨迹的走出来。 教坊司的衣裳极为露骨,穿的久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了,眼下换了寻常闺阁姑娘的衣裙,竟让时锦瑶觉得自己回到了从前。 司以然抬眼便被时锦瑶惊艳,眼前的姑娘如芙蓉盛开,娇羞鲜嫩。 时锦瑶见司以然迟迟不语,还以为是不好看,她连忙说道:“若是不好看瑶瑶现在便换了。” “好看。” 司以然思绪回笼,“正好合身,那日便这样穿。” 说完,司以然起身离去。 时锦瑶连忙拽住林川,“林侍卫,小国舅如何知晓我衣裳的大小?” 林川笑说:“我家主子有个跟你差不多高的妹子,就是按照她的衣裳做的。” - 夏秋交际之日,芳榭园门庭若市。桓南和王琛并肩走进,二人正打赌猜测谢珵今日会不会来,就瞧见谢珵的步撵四平八稳地走来。 桓南叹了口气,“明哲,我日后再也不跟你打赌了,我现在就差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给你了。” 王琛笑而不语,待谢珵走来后,三人才一同踏入芳榭园。 不多时,芳榭园的小厮瞧见一辆马车不疾不徐走来,他连忙迎上去,“小国舅今日比往常早了些呢。” 司以然走下马车,“今日有事。” 他说完转身伸出手,时锦瑶看着司以然的手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未将手递给他,只提着裙摆走下马车。 司以然一直被誉为兰陵四君子,不知多少人巴不得跟他有交集呢,时锦瑶却无端驳了他的面子,司以然被气笑,还真是同旁的姑娘不一样的很呢。 - 芳榭园绿树成荫,亭台楼阁,层次不齐。走到哪里都能听见旁人的欢笑声。 时锦瑶跟在司以然身后怯生生地看着周围,杏眸懵懂,小脸无辜,任谁见了都我见犹怜。 司以然垂眸浅笑,“别怕,你是我带来的人,这里的世族多少都会给几分薄面。” 不远处的姑娘见着司以然走来,内心雀跃无比,纷纷团扇掩面笑看司以然,有些还小声议论时锦瑶。 时锦瑶并未注意她们再说什么,只隐约听见不远处的凉亭传来细密的声音,她抬眼看去,凉亭竹帘密卷,一道暗红色衣角清晰醒目,不知怎的,时锦瑶下意识就认为那人是谢珵,不禁往司以然的身后瑟缩一下。 司以然笑说:“去吧,回的时候我去找你。” - 芳榭园的雅集都是男女不同席,中间隔着一道小木桥,彼此的廊下都能瞧见对方。 二人走到木桥边便分开了,时锦瑶跟着引路的婢女走去,原想着自己出身卑微,不得人欢喜,谁知她才踏入亭子,就有不少世家贵女围上来找她说话,一时间她也没那么紧张了。 不远处亭子里的谢珵看着时锦瑶像个香饽饽似的被人围住,唇角下意识浮起笑意,桓南晃着酒盏问道:“原以为你会带着你那个宝贝疙瘩来,没想到你竟然让司以然带来了,这瑶姑娘心里不得怨恨死你。” 谢珵往后靠了靠,“怨恨我做什么,这种地方我本就不喜欢来,也不想让她在这样的地方露脸。” 谢珵本想说时锦瑶本就是他一人欣赏的,转念一想,时锦瑶在教坊司日日见那么多人,被人瞧,他到嘴边的话也变了,心里却想着如何将时锦瑶据为己有。 “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① 谢珵被司以然的声音拉回思绪,又无意看了眼时锦瑶,只见时锦瑶看司以然看的认真,心里又是一阵闷气,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离开了亭子。 那边,时锦瑶凭栏而倚,唇角带着些许笑意,当今小国舅如岩下电,疏朗明亮,恰如松风过耳,轻柔温润,兰陵四君子,当之无愧。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苏轼《临皋闲题》 第21章 午后,时锦瑶只身一人在芳榭园赏景,无意中迷了路,她沿着小路走了许久隐约听见女郎的嬉闹声,她犹豫一番寻声走去。 “你们快看那个姑娘,不正是今日跟着小国舅来的吗?” “她长得真好看。” 时锦瑶听着女郎的小声议论,她本想转身就走的,只是听见人说:“滢滢,那不是你哥哥带来的姑娘吗?” 时锦瑶好奇转身,朝着一个女郎看去,女郎生的温柔乖巧,同司以然有几分相像。 司滢笑着迎上来自然地牵起时锦瑶的手,“方才我不在前面,听人说你是二哥带来的,我一直想瞧瞧。” 时锦瑶紧张地收回手,只轻轻“嗯”了一声,司滢见她怕生,笑说:“这里都是自家姐妹,我叫司滢,你呢?” “时、时锦瑶。” 司滢笑了笑,“那我以后叫你阿瑶可好?” 时锦瑶看着司滢点了点头。 司滢给周围的女郎介绍完之后笑看时锦瑶,她小声道:“二哥对你真好,这样的雅集他从不带女郎的,平时出去玩连我都不带呢,我可羡慕死你了。” 时锦瑶尴尬地笑了下,“我这次也有些意外。” “别想那么多了,既然是二哥带来的人,我们姐妹们定是要带着你的。” 司滢带着时锦瑶转身准备离去,司钧不知从哪个旮旯角走来,“小妹何时对风尘姑娘感兴趣了?” 四周的姑娘用异样的眼光看向时锦瑶,时锦瑶低着头倏地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准备离去。 司滢最是见不得司钧,整日流连风月之地不说,还异常败家,“跟你有什么关系,既然是二哥带来的人,那就是座上宾,二哥还能看走眼不成。” 司钧笑了笑,司以然确实不会看走眼,但是他就是想用这个风尘女郎败坏一下司以然的名声。 “教坊司人尽皆知的瑶姑娘,竟然在世族的雅集上成了座上宾,说出去多可笑啊。” 时锦瑶被司钧的话气的发抖,可偏偏他说的又是实话,她还没法反驳。 时锦瑶气愤离去,司滢在她身后唤道:“嗳,阿瑶。” “谁不知道教坊司的瑶姑娘是本世子的人,本世子一时片刻不在,我的瑶瑶怎么就成了你们的谈资了?” 谢珵的话从林间传来,时锦瑶抬头,今日谢珵着一袭暗红色绣暗纹衣裳,倒是比平时的暗紫色更显妖娆。 谢珵看着时锦瑶的杏眸,眼底蓄满泪水,强忍着不让流下,像极了她在床榻上的样子,从前他不曾怜惜过,此时倒生出些许心疼之意。 他怔了一下,摇着扇子走上前,抬手捏了下时锦瑶的脸颊,“怎么哭了?” 这一次,他温柔至极。 时锦瑶也因为谢珵这简单的几个字彻底破防了,她哽咽道:“世子爷。” 谢珵唇角勾起,揉了下时锦瑶的头,温声道:“别怕,有我。” 谢珵收回手抬头,眉梢的笑意都冷了几份,司滢回过神连忙行礼,“见过谢世子。” 司钧不情不愿躬身行礼。 谢珵看着司钧笑了下,“本世子听着司小公子方才的话意味深长呀。” “司小公子到底是瞧不上本世子的人还是瞧不上教坊司?” 司钧下意识抽了抽唇角,时锦瑶是谢珵的人,谢珵的身份足足压他一头,教坊司是官家交到谢珵手里的,他若是瞧不上教坊司,不是摆明和官家作对吗,到时候难受的可是司府,谢珵真是给他挖了个好大的坑。 司钧尴尬笑了声,“怎会,只是这文人雅集来的都是门阀世族,再不济也是文人墨客,她一个风尘女子,来这里平白让人耻笑,我也是为了瑶姑娘好。” 谢珵看了眼时锦瑶,又“嗬”了声,“为了瑶瑶好,可我怎么瞧着司小公子把本世子的瑶瑶给惹哭了呢。” 谢珵“啧啧”两声,“哎,你来瞧瞧她这梨花带雨的,本世子又得心疼好几天,这哄姑娘开心可花银子了呢,南宁王府的银子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司小公子说说,本世子该如何是好呀。” 司钧被谢珵气的咬牙,兰陵城的小财主现在跟他喊穷,他的银钱跟天上掉下来的有什么区别,他左不过是说了一句时锦瑶罢了,谢珵这就讹上他了。 司钧忍痛道:“谢世子哄瑶姑娘开心的银钱全都由在下承担。” 他和谢珵不睦已久兰陵城的百姓人尽皆知,只有司钧自己知道他处处躲着谢珵,谢珵的身份足足压他一头,这次的哑巴亏他也只能默默吃了。 谢珵挑眉,“本世子当初为了瑶瑶砸了五十万两黄金,哄她开心怕是需要几万金子呢。” 司钧听着头发懵,几万金子? “看在旧相识的份上,本世子日行一善,司小公子给本世子五万两金子就好,司小公子可别忘了啊。” 言罢,谢珵笑看一眼时锦瑶,“走吧。” 司滢看着时锦瑶低头跟着谢珵走远,她转身气呼呼地骂到:“你司小少爷你好端端的发什么疯,你羞辱了二哥的人,二哥才不会饶过你。” 司滢说完瞪了眼司钧,气愤离去。 - 谢珵带着时锦瑶一路走到松柏葱郁的幽静小路边才停步,时锦瑶没注意,一头撞到了谢珵的后背。 谢珵转身看着时锦瑶许久才问道:“司以然为何带你来?” 时锦瑶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喜欢这样的场合?” 时锦瑶紧张地“嗯”了一声,谢珵眉梢微挑,“喜欢?” “我只是想出来转转。” 谢珵闻声再度沉默,片刻后突然笑了声,才及笄的小姑娘正是活泼爱玩的时候,却又偏偏被人困至教坊司那一亩三分地没了自由。 谢珵抬手想摸时锦瑶的头,时锦瑶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谢珵的手僵在半空,唇角的笑意更是僵了又僵? 怕他? “躲什么?” 时锦瑶低头不语,谢珵上前两步走到时锦瑶身旁俯身在她耳边低声:“司以然就那么好?” “小国舅待人亲和又知书达理,是个姑娘都会喜欢吧。” 时锦瑶只是认真的回答了谢珵的问题,谢珵却险些被她的回答气出一口老血,他钳起时锦瑶的下颌咬牙道:“你竟然真敢说他好,本世子和他谁更好?” 时锦瑶紧张地握着小手不敢言语。 谢珵“嗬”了一声,“生性冷漠的司家二公子在你这里竟然变得温润如玉了,本世子认识司以然这么多年以来,他还真没对几个姑娘温柔过。” 谢珵瞥了眼时锦瑶,又笑道:“当年他唯独善待过的几个姑娘可都没落得好下场,还真是挺可惜。” 时锦瑶倏地抬头看着谢珵,谢珵面色不改,同往日的他别无二样,想来也不是说谎。 清风携着初秋的花香拂过,时锦瑶的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摆动。谢珵看着时锦瑶眉头微蹙,拧巴着小脸,莫名就想欺负她。 他俯身在时锦瑶的唇瓣上小啄一口,笑说:“今日的你比往常还要香一点。” 时锦瑶倏地红了脸,今日她特地在平常用的兰香中加了些春雪,春雪的味道舒适怡人,经久不散,从前她同闺中密友外出游玩时都会在熏香中加春雪,这次也是随了从前的习惯。 谢珵笑了笑,正欲开口时,二人身后就传来一阵笑声,“我说君执怎么吃酒吃到一半跑了,原来是在这密会温柔乡呢。” “要不怎么说咱们三个人里面只有君执最会享受。” 谢珵听着桓南和王琛二人的打趣声不禁敛了笑意,转身道:“你们怎么来了?” 王琛看了眼时锦瑶,“我们怎么就不能来了,你能在这密会温柔乡,我和意蕴就不能在这边寻花赏景了?” 谢珵哑然。 “温柔乡会的如何了?” 谢珵看了眼身后的时锦瑶,方才王琛看她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往自己的身后躲了下,小家伙,方才还说司以然比他好呢,要不是看她好看又好欺负,他才懒得管她呢。 谢珵打开折扇挡在时锦瑶的面前看向王琛,“这是我的温柔乡,你可别惦记。” 王琛尴尬地抬手揉了下鼻子,转头又对桓南道:“我听闻过几日教坊司会来几个大-胸姑娘,想来也是不错的。” 桓南不知怎的,听见王琛这话竟然鬼使神差的想到了万竹,他笑了笑,“你好生享用哈。” 言毕,桓南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王琛忙跟上去说着什么“君执没兴趣我理解,你怎么没兴趣呢”,二人渐行渐远,声音也随风飘散。 谢珵看着时锦瑶,今日这丫头穿的裙子确实好看,难怪王琛又盯着看,他抬手捏了捏时锦瑶的后脖颈,幽幽道:“我真想将你藏起来,每日只让我一人观赏。” 他这话占有欲十足,醋意亦十足。 时锦瑶再一次扫了他的兴致,“汉武帝当年金屋藏娇,陈阿娇并未落得好下场,我才不要像她一样呢。” 谢珵气的咬牙,“惯的你,本世子真是对你太好了。” 时锦瑶低头嘟了嘟嘴,小声嘀咕了句什么,谢珵未听清,又追问她,时锦瑶没反应过来,便搪塞道:“我说,瑶瑶害怕王公子。” 她仰头看着谢珵,那双清澈的眸子无辜极了,谢珵都不忍责备她,他的大掌覆在时锦瑶的眸子上,“别这样看我,总让我觉得我欠你什么一样。” 片刻后,谢珵道:“你上次打伤了王琛,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见着他就躲着些,可别让他伤了你,又让我心疼。” “走吧,我送你回去。” 谢珵早就不想在这里呆了,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离开,现在正好同时锦瑶一起回教坊司也不错。 时锦瑶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谢珵看着时锦瑶的模样发出一声嗤笑,看她这不情不愿的样子,定是对教坊司厌恶至极。 教坊司管的严,她又那么贪玩,日后多找些由头带她出来转转,也比在雅集上被人打趣强。谢珵这样想。 第22章 另一边,司滢气呼呼的回到前面,周围的人都好奇地看着她,有些人还关心她怎么了,司滢喝了一大口水,气呼呼道:“方才我好不容易找到二哥带来的那个女郎,结果被司府那个不成器的玩意儿给搅和了。” 司钧才郁闷的走来就听见司滢这句话,一时间火冒三丈,身后的随从连忙拉住他,“公子公子,那可是二老爷的掌上明珠,惹不得惹不得。” 司以然放下酒盏走到司滢身旁,冷声道:“你方才说什么?” 司滢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司以然听的皱眉头,他拂袖路过司钧身旁时骂了声:“你可真是有本事,谢世子的事情你自行解决。” 他可不想给司钧再收拾烂摊子,司钧前两次已经将他的小库房敲诈干了,这次又摊上谢珵那个不讲理的人,不得不说,司钧真是个倒霉蛋。 - 芳榭园外,司以然看着时锦瑶坐在谢珵的步撵上朝着教坊司的方向走去。 司以然冷着脸弯腰进了马车,“回府。” 林川不禁抽了抽唇角,他家主子带来的人竟然被旁人半路截胡,这事放谁身上都生气,更别说他家主子心气这么高傲的人了。 林川大气都不敢喘,忙驾车朝着司府方向走去。 - 乞巧节临近,宫里冷清太久,太后命人在宫里举办清荷宴,兰陵城的门阀世族皆收到帖子。 南宁王府 谢珵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进府邸,门房连忙呈上帖子。 谢珵随意睨了眼,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强行咽了回去,寻常世族送来的帖子都是红色烫金的,唯有宫里的帖子是正儿八经的明黄色,万不能拒绝的。 “何事?” 门房躬身道:“乞巧节那日,太后要走宫里举行清荷宴。” 谢珵抽了抽唇角,不耐烦地说了声:“知道了。” - 回槿渊苑的路上,谢珵没好气的将手中的帖子扔给昌辰。方才他还想着过两日乞巧节到了要带着时锦瑶出来转转,还思忖着该送些什么东西让小姑娘开心呢,一个帖子把他的事情全给搅了。 “去打听一下,司钧和王琛有没有收到帖子。” 昌辰应声正欲离去,宋扬闲庭信步的沿着红漆游廊走来,“不用打听了。” 谢珵转身看着宋扬,只听宋扬道:“皇祖母给所有世族下了帖子,你说他们有没有?” “王琛定然有,司钧一个庶出,也配?” 宋扬笑了声,“从前配不配我不知道,这次一定配。” 宋扬话里有话,谢珵一时间没想明白,他看向宋扬还未开口便了然于心,“你是说外祖母是有意为之?” 宋扬不置可否,他在谢珵耳边低声:“清荷宴是个幌子,父皇的孩子均已成年,皇祖母更是忧心至极。” 谢珵垂眸,初秋细碎的阳光穿过竹帘洒落在他的长睫上。南燕历经几代君王全部都要仰仗门阀世族,兰陵城的上品世族早已撑起半边天,更何况还有分散在岭南、岭西、江北、巴蜀等地的中下品世族,他们虽居千里外,但若是兰陵城内真有个风吹草动,那些世族也能不远千里率军突围,这才是如今圣上迟迟不立储的原因。 “世族的权利大过天家,迟早有一日世族会越过天家统揽朝纲。” 宋扬不置可否,“这话也就你敢说,若是换作旁人定然是要被诛族的。” 谢珵失笑,“在门阀世族这件事情上,你我二人本就心知肚明,只是从未拿到明面上来说罢了。” 宋扬垂眸浅笑一声,是了,历代君王之所以忌惮门阀世族,畏的就是他们手中的兵权,兵权分散,皇权架空,他日若是门阀涌动,异心突起,南燕存亡便是朝夕之间。 思绪回笼,宋扬笑了声:“今日我去长元殿,听说此次清荷宴不止为了门阀世族,更为了你。” “为我?” 宋扬道:“皇祖母为了拉拢谢氏,更是为了给你物色一门好亲事。” 谢珵闻言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我是什么德行外祖母又不是不知道,兴许是要给你物色呢。” 宋扬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气定神闲道:“我知晓你舍不得教坊司的宝贝疙瘩,可她并非世族,担不起主母之位,皇祖母也不会同意,你要真喜欢,日后买回来做小妾也未尝不可呀。” 谢珵摇着扇子挑眉,“谁告诉你我要娶她了?” 言罢,谢珵转身边朝着槿渊苑走去,边道:“今时愿做逍遥王,从此便是闲散客。” 宋扬哑然,他看着谢珵大步离去,喃喃道:“合着半天我想多了?” - 当天夜里,谢珵站在廊檐下心不在焉的喂着海东青,乞巧节他去不了教坊司,总该送些什么东西过去才行。 昌辰在一旁低头不敢言语,不多时,谢珵扔下手中的饲料,又看了眼笼中的海东青,小声喃喃:“五年。” 海东青乖巧地站在笼子里看着谢珵,谢珵无奈笑了声,还记得他才将这只海东青带回来的时候,它总是在笼子里扑腾,日子久了它竟然习惯了被圈养,跟教坊司的那个小梅花鹿还真像。 “乞巧节那日将这个海东青送去教坊司,告诉她本世子有事,过几日去看她。” 昌辰倏地抬头看向谢珵,到嘴边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见谢珵身子微侧又道:“告诉教坊司的嬷嬷,她想要什么都满足她,若是被本世子知道她在教坊司受了苛待、” 谢珵顿了顿,才道:“她应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 乞巧节当日,谢珵带着广飞入宫,昌辰则站在鸟笼子前迟迟未走,良久,他轻叹一声:“小东西,你跟了主子五年,可一定要将教坊司的那个小祖宗哄好呦。” 这只海东青还是谢珵在黑市上跟人抢来的,当时花了不少金子,昌辰和广飞还跟那些人打了一架呢,为了这么个小东西确实有些不值得,现在想来,这东西跟了他家主子那么久,整日也在屋檐下叫个不停,倏地要送人了,昌辰还有些舍不得。 昨晚他本想说这个东西跟了他家主子好些年了,哄个姑娘罢了,用不着花这么大的代价,毕竟这么个小东西被不少人惦记呢,当时桓南、王琛,就连一向清心寡欲的宋扬都想着法子向谢珵讨这只海东青呢,谢珵硬生生将人怼了回去。 - 教坊司 时锦瑶见万竹托腮看着楼下,她笑着走过去,“在等桓二公子?” 万竹羞赧低头,浅笑不语,上次桓二公子走时曾说乞巧节会来,也不知会何时来,几日不见,她着实有些想了。 时锦瑶见状不用继续问下去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她浅笑:“桓二公子心善,待人也温柔,你念着他也没错。” “而且这兰陵城内盛传桓二公子的一句话,算是众人皆知的。” 万竹此时来了兴趣,时锦瑶长跟在凤娘身边,知道的事情都是她们这些普通姑娘不曾知道的。她歪头:“什么话?” 时锦瑶浅笑,附在万竹的耳边道:“满腹诗书玉无双,曾照花中隐君子。” 万竹笑意更甚,这句话当真适合桓二公子,他有才有颜,虽浪迹风月,却算的上是风月之地的君子,她愿意伺候这样的公子。 万竹又笑了笑,才看向时锦瑶,“谢世子呢,可有说过何时来?” 时锦瑶垂眸摇了摇头,上次谢珵将她从芳榭园送回来什么也没说,只叮嘱她,日后少去些抛头露面的地方,她也知道以她的身份只能留在教坊司,谢珵不会每次都那么及时的出现替她解围。 谢珵对她好众人皆知,可谢珵都不曾像桓二公子那样给她留个期冀,她此时连个盼望都没有。 “他兴许不会来了。” 话音方落,万竹就瞧见昌辰走进教坊司,她激动地说道:“阿瑶,你快看那是不是谢世子的随侍,谢世子当真牵挂你。” 昌辰找了一圈才找到时锦瑶,他提着鸟笼子大步上前,“瑶姑娘,今日我家主子有事,许是来不了了,但是主子念于今日是乞巧节,想着姑娘会喜欢,就让属下将院子里的鸟送来给姑娘解闷。” 他说着话将手中的鸟笼子呈到时锦瑶的面前。 时锦瑶看了眼鸟笼子,尚未伸手接过鸟笼子,就听见一楼喧嚣一片,似是有吵架的迹象。 时锦瑶歪头看了一会儿也并未看出个所以然,这时路过的两个丫鬟小声议论着,“嗳你听说了吗,今日那位吴老爷来了,好些姑娘抢到了不菲的小玩意儿呢。” “听说了听说了,我还听闻尚姑娘因为抢的少了,还跟旁的姑娘闹脾气呢,谁会惯着她呀。”二人说着还掩唇一笑。 时锦瑶收回视线,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可不就是这样嘛。 昌辰意会,忙说道:“瑶姑娘放心,我家主子没有给旁的姑娘送东西,这鸟府里就一只,跟了主子好些年呢,主子因不能陪姑娘过节心生愧疚,故而才用这只鸟来赔罪。” 时锦瑶原是不信的,一只鸟儿罢了,谢珵还能这么稀罕,可是昌辰毕竟解释了这么多,她若是不收下,估计昌辰能赖在教坊司不走了。 思此,时锦瑶抬手接过鸟笼子,“替我谢谢世子爷,就说他的心意瑶瑶收下了。” 昌辰连声应是,他转身走了两步,又转头看向时锦瑶,“瑶姑娘,恕我多嘴,这只海东青我家主子可宝贝了,当年不少人惦记着,主子硬是没给任何人,你可一定要照顾好了。” “我知道了。” 时锦瑶看着手中的鸟笼子,这鸟笼子像是谢珵特地为这鸟打造的一样,吃的、喝的、玩的一样都不少,里面还挂了个风铃,鸟儿轻微动一下都能听见风铃悦耳的声音。 时锦瑶笑了笑,这位谢世子还真是会玩。 此时,这位谢世子正在别处凑着热闹。 第23章 铜雀台 谢珵着暗紫色衣衫,摇着折扇不紧不慢走来,他扫了眼四周的来人,直到看见司钧时才彻底放心。 不多时,桓南和王琛并肩而来,瞧见谢珵在不远处坐着,桓南正准备上前就被王琛一把拉住,递给他一个眼色。 桓南偏头看了眼,圣上和太后及后宫的一众嫔妃正朝这边走来,桓南和王琛连忙打消找谢珵的念头。 直到请安声落下,谢珵才只身上前行礼,“谢珵给外祖母、舅舅请安。” 太后笑着忙伸手去扶谢珵,谢珵这次能来就已经不错了,哪敢指望他行礼问安呢。 “原想着你又不来了呢,珵儿这次可得好好陪陪哀家。” 谢珵低头应是,模样乖顺至极,谁能看得出这是皇宫外风流潇洒的谢世子呢。 “珵儿确实该常进宫转转了。”崇安帝的话说的意味深长,言毕,还好整以暇地看着谢珵。 谢珵只觉崇安帝的话有些打头,不等太后说话,谢珵恭顺道:“珵儿的确想要常进宫转转,只是念在母亲尚未苏醒,故而时常陪伴在母亲左右。” 太后话到嘴边,听见谢珵的话再次咽下,她不禁叹了口气,“嘉儿若是能早日醒来也是一件好事,你都长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夏姑姑见太后又开始发愁,她连忙岔开话题,“娘娘,今日不是说要给谢世子物色姑娘吗,您可有钟意的人选?” 太后回过神,拍了拍夏姑姑的手:“快扶哀家过去,让哀家仔细瞧瞧。” 言罢,太后眉眼含笑看向谢珵,“今日乞巧节,哀家想的给你相看世子妃,你若是有看上的千万要告诉外祖母。” 谢珵不语,抬头看向宋扬,宋扬垂眸浅笑,一副想要看戏的模样。 太后见谢珵不说话,“哀家跟你说话呢,你看扬儿作甚?莫不是你喜欢男的?” 谢珵汗颜! 他以拳抵唇咳嗽一声,“外祖母,孙儿瞧着莫辞也到了娶亲的年龄了。” “他呀。”太后看了眼身旁的崇安帝,没好气道:“他爹都不操心,我这个老太婆有什么好操心的。” 崇安帝瞪了眼谢珵,他怎么就平白惹火上身了呢,他也想过给宋扬物色姑娘,谁知不止宋扬搪塞他,就连他平时最宠爱的贵妃都敷衍他,他这个做老子的还能怎么办,就宠呗。 谢珵压了压唇角,“外祖母,我爹也尚在人世。” 坐在不远处的南宁王听见这话,险些吐出一口老血,这个小兔崽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啊。 太后闻言后知后觉道:“你不说哀家都忘了,今日南宁王也来了,哀家得跟他商量一下。” 谢珵看着太后急匆匆朝着南宁王走去的背影,烦躁地摇着手中的扇子,这都是什么事啊,他的温柔乡还在教坊司等他呢。 桓南抻着脖子看着谢珵,“君执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让他这么心烦?” 王琛笑了声,“君执想来厌烦这种场合,今日来打个照面都是给太后面子。” - 谢珵跟着太后走去,他才坐下就听见太后跟南宁王说着物色世子妃的事情,南宁王还很认真地说道:“珵儿母亲曾和大司马府的嫡小姐是挚友,后司马家的那位小姐嫁给了端侯爷,二人得一女,甚得长公主喜欢。” “哦?哪一个?” 南宁王摇了摇头,“臣听闻那个姑娘最近出城游玩了,确实有点不巧。” 太后摆摆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珵儿可曾瞧上?” 谢珵连忙说道:“孙儿确实没瞧上。” 端侯府的嫡小姐池音自小生在富贵乡,整个府里当个宝贝疙瘩一样捧着,若是日后娶了她,他岂不是动不得,还得给人当孙子,亏本买卖谢珵才不做呢。 “那今日可有入你眼的?” 太后此话一出,在座的世家小姐纷纷看向谢珵。这些世家小姐今日出门时全都受了家里嘱咐,不论这位世子爷秉性如何,为了家族日后兴旺,她们也得想法子跟这位世子爷攀上关系。 谢珵收起折扇别过脸,太后娘娘轻叹一声,“罢了,哀家自己看,每次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就跟哀家装哑巴。” 宋扬坐在下首垂眸浅笑,向来都是他在谢珵跟前吃瘪受气,何曾想到他也有今日。 谢珵坐在上首恨不得起身离去,偏又碍于太后的身份以及谢氏的名声,他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此时,在他右手边的第四个席位上的襄妃正仔细瞧着谢珵,皇后瞥了眼笑问:“襄妃妹妹一直瞧着世子做什么,莫不是你想得谢世子青眼不成?” 崇安帝瞧了襄妃一眼,虽未说什么,却略显不满。 襄妃笑的自然,“臣妾想着,芷儿同谢世子同年生,此时芷儿也该这般大了。” 她口中的芷儿是崇安帝的七女儿宋芷,前两年因南燕和西魏两国邦交,为表诚意,西魏提出和亲之举,两国各出一个公主前去和亲,崇安帝当即要了西魏帝最宠爱的公主,可西魏却没得选择,崇安帝只有一个女儿,况且那时宋芷尚未及笄,襄妃跪在金銮殿前苦苦哀求,崇安帝亦是不舍却别无他法。 最终,西魏帝表示即使宋芷前去和亲,也会等她及笄后再行嫁娶之礼,崇安帝这才放心的将宋芷派去和亲,只是她这一走却苦了襄妃,终年未能见到自己的女儿,每年也只能收到一两封书信知晓宋芷过得如何。 “我父王又不会苛待她,襄妃娘娘何必这样劳心。”这人长相昳丽,言谈间带着豪气与洒脱,正是西魏帝的宠女,魏也。 襄妃轻叹一口气,“为人父母,总是想要多关心一些自己的儿女们。” 魏也不悦地压了下唇角,没好气的端起手边的茶水,不是她看不惯襄妃,襄妃哪里都好,就是不准人提起宋芷。魏也住在襄妃宫殿旁边,劝也劝过,说也说过,这襄妃就是死性不改,时间久了,魏也也烦了,这会子魏也更不想说什么了。 崇安帝以拳抵唇,轻咳一声,“行了,年底又是万国朝圣,届时你们都能见到。” 他这话说的极为公平,既能让魏也见到自己国的人,又能让襄妃同自己的女儿相见,这两个妃子谁也不袒护。 皇后不屑地笑了下,端起手边的茶水小口品着,崇安帝向来如此,在谁的面前都是一碗水端平的样子,像是公正极了,可谁心里不清楚,崇安帝最宠的人就是当今贵妃,连带着宋扬都跟着受宠。 南宁王则看了眼襄妃,不悦地皱了下眉头。 谢珵最是见不得后宫勾心斗角的场面,他摇着扇子往后靠了靠,“今儿的这些小姐本世子从前怎未曾见过?” 太后眉眼微侧,略显诧异。 坐在周围的世家贵女跃跃欲试,纷纷想要攀上谢家这跟高枝。 “臣女乃是编修府嫡女。” 谢珵扬了扬下巴,正儿八经地说道:“翰林院编修,嗯,是个知书达理的。” 谢珵停顿了一下,竟问道:“会跳舞吗?” 众人讶异地看向谢珵,编修官可是国子监正儿八经的官员,养出来的小姐自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种书香门第最是见不得戏子舞女,更不会让自家姑娘沾染个这些东西,谢珵这不是明摆着让人难堪吗? 那姑娘咬着下唇摇了摇头,模样委屈极了。 谢珵摇着扇子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本世子不爱读书只爱歌舞,你连舞都不会跳,本世子要你做什么,下一个。” 太后听着谢珵的话心里生气,面儿上并未表露出来,谢珵什么德行她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似的,只是他在这种场合说出来有辱皇家颜面,更有辱谢氏门风。 紧接着又是中常侍府嫡女,其母乃是辅国公府嫡女,当初借着一支华裳舞惊艳整个兰陵城,被先帝称为神女下凡,为此,中常侍府的嫡女也自小习舞,舞姿堪称一绝。 “臣女自小习舞,不知世子爷可否给个机会?” 谢珵不屑笑了声,“原来是个歌姬呀,南宁王府不缺。” 他这句话简直杀人诛心,那姑娘原是个三品世家的嫡女,在谢珵眼里莫名成了贱籍,她当场哭了出来,“臣女、臣女才不是什么贱籍。” 谢珵不知怎的,听见这话心倏地抽了一下,突然就有点不舒服,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不好了。 “小爷我对你没兴趣,下一个。” 短短一个时辰,世家贵女,上品门阀皆前来自荐,谢珵不是羞辱就是丑拒,场面一度尴尬不已。 太后瞪了眼谢珵,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好好一个乞巧节,大家热闹一下不是挺好吗,还想着乞巧节能促成一对好命鸳鸯呢,竟被这个臭小子给搅和了。 谢珵佯装没看见,还很没形象的伸了个懒腰,转头问向太后:“外祖母,孙儿送您回去休息吧,秋老虎晒的人头疼。” 分明是谢珵自己想要赶紧走,还非要问问太后累不累,太后听着谢珵今日说的这些个话,在这里一刻钟都坐不下去了,“哀家确实乏了。” “那孙儿送您回去。”谢珵眉眼含笑起身,正准备扶太后娘娘,就听人问道:“世子爷这么挑,不知世子爷喜欢什么样的?” 众人纷纷看向那姑娘,能问的这么直接的话,身份定当不凡。 谢珵放眼望去,轻笑一声,清河崔氏嫡女崔雁,出了名的飞扬跋扈,谁都敢怼,丝毫不在乎后果。 崔雁直视谢珵,“清河崔氏虽比不得陈郡谢氏,但也算叫的上名号的世族,不知世子可否为阿雁答疑?” 第24章 谢珵垂眸沉默片刻,又将问题抛给崔雁,“那崔小姐喜欢什么样的?” 崔雁想也未想,“自然是颜如宋玉、貌比潘安、才塞李白、心如放翁,如此堪为我崔家女婿。” 话音方落,四周唏嘘声不断,一为崔雁的明目张胆,二因崔家的高要求,不论门第,光是这些要求就能劝退不少人,哪怕是当今状元郎也未必能做的到这般。 谢珵笑了声,“崔小姐果然自信,试问崔小姐又如何配的起?” 崔雁高傲道:“清河崔氏虽比不得上品四大世族,但是在门阀内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仅凭这一点,本小姐就值得最好的。” 谢珵笑而不语,桓南和王琛互视一眼,二人皆摇了摇头,清河崔氏在门阀中的确说得上话,只是崔雁这个性子,谁娶谁倒霉。 桓南低声笑问:“明哲,若是日后你娶了这样的姑娘,该如何?” “死了算了,何必受气。” 桓南被王琛的话噎到,原以为王琛对女人毫无畏惧,谁知他竟不好这一口。 那边,谢珵闭嘴不言,转身扶起太后,崔雁见谢珵要走,赶忙说道:“世子爷还未回答。” 谢珵想了想,脑海中突然想起那日见到时锦瑶穿的那身裙子,他的唇角浮起一抹笑意,“喜欢穿着衣裳的姑娘。” 众人闻言不解,太后却没好气地甩开谢珵的手径直离去。 谢珵一路追上去,不多时就瞧见夏姑姑朝他走来,“夏姑姑,外祖母她……” 夏姑姑叹了口气,“小世子,不是老奴不帮你,这么多人在呢,你说话好歹有个度呀。” 谢珵依旧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夏姑姑无奈摇头,“太后娘娘说您整日流连那种地方就算了,今日还要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是想炫耀不成?” 谢珵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也没说错呀,人靠衣装,马靠鞍装,佛靠金装,他这外祖母怎么能想到那档子事去呢。 “我去给祖母解释,不是她想的那样。” 夏姑姑连忙将谢珵拦住,“小世子还是别添乱了,太后娘娘正在气头上呢,你现在去不是添乱嘛,太后娘娘可明确说了,近期都不见小世子,小世子还是回去吧。” - “听闻那日崔雁回府之后将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君执那日也未曾说什么呀。” 王琛一手端着酒盏一手撑着矮几,说完还“咂吧”两声。 桓南朝着王琛勾了下手,王琛凑近后听桓南道:“崔家小姐要求那么高,君执那日的话难免令人往那处想。” 王琛不屑地抽了下唇角,“清河崔氏只不过是后来居上,崔雁就是想要攀高枝,好拉一把家族。” 桓南笑着摇了摇头,他饮下一盏酒水,“谁不知道君执是兰陵城内出了名的浪荡子,那日还不是有不少家族让人来攀高枝吗?” 王琛冷哼一声,不曾言语。 此时,二人不远处传来浮梦居妈妈的声音,“谢世子您来了呀,真是好久不来我们浮梦居了,可是又觅得新去处了?” 谢珵摇着扇子“嗯”了一声,台上的琵琶声断了片刻,步枝姑娘看了眼谢珵又连忙低下头拨弄琵琶。 桓南睨了眼谢珵,不禁哂笑:“君执处处留情,不知要误多少女郎才罢休。” 话音方落,谢珵摇着扇子气定神闲地走来,眉梢微挑,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王琛眉眼含笑,兴趣正浓,“兰陵城早些年可传着君执的一句话呢,男儿本是英雄色,红粉香闺叹风流。” “咳咳。”谢珵险些被一口清酒呛着,这话都是他早些年说的了,若不是今日王琛提起,他怕是都要不记得了。 “喝酒都堵不住你的嘴,当心日后也有你被人揭短的时候。” 王琛笑了声,见着谢珵白了他一眼,他连忙敛起笑意,继而朝着谢珵努了努嘴。 谢珵看去,一位中年男人朝他走来,“臣听闻谢世子前些日子入宫选妃,不知可有合适的人选?” 谢珵慵懒地打开折扇摇起来,“南宁王府不比寻常府邸,世子妃本世子自是要好生筛选一番。” 他顿了顿,侧目瞄了眼身旁人,“司大人还真是关心本世子呢,本世子可是听说司大人的几个儿子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呢,司大人确实该着急了。” “尤其是声名远扬的司小国舅……”谢珵的话还未说完,不知想到什么,他连忙以扇掩口,“本世子听闻小国舅也去教坊司的,只是他可从不碰女人,该不会是小国舅不举吧。” 谢珵“啧啧”两声,“要是司以然不举,司大人岂不是要绝后?” 司霄被谢珵气的直跺脚,他这两日多多少少也听闻过谢珵在皇宫做的荒唐事,本想着今日来给他添添赌,谁知谢珵竟丝毫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甚至还有种你能耐我何的感觉。 他瞪了眼谢珵,拂袖离去,还隐约听见王琛和桓南二人捧腹大笑的声音,这令司霄越发生气。 - “还没几个人能在君执这里占到上风的,司霄也真敢来试。” 谢珵眼帘低垂,酒盏中倒映出他清俊的容颜,片刻,“他有什么不敢的,司氏一族一门出两后,这就是他的胆量。” 三人皆默然。 崇安帝还是皇子的时候,为了得到司家的支持娶了司府嫡女,只是这女郎福运浅薄,在崇安帝登基的第二年便撒手人寰了,当时崇安帝根基未稳,司府又趁机将嫡次女送入宫中,才有了现在的司皇后。 因崇安帝是被司府和太后双方扶持,偌大的宫中崇安帝唯独不敢对这二人有半分脾气,可这二人向来不合,崇安帝为此想破头也未曾想到好的法子,只能在二人中间迂回着。 桓南指尖轻叩矮几,“听闻四殿下年底回来,到时候又是一场好戏。” 王琛不置可否,“幸好先皇后未留子嗣,否则那才叫做热闹呢。”王琛大笑两声,似有一种唯恐天下不乱之意。 谢珵并未接话,他的指尖摩挲着酒盏的花纹,若不是谢氏一族没有女郎,长公主那时又无法站稳脚跟,哪里有今日的司府,司氏一族确实有些太嚣张了。 这话谢珵并未说出口,只是自己的心里也该有个考量,宋扬和司家必有一战,无可避免。 步枝抱着琵琶朝三人的方向走来,谢珵思绪回笼,他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哎,你今日怎么走的这样急?” 桓南胳膊肘撞了一下王琛,努了努嘴,“这边是个妙人,教坊司的可是温柔乡呢。” 王琛眸子暗了暗,小声道:“教坊司的确实是个温柔乡。” - 天色阴沉,秋雨淅沥。 谢珵坐在轿撵内闭眼沉思,雨声不止,令他心烦。 他缓缓睁开眸子挑起帘子将手伸出,冰凉的雨水落在他的掌心让他渐渐静心,他看着雨幕说了声:“时锦瑶。” 跟着轿撵随行的昌辰听见时锦瑶的名字,临时命人朝着教坊司的方向走去。 天色昏暗,教坊司檐角的几盏纸灯笼在风雨中摇曳,灯火亦时明时暗,跳跃不止。 待谢珵躬身走出轿撵时,神色略微一惊,他看了眼昌辰,昌辰不明所以地挠了下头,“方才属下听见您唤了瑶姑娘的名字,还想着您想见瑶姑娘了呢。” 谢珵不记得自己何时唤过时锦瑶的名字,不过算起来他也确实有些日子没见时锦瑶了。 “不用留门了。” 昌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见着谢珵踏入教坊司的门槛踩明白,“又、又留宿啊。” - 谢珵跨入教坊司就听见有人娇气道:“过些日子是就是依依的生辰了,不知司小爷可有礼物送?” 谢珵侧目,满眼不屑。 初夜礼风光无限的尚依现在只能沦落到去讨好司钧,哪怕司钧秉性再坏,手段再残忍,她也别无选择。 谢珵心满意足地走上楼梯,途径凤娘时淡淡说了声:“自己去领赏。” 凤娘云淡风轻地笑了下。 她一早便将尚依在教坊司的种种恶行告知谢珵,谢珵也默允了凤娘背地里的所作所为,才有了尚依的今日。 “多谢世子爷,都是为了各自利益罢了。” 谢珵顿步,“你为了什么本世子没兴趣,唯有一点,不准伤到时锦瑶。” “那是自然,谢世子可还要留着尚依?” 谢珵侧目看向一楼,“本世子很缺银子。” 他现在还得留着尚依呢,一为司钧手里的银子,二为不让司钧有机会找时锦瑶。 说起银子这件事,司钧当日在芳榭园时欠他的金子好像还未送到府里,他得让昌辰去催一下了,省的司钧赖账。 - 碧落阁内,时锦瑶堪堪灭了烛火躺在床榻上正准备入睡,就听见屋门被人推开,她的小手紧张地攥着被子仔细听着来人的声音。 直到谢珵扔了折扇,和衣躺在她身边时,她才轻舒一口气。 “多日不见,本世子来了也能让你害怕?” 第25章 夜色中, 时锦瑶眼帘低垂,声如蚊呐道:“瑶瑶只是未曾想到世子爷会这么晚过来。” 谢珵哂笑,“瞧瞧,本世子真是给你惯得, 这些日子没来都让你有怨言了。” “瑶瑶没有。”时锦瑶仰头看向谢珵, 月光下, 隐约能看见他唇角扬起, 时锦瑶知道, 谢珵今日心情不错。 谢珵一脚踩地, 一脚搭在床沿上, 身子往床头上靠了靠,“广飞送来的几身衣裳可穿了?” 乞巧节过后, 谢珵专程将府里的锦缎送去成衣铺给时锦瑶做了几身当季的衣裳,后又命广飞一刻不耽误的送到教坊司来, 谢珵忙了几日,也未曾见过时锦瑶穿上新衣的模样, 今日既然来了,的确是该问问的。 时锦瑶“嗯”了一声, 谢珵送来的衣裙样式都是现下兴起的, 只是她鲜少出教坊司, 这些衣裙她只穿了一套,现在也不知该跟谢珵如何说。 谢珵见时锦瑶没了后话,不禁眉梢微挑,“你这个‘嗯’是什么意思?” 时锦瑶小声嘟囔着, “瑶瑶大多时间都在碧落阁呆着, 前两日只跟着凤娘出去过一趟, 旁的衣裳都还未穿呢。” 谢珵沉默许久, 他轻叹一声,教坊司不让姑娘外出是历来都有的规矩,他给时锦瑶送衣裳时竟将这个给忘了。 “跟凤娘出去做什么了?” 时锦瑶侧身,藕臂搭在谢珵的腿上,“也没做什么,就是路过香料铺子时买了些香料而已,只不过这次买的香料味道不是很纯正。” 谢珵笑了声,“真是个小傻子,又被人骗了不是?” 他今夜的语气太过温柔,时锦瑶略微有些不习惯。 谢珵捏了下时锦瑶的脸颊,起身边解腰封边道:“乞巧可曾去看了灯会?” 时锦瑶支支吾吾半天,谢珵回头看了眼,“有什么就说。” “凤娘那日给我说可以出去,只是我没在兰陵城逛过,一个人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谢珵的手顿了一下,将衣裳挂在木施上之后,走到床榻边轻声:“回头补偿你。” 他躺在时锦瑶身旁将她抱在怀里,小姑娘的身子很是绵软,谢珵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时锦瑶被谢珵拥的难受,她轻轻动了下,谢珵不知怎的就醒了。 “别动,累了。” 他不愿入仕,更不想看见那些阿谀奉承,巴结谄媚的嘴脸,可他的这个身份就已经让他避无可避,每每碰见那些不想见的人,总得把面子上的功夫做全了,真是让他累的很。 时锦瑶闻声便不在乱动,她眨巴着眼睛看着黑夜中的谢珵,谢珵均匀的鼻息打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这个人时好时坏,皮相这般好,每次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吐血,还是他睡着的时候更亲和。 时锦瑶在谢珵的身上蹭了蹭,不知何时睡着的。 待她再醒来时,天色已泛白,身旁的人不知何时已然到了她的身上,时锦瑶迷迷糊糊“哼唧”一声。 谢珵轻微用力,时锦瑶“嘶”了一声,困意全无。 “世子爷。”她小声道。 谢珵轻笑,“多日不曾碰你,现在都碰不得了,还疼?” 时锦瑶怯怯“嗯”了声,这些日子谢珵不来教坊司,是她在这里过得最舒服的几日。 “有第一次疼?” 时锦瑶又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谢珵鼻息略沉,“真是娇气,给你惯的。” 言毕,谢珵握着时锦瑶的双手拉至她的头顶处,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 片刻后,只听床榻间传出娇|喘声,“世子爷。” 时锦瑶玄泪欲滴,声音娇娇弱弱,令人怜惜。 - 不知过了多久,帷幔下的声音渐渐平息,谢珵抬手掀开帷幔走下床榻,轻纱帷幔下隐约能瞧见时锦瑶虚弱地趴在床榻上,一条锦被横搭在她的腰间。 谢珵穿好衣裳,听见窗边的鸟叫声,他抬脚走去。 今早时锦瑶伺候的甚是舒服,让他的心情也不由的好起来,连带着看着这只海东青也顺眼不少。 谢珵支起窗扇,抓起一旁的饵料喂给它,秋季的晨风伴随着长街上的吵闹声吹进屋子,轻纱帐幔垂地轻曳,时锦瑶不禁打了个冷颤。 谢珵听着床榻上的动静,回眸看了眼,不禁笑了声,他脚尖一转朝着床榻走去。 “小爷我也没怎么着你,怎么就起不来了?” 时锦瑶闭着眼,皱了皱眉头,答非所问道:“冷。” 她的声音带着疲惫与虚弱,谢珵鼻息略沉,没好气地拉起锦被搭在时锦瑶的身上。 谢珵坐在床榻边撑着膝盖看着时锦瑶,这只小梅花鹿这么娇气,真是好运碰到了他这么好的人,若是搁在司钧手底下,估计都活不到这会儿了。 “小妮子,碰到本世子你就偷着乐去吧。”谢珵给时锦瑶掖被角时,将锦被放在指腹上摩挲一番,入秋了,该给这个小家伙换个被褥了,她的身子这么弱,若是生病了岂不是又得养很久。 此刻,就连谢珵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对时锦瑶有多上心。 临走时,谢珵特地俯身在时锦瑶的颈间嗅了下,今日的她似乎比往日更香了些,谢珵唇角挂着些许笑意,起身拿起矮几上的折扇走出碧落阁。 - 屋外,谢珵并未直接离开教坊司,转而去了教坊司后院。 后院的管事见着谢珵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跑来,“世子爷今日怎过来了?” 管事陈公公乃是朝廷创建教坊司时,圣上特地将他从宫里指派到此处的,专门负责打理教坊司的事物,就连那些个不听话的姑娘也都能被他收拾的听话懂事。 谢珵走到圈椅上坐下,“本世子今日来找东西。” “世子请讲。” 谢珵摇着扇子睨了眼陈公公,“把时锦瑶的户版拿来。” 陈公公给下面的人使了个眼色,不多时底下的人就将时锦瑶的户版拿来。 “这位瑶姑娘是被人卖入教坊司的,卖她的人衣帽不凡,也不像缺钱的主儿。”陈公公候在一旁说着,也不知谢珵听没听见。 陈公公偷偷抬眼瞧了下谢珵,见谢珵不吭声,又继续道:“而且这瑶姑娘也是个硬骨头,从前怎么教她都不愿意听的,后来嬷嬷没了办法,将人送到老奴这里管教。” “老奴还从未见过皮肤这么好的姑娘呢,指腹轻轻划过都能让她的肌肤泛红,当真不错的很呢。” 谢珵此时的注意早已不在时锦瑶的户版上了,他握着户版的指尖微微泛白,漂亮的眸子不禁眯了眯,却一句话也未说,只等着陈公公继续说下去。 陈公公见谢珵依旧不说话,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只是她不服管教,老奴也只得听命行事,老奴曾拽着她的头发让她求饶,谁知她的头发都被拔下来一撮,她硬是没吭一声。” “后来啊,老奴寻到一个不留疤的好法子,就在她的身上留了几个针眼……” 陈公公说到此处还略有些沾沾自喜,谢珵却打断了他的话,“留了几个针眼?” “是啊。”陈公公说完就后悔了,这语气颇有杀人的意思啊。 谢珵眉梢微挑,冷目看向陈公公,“本世子是问你,留了几个针眼?” 陈公公连忙跪在谢珵面前,“十、十几个吧。” “是十几个,还是几十个?” 陈公公自知逃不掉,又改口道:“几、几十个。” 谢珵“嗬”了一声,“很好,还敢承认。” 陈公公抬袖擦了把额角的汗,心想着谢珵应该不会把他怎么样吧,毕竟教坊司不缺姑娘,他又是从宫里出来的老人,多少该给几分薄面的。 然,谢珵本就是个不嫌事大的人。 他起身伸手掐住陈公公的脖子,“说,你还做什么了?” 陈公公双手掰着谢珵的手,有些上不来气道:“没、没了。” 谢珵的手劲又大了几分,陈公公艰难道:“老奴、老奴、皇命难违。” 陈公公将圣上都搬出来了,谢珵也不好将他怎么样,毕竟那个九五之尊是自己的亲舅舅,若是被旁人知道自己这般打自己舅舅的脸,又会引人非议,皆时若是再传出甥舅不合的闲言闲语,岂不是又是一个大麻烦。 谢珵的手渐渐松开,强行提了提唇角,“陈公公别怕呀,本世子虽是个混不吝,好歹也是只分寸的人,一个女人而已,不值得呢。” 陈公公捂着自己的脖子咳嗽几声连连应是,继而又听谢珵说道:“几十针确实不多,本世子还觉得少了呢。” 这一瞬间,陈公公甚至觉得谢珵是个是非分明的好人。 可谢珵接下来的话让他彻底推翻他此前的想法,“来人,今日本世子心情好,该犒劳犒劳陈公公。” “本世子今日前来也没带什么东西,就将教坊司的银针都赏给陈公公,明日,本世子要瞧见陈公公将这些银针全带在身上的模样。” 谢珵这话说的极为巧妙,是赏赐,是犒劳,是恩,是福,唯独不是罚,懂得都懂,他这一举动就是断了陈公公的后路,让他没处告状去,就算有皇帝撑腰又如何,这赏赐他也得默默收下。 陈公公看着谢珵离开的背影,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将他送走。方才谢珵特地加重了“带在身上”,这不是摆明了要把他扎成马蜂窝吗,还说明日要来看。 陈公公“哎呦”一声,祈祷着这位爷明日别来了。 - 谢珵出了后院又回到碧落阁,时锦瑶迷迷糊糊转醒,正揉着眼睛,就被一道亮光刺到眼睛,她不禁蹙起眉头。 谢珵一把拉开锦被,着急的伸手轻抚时锦瑶的脊背,声音略微低沉道:“疼吗?” 时锦瑶含糊道:“什么?” “扎你的时候,疼吗?” 第26章 时锦瑶瞬间清醒, 她瑟缩了一下肩膀,疼,疼到她绝望,甚至到后来她看见绣花针都害怕。 谢珵见时锦瑶迟迟不语, 他的眸子又暗了几分, 方才他就不该因为那个死太监将圣上搬出来压他而饶过他。 他握着扇子的手紧了又紧, 还略带怒意的将锦被给时锦瑶盖好, 时锦瑶瑟缩在锦被中看着谢珵不敢言语, 她从未见过这般生气的谢珵, 生怕他将怒气撒在自己身上。 “好好休息, 日后想出去逛街给凤娘说一声便是。”谢珵思忖一下又道:“若是教坊司内有人拦着你,你只管告诉本世子。” 时锦瑶不知谢珵今日这是怎么了, 从昨晚来了碧落阁就怪怪的,今日依旧这般反常, 她只木讷的点头,见着谢珵转身要走时, 她大着胆子问道:“世子爷,我一个人不敢出门, 可否再带一个人?” “记得回来就成。” 谢珵走出碧落阁时, 隔壁屋子的门突然被人拽开, 一个发髻凌乱,赤身裸|体的姑娘爬出来,还抬手抓了把谢珵的衣角,呢喃道:“救我。” 谢珵睨了眼地上的姑娘, 脊背上全是蜡油烫出的水泡, 一层覆一层, 从未完好。 他皱了皱眉头, 现在不管她看见谁的脊背总能想到时锦瑶被人欺负,一时间他更是不悦,可等他看清楚姑娘的正脸后,方才的不悦又莫名消散。 “原来是你呀,司小公子的绝活可多着你,好好享受吧。” 言毕,谢珵踩着尚依的手大步离去。 离了教坊司,谢珵命昌辰找来一辆马车,径直奔着皇宫前去。 - 太医院内,几名太医正站在庭院讨论着药材,就瞧见谢珵风风火火走进来,那架势似是要太医院拆了一般。 “高岩呢?” 众太医无人敢应声,谢珵扫了眼,“本世子问你们话呢,听不见吗?” 其中一人颤巍巍道:“高大人去内务府领香料了。” 南燕百姓嗜香如命,一日没有都浑身难受,谢珵也不例外。 谢珵闻言怒意消减半分,又静等片刻,高岩才拿着香料走进太医院,他边走还边说道:“今日这香料……” 话还未说完,高岩抬头就瞧见一个暗红色衣角,他的话戛然而止,忙上前给谢珵行礼。 谢珵睨了眼高岩手中的香料,虽不近,他也闻得出高岩手中的香料没有时锦瑶调的香好闻。 “明日,高大人带着你的银针随本世子往教坊司走一趟。”谢珵摇着扇子,说的漫不经心,谁也不知这位生性贪玩的世子爷又在想什么,区区教坊司也配得上让太医去? 高岩亦疑惑地看了眼谢珵,只一眼,又赶忙低下头,他好奇但他不敢问,只得听命行事。 “有穴位图吗,本世子带回去瞧瞧。” 高岩走进屋子,翻了个穴位图递给谢珵,谢珵接过图纸便要离开,他走到门口时又回头道:“那病人已经病入膏肓了,银针太细怕是医不好,高太医还是多备些粗的银针才行。” 言毕,谢珵勾了勾唇角转身离去。 谢珵走后,整个太医院都要炸了,纷纷围着高岩问东问西,高岩也只是木讷地摇头。方才他瞧见谢珵的笑意,诡异又狡诈,他还真有些怕明日的那位病人。 - 次日,谢珵正准备出门,宋扬像是掐指算过一样,又踩着点来找他,谢珵这会儿是真的着急,没空搭理宋扬。 “好哥哥,等我回来再说。” 宋扬今日也很着急,他是遵从他父皇的话前来找谢珵的,可一定要将话带到。 “好弟弟,我今日也很着急。” 谢珵边走边道:“那你快说。” 宋扬见谢珵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便跟着谢珵一道出了门。 - 路上,宋扬说道:“七日后,父皇要去围猎,还说了这些日子让你好好练习骑射,别给长公主丢脸。” 谢珵不屑地压了压唇角,他是常年流连红粉地,可他还没虚的连弓箭都提不起来的地步。 “猎得的猎物可是本世子的?” 宋扬轻笑一声,“往年你都没兴趣去看看,哪一回猎得的东西不是我们自己拿走的。” 谢珵闻言单手支颐靠在步撵上闭眼假寐,往年没兴趣是因为不知猎得的那些东西该给谁,今年可不一样,他昨日还说要让那只小梅花鹿好好补补的,那就必须得好好补补才行。 “行,今年我去,若是我拔得头筹,皇帝老儿是不是该给我个奖赏。” 宋扬眉梢微挑,要是被他父皇听见谢珵背后是这样称呼他的,估计能气的将自己的胡子拔光,还给他奖赏呢,做梦呢。 “这我可不敢瞎说,你得自己找父皇商量。” 谢珵正身,扇子在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行,我自己去。” 此时,二人已至教坊司门口,谢珵侧目,“五皇子可要进去逍遥一番?” 宋扬嫌弃地压了下唇角,谢珵笑说:“你若是进一趟教坊司,我能保证翰林府的小姐不会再对你死缠烂打,更何况,今日教坊司还有一场好戏,你要不要瞧瞧?” 不得不说,谢珵说的这两个全都中了宋扬的心,那个王瑜真是执着,三天两头就往他的府上钻,时不时还去宫门口守着,就说前两日,多跟李尚书家的千金说了两句话,王瑜就带人闯了李尚书府,还将尚书府千金给气的一病不起,为此,宋扬还亲自登门道歉,堂堂皇子,被个大臣之女弄的颜面扫地,宋扬也被气的不轻。 “行,今日跟你进去瞧瞧,究竟是何好戏。” - 谢珵进了教坊司就朝着后院走去,宋扬不明所以地跟着。 “陈公公人呢?” 后院做活的伙计躬身道:“陈公公昨儿得了世子爷的赏赐,今儿一早就没起来,现在还在屋子躺着呢。” “哦,没起来呀,是不是病了?”谢珵摇着折扇看了眼四周,广飞带着高太医走进后院,谢珵浮起笑意,“这不,太医院的太医都来了,快将陈公公抬出来让太医好好瞧瞧,免得病情加重,舅舅可是要怪本世子苛待下人的。” 要说这教坊司最能说得上话的人,除了当今圣上也就只有谢珵了。当初朝廷设立教坊司之后,崇安帝就将教坊司交给了谢珵,谢珵贪玩,又常出入风月之地,交给他最适合不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好些人早已忘记了教坊司到底归属谁的管辖,谢珵又鲜少来教坊司,后来就连教坊司的嬷嬷太监都将谢珵忘在脑后,以至于教坊司的嬷嬷太监比皇宫里的老人都有权利。 今儿谢珵坐在这里说的这些个话再一次变相地提醒他们,在教坊司究竟是谁说了算的。 不多时,陈公公被下人抬来,他病恹恹道:“老奴、老奴……” 许是真的上了年纪,竟被谢珵罚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谢珵拂袖,“陈公公病的这么严重,这些个虚礼就免了吧。” 谢珵说的一本正经的,像是陈公公这病怎么来的,自己不知道一般。 陈公公心里有些虚,昨日谢珵给他的惩罚他也受了,今日谢珵这架势,颇有一番亲自监工的意味。 谢珵摇着扇子给高岩递了个眼神,高岩打开药箱取出银针,谢珵笑看一眼转而看向陈公公,“本世子昨日特地学习了一下人体穴位图,寻思着今日陈公公能用的上,果不其然啊,本世子还真是料事如神呢。” 陈公公虽虚弱,好在脑子还算清醒,谢珵说的这话的意思分明是昨日他的惩罚不满意,今日要重来。 谢珵收起折扇朝着广飞伸出手,广飞将一张图纸地上,谢珵不紧不慢地打开,正是昨日从太医院里拿走的,只是图纸上多了几处用朱笔圈出的穴位。 “高太医就按照这几处下针。” 谢珵看了眼陈公公,将手中的图纸递给高岩,高岩正拿出银针,伸手接过图纸的瞬间,恰好被陈公公瞧见。 陈公公一个激灵,他一手撑地看向谢珵,“谢世子整日忙于政务,对医药之事又怎会懂,更何况老奴身子不适,也该由圣上指派太医前来,又怎敢惊动谢世子呢。” 谢珵坐在圈椅上,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执折扇,俯身看向陈公公,他似笑非笑道:“教坊司归本世子管,还用不着惊动圣上,本世子的人、本世子得亲自管。” 后谢珵正身,散漫地摇着折扇,“至于医药,本世子昨日特地花了一天的时间找太医学的。” 宋扬眉梢微挑,昨日特地学的? 他怎么记得谢珵昨日又在红粉之地浪迹一日呢? 陈公公听闻此话简直要吐血,昨日学的,连个江湖郎中都算不上,学一日能学个什么呀。 “老奴确实无事,还望谢世子莫挂念。” 谢珵的喉咙内发出一声哂笑,“陈公公放心,不疼的。” 言毕,谢珵垮下脸,冷声:“高太医!” 高太医拿着比平时粗两圈银针按照谢珵圈出来的地方扎去。 别说,谢珵虽不懂医,圈出来的那些个穴位可是实打实的疼,高太医几针下去,一阵阵杀猪般地叫声从教坊司后院传来。 宋扬看了眼谢珵,这就是他今日说的好戏?着实有点担不起“好戏”二字。 第27章 教坊司白日里客人稀少, 此时这些姑娘听着后院发出的惨叫,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小声议论。 万竹抻着脖子朝着后院地方向看着,“听着这声音像是个男的,可是教坊司还从未对哪个男的用过刑呢。” 时锦瑶亦是好奇, 昨日谢珵分明走了, 后来又突然回来, 还问她后背疼不疼, 难道是他知道从前陈公公责罚她的事情了? 时锦瑶一时间有些慌, 当初陈公公可是险些将她的衣裳扒了, 就连扎的针都是扎在她半露的肩头, 不知谢珵可会因为这件事不再搭理她。 正当时锦瑶出神之际,谢珵和宋扬从后院走出, 谢珵一眼便瞧见时锦瑶,唇角都下意识地提了提。 宋扬心思细腻, 笑问:“今日这般责罚陈公公,可是为了那个宝贝疙瘩?” 谢珵不语。 宋扬笑了声, “还真是。” 谢珵负手将扇子置于胸前,侧目:“是什么?” 宋扬叹了声, “真是个宝贝疙瘩, 能让你忤逆父皇、亲自监工惩戒下人的, 也就只有教坊司的这个宝贝疙瘩了。” “谢君执,这次你可是栽了个彻底。”宋扬说完,笑了两声,他笑声爽朗, 肆意不羁, 活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郎。 谢珵抬手蹭了蹭鼻尖, 小声嘟囔一句, “你才栽了。” - 碧落阁 谢珵慵懒地坐在矮几前,心情大好地看着时锦瑶,时锦瑶只低头为谢珵沏茶,之后便略显慌张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紧张什么?” 时锦瑶抖了下身子,木讷地看向谢珵,“没、没什么。” 谢珵见时锦瑶不愿说,他也不多问,只收起折扇说了声,“圣上要去围猎,本世子也要随行,这些日子有事就找凤娘,没什么事就在碧落阁等我回来。” “世子爷要去几日?”时锦瑶怯生生问道。 “约莫三五日,我尽量早回。”谢珵的声音温柔的像一汪春水,轻声流淌,泛不起一丝波澜。 屋外途径碧落阁的尚依不巧听见这话,她勾起唇角得意地离去。 谢珵离开碧落阁之前看了眼支摘窗,他笑说:“这只海东青价值不菲,你可得照顾仔细了,若是等本世子回来它少了一根羽毛,你知道的。” 谢珵将时锦瑶打量一番,抬脚出了碧落阁。 - 皇家围猎在三日后如期举行,谢珵今日特地穿了身暗红色窄袖劲装,带着他平时常用的弓箭,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猎场内,桓南和王琛是不是看眼远处,谢珵这个人有时候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临到跟前就变卦,二人不知道被谢珵放了多少次鸽子了。 “听闻五皇子前些日子特地去找了君执,好像是传达圣上的话。” 王琛“嗐”了一声,“君执要是真的怕圣上,他还能这么肆无忌惮吗?” 桓南认可地点点头,并未言语,谢珵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惧怕长公主。 太后坐在上座扫了眼下方人群,不禁蹙眉:“谢珵是不是又没来?” 正说着,一阵马蹄声穿过清风,自远处而来,众人齐回首,只见谢珵墨发红衣在风中翻飞不止。 谢珵翻身下马,大步穿过人群走到太后面前躬身,“孙儿来晚了,还望外祖母恕罪。” 崇安帝“哼”了一声,“你小子要是再不来,朕非得命人将你从府里抬来不可。” 谢珵抽了抽唇角,默不作声。 太后眉眼带笑,“行了行了,珵儿都来了,少说两句吧。” 坐在不远处的信王摩挲着指尖看向前方林木,不经意皱了下眉头。 待谢珵离去,信王躬身行礼,“禀父皇,孩儿今日也想一试。” 自信王断了根以来,崇安帝只问过他两次,一次是谢珵伤他的第一天,一次是命御前太监送补品的时候,之后崇安帝便再也没问过一个字,像是没有这个儿子一般。 崇安帝这才看他一眼,敷衍道:“你的身子能行吗,好生歇着吧。” 信王垂眸,眼底划过一抹狠厉,又道:“孩儿从前也是个坐不住的,这段时日在府里呆着,着实有些闷,今日也想的随处走走。” 崇安帝未继续阻拦,又同他说了几句话,而这几句话无非是向着谢珵的,让他不要同谢珵计较太多,信王只低声应下,殊不知崇安帝这一举动,彻底寒了信王的心。 - 林中,谢珵三人并排而行,丝毫没有射猎的意思。 桓南看着不远处窜出的小松鼠浅笑一声,“今日这林中有只西域进贡的红狐狸,那狐狸的皮毛可是个难得的,千金难觅。” 王琛睨了眼桓南,“你如何知晓?” 桓南笑而不语,前几日他约了友人去城外赏菊,恰好就看见西域的使者带着贡品前来,遮住那狐狸笼子的布被风吹起时他看了一眼,只一眼,便再也无法瞧得上旁的狐狸。 “被你说的这么值钱,本世子得找出来好好瞧瞧。” 言毕,谢珵策马扬鞭,在林中隐匿了身影。 桓南笑了声,“瞧瞧,好歹是个世子呢,又不差钱,却总是一副爱财的样子。” - 谢珵寻找红狐狸的时候顺带打了只梅花鹿,他笑看梅花鹿,小声道:“正好给教坊司的那个小梅花鹿好好补补。” 昌辰跟在他身后挠了挠头,从前他家主子从不在旁人面前卖弄自己的骑射,先前突然答应五皇子要来,现在感觉他家主子今日来围猎就是为了教坊司的瑶姑娘。 谢珵抬头正准备继续走时,他寻找的那只红狐狸就从林子里窜出来,谢珵抬手拉弓,准备松手的那一刻,林间一支羽箭袭来正中谢珵肩胛骨,谢珵手臂脱力,手中的羽箭斜斜飞出,只射中红狐狸的腿上。 “主子!” 昌辰惊呼。 谢珵坐在马背上朝着地上栽去,临阖眼时还说了声:“狐狸……” - 林外,太医忙前忙后为谢珵医治,昌辰都吓傻了,他慌乱地看着谢珵,他家主子虽是个纨绔,也在风月场同人结过梁子,但也未曾做过害命的事,究竟是谁想要杀他家主子? 高岩擦了把头上的汗,颤巍巍起身道:“禀皇上,谢世子伤口处的毒已经清理干净了,所幸毒素进入体内的不多,休养几月应该能彻底痊愈。” 崇安帝抬手示意高岩退下,太后扶着夏姑姑的手臂走到谢珵身旁,“珵儿,你千万不要吓外祖母,你母亲尚未苏醒,外祖母可不能再没有你了。” 南宁王听闻这话,别过脸,令人看不清神情。 “今日都有谁跟谢珵在一起?” 桓南和王琛二人互视一眼连忙走上前躬身道:“禀太后,今日谢世子听闻臣子说林中有西域进贡的红狐狸之后便只身一人离去了。” 太后又看向昌辰,“你一直跟着珵儿,你是如何保护世子安危的?” 那支箭出来的太突然,昌辰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连那人是谁他都未曾瞧见。 “属下有罪,请太后责罚。” 太后看了眼谢珵,谢珵面如金纸,昏迷不醒,“来人,昌辰护主不利,将他关入大牢,听候发落。” 桓南和王琛互视一眼,皆无奈摇头。二人同谢珵是风月场的兄弟情,明白昌辰跟随谢珵之久,也知晓谢珵对昌辰有多好,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就算世族求情也无济于事。 - 教坊司,时锦瑶走出碧落阁时,凤娘正摇着团扇凭栏而倚,目光呆滞地看向一楼门口,像是在想些什么。 时锦瑶犹豫了一下,理了下自己的衣袖,抬脚朝着凤娘走去,“凤娘,都入秋了,你怎么还穿这样单薄,还摇着团扇呢。” 凤娘回过神,苦涩地笑了笑,并未言语。 时锦瑶看了眼教坊司门口,打趣道:“我见你总盯着门口走神,在等谁呀?” 凤娘生的貌美,又会哄人开心,却从未想过离开教坊司去过普通人的生活,这一点令时锦瑶好奇了很久。 凤娘垂眸,转着手中的团扇,苦涩地摇摇头,“等一个能让我眼里有光、亦能让我满心欢喜去见的人。” 言毕,凤娘抬头看向时锦瑶,“你可明白这种感受?” 时锦瑶木讷地摇摇头,她从未想过能有人给她带来光,亦从未想过何人值得她满心欢喜的相见。 凤娘笑了声,“就像你平时看见谢世子时的那种眼神,或许你自己都没有发现。” 时锦瑶倏地红了脸,她对谢珵的感情确实有点微妙,时而想见,时而又害怕见到。 正说着,时锦瑶就瞧见鲜少跟随谢珵的广飞侍卫抱着一只红狐狸走进来,她下意识的看向凤娘,凤娘无奈摊了摊手表示不知。 广飞走上前,“瑶姑娘,我家主子有点事,让我将这只狐狸和这些鹿肉给你送来。” “世子爷可有说过何时来?” 广飞神情黯然,摇了摇头,“主子未说。” 他慌忙的将东西塞给时锦瑶转身离去。 时锦瑶皱了皱眉头,小声嘀咕:“从前觉得广侍卫办事还挺沉稳的,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 - 直到三日后,时锦瑶在教坊司无意中听见跟谢珵有关的事情,她便找了个地方多听了几句,这一听可不得了了,时锦瑶紧张地捂住嘴,心里还在纳闷,谢珵是如何被人暗伤的。 她木讷的走回碧落阁,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也不知谢珵现在如何了,伤的重不重,这么多日过去,许是醒了吧,她好想去看一眼啊。 秋夜微凉,繁星璀璨,晚夜的风吹进屋内,时锦瑶趴在窗边一觉睡到天明。 第28章 次日, 时锦瑶穿着一件香妃色刺金襦裙,外罩一件鹅黄色褙子,给凤娘说了声便匆匆出了教坊司。门口的护卫都认得时锦瑶,也得了谢珵吩咐, 并未阻拦时锦瑶。 时自谢珵给了时锦瑶特例后, 时锦瑶偶尔和万竹出门逛街, 对兰陵城大概知晓一些, 只是东城和西城这样贵人云集的地方她们从未去过。此次时锦瑶只身出门前往西城。 西城锦绣如织, 时锦瑶摸索了很久才找到南宁王府, 南宁王是西城最阔气的府邸, 旁人的门口大抵都是石墩子这类东西,唯有南宁王府门前摆了两座石狮子, 朱漆门上的九颗金色铆钉令人望而却步。 时锦瑶躲在远处,看着南宁王府内时不时走出一个人, 时不时又走进一个人,像是达官贵人, 却没有一个自己认识的。 直到半个时辰后,时锦瑶瞧见桓南和王琛二人走出来, 她原本想要上前打听一番, 又觉得太过唐突, 便就此作罢。 只隐约听见桓南似是感慨道:“君执这一病,又好些日子出不了门,可惜了。” 王琛不怀好意地看向桓南,“君执好些日子出不了门, 那教坊司的那个小美人我是不是可以……” 王琛给了桓南一个二人都懂的眼神, 桓南看了眼四周, 附在王琛的耳边道:“你若是给君执知道, 他非提刀剁了你不可。” 王琛不屑地“嗬”了一声,“他就是图一时新鲜罢了,那丫头迟早要被君执玩腻。” “那可不一定,君执这次受伤前特地为那丫头打的红狐,可见有多上心。”桓南拍了把王琛的肩膀,“你做这事还是悠着点,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啊。” 时锦瑶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沦落风尘非她本意,遇见谢珵也是命运使然,她从未想过伴他一生,可是却在无意中动了心。 她庆幸方才没有冲出去找桓二公子打听,也庆幸此时幡然醒悟,不至于陷的太深,所幸,还不晚。 当天夜里,时锦瑶抱着那只伤狐狸入睡,一夜睡得并不踏实,脑海里总想着桓南今日所言,直到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睡去。 - 谢珵因受伤,昏睡了几日,这些日子宫里也没闲着,崇安帝派身边的羽林军四处暗查,太后也将自己的探子派出去,无一收获。 几日后,谢珵醒后唤了声:“昌辰。” 他声音干哑,撑着床榻坐起来,见广飞进来送水,略显疑惑,他喝了口水问道:“昌辰呢?” 广飞和昌辰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广飞性子冷,话少,谢珵是个贪玩的主儿,从一开始他就安排广飞处理一些较为棘手的事情,昌辰活泼些,做事不认死理儿,平时就跟着谢珵在烟花柳巷逛逛。 广飞低头,声音不大不小道:“太后因昌辰护主不当,将人关进大牢了。” 谢珵掀开被子,“将我衣裳拿来。” 那日他栽下马前好像看见了信王的身影,如果是信王那一切就说的过去了,毕竟谢珵这几年结怨的都是小门小户,唯有这个顶着皇子头衔的人敢如此嚣张。 “主子,您身子还没好,当时那支箭上有毒,太医说您的身体里还有残留的毒素在。” 谢珵阴着脸,“我都醒了还能有什么大事,三岁那会儿不是有个江湖骗子说我福大命大吗,快去!” 广飞语噎,转身从木施上拿了衣裳递给谢珵。 谢珵边穿衣裳边问道:“打的猎物送过去了吗?” “送去了。” - 谢珵才将昌辰从大牢里带出来,宫里的两位就已经知道了。待谢珵走到府门口时,御前太监和夏姑姑二人正在门口等着。 谢珵眉梢微挑,“从前怎么不觉得大理寺的人这么速度?” 夏姑姑和御前太监同声:“谢世子,还请您入宫一趟。” 谢珵脚尖一转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皇宫内院门口,襄妃带着宫女来回踱步,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门口。 不多时,谢珵坐着步撵走进皇宫,襄妃迎着阳光,皱着眉头大老远看了眼谢珵,虽醒了,脸色还是有些蜡黄,不知得修养多久才能好。 身旁的宫女小声提醒:“娘娘,咱们快回去吧,被人瞧见不好。” 襄妃回过神,点点头,她就是想来看一眼谢珵,见完了也该回了。 谢珵在长元殿呆了足足一个时辰,也不知跟太后和崇安帝说了些什么,出来时的神情都比进去的要好看些,更令人惊讶的是,太后和圣上都未曾追问昌辰的事情,像是默许了谢珵的做法,无形中又让南宁王府的地位高了些许。 - 谢珵从宫里回来倒是变乖了,好些日子未曾出门,整日不是躺在榻上睡觉就是在后花园喂鱼,谁来也不见,兰陵城内渐渐传出了谢珵不行了的风声,还有好些殡葬铺子将生意做到了南宁王府的头上,这将南宁王气得不轻。 “谢珵人呢?” 府内的小厮说道:“禀王爷,世子爷正在后花园喂鱼呢。” “外面都被人疯传成什么了,他还有心思喂鱼。” 南宁王风风火火地朝着后花园走去。 - 谢珵吊儿郎当的将手中的鱼饵撒进湖里,锦鲤一窝蜂涌上来,这些日子谢珵把湖里的鱼都喂肥了。 他伸了个懒腰,就见小厮慌张跑来,“世子爷,王爷过来了。” 谢珵看了眼周围,走到凉亭内拿起早上在这看的话本子装模作样看起来。 南宁王大老远瞧见谢珵在看书,心中的怒气便减了些许。 “珵儿。” 谢珵佯装才瞧见南宁王,他起身行礼:“父亲。” 南宁王语重心长道:“你能静下心在府里看书是好事,为父甚是欣慰,只是你大病初愈,整日闷在府里不出门,总会引来旁人的揣测,你也该出去走走才是。” 谢珵再度躬身作揖,“儿子谨遵父亲教诲。” 谢珵模样温顺,再加上大病初愈,整个人越发显得柔弱不堪。 南宁王略微迟疑,自长公主昏迷至今,谢珵对他这个父亲从未有过恭顺的态度,二人虽是父子,可每次见面不是陌生人就是仇人一般,谁也看不顺眼谁。 这次谢珵实打实地挨了一箭,改了往常顽劣的性子,倒不失为一件好事,南宁王这般思虑转身,顿了下步子,才抬脚大步离去。 谢珵见着南宁王走远,他朝着昌辰勾了下手,“去打听一下,信王府是什么情况。” 他就不信那个断了根的人还能坐得住,听见他不行的消息估计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 次日,司钧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司以然今日当值,穿着官服大步走出府邸,司钧偏要追上去像是炫耀道:“二哥今日还上值呀,要不要翘班跟弟弟我去教坊司逍遥一番。” 司以然冷眼相待,“没兴趣。” 正当他准备离去,司钧突然抬高音量,“哎呀,要说这教坊司,也就只有瑶姑娘能入得了本公子的眼了,谢世子不行了,本公子也能好好享受一番了。” 司钧途径司以然身旁时又回头,笑说:“二哥好好当值,弟弟我先行一步了。” 言毕,他大笑两声扬长而去。 司以然看着司钧的背影气的狠狠地握了把佩剑,这人先前讹诈他几千两银子就算了,那次在芳榭园招惹了谢珵,给谢珵赔罪的金子还是他出的,司钧真当他是造钱的吗? 林川跟在司以然身旁不满道:“公子总是不反击,眼看着小公子越发嚣张,日后怕是个麻烦。” “麻烦?”司以然不屑一声,既然是个麻烦不如尽早解决的好,省的日后给他招惹祸事。 司以然眯了眯眸子,“想办法给谢珵递个消息,就说司钧去教坊司找时锦瑶了。” “是。” 司以然正准备走,突然又顿步,“别让他知道消息是从司府出去的。” - 谢珵此时正准备出门,昨日昌辰带来消息,信王府这几日又热闹起来了,从前的那些宾客幕僚就在这几日又三两结群的出入信王府。 他今日出门就是为了给信王泼冷水,不止如此,他还要想办法将信王的封地抢回来,这也是他那日在长元殿答应崇安帝的事情。 谢珵出门走了两步,正准备上轿撵时,一个小孩跑过来似是无意撞了下他,谢珵不悦皱眉,理了理衣袖,转身准备上轿撵时瞧见脚下多了个纸条。 他弯腰捡起纸条扫了眼,眸中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锐利,他揉了纸条躬身进了轿撵,“去教坊司。” 昌辰有些不明所以,他家主子今日可是应了桓二公子和王公子的约,要去浮梦居的,临时放人鸽子还真是他家主子的作风。 - 碧落阁,时锦瑶坐在香炉前调制新的香料,屋门倏地被人推开,时锦瑶不紧不慢抬头看去,见着来人,她的瞳孔骤然放大,手中的香匙都有些拿不稳了。 “瑶姑娘,谢珵中箭已经快不行了,现在没人能护着你了吧。” 时锦瑶惊恐地起身,她的心里一直在想,谢珵不行了?他怎么会不行,皇上和太后难道不会给他想办法吗? 她一直在想谢珵如何,并未察觉司钧已经走近,待她反应过来,司钧已经到了矮几边。 时锦瑶弯腰抱起矮几上的香炉朝着司钧的额头砸去,司钧一个没防住,正正砸了眉心。 司钧扶着额头趔趄一下,时锦瑶趁机跑到门口,还未伸手,门就被人推开,见着谢珵的一瞬间,时锦瑶的泪水都在眼眶中打转。 “小世子。” 第29章 谢珵宠溺地揉了揉时锦瑶的头, 弯腰捡起滚落在门口的香炉,“啧,挺耐摔呀,真是可惜了。” 司钧的头有些闷, 他听着谢珵的声音缓缓转身, 正抬手指着谢珵准备说话, 谢珵将手中的香炉再一次朝他扔去, 还和时锦瑶砸的位置大差不差。 这一次, 司钧未能撑得住, 直接朝身后倒去。 时锦瑶双手攥着衣角惊恐地看向司钧, 又看了眼谢珵,谢珵看着司钧不经意扬了扬下巴, 像是憎恨依旧,想要早日除掉他一般。 昌辰上前探了探司钧的鼻息, 回来报道:“主子,司小公子死了。” 谢珵嗤鼻, 沉着脸看了眼司钧并未说什么,转身牵起时锦瑶的手朝着摘星阁走去。 - 时锦瑶走进摘星阁看着屋内一水儿的古玩字画, 直到看见那张山水屏风时目光凝滞一瞬。 “怎么了?” 时锦瑶只摇了摇头, 并未将此前的事情说出来, 她感觉谢珵和小国舅的关系不是那么好,说出来平白惹他不快。 谢珵未继续问,摇着扇子走到太师椅上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腿, 时锦瑶站在原地看了眼谢珵, 略带抗拒地摇头。 “本世子一段时间不来, 就使唤不动你了?” 时锦瑶犹豫一下, 磨蹭地抬脚上前,“世子爷的伤可曾好了?” 南宁王府滋补的再好,这些日子也不能让谢珵的身子回到从前那般见状,此刻时锦瑶就看着谢珵的面色略显憔悴。 “好没好你自己过来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时锦瑶的小脸倏地红了,谢珵哂笑,“又不是没见过,看了多少次了,从前你也主动过不是吗?” 时锦瑶恨不得将谢珵的嘴堵住让他不要再说,谢珵行那事从来都不分白天黑夜,不分任何场合,更过分的是他从不让人灭灯,可以说,谢珵从头到脚的模样时锦瑶都曾清楚的看过。 谢珵收起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手掌,好整以暇地看向时锦瑶,时锦瑶被谢珵盯得心里有些发慌,“世子爷伤到了哪里?” 谢珵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时锦瑶手脚不情愿地上前解开他的衣襟,心口处并无伤口,只有一颗朱砂痣清晰刺眼。 时锦瑶连忙松开手红着脸挪开视线,谢珵笑出声,“还这般羞涩,日后如何在床榻上伺候人?” 时锦瑶咬着下唇不作声,心里却莫名难受。 谢珵怕她又哭,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附耳低声:“本世子很难伺候,你知不知道?” 时锦瑶不明白谢珵这话是何意,她正准备问时,只感觉腰间一松,束带被谢珵拉开,裙摆自然落地。 “世子爷。” 时锦瑶的语气带着一丝慌乱,谢珵咬了下她的耳朵,柔声:“本世子想了。” 谢珵不管三七二十一,起身将时锦瑶按在太师椅上满足自己的欲望。 时锦瑶生的娇弱,膝盖抵着生硬的太师椅没多久便开始喊疼,谢珵正兴起,他玩味般笑看时锦瑶,“瑶瑶何时这般不禁入了?” 时锦瑶双手紧攥太师椅靠背,青葱的指尖泛着苍白,汗水打湿凌乱的发髻,整个人狼狈不堪。 “世子爷,瑶瑶疼。” 谢珵扶着时锦瑶的肩,声音沉金冷玉般说道:“忍着。” 一刻钟后,时锦瑶摊在太师椅上喘着粗气,谢珵看了眼她泛红的膝盖,面露无奈。 “这么娇气,日后是不是本世子都不能碰你了?” 时锦瑶眼眸微阖,此时已经无力说话,身下还止不住的瑟缩着。 谢珵穿着暗红色寝衣坐在时锦瑶的不远处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扇子,“小妮子,爷的伤在肩胛骨呢。” 时锦瑶不吭声,此时屋外传来一阵躁动,司钧的死不足一个时辰就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 司霄知晓后还将此事捅到圣上跟前,不管他待司钧如何,至少司钧是司家的人,他得像圣上讨要个说法,为司家谋得几分好处。 他这算盘打得叮当响,崇安帝却用司以然手握北府兵为由打发了司霄,司霄心里有闷气,直接找了兰陵城内有名的仵作前来核验,他要带着仵作的结果再次入宫。 谢珵听着外面的躁动声,唇角自然勾起,“听见外面的声音了吗?害怕吗?” 时锦瑶睁开眼,撑着扶手坐起来看向谢珵,谢珵看着时锦瑶无辜的眸子都不忍心再欺负她。 谢珵起身弯腰捡起扔在地上的衣裳,“司钧是本世子弄死的,跟你没有关系,别怕。” 时锦瑶抱着衣裙,小声道:“瑶瑶是担心世子爷。” 谢珵突然笑出声,“你倒是实在,这兰陵城内还没有一个人说会担心本世子的。” 时锦瑶抬头紧张地看着谢珵,谢珵不以为意地笑了声,“本世子要走了,你还打算住在我这摘星阁吗?” 谢珵眉梢微挑,好整以暇地看着时锦瑶,时锦瑶低头穿好衣裙紧张不安地跟着谢珵走出摘星阁。 - 摘星阁外,丫鬟端着避子汤在门口候着,谢珵垂眸看了眼并未言语,摇着扇子径直离去。 待时锦瑶跟上谢珵后,谢珵突然顿步看向对面,司霄恰好走出碧落阁,他见着谢珵和时锦瑶脸色越发阴沉。 因着二人距离较远,司霄什么话也未说,只气愤地拂袖离去。 时锦瑶看了眼谢珵,谢珵收起折扇唇角带着浅浅笑意转身离开了教坊司。 - 次日早朝后,司霄带着司家的几个孩子跪在崇德殿门口求着崇安帝给司府一个交代。 司皇后听闻后,借着关心圣上的由头进了崇德殿。 寝殿内,明黄色的奏折堆满龙案,墙角的薄荷香回旋而上,在秋阳下织成轻纱。 司皇后从宫女手中接过红漆描金食盒,她端出桂花糕和菊花糕放在小几上,又转身朝着崇安帝走去。 崇安帝头也不抬道:“你是来给司家当说客的?” 司皇后浅笑,她一向如此,做事沉稳,心思细腻,总是那么温柔,看似无心机,实则城府最深,偏明面上做的这些个事情让崇安帝挑不出一丁点错来,崇安帝就算再不待见他也得赔上好脸色。 “臣妾若说今日只是来送吃食的,皇上定然也不会相信,既然皇上不会相信臣妾,又何必再问臣妾?” 崇安帝手中的朱笔顿了下,他抬头看向司皇后,从见她第一眼时她便是这般笑着,可这温婉的笑意像极了淬了剧毒的刀剑,随时能要了他的命。 一滴朱红色的墨汁在奏折上洇开,崇安帝回过神,放下手中的朱笔起身净手。 “这件事让朕如何决断,建立教坊司时世族都签字画押了,你那外甥死在哪里不好,偏要死在教坊司,朕确实无能为力。” 司皇后嫣然一笑,“皇上自然有法子。” 崇安帝回头看向司皇后,只见她丹唇轻启:“哥哥找仵作验出来了,司钧是被锐器所伤致死的。” “你说教坊司的那些姑娘用锐器伤了司钧?” 司皇后直言道:“臣妾听闻,司钧进了教坊司不久谢世子也跟着去了,还有人瞧见谢世子离开碧落阁没多久就传出司钧死亡的消息。” 崇安帝默了片刻,司钧和谢珵不睦的消息他一直知晓,只是谢珵无论如何都做不出伤人性命之事,司霄气势汹汹带着人跪在这里,就是想打压南宁王府的势力。 司皇后见崇安帝犹豫许久,不禁笑了下,“皇上先吃些东西吧。” 司皇后同崇安帝坐在榻上,有意无意地说着,“当年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司府也不过是个三品的兵部尚书,亏了哥哥争气,争取到了北府兵的兵符,这才有了今天的日子。” 崇安帝的手顿了下,当年内斗,他无奈之下找上了司霄,司霄提出的条件就是无论如何,只能让司家的女儿做皇后,崇安帝当时没得选择应下了,今时今日却成为了司家说话的理由。 “小胜子,去将谢珵请来。” 候在龙案旁的小胜子忙躬身离去,正当他准备出门时,崇安帝又补充道:“将那什么碧落阁还是什么阁的姑娘也一并请来。” - 半个时辰后,谢珵和时锦瑶跟着小胜子走进崇德殿,崇安帝眯着眼看了眼二人,“还真赶巧,一起来了。” 时锦瑶从未见过天子,此时低着头,小手颤巍巍地攥着衣角。 谢珵唇角带着笑意,侧目看了眼时锦瑶,要不是他脸皮厚,跟着小胜子一起去教坊司找时锦瑶,怎么能这么赶巧地一起来呢。 崇安帝见谢珵没吭声,也不继续追究,直接进入正题,“珵儿,皇后和国舅都说司钧的死跟你有关,今日让你来就是问个清楚。” 时锦瑶低头微微看向谢珵,谢珵一垂眸就瞧见她小梅花鹿般的眸子。 “是我。”谢珵不曾狡辩,落落大方地承认,司霄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原先准备好的说辞没了用武之地,他只能坐在太师椅上生闷气。 司皇后看向崇安帝,“皇上,还请您替司府做主。” 谢珵又勾了勾唇角,后道:“司钧死有余辜,有什么做不做主的?”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殿内几人都无法接下去。 崇德殿落针可闻,小胜子候在旁边一个劲的给谢珵使眼色,谢珵只当做没看见。 司霄回过神,怒声质问:“钧儿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怎么就死有余辜了?” 谢珵正身而立,不卑不亢,也不搭理司霄的话,崇安帝抬手打断司霄的质问,朝着时锦瑶扬了扬下巴,“你就是住在碧落阁的姑娘?” 时锦瑶颤巍巍地说了声“是”。 “那你说说,司钧究竟是怎么死的?” 时锦瑶攥着衣角,咬着下唇看了眼谢珵,谢珵一脸的不在乎,让时锦瑶有些摸不着头脑。 谢珵见时锦瑶迟迟不吭声,咬牙低声骂了句:“蠢女人。” 时锦瑶只听见谢珵骂人,也没听清他究竟说了什么,只记得谢珵曾承认司钧是他弄死的,事实也是如此,只是没有征得他的同意,她也不敢当着天子的面说实话啊。 谢珵有些等不住了,“司钧就是我砸死的,你们吓唬一个小姑娘干什么?” 崇安帝气不打一处来,他想着法子帮谢珵洗清,谢珵倒有些不领情,“朕在问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时锦瑶定了定心,“是谢世子不小心砸死了他。” 谢珵听着时锦瑶的话心中一阵好笑,他就是故意砸死司钧的,他想弄死司钧不是一日两日了,恰好教坊司是他的地盘,弄死司钧解了心头恨,顺带做个顺水人情,别让这个小梅花鹿惦记司府的人。 司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着崇安帝给司钧做主,谢珵抽了抽唇角,不知道司老爷子腿疼不疼,他听着是挺疼的。 “国舅爷还是起来吧,要是皇上做不了主,你岂不是白跪了。”谢珵吊儿郎当说着,崇安帝气的不轻,他鼻翼翕动瞪了眼谢珵,并未言语,算是默许了谢珵的做法。 司霄见崇安帝都不说话,只能将希望放在司皇后身上,司皇后还未开口,谢珵就说道:“等本世子找到证据,你们再来喊冤。” 崇安帝顺着台阶往下走,“朕给你七日,若是你没有找到证据,朕便依照律法处置你。” 崇安帝都这样说了,司霄和司皇后自然不敢反对,一切就等七日后找谢珵算账。 谢珵带着时锦瑶正准备往外走,司皇后突然说了声:“慢着。” 她看向崇安帝,“皇上,谢世子处处维护这姑娘,不如让这姑娘留在宫里,以免二人串供。” 谢珵睨了眼司皇后,心中腹诽:“真是丑人多作怪,谁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 他看了眼身旁的时锦瑶,这个不谙世事的小梅花鹿若是留在宫里,到不了一天什么都撂了,不出三天就被人欺负的不成样子了,他才舍不得呢。 “瑶瑶,这几日你安心留在崇德殿当差,过些日子我来接你。” 言毕,谢珵看向崇安帝,“舅舅可曾愿意多养个端茶送水的人?” 崇安帝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话都让你说完了,朕还能说不行吗?” - 崇德殿外,司霄满身戾气地看向谢珵,“这次我一定要把你谢家从门阀中拉下来。” 谢珵笑的云淡风轻,恰如他本人一般,全不在意,“那国舅爷可别让我失望呀,你要是没把谢家搞垮,我祖父都看不起你。” 谢珵大笑两声摇着扇子抬脚离去。 - 走出皇宫,谢珵敛起笑意吩咐广飞:“去将司钧曾经祸害过的人都找出来,被她弄死的歌姬报上名字,顺便去京兆尹那边找相关的消息。” 兰陵城的人口信息在京兆尹那里都有记录,在那里多少能打听出来点消息。 - 谢珵要查司钧的事情不到半日功夫整个兰陵城的百姓都知道了,走在大街上都能听见百姓连声叫好的声音,这怕是谢珵做纨绔以来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了。 酒楼 宋扬临窗而坐,浅笑道:“你竟失手做了件让百姓高兴的事情,真是可喜可贺,可塑之才。” 谢珵没形象的单手支颐,“少跟我吹捧,今日叫我出来做什么?”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瞧瞧风流成性的谢世子查的如何了。” 谢珵不屑一声,“本世子这些日子忙着呢,可没空跟你喝酒。” “也是,谢世子喝的都是花酒,我可不敢喝。” 宋扬的声音说的不大不小,谢珵给了他一记刀子眼,自从有了时锦瑶,谢珵可是再没四处喝花酒了呢。 “哎,我不说了,你先坐下,小小年纪这么大气性做什么。”宋扬扶着谢珵坐下,朝着对面的茶楼努努嘴,“你瞧。” - 茶楼 林川匆忙走来,“主子,谢世子这两天一直在打听跟小公子有关的消息,你说我们要不要给他放点消息出去?” 司以然摩挲着茶盏,昨日他上值,并未跟着司霄入宫,宫里的消息他只知道一星半点,司钧现在死了,也没有什么能够威胁他的,况且司钧那样的人也不值得人怜悯。 “放,全都放出去。” - 谢珵和宋扬看着茶楼,二人隐约听到点什么,却又不是太清楚。 他记得那日有个孩子撞了他,他才知道教坊司的事情,莫不是这事情也是司以然做的? 正当谢珵出神之际,宋扬无意说了句:“这小国舅对你的事情还挺上心的啊。” 谢珵淡漠地看了眼宋扬并未言语,深宅大院中谁家没那么点子事情,司钧虽是庶出,也足以影响到司以然的地位,司以然明面上是帮他,实则是帮他自己,这一点谢珵看的还是很清楚的。 宋扬回头看向谢珵,“我觉得这个小国舅还不错,要不你时常去他身边走走,将他拉拢过来,反正你二人都号称‘兰陵四君子’。” 谢珵收起折扇,吊儿郎当地看着宋扬,“要去你去,可别拿我当抢使,北府兵的兵力固然诱人,你可别忘了他站在谁的后面。” 司皇后有一独子,名曰宋奕,自小身子弱,被司皇后送去临安的古寺中养着,每逢除夕才回来与众人见一面,而司以然手中的北府兵日后便是要为他效力的。 谢珵摇摇头,他对这个人的印象着实不深刻。 “要不怎么说是拉拢……” 宋扬的话还未说完,谢珵起身欲要离去,宋扬起身追上去,“君执,你先别走啊,我不说了不说了。” 谢珵一样不搭理他,直到宋扬说了句:“你要真在意那个宝贝疙瘩,就给她赎身养在外面,你又不缺那点钱。” 谢珵细细想了想,宋扬的话他此前不是没有想过,但是时锦瑶那个个性,给她赎了身之后能像在教坊司那样乖顺才见鬼,她能在教坊司依着他,完全是为了不伺候旁人,赎了身可就不一样了,万一哪天跑了,他找谁要钱去,思来想去还是养在教坊司更可靠些。 “小爷还真缺那点钱。” 言毕,谢珵拍了拍宋扬的胸口大步离去。 - 这日,时锦瑶将手中的茶水放在龙案上,又抬脚走到窗边将香盒中的香料往盘龙香炉里加了两匙才离开崇德殿。 胜公公瞧着寝殿内也无旁的事便也跟着走出。 寝殿外,胜公公笑看时锦瑶,怎么看怎么顺眼,“瑶姑娘,这几日咱家闻得殿内的香味都不太一样了,圣上似乎也很是喜欢。” 时锦瑶垂眸浅笑,“公公谬赞,那日我瞧着储物间放着经年的安息香,我想着放置久了香料难免失味,扔了也怪可惜的,就将圣上先前用的龙脑香中加了少许安息香,两个香料功效一致,只不过味道会和从前的不太一样。” 胜公公含笑点头,“可是谢世子教你的?” 时锦瑶微微摇头,指望谢珵那个大纨绔给她教东西,她宁可什么也不学。谢珵一天天的都给她教的什么呀,时锦瑶嫌弃地压了下唇角。 胜公公走到廊檐下看了眼天色,感叹道:“可惜喽。” 不多时,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踩着汉白玉石阶走上来,胜公公笑着迎上去,“元大人今日怎来了?” 元志今年已过五十岁,在鸿胪寺任司仪一职,从前除了各大重要仪式,鲜少出现在世人眼前,今日能入宫,着实罕见的很。 “今日鸿胪寺卿告假,臣有事需上奏圣上,胜公公可否行个方便?” 胜公公笑说:“圣上今日折子不多,元大人进去稍候片刻即可。” 元志跟着胜公公走到寝殿门口,他抬头看了眼时锦瑶,只觉得这个姑娘眉眼处有些熟悉,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他未多想,抬脚进了崇德殿。 胜公公将人送进去便出来了,时锦瑶小声问道:“胜公公,方才那是何人?” “是掌管司仪的,过些日子圣上可能要出行一趟咯。” 时锦瑶也不知司仪是个什么官,胜公公未多说,时锦瑶也不敢再问下去,只是方才那人看她的眼神让她有些害怕,加之那人的眼角边上还有道醒目的伤疤,更显得他像凶神恶煞一般。 “大中午的想什么呢?” 第30章 时锦瑶正出神,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时锦瑶倏地打了个激灵,她抬头看去,谢珵一袭红装, 摇着扇子不疾不徐走来。 胜公公笑迎来, “谢世子可是有事?” 谢珵“嗯”了一声, 他看了眼时锦瑶又看向雕花门扇, “本世子今日找皇上有要事。” “哎呦世子爷, 你可别为难老奴了, 方才元大人才进去, 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来,世子爷可否等等?” 谢珵其实也不是那么着急, 就是一个人在府里有些闷,总想着找些由头入宫见见时锦瑶, 要不是时锦瑶在圣上跟前当差,他也不用想破头才想出一个由头来。 “行, 让元大人慢慢说,人上年纪了, 急不得。” 谢珵的目光又回到时锦瑶的身上, “你可还有事?” 胜公公忙说道:“瑶姑娘今日无事了, 世子爷请便。” 那日他就看出来谢珵对这个姑娘不一般,这几日他也不敢让时锦瑶做些重活,就安排些轻松点的活意思一下,省的又惹到了这位世子爷。 “走吧, 本世子找你也有事。” 时锦瑶看了眼胜公公, 胜公公仰头望天, 当做什么也没瞧见。 - 祥瑞斋是谢珵在宫里临时歇脚的地方, 八百年不来一次,崇安帝险些命人给拆了,谁能想到这差点被拆的地儿也有谢珵用到的一天。 “本世子现在见你可真不容易。” 时锦瑶不安地站在谢珵面前,声音低低道:“世子爷不该来的。” 秋阳穿过支摘窗洒金屋内,细微的尘埃从空中缓缓落下。 谢珵坐在太师椅上摇着折扇,散漫地笑了声,“要说这兰陵城的禁地怕只有这个皇宫了,可本世子自小就是在这长大的,你说本世子能不能来?” 谢珵儿时常在皇宫玩耍,到了入学的年纪又同皇子一起听学,整座皇宫没有他不知道的地儿,也没有他去不得的地儿,谁见了不得乖乖称一声“世子爷”。 时锦瑶沉默,旁的暂且不说,她被留在宫里的原因就是司皇后怕谢珵跟她串供,现在谢珵堂而皇之来见她的消息怕是已经传到中宫了。 “乏了。” 谢珵的胳膊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时锦瑶抬脚走到他的身边跪坐下,软若柔荑的手轻轻为他捏着手臂。 半晌,谢珵用扇子挑起时锦瑶的下颌,“小梅花鹿,这几日可曾想本世子?” 时锦瑶不吭声,这几日她在宫里过得还不错,睡得舒服,活又少,更不用提心吊胆的害怕有醉汉闯进屋子。 谢珵眉梢微挑,眼角的朱砂痣鲜红妖娆,“嗯?” 时锦瑶咬了咬下唇,违心道:“想了。” 谢珵轻哼一声,未戳破她。 他收回手臂摩挲着手中的玄金折扇,良久,谢珵抬眼悠然道:“本世子想了。” 这话可不是她戏弄时锦瑶的,着实是三四日未见到时锦瑶,没听到她的消息,心里想的很呢。 时锦瑶低头,耳尖微微泛红,不安的搓着小手。 谢珵见时锦瑶不动,他哂笑道:“宫里的规矩果然森严,我的瑶瑶都不会伺候人了呢,回头本世子该好好点一下胜公公了。” “我没。”时锦瑶声如蚊呐,怯怯不敢说话。 谢珵将时锦瑶拉入怀中,眉眼处带着纨绔风流的笑意,“本世子在这方面最不吝啬了,既然瑶瑶忘了,本世子可以重新再教,还可以按照宫里的规矩来教。” 时锦瑶怕极了,“瑶瑶、瑶瑶没忘。” 谢珵唇角带着笑意,大掌已然覆在她的腹部,没几下衣裙全然落地,时锦瑶心底有些抗拒,她不想在这里行那事,上次他入得那样疼,她至今都记得。 “世子爷。” 谢珵俯身以唇相封,起身将时锦瑶放在太师椅上。他一手揽着时锦瑶的腰身,一手嫌弃前摆入了进去,时锦瑶躲了一下,谢珵鼻息略沉,再一次用了上次的方式。 时锦瑶哭着求饶,“世子爷,瑶瑶疼。” 温润的泪水滴落在谢珵的手臂上,谢珵唇角僵了片刻,他立马抬起时锦瑶的下颌,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的,让他心疼。 谢珵的语气软了几分,如春雨般温柔,“从前也没见你哭成这样的,怎的在宫里呆了几日就这么娇气了。” 时锦瑶哽咽,“瑶瑶、瑶瑶真的疼。” 谢珵的手下意识朝她那处摸去,“疼了?” 时锦瑶含泪微微摇头,她伸手指了指膝盖,“腿疼。” 谢珵看向时锦瑶的膝盖处,从前白皙的膝盖上带着两处青紫色,加上方才跪的又有些红,谢珵瞳眸微紧,“谁罚你了?” 时锦瑶靠在谢珵肩头,宫里的人罚的她,她哪里敢告诉谢珵啊。 “说。”谢珵的声音冷了几分,时锦瑶头皮一阵发麻。 前两日,时锦瑶听从胜公公吩咐去御膳房给崇安帝拿茶点,出门时不小心撞在了司皇后宫里的姑姑身上,那姑姑仗着自己是宫里的老人,现在又在中宫服侍,心气儿可高了,她并未问时锦瑶是哪个宫里的,当即让时锦瑶跪在御膳房门口的台阶上让来往的宫人长眼。 时锦瑶胆子小,从前又是在教坊司待过的,也不敢跟老嬷嬷顶嘴,乖乖在汉白玉石阶上跪下,来往宫人都匆匆看一眼她连忙走了,宫里没有一个人认识她的,也没人敢为她求情,还是一个时辰后,胜公公寻过来将她带回去的。 谢珵嗤声:“中宫的人,你怕她作甚?” “就算是崇德殿的老嬷嬷你也用不着放在心上。” 时锦瑶紧张地攥着小手,轻声“嗯”了一下,谢珵总是给她莫名的安全感。 这时,谢珵笑了声,“宫里宫外,你只用害怕我,可我也不会把你如何,顶多让你好生伺候一下。” 他说着话,在时锦瑶的额头落下一个吻,又拍了把她的臀,“去把那个柜子里的药拿来。” 谢珵从前在皇宫打闹时就是个皮猴,崇安帝就命宫人时常在祥瑞斋备着药,指不定哪天谢珵就会用到。 时锦瑶将红漆托盘端来,谢珵将托盘接过放在手边的桌子上,又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时锦瑶坐上去。 时锦瑶才坐在他的腿上没多久,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跑进祥瑞斋,寝殿的屋门未关,入目可及的便是时锦瑶赤|裸着身体被谢珵拥入怀中的模样。 小太监忙低下头,时锦瑶蜷缩在谢珵的怀中瑟缩了一下,谢珵笑了下,抬袖将时锦瑶全身遮住,“何事?” “胜公公让奴才前来请世子爷去崇德殿,皇后娘娘来了。” 时锦瑶闻声反应极大,她抬眼紧张地看向谢珵,谢珵不以为意地笑了下,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乖。” - 司皇后走进崇德殿时,元志才走没多久,崇安帝正单手支颐想着入冬前与西魏皇帝在岭南会面一事。 南燕与西魏交好数年,两国百姓更是友好往来,每逢三年双方皇帝便会在岭南相见,岭南地处两国中部,对哪一方来说都非常便利。 原本两国相见是件好事,只不过今年西魏传来消息,说宋芷感染风寒已有半月,迟迟不见好转,此次怕是无法随行,崇安帝此时正在思忖着如何将此事告知襄妃,毕竟襄妃思念自己的女儿已经不是一两日了,错过这次机会怕是又要等三年。 司皇后沏了杯茶水端到崇安帝面前放下,“皇上,今儿已经是第五日了,谢世子那边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崇安帝也不好说什么重话,“不是还有两日吗,别着急。” 司皇后走到一旁的圈椅上坐下,佯装无意道:“臣妾听闻谢世子今日入宫见了那个姑娘,若是他二人串了口供该如何是好?” 崇安帝捏了捏眉心,打开一本奏折边看边道:“没那个必要。” 寝殿外,胜公公正在廊檐下来回踱步,时不时还要朝着祥瑞斋的方向看一眼。 “小能子,你确定见到谢世子了吗?” 方才那个小太监连忙道:“徒儿确实见到世子爷了,还将您的话原封不动的告知世子爷了呢。” “那奇怪了,这世子爷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话音方落,胜公公就瞧见谢珵摇着扇子闲庭信步地朝崇德殿走来。 “司皇后进去了?” 胜公公低声:“皇后娘娘都进去好一会儿了。” 谢珵笑了下,司家的人惯会给人穿小鞋,好在他那亲舅舅不信这些个东西。 谢珵打了个哈欠,懒散地走进崇德殿,“几日不见舅舅,我这个当外甥的真是想的不得了。” 崇安帝头都没抬一下,“黄鼠狼给鸡拜年,说吧,又是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啊,单纯来看看舅舅,顺带看看外祖母。”谢珵坐在圈椅上才注意到对面的司皇后,他浅笑:“皇后娘娘也在啊,瞧我这眼神,真是上了年龄眼神也不好使。” 崇安帝听闻下意识掀了下眼皮,不想理就说不想理,什么叫上年龄了,让他这个近半百的人情何以堪。 司皇后敷衍地笑了下,“谢世子没瞧见本宫倒也无妨,可千万不要耽误了大事,坏了谢家的名声。” 谢珵摇着扇子,满脸地不在乎,时锦瑶此时端着茶点走进崇德殿,她偷偷看了眼谢珵,谢珵心满意足地笑了。 司皇后看着二人眉来眼去的模样,心里气的很呢,“本宫听闻谢世子早先来了,将瑶姑娘唤走了,不知可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感冒,想休息两天,顺便存一下文,以后隔日更 第31章 时锦瑶沉默不语, 这也是谢珵最喜欢她的一点,他不说话,她也不吭声,让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干着急。 谢珵往圈椅上靠了靠, “本世子几日都未休息好, 去祥瑞斋小憩片刻竟被这些宫人疯传, 本世子当真是来不得宫里。” 时锦瑶也恰逢时宜道:“皇上, 这桂花糕是御膳房今日新做的, 奴婢去的时候刚起锅呢。” 这话是谢珵教她说的, 谢珵之所以来的晚就是为了将时锦瑶带去御膳房, 然后在御膳房打点一番,好堵住司皇后的嘴。 崇安帝看了眼时锦瑶手中的茶点, 轻笑一声,“这御膳房的宫人整日变着花样给朕送吃的, 口味形状每回送来的都不同,朕又胖了一圈。” 谢珵不屑地“嗬”了一声, “舅舅用着我的人,还这般挑三拣四的, 你要是嫌弃不想用, 我现在就能将人带回去, 省的在宫里被人欺负了去。” 他说着话,眼神下意识地看向司皇后,司皇后淡然自若地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口茶水,不就被罚跪了一个时辰, 至于吗, 这深宫中谁没受过罚, 别说宫人妃子了, 就连她这个皇后都曾被太后责罚过呢。 “怎么就被人欺负了,朕就怕你这个小兔崽子讹朕,连重活都不敢给瑶丫头安排呢。” 谢珵摇着扇子看向时锦瑶,“没有就好,要是被我发现我家瑶瑶瘦了丑了性格不好了,我可不依不饶喔。” 司皇后听着谢珵的话腹诽道:“一个风尘姑娘,还给惯得这般娇气。” 临走时谢珵还当着司皇后的面给时锦瑶说道:“乖乖等我两日,两日后来接你出宫。” 司皇后不以为意,两日后能不能出去还是一回事呢,她派出去的探子没有一个打听到谢珵的消息,而且谢珵这几日都呆在府里不曾出门,八成是找不到司钧留下的任何证据了。 - 京兆尹处,广飞坐在桌案前飞速浏览宗卷,从谢珵吩咐的第一天一直到今日,连着五天吃住都在官府,手中的卷宗换了一卷又一卷,手下的纸张写满一张又一张,许久,广飞长舒一口气,他终于把近年来同司钧有关的案件全部理顺。 他起身朝着京兆尹行礼,“叨扰多日,多谢李大人。” 李大人抬袖擦了把脑门的细汗,赔笑道:“不谢不谢,广侍卫有空常来哈。” 他说完这句话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谢珵身边的人每次来准没好事,就说这次吧,广飞带着谢珵身边的数名暗卫将官府团团围住,张口便要近几年的卷宗,李大人看这要将官府抄家的架势,一刻也不敢耽误,将所有的卷宗放在广飞面前,谁知这广飞一坐就是五天,李大人好吃好喝的供着,还要在一旁跟个孙子似的听候一个侍卫的差遣,他当官多年,还从未做过这般憋屈的事情呢。 广飞浅笑一下,“我来的太勤也不好。” 言毕,他转身离去,李大人看着广飞的背影自顾自道:“都是爷啊。” - 南宁王府,谢珵才从轿撵上走下来,抬脚跨入府邸时就瞧见门房的脸色不大好,走进府里更是发现府里没有从前那般热闹,下人都规矩的做着手底下的活计,他只蹙了蹙眉头,并未将今日的怪异放在心上,径直朝着红漆游廊走去。 游廊下红色灯笼微微摆动,两侧竹帘高卷,谢珵暗红色衣角随风掀起,他走了两步连忙转身准备离去,身后一道声音令他停下步子。 “珵儿。” 谢珵闭眼抽了抽唇角,片刻,他笑着转身迎上去,“祖父何时过来的,怎不提前知会一声。” 陈郡谢氏家主谢良冀常年不理兰陵城之事,此次听闻谢珵做的好事,马不停蹄地赶来兰陵城想要问个究竟。 “来瞧瞧你。”谢良冀顿了下,看了眼谢珵,后说道:“瞧你看了什么好事。” 谢珵吞了吞口水,话到嘴边硬是让他憋了回去,方才他本想说“祖父若是想他,大可书信相告,他不远千里也会赶去陈郡探望您”,谁知老爷子竟然让他措手不及,亏了方才没将话说出口,省的又被他家老爷子怒斥。 谢珵“啊”了一声,回过神道:“孙儿最近确实有事在身,舅舅是知道的。” 谢良冀瞪了眼谢珵,“这次你就算将你外祖母搬出来都没用。” 谢珵自小养在太后身边,太后对他的疼爱早已胜过亲孙儿,从前谢珵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总会用太后压人,久而久之,兰陵城的人都尽量避着谢珵这个大爷。 “那孙儿用祖母的名号可曾有用?” 谢良冀噎了一下,他在外是陈郡谢氏家主,可对内却对夫人极尽温顺。他轻哼一声,“世族之事,谁来也无用。” 谢珵正愁着该如何脱身,抬头就瞧见广飞马不停蹄地从远处跑来,“祖父,孙儿真的有要事在身,晚点孙儿亲自去找您可好?” “你除了整天跟狐朋狗友逛花楼,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谢珵强扯唇角,他确实有几日没去花楼了,也算是从良了吧。 谢良冀见谢珵不吭气儿,又瞪了眼谢珵,“你还嫌自己的名声不够臭?老夫的老脸都没处搁了。” “祖父,孙儿真有事,不信您问广飞。” 候在一旁的广飞躬身上前,竟如实说出要上报的事情,谢老爷子伸出手指指着谢珵,“你、你、这就是你说的要事?” 谢珵抬手蹭了蹭鼻尖,给了广飞一记刀子眼,从前挺聪明一个人,怎的在官府呆了几日人都变傻了。 “那个,祖父您听孙儿解释。” 谢老爷子厉声:“跪下!” 谢珵忙收起不正经,撩袍跪在谢老爷子脚下,只听谢良冀道:“你成天厮混在花楼就算了,这次竟然还因为一个风尘女子将国舅府的人打死,老夫从前是怎么教导你的,你全忘了。” 谢珵唇角平平,垂眸不语。 南燕世族掌大权,皇权听命世族门阀,谢氏在世族中占有重要地位,谢良冀一向不插手朝政之事,若不是谢舜上兰陵城游玩被公主相中,后又被赐王爵,谢老爷子这会儿怕是在自家院子晒太阳呢。 “祖父,孙儿以为,世族门阀越过皇权,已然将整个朝堂乃至南燕国搅的乌烟瘴气,谢氏身为世族之首,不可不管。” 谢良冀怒声:“闭嘴!” “你公然替风尘女子开脱就是将谢家置于死地,兰陵城多少朝臣盯着谢氏你难道不知吗?” 陈郡谢氏、清河崔氏、琅琊王氏、龙亢桓氏四大门阀屹立百年,无论是声望还是地位都是其他世族无法岂及的。这四大家族手握南燕要塞兵符,世族若是心不齐,必将产生内斗,届时给了关外可乘之机,内忧外患,生灵涂炭,后果是任何人都无法承担的。 谢珵跪在地上不吭声,候在两边的侍卫也连忙跪地,谢老爷子鼻息急促,看着谢珵不做声,他更是生气。 “跪在这里想清楚再来找老夫。” 秋风穿廊而过,树叶洋洋洒洒地铺满青石砖小路。 谢珵长睫微颤,任由冷风灌入脖颈。他会向世人证明,他的选择没有错,也会向祖父证明,他没有将谢氏推向风口浪尖。 - 是夜,乌云密布,雷声阵阵,不多时,秋雨淅淅沥沥落下,浸湿一片。 南宁王府的红漆游廊入口,谢珵的红衣已然浸湿,雨水顺着发丝滴滴答答落下,整个南宁王府上下,无人敢让谢珵起身,亦无人敢送来一把纸伞为他遮雨。 广飞和昌辰在清风苑一遍遍求着谢老爷子,谢良冀静坐在屋内,无动于衷。直到下人来报,谢珵晕倒在雨里时,谢老爷子才命人将谢珵送回槿渊苑。 - 住在宫里的时锦瑶今夜心神不宁,她起身推开支摘窗,听着外面雨打芭蕉的声音。 “还有两天了。” 她低声呢喃,今日谢珵离开时什么也没告诉她,她不确定谢珵能不能找到司钧死得不冤的证据。 时锦瑶伸出小手,秋雨落在她的手心冰冰凉凉的,方才有些困意的她此刻已然清醒。 “晚秋的雨还是凉了些。” 她不轻不重地说着,收回手看向远处,宫灯明亮,只是在雨幕中变得有些模糊,星星点点,清冷寂静。 “秋夜天凉,瑶姑娘早些休息。” 时锦瑶被这突然的吓得抖了下身子,她探出头看了眼窗边,小太监压低帽檐躬身候在墙边。 自时锦瑶住进宫里,胜公公就将小能子安排在时锦瑶的住处,生怕让时锦瑶过得不舒服了,谢珵那尊不好惹的大佛找上门来,他可担待不起。 小能子没抬头看时锦瑶,“瑶姑娘快去睡吧,秋季容易着凉,若是染了风寒,谢世子定会怪咱家照顾不周了。” 时锦瑶怔了一瞬,不知何时起,她对谢珵的名字就格外敏感,一如她见到谢珵时那般安心。 “能公公,世子爷当真有法子?” 小能子躬身立着,像是一个木桩子,“世子爷有没有法子咱家不知,可皇上纵着世子爷,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时锦瑶默了默,那日谢珵那般放肆,皇上也没说什么,这些事情许是皇上默许的。 思此,时锦瑶也不似方才那般不安,她合上支摘窗,又往香炉内添了两匙兰香香料,伴着雨声浅浅入睡。 作者有话说: 我要改书名了,叫《枕上客》 第32章 两日后, 谢珵和司家约定的时日已到,崇德殿内迟迟看不见谢珵的身影,时锦瑶站在门口抻着脖子看向宫门,都未瞧见那抹让她又念又怕的男人。 良久, 时锦瑶未曾等到谢珵, 却等来了司皇后, 她低眉敛目恭敬地站在门口, 感受着头顶炙热的眼神, 心里忐忑不安。 司皇后边打量时锦瑶边走进崇德殿, 心道, 果然是个难得的美人,能让谢珵甘愿为她出头, 能让司钧那个混小子惦记良久,若不是这丫头被谢珵先看中, 怕是这几日已经成了崇德殿的入幕之宾了。 “皇上,今儿已经是第七日了, 不知谢世子今日可来?” 时锦瑶听着司皇后的声音心猛地颤了一下,她紧张地看向胜公公:“胜公公, 世子爷……” 胜公公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地眼神, 让她宽心。 - 南宁王府, 谢珵醒时已至晌午,他睁眼的第一句话便是:“何时了?” 昌辰忙端着茶水上前,“哎呦我的主子,您都昏睡两日了。” 谢珵在雨中晕倒后, 南宁王连忙将宫里的太医请来, 太医诊脉后说是肝气郁结, 加之寒气入体, 可能会昏睡几日,这些日子昌辰一刻也不敢离开的候在谢珵身旁,期间谢良冀也来过两次,每次都紧锁着眉头,看着病榻上的谢珵无奈摇摇头。 “两日。”谢珵忙掀开被子起身拿起木施上的衣裳胡乱穿好,顺便问道:“宫里可有消息?” “主子,您昏睡了两日,属下哪还有心思关心宫里的消息。” 谢珵冷眼,“胡闹。” 待谢珵赶到宫里时,只瞧见御林军正押着时锦瑶往外走,时锦瑶看见谢珵的那一刹那,眼泪如决堤一般夺眶而出。 “世子爷。” 谢珵见状,心抽了一下,这丫头只有他能欺负的让她哭泣,何时轮得到旁人欺负她了。 他的目光在御林军的手上停留片刻,“松手!” 御林军面面相觑,他们只听命于圣上,从没同这个世子爷打过照面,现在竟不知如何是好。 谢珵无奈点点头,这些御林军都是些榆木脑袋,只认死理儿,不知变通。 谢珵一把将时锦瑶拉入怀中,大掌抚在她的后脑勺柔声:“吓到了吧。” 时锦瑶悬泪欲滴地摇头,谢珵今日看上去很憔悴,从前那么精致的他今日身上竟连一点熏香的味道都没有,不知他这两日经历了什么,能在今日赶来已经让她很意外了。 “瑶瑶只是有点想世子爷。” 谢珵听见这话突然笑了,这一瞬间他觉得为她做什么都值得了,“乖,等会带你出宫。” - 崇德殿,谢珵才走到门口就开口道:“外甥儿只是来晚了一时半刻,舅舅怎的就这么着急的要将我的人关起来?” 他说着话,眼神下意识地瞥向司皇后。 崇安帝清了清嗓子,“这不是想着等你来了再决断嘛。” “是吗?”谢珵冷眼看向司皇后。 司皇后不急不躁,还微微扬了下巴,“不管是与不是,司钧都是因为这丫头丧命的,难道她不该以命相抵吗?” 谢珵失笑一声,细细品味,“以命相抵?” 他不屑地“嗬”了一声,“是挺应该的。” “我的瑶瑶是长得好看了些,但也不至于给一个万恶之人陪葬。” 司皇后的手陡然握紧,她怒视谢珵,咬牙不语,谢珵眉梢微挑,挑衅味十足。 谢珵手握证据,对司皇后毫不畏惧。 此次谢珵查到的不仅是近两年司钧祸害的人,更有几年前的案件。五年前强暴城外庄子农户的女儿,三年前抢了一九品官员的小妾,近年来更是在兰陵城放肆不堪,春香楼、红粉楼、浮梦居、教坊司等地,皆能见到司钧的身影,这些地方内,死在司钧手中的姑娘不计其数,最近被司钧折磨的尚依便是其中之一。 “司皇后可要看看教坊司的尚依现在是何模样?” 司皇后别过脸,不言不语。司钧从前的荒唐行为她不是不知道,只因当时她觉得一个庶子掀不起大风大浪,时不时地让哥哥点一下就行,谁曾想能有今日呢。 没能给谢氏一个下马威,倒是让司家丢了脸面,司皇后半辈子没做过这么恶心自己的事情。 不等司皇后反应,谢珵笑了笑,“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听闻前不久司钧可是讹诈了小国舅不少的银钱呢,险些将小国舅的小金库掏空呢。” 谢珵摩挲着时锦瑶的手背,唇角似笑非笑,“皇后娘娘猜猜司钧将这些银钱干什么了?” 司皇后不语,心口憋着一口闷气,司钧这个混小子,竟然将算盘打到司以然的身上,真是死不足惜。 谢珵得意道:“唉,想当初司钧赔给本世子的一百万两金子应该也是小国舅的,本世子知晓后都不知这钱该不该还给小国舅呢。” “皇后娘娘还以为司钧枉死吗?” 司皇后脸上有些挂不住,她抬手抚了下额头,颤巍巍起身,“皇上,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崇安帝并未阻拦,看着司皇后走远,笑着指了指谢珵,“你小子,真有你的。” 从前就有朝臣点过司钧的事情,崇安帝碍于皇后的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当初是借着北府兵上位的,事后总会被人压一头,再加上世族权利高于皇权,所以他才明里暗里的默许谢珵做些看上去不合情理的事情。 谢珵一手握着时锦瑶的手,一手搭在扶手上看了眼崇安帝,他气定神闲道:“我帮舅舅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还因此被祖父罚跪在雨里,舅舅不该补偿一下我吗?” 他说着话佯装咳嗽几声,时锦瑶下意识想要抬手,却被谢珵按住,他咳嗽的声音越发大起来。 崇安帝眯了眯眸子,人是他砸死的,祸是他惹的,他这个当舅舅的已经很纵容他了,怎的现在还要自己割肉呢? 崇安帝轻哼一声,“朕就该奖励你两板子,也好给谢老爷子一个交代。” 谢珵抽了抽唇角,提谁不行,非得提他祖父,他今儿醒了就跑出来,他祖父此时定然在府里等着他呢。 正当他犯难时,他倏地灵机一动,“这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这个做外孙的也该去外祖母跟前尽尽孝道,人老了,喜欢回忆往事,我从前知道那么多,想来有不少话要跟外祖母唠唠的。” 崇安帝被谢珵的话气的瞪大眼睛,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不知该如何反驳。毕竟这是他年少时做的风流韵事,他现在身为九五之尊,那些事情怎能上的了台面。 谢珵也直视着崇安帝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要不怎说舅舅最亲,谢珵当初和崇安帝吃酒论道,崇安帝一不小心喝多了,将当年如何逃出宫逛花楼的事情抖得一干二净,不仅如此,他还给谢珵说什么样的姑娘能碰,什么样的姑娘碰不得,以及各种销魂欲罢不能的感觉,谢珵曾经也好奇过那究竟是何种感受。 “舅舅,您在位这么久,可曾去过扬州?”谢珵收起玩世不恭地笑意,正儿八经地问起来。 崇安帝也收回视线,正经道:“你还未出生时,朕去过一次,呆了半月而归,之后便再也未曾去过了。” 谢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活了二十年还未去过呢,舅舅何时再去可要记得带上我,让我也瞧瞧扬州瘦马究竟如何,王琛总在我耳边念叨,感觉我像没见过世面一样。” 谢珵说的很随意,崇安帝却来了兴致,当年他在扬州留了半月可不就是为了扬州瘦马吗,那些个美人可比宫里这些无趣的妃子有意思多了,她们该如何就如何,哪有这样含蓄内敛,他不喜欢。 “扬州瘦马名不虚传,尤其是那身段,让人看一眼就舍不得挪开眼。” 崇安帝说着话还闭眼回味一番,谢珵看着崇安帝,他眉眼处浮起笑意,强忍笑意,时锦瑶低头弯了弯唇角。 “还有那扬州夜晚的画舫中,哪有那么多的应酬,全都是……”崇安帝的话还未说完便戛然而止,他瞧着谢珵的笑意,心道不好,谢珵竟用这样的法子套路他,他还一股脑的全撂了。 崇安帝正身,清了清嗓子,“那什么,你还有事没,朕还有一堆折子没处理呢。” “舅舅话都没说完呢,我怎么能走,回头再治我个大不敬之罪,谢家可担不起。” 崇安帝无他法,端起茶盏轻呷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行行行,你说,要什么?” 谢珵勾起唇角,满脸的不怀好意,不久前他和几个不太熟悉的公子一起吃酒,听见丞相家的公子提起过今年西域的贡品中有只成色不错的簪子,簪子倒不是重点,重点是簪子上镶嵌的玉洁净无瑕,玲珑剔透,据说是罕见的和田白玉,所有贡品中光是这个簪子就被不少宫妃惦记着呢。 而谢珵又是个爱孤品的人,就说此前的海东青吧,那是从黑市上淘来的,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玩意儿,他宝贝的不得了,就他屋里的瓶瓶罐罐,诗书字画,哪一个不值千金了,好些爱书画的人时不时便托人找他借诗书,拿去誊抄完再还回来,人还得给他点银钱表示感谢。 这次他知道了这支玉簪子,自然也不会错过,那簪子虽说他用不上,但是从他舅舅这讨来博美人欢心还是可以的。 崇安帝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朕就这点小金库,都被你给掏空了。” “整个南燕国都是舅舅的,这支簪子算什么,回头外甥我给你打个一样的,去哄你的妃子高兴。” 崇安帝白了眼谢珵,赝品如何跟正品相比,让他这个做舅舅的拿假货去哄自己的妃子,外甥却拿着正品哄自己的姑娘,这天底下还有比他这个帝王活的更憋屈的人吗? “我给你多做几支,毕竟你后宫人多,我身边就这个姑娘还能入眼,可不得宝贝着些吗?” 崇安帝揉了揉太阳穴,示意胜公公将那支簪子取来赶紧将这个祖宗送走,谢珵再待下去他得气出病来。 谢珵得了簪子高兴起身,“今日扰舅舅多时,还望舅舅莫怪才是。” 言毕,谢珵牵着时锦瑶的手准备离开,他又顿步,“我想了想,外祖母年事已高,我还是少去打扰比较好。” 崇安帝闷哼一声,看着谢珵离去的背影似是感叹道:“是个不错的丫头,真是便宜了谢珵那小子。” 第33章 谢珵出了宫门就将盒子里的玉簪子插在时锦瑶的发髻上, 簪尾雕刻着白玉兰,在秋阳下洁净无瑕,净无杂质。 时锦瑶下意识抬手摸了下发髻上的簪子,谢珵摇着扇子看了眼她的小动作, 从前见她的首饰太过素净, 教坊司的簪钗又太过老气, 在兰陵城的脂粉铺也寻不到适合她的簪钗, 今日死乞白赖讨来的放在她的身上竟然这般相称。 谢珵收回视线, 负手摇着折扇看向长街, 不咸不淡地说了声:“本世子要这个簪子也无用, 就赏给你了。” 他这话说的随意,像是丢垃圾一般扔给时锦瑶, 方才时锦瑶心中的小欢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因谢珵那句随意的话,时锦瑶好些日子未戴那支簪子, 后来还是谢珵去了教坊司明里暗里威胁她,她才将那支白玉兰簪子找出来再次带上。 自司钧那件事之后, 司皇后在谢珵跟前下了面子,她回宫之后便让人去司府传话, 司钧不得入祖坟, 名讳更是不得入族谱, 司钧的生母也被司皇后寻了由头打发到宫外的寺庙去抄写经文。 司以然虽说帮了谢珵,但是司家家风森严,教坊司那种红粉之地他是断然去不得的,因此也被司霄责罚, 在祠堂跪了几日, 抄完了家规才放出来。 因谢珵将此事闹得足够大, 司钧死后司霄还得给他擦屁股, 从前因司钧而死的人,司霄皆命人送去不菲的银钱作为赔偿,那些在死于风月地的姑娘,司霄也命人建了衣冠冢,算是让自己不受世人非议。 谢珵知晓这件事也只是笑笑不说话,谢老爷子也并未继续找谢珵的麻烦,见着这件事平息,谢氏不光相安无事,还长了面子,他也算不得高兴,只能说是定了心,谢老爷子在南宁王府小住几日便打道回府了,临走时又给谢珵叮嘱了一番,谢珵敷衍应声,不管记没记住,先将老爷子糊弄走再说。 谢老爷子离开后,谢珵总算不用成天闷在府里背诵那些诸子百家,诗书礼易,那些所谓的礼节,在他的眼里就是迂腐,他才不要学习呢。 当天谢珵就给王琛和桓南下了帖子,三人先是去醉仙楼点了一桌子酒菜,后又去浮梦居听曲儿吃花酒,日子又回到从前,谢珵人在浮梦居,心却惦记着教坊司的那位,心想着过几日定要去逍遥一番,这一惦记,又是几日。 - 这日,司以然来到教坊司点了时锦瑶的牌子,自司钧那件事情之后,时锦瑶好些日子都未见到这位小国舅,心想着国舅府规矩森严,小国舅来不了也正常,久而久之她便渐渐忘了此人。 今日她又突然被司以然点到,心下略微吃惊,只跟着丫鬟走进银兰阁。 时锦瑶规矩的走进屋子抬头看了眼司以然,司以然同从前一样,依旧一袭白衣,飘然欲仙,不落凡尘。 司以然浅笑,示意时锦瑶过去。 “瑶姑娘擅长调香,今日来时特地寻了上好的香料,想着经姑娘的手定然能够散发出它特有的味道,不知今日本公子可有机会?” 时锦瑶声音轻柔,“自是有的。” 待她打开香料盒时,眉头微微一蹙,司以然略微紧张一瞬,“可有不妥?” 时锦瑶轻摇脑袋,这香料的味道也不能说是不妥,从前她跟着外祖父调制香料时也曾闻到过这样的味道,这是调制兰香时会经历的过程,只是现在这个香料并不是兰香,只因带着些许松香,很多人便误以为这就是松香。 “小国舅可否告知,这香料是在何处寻到的?” 司以然顺势道:“梅花香韵,就是兰陵城最大的香料铺子里。” 时锦瑶略显无奈,“小国舅稍等。” 不多时,时锦瑶抱着自己的红木盒子走进来,盒子里装的全都是她跟着凤娘出去时买来的香料,很多香料也是因为配料缺斤少两导致味道不纯正,时锦瑶每次买回来的香料都要自己在加工一番,才能得到香料原本的味道。 时锦瑶往松香中添加了一两沉水香,两千鸡舌香,半钱佛手香,松香的味道才堪堪而成。 司以然露出笑意,“瑶姑娘这双巧手留在这里真是可惜了。” 时锦瑶的手顿了下,她立在窗边看向司以然,想着他该是有了给她赎身的意思,她紧张地看着司以然,司以然没有了下文。 司以然喝了口茶水抬眼看向时锦瑶,窗边光线很好,他一眼就注意到时锦瑶发髻上的簪子,秋阳下泛着浅白的光晕,干净纯洁,当真适合她。 他笑了声:“谢珵连这东西都能讨来送你,对你还真是上心。” 司以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时锦瑶也听不出他这话是何意,只下意识问道:“小国舅何出此言?” “谢珵浪迹风月之地多年,我还从未听过他待谁这样好过。” 时锦瑶垂眸,抬手摸了摸簪子,那日他像扔垃圾一样将这东西扔给她,她还为此生了几日闷气,若不是被谢珵强逼着簪上,这东西估计要放在妆奁盒里落灰了。 时锦瑶出神的功夫,司以然已经起身,他在矮几上放下一片金叶子抬脚走到门口时又看向时锦瑶,“小丫头,那金叶子收好,算是奖赏你的。” “奖赏我?” 时锦瑶有些不明白,从前她弹琴赋诗也不过给她十两银子,今日她可是什么都没做怎就给她一片金叶子了。 她赶忙放下手中的香匙,拿起矮几上的金叶子,提着裙摆跟出去想要问个清楚。 可她尚未追赶上司以然,就瞧见楼梯口处掠过一抹暗红色衣角,她的心轻微动了下,下意识以为那是谢珵。 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没有错,楼梯口处的人确实是谢珵,今日他恰好无事,突然想起养在教坊司的海东青好久没来看了,就想着过来瞧瞧,谁知他还未到碧落阁,就碰见了司以然。 司以然今日也没有避嫌的心思,不光和谢珵打了照面,还气定神闲地给谢珵说有事找他。 谢珵抬头看了眼时锦瑶的衣裙,抬脚跟着司以然走去。 - 教坊司长廊尽头,两个品貌非凡的公子负手而立。 司以然还未开口,谢珵便道:“小国舅平日里不操练北府兵,教坊司倒是来的不少。” 司以然略过谢珵的话,只对谢珵道了声谢。 谢珵不屑一声,并不领情,“承小国舅使然,拿人当抢使。” 司以然不以为意,长睫遮住他的眼眸,声音一如往常的清朗,“从前你我二人从未有过交集,现在既然目标一致,为何就不能联手了,我给你消息,你只管做事,有何不好的。” 谢珵听着司以然的话眉头微动,目标一致,虽说他一直和司钧不对付,可近几年来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两人也过得相安无事,这次他为的是时锦瑶,那司以然为的是什么? 若说司钧先前隔应司以然,讹诈他银两让他记恨上,司以然想要解决一个司钧办法多的是,大宅院里谁家没点子勾心斗角,司以然不屑用这样的方法,显然是为了维护他嫡子的绅士风度。 那司以然给他通信儿为的只能是保护时锦瑶不受司钧迫害,谢珵不自觉皱了皱眉,果然是为了他的瑶瑶。 可即便这样,外人还是认为司钧是死于他的手,跟司以然没有半分关系,司以然既保了时锦瑶又除了司钧,还让自己的声明没有半分损害,这一招用的还真是高明。 谢珵扬了扬下巴看向司以然,嗤声:“小国舅不愧是行军之人,借刀杀人真是玩得炉火纯青。” 司以然不置可否,放眼整个兰陵城,没有谁比谢珵更适合的,也没有谁是动了司府的人不受惩戒的,唯有南宁王府的世子爷,敢做敢认,更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世子不也是为了瑶姑娘吗?” 谢珵轻哼一声,“小国舅既然知晓那丫头是谁的人,就该离得远些,否则下次惨死的是谁可就不得而知了。” 言毕,谢珵负手抬脚离去。 司以然看着谢珵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迟迟未曾离开。 候在一旁的林川不满道:“谢世子真不识好歹,要不是主子给他通信,那瑶姑娘早就失|身小公子了。” 司以然不语。他帮的不是谢珵,是时锦瑶,只是他从未在教坊司替任何姑娘出过风头,他这次虽想帮时锦瑶,却不想那么明目张胆的帮她,所以他才想到了谢珵,有时候借力打力也不失为上策。 “回府。” 司以然淡淡说了声,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 前些日子他曾去找过教坊司的管事嬷嬷索要时锦瑶的户版,管事嬷嬷告知他时锦瑶的户版早些时候被谢珵拿走了,他原本不信的,管事嬷嬷将户版名册给他看,他清楚的看见时锦瑶的户版后面写着谢珵的名字。 今日他找谢珵本就是为了时锦瑶的户版,这样好的姑娘不该留在教坊司的,他想还给她自由,可看着谢珵今日的样子,像是对时锦瑶动了心,若真是如此,那丫头就只能永远留在教坊司了。 思此,司以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这种感觉有些说不上来,像是对人动了心而不自知,又像是对人的怜悯,总之,前所未有过。 - 谢珵走到三楼看见时锦瑶在围栏边靠着,手里还握着一片金叶子,他讥笑:“瑶姑娘近日生意这般红火,又是哪个不缺钱的主儿给的赏钱?” 第34章 时锦瑶狠狠握了把手中的金叶子, 金叶子又硬又硌手,不等她说话,谢珵张口就道:“最近可有新来的姑娘,小爷想换换口味尝尝鲜。” 嬷嬷笑着迎上来, “世子想要的人怎么会没有, 昨儿正好来了些姑娘, 世子您瞧瞧。” 谢珵看了眼时锦瑶, 唇角浮起一抹讥笑转身跟着嬷嬷离去。 时锦瑶见状心沉了一下,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尚依又不知从哪个旮沓角走出来, 她似是看戏般嘲讽,“呦, 从前从不伺候人的瑶姑娘今日竟然收到了金叶子呢,还真是稀奇的很, 果然在教坊司的女人都会变,我还天真的以为真的会有人跟银子过不去呢。” 尚依狠狠地看了眼时锦瑶手中的金叶子, 不得不说,她确实羡慕的很, 她累死累活, 忍痛求饶才只收到过十两银子, 那些银子还要被嬷嬷克扣些,到她手里的银钱连买个祛疤膏都不够。 尚依羡慕归羡慕,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抢时锦瑶手中的金叶子,于是, 她气呼呼走到时锦瑶身旁狠狠撞了下她的肩膀, 看着时锦瑶险些掉下去, 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 一楼, 谢珵随意跪坐在蒲团上看着眼前的姑娘,许是见过时锦瑶那般倾城色,对旁的姑娘再也提不起兴趣来,眼前的姑娘换了一波又一波,谢珵也没说让谁留下。 时间长了,谢珵有些乏,他往后靠了靠,指着矮几上的酒水,“谁能用一杯酒水将小爷哄高兴了,小爷就留她。” 谢珵看的这些姑娘都是两日前才送来的,未见过人事,也未经嬷嬷教导,既胆怯又什么都不会,自是没人敢上前。 谢珵“嗬”了声,都是些未开的姑娘,不会不敢都在所难免,不过他可没有兴趣再去手把手教了。 这时,时锦瑶从人群中穿过走上前,纤纤细手斟好酒端到谢珵面前,“世子爷,不知瑶瑶今日可否博您一笑?” 时锦瑶特地去换了一身露骨的衣裙,身姿丰腴,若隐若现,大红色纱裙衬的她妩媚妖娆,真是像极了魅惑君主的女人。 谢珵见状突然笑了下,他接过时锦瑶手中的酒盏,顺着她的胸脯将酒水倒下,冰凉的酒水挨在时锦瑶的紧肤上让她猛然颤了下身子。 时锦瑶闭了闭眼,再次睁眼后直接朝着谢珵的薄唇吻去,谢珵心安理得接受,大掌还不经意地摸向时锦瑶的身子,羞的周围的姑娘纷纷红着脸低下头。 - 碧落阁 谢珵穿着暗红色寝衣拿起扇子勾起时锦瑶的下巴,哂笑道:“半年的时间还算有些长进,本世子没白教。” 他说的正是今日时锦瑶主动上前讨好献媚,从前她死活不肯在人多的时候同他亲密,今日这丫头似乎开窍了,让他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时锦瑶紧攥衣角,她在教坊司这么久,该看的不该看的也都看了,脸皮也被谢珵磨厚了,对于他的挖苦更是习以为常。 谢珵收回扇子,扫了眼时锦瑶,“脱啊,还杵着做什么,等小爷伺候你呢?” 时锦瑶红着脸,声如蚊呐道:“世子爷,瑶瑶来小日子了,不便伺候。” 谢珵听见“小日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正准备开口噎她时,才明白时锦瑶说的是何意。 他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下,“那行,换个法子罢了。” 谢珵起身捏着时锦瑶的脖子朝着自己的下身按去,他俯瞰时锦瑶,浅笑道:“小日子期间伺候旁人就伺候得,伺候本世子就伺候不得,是本世子玩的不够好对吗?” 时锦瑶艰难摇头,谢珵并未怜惜。 一刻钟后,谢珵略微尽兴时,谢珵的眉眼处才勉强褪去方才的醋意,正准备同时锦瑶说话时,时锦瑶的牙齿不经意划过,谢珵蹙了下眉头,捏着时锦瑶的下颌道:“你弄疼本世子了。” 时锦瑶无法答话,悬泪欲滴地看着谢珵,谢珵松了手,讥讽道:“伺候人都这么笨,还没浮梦居的戏子伺候的好呢,你这个女.支子怎么当的?” 谢珵一把推开时锦瑶,自顾自地靠在床头,时锦瑶瘫倒,一手撑地一手拍着自己的胸口止不住的咳嗽。 良久,她的嗓子还是有些疼,她带着哭腔道:“瑶瑶从未伺候过任何人,不知世子爷何苦为难瑶瑶,那金叶子是小国舅赏的。” 时锦瑶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谢珵打断,“他碰了你?” “今日小国舅带来香料,让我帮他焚,临走时他赏了金叶子,我本想追出去问个清楚,世子爷就同小国舅走了。” 谢珵听了这话才消了方才的怒气,他拍了怕床榻,“过来躺着,本世子下手有轻重,哪有那么娇气。” 时锦瑶顺着床尾爬上去乖顺的躺在谢珵的身边,谢珵抬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又捏了下她的脸,声如春日的微风般轻柔道:“哭什么,嗯?” 时锦瑶不答,谢珵笑出声,“你起来瞧瞧咬成什么样了,本世子都没哭鼻子,你反倒哭了。” 谢珵甚是无奈,他轻柔时锦瑶的发髻,“瑶瑶是不想让本世子伺候才如此吗?” 时锦瑶竟胆大的轻怕一下谢珵,娇气道:“世子爷。” 谢珵笑了声,在她的锁骨上轻轻柔柔落下一个吻。 谢珵临走时顺手拿走了时锦瑶的那个金叶子,“这个东西你不该拿,若是需要银钱大可告诉本世子。” 言毕,谢珵大步走出碧落阁,顺势将手中的金叶子扔给昌辰,“送去司府给司以然。” -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到了秋冬交替时,崇安帝携宫妃带着南燕的朝臣将士前往岭南会见西魏皇帝。 谢珵此行将时锦瑶带在身边,虽是荒唐,却无人敢说什么。 快到岭南时,王琛和桓南特地走的慢了些,等谢珵的马车跟上后,三人同坐一辆马车赶往岭南。 王琛坐在马车内一直盯着时锦瑶不移开眼神,谢珵以拳抵唇清了下嗓子,王琛后知后觉移了视线。 时锦瑶下意识往谢珵边靠了下,谢珵抬手将手臂搭在时锦瑶的后腰处,才跟王琛、桓南二人说起话来。 时锦瑶仰头看了眼谢珵,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路上谢珵百般欺负她,他过得比神仙还要舒服,时锦瑶不知说了多少次让人送她回去的话,谢珵不仅不答应,还在马车里跟她行那事,让她屈服。 先前时锦瑶还以为谢珵只将她当作玩物,所以想要百般欺辱她,今日谢珵的这一举动又让她推翻了之前的想法。她想不明白也看不明白,谢珵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说,在谢珵的心里,她究竟有多重要。 “那又怎样?!” 时锦瑶被谢珵倏然提高的声音拉回思绪,她抬眼看向谢珵,谢珵依旧是从前那般狂傲洒脱,不可一世。 方才桓南提到岭南之行,岭南是信王的封地,虽说此行有皇帝坐镇,可毕竟人家回到自己的地盘上都是亲信,想要报复谢珵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桓南被谢珵的话噎到,“总得有个准备,不至于在信王动手时咱们处于被动状态。” 谢珵的手指在时锦瑶的腰间摩挲一番,似笑非笑道:“他若敢动手,我也不介意将他当初抢走的封地抢来做聘礼。” 桓南讪讪,王琛对此事更是漠不关心,一个自封的亲王,在世族面前什么都不是,谢珵都不放在心上,他也没必要杞人忧天。 - 两日后,南燕一行人抵达岭南,信王自进入岭南地界后便不见了踪迹,因着他身带残疾,故而鲜少有人注意他的去向,就连谢珵都只沉迷温柔乡,对他视若无睹。 “人生地不熟,别跑远了,若是丢了本世子可没闲工夫找你。” 言毕,谢珵丢下时锦瑶径直出了帐篷。 才走到谢珵营帐边的桓南和王琛二人恰好听见谢珵的这句话,王琛看着营帐垂眸勾起唇角。 谢珵走来后,桓南打趣道:“这种时候也就君执敢堂而皇之的从青楼里带个姑娘出来,我怎么没这么好的命。” 桓南叹了口气,教坊司的阿竹真是让他着迷,这次出来不知要多久回去,又是好些日子见不到。 “你自己不带,现在怪谁?” 谢珵吊儿郎当的模样,着实令桓南气得牙痒痒。 要说这谢珵将时锦瑶带出来也是不容易的很,他到教坊司时,司以然正准备离去,末了,还回头给时锦瑶说道:“那日我来接你,提前将东西收拾好。” 谢珵听闻笑出了声,他声音清冽,如山中泉水清澈明朗。 “瑶瑶这是要去哪?怎的什么样的人都能将你带走?” 时锦瑶低头咬唇不语。 司以然看了眼时锦瑶,又看向谢珵,“自然是带她去散心,谢世子可有疑虑?” 有,谢珵满脸、满脑子都是疑虑,他不光有疑虑,他还有醋意,还生气。 “她有什么好散心的,小国舅既然知道她是谁的人,就别瞎操心。” 司以然没有继续跟谢珵争论,低头看着时锦瑶,“你想出去吗?” 第35章 时锦瑶点头, 谢珵立马道:“就算是散心也得跟着本世子去,从前被谁肏的,又是在谁的床第间承欢,还要本世子一一说出来不成?” 谢珵睨了眼时锦瑶, 时锦瑶小手紧握成拳, “多谢小国舅好意, 瑶瑶心领了。” 司以然看了眼谢珵, 神色一如既往, 瞧不出有几分生气, 抬脚离去。 思绪回笼, 谢珵唇角一钩,翻身上马, 他回头看向桓南和王琛,“这次出行少说十日, 你们可别惦记本世子的姑娘。” 桓南和王琛面面相觑,怪不得谢珵此次这般荒唐, 还以为他是真的离不开女人呢,时间之长, 谁能扛得住。 - 两国相见, 人数众多, 岭南地接草原,鲜少有牧人来此放牧,因此这片地儿土地肥沃,草木旺盛, 最关键的是无旁人打扰, 最是清静。 桓南和王琛策马扬鞭, 紧随谢珵而去。 不远处, 一个小丫鬟陪着她家小姐晒太阳,那姑娘看着谢珵的背影消失,正准备回去时就瞧见时锦瑶站在谢珵的营帐处朝着谢珵消失的方向看去。 “那是谢世子带来的姑娘?” 她身后的丫鬟瞧了眼,“世子爷风流惯了,此次出行时间又长,世子爷身旁带着姑娘也正常,小姐莫多想。” 这姑娘多看了眼时锦瑶,单看她的背影就知她相貌不凡,虽说她和谢珵未曾见过几面,但每次也能从雅集上知晓些跟谢珵有关的事情。 谢珵是风流荒唐了些,但她还从未见过谢珵哪次出行时会带着姑娘的,这次她也好奇过,现在看见那个姑娘的背影,一切都说的通了,没有哪个男子能经得住美女的诱惑。 “小姐,起风了,咱们回去吧。” 小丫鬟屈身给她家主子掖了下膝盖上搭着的薄被,她家小姐池音也是出身名门,是老侯爷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她家小姐当初双腿完好时,也不乏上门求娶之人。 那段时间是端侯府最热闹的时候,端侯还命人将府邸的门槛修高些,就想表明端侯府的择婿要求很高,那时候她家小姐也是个会闹会笑的,若不是前段时间她家小姐执意出去游玩,老侯爷又纵着,她家小姐怎么样都不会误入丛林,踩上猎人的陷井。 丫鬟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池音轻拍丫鬟的手,她心里什么都明白,自她双腿再也无法站起来后,全府上下都愁云满面,她是侯府唯一的小姐,丫鬟自是不会苛待她,她从前待下人好,现在府里的丫鬟都替她难过。 她的母亲开始以泪洗面,后来则整日发愁,只要听见哪里有神医总会请来为她诊治,结果都是一样的,久而久之,池音也不抱希望了,但还是会在侯夫人面前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还好生哄着侯夫人,侯夫人看得出来是池音不想她难过,她也不戳破池音,哪怕装出来的快乐她也愿意。 回去路上,池音突然问道:“青果,谢世子会不会嫌弃?” 池音秀眉微蹙又渐渐舒展,白嫩的小脸上鲜少露出笑意,眉间的花钿衬的她高贵典雅,声音更是细细柔柔。 青果推着轮椅,“小姐大可放心,就算世子爷嫌弃,他也不能拒绝,您这婚事可是夫人跟长公主定的。” 池音垂眸思忖着,强逼谢珵娶她或许不好,可是她的母亲希望她能过得幸福,谢珵若是能让她母亲高兴,婚后她也愿意将谢珵喜欢的姑娘买回来给他做妾。 这样想着,池音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初冬的风吹过池音的发梢,擦着营帐吹向远方。 - 是夜,崇安帝和西魏帝会面,两国的朝臣宫妃,上品世族皆规整的坐在各自席位,谢珵、王琛、桓南三人因赛马,走的有些远了,故而未曾出现在席间。 时锦瑶也因为谢珵不在无法参加宴席,只能站在谢珵的营帐前远远的看着篝火四起,以及属于他们的热闹,这一刻,时锦瑶才意识到有个高贵干净的出身是多么有面子的事情。 时锦瑶看了会儿就起风了,她拢了拢斗篷转身进了营帐。 谢珵回来时已至戌时,他走进营帐就瞧见时锦瑶躺在床榻上抱着那只红狐睡得正香甜。 谢珵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时锦瑶临行前非要带着这只狐狸,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还说怕她不在这个狐狸被人饿着,当时谢珵就想说怎么不怕他的海东青饿着,可是话到嘴边还是舍不得说出口伤她,毕竟这样出行的机会太少了,他想她能玩的开心。 他走上前提起狐狸丢下床榻,那狐狸“吱吱”叫了两声,还挥了下自己小爪子,慵懒的睁眼瞧见是谢珵又乖乖在炭盆子旁闭了眼。 时锦瑶倏地惊醒,见着谢珵坐在床榻边,她连忙爬起来,“世子爷。” “本世子从前睡在你身边时也不见你这样抱着我的,怎的在你心里本世子还不如一只畜生?” 时锦瑶忙摇头。 “嗯?” 时锦瑶低头,声如蚊呐道:“方才外面起风了,瑶瑶有些害怕,所以才将狐狸抱在怀里睡得。” 谢珵抬手揉了下时锦瑶的头,倏然一笑,“吓坏了吧?” 时锦瑶轻轻“嗯”了声,谢珵俯身在她的额间蜻蜓点水般落下一个吻,“看来本世子日后走到哪里都得将你带在身边才放心啊。” - 到达岭南的第三日,宋芷带着丫鬟朝着崇安帝的营帐走去。站在不远处的南宁王眼巴巴地看着她,像是某种多年未见的思念之情。 谢珵今日正打算带着时锦瑶去散心游玩,走了没几步就瞧见自己的爹站在营帐前看着宋芷。 谢珵松开时锦瑶的手吊儿郎当地走上前,玩世不恭道:“呦,又瞧上阿芷妹妹了?是想趁着我母亲昏迷再娶个美妾回来?” 不等南宁王吭声,谢珵又道:“瞧上谁不行,怎又是皇室的人,生怕祖父不够生气不成?” 南宁王被谢珵的话气的,鼻翼翕动,眼睛瞪圆了看向谢珵,“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谢珵得意的笑了下,话锋又一转,“也是,我这个做儿子的定然是随了老子,我有时候还想着,若是我阿娘再生个女儿会是什么样?” 南宁王别过脸,“若是再有个像你这样令人生气的女儿,不如在襁褓时掐死,省的长大来气人。” 谢珵眉峰起了下,又舒展开,扯着自己的衣襟,“来来来,现在动手也不迟。” 南宁王闷哼一声,拂袖转身进了营帐。 谢珵整理好衣裳,敛去眉眼处的痞气,唇角露出一抹不屑。 正当此时,宋芷红着眼从崇安帝的营帐走出来,她见着谢珵站在不远处,便上前寒暄几句,临走时看了眼时锦瑶,又朝着谢珵道:“我记得表哥从前从来不许女婢随身伺候,今年这是怎么了?” 谢珵同宋芷一向不亲切,更何况又这么多年未曾见过,也未给宋芷留颜面,“本世子还记得公主从前离不得太监,如今怎只带着女婢在身边?” 宋芷语噎,侧目看了眼身旁的婢女,这婢女是她进入魏宫后西魏帝指给她的,她的一言一行都会传入西魏帝的耳中,谢珵这样口无遮拦不知又要给她惹出多大的祸事来。 宋芷强笑,“从前年少不懂事,不知男女有别,现已嫁为人妇,自是不可同从前一般任性妄为。” 宋芷怕谢珵再噎她,话毕,她又道:“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谢世子请便。” 她的声音娇娇弱弱,似是被谢珵欺负一般。谢珵睨了她一眼,什么也未说。 正当宋芷准备离去,南宁王掀起营帐走出来,他见着宋芷眉眼处带着些许喜悦,他躬身行礼,“臣见过公主。” “王爷客气了。” 二人只做简单的君臣礼便再无下文。 南宁王看着宋芷的背影便成一个黑点后才敛了笑意,又没好气地看了眼谢珵,谢珵不屑一声,转身牵着时锦瑶的手大步走去。 - 二人一路上皆未出声,良久,谢珵看向时锦瑶,声音带着些许疲惫道:“瑶瑶,你是如何进入教坊司的?” 时锦瑶低眉敛目,她祖父过世后,被二婶家的堂哥诓骗至兰陵城,到了兰陵城的第一天,时锦瑶已经累得不行了,她从小到大还未走过这么远的路,回到客栈便睡了,谁知她一觉醒来之后栖身之地竟成了教坊司,带她来的堂哥也不见了踪迹。 时锦瑶不愿再想起初入教坊司时那段黑暗的经历,便小声道:“瑶瑶从小寄居在舅舅家,舅舅家境贫寒,没钱为表哥娶妻,所以舅母将我卖进教坊司给表哥换聘礼钱。” 谢珵听后突然笑出声,时锦瑶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谢珵,生怕她的谎话被戳破。 “什么聘礼值那么多银子?” 时锦瑶不知谢珵何意便不答话,谢珵又反问道:“你可知教坊司的嬷嬷买你花了多少银子?” 时锦瑶憨憨地摇头,她只听凤娘提过一嘴,说整个教坊司的姑娘就她最值钱,嬷嬷可是宝贝的很呢,至于有多值钱她确实不知晓。 谢珵笑着捏了下时锦瑶的脸,果然是个傻丫头,连自己值多少钱都不知道,怪不得能被人卖呢。 他当初去拿时锦瑶的户版时瞧过一眼,那簿子上写的可是整整一千两纹银呐,谢珵看见这个数字险些气晕过去。 教坊司挂在他的名下,盈亏自负,教坊司内的吃食以及姑娘的买卖全都从南宁王府出这个钱,谢珵再怎么混不吝,也不会在一个姑娘身上砸一千两银子,当时他心底就一个想法,老嬷嬷不把他的银钱当钱,买个丫头简直是下了血本,所以后来他才将时锦瑶当个宝贝供着,毕竟是他花了一千纹银买来的,可不能被旁人嚯嚯了。 思绪回笼,谢珵摸了下时锦瑶的头,温柔一笑,“怪不得整个教坊司就你最合我眼缘呢,原来咱们都是没娘的孩子。” 谢珵说完,又歪头道:“你见过你阿娘吗?” 第36章 时锦瑶微微摇头, 这倒是真的,她自记事起身边只有祖父以及叔叔婶婶,从未见过自己的爹娘,她祖父也鲜少提及她的父母亲, 她也不敢多问。 谢珵“哦”了一声, “那我比你好些, 我是六岁后才没有母亲的, 也不能算没有, 不过也跟没有一样, 不过我爹还在。” 时锦瑶冷漠地看了眼谢珵, 什么也未说,只在末了问道:“为什么说跟没有一样?” 谢珵默然, 修长的睫毛遮住眸子,从他儿时见过他母亲最生气的一次, 是那日长公主从宫里回来后和他父亲大吵一架的时候,那时他还小, 不明白母亲因何生气,更听不明白他们在争吵什么, 在他的印象中, 他的母亲和父亲一直很恩爱, 长公主又是出了名的好性子,不是天大的事情根本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大到让他的父亲、谢氏嫡子都害怕的地步。 那次争吵过后,谢珵鲜少能见到他母亲, 听下人说他母亲是被南宁王禁足了, 他原是不信的, 还曾偷偷跑去母亲的院子前观望, 确实看见了不少眼生的侍卫,就连院子里的婢女都换了新人,从前跟随在她母亲身边的云姑姑也不知所踪。 儿时的谢珵也同旁的小孩子一样,对母亲有着密不可分的依恋。 谢珵回去后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趁天黑偷偷溜进长公主的院子,可那些守卫过于警觉,他还未靠近长公主的院子门口就被人揪出来上报给了南宁王,他也为此受到了惩戒。 当时他痛恨自己,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不够强大,也曾祈祷自己快点长大,能够早日将母亲救出苦海。 可没过几日,谢珵便从下人口中得知长公主昏迷不醒了,他知道后哭着跑到长公主的院子门前,看着宫里不同的太医进进出出,所有的太医皆是提着药箱无奈摇头。 他跑到高岩的面前双手拉着高岩的宽袖,哭着乞求着,求他救救长公主,求他让长公主醒来,那时高岩只是一个医术平平的太医,他看着年幼的小世子,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他道:小世子放心,只要我高岩在太医院一日,我就会想办法让长公主醒来。 高岩走后,谢珵跪在长公主的院子门口哭的声嘶力竭,南宁王将所有的护卫全部撤走,谢珵也依旧没有勇气进去看一眼长公主。 那一夜,雷声响彻天际,暴雨冲刷着屋脊,折断了院里的芭蕉。 谢珵在大雨中跪了一夜,哭了一夜,自那之后便落下病根,但凡在天冷的时候跪的时间久了,总是要修养好些日子才行。 谢珵病愈后,连着好些日子不怎么吃饭也不怎么休息,还将自己关在屋子谁也不见,突然有一日,他似是想通了,打开门走出屋子,第一句话便是:我要去城外的清泉寺。 他不管侍卫是否跟随,不管南宁王是否同意,哪怕只身一人他也要去。昌辰无他法,只能随行。 谢珵跪在佛祖前哀求,求着让长公主醒来,哪怕让他折寿、用他的生命去换长公主苏醒。 奈何,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徒劳。 他从清泉寺回来后,小小年纪的谢珵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不似从前贪玩,不似从前活泼,时常站在窗前看着长公主的院子方向出神,平日除了去国子监听学,就是去太医院找高岩。 有次他临离开太医院时还听见旁的太医劝高岩放弃,他回头似是哀求般看向高岩,高岩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当时他真的害怕高岩也放弃,因为他再也找不到愿意帮他的人了。 长大后,他有了自己的闲钱,开了香料铺子,常流连红粉地,为的不是让自己潇洒,而是为了寻找一个熟悉的味道,一个在雨夜中让他记忆犹新的味道。 谢珵思绪回笼,满不在乎道:“你看像我这样的纨绔,像是有人管的吗?” 时锦瑶沉默片刻,仰头看向谢珵,一字一句道:“我曾在书中看见,小郎君有时候也需要人呵护。” 谢珵负手看着时锦瑶,他不想理会她这句话有何深意,他只知道,她的眼里藏着光。 谢珵抬首,皱着眉头看向远方,像往常那般怼道:“即使你的心里再有希望,你也跳不出教坊司这个魔窟。” 即便时锦瑶对谢珵的挖苦习以为常,但她这般好心的开导他,虽说没指望他能承她的情,也不能这般噎她吧,更何况还是往她心上扎刀子的话。 “既然世子爷不需要瑶瑶陪同,那瑶瑶便回去了。” 谢珵眉梢微挑,真是给惯得,脾气日益见长。 他打开折扇挡在时锦瑶的面前,笑问:“瑶瑶这般着急避着本世子,是想去见那位不染尘埃的小国舅吗?” 时锦瑶不答。 谢珵笑了声,声音似往常那般,“司以然就算有那个心,也做不出违背家族的事情。” 他说的平平淡淡,却也说出了实情。 谢珵又继续道:“你若是愿意讨好本世子,或许哪日本世子心情好了,还能给你赎个身,买回来做个通房小妾,也比在教坊司这种地方让人舒心。” 时锦瑶推开谢珵,小声嘀咕:“谁要给你做通房小妾了。”她的声音带着委屈,又带着不甘,让谢珵舍不得再说重话。 这时,不远处的一阵马鸣声传来,谢珵和时锦瑶同时寻声看去,马背上坐着一个丰神俊秀的少年,少年拉着缰绳在原地转了一圈,才看向那个挡路的婢女,“你是哪个宫里的婢子,做事这样莽撞?” 那名婢女连忙跪地,语气似是害怕,“回六王子话,奴婢是恭妃娘娘身边的婢女,因恭妃娘娘想念故国的点心,所以奴婢才冲撞了六王子。” 这位六王子闻声怒气消减一半,这婢女口中的恭妃便是崇安帝的独女宋芷,自她前来和亲,他父王就将她封为妃,不少大臣谏言反对,西魏帝只说这是向南燕表明自己的立场,朝臣谏言无果,最终作罢。 朝臣只看表面东西,只有他知道他父王对宋芷有多宠爱,整个后宫宁可得罪王后宫里的人也不能得罪恭妃宫里的人。 “既是恭妃身边的人本王便不予追究,下次若是再敢挡了本王的去路,本王定不会留情。” 那婢女连忙应是,躬身拿起点心匆匆离去。 谢珵看着西魏王子的背影,心想着,若是方才那位六王子说宋芷半分不是,他也要上去争出三分理,再怎么说他也是和宋芷一起长大的,多少还是有些情分在的,宋芷远嫁他国,若是无人为她撑腰,她在异乡的日子应该过得很难吧。 不过,现在看来,即使无人为她撑腰,她也过得不错。 谢珵低头自然地牵起时锦瑶的手,“在这里不要到处乱跑,若是惹着哪个达官贵人了,本世子可不给你撑腰。” 时锦瑶小声嘀咕一句什么,谢珵也没听清,他却得意的勾起唇角。 走了片刻,谢珵忽道:“方才那位六王子魏琮手握西魏三分之二的兵马,算是西魏顶天立地的人物,脾气秉性算不得差,而且文武双全,平日没事你可切莫招惹他。” 时锦瑶脱口便是:“为什么?” 谢珵咂吧咂吧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呀,就是个莽夫,你若是招惹到他,杖毙你都是幸运,他尚未成婚,若是把你抢回去当小妾,日后你在他国可有你好受的。” 其实谢珵是想说,他打不过魏琮,魏琮掌兵权,常驻军营操练兵马,可不像司以然那般享福。可这样说给时锦瑶未免有些跌份儿,还是说些这丫头怕的,吓唬吓唬她,好让她记住,他可不想让人欺负他的瑶瑶。 “我瞧着那个六王子秉性挺不错的,他不是放过那个婢女了吗?” 时锦瑶跟在谢珵身边久了,渐渐地也不是很怕谢珵了,尤其此次出来之后,谢珵给她叮嘱的事情未免有些太多,她听的烦了,就想还嘴解气。 “她是她,你是你,那能一样吗,你还觉得司以然秉性不错呢。” 谢珵捏着时锦瑶的后颈咬牙说着,这丫头现在着实被他惯坏了,每次他被噎的时候都心中默念,他惯的,他受着。 时锦瑶瑟缩着脖子,声音细细柔柔,“小国舅确实挺好的啊,霁月清风,不染尘埃,兰陵城的女郎哪个不爱他。” 谢珵心口又是一阵闷气,一说起这个就让他想起前不久在芳榭园时锦瑶看着司以然走神的模样,真是越想越气,气到上头。 “那在瑶瑶心里,本世子如何?” 时锦瑶突然沉默,这让她如何说,总不能说兰陵城人尽皆知,谢小爷风流倜傥,潇洒快活吧。 谢珵笑看时锦瑶,“嗯?怎么不说话了?” 时锦瑶看着谢珵的眸子,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中满是警告,她摇着谢珵的宽袖道:“世子爷怎能和小国舅相提并论?” 这话原是夸赞谢珵地位身份尊贵,是司以然无法追赶的,可谢珵却理解成了他不及司以然半分好,便开始同时锦瑶动手打闹起来。 “说些本世子的好话,本世子考虑放过你。” 第37章 时锦瑶被谢珵欺负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委屈巴巴道:“世人皆知谢小爷身份尊贵,清俊无双,自是比小国舅好千千万万倍,世子爷为何要欺负瑶瑶?” 谢珵眉眼含笑, 环住时锦瑶的腰身, 一手勾起她的下颌, “方才小瑶瑶可不是这样说的呀。” 时锦瑶双目坚定地看向谢珵, “瑶瑶保证是这个意思, 是世子爷理解错了。” 这话若是按在从前, 谢珵定然又会恶整一番时锦瑶, 只是此刻他心情大好,不光爽朗地笑出声, 还许诺回兰陵城后带她去买各类香料,时锦瑶一时间兴奋不已, 连忙道谢。 “能让你承认本世子比司以然好可真是不容易。” 言毕,谢珵一抬头就瞧见林川站在面前, 二人皆不知他是何时到的,只瞧见他的手里提着一只肉乎乎的兔子, 显然是司以然命人送来的。 林川原本在喂马, 得了司以然的吩咐后, 想着他家主子在乎瑶姑娘,该早些将这兔子送来才是,现下倒不知该不该给了。 谢珵瞧出他的为难,他扬了扬下巴, “瑶瑶在本世子这里吃的挺好, 睡得挺好, 让你家主子别瞎操心。” 林川的手紧握一下, 倔强道:“这是我家主子吩咐的,无论世子爷收与不收,我都该完成主子的吩咐。” 言毕,他上前将手中的兔子放在时锦瑶的面前便转身离去。 谢珵看着扔在地上的兔子笑了声,司以然还真是对你上心,千里迢迢出来还不忘给你补身子,看来本世子的鹿肉没把瑶瑶的身子补好呀,要不小国舅怎会这般上心? 时锦瑶听着谢珵这样说,自己辩驳也不是,不辩驳也不是,干脆默不作声地看着谢珵,什么也不说,谢珵瞥了眼时锦瑶,见她只看着自己不说话,一时间也没了兴致,只得默默转了话题。 谢珵弯腰捡起地上的兔子,抬手蹭了下鼻尖,将兔子扔给昌辰收拾,转而又对时锦瑶说道:“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想去哪里玩?” 时锦瑶自小生长在江南之地,除了江南以外的地方她都未曾去过,谢珵眉梢微挑,“嗯?” “世子爷可知晓岭南好玩的地方?” 她一个问题又抛回给谢珵,谢珵想了想,岭南一带,因是信王的封地,他和信王又不怎么和谐,也不想来此处惹人嫌,关键是不想让自己生气。 时锦瑶以为谢珵在认真想好玩的地方,谁知谢珵却说道:“这一带,本世子也不知道。” 时锦瑶瞬间泄了气,谢珵好不容易心情好意思,还以为自己能捡着个外出游玩放风的好机会呢,谁知又泡汤了。 正当时锦瑶郁闷呢,谢珵牵起她的手吊儿郎当地说道:“正好,你我都没来过,今日进城去逛逛。” 时锦瑶听后眼睛都在放光,她笑盈盈地看向谢珵,“世子爷说的可是真的?” 谢珵笑而不语。 不多时,谢珵的马车从不远处徐徐走来,时锦瑶按捺不住内心的小欢喜,小手勾着谢珵的手指,轻微摇晃着。 谢珵唇角勾起,带着时锦瑶上了马车。 这丫头还挺有意思的,好像自她出现后,他的快乐就变成了欺负她,挖苦她,时不时再给她撑撑腰,这日子可比从前只喝花酒有意思的多。 谢珵想着想着,突然笑了声,时锦瑶坐在他的身旁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她薄唇动了动,想问却又不敢问的样子,惹得谢珵笑的更欢喜。 时锦瑶看着谢珵入了迷,这位世子爷眉眼带笑时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他的笑似乎能将冬季的冰雪融化,眼角的朱砂痣更显他清俊无双,不落凡尘。 谢珵倏地开口,“在兰陵城时本世子也没限制你自由,怎的就这般贪玩?” 时锦瑶咬了咬下唇,整个教坊司确实没有谁过的比她更舒服了,不用伺候人,不用勾心斗角抢达官贵人,更可以随意外出游玩,若说教坊司是天堂也不为过。 “世子爷不在,瑶瑶不知道兰陵城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时锦瑶这句话说的是实话,也不全是实话。她在教坊司时也听人议论过兰陵城游玩的地界儿,后来她也循着那地方找去,只是那些地方都是砸银子的地儿,她着实消费不起,只能作罢。 谢珵垂眸看着时锦瑶的发髻,唇角带着戏谑地笑意,不紧不慢道:“浮梦居、怡红院、百花楼、金凤馆、环翠斋,嗯,这些地方都还不错。” 谢珵下意识想说“有空可以去瞧瞧”,话到嘴边才想起来时锦瑶是女的,去这种地方不合适,他略显尴尬地抬手蹭了下鼻尖,只见时锦瑶正气呼呼地看着他。 不得不说,谢珵本就是纨绔,问他兰陵城的红粉地儿他能倒背如流,每个馆呀、阁呀、楼呀里面有多少花魁他都一清二楚,还能将这些地方的姑娘做个整体评价,兰陵城的纨绔聚集在一起时,总能从谢珵的嘴里问出些什么来。 夫子让他背诸子百家时他都没背过这么顺溜。 “怎么了呀?”谢珵的声音甚是轻柔。 时锦瑶别过脸,“世子爷若是不想说大可不说,总说些风月地儿来折辱瑶瑶做什么。” 谢珵瞧着时锦瑶的模样,像极了受了委屈的新婚小娇娘,谢珵爽朗一笑,“本世子旁的不知道,确实只知道兰陵城的风月地,别说兰陵城的风月地,就连南燕的风月地我都知道的大差不差。” “害,同你说这些做什么。”谢珵自顾自转了话题,可他浪迹风月之地的事情却成了时锦瑶心中的结。 谢珵未曾注意到时锦瑶微妙的神情变化,“你莫急,回去之后会有琼林宴,届时带你去转转。” 时锦瑶声音低低地应了声“是”,不太高兴,也不太期待,谢珵只以为她是生气戏弄她,故而只抬手轻轻揉了下她的头,小声道:“乖。” - 二人进入岭南的都城已是午后,城内的公子小姐三两成群的在街上走着,有些女郎团扇掩面,见着心仪的郎君时眉眼处都带着几分喜悦,以及不敢上前行礼问安的羞赧。 时锦瑶掀开马车帘子走马观花地看着街上的热闹事儿,最终微不可察地放下帘子。 谢珵睨了眼时锦瑶,低声:“停车。” 时锦瑶没反应过来谢珵的用意,直到谢珵挑眉看向她时,“还等着爷抱你不成?” 谢珵扔下这句话自顾自地走下马车,时锦瑶忙起身跟上,许是走的太着急,出马车时不小心磕着头,她疼的“嘶”了一声,谢珵瞧见无奈地抽了抽唇角,下个马车都能磕着,蠢死算了。 一路上,时锦瑶都抬手捂着自己的额头,连路边的小玩意都顾不上看,谢珵终是看不下去,“你可知在森林里,小梅花鹿太笨会如何?” 时锦瑶懵懂地看向谢珵,以为是他又瞧见什么东西,突发奇想呢,“自然是成为猎者的盘中餐。” 谢珵笑出声,“呦,还不算笨嘛,方才怎笨的撞了头?” 时锦瑶语噎,要不是谢珵突然让人停车,还兴致勃勃地带她游玩,她至于激动地撞了头吗? 谢珵收了扇子,拨开时锦瑶的手,吊儿郎当地说了声:“都这么久了,至于吗?” “来,让我瞧瞧。” 时锦瑶不情愿地放下手,谢珵瞧见后“啧”了一声,“还真是细皮嫩肉的,都肿了。” 时锦瑶本就疼,现在听见谢珵这样一说,心里更加不是滋味,紧接着谢珵又来了句:“还真丑。” 眼看着时锦瑶的眼泪珠子就要掉下来了,谢珵看了看左右,拿起摊子上的脂粉用手指沾着给时锦瑶的额头上画了几下,画完之后认真看了眼又摇摇头,又沾着脂粉在时锦瑶额头的另一边画了几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现在比方才顺眼多了。” 时锦瑶也不知谢珵在她的额头上画了什么,周围也没有铜镜能让她看的,谢珵这么挑剔的人,既然她说不错,那定然是不错的。 因用了摊主的脂粉,谢珵转身付了一两银子,也未带走那用过的脂粉盒,便带着时锦瑶去别处转了。 一路上,时锦瑶都能感受到路人投来的异样眼光,时锦瑶看了眼谢珵,只见谢珵唇角带着笑意,心情不错的样子,她也不想惹他烦,省的将人惹生气了指不定干什么呢。 直到一个不经事的孩童指着时锦瑶给她娘亲说道:“阿娘,那个姐姐好奇怪呀。” 妇人看了眼时锦瑶,又看了眼时锦瑶身旁的谢珵,只见谢珵品貌不凡,不落凡尘,她低声给小孩说道:“嘘,小点声。” 时锦瑶不明所以的同那对母子擦肩而过,之后才问道:“世子爷,我怎么感觉有好多人都在看我?” 谢珵敷衍道:“嗯,今日你最美,所以他们才看你的。” 时锦瑶一副“是吗”的表情,也未继续追问,直到她走进脂粉铺子无意中看了眼铜镜时才发现谢珵画画的技术水平究竟有多差。 谢珵不光在她的额头画了两个鹿角,而且这两个鹿角着实难看的入不得眼,好好的鹿角被他画的像个老树根一样,怪不得街上的人都看她。 没有哪个姑娘是不爱美的,时锦瑶好好的一个小美人,被谢珵折腾的丑陋不已,她的心里自是不好受。 时锦瑶委屈巴巴地看向谢珵,谢珵还没来得及解释就看见时锦瑶从自己身边走过,径直离开了脂粉铺。 第38章 谢珵追上去拉着时锦瑶, “瑶瑶、瑶瑶,你别生气嘛。” 要知道,谢珵这个傲娇是很少会哄人的,他不让别人哄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他自己都没发现, 这次出行他对时锦瑶的身段放的有多低。 时锦瑶哽咽, “世子爷若不想带我出来, 不带便是, 何必要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 言毕, 时锦瑶不给谢珵解释的机会, 转身欲要离去,谢珵顺手拿了身旁摊子上的帷帽戴在时锦瑶的头上, 从头到脖子遮的严严实实的。 时锦瑶推开谢珵,不愿领情, 可这种时候又不知该去哪里洗脸,便凑合带着, 只是脚底下却越走越快,谢珵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小声嘀咕:“从前怎么不见得有这么大的脾气?” 随行的昌辰下意识道:“从前您也没这样羞辱瑶姑娘呀。” “你才羞辱她呢, 本世子画的不好看吗?” 昌辰低头, 抬手蹭了下鼻尖,违心道:“好、好看,出自世子爷的手谁敢说不好看。” 谢珵听出昌辰的违心,睨了眼他并未说什么, 只扔给昌辰几两银子, 让他去附近的医馆买上好的消肿药来, 自己则紧跟着时锦瑶的脚步跟去。 - 时锦瑶走至酒楼下, 拂面的寒风将她的半边轻纱吹起,娇俏的容颜竟被楼上临窗而坐的男子窥得,那男子兴奋地笑了声,同对面的人说道:“殿下,您瞧,说什么来什么呢。” 宋焱手握酒盏,漫不经心地看了眼酒楼低下,倏地,他的瞳孔骤然放大,她竟然也来了。 时锦瑶的那张脸可谓是让人一眼铭记,时刻惦记,风流成性的谢珵都在她的石榴裙下折服,更何况他们这种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貌美的姑娘的人呢。 “我去将那姑娘弄来,给殿下开荤如何?”男子笑的奸诈,泛黄的牙齿令人作呕。 宋焱送到嘴边的酒水尚未入口,抬眼看了下对面的男子,“你若是不顾瑾伯府日后的存活,大可如此。” 瑾伯府正是这人的家族,而他正是瑾伯府内无人敢招惹的庶子韩朔,因前些年瑾伯公醉酒生事,惹上了赵尚书家的千金,为了赔罪无奈迎娶赵家千金过门,那时瑾伯公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在南燕纳妾是常态,就算是高门贵府的小姐也有不少给人做妾的。 谁曾想,这位赵千金入府的那日还带来了不少乔装成护卫的士兵,摆明了是其母家派来撑腰的,就连随行的丫鬟都是练家子,这让瑾伯公如何惹得起,只能当做不知道,让下人好生伺候着。 后来有了韩朔,被其母宠的不学无术,还时不时给府里的嫡子一个下马威,瑾伯公也不敢说一句不是,只能随着去了,直到韩朔长大后才站在了宋焱一派。 宋焱知晓他的母亲手中有一队兵马,虽说人不多,可这些兵马在关键时候兴许派的上用场,便有意接近他,还许诺若是日后功成,许他高官厚禄,享一世荣华。 韩朔耳根子软,被人说了没几句心就动摇了,他一直想给他爹证明他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也能干一番大事,所以才应下了宋焱的事情。 韩朔抬手蹭了下鼻尖,眼珠子一转笑了声,“殿下,我有个办法兴许可以一试。” 宋焱附耳,韩朔在其耳边低语一番,宋焱闻之眼角眉梢浮起浅笑,韩朔的法子的确可以试试。 二人看着窗下走过的时锦瑶爽朗的笑起来。 时锦瑶此时对笑声格外敏感,她气呼呼地抬头看向笑声传来的方向,神情凝滞一瞬,连忙转身往回走,她才走了两步就撞进谢珵的怀里。 “嘶——” 谢珵哂笑,“就你这胆小的劲儿还想甩了本世子离家出走不成?” 时锦瑶不吭声,她欲离开,可酒楼上的两个人分明是不怀好意的笑,若是谢珵不在她的身边,她还不知道会被人如何呢,此时就先忍一口气,跟在谢珵身边保命比较好。 谢珵笑看时锦瑶,“还怪本世子不怪?” 时锦瑶依旧低着头不说话,她当然怪了,谢珵分明知道还要问出来,这让她如何说? 这时,时锦瑶的身后传来宋焱的声音,“呦呵,世子爷竟当众训斥小娇娘,还真是罕见呀。” 时锦瑶闻言下意识地往谢珵身后躲,谢珵睨了眼时锦瑶转而看向宋焱,“本世子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丢了可如何是好,到时害的麻烦信王殿下掘地三尺找人呢。” “我家瑶瑶可不像信王熟门熟路的,能回到自己的地盘呼风唤雨,潇洒自在。” 宋焱听着谢珵阴阳怪气的话,藏在袖中的拳头紧了又紧,面上还强笑着:“瑶姑娘丢了本王自然得派兵寻找,只是若是被圣上知道本王大动干戈只为了找个妓子,恐惹父皇不快,届时连累了本世子可该如何是好呢?” 瞧瞧这个奸诈的老狐狸,话里话外都没说一个不帮,还把话说的这么好,做什么都是为了谢珵着想呢。 谢珵佯装听不懂,“信王殿下肯帮就是,这样本世子就放心了,不过本世子定然会将这个宝贝疙瘩看好的,不必劳烦信王殿下了。” 宋焱气的直咬牙,韩朔紧说道:“谢世子方才那话说的可就不对了,瑶姑娘一个妓.子,在岭南都不能过的好,在兰陵城那样的繁华之地又如何过得好呢?” 谢珵原本牵着时锦瑶的手都准备走了,听见韩朔这句话又回眸看向他,“在兰陵城有本世子撑腰,谁敢动她一根指头,本世子就剁了谁,韩公子觉得本世子做的出来吗?” 谢珵锐利的眸子像是淬了剧毒的毒蛇,一口就能让人致命。 韩朔久久不语,谢珵倏地笑出声,“韩公子真是不禁吓,既然如此不禁吓,日后回到兰陵城可要绕着些走昂。” 谢珵唇角带着一抹讥笑,垂眸看了眼时锦瑶,从时锦瑶回头撞到他的时候,他就瞧见这丫头在发抖,从前他也没见过时锦瑶会气到发抖,显然是遇到了让她害怕的人。 “本世子走累了,也该找个地儿歇脚。” 谢珵看了眼宋焱,牵起时锦瑶的手大步向前走,身后的宋焱说道:“谢世子好不容易来次岭南,本王身为东道主,自是不能亏了谢世子,谢世子不如上信王府歇息如何?” 谢珵摇着扇子,头也不回道:“本世子懒散惯了,还是不给信王殿下添麻烦了。” 其实谢珵是想说,怕她的瑶瑶被人惦记,毕竟信王是个有前事的人,他可不放心将一个大美人放在这人的府中,那不是给人送上门去了吗,谢珵何时做过这种亏本的买卖。 - 客栈内,谢珵边给时锦瑶上药边问着:“还在害怕宋焱?” 时锦瑶怔了一下,虽不知谢珵为何问起,却还是乖巧地摇了摇头。 谢珵笑了声,“不是宋焱总不能是韩朔吧。” 这次,时锦瑶竟点了头。 谢珵放下手中的东西,再次问道:“韩朔?他什么时候找过你?” 时锦瑶怯生生看了眼谢珵,她第一次掉进谢珵怀里那次正是为了躲韩朔,却让谢珵以为她故意投怀送抱。 她一直想给谢珵证明,她第一次掉进他的怀抱时确实是无意,只是她后来在教坊司并未见到那个人,无法给谢珵证明,这次竟然阴差阳错的碰到了,可她因着和谢珵吵架,又不想主动开口,幸得谢珵盘问,才得以和盘托出。 谢珵听闻后无法再笑出声,他抬手揉了揉时锦瑶的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方才遇到宋焱,他是瞧着时锦瑶害怕才匆匆带她离开,想着让她避着些宋焱总归是好的,免得又让她想起过往,心里难受,他难得这般细心,最后却想错了。 谢珵此刻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默了许久才轻声问道:“小傻子,有什么事不能直接告诉我的?” 时锦瑶别过脸,一脸不情愿,“世子爷总是拿我寻乐,我告诉世子爷,世子爷不过是当做一个故事听了,又有什么用。” 谢珵默然,他确实在时锦瑶的身上寻到不少乐子,每次去教坊司总想逗逗她,挖苦她,可是这并不代表时锦瑶告诉他的事情他不会理会啊,这可是他的快乐,怎能被旁人寻到。 谢珵看了眼时锦瑶,唇角缓缓扬起一个弧度,还一本正经地说道:“本世子自然会帮你,只不过是有条件的罢了。” 时锦瑶依旧没有抬头看她,心道,他一个堂堂世子爷,身份比任何人都尊贵,她能帮上什么呀,他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谢珵垂眸看了眼时锦瑶,又清了下嗓子,“本世子的要求你定然是能做的到的。” 他俯身,附在时锦瑶的耳边玩世不恭道:“只要瑶瑶在欢愉时能够主动些,花样多些,将本世子哄高兴了,自然是什么都好说。” 时锦瑶听着谢珵的话委屈地哭起来,她紧咬下唇抽抽搭搭地哭着,在他眼里,她一直都是一个寻欢作乐的工具罢了,他又何曾真心想帮她的。 时锦瑶推开谢珵,起身走出屋子,当她走出屋子才想起来,这是岭南的客栈,并不是教坊司,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她站在屋外犹豫了一下,又灰溜溜地回到方才的屋子。 谢珵慵懒闲适的侧卧在床榻上,一手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折扇,听着门口的动静,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向时锦瑶,“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第39章 方才他看着时锦瑶负气走出去, 还想着跟出去瞧瞧呢,后来想到这又不是教坊司,她又不熟悉地儿,能跑去哪里呢, 还是在屋子里等着比较好, 这不, 还没等多久, 人就回来了。 时锦瑶怕谢珵笑她, 嘴硬道:“瑶瑶只是想着出去找点吃的来, 却不记得世子爷爱吃什么了, 特地回来问问。” 谢珵眉梢微挑,“哦?是吗?” 他当然不信时锦瑶的话, 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从前在兰陵城的时候这个小妮子可是倒背如流的, 每次去教坊司的时候总会变着花样给他弄吃的,如今却说不记得了。 行吧, 既然她不记得了,那就再教她一次。 “本世子爱吃猪肉馅的包子, 洋葱要多, 还爱吃香菜肉的饺子, 香菜要多,还喜欢吃炒河蟹,要爆辣。” 时锦瑶听着不觉皱了眉头,也没继续问下去, 只说了声:“瑶瑶知道了。” - 半个时辰后, 时锦瑶端着吃食走进屋子, 谢珵睁一眼闭一眼看向托盘, 除了方才他说的那几样吃食外,还多了两盏茶。 小妮子还怪贴心的,知道他吃多了会渴,还行。 谢珵这样想着,懒散地起身走到矮几前坐下,时锦瑶乖巧的为他布菜。 谢珵瞧着时锦瑶乖巧的模样心情大好,他拿起筷箸咬了口包子,甚是嫌弃的吐出来,“时锦瑶你是不是故意的?” 时锦瑶委屈又懵懂地看向谢珵,只见谢珵没好气的将筷箸往桌子上一扔,“猪肉馅的包子就算了,还放那么多洋葱,你存心的吧你。” 谢珵平日最爱吃的是酱牛肉包,里面的汤汁还要稍微多一点,而且最不爱吃包子里的洋葱,这些时锦瑶是知道的。 “方才瑶瑶的问过的,世子爷就是这样说的呀。” 时锦瑶的模样委屈极了,像是被谢珵欺负了一般,又像是做错事的小媳妇。 谢珵鼻息略沉,“从前在教坊司时本世子怎么不见得你不记得我爱吃什么,怎么到岭南就忘了?” “瑶瑶以为今日世子爷想要换口味,尝尝岭南的包子呢。” 谢珵被时锦瑶气的接不上话,他反问道:“岭南的洋葱和兰陵城的不一样不成?” 他又扫过旁边的饺子和炒河蟹,“爆辣炒河蟹,呵!” “饺子是不是也是香菜肉的?” 时锦瑶不置可否,谢珵险些被胸口的一阵闷气送走,他顺手端起手边的茶盏猛喝一口,眉头倏地就皱起来,却还是强行将口中的茶水咽下。 “时锦瑶!” 时锦瑶抖了下身子看向谢珵,谢珵看着时锦瑶唇角边留下的汤汁,瞬间哭笑不得,他消了火气,扔下一句“吃干净”便起身朝着窗牖走去。 - 客栈外的长街上喧嚣不断,楼下传来阵阵嘈杂声,谢珵伸着脖子看向外面,底下捏糖人的老者手法娴熟,做出来的东西也像模像样的,怪不得抢的人这样多呢。 谢珵摇着扇子“啧”了一声,时锦瑶被谢珵的反应吸引过去,她一手拿着包子边吃边走过去,想瞧瞧谢珵在看什么。 这时,楼下传来韩娆的声音,“我也要我也要。” “二哥哥,我想要这个。” 司以然示意林川付钱,心思却丝毫不在糖人上。 他今日听闻谢珵带着时锦瑶进城了,想着跟来瞧瞧,谁知半道上遇到了偷偷溜进来的韩娆,韩娆遇见他之后就像个牛皮糖一样贴在他的身上,怎么也甩不掉,一路上他就看着韩娆吃吃吃,买买买,他的正事都还未办呢,真是心烦的很。 “天色不早了,买完这个糖人就让林川送你回去吧。”司以然开口。 韩娆接过老者手中的糖人,抬头看向司以然,“二哥哥回去吗,若是二哥哥回阿娆就回。” 韩娆自小心悦司以然,总是跟前跟后的,像个小尾巴,因她与司以然较为熟悉,故而从来都不称他为小国舅,总是按照司以然在司府的排行相称,时间长了便唤他一声“二哥哥”,只不过司以然从未应过声。 司以然环视四周,正准备敷衍的应声,就听见韩娆一声尖叫,还怒声:“哪里来的包子油,嫌弃死了。” 方才楼上的谢珵正欺负时锦瑶呢,时锦瑶躲了下,许是用劲过猛,手中的包子汤汁洒了下去,正好巧不巧的落在韩娆的身上,谢珵忙将时锦瑶拉回来,顺手关了窗牖。 二人站在窗边,不知楼下是何情形,只听韩娆骂骂咧咧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司以然以衣服脏了为由将她送回营帐。 谢珵一手揽着时锦瑶,一手撑着窗扇,不禁笑出声:“惹谁不好,非要惹上那个麻烦精。” 时锦瑶捏着手中的包子,默不作声,要不是这厮非要咬她的脸,她至于把包子油洒到别人的身上吗? 谢珵见时锦瑶不说话,故意吓唬道:“方才那个可是将军府的千金,老将军就这一个女儿,可宝贝了,若是给她知道是你做的,定然扒了你的皮做裘衣。” 时锦瑶小声嗫嚅:“我又不是故意的。” 谢珵笑出声,还真是给惯得,从前觉得她温顺乖巧,听话不还嘴,合着是没到时候呗。 “不光是将军府,韩娆自小倾心司以然,若是哪日去司以然跟前哭一鼻子,告你一状,日后在教坊司可有你受的了。” 谢珵说了这么多,时锦瑶的关注点确是韩娆倾心司以然的事情,全然不顾谢珵想表达什么。 她仰头看向谢珵,“世子爷可知小国舅对韩小姐如何?” 谢珵没好气地说了“不知”俩字。 他好心告诉她招惹韩娆的下场,她却关注司以然心悦谁,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白瞎他的心意。 谢珵没好气送了手,转身朝着床榻走去,时锦瑶不明所以地看着谢珵背影,又将手中的包子塞进嘴里才墨迹地跟着谢珵走过去。 - 饱食过后,时锦瑶抱膝坐在蒲团上小声嘀咕什么,才开始谢珵未曾听清,后来谢珵仔细听了下,唇角缓缓向上扬起。 他单手支颐看向时锦瑶,“瑶瑶若是在本世子面前也哭一鼻子,兴许本世子能心软,帮你一次呢。” 时锦瑶倏地抬头看向谢珵。 谢珵笑意更甚,他方才还在想呢,这小妮子平日最喜调香了,今日却呆呆傻傻地坐在蒲团上不声不响,他还以为是在参禅打坐呢,原来是想着惹了韩娆的事情呢。 “世子爷可曾看见韩小姐有没有看见瑶瑶?” 谢珵敛了笑意,冷冷地丢下句:“没有,跟本世子有何关系,我为何要注意。” 时锦瑶心里害怕,她没家世背景,确实不该招惹这些高门贵女,她只想平平安安地活着。 她坐在蒲团上犹豫片刻,起身上前在床榻边跪下,小手一下下得揉着谢珵的胳膊,软声软语道:“世子爷可要看着瑶瑶被人剥了皮做成裘衣穿在身上?” 不等谢珵说话,时锦瑶紧接着说道:“瑶瑶倒是不在意,只是日后无人为世子爷调香了,瑶瑶心生痛意。” 说着,时锦瑶抬手擦了把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又偷偷看了眼谢珵。 谢珵将时锦瑶的小把戏看在眼里,一时不觉有些好笑,这妮子每次的手段倒是不同,挺会的嘛,分明是想让他出手相助,还不明说,真会演。 “你附耳过来,本世子有话要说。” 时锦瑶俯身上前,谢珵一口咬住她的耳朵,还在嘴里回味一番才松开。 时锦瑶疼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她悬泪欲滴地看向谢珵,“世子爷。” “本世子没吃饭,你既让本世子帮你,难道不该将本世子喂饱?” 时锦瑶回头看了眼桌上的残羹剩饭,方才的包子饺子已经所剩无几,她偷瞄了眼谢珵,再怎么说谢珵也是皇亲贵胄,让他吃残羹剩饭不太好吧。 “世子爷想吃什么,瑶瑶去给你端来。” 谢珵嗤笑一声,“玉盘珍馐早已吃腻,就想简单的吃点肉。” 言毕,谢珵一手将时锦瑶提到床榻上,他垂眸笑说:“瑶瑶觉得呢?” 半个时辰后,谢珵穿好衣衫回头看向软嗒嗒趴在床榻边的时锦瑶,轻纱垂落,锦被半遮,好一副寻欢作乐图。 谢珵走上前捏着时锦瑶的后颈,“共赴巫山云雨本是件欢愉的事情,怎在你这就让本世子瞧不见欢乐呢?” 时锦瑶未睁眼,含糊道:“世子爷从来只顾自己,何时为瑶瑶想过?” 在教坊司时,万竹也给她讲过桓南对她如何温柔,床第间有多欢愉,总是让她欲罢不能,整日盼着桓南能来教坊司一解愁苦。 时锦瑶却相反,她从未感受过万竹说的美好,只感受到谢珵的摧残,每次要行那事时,她都极力躲着。她也从未问过万竹究竟有多欢愉,这事让姑娘如何开口告诉她。 谢珵浅笑一声,“你自己算算,来到岭南本世子碰过你没?” 时锦瑶懒散地“嗯”了一声,“在来岭南的路上,世子爷还……” 她突然止了话题,屋内没了声音,谢珵眉梢微挑,唇角带着些许浅笑。 二人谁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天色已晚,谢珵起身走到屋外吩咐小二备水沐浴。 不多时,净室的水已备好,趴在床榻边的时锦瑶已然有些睡意,谢珵不管不顾的将时锦瑶提起走进净室。 第40章 谢珵靠在浴桶上, 双臂大开搭在桶沿上,“十二时辰过得总是那样快。” 时锦瑶趴在浴桶沿上,连眼睛都不想睁,更别说搭理谢珵了, 紧接着又听见谢珵说道:“怎么感觉你那里没有从前养的好了, 可是背着本世子伺候旁人了?” “瑶瑶有没有伺候过旁人, 世子爷问问嬷嬷便知了。” 谢珵咂吧咂吧嘴, 附在时锦瑶的耳边低语一番, 时锦瑶闻言神情大变, 脑海中不禁想到了司钧。 司钧尚且活着的时候, 她和万竹曾偷偷在尚依的屋外顺着门缝看过里面的情景。 司钧这人行那事从不避着,不光窗扇开着, 门也不关严实,好像故意给人看一样。 教坊司的姑娘都知道这屋子里的人是谁, 只要司钧来了,她们都躲得远远的, 生怕惹祸上身。 那日,时锦瑶和万竹得了凤娘的吩咐来这边找东西, 途径尚依的屋子时听见里面的求饶声, 时锦瑶和万竹互视一眼, 二人皆露出笑意,平日里尚依在教坊司欺负人欺负惯了,现在猛然听见她求饶的声音,不禁勾起了好奇心。 时锦瑶和万竹二人贴着门缝看向里面, 令她们更为惊讶的一幕, 司钧门窗不关好, 就连床榻上的帷帐也不放下, 这来往的客人又那么多,尚依的身子早该被人看完了。 时锦瑶唏嘘不已,心底对尚依也并未有过怜悯。 时锦瑶胆子小,不敢看屋内的景象,只听着无奈传来尚依的求饶声以及司钧不管不顾的狂笑声。 时锦瑶皱着眉头,手里捏着把虚汗,还庆幸谢珵未曾这般对待她,可她心底的庆幸没多久,谢珵就说了这样的话,让她如何不害怕。 她趴在桶沿上,虚弱道:“下次瑶瑶伺候世子爷可好?” 谢珵听着她这话笑出声,“如何伺候?你主动还是我主动?” 时锦瑶不语,谢珵每次让她主动些,可是到后来都变成了谢珵占主导地位,好像这个男人生来就是执掌天下的。 谢珵将时锦瑶拉到自己怀里靠着,大掌沉在水中有意无意地搅弄。 时锦瑶“哼唧”一声,谢珵笑说:“摸都摸不得了。” 继而,谢珵咬着时锦瑶的耳朵低声:“以后我要天天给你洗澡。” - 次日一早,时锦瑶醒来,谢珵还在睡着,她趴在谢珵的胸膛上静静地看着他,这人睡着的时候真心好看,他要是能管住那张破嘴,想来也有不少女郎钟意他。 “怎么了?” 时锦瑶被谢珵的声音吓到,“没,没怎么。” “世子爷昨晚答应瑶瑶的事情可还作数?” 谢珵缓缓睁开眼眸,眼角的那颗朱砂痣在清晨越发衬的他慵懒妩媚。 他的手指摩挲着时锦瑶的身子,“给本世子生个宝宝,我什么都答应你。” 时锦瑶没好气地推开谢珵,要不怎么说谢珵的嘴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真是欠欠的。 - 二人走出客栈时,昨日捏糖人的老者早已开始了一天的营生。 时锦瑶站在客栈门口多看了一眼,谢珵脚尖一转朝着老者走去。 清早是最清闲的时候,老者正坐在小杌子上休息,只听一声“来个糖人”。 虽是个男音,声音却清冽干脆,好听极了。 老者笑说:“好嘞,客官想要什么样的?” 他抬头看向谢珵,心底暗叹谢珵清俊无双的容颜,而他身旁的小女郎,更是长着一张惊为天人的容貌。 谢珵看向时锦瑶,“问你呢。” 时锦瑶后知后觉,她“哦”了一声,确实不知道想要个啥样的,张口道:“捏个小人吧。” 老者笑说:“姑娘生的美,老夫就照着姑娘的样貌捏一个吧。” 时锦瑶正准备说好,谢珵就截了话茬,“等一下。” “按照她的样貌捏,是瞧不上本、公子的样貌吗?” 老者笑说:“既然公子有这意思,那老夫将你二人捏在一起如何?” 时锦瑶上前一点,谢珵抬手拦住时锦瑶,转头对老者道:“要抱在一起的,越像越好。” 时锦瑶没好气地推开谢珵,气呼呼地看着老者捏小人,谢珵则得意的勾起唇角,后又补充道:“多捏点,越多越好。” 时锦瑶瞪了眼谢珵,谢珵佯装无辜,“你瞪我做什么,小爷我花钱买开心。” 不多时,老者今日备好的糖汁便全部用完了,他用牛皮纸将糖人包好递给谢珵,谢珵也很爽快的丢下几两银子,“不用找了。” 他一手那种糖包一手牵着时锦瑶大摇大摆离去,只听身后传来小孩的哭闹声,老者还安抚着“明日再来明日再来”。 谢珵听见,心情越发不错,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 回到营地时,谢珵遇到从前一起玩的纨绔就发糖,王琛和桓南大老远就瞧着谢珵走来,桓南还打趣般问着王琛:“君执今日受刺激了?” “谁能刺激到他呀,他不刺激别人都不错了。” 待谢珵走来,桓南笑说:“世子爷今日发喜糖呢,来给弟弟多给几个。” 时锦瑶听闻后红着脸甩开谢珵的手只身离去。 谢珵看着时锦瑶的背影,笑容越发得意。 王琛拿着糖看了眼,又看向时锦瑶的背影,咬了口手中的糖,“还挺甜。” 谢珵回过神看向王琛,这厮已经将自己的头都咬没了,能不甜吗? 桓南拿着糖人在手中转了转,唇角挂着浅笑,“君执,喜糖都发了,你可别忘了当初答应我们的事情呀。” 谢珵白了眼桓南,他还得去追人呢,没空搭理这俩人。 “你们慢慢猜,我还有事。” 言毕,谢珵风一般地朝着时锦瑶追去。 - 时锦瑶迎风走着,不知谢珵又说了什么,隐约听见身后传来爽朗的笑声,时锦瑶越发生气。 她跟着谢珵回来的路上,谢珵逢人就发糖,那些人有些是因为谢珵的身份,有些是想要巴结权贵,总之无人敢拒绝,时锦瑶当时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珵却不以为意,时锦瑶当时就在想,这么荒唐的事情也只有南宁王府的世子爷能做的出来。 时锦瑶正拧巴着小脸想着,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怒吼声。 “拿出去,出去,谁要你们进来了。” 时锦瑶寻声看去,见远处的营帐中,丫鬟端着红漆托盘躬身走出帐篷。 她脚下的步子缓了几分,看着侯在营帐门口的丫鬟无奈摇了摇头,其中一个丫鬟还说着:“小姐从昨日回来就泡在水里,至今水米未进呢。若是将军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小姐平时就好面子,昨日听闻还是在小国舅面前出了丑,生气也是必然。” 时锦瑶听着两个丫鬟的话不禁抽了抽唇角,昨日的事情能气到现在,这个韩小姐的脾气果真了不得。 她想着昨日是她的过错,这么大气性的小姐还是绕着些走比较好。 时锦瑶脚尖一转往回走,恰好装上了跟来的谢珵,谢珵痞笑:“瑶瑶是忘了住在哪里,还是想小爷了?” 时锦瑶最见不得谢珵没正形的样子,她低头道:“我、我只是有东西丢了,回来找找。” 谢珵笑出声,他的声音融在冷风中越发清冽,“瑶瑶是将心丢在小爷身上了吗?” 他就是故意让时锦瑶难堪的,这小妮子近两日三番五次编谎话糊弄他,该收拾。 明知自己是个谎都说不圆的人,还想着在他面前卖弄三角猫的功夫,太嫩了些。 “才不是。”时锦瑶转头离去。 谢珵笑了声,每每欺负完时锦瑶都觉得心情大好。 他大步跟上去,还娇气的说着:“瑶瑶,瑶瑶,你走慢些,等等我呀。” 路过的下人纷纷掩唇轻笑,这南燕国的世子爷可真是块宝,每次做事都是既荒唐又可笑。 - 谢珵跟着时锦瑶走到韩娆的营帐门口,只听里面传来咆哮声:“谁要是再送来包子,本小姐就把谁做成包子。” 谢珵嗤笑了声,瞧着韩将军大步走来,朝着谢珵勉强一笑,“小女娇纵惯了,世子爷见笑。” 谢珵“嗯”了声,抬手摸了摸时锦瑶,“是挺娇纵的,还是本世子的瑶瑶乖的惹人喜欢些。” 韩将军闻言,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这个谢珵竟然拿他的宝贝女儿跟青楼的妓子相比,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谢珵揽着时锦瑶的腰肢准备离去时,瞧见丫鬟手中的包子还冒着热气儿,想着昨儿这小妮子吃了那么多包子,该是喜欢的。 “这包子挺不错的,既然韩小姐不爱吃,那送去本世子的营帐吧,扔了怪可惜的。” 里面的韩娆听闻又是一阵生气,生气归生气,她也不好表现出来。 本来她就在司以然面前丢了面子,想着自己发一通脾气,司以然再怎么样也会来哄她的,到那时再让司以然喂她也不错,毕竟自幼的情分还是在的。 谁知半道冒出来个谢珵,还拿走了她的包子,她已经一天没吃饭了,饿都要饿死了。 - 谢珵回到营帐后,将手中最后两个糖人给了时锦瑶,时锦瑶心里有气,打开牛皮纸后,一口就咬掉了谢珵的头,还在嘴里狠狠咬了几下。 谢珵被时锦瑶的模样气笑,“本世子就让你这么生气?” 第41章 “在教坊司的时候还真乖。” 时锦瑶听着不说话, 谢珵的目光落在她的唇角,他的喉咙动了下,俯身啄了下时锦瑶的唇角。 片刻后,谢珵砸吧一下嘴, “甜腻腻的有什么好吃的。” 时锦瑶胡乱擦了下嘴, 将手中的糖递给谢珵, “世子爷要是想吃糖大可告诉瑶瑶, 没必要去吃我唇角边挂的。” 谢珵笑了声, 转身朝着矮几走去, “瑶瑶爱吃的定然都是美味, 本世子只是想尝尝鲜罢了。” 时锦瑶握着竹签在手中转了转,小声呢喃:“我还喜欢吃香菜馅的饺子, 世子爷可要尝尝?” 谢珵没好气的放下手中的茶盏,推了把矮几上的食碟, “喏,给你的, 天天到哪里都是吃,好像本世子一路上虐待你一样。” “可不就是嘛。”时锦瑶声音小小, 欢快的走到蒲团上跪坐下吃起了包子。 谢珵拿她无法, 只能呈呈口舌, “吃饱了好来伺候小爷我,多吃些。” 言毕,谢珵侧卧在床榻上阖了眼。 待谢珵醒来后,天色已暗, 营帐外早已点亮了火把, 他动了下胳膊, 发现时锦瑶趴在床榻边睡的正香。 谢珵勾起唇角, 推了把时锦瑶,“小爷我都醒了,你怎么还睡着?” 时锦瑶迷迷糊糊起来,揉着眼睛,只听谢珵说道:“你要再不掌灯,本世子就把你扒光好好欺负一番。” 听闻此话,时锦瑶打了个激灵,醒了。 这次跟着谢珵出行,是顶着丫鬟的名义出来的,虽说她从前在教坊司,但是除了谢珵身边的几个人知晓,也再无旁人知道。 今日若是谢珵真的做了,外面传出声音,她定然会被人指责爬床,指不定被如何嘲笑呢。 营帐内灯火才掌,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谢世子,今日圣上设宴,您别忘了时辰。” “知道了。” 谢珵打发走小太监,看了眼时锦瑶,“走吧,还愣着做什么。” “世子爷,我也要去吗?” 宴席上的人那么多,她一点都不想去。 谢珵捏着时锦瑶的后颈,咬牙道:“还要本世子请你呢?” - 谢珵到时,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他的位置正好在崇安帝的右下首。 谢珵扫了眼在座的人,不少眼生的,想来都是西魏的人。 他带着时锦瑶落座,还将丫鬟的蒲团拉至他身旁与他平齐。 谢珵拍了拍蒲团示意时锦瑶落座,时锦瑶将蒲团往后拉了些许才跪坐在上面。 坐在斜对面的池音看了眼,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谢世子还真是待那姑娘好得很呢。 - 酒过三巡,崇安帝突然看向谢珵,“朕听闻你今日逢人就发糖,可是有何好事?” 谢珵睨了眼时锦瑶,小手紧攥着衣裙,“闲来无事,去岭南的城里转了转。” 崇安帝笑看谢珵,那眼神分明是“你要是让朕下不来台,回去有你好看的”意思。 谢珵意会,他看向宋焱,自然地笑了下,“要说信王殿下会享受,宁可留在岭南也不愿回去,这岭南的风土人情就是不一样,就说这糖人吧,老少皆宜,我就想着带回来些给大家伙尝尝。” “朕可听闻好些人都没吃到,你究竟是要给谁尝啊。” 谢珵略显尴尬的挠了挠头,“那糖人都被我一次买完了,也不能怪我呀,再说,那样式上不得台面。” 他后面的声音极小,稍微远点的人都不知他说了什么。 崇安帝笑了声没说话,能让这个臭小子说出上不得台面的话,那定然是真的上不得台面了,便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 正当崇安帝和西魏帝讨论歌舞时,韩朔高声道:“谢世子身旁的丫鬟不就是教坊司里的头牌嘛,今日正好能起舞助兴呢。” 谢珵手中的酒盏被他紧握,眼底划过一抹锐利。 议论声过后,谢珵晃着酒盏悠悠道:“韩公子可瞧清楚了,可别坏了姑娘名声。” “瞧清楚了,瞧清楚了,教坊司那姑娘谁见了都说漂亮,可不就是谢世子身后的人吗?” 韩朔说着话爽朗笑了声,谢珵有些不快,他没聊到料到韩朔会堂而皇之说出来。 “本世子可从未在教坊司见过韩公子呢,敢问韩公子是从哪里见过的教坊司头牌,韩公子怕是将旁的花楼里面的姑娘记混了呢。” 谢珵本就是个纨绔,出入教坊司这样的话他自然说的出口,韩朔就不一样了,他都是背地里进出花楼的,怎敢如此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韩朔讪讪,教坊司那样的富贵地他确实只去过一两次,还是攒了好久的银子才去成的。 他结巴道:“兴许、兴许是光线太暗,我瞧错了,抱歉抱歉。” 谢珵这才心满意足地露出笑意,韩朔都这样说了,旁人也没有太多疑虑,更何况又是红粉之地,更不足他们谈论。 信王宋焱端着酒盏阴森森地看着谢珵的方向,不知道谢珵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一边在岭南城里同他势不两立,一边又在今上面前夸赞岭南风土人情。 宋焱有些想不明白,他的视线游移到时锦瑶的身上,谢珵那小子对那丫头到是上心。 宋焱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略微一笑,仰头将手中的酒水下肚。 - 那边,谢珵将桌上的荤菜悉数放在了时锦瑶的食碟中,还小声说着:“好好补补。” 是个关心的话也没错,只是他说话的语气中总带着那么几分痞里痞气的调调,时锦瑶听的着实瘆得慌,生怕谢珵没安好心。 司以然看着谢珵给时锦瑶夹菜,不禁想到那日在岭南城的客栈门口看见的事情。虽说当时上面的人关窗户关的快,可他还是看到了一点,那衣裳的成色像是时锦瑶外出常穿的。 司以然笑了下,他在林川耳边嘱咐一番,林川趁着夜色匆匆离去。 同在宴席中的魏琮一样关注着时锦瑶,倒不是因为时锦瑶生的有多么好看,实在是她发髻上的那支簪子太过惹眼,有机会定要问个清楚。 几人各怀心思的想着,时锦瑶借口更衣起身离开,临走前谢珵还嘱咐“早些回来”的话。 时锦瑶离开后,宴席间的元志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这是他第二次见这个姑娘,总感觉这个姑娘的眉眼长得很像一个人,只是不知这姑娘从何而来,又是如何跟在谢珵身旁的,谢珵又是个不讲理的,若是贸然前去打听,必然惹其不快。 元志想想便作罢。 - 时锦瑶晚上吃的有些多,借口更衣只是想走走消食的,谁知她前脚离开,后脚王琛就跟了来。 王琛因此前被时锦瑶砸伤了头,一直怀恨在心,他一直等着时锦瑶落单,等了好几个月了,今日好不容易才等到,他看着时锦瑶离开,也连忙找了借口离席。 时锦瑶走的远了些,灯火已不是很亮,琴音的声音也渐渐变小,她拢了拢斗篷仰头看向夜空,星辰似水,夜色寂寥。 王琛在时锦瑶身后的不远处看了好一会儿,确定无人跟来,又确定时锦瑶身旁再无他人,他才抬脚上前。 “瑶姑娘怎一人在此赏景,也不说带个人陪你一起。” 时锦瑶倏地回头,王琛已经走到她的身后,她连忙说道:“营帐有些闷,出来透口气。” “正好本公子也觉得有些闷,一起透口气赏赏景如何?” 时锦瑶赶忙拒绝,“不了,谢世子还等我回去呢。” 她说着话,与王琛错身而过,王琛一把将她拽回来,“换了个地方就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窑子里出来的了是吗?” 王琛说着话,还伸手在她的玉团上捏了一把,时锦瑶疼的咬牙,倒吸一口凉气。 “呵,你现在倒知道疼的,当初砸爷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有今天?” 王琛环顾四周,“当初你要是从了爷,爷能让你舒服快活,日后也不会纠缠你,可你偏不,今日这夜黑风高的,可有你受的。” 时锦瑶正准备喊人,王琛就威胁她,“你尽管喊,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人人能肏的妓子,你看谢珵还如何帮得了你。” 时锦瑶听闻闭上嘴,王琛已将裤带解开,她正想着如何逃跑,就听见一个男音传来,“王公子好生雅兴,竟瞧上了谢世子身旁的婢女。” 王琛和时锦瑶同时看去,来人正是西魏六王子,魏琮。 时锦瑶离席后,魏琮等了很久都不见时锦瑶回来,便想着出来找找,若是碰上了兴许还能问问那簪子的来历,却不想竟看见了此等荒唐的事。 王琛松手,笑说:“莫非六王子也瞧上了世子爷身旁的丫鬟?” 魏琮低头笑了声,“本王可不敢,世子爷对这丫头有多宝贝,你我心知肚明,若是今日的事被世子爷知晓,王公子以为,世子爷会顾及你们的兄弟情分还是顾及他的心尖宝贝?” 王琛气呼呼地指了指魏琮,抬脚大步离去。 时锦瑶见王琛离开,她立马上前道谢,魏琮抬手取下她发髻上的簪子。 时锦瑶摸了下自己的发髻,惊诧地看向魏琮,魏琮看着手中的玉簪子,眉眼不带一丝感情,声音凉飕飕道:“本王救你一命,这支簪子权当谢礼。” 言毕,魏琮收了簪子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时锦瑶不明所以地看着魏琮的背影,这个人好生奇怪,救她就为了一支簪子,他那么尊贵的身份,要什么东西没有,何必来跟她抢。 她这样想着,却很感激魏琮出现的及时,魏琮走后她也不敢多逗留,连忙拢了拢斗篷抬脚走去。 第42章 宴席散后, 时锦瑶惴惴不安地跟着谢珵回到营帐。 方才她回到谢珵身旁时,谢珵就一脸不快,时锦瑶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一直到宴席散了谢珵都未搭理过她。 时锦瑶不知缘由, 也不去深究。 她端来洗脚水为谢珵洗脚, 谢珵垂眸看着时锦瑶的头顶, 心中憋屈不已。 宴席上, 时锦瑶出去的时候他还叮嘱过快点回来, 这丫头不知干什么去了, 足足两刻钟才回来, 明知自己回来晚了,他不高兴, 还不好好哄他,直到现在都不说一句话。 谢珵越想越气, “岭南的夜色好看吗?” 时锦瑶低头,未曾细想地点点头。 谢珵嗤鼻, 阴阳怪气道:“既然这么喜欢岭南,小爷我走之前定然给你相看个好人家, 你以后就可以好好在这里赏景了。” 时锦瑶的手顿了一下, 后知后觉抬头看向谢珵, 谢珵的桃花眼正直勾勾看着她,让她心下发慌。 “世子爷这是何意,瑶瑶若是惹您生气,您大可告诉我, 为何将要将我留在这荒山野岭?” 谢珵“嗬”了一声, “你还知道岭南是荒山野岭呢, 荒山野岭你都敢一个人出去那么久, 野狼怎么没把你叼走呢?” 时锦瑶不知该作何解释,低头小声说道:“就出去了、那么一会儿罢了。” 不等谢珵说话,时锦瑶又道:“宴席人太多,酒气有些重,瑶瑶没有走远的。” 她仰头眨巴着杏眸看着谢珵,眸子清澈见底,无辜至极,让人怜惜。 谢珵俯身,伸手钳住她的下颌骨,“从前在教坊司喝酒时怎么不觉得酒气难闻?” 时锦瑶眼神躲闪,闭嘴不言。 “嗯?” 谢珵等了片刻,突然笑说:“本世子头一次知道,清澈的眸子有时也会夹杂着谎话。” 时锦瑶听着谢珵的语气带着几分怒意,又带着几分失望,她连忙跪在谢珵脚下,“瑶瑶没有,世子爷相信瑶瑶。” 谢珵扬了扬下巴,营帐内明亮的灯火照着他的侧颜,清俊妩媚。 “说,干什么去了。” 时锦瑶想了想,准备开口时,谢珵又道:“想好了再说。” “瑶瑶、瑶瑶真的只是透透气。” 谢珵喜欢时锦瑶乖巧的模样,不管她从前的性子如何,只要她愿意做小伏低,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而且谢珵这人有个好习惯,只要是翻篇的事情,他觉不会再翻旧账。 现在时锦瑶这般乖巧,他也不愿再去深究,兴许她真的是出去透气忘了时辰,再说今日的宴席,若非必要,他也不会去,更何况一个小姑娘了。 谢珵消了气,柔声:“过来。” 时锦瑶抬头看向谢珵,就看见谢珵拍着他身旁的软塌,示意她坐过去。 时锦瑶心虚,怯生生地起身朝着谢珵走去。 待时锦瑶坐下,谢珵习惯性的想要去摸她发髻上的簪子,这次却摸了空。 他的神情变了变,“簪子呢?” “簪子……”时锦瑶不知如何往下编,谢珵看着时锦瑶,“想好了再编。” 她的发髻上的白玉簪子,不说旁人如何看待,谢珵却是宝贝的不得了,只要见着时锦瑶,定要好好摸摸那支簪子,足以见得他对那东西的喜爱。 时锦瑶思忖一番,想着随便的理由谢珵也不会信,便狠了狠心道出了实情。 谢珵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放在时锦瑶的腰间,声音不疾不徐问道:“王琛摸你哪了?” 时锦瑶怯生生地指了指自己的胸,谢珵的手陡然握紧,漂亮的桃花眼带着些许戾气,直到时锦瑶说了声“疼”,谢珵才缓缓松手。 “那魏琮为何只要你的簪子?” 时锦瑶摇头,“六王子什么也没说,只说是当做救命的谢礼。” 谢珵“嗬”了声,“谢礼?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这时,营帐外响起求见的声音,“林川求见谢世子。” 里面的谢珵看了眼时锦瑶,“瑶瑶可真是惹人喜欢,小国舅这么晚了还惦记着你呢。” 时锦瑶低头,声如蚊呐道:“世子爷不喜欢,将人打发了便是。” “呵,本世子可不敢拂了小国舅的面子。” 言毕,他声音略微大了些,“进来。” 林川走进后,谢珵看了眼他手中的红漆食盒,就听见林川说道:“世子爷,我家主子让我送些包子给瑶姑娘,还望世子爷莫要介怀。” 谢珵怎么能不介怀,人在自己身边待着呢,各处都有人惦记着,明里暗里的想要占他家瑶瑶的便宜,还让他不要介怀。 谢珵都要被林川气笑了。 他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行,放下吧。” 林川有些惊诧,原想着会被谢珵拒绝,都想好了一套说辞,谁知谢珵竟这般爽快的接受了。 林川心底暗道谢珵不安常理出牌,却还是将手中的食盒放在矮几上退了出去。 谢珵看着林川出去,起身走到矮几前打开食盒,略微皱了下眉头,又抬手蹭了蹭鼻尖,没好气的盖上食盒。 “司以然真是处处为你着想,生怕本世子委屈了你似的。” 时锦瑶不明所以地看向谢珵,见谢珵一脸嫌弃,“香菜牛肉。” 知道谢珵喜好的人不多,除了桓南、王琛、宋扬意外,司以然算一个。曾经在国子监听学时,几人还因为中午吃什么打过一架,司以然也是自那时开始知道谢珵不吃什么的。 时锦瑶轻叹一口气,她已经吃了好几顿包子了,还想着让谢珵吃这些包子的,这下她又得另想他法了。 谢珵回到时锦瑶身旁坐下,林川不合时宜的来打断了他和时锦瑶之间的事情,他可还没说将此事翻篇呢。 他眉梢微挑看向时锦瑶,时锦瑶未曾意会,“世子爷,你看我像包子吗?” “你比包子可口。” 时锦瑶拧巴着小脸,声如蚊呐道:“我也不知道小国舅为何会差人送来包子,而且我着实吃不下了。” 时锦瑶以为自己这样说了,谢珵就不会不高兴了,谁知谢珵却问道:“魏琮可瞧见了?” 时锦瑶想了下,点点头又摇摇头,她也不清楚那个六王子有没有瞧见,她倒是希望没有瞧见。 谢珵看着时锦瑶呆萌的模样,也没了问下去的兴趣,看她这样,再问下也是白搭,不如省省力气呢。 至于那个魏琮,那支簪子就当做封口费了,反正以后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昌辰,将这包子送去池音那里,就说是本世子见她晚宴吃的少,特地为她准备的。” 时锦瑶不可思议地看向谢珵,方才同他说的时候,他并未接话,原以为他不想管这事,没想到他却记在了心里。 时锦瑶在心里默默谢了谢珵,见着昌辰走进来,她怯生生道:“辰侍卫,给我留一个吧。” 谢珵怒视时锦瑶,“本世子虐待你了不成,非要吃他送来的吗?” 时锦瑶的小手攥了攥衣角,抬眼看向屋内的狐狸,“给它吃的。” 谢珵这才消了怒气,他往床头一靠,“收拾好了就来伺候本世子就寝。” 今日他的瑶丫头让他这么不快,过会儿在床第间再慢慢算账。 与此同时,西魏的营地中,魏琮的营帐灯火明亮,他坐在灯火下看着手中的簪子,这支簪子他曾见过,不光见过,还甚是熟悉。 只是他手中的这支簪子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被他葬进了西魏皇陵,那种地方平常人根本无法进去,今日一见难免惊讶,特地寻了机会将簪子拿来看个究竟,一时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夜色渐浓,魏琮收了簪子,想着回西魏之前定要找个机会问清楚。 - 次日午后,谢珵被人约去喝酒,时锦瑶只身一人在营地走着,不知不觉就走远了。 她正准备返回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她转身看去,那烈马已经抵达她的身前,让她来不及反应,幸得马背上的男人及时勒马,才避免她受到伤害。 “走路不长心吗,也不怕被马撞着。” 时锦瑶捂着心口,听着马背上的人说着不甚友好的言语,只不过这声音有些熟悉。 她抬头看向马背上的人,正是昨晚救她的魏琮。 “瑶瑶无意冲撞六王子,还望六王子恕罪。” 魏琮翻身下马,“本王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呢,原来是你。” 他这话说的,让时锦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魏琮睨了眼时锦瑶,昨晚光线不好,一心只在那支簪子上,并未注意这丫头长的如何,今日一见,堪称国色。 他笑了声,“都说南燕的谢世子眼高于天,果然他瞧上的女子皮相都是上等的好。” 时锦瑶本就尴尬,被魏琮这样一说越发尴尬不已。 她怯生生道:“六王子谬赞,今日瑶瑶想知晓一件事,不知六王子可否告知?” 魏琮双手背后,冷冷吐出一个“说”字。 时锦瑶见魏琮爽快,也连忙说出自己的疑惑,“昨晚六王子可曾瞧见了?” 话音出口时锦瑶就后悔了,这样直白的问他,就算瞧见了也不会直言呀。 魏琮看向远处,神情并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变化,“本王从不关心与本王无关的事情,瑶姑娘的事情,本王自不会乱说。” 时锦瑶咬唇不语,他都这样说了,自然是不必再问下去了,只说道:“瑶瑶信得六王子秉性,六王子既然已将那支簪子拿走当作谢礼,还望六王子谨遵诺言。” 言毕,她行了礼转身欲走,魏琮薄唇动了动,声音从喉咙滚出,“等一下。” 时锦瑶顿步,转身看向魏琮,“六王子可还有事?” 第43章 魏琮拿出簪子, “这支簪子从何而来?” 时锦瑶也不相瞒,“本是西域的贡品,世子爷喜欢便拿来让我戴着。” 魏琮的手紧了又紧,怪不得一切这样巧合。 时锦瑶看着魏琮的神情, 她想走又不敢走, 连问好几声魏琮都没有反应。 良久, 魏琮看向时锦瑶, “可有兴趣听听它的故事?” 时锦瑶想了想, 左右也无事, 有人愿意给她讲故事也不错, 便应了下来。 三年前,西域同西魏和亲, 提出的要求是让自己的女儿滕玲嫁给魏琮,西魏帝避免两地交战, 便在魏琮不知情的情况下答应此事,待魏琮知晓后此事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魏琮不得不接受, 所幸西魏帝并未许诺西域位份一事,魏琮和西魏帝商议后让滕玲做了侧妃。 婚后, 魏琮也从未宠幸过滕玲, 就连滕玲都没见过几次, 魏琮想着,能这样过着,让百姓安居乐业也是值得的,日后再娶个正妃回来了却此生,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 他会对滕玲动心。 事情的起源是在滕玲入住王府的一年后, 滕玲的一次风寒惊动了魏琮, 滕玲的丫鬟跪在他的屋门前求着魏琮去看滕玲,魏琮心烦的紧,命人去请了太医,自己也去了滕玲的屋子看她。 这是他成婚以来第一次踏进滕玲的屋子,也是第一次仔细地看她,不得不说,滕玲生得标致,是那种一眼心动的感觉,只是此时却带着几分憔悴,魏琮想着,若是被她的父母亲瞧见该是心疼的。 魏琮就坐在床榻边静等太医来,太医诊完脉不禁摇摇头,短短一年的时间,滕玲因夫君不爱,又因位份过低,再因思乡心切,久而久之肝气郁结,已有入骨之际,这次风寒也只是一个开始。 魏琮看着床榻上的滕玲心底说不上来的酸涩,只说让太医全力相救,只要王府能做的,定当全力以赴。 尽管魏琮这般努力,滕玲终究未曾扛过去。 魏琮后悔了,后悔给她侧妃,后悔对她避而不见,后悔一切太晚,然也无能为力。他承认,在见到滕玲的第一眼他动了心。 在滕玲死后,他向西魏帝请命,将滕玲抬为正妻,葬入皇陵,生生世世,香火不断。 时锦瑶听到最后,也未听见一句跟这个簪子相关的事情,她看了眼魏琮,欲言又止,魏琮也没有要说的意思。 后来她问道:“那这簪子是滕玲小姐的吗,如若是,六王子便将此物带回去吧。” 时锦瑶并无恶意,想着人死如灯灭,留个物件也好有个念想。 魏琮睨了眼时锦瑶,答非所问道:“本王的故事讲完了,瑶姑娘请回吧。” 时锦瑶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唇角,她又没说什么,这位六王子还真是可笑,说要讲故事的人是他,赶她走的人也是他,当真让人无话可说。 时锦瑶也不愿多留,平白惹人嫌弃,简单行了礼便离开了。 魏琮方才并非未曾听见时锦瑶的疑问,他握着手中的簪子看了又看,唇角泛起一抹苦涩,只是一支差不多相似的簪子罢了,怎么可能是他家玲玲的,他当年亲手为滕玲雕刻的那支簪子早已被他葬在了皇陵,那是滕玲下葬是戴在发髻上的,此生再无二支。 “因为你说你的家乡漫山遍野种着白色郁金香,本王想方设法为你寻来样图,日夜不眠为你雕刻成型,你却同它没了缘分。” 初冬的寒风拂面而过,吹散魏琮眼角的泪水,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曾答应过她,待她病好,要同她回一趟西域,去看漫山遍野的白色郁金香;他也曾答应她,待她病好,要带她赏遍西魏风光。 后来,他的心彻底沦陷,她却永远的离去。没有好好珍惜眼前人,是魏琮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 时锦瑶往回走着,对魏琮的事情也并未多想,反正簪子也给了他,看上去那个六王子也不像多事的人,想到这里,时锦瑶终于能安心了。 与此同时,不远处正晒太阳的池音瞧见了时锦瑶只身一人走着,她并未上前,只静静看着。 青果顺着池音的眼神看去,没好气的说道:“真是丧眼死了,到哪里都能看见她。” “青果,你少说两句。” 青果气愤地跺脚,“小姐,谢世子就算再不喜欢您,也不能拿着司二公子送给那姑娘的吃食来送给你呀,再怎么说您也是侯爷锦衣玉食娇养长大的,谢世子这样来恶心您,您怎么能平白受了委屈?” 昨日池音收到谢珵送来的东西,心里还挺高兴的,今儿一早出来就听见外面多嘴的丫鬟议论着昨晚发生的事情,池音的心一下跌到了谷底,她怎么也没想到谢珵会这样对她,原想着去找谢珵问问此事,可她才出门就瞧见谢珵已策马离去。 - 池音见过时锦瑶两次,两次都是大老远看着,并未看出这姑娘有哪里不好,兴许能结交一下,也好打听谢珵的喜好。 “青果,你去将那姑娘请来。” 青果更是气愤,“小姐,你还见她做什么,你看她一边勾搭着谢世子,一边又把小国舅迷得晕头转向,现在又跟西魏王子在一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池音未说自己的想法,只催促道:“快去快去。” 那边,时锦瑶瞧着青果朝她走去,她不认识池音,却多少有些耳闻,整个兰陵城内,唯有端侯府的小姐双腿残疾却依旧是府里的掌中娇。 现在那位小姐竟然命人过来,虽不知要做什么,时锦瑶的心里还是有些窘迫。一来是因她自己的出身问题,二来则是因昨晚谢珵将司以然送来的包子送去给池音,这样的事情换作任何一个姑娘都接受不了,更何况这个人还是端侯府的宝贝疙瘩。 时锦瑶正不知该怎么办时,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时锦瑶回头看去,只见马背上坐着一个红衣少年,正策马疾驰而来。 马蹄声在时锦瑶面前戛然而止,谢珵俯视时锦瑶,“你在这做什么?” 方才同桓南、王琛回来时他还未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还是无意中看见了魏琮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的,才关注到这边的动静。 时锦瑶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谢珵抬眼就看见池音身边的青果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谢珵将手中的马鞭甩向时锦瑶将她拉上马背,“走。” 池音看着谢珵的背影走远,又在原地呆了会儿,才让青果推她回去。 - 营帐内,谢珵边净手边问着:“你今日在做什么?” “世子爷不在,我就在外面随便转了转。” 时锦瑶并未将魏琮的事告诉谢珵,并非是她忘了,实在是魏琮那个人奇奇怪怪,故事都没讲完就赶她走,若是她将此事告诉谢珵,谢珵后面问起来她怎么说? 谢珵没有追问,净手后将时锦瑶拦腰抱起朝着床榻走去。 时锦瑶蜷缩在他的怀里,小手紧握谢珵的手臂。谢珵每每这般对她时,那八成是他想了,更容不得她抗拒。 谢珵垂眸睨了眼时锦瑶,时锦瑶紧咬下唇,心事似写在脸上一般,谢珵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将时锦瑶放在床榻上,不经意笑了声。 时锦瑶不明所以,谢珵撩袍蹲在她的面前为她褪去鞋袜,拇指的指腹又在她的脚背上摩挲一番,才从怀里取出一个红绳小铃铛挂在时锦瑶的脚踝上。 今日他和桓南、王琛狩猎之后又去岭南城溜达了一圈,说是溜达,实则就是去多喝两口小酒,听听梨园的曲儿,许久不曾浪迹,竟有些想的很。 这红绳铃铛正是他回时在街边瞧见的,当时只觉得好看就买来,后来王琛问他,“买小姑娘的东西做什么?” 那时他才想到时锦瑶,他的唇角噙起笑意,并未言语,静静的走出岭南城。 时锦瑶低头看着脚踝上的铃铛,轻轻动一下还发出清脆的响声,时锦瑶一时觉得好玩,多晃了几下。 谢珵抬眼看向时锦瑶,“方才不是觉得本世子只会跟你行那事吗?” 时锦瑶被谢珵的话羞红脸,此时竟有些无地自容。 谢珵破天荒的心善一次,不再继续为难时锦瑶,还是以往那般痞里痞气道:“既然戴了本世子的红绳就是本世子的人,若是你敢让旁人碰你。” 谢珵顿了顿,指尖在时锦瑶的脚踝处摩挲,轻笑了声,“本世子砍了你的脚,把你扔到下等窑子里去。” 时锦瑶听着谢珵的话不禁打了个激灵,忙摇了摇头。 谢珵心下满意,宠溺地摸着时锦瑶的头,片刻后,他抬眼看向营帐门口,“昌辰,看着点池音。” 吩咐完昌辰,谢珵又给时锦瑶柔声说着:“本世子不想你接触池音,日后能避则避着些。” 时锦瑶眼眸懵懂地看着谢珵,他不说,她也不问,只静静地看着。 谢珵浅笑不语,在时锦瑶的唇瓣上小啄一下。 池音的性子是兰陵城内出了名的好,温柔大度,不争不抢,可深宅大院里的姑娘,哪个没点自己的小心思,更何况池音又是被端侯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谁知道在府里有多娇纵呢,可千万别伤了他的瑶瑶。谢珵这样想着。 - 几日后,南燕和西魏两边的人一同吃了离别宴。 宋芷坐在崇安帝的身旁什么也吃不下,只时不时多看两眼崇安帝,此次一别,下次再见便是三年之后,那时是何等情景谁又能知道呢。 魏琮坐在席间摩挲着袖中的簪子,不经意看了几眼时锦瑶,不知在想写什么。 宴席临散时,宋芷同崇安帝说了好些话,大抵都是些照顾好自己之类的,旁的话也未多说,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席。 宴席结束后,谢珵有意无意地靠近宋焱,笑问:“信王殿下此次可还回兰陵城?” 第44章 “谢世子这是何意, 除夕将至,本王自是要回京述职。” 谢珵长“哦”一声,“本世子还以为这次信王一起来岭南舍不得回去了呢,既然一起回去那便没事了, 本世子先走了哈。” 宋焱看着谢珵的背影眯了眯眸子, 前朝有过前车之鉴, 说是某一年封地的藩王未曾在除夕夜回京述职, 反倒起兵谋反, 最终被送上断头台, 连带着妻儿也被流放千里。 宋焱眉头微蹙, 谢珵怕不是来套话的吧,还是说, 因为他不能人道,来笑话他的。 思此, 他越发生气。 宋焱本就因为断了根这件事记恨谢珵,谢珵偏又不避着, 反而时常在他面前招摇显摆,挖苦几句, 简直是杀人诛心。 谢珵已走远, 宋焱暗暗记下这笔账, 悻悻离去。 - 谢珵回到营帐时,时锦瑶正侧卧在软塌上给狐狸顺毛,她那小模样像极了新婚不久的贵妇人,谢珵看的入了迷。 时锦瑶打了个哈欠, 正想着谢珵怎么还不回来呢, 就瞧见谢珵站在自己不远处一句话也不说, 似是在想什么。 她连忙起身走到谢珵面前为他褪去挂在身上的皮毛斗篷, “世子爷今日怎回来晚了?” 谢珵回过神,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情愫,从他方才一进门,到现在时锦瑶对他的追问,活像一个婚后受制于夫人的小郎君。 谢珵竟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戏谑道:“本世子还未将你领进门呢,你就开始过问本世子的去处了,若是日后真娶到你这样一位娇妻,那本世子还真是没法再抱外面的娇美人了。” 这话本是谢珵的感慨,时锦瑶却无端难受起来。谢珵说的没错,像谢珵的身份,日后迎娶的定然是世族家的娇贵女郎,在他的官场上能给与一定帮助,或者是给他的家族有一定的利益,到那时,他又怎会顾及到她呢。 她没有家世,没有背景,更不能给谢珵的官场和家族带来利益,唯有拿得出手的调香手法,可谁能靠着香料过一辈子呢? 时锦瑶眼眸黯然,心底越想越难受,鼻尖也略微发酸。 谢珵眉梢微挑,张开双臂等着时锦瑶更衣,见她许久未动,没耐心地说了声:“想什么呢?” 时锦瑶回过神,未答话,将谢珵的衣裳一件件解开,正当她拿着谢珵的衣裳准备挂在木施上时,袖袋中突然掉出一包东西。 时锦瑶看了眼谢珵才弯腰捡起,细细一闻像是香料的味道。 “世子爷,这是……” 谢珵头也不回的朝着床榻走去,淡淡地说了声:“玄参香,岭南最为稀有的香料。” 时锦瑶爱不释手的握在手里,她曾听她祖父说起过玄参香,能治弱疾,最为罕见,一丁点就值万金,这一大块得多少钱啊。 她抬头看了眼谢珵,谢珵靠在床头闭目养神,丝毫不在意。 时锦瑶挂好衣裳后抬脚朝着谢珵走去。她跪坐在床榻边轻声道:“世子爷,这玄参香可否给瑶瑶一点,一点点就够。” 她的杏眸紧张地看着谢珵,谢珵双手放置脑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时锦瑶,“瑶瑶可知这玄参香有多值钱吗?” 时锦瑶点头如捣蒜,谢珵见此来了兴趣,“你付的起银钱吗,在本世子这里,只要钱到位,基本都能成。” 不得不说,时锦瑶囊中羞涩无比,她的确没有银钱买得起玄参香,所以那日只在岭南城的香料铺子里多瞧了几眼。 “嗯?” 时锦瑶生怕谢珵没了耐心,“瑶瑶愿意为世子爷做任何事,世子爷可否答应?” 谢珵闻言爽朗笑出声,似是感慨道:“从前教坊司宁死不伺候人的瑶姑娘也有今日求人的时候。” 时锦瑶红着脸,低头咬唇不语。 这个玄参香对她很重要。 谢珵看着时锦瑶的窘迫,也不过多为难她。他悠悠开口:“今夜你若是将本世子伺候舒服了,那些都是你的。” 时锦瑶双手抱着玄参香,抬头看向谢珵,只见谢珵的眼神朝着他的下身看去,时锦瑶意会,有些难为情。 谢珵眉梢微挑,“怎么,不愿意?” “方才可是说愿意为本世子做任何事的,更何况,那种事又不是没做过。” 时锦瑶犹豫一番,起身将手中的玄参香放在床榻边的小几上,才顺着床尾爬上床榻。 片刻后,她俯身捧起谢珵那物入了口。 谢珵闭眼靠在床头任由时锦瑶把玩,眉宇间的神色比他自己亲自上阵还要享受。 情到极致,谢珵欺身而上。他看着身下的小娇娘,唇角溢出笑意,“从前本世子以为你什么都不会,没想到什么都是一点即通,这不是做的挺好的吗?” 时锦瑶喘着粗气,“那世子爷的话可曾作数?” 谢珵浅笑一声,方才席间喝的酒气洒了她一脸。时锦瑶只见谢珵薄唇轻启:“喜欢吗?” 时锦瑶点点头,谢珵又笑问:“瑶瑶是喜欢玄参香,还是喜欢本世子的……”谢珵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时锦瑶略带委屈地别过脸,方才她以为谢珵问的是玄参香,谁知这厮又拿她打趣,她方才那么卖命,不就是为了一丁点的玄参香吗? 谢珵笑出声,俯身在他的耳边低声:“那玄参香本就是给你的,小傻子。” 那日他见时锦瑶对玄参香看了又看,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他还挖苦她没钱买就别看了,快点走之类的话,后来趁着打猎,又进了趟岭南城,说是为了去喝酒,实则是为了将玄参香买回来送给时锦瑶。 王琛和桓南也未多想,毕竟谢珵有钱,买点价值连城的东西也是常有的事情,更何况谢珵又开着香料铺子,去哪个地方买点当地盛产的香料也实属正常。 可若是让他二人知晓谢珵买这玩意儿是为了哄姑娘高兴,那定然会惊死人,毕竟谢珵对女人可从来没有大方过,基本都是给一百两银子将人打发,现在对时锦瑶又是金子买初夜,又是氪金哄高兴,实属罕见。 时锦瑶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惊讶,生怕谢珵反悔,忙说道:“世子爷日后可不准再问我要回去。” “不要不要。”谢珵心情大好,连带着声音也温柔了几分,他咬着时锦瑶的耳垂低语一番,时锦瑶霎时红了脸。 初冬微寒,夜风凛冽,灯火摇曳,一夜温存。 - 次日,时锦瑶跟着谢珵走上马车,司以然站在不远处一直看着时锦瑶的背影消失不见。 韩娆走出营帐,瞧见司以然正站在自己营帐的不远处,韩娆芳心萌动,小脸上浮起一抹娇羞。 她转身问身旁的丫鬟自己的穿戴如何,丫鬟知晓她家小姐大打小就喜欢小国舅,笑着说:“我家小姐哪日都美,小姐若是再不去,小国舅怕是要走了呢。” 韩娆又整理了一下衣袖,抬脚朝着司以然走去。 “二哥哥可是在等阿娆?” 不知司以然听没听见,一直等到谢珵的马车消失不见才注意到身旁的人,他微微抽了下唇角,什么也没说转身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韩娆气地跺脚,她提着裙摆看了眼谢珵马车离去的方向,悻悻上了自己的马车。 - 回去路上,韩娆气呼呼的坐在马车里撕扯自己的绣帕,一个没家世背景的臭丫头,竟然将两个世族子弟迷得五迷六道的,谢世子将她的包子给那丫鬟吃,就连她一心惦记的司以然也紧着好东西给她送去。 韩娆越想越气,后来直接催促着马夫让他跟上谢珵的马车,她身旁的丫鬟连忙提醒着:“小姐,那是谢世子的马车,按照规矩,咱们是不能跟在他的后面的。” 韩娆立目怒斥:“我阿爹是南燕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我身为将军府嫡女,难道还不够资格吗?” “若我都不够资格,那谢世子身边的丫鬟岂不是得跟着他的马车徒步走着,我难道连个丫鬟都不如吗?” 韩娆身旁的丫鬟讪讪闭嘴,只能任由韩娆肆意妄为。 - 韩娆的马车才同谢珵的马车并列而行,她就听见谢珵的马车里传出姑娘的娇喘声,韩娆有些无措,谢珵却顺着帘子瞧见了韩娆的马车,他的唇角露出不屑,自己抢不到司以然,还想怪到他家瑶瑶的身上。 “嗬!” 谢珵的手指勾着时锦瑶的下身,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看着时锦瑶欲罢不能的模样,小妮子还时不时发出“哼唧”声。 “瑶瑶感觉如何?” 时锦瑶皱了皱眉头,近来谢珵的花样越发多,每次都让她猝不及防,就好比现在他用手玩弄着,让她挠心挠肺,垂涎欲滴。 “求世子爷放过瑶瑶。” 谢珵的手滑腻腻的,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时锦瑶,“瑶瑶乖乖,想入深深,可好?” 时锦瑶“嗯”了一声,谢珵心满意足地笑了。 那边,韩娆听着谢珵马车内的动静越发大,还说着那样令人难以入耳的荤话,也羞红了脸。 她坐在马车内破口大骂:“这是什么浪夫淫妇,快走,别脏了本小姐的耳朵。” 谢珵将韩娆气走之后,对时锦瑶温柔了几分,他的大掌抚摸着时锦瑶的青丝,浅笑柔声:“瑶瑶不光被男人惦记,还被女人惦记着,若是再这样,本世子可真要找个地儿把你圈起来了。” “世子爷总是这样蛮不讲理的,瑶瑶何曾勾过他们了,唯独勾过世子爷,还被世子爷嫌弃。” 别说,时锦瑶的彩虹屁让谢珵很是受用,他心满意足地勾起唇角,大掌又在她的玉团子上摩挲一番,咬着她的耳朵柔声:“睡会儿吧。” 谢珵见时锦瑶闭了眼,他轻声走出马车。 第45章 他站在马车上看着韩娆的马车急急前行, 还故意说道:“呦,这韩小姐有什么急事啊,马车都超那么前了?” 要不怎么说谢珵会找事,韩娆想着让时锦瑶不爽快, 他就得先让韩娆不舒服。他这话一出口, 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般, 周围的人纷纷探出脑袋看热闹。 韩将军知晓后命人前去拦住韩娆的马车, 让她莫要再往前驶。 南燕帝王出行, 最前面是北府兵, 紧接着是今上, 随后便是后宫随行的妃嫔,继而是世族, 最后才是朝臣。 如此一来,谢珵的马车距离崇安帝的马车并不远, 韩娆若是再往前行驶,必定会越过今上的马车, 况且,韩娆又出身将门, 万一被有心人参一本, 都够韩府喝一壶的。 谢珵好整以暇地看着韩娆的马车, 眼瞧着要越过今上的马车了,韩将军身边的随从策马上前拦住韩娆的马车,韩娆貌似还发了一通脾气,不知那随从说了什么, 韩娆的马车才慢慢停下。 谢珵“嘁”了一声, “真扫兴!” 可不扫了他的兴, 救了韩将军一家子吗, 他本就是抱着看戏的目的才那么大声说出来的,竟然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被人拦下了,一场好戏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谢珵没好气的回了马车,虽说这事最终没有造成太严重的结果,但是也堵不上观者的嘴,一路上风景景色萧条,寂静凄凉,这不就是人们的谈资吗。 另一辆马车上,本是四妃一后共乘,因着襄妃染了风寒,故而今日只有三位妃子,分别是韩妃、丽妃以及新晋升的舒妃。 韩妃方才确实为韩娆捏了一把汗,等回宫之后得见一面她哥哥,不能太纵容韩娆这丫头了,韩娆这性子,迟早得给韩府惹来大祸。 丽妃出身崔氏一族,确是崔氏女郎里面胆子最小的一个,崔雁时常借着丽妃的名声去恐吓旁人,那些人虽害怕,怕的却并非是丽妃吹枕边风,而是怕清河崔氏一族上折子,故而对崔雁都是以礼相待。 此时,丽妃捂着心口一个劲儿地说着“吓死了,吓死了”,马车内的几人都深知丽妃的性子,都只瞧了眼她转了话题。 那位新晋升的舒妃,没什么背景,母家托着各种关系将她强行送进宫让她争盛宠,好让她阿爹升迁。 要说这舒妃也争气,入宫头夜就将今上伺候的甚为满意,后来盛宠不断,夜夜都能听见她宫里的欢笑声,不到半年的时间就位列四妃了,若不是上头已经有个皇贵妃了,这四位妃子在后宫根本不能和平相处。 前段时间,舒妃又诞下一个小公主,今上赏了不少东西送进她的宫里,她是个聪明人,捡着值钱的、罕见的玩意儿又送进了中宫,司皇后心底高兴的不得了。 后来也时常带着小公主前去司皇后的宫里坐坐,说白了,她就是想打好司皇后的这层关系,想着让皇后可以多疼疼她的女儿,等她年老色衰的时候,也好有个女儿陪伴在测,也不至于像襄妃那般无依无靠。 “臣妾听闻过些日子四皇子就要回来了。” 南燕四皇子宋奕,自出生起就被风水先生说养不大,皇后将他送去临安那边的寺庙内将养着,四五年才回来一次,司皇后可宝贝的不得了呢,每回收到书信,看完总会放在小匣子里收着,只要想她儿子了,就拿出来一封封再看一次。 今年因为宋奕要回来,司皇后不想来岭南,就想等她儿子回去,还是崇安帝说赶在宋奕回来时他们也能回去,司皇后这才一块出行。 司皇后浅笑,“都怪他命不好,要不也不至于让我们母子分离。” - 众人抵达兰陵城的前一晚,一辆马车不紧不慢驶入城区,冬日的黄昏时分,天色已然变暗,各处的铺子忙着打烊,无人注意到这辆马车内坐着的究竟是何人,只知它所过之处皆带着浅浅佛香。 马车一路驶到将军府门口才隐匿了踪迹,夜幕下,只能瞧见一个穿深色衣裳的男子手持佛珠抬脚走进府门。 另一边,谢珵的探子送来密信。 谢珵打开信封,借着不太明亮的灯火快速扫了一眼,轻蔑地笑了声,宋奕和宋扬在年龄上差不了多少,宋奕是嫡出,宋扬的母亲容贵妃有恩于今上,皇位日后给谁还真的不好说。 谢珵声音低沉问着外面:“查到了吗?” “属下确实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宋奕出生时司皇后花了重金买通一个江湖道士,无论宋奕的命格好不好,都要说宋奕八字太弱,放在富贵乡活不了,必须要送去佛门清净之地,为了让人深信不疑,那道士说必须要送去临安香火最旺盛的寺庙才能养活宋奕。 临安寺庙居多,每年都有不少人去烧香拜佛,道士这样一说,所有人都信了。 司皇后将人送去临安之后,每年都给那个寺庙一大笔香油钱,与其说是香油钱,不如说是僧人的封口费。 只是司皇后办事非常小心,鲜少有人知晓这些,若不是司皇后上次执意要找谢家的麻烦,谢珵也不至于派人去查她,这一查倒是查出不少东西来。 “属下还截获了司皇后和四皇子的信件。” 谢珵坐在马车里,烛火照着他的半边侧颜,修长的睫毛遮住他的桃花眼,看不出他心底的波澜起伏。 时锦瑶似是做了梦,倏地动了一下惊醒了她。她揉着眼睛撑着软塌起身,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世子爷。” 谢珵眉眼微侧,拂袖说道:“知道了。” 外面的探子走了之后,谢珵将时锦瑶扶起来,又倒了被茶水柔声:“睡醒了,饿了吗?” 他此刻的柔声同方才的冷漠判若两人,谢珵这辈子,大抵是将所有的温柔与耐心都放在了时锦瑶的身上。 时锦瑶喝完茶水,边擦着唇角边点了点头。 谢珵揉着时锦瑶的头浅笑,“吃点东西垫垫,天亮就进城了,回去给你补补。” 这段时间舟车劳顿,他一个大男人都有些吃不消,更别说这样一个瘦弱的小丫头呢。 时锦瑶吃着点心歪头看向谢珵,“世子爷回去后可是有事?” 谢珵怔了一下,他不喜时锦瑶知道太多,他的声音瞬间冷了几分,“何事?” 时锦瑶的杏眸懵懵懂懂地看着谢珵,想着自己也没说什么,怎么突然就这么冷漠,她怯生生说道:“瑶瑶想着世子爷若是无事,就去碧落阁歇息一下,瑶瑶也好伺候你。” “伺候本世子?”谢珵笑出了声,像是听见笑话般。 时锦瑶一本正经地说道:“一路上都是世子爷在照顾我,我得知恩。”她又想了下,“回去该让凤娘做一桌子菜犒劳一下世子爷。” 谢珵俯身,眉眼带着笑意,“瑶瑶可知本世子是吃肉的,只有瑶瑶的肉最可口。” 时锦瑶往后瑟缩一下,这段时日谢珵虽然挺好的,但是他动不动就要来一次,让她有些吃不消。 谢珵看着时锦瑶的模样笑出声,“话说,怎么不是你下厨做来让本世子尝尝?” 时锦瑶鼓了鼓脸颊,声如蚊呐道:“我、我不会。” 她说这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有姑娘不会下厨的,若是不会下厨日后连夫君都留不住,可她自小生活在祖父身边,衣食起居有嬷嬷照料,她每日只跟着祖父研习香料,以至于现在的她除了会调香,旁的也没几个会的了。 谢珵“啧”了一声,往软枕上靠了靠,“还真是什么都不会,本世子以后想把你卖个好价钱都卖不了,真是个赔本买卖。” 谢珵的语气甚是惋惜,不知是在可惜什么,时锦瑶却不乐意了,她的手中捏的茶点瞬间没了味道。 教坊司的姑娘在年满十七八的时候就会被嬷嬷以合适的价格卖出去,有些客官主动买的,嬷嬷都会以高价卖出去,日后是主子还是丫鬟都同教坊司没有半分关系。 时锦瑶从未想过自己也有被人发卖的一天,她想抱紧谢珵的大腿,自己攒够赎身的银钱也好早日离开教坊司,然她现在尚未攒够银钱,谢珵就起了将她卖出去的想法,着实让她有些接受不了。 她委屈巴巴地看向谢珵,谢珵突然笑了声,“也不是什么都不会,挺会哭的,小哭包。” 话音方落,时锦瑶就抽抽搭搭地哭起来,谢珵最是见不得人哭了,他心烦的也没想着去哄时锦瑶,奈何时锦瑶越哭越委屈,眼泪如洪水决堤般收不住。 谢珵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头,他一脚踩在矮几上,一手撑着膝盖,俯身看着时锦瑶,“哭够了没有?” “世子爷要将我发卖了,还不允许我哭了吗?” 谢珵气笑,“我说要现在卖你了吗,你不还好好在这当大爷呢吗?” 这一路上,谢珵又是命人给时锦瑶铺软塌,又是命人给她备点心,自己还去岭南城亲自给她买喜欢的香料,可不就是当个大爷供着吗,明明是打着丫鬟名义出来的,却光明正大的将堂堂世子爷当牛使唤,整个南燕也没人敢这样做的。 时锦瑶抽抽搭搭地说着:“世子爷今日未将我发卖,改明儿说不定就找好买家了,我伺候世子爷这么久,世子爷就这般不念人好。” 谢珵痞里痞气地笑了下,将当初给步枝姑娘说的话又给时锦瑶说了一遍,“小爷我并非长情之人。” 时锦瑶气呼呼得转过身,不再搭理谢珵。 第46章 马车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所幸外面时不时传来冬季的寒风声,二人也算不上太尴尬。 时锦瑶就这样背坐着,谢珵也没了哄她的意思,卖不卖她是他说了算, 他方才不过是嘴上一说, 可没真想卖了她, 毕竟他砸了那么多金子在她身上, 哪个买主能翻倍给他。 就这样, 二人一直沉默到天明, 皇家队伍缓缓入了城门。 - 入城之后, 谢珵的马车顺着街道的岔路口拐进一个巷子,时锦瑶因为和谢珵赌气, 也不敢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景色,只听谢珵喊停, 才跟他一起下了马车。 巷子香味袭人,时锦瑶的肚子不争气的叫出声, 她捂着肚子尴尬地看了眼谢珵,谢珵垂眸不经意勾起唇角, 小哭包方才还哭哭啼啼的不理他, 现在知道紧跟在他身后蹭饭吃了, 等会再好好欺负她。 谢珵走到一个馄饨店门口停下脚步,他脚尖一转走进店面,小二忙笑迎:“世子爷您来了呀,快坐快坐。” 小二拿着毛巾将桌子擦干净, 谢珵落座后说道:“一份鲜肉馄饨。” 时锦瑶不明所以地看向谢珵, 一份? 待小二端着馄饨走来, 小二也不知该给谁, 谢珵从前也未带姑娘来过,这姑娘又同他平起平坐的,不知这位世子爷又想搞什么幺蛾子。小二将馄饨放在桌子中间,由谢珵做决断。 谢珵收起扇子,将碗拉至自己面前,还用余光注意着时锦瑶的举动。 时锦瑶眼巴巴看着碗被谢珵拿走,肚子还在小声“咕咕咕”的叫着,她心想,就算不给吃,能留口汤也不错呀。 时锦瑶想着转移注意力,抬头看看四周,周围的客官吃的正香,冒着热气儿的馄饨令人垂涎欲滴,看至此,时锦瑶狠狠的咽了下口水,她好想吃。 这时,谢珵突然将碗推到时锦瑶的面前,时锦瑶想着谢珵这人还不错,知道她一路跋山涉水没吃好,知道让她的。 时锦瑶的筷子还没拿起来,就听见谢珵说道:“馅里面有葱花,给我挑出来。” 时锦瑶瞠目结舌地看着谢珵,“挑、出来?” 谢珵眉梢微挑,时锦瑶讪讪闭嘴,不情愿地干起活。方才她还以为谢珵心软了呢,还夸他好呢,好什么呀好的,这让她怎么挑? 片刻后,谢珵一脸嫌弃地看着那碗馄饨,没好气地说:“算了算了,留给你吃吧。” 谢珵说完,转而又点了份虾饺,还催着小二赶紧上来。 时锦瑶拧巴着小脸看着碗,都嚯嚯成这样了,让她怎么吃呀,这不是存心欺负人吗? 时锦瑶不大高兴的搅着汤汁,心想着这个世子爷真不是什么大善人,不就回来的时候没理他吗,就这样欺负人,给她吃的饭像猪食,自己却吃虾饺。 谢珵见时锦瑶一直没下口,他眉梢微挑:“怎么不吃?不饿吗?要是不想吃赶紧给门口的叫花子吃了,等会凉了不好吃了,叫花子都不吃。” 时锦瑶气的又不敢说什么,只能低头默默地将一碗像猪食的馄饨下肚。 待时锦瑶吃完,谢珵的鲜虾饺子才端上来。 谢珵优雅的将醋和辣子放在食碟中,夹着虾饺蘸着吃,一口下去香甜软糯,口齿留香。 时锦瑶看着谢珵咬了一口的饺子,饺子鲜美多汁,稚嫩爽口的虾仁清晰的倒映在她的杏眸中,她下意识的舔了舔唇瓣。 谢珵眉眼微挑,夹着虾饺看向时锦瑶:“想吃?” 时锦瑶别过脸,明明很想吃,却还是倔强地说道:“我吃饱了。” 谢珵看破不说破,一个劲儿地夸赞着虾饺有多香,时锦瑶有些听不下去了,她起身说道:“我去外面等世子爷。” 谢珵看着时锦瑶负气离去的背影,唇角浮起一丝微不可查地笑意。 - 谢珵将时锦瑶送到教坊司门口,时锦瑶临下马车离开,谢珵玩世不恭地笑说:“瑶瑶好好跟着凤娘学习厨艺,过些日子本世子要来吃。” 时锦瑶嘴上应下,心里却骂骂咧咧的,堂堂世子爷,要什么好吃的没有,南宁王府的厨娘多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还偏要来教坊司吃,这人真是奇怪的很。 - 时锦瑶走进碧落阁没多久,凤娘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瑶瑶,有人找。” 时锦瑶好奇地抬头,此时那人也正巧推门而入,来人正是方才馄饨店的小二。 那店小二提着食盒笑着说道:“姑娘,方才世子爷让小的给您送来一份鲜虾饺子,才出锅的,热乎着呢。” 时锦瑶看着桌上的饺子,谢珵这一做法,到显得她小心眼了。她摇了摇头,摒弃了方才对谢珵的小心思,谢珵这人有时候是混账,却从不苛待她,光是这一点就比旁人好上许多。 - 因从岭南回来的路上,一行人为了赶路程,路上也没休息几次,时锦瑶吃饱之后一觉睡到掌灯时分才醒。 时锦瑶伸着懒腰走出碧落阁,夜幕降临时分的教坊司最为热闹,不少纨绔公子大摇大摆走进教坊司点着姑娘的牌子。 时锦瑶在三楼凭栏而倚,想着若不是因为谢珵,她怕是也跟这些姑娘一样,每天伺候不同的人,被不同的人虐待折磨,一辈子都不可能攒够赎身的钱,最后落得个被人发卖的下场。 思此,她无奈笑了下,虽说她得罪了谢珵,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这时,有个衣着华贵的七旬老人走进教坊司,一进门就点了尚依的名字,尚依虽不情愿,但教坊司这种地方,又怎会由着她去选择。 时锦瑶看着尚依笑迎上去,同那老头一块进了屋子。 不知凤娘何时走来,摇着羽扇不紧不慢道:“过两日尚依就要被送走了,日后也没人会再嚯嚯你了。” 时锦瑶出去的这段时间,教坊司也发生了不少事情,桓南临行前叮嘱凤娘,不让万竹伺候任何人,还给凤娘不菲的银钱请她帮忙,凤娘自是应允下来。 尚依就没这么幸运了,因被司钧玩坏了身子,被搬去下等屋子之后,每日伺候着不同的人,前段时间兰陵城突然搬来个有钱的老头,那老头在教坊司溜达不少时日,最终让尚依每次伺候着。又因这老头上了年龄,每次出府都让府里的人担心,索性给尚依赎身,将人买回府里日日伺候着。 时锦瑶惊诧,“尚依还未满十七呀。” 凤娘浅笑,“傻姑娘,教坊司说白了也是看利的,有人愿意出高价,她满不满十七又有何妨,更何况离开教坊司也是件好事。” 时锦瑶并不否认凤娘的说法,教坊司这样的地方能早一天脱身便早一天脱身,否则到后面谁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 她想着,正准备说“也对”,凤娘又道:“只不过给尚依赎身的这个人已经有十八房小妾了,身边还有个正房压着,日后过得如何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时锦瑶听闻后唏嘘不已,却从不怜悯尚依,她在此处尚且不能自保,又哪里有闲心去管别人。 “瑶瑶。” 时锦瑶寻声看去,万竹正欢喜地跑来,“瑶瑶,你终于回来了,你走的这段时间都没个说话的,郁闷死了。” “阿竹,你过得可好?” 万竹笑看一眼凤娘,点点头,“这都要感谢凤娘呢。” 凤娘摇着羽扇一本正经地说道:“别谢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几人正说着,万竹瞧见桓南走进来,时锦瑶察觉万竹的怪异,回头就见桓南笑盈盈地朝着万竹走来。 时锦瑶不禁勾起唇角,还小声道:“桓二公子真惦记你,今日才回来就巴巴来瞧你。” “瑶瑶,你少拿我打趣,世子爷还带你出行呢。” 时锦瑶止了话题,推了把万竹:“快去吧,别让桓二公子等急了。” - 两日后,尚依被人接走,她哭着求嬷嬷不要将她卖出去,她宁愿在教坊司为奴为婢也不愿去大户人家做妾,嬷嬷听闻无动于衷,还好言相劝。 凤娘冷眼看着,嘴上说着不想给人做妾,只是因为那人是个商人,又是个七十岁的老头,家中还有不少小妾,若换做官家公子,她跑的比谁都快。 时锦瑶也猫在一边看着,妙龄少女去伺候七旬老人,换作哪个姑娘都不愿意,兴许过去之后没几日就守活寡了也未可知。 她不禁想起前两日谢珵的话,她的手下意识的握紧腰间的荷包,她得赶紧攒够银钱给自己赎身。 尚依最终还是被教坊司的嬷嬷强行送走,毕竟她这副身子再也卖不了比一千两更高的价钱了。 - 午后,谢珵摇着扇子走进教坊司,时锦瑶正坐在三楼走廊的尽头插花,谢珵讥笑:“呦,学着插花呢,这种文人雅士该学的还真不适合你。” 时锦瑶的手颤了一下,谢珵那日将她放在教坊司门口之后就走了,这两日都没听见他的消息,还想着他这些日子有要事,一时半会儿不会来教坊司呢,她也好落得几日清闲。 今日一见,终究是她想多了。 “世子爷。” 第47章 谢珵瞧着时锦瑶惊诧的模样, 一眼就能猜到她心里的小九九,他在旁边的圈椅上撩袍落座,“是想着本世子那日随口一说吗,本世子给了你两日的时间, 好歹也能学出个皮毛来吧。” 那日谢珵急匆匆离去, 实属受人相托, 从岭南临行前, 宋芷巴巴地跑来给他递了一封信, 说是让转交给襄妃。 谢珵本不欲管这样的闲事, 可经不住宋芷苦苦哀求, 谢珵才接了这桩苦差。 回来那日谢珵将信送去襄妃处,襄妃捧着信封哭成泪人, 谢珵最是见不得这般场面,只得默默别过脸, 要不是他同宋芷有儿时的情分在,他才不愿帮这样的忙呢。 襄妃哭完之后, 还问了谢珵好些事,宋芷的也问, 他的也问, 谢珵就纳闷了, 他过得如何同襄妃有何关系,只敷衍的搪塞过后匆匆出了宫门。 之后又在府里歇息两日才想着来教坊司验货,他出门前就想到了这妮子定然躲懒没有学,没想到还真是。 时锦瑶怯生生看着谢珵, 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瑶瑶、瑶瑶这几日忙于、忙于制香, 确实、确实忘记了。” 谢珵不追究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往圈椅上靠去,声音慵懒且清冽:“碰巧本世子今日无事,倒是可以等你学会、做好之后端来就行。” 时锦瑶不情愿地“哦”了一声,躲来躲去还是没躲掉。 - 小厨房 凤娘将小厨房的人全都支走,转而又问时锦瑶:“世子爷可曾说过想吃什么?” 时锦瑶摇头,应该做熟就能吃吧。 凤娘尚未来得教时锦瑶,外面就有一个丫鬟匆匆跑来,说前面有人醉酒闹事,嬷嬷正着急的找凤娘呢。 凤娘扔下这边的事匆匆离开了小厨房。 凤娘一走,时锦瑶更加郁闷了,她从前吃的都是厨娘做好端来的,她如何知道做菜有什么工序? 时锦瑶拿着锅铲,见案板上放着新鲜的西红柿和土豆,她也没多想就扔进锅里,又把旁边的肉也一股脑的扔进锅里,心想着自己还真是个天才。 - 谢珵靠在圈椅上睡了一觉也没等来时锦瑶做好的菜,他伸着懒腰起身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 他走了两步就听见有人急匆匆跑着,“后院起火了,后院起火了。” 谢珵闻言脚下的步子快了几分,待他赶到后院时,小厨房四周已经起了黑色的烟雾,下人都提着水桶救火。 他见此情景慌了神,随手抓住一个下人问道:“时锦瑶呢?” “瑶姑娘怕是还在小厨房。” 谢珵闻言,抢过小厮手中的水桶将自己的衣裳浇湿,直接冲进小厨房。 小厨房内,时锦瑶捂着口鼻摸索着出去的方向,并未注意上头的房梁已经有落下的趋势,谢珵逆着浓烟喊着时锦瑶的名字,时锦瑶隐约听见自己的名字,松手说道:“世……” 她被浓烟呛得咳嗽起来,谢珵耳尖微动,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去,他见时锦瑶无碍,正准备松口气时,就见房梁落下,在这一瞬间,谢珵顺势将时锦瑶拉入自己的怀中。 因时锦瑶吸入太多浓烟,在她松懈的一瞬间便晕了过去,谢珵将人打横抱起匆匆出了小厨房。 - 时锦瑶昏迷一日多才醒来,醒后喝了不少的水依旧觉得嗓子难受,郎中开了药,让她好生养着,这段时间少说话多喝水,过不了几日就能好。 期间谢珵也来瞧过时锦瑶,时锦瑶尴尬的不知该如何面对谢珵,谢珵倒是无所谓,反正他那张破嘴向来不是说好话的,他将时锦瑶挖苦了一番后,便不再提起这件事,当然,以后也不敢再说让时锦瑶下厨的话了。 经时锦瑶一事,教坊司的小厨房需重新修葺,后院临时起了灶台,厨娘每日都做的饭菜都极为简单,谢珵生怕时锦瑶饿肚子,特地命醉仙楼的厨子一日三餐都给时锦瑶送去,时锦瑶每日吃饱喝足都躺在床榻上睡个好觉,有时还庆幸自己因祸得福了。 几日后,时锦瑶坐在铜镜前捏着自己的小脸不禁叹了口气,这段时间吃的着实太好,又圆了一圈,先前的衣裙怕是穿不成了。 谢珵这时推门而入,出口便是:“小妮子,这几日过得可舒服?” 时锦瑶起身,低低地“嗯”了一声。 谢珵哂笑,“能不舒服吗,小爷的银子如水一样的送进醉仙楼,你这小妮子都快把爷吃赔了。”末了,谢珵还小声说道:“还真是个赔钱货。” 时锦瑶怔住,她听人说起过醉仙楼,据说一顿饭价值千金,怪不得她觉得最近送来的饭菜好吃的不得了呢,还以为是教坊司换了厨娘,没曾想,竟然是世子爷花钱买的。 “瑶瑶谢世子爷恩赐。” 谢珵坐在窗台上,一条腿屈踩窗台,一条腿悬空晃着,大袖挥了下,“少来跟小爷整虚的。” 时锦瑶抬头,杏眸懵懂地看向谢珵,谢珵将袖中的红色烫金帖子扔在桌子上,“自己看。” 时锦瑶打开帖子,就瞧见上面写着“琼林宴”三个字,受邀人乃是谢珵的名讳。 时锦瑶大喜,从岭南回来时,谢珵曾答应她要带她去琼林宴转转,她回来后还将这事当做玩笑话讲给万竹,万竹当时很是惋惜,据说琼林宴上能拿到不少赏钱的,时锦瑶深表痛惜,毕竟她立志要攒钱为自己赎身。 今日谢珵带着这个好消息前来,她得好好巴结着谢珵,好让谢珵带她去琼林宴攒赎身的钱。 “世子爷可要带着瑶瑶一同去?” 琼林宴从前是为新一轮的状元设定的,本是为了让新人熟悉官场,后来变成了拉帮结党的宴席,再后来,南燕日益强盛,清谈之风盛行,琼林宴就变成了吹嘘拍马,比姬吃酒的好地方。 谢珵是兰陵城内风流成性的大纨绔,这样的宴席若是不带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撑场子,他的脸面岂不是丢尽了。 谢珵眉梢微挑,见时锦瑶满目欢喜,那双眸子带着很强的目的性,像是非去不可一般,谢珵瞬间有了兴致。 “琼林宴对姑娘的要求可是很高的,就看你值不值得让本世子带你去了。” 时锦瑶放下手中的帖子,笑盈盈地朝着谢珵走去,“世子爷今日想被怎样伺候,瑶瑶定当满足。” 谢珵看着时锦瑶巴结谄媚的模样讥笑道:“呦,教坊司出了名的不愿伺候人的瑶姑娘,今日竟这般主动,那本世子可得抓住机会了。” 时锦瑶早就习惯谢珵这样挖苦或是嘲讽的话语,她也不会放在心上,这人就是嘴欠,除此之外还算可以。 谢珵起身朝着床榻走去,“更衣。” 时锦瑶忙不迭走上前,动作轻快娴熟,没几下就将谢珵的衣裳褪去。 谢珵躺在床榻上思虑片刻,他好些日子没出门了潇洒了,现在倒是想的很呢。 片刻后,谢珵看向时锦瑶,到嘴边的话成了:“你怎么还不脱?” 时锦瑶强笑:“世子爷您稍等。” 待时锦瑶脱|光后顺着床尾爬上床榻,谢珵气定神闲道:“今日你来决定如何伺候本世子,要将本世子伺候舒服才行。” 时锦瑶皱眉沉思一番,竟俯身在谢珵唇瓣上啄了几下,再没了动静。 谢珵睁眼看向时锦瑶,一时间二人四目相对,谢珵眉梢微挑,意思是“这就完了”? 不知时锦瑶有没有意会到谢珵的意思,她杏眸懵懂地看向谢珵,本没有任何意思,但在谢珵的眼里就是“你还想怎样”。 谢珵抚额,罢了,他闭眼揉了揉太阳穴,“上来,入进去。” 时锦瑶照做,直到她轻微喘气,下方唇瓣翕动,谢珵一把欺身而上。 他的大掌穿过时锦瑶的青丝,唇角勾起笑意:“瑶瑶感觉如何?” 时锦瑶细眉蹙起,让她自己入、自己动,现在还要来问她感受,这让她如何说出口? 谢珵声音清冽道:“可爽?” 时锦瑶违心应声,其实她一点都不舒服,每每都觉得疼的要命,但是为了能去琼林宴,她只能违心回答。 谢珵心满意足地笑了声,又前前后后肏弄了几番,才彻底卸了力,还夸赞时锦瑶床第功夫见长,末了又轻蔑地笑说:“个浪货。” 时锦瑶一头雾水,不知谢珵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她一直撑着身子等到谢珵醒来,亲口告诉她可以去琼林宴之后才昏昏睡去。 - 次日,万竹兴冲冲前来找时锦瑶,“瑶瑶,瑶瑶,谢世子可愿带你一同前去琼林宴?” 时锦瑶轻微点头,万竹兴奋道:“太好了瑶瑶,桓二公子也说要带我去的,咱们可以做个伴。” “瑶姑娘,小国舅请您去铃兰阁呢。” 屋外传来教坊司婢子的声音,时锦瑶脸上的笑意微僵,万竹也微不可查叹了口气,小声道:“小国舅怕是也要带你去琼林宴呢。” 时锦瑶又何曾不知这些贵公子今日来的目的,但人家点了她的牌子,她避着不见总归不好。 “阿竹你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第48章 铃兰阁 一曲琴音落罢, 司以然示意时锦瑶过去,“可知兰陵城的琼林宴?” 时锦瑶轻微点头,又见司以然笑问:“可有人带你去?” 时锦瑶又轻微点头,她的小手紧张又局促的不知该放在何处, 只能低头静等司以然继续往后说。 司以然放下茶盏笑了声, 他的声音很是温柔, 少了校场上男儿的英气, 多了几分少年的干净与温柔。 “是谢珵?” 时锦瑶抬头看向司以然, 轻“嗯”一声, 司以然似是看出时锦瑶的尴尬, 浅笑:“不用害怕,没有别的意思, 就想的带你去转转,既然有人带你去了, 也挺好的。” 时锦瑶的神情缓和了几分,这个小国舅倒是看得开, 若这件事放在谢珵的身上,他定然会强取豪夺, 让她跟他走。 临走前, 时锦瑶行了万福礼, “瑶瑶谢小国舅抬爱。” - 琼林宴随之来临,谢珵负手走进碧落阁,昌辰放下手中的东西连忙退下了。 时锦瑶看了眼桌上放置的冬衣,听谢珵说道:“给你新制的, 看你这段时间又圆了一圈, 从前的衣裳穿不上了吧。” 谢珵本没有嘲笑的意思, 时锦瑶却听成被人嫌弃的意思, 她倔强道:“先前的冬衣还能穿的,世子爷没必要破费。” 谢珵看着时锦瑶不禁笑了声,他走到圆凳上坐下,好整以暇地看向时锦瑶,“既然如此,你换上那件红色的我瞧瞧。” 时锦瑶磨磨唧唧不想动,那件红色的马面裙是临去岭南时谢珵命人送来的,当时走的急就没带上,那条马面裙上面绣着白色的梨花瓣,漂亮极了。 现在长胖了再穿那条裙子,指不定得丑成什么样呢。 时锦瑶偷瞄了眼谢珵,谢珵眉梢微动,声音带着几分讥笑:“又不是没见过,你怕什么呢?” 时锦瑶“哦”了一声,见过是见过,可每次见的时候保准要逍遥一番,谁知这个阴晴不定的谢世子此时要如何? 谢珵单手托腮看着时锦瑶,不得不说这个小妮子身上的每一处都长得刚刚好,尤其是那一身细腻的皮肤,总是令人魂牵梦绕。 不多时,时锦瑶换好衣裙在铜镜前照了照,好像是紧了点,但是勉强能穿。 她回头看向谢珵,谢珵似是魂游天外,眼神迷离,不知在想写什么。时锦瑶唤了他好多声他都未曾听见,后来时锦瑶的声音稍微大了点,吓得谢珵一哆嗦。 “你干什么,想吓死本世子不成?” 时锦瑶小声喃喃:“叫你好几声了。” 谢珵看了眼时锦瑶并未言语,他的目光又落在时锦瑶的身上,衣裳在她身上算不得难看,却把她曼妙的身姿彰显无疑。 谢珵见状又不愿意了,他语气也不大好,“你穿成这样,琼林宴打算勾搭谁呢?有小爷我一个你还不够,你还想让谁伺候你?” “时锦瑶我告诉你,除非本世子点头,否则没人敢给你赎身。” 时锦瑶对赎身这个事情很是敏感,她一脸懵逼地看向谢珵,虽不懂谢珵何出此言,却晓得定然是她打听不到的消息。 时锦瑶小声喃喃:“什么叫做伺候我,分明每次在床笫间都是我卖力的伺候世子爷。” 谢珵皱眉,“你说什么?” 时锦瑶忙说道:“没什么,我说不是世子爷想看的吗?” 谢珵哑然,确实挺养眼的,但是想到琼林宴那么多人,若是时锦瑶穿成这样让那么多人观赏,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谢珵抬手,没好气道:“本世子瞧过了,你快换了,别辱了小爷的眼睛,你瞧瞧你肚子上的肉,都快赶上你的月匈了,还有后面,连屁-股也没了,啧啧,真是丑死了。” 时锦瑶在铜镜前转了一圈,小声说着:“我怎么感觉还行啊。” 谢珵简直抓狂,生怕她说就穿着这个去,谢珵面露嫌弃,“还行什么啊还行,你眼神不行,换了换了,本世子的眼睛都要瞎掉了。” 时锦瑶将信将疑地看了眼谢珵,轻“哦”一声,将原先的衣裳换上,谢珵心里留恋时锦瑶方才的模样,嘴上却一个劲儿地夸赞时锦瑶现在的衣裳好看,时锦瑶勉强信了谢珵的话。 - 琼林宴当日,谢珵怕时锦瑶穿那条红色的马面裙,在他前往梅林的路上临时又让马车转头去教坊司,他得亲眼瞧着时锦瑶换衣。 谢珵到时,时锦瑶同万竹手牵手往外走,二人说说笑笑走出教坊司,就连候在门口的老妈子都陪着笑脸,这两个小金主怕是快要被人赎身了。 时锦瑶穿着那件紫色绣红梅的马面裙让谢珵很是满意,时锦瑶见着谢珵的马车神情微怔,方才她还跟万竹说谢珵今日不来,她们可以搭个伴去梅林,没想到谢珵竟然来了。 “瑶瑶……” 时锦瑶慌忙解释,“阿竹你别生气,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等我一下。” 话音落地,时锦瑶走到马车边说道:“瑶瑶不知世子爷今日要来已经答应朋友,所以不能同世子爷随行了。” 谢珵轻笑一声,空气中带着轻微的哈气。 “本世子同她谁更重要?” 时锦瑶想了一下,“世子爷护我周全,阿竹同我患难,二人不分伯仲,难以相比。” 谢珵显然没料到时锦瑶会这样说,他笑了下:“上来吧。” “那阿竹……” 谢珵睨了眼时锦瑶,“本世子若是不让她上来,你今儿是不是就跟她跑了?” 时锦瑶眨着星眸看向谢珵,莫不做声的,让人心软。 “一起上来吧。” - 路上,万竹紧张地捏着自己衣裙,从前听闻谢世子秉性不好,只远远的瞧过他,知他生的貌美,却不想这副皮囊竟这般养眼,不过,养眼归养眼,马车内的氛围安静的让人害怕。 时锦瑶坐在谢珵身旁也觉得浑身不自在,这厮想起一出是一出,先前也没人来告诉她今儿这位爷要来呀,险些让她放了万竹鸽子,回头万竹得恨死她。 谢珵闭目养神许久,快到梅林时他缓缓睁眼,看了眼万竹,问:“你就是桓南瞧上的姑娘?” 万竹紧张地点头,谢珵笑了声并未言语。万竹不知其意,也未敢多问。 桓南生在书香世家,家世门第、家风人品皆为上乘,从前桓南钟情的姑娘没有一个被收进府里,他还因此被禁足小半年,万竹得桓南宠爱许久,还愿带她前往琼林宴,算的上桓南对她的重视,只是能不能进入桓府就难说了。 谢珵这样想着,低头摆弄起手中的折扇,他谢珵就不一样了,家世门第没的说,出生锦绣更是无人能及,若是他喜欢上一个姑娘,哪怕家里不愿意,也会想个法子将人养在外面,就像现在这样,养在教坊司也挺不错,是个人都知晓教坊司的瑶姑娘是他谢珵的人,谁敢碰。 若是时锦瑶不愿留在教坊司,他也能想个法子将她养在身边,不让旁人偷去。 - 清脆的马蹄声在梅林前戛然而止,拉车的马匹还打了几声响鼻,时锦瑶跟着谢珵走下马车。 三人穿过梅林间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走到竹子搭建的小院前,院内竹帘密卷,小巷幽静,竹屋内响起男男女女的嬉闹声,好生热闹。 这时屋内有人走出来想要去更衣,瞧见谢珵带着两个姑娘走进来不禁打趣道:“谢世子果然是红粉地的常客呢,今儿带来的姑娘一个塞一个漂亮。” 谢珵都懒得搭理此人,一个五品小官家的庶子,没什么家底还爱凑热闹,什么宴席都能看见他各种巴结世族,烦的很。 三人进屋,墙角熏着香料,中间摆着炭盆,还有婢女拿着竹签串着羊肉不停的翻烤,嗞嗞的油声不禁激起人的食欲。 桓南身旁一人笑问:“桓二郎也常出入红粉地,今儿怎么不见你带姑娘来?” 万竹眼眸紧张地看着桓南,桓南淡定自若地品了口茶水,眉眼带着笑意:“这不就来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桓南从一进门就是一人,哪有什么姑娘呢,莫不是为了撑面子说的玩笑话。 时锦瑶轻轻拉了把万竹的裙子,万竹回过神笑着走上去,声音带着娇媚:“阿竹好想桓郎,不知桓郎可想阿竹?” “想。” 周围附和声四起,有人不知是故意还是打趣调侃:“桓二郎真是今非昔比,从一个满腹诗书的才子,成为了兰陵城屈指可数的风流人物啊。” “哎说什么呢,人家都敢抢了世子爷的姑娘,那可谓是风流才子。” 谢珵抽了抽唇角,打断这些人的话,他抬臂将时锦瑶揽入怀中,“本世子今儿带来的姑娘只有这一个,那个是本世子日行一善,路上捡的,谁知道是桓南的。” 屋内默了半晌,倏地哄堂而笑,原因无他,就因中间有人说到今日他们三人带来的姑娘各有各的姿色。 王琛带来的姑娘珠圆玉润,桓南带来的姑娘娇媚多姿,谢珵带来的姑娘灿若芙蕖,天香国色。 听人分析完,众人皆认可的点点头。 这时屋外传来一个男音,“好一个环肥燕瘦的琼林宴。” 第49章 众人闻声皆起身见礼, “五皇子。” 宋扬带着笑意走进屋子,“今儿就是平常的宴席,无需那么多礼数,本宫只是来凑凑热闹。” 谢珵不屑地抽了下唇角, 宋扬真的是让他不想多说, 明白人都知晓兰陵城的琼林宴是为了什么, 明眼人都瞧的出来, 宋扬今日前来就是为了看看朝中的党派。 宋扬朝着谢珵走去, “听闻世子爷今儿带来的姑娘不错, 我得好好瞧瞧。” 谢珵故意将时锦瑶的腰身搂紧几分, 虽说他和宋扬从小是穿一条裤子的人,可宋扬没少从他这捞宝贝, 金银他不在乎,女人可不行, 他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可千万不能让宋扬抢去了。 宋扬抻着脖子看了眼时锦瑶, 眸光倏地变了几分,这姑娘真是让他熟悉的很, 好似在哪里见过, 又好似没见过。 谢珵推开宋扬, “我可告诉你,你可以惦记我的银钱,不能惦记我的女人,否则我可就真的不帮你了。” 时锦瑶偷看谢珵, 分明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世子爷, 眼下倒像是个护着自己手中糖果的小孩子, 还挺搞笑的。 宋扬回过神, 笑说:“你要的稀世珍宝我是没有,女人满大街都是,我还是能给你送得起的。” 谢珵小声道:“那哪能一样呢,给我一百个我也不换这一个,你莫要拿外面那些个丑女人来诓骗我。” 宋扬笑而不语,不得不说,谢珵这个纨绔做的可真是挑剔的很呐。 “今日小国舅竟然没来,往年小国舅总会先一步前来,还会吟诗一首呢,今日不见小国舅倒是有些不习惯。” 谢珵垂眸看了眼时锦瑶,今日确实未见司以然,那家伙不会因为时锦瑶被他带走今日不来了吧? - 兰陵城的街头,在人群中缓慢行走。 马车内,司以然神情淡然,闭眼假寐,然他的身旁坐着的男子身穿浅棕色直缀长衫,外搭一件灰色鹤氅,眉眼间带着与世无争的淡漠,佛珠在他的手中一下一下地拨动。 二人沉默良久,司以然缓缓睁眼,“表哥回来那晚前去将军府可有和韩将军达成共识?” 宋奕依旧闭眼轻捻佛珠,“尚未。” 这二字似是在情理中,司以然沉默不语。韩将军是个有野心的人,从前他也在暗地里拉拢过韩将军,韩将军的要求是要同宋家二分天下,日后在朝中有不菲的话语权。 司以然自然不会答应,同样身为男人,有谁不希望自己是唯一的王,谁不希望自己大权在握,他知宋奕也不会答应,自那之后司以然私底下再未见过韩将军。谁知这么久了,这位韩将军的想法依旧不曾改变。 许久,司以然说道:“你我只在乎他手中的军队,若是他死……” 司以然的话尚未说完,宋奕截过话茬,“若是他死,将军府的军队要么殉葬,要么归顺朝廷,这个法子究竟是在给谁做嫁衣?” 宋奕二十年不在兰陵城,这其中一切缘由,一是因为在临安寺时身旁有个知晓天下的军师,二来则是因为司皇后每次给他的书信中都会提到朝中党派利害,即便他不在兰陵城,也能知晓兰陵事。 司以然鲜少失言,这次到底是他操之过急。 宋奕说的也不无道理,军队殉葬还好说,大不了一败两伤,可军队若是归顺朝廷,兴许会让宋扬占了上风。 宋扬的母亲容贵妃是崇安帝的奶娘,崇安帝年幼丧母后,是容贵妃相伴在侧,护他周全,也是容贵妃挨着寝宫相求前朝妃嫔庇佑崇安帝,那些妃嫔不仅不愿抚养崇安帝,还人人上来踩一脚,崇安帝的幼年有多凄惨不想而知。 后来是如今的太后娘娘将崇安帝接回寝宫好生照看,当时的太后娘娘并不得宠,且膝下只有一女,让她在后宫无法站稳脚跟,想着用年幼的崇安帝固宠,以免日后去皇陵陪葬。 待崇安帝成年,且皇帝已有立储之心时,太后娘娘无他法才想到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陈郡谢氏一族为崇安帝博得一个成王的机会。 好在陈郡谢氏嫡子生的貌美,长公主宋嘉也不觉得嫁的憋屈,二人婚后生活浓情蜜意,谢氏也成功将崇安帝推上帝位。 就是这样,崇安帝才会将谢珵视为座上宾,终究是他欠谢家一个天大的人情,得用一辈子偿还。 司以然想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轻叹一口气,他张了张嘴正准备给宋奕说话,马车便四平八稳地停在梅林门前。 司以然止语,起身带着宋奕走下马车。 - 竹屋内,不知谁高呼一声:“小国舅来了。” 谢珵抬头看去,司以然确实来了,只是身边多了个眼生的男子,他虽知道是谁,却依旧打趣道:“小国舅何时变了口味,竟带个郎君参加琼林宴,莫不是小国舅有龙阳之好?” 言毕,谢珵轻蔑地笑了声,他一向不待见司家的人,狼子野心,一心想削弱世族,一家独大,什么好的便宜都想一人占去,不怕吃多了噎死。 司以然为之不动,他浅笑:“这位是姑姑的孩子,常年生活在外,今年除夕特地回来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司以然只有一个姑姑,就是当今皇后,此人的身份自是不必言说。 所有人连忙见礼,他们可比不上那位谢世子有个家族在背后撑着,他们这些个朝臣之子真就得巴巴地称一声“四皇子”。 宋奕捻着佛珠轻道一声:“阿弥陀佛。” 谢珵从头到尾满是不屑,时锦要坐在他的身旁小声说道:“小国舅果然有容人之气。” 谢珵睨了眼时锦瑶,并未言语,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迟早得问问时锦瑶什么是“容人之气”。 - 午后,一行人走出竹屋赏梅,冬季的梅花开的鲜艳无比,给这清冷又寂寥的冬天平白添了抹绝色。 今日琼林宴,梅林的人比平时多了几分,万竹不小心同桓南走散了,一个人在梅林中找着来时的方向,王琛眼尖,瞧见万竹身旁无人,松开怀里的巨-乳姑娘,朝着万竹走去。 谢珵这边则是一刻也不敢松开时锦瑶,往年琼林宴上发生的怪事谁也说不清,好些小妾平白被人玷污,还找不到人评理,有些刚烈的女子直接投江自尽,一了百了。 他可不能让他的小瑶瑶被人玷污了,若是真有此事发生,他定当将兰陵城的男人屠尽,以解心头之恨。 谢珵带着时锦瑶走了片刻,见四周无人,便挑了颗梅花枝叶繁茂的梅树,直接在雪地中强行同时锦瑶行了那事。 时锦瑶推拒谢珵,“世子爷,今日不行。” “往日可以,今日怎的就不行?” 时锦瑶难为情道:“往日世子爷走后,凤娘都会送来避子汤,今日在梅林,我上哪里寻避子汤?” 谢珵只说了声“放心”便强行褪去时锦瑶的衣裙。 - 司以然同宋奕在梅林中走着,他耳尖轻微动了下,抬眼看向不远处枝叶繁茂的梅树,他的眼神未曾移开,神情从始至终也从未变过。 宋奕见他不走了,捻着佛珠抬头看他,又顺着司以然的眼神看去,不禁问道:“你喜欢那姑娘?” 司以然回过神,垂眸:“并未,只是今年的梅花比往年香了几分,想站在这里多闻闻。” 宋奕心照不宣地笑道:“喜欢又不是什么坏事,哪怕能收回府里做婢女也是好的。” 司以然转身遮住宋奕的视线,“表哥既已出家,该断了红尘之念。” “我今年便可还俗,有何不可沾染?” 二人身后的声音渐近,司以然睨了眼宋奕,与他错身而过。 此时,空中飘起飞雪,惊扰了梅林中的一众人。 宋奕看着司以然的背影自顾自说道:“璇花落尽遥相望,兰陵城外叹梅香。” 言毕,又连忙说了声“阿弥陀佛”,才跟着司以然的身影走去。 - 司以然走了两步就瞧见世家公子一窝蜂的朝这边走来,他原本平静的脸上划过一抹慌乱,微微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梅树,梅树下的身影在飞雪中隐约可见。 司以然正想着如何将这些人劝回,为首之人率先开口道:“小国舅,我们总算找到你了。” “往年小国舅都会吟诗一首,不知今日我们可有这样机会旁听一番?” 琼林宴来的最多的并非纨绔,而是历年的状元才子,从前司以然会同他们吟诗作对,后来渐渐开始作诗一首,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司以然博学多识,作诗题字张嘴就来。 司以然暗暗舒了口气,“我瞧着前面的景色更好,兴许更适合作诗。” 那些人只是为了让司以然作诗,他们才不管哪里的风景更好,只要跟着司以然便可。 司以然走了三丈远,站在梅树前负手而立,空中的飞雪簌簌而落,拂面的寒风中还带着几丝梅香。 他浅笑。 “暮景朦胧雾色浓,北陆清寒瑞雪飘。琼玉纷飞指尖过,风吹梅香花正开。” 周围人听着连声叫好,有些爱诗成瘾的人竟说着“好诗好诗,再来一首”。 司以然浅笑不语。 其中有人问着:“小国舅可否提个名字,我们日后好去书局买。” 司以然犹豫一番,淡然道:“寄春君。” 时锦瑶同谢珵站在远处听着,等司以然说完,时锦要小声念了一遍,抬手准备鼓掌时,谢珵伸手将时锦瑶的手,柔声:“走了。” 第50章 时锦瑶边抻着脖子看着司以然的方向, 边挣脱着谢珵的手,她还没玩够呢,梅花都没赏够,怎么就能走呢? “世子爷, 我们再看一会儿梅花嘛。” 时锦瑶小声娇嗔, 谢珵并未停歇, 他的唇角挂着浅浅笑意, “瑶瑶是想看梅花还是看司以然, 他再好也不属于, 本世子再风流你也只能受着。” 时锦瑶的小心思被人戳穿, 她硬着头皮违心道:“自然、自然是赏梅了。” 实不相瞒,在她的心里, 兰陵城的风雅四君子中唯有那位小国舅称得上“君子”,其他人只配得上“浪子”。 谢珵驻足, 垂眸看了眼时锦瑶,又抬手拨开时锦瑶颈间的狐狸毛领子, 笑了声:“梅林里的梅花有什么好看的,还是瑶瑶身上的红梅落雪更得小爷的心。” 时锦瑶倏地红了脸。 方才谢珵说梅林的梅花只有冬季才能看见, 他爱梅、喜梅、更喜梅香, 自然是想一年四季都能瞧见, 今日就在她的颈间种下梅花,以后的每一个春夏秋冬都可长出冷梅。 谢珵脚下的步子快了几分,时锦瑶伸手折下一截梅枝,拖着略长的斗篷跟着谢珵离开梅林。 - 天色已暗, 梅林又在兰陵城外的五里地, 琼林宴中好些人今夜在此留宿。 谢珵却无心在此处歇息, 带着时锦瑶上了马车朝着城中走去。 桓南找了一圈才找到万竹, 灯火昏暗,万竹低头拢着斗篷,桓南只以为是她怕冷,未多问,也带着她上了自己的马车。 其余留在梅林的人,有的是为了换妾玩,尝尝鲜,有的则是为了结党营私,拉帮结派,总归个人有个人的目的,谢珵不屑参加这样的宴席,对他们的小心思也懒得去猜测,一心只想护好时锦瑶不被人欺负便可。 马车上,谢珵烹煮着茶水,待恩施玉露煮好后给时锦瑶沏了杯茶水,往她的面前推了下,“喝点,暖暖身子。” 时锦瑶双手捧起茶盏放到嘴边时,谢珵又说道:“等一下。” 时锦瑶抬头看着他,只见谢珵从袖口里摸出一粒小药丸用手碾碎扔进茶盏中。 时锦瑶轻微皱了下眉头,又不明所以地看向谢珵。 谢珵吊儿郎当地笑了声:“方才在梅林时说寻不到避子汤药,死活不让本世子碰你,本世子入了你,也不见你再叫唤,现在你又看着本世子不愿喝这药,莫非是想给本世子生个宝宝出来?” “才不要。” 时锦瑶小声嘀咕着将手中的水一滴不落的喝下。 谢珵的指腹轻微扫过时锦瑶的唇角,拭去多余的茶水,笑问:“还冷吗?” 时锦瑶摇头。 谢珵的目光看向时锦瑶的下面,“那、还疼吗?” “疼。” 时锦瑶低着头,耳尖微微泛红。 今日谢珵不知怎的,犹如狂风席卷骤雨般猛烈,又如同玉兔捣药般迅猛,缠绵且不舍,让人难舍难离,欲罢不能。 谢珵舔了下唇角,大掌缓缓下移,时锦瑶下意识地躲了下,“世子爷。” “换个地方罢。” 谢珵的声音说的慵懒随意,时锦瑶连忙捂住嘴紧张地看向谢珵。 谢珵笑了声,他伸手将时锦瑶拉至自己身旁,又让时锦瑶同从前一样双手扶着侧壁,从前冷硬的板子不知何时被谢珵加了软垫,这一次,时锦瑶无法再借口腿疼,只能任由谢珵摆布。 不多时,时锦瑶便发出一声“哼唧”,谢珵俯身,呵气如兰道:“现在夜未深,外面还有人在,不怕被人听见?” 时锦瑶紧咬下唇,不再发出声音,谢珵对此甚是满意,小妮子不出声也是能做到的嘛,从前还以为她只会叫唤呢。 事毕,谢珵低头用帕子擦拭时锦瑶的身子,声音轻柔道:“回去后用热水沐浴一下,祛祛寒。” 时锦瑶坐在软垫上,一手撑着软垫,一手扶着谢珵的肩膀,声音颤颤巍巍“嗯”了一声。 二人谁也未说话。 谢珵给时锦瑶整理好衣裳后,大掌隔着衣裳又摸了把她的酥-胸。他附耳低声:“本世子每每摸你这处时,总会情不自禁想起王琛,瑶瑶可有法子让本世子不再想?” 时锦瑶犹豫一番,她伸将谢珵的大掌放在自己胸前,“瑶瑶只是世子爷一人的。” 谢珵不着痕迹地收回手,笑了下:“也是,毕竟本世子砸了那么多金子呢,不能便宜了旁人。” 时锦瑶闻声,心彻底沉了下去。 是了,在兰陵城,只要有银子,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东西也好,女人也罢,都可明码叫卖,甚至有些女子,不知被人换了多少次又卖了多少次,早都被玩弄的麻木了。 马车外的嘈杂声拉回时锦瑶的思绪。 - 教坊司外,谢珵和桓南的马车齐齐停下,时锦瑶提着裙摆走下马车,等了一会儿才瞧见万竹也提着裙摆走下来,隐约还听见桓南的叮嘱,“地上滑,小心些。” 万竹淡淡“嗯”了声,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谢珵看着时锦瑶的目光,唇角泛起一抹不屑,一句关心罢了,有什么好羡慕的,整的他只会欺负她一样。 谢珵看着时锦瑶走进教坊司才安心地离开。 - 时锦瑶同万竹走进教坊司后便朝着楼梯走去,万竹虽有桓南的宠爱,却因桓南砸的银钱不够多,还一直住在二楼,平时的吃穿用度有些也是时锦瑶送过去的。 二人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分开时,时锦瑶才开口道:“阿竹,回去早些休息,过几日咱们出去逛逛。” 时锦瑶看得出万竹的心情不好,也没敢多问缘由,教坊司的姑娘总是身不由己,那些买客说如何便只能如何,丝毫没有选择的余地。她自己也身在其中,又何必再去问旁人。 万竹抬头看着时锦瑶苦笑一下,轻轻说了个“好”便转身离开了。 时锦瑶看着万竹颈间的红印,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脖颈,阿竹不是说桓二公子很温柔吗,这次竟下手这般狠,怪不得阿竹会不高兴呢。 时锦瑶并未多想,转身朝着三楼走去。 - 几日后,时锦瑶得空,换了身漂亮的衣裙欢喜地去找万竹,她大老远就瞧见有下人在给她搬东西,时锦瑶还乐哉哉想着是不是桓二公子想通了,要让万竹搬去三楼了。 可她找到万竹时,万竹依旧一脸不快,这几日未见,万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谁也不知道万竹究竟经历了什么。 “阿竹。” 时锦瑶不知该如何开口问,就听凤娘的声音传来:“阿竹,你收拾好了吗,王公子正在一楼等你呢。” 时锦瑶的瞳孔骤然放大,她摇着万竹的胳膊紧张道:“王公子可是常来的那位?” 万竹不答。 时锦瑶走到围栏边看着一楼,只见王琛负手而立,唇角还带着一抹笑意。 那日王琛在梅林尝了万竹的香甜,回去后翻来拂去睡不着,看着一院子的姬妾没有一个能比的上万竹的,心想着教坊司的美人果然多如牛毛。 今日一早他便带着银票前来给万竹赎身,放在他的后院随时供他取乐。 “桓二公子知道吗?” 万竹摇头。 教坊司的嬷嬷笑着走来,“万竹姑娘,还不容易有人给你赎身,你别丧气的拉个脸,回头惹得王公子不快,回去可有你好受的。” 赎身? 这两个字让时锦瑶当头一棒,被王琛这样的人赎身还不如一辈子留在教坊司,王琛的后院简直比教坊司更能称得上是虎穴。 时锦瑶眼看着万竹被嬷嬷带走,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万竹,凤娘走来用手中的羽扇轻轻敲了下时锦瑶的手腕,时锦瑶吃痛收回手,泫泪欲滴地看着凤娘,“凤娘。” 凤娘和时锦瑶相处近一年的时间,她还未张口凤娘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凤娘别过脸,“这件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你也莫要开口让我为难。” 时锦瑶看着万竹的衣裙消失在教坊司门口,她哽咽:“为什么?为什么会是王公子?” 凤娘看着时锦瑶的眼睛,字正腔圆地说道:“因为琼林宴上,王公子碰了她。” 这话是何意,时锦瑶再清楚不过了。 时锦瑶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她的手扶着红漆围栏,似是在自言自语,“琼林宴阿竹不是跟桓二公子在一起吗?” 说完,她失笑。 怪不得那天万竹闷闷不乐的,她还以为是桓二公子欺负了她,原来万竹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她还天真的以为万竹颈间的红印是桓二公子所为。 呵! 时锦瑶扶着围栏失魂落魄地回到碧落阁。 - 夜色渐深。 碧落阁的丫鬟再一次无奈地走出屋子,丫鬟看了眼凤娘无奈地摇摇头。 凤娘摇着羽扇,说了声:“这丫头。” 时锦瑶自打回到屋子后就不吃不喝不说话,谁也不搭理,凤娘轮番换了好些人进去送东西,最后都被原封不动的端出来。 凤娘看着碧落阁的雕花门扇,犹豫一番推开门走进去。 - 凤娘走进屋子不久,楼下传来嬷嬷的谄媚声:“老奴好些日子没见着谢世子了,今日怎来的这样晚?” 第51章 原本就是一句随意的问候, 谢珵却不乐意了,他眉梢动了下,言语不悦道:“本世子什么时候来还要提前命人通报不成,难不成本世子来晚了教坊司还没姑娘能伺候了?” 嬷嬷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 又连忙说道:“怎么会, 谁不知道教坊司的瑶姑娘是世子爷的人, 人给你照看好着呢, 就等您来了。” 谢珵听见时锦瑶的名字, 脸色稍稍缓和, 嬷嬷心底下也暗舒一口气, 都是祖宗啊。 待谢珵走到碧落阁门口时,听见里面的挣扎声脸色又阴了下来, 他看了眼身后的嬷嬷,那嬷嬷也甚是冤枉, 她连忙说道:“老奴确实没有让人来过碧落阁,整个教坊司也只有碧落阁的守卫最为森严。” “若是让本世子看见不该看到的, 仔细你的老命。” 谢珵没好气地踢开门扇。 屋内,凤娘正指挥丫鬟给时锦瑶喂粥, 几人听见身后的动静皆打了个激灵。不等她们开口解释, 谢珵便问道:“有你们这样喂饭的吗?” 凤娘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谢珵知晓后默了片刻,抬手示意她们出去。 谢珵听着屋门合上的声音,他坐在圆凳上俯视瘫坐在地上的时锦瑶,不禁笑说:“有必要吗, 进入教坊司的第一天就该知道有这一天。” 时锦瑶木讷道:“世子爷自小生在富贵乡, 自是不明白我们这样深陷水深火热的日子。” 谢珵垂眸用折扇敲打着手掌, 片刻后说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 谁人也左右不了。” 时锦瑶仰头看着谢珵,她杏眸通红,委屈至及,“我不想认命。” 谢珵被时锦瑶的话逗笑,他俯身挑起时锦瑶的下巴,笑说:“你必须认命,迟早有一日,你也会被人赎身,被人当做家雀般养在后院,成为他们的胯-下之乐。” 谢珵收回扇子,起身走到窗边推开支摘窗,街头人流如织,喧嚣嘈杂,金笼子里面圈养的海东青胡乱扑腾着,谢珵逗弄了下海东青,它倏地乖了,谢珵笑了下,回头看向时锦瑶,“你看它过得不是也挺好的吗,你在哭什么呢?” 时锦瑶倔强地别过脸,她才不想当一个被人圈养的家雀。 待时锦瑶不再哭,谢珵命人送来饭菜,他往时锦瑶的面前推了一下,“吃吧。” 时锦瑶不情不愿地拿起筷箸吃着饭菜,谢珵止不住的往她的碗里夹菜,时锦瑶就看着谢珵夹菜,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说了声:“我吃不完。” 谢珵这才作罢,别扭道:“吃饱就行,别撑着了,那什么,吃饱了睡会儿,过几日本世子再来瞧你。” 今日谢珵本想着找时锦瑶逍遥一番,谁知竟碰上这样的事情,时锦瑶没心情,谢珵也不愿做强人所难的事情,只能暂且作罢。 谢珵准备出门的时候,时锦瑶放下碗筷起身看着他的背影,“世子爷。” 谢珵顿步,等着时锦瑶说下去。 “世子爷,你能帮我对不对?” 谢珵犹豫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帮你什么?” “阿竹。” 谢珵失笑,“你闹了一天闹出个什么结果,她已经被赎身了,本世子再怎么有本事也左右不了他人后院之事。” “倒是你,现在人在教坊司,本世子可护你周全,就算要给你赎身,本世子也要看那人配不配。” 言毕,谢珵抬脚走出碧落阁。 时锦瑶连忙提着裙摆追出去,谢珵已然走远。正当她准备回屋子时,就瞧见楼下的桓南失魂落魄地走出教坊司,时锦瑶捂着嘴转身回到屋子里痛哭起来。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时间一晃便到了年底。 - 这日,司以然带着宋奕来到教坊司,嬷嬷略带惊讶地看了眼宋奕,从前她在宫里当差时有幸见过宋奕一次,佛门之地出来的人总是带着一种特有的距离感,以及在佛门时练就的清心寡欲之姿,让人下意识地想要为他低头。 这次宋奕主动来到红粉地,着实让嬷嬷吃了一惊。 司以然进入铃兰阁后让人将时锦瑶请来,丫鬟走后,宋奕问道:“那丫头能行吗?” 屋内静了许久,司以然细品茶水,直到时锦瑶进来司以然都未说一句话,所有的解释都那么的苍白无力,唯有让时锦瑶展现自己的能力才是最好的证明。 “小国舅。” 时锦瑶的眼神偷偷瞄了眼司以然身旁的宋奕,她上一次见宋奕还是在琼林宴上远远瞧了眼,谢珵似是见不得此人,后来她也没多问,故而对此人的了解着实不多。 司以然放下茶盏,浅笑柔声:“今日想请瑶姑娘帮个忙,不知瑶姑娘可愿意?” 时锦瑶微微蹙眉,司以然身为北府兵统领,怎会要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帮忙。她捏着衣角紧张道:“小国舅莫要拿瑶瑶打趣。” 司以然朝宋奕伸手拿过佛珠,“我这表哥敬佛爱佛,打小伴在佛祖左右,这佛珠是他进临安寺的第一天老住持给的,今儿不小心掉在地上,碎了个珠子,瑶姑娘瞧瞧能否修补好?” 时锦瑶有些为难,她从未帮人做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越发紧张。 她还未来得及拒绝,就听司以然说到:“这珠子是用香灰制成的,今早走了好些地方,没有人见过这样的香料,我便想到了你。” 时锦瑶舒了口气,“小国舅可否让我细看?” “自然。” 时锦瑶走到矮几前拿起佛珠细细闻了一下,小声呢喃:“百蕴香。” 她记得小时候听祖父说起过两种香料,一是先前从岭南带回来玄参香,二则是今日见的百蕴香,此香专供皇室,外人根本无法接触到。 思此,时锦瑶偷偷瞄了眼宋奕,她不知道谢珵为什么见不得宋奕,但是谢珵这个纨绔也有自己的原则,现在看见百蕴香之后更加有些肯定宋奕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宋奕见时锦瑶看着佛珠走神,他的手轻轻碰了下司以然,司以然开口:“瑶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时锦瑶回过神,“百蕴香这个香料我配不出来,小国舅可命人在兰陵城找找。” 时锦瑶自小到大学习香料,可以说就没有她配不出来的香,只是这个香料太过特殊,她着实有些不敢配制。 司以然也有些为难,整个兰陵城的香料铺子他都找了,就是没找到才来找的时锦瑶。 他正准备给时锦瑶解释,倏尔想起兰陵城有一家铺子他们一直没去过,兴许可以去试试。 “百香斋。” 宋奕看向司以然,若是他没记错,这个百香斋应该是谢珵名下的。他现在心里就想着:谢珵铺子里的东西靠谱吗,一个纨绔能弄出什么好东西来? 司以然起身打开屋门,凤娘恰好给丫鬟说着自己要出门一趟,司以然连忙上前问道:“凤娘可否帮在下带个东西回来?” 跟在凤娘身旁的丫鬟识趣退下,凤娘笑问:“莫不是这教坊司也将小国舅困住了?” 司以然尴尬地笑了下,“那到不是,我只是有些不方便罢了。” 凤娘羽扇掩面轻笑一声,她不在继续打趣,“小国舅需要我帮什么忙?” 司以然附在凤娘耳边低声耳语一番,凤娘不以为意,“我当有多大的事呢,原来是这个,那小国舅可要等着我呀。” “自然。” - 凤娘出了教坊司,依照惯例她定是要去驿站一趟的,今日也不例外。 驿站内,伙计见着凤娘无奈叹了口气,“凤姑娘,不是我说你,你都等了多少年了,哪里等到过一封信,你看看兰陵城你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成群跑了,说不定你那男人也一样。” 凤娘苦涩地笑了下,“他若是孩子成群跑了,至少让我知道他还在也是好的。” 伙计低头又叹了口气,无奈摇摇头。 在这伙计眼里,凤娘就是个缺心眼的,要姿色有姿色,要风情有风情,怎么着也能嫁个好人家,非要死乞白赖地等着一个不知死活的男人,这一等就是十几年。 “我再等等,兴许就等到了。” 言毕,凤娘红着眼转身离去。 - 百香斋门口,凤娘吸了吸鼻子,抬手将眼角的泪珠拭去,勾了勾唇角抬脚走进百香斋。 在凤娘的心里,她从不需要人怜悯,无论她有多么狼狈,或是多么可怜,她在人前都要保持自己该有的矜持,她浑身上下剩的只有骨气。 百香斋的活计认得凤娘,他笑问:“凤姑娘今日买些什么?” “百蕴香。” 小伙计听闻有些犯难,他挠了挠头难为道:“凤姑娘,咱这里确实有百蕴香,只是世子爷特地嘱咐过,这个香只能卖给皇室之人,小的也不敢乱卖。” “小国舅可算皇室人?”凤娘将司以然的信物递上,伙计犹豫不定,小国舅是当今皇后的侄子,司府在兰陵城的地位也同旁人不一样,应该算的上皇室之人吧。 小伙计将压箱底的百蕴香翻出来递给凤娘,千叮咛万嘱咐说着不可给旁人,凤娘付了银钱笑着应声:“知道了,你放心。” - 凤娘走后没多久,这伙计越想越担心,百蕴香只供皇家专用,今上的孩子皆已成年,有些常年在外游历,有些不知去处,百蕴香都放了好些年没人来买了,今儿奇了怪了,小国舅要这个做什么。 小伙计简单安顿一番匆匆出了百香斋朝着南宁王府的方向走去。 第52章 “司以然买百蕴香做什么?” 谢珵在王府后花园边喂鱼边漫不经心地问着, 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那伙计低着头,忙说道:“凤娘只说小国舅需要,并未说要做什么。” 谢珵将手中的鱼饵全部丢进鱼塘,笑了声:“司府可是有不少会调香料的能人异士呢, 竟能让他出来买, 究竟是有多见不得光。” 司以然喜香为的不过是讨家里的老爷子欢心, 兰陵城的上品世族爱香成瘾, 若是常用一种香料难免被同僚笑话, 不仅如此, 就连同僚讨论的香味你都插不上话, 别提有多尴尬。 伙计被谢珵的话吓坏了,谢珵做事从不大惊小怪, 越是生气越显得漫不经心,随性洒脱, 就他方才随手扔的那一把鱼饵就足以让周遭的下人纷纷下跪。 伙计此时嘴皮子只打哆嗦,战战兢兢地等着谢珵说话, 谢珵握着折扇摩挲良久,缓缓道:“本世子知道了, 你下去吧。” 伙计抬头瞄了眼谢珵, 这就没事了? 竟然什么都不说的让他走, 他若是不赶紧溜,万一谢珵变了主意岂不是又是个倒霉事。 伙计打着哆嗦说道:“是、是、是。” - 铃兰阁内,时锦瑶已然将佛珠修复好,和从前的模样近乎相似, 宋奕这才满意的露出笑意, 一个劲儿的夸赞时锦瑶心灵手巧, 时锦瑶只浅浅一笑, 并不多言。 是夜,谢珵走下软轿摇着扇子跨进教坊司。 空中的落雪沾在他深色鹤氅上,在教坊司的红灯笼下晶莹剔透,散着浅浅光晕。 碧落阁,时锦瑶托腮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飞雪簌簌落下,铺满整个长街。 时锦瑶被寒风吹得有些久了,下意识打了个冷战,起身将支摘窗关上,这时屋门被人推开,时锦瑶紧张地回头看去,见着是谢珵才松了口气。 她抬脚上前,看了眼谢珵肩头已经融化的飘雪,说道:“世子爷。” 谢珵“嗯”了一声,他垂眸看着时锦瑶冻红的小脸,伸手摸了下,“不冷吗?” 谢珵的指尖带着些许温热,与时锦瑶的脸颊形成对比。 时锦瑶笑了下,“方才有些冷的,现在忽然就不冷了。” 谢珵浅笑说了声“马屁精”抬脚朝着床榻走去。 - 夜已深,谢珵今晚再一次采撷了时锦瑶这朵娇芙蓉。 一场云雨过后,时锦瑶躺在谢珵身下喘着粗气,谢珵俯身在她的身上轻嗅一番,笑说:“你这小妮子,身上竟这样香,回头整个兰陵城的公子哥都知道小爷今晚肏了你。” 时锦瑶闭眼喘着粗气道:“世子爷哪日想了才知道来的,他们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谢珵捏了下时锦瑶的脸,翻身靠在床头。他今日本不想入她,怪她生的太美,今夜冻红的小脸又很勾人,一时兴起才没把持住自己,现在整个人神清气爽,心情也异常的好。 “还有几日就到除夕了,你想要什么东西?” 时锦瑶的神志渐渐清明,除夕了,她离开江南已经快一年,也不知道祖父家现在情况如何,不知江南水乡她的小郎君是否已经娶了旁的姑娘。 她,想家了。 她轻声呢喃:“家。” 谢珵没听清,眉峰拢起,“什么?” 时锦瑶“啊”了一声,“我想吃甜腻腻的东西。” “出息。” 谢珵白了眼时锦瑶拥着她娇软的身子酣然入睡。 - 除夕前一天,谢珵亲自带人在兰陵城溜达了一圈,去的地儿都是糕点铺子,蜜饯铺子之类的甜品地儿。 逢年过节的,哪里的人都多,谢珵特地早去,将每个铺子里面好吃的点心全部买下来,以至于后面来的人只能等明日的,不少人都失望而归,有些还说着“明日除夕,谁还出来买东西啊”,他们嘴上抱怨着,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悻悻离去。 回去的路上,谢珵还将糖人和糖葫芦买走一大半,他原想着全部买下来,又想着今日他已经买了不少,那妮子哪里能吃得下这么多,就好心给旁人留了些。 马车快到教坊司时,谢珵又吩咐昌辰去了趟醉仙楼,明日除夕,该给这妮子改善下伙食了。 - 除夕当日,南宁王府一早便收到宫里下的帖子,每年除夕宫宴定然少不了的,而且各地的官员也会前来述职,宫宴别提有多热闹了。 谢珵看着红色烫金帖子,说道:“我怎么记得往年宫宴总有精彩绝伦的事情发生呢?” 昌辰最喜听八卦,谢珵这话恰好问在他知道的领域内,“可不是嘛,主子不喜热闹,每次宴席中间就溜了,您都不知道宫宴上的那些个事情,” 昌辰“啧”了一声,“话本子都不敢那样写的。” 谢珵这次出奇地笑了,“是吗?” 这话问的好像是对这些事情来了兴趣,昌辰今日才觉得他家主子是个正常人,哪有人不爱热闹的呢。 “当然是了,主子今晚要留下来瞧瞧吗?” 谢珵不屑地笑了下,“瞧,当然得瞧瞧。” 他不光要瞧个清楚,还要搅个浑水。 - 当晚,谢珵踩着点走进祥云殿,太后娘娘正同夏姑姑说着谢珵。 见着谢珵按时来,太后娘娘的脸上露出笑意,小声道:“这孩子。” - 宴席期间,谢珵的眼神在韩娆和宋奕间游离,宋扬勾了下唇角。 他同谢珵自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谢珵想干什么他一眼就能看破,今日他想凑个热闹,就是没个由头,既如此他这个做哥哥的就帮他一把。 宋扬看向宋奕,声如和煦春风道:“四哥年后着急走吗,我这段时日也在参禅悟道,若是四哥不着急走,我们可以一起。” 宋奕端坐,手中捻着佛珠,语气不带任何起伏,“五弟说笑了,这次回来前我已然还俗。” 祥云殿内的气氛凝了一瞬,就连宋扬都未曾料到。 坐在一旁的谢珵指尖摩挲酒盏,唇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本世子听闻四皇子一回来就去将军府见韩小姐,想来四皇子是思念心上人,不得已才还俗的吧。” 谢珵这话一出殿内的氛围更加凝固,有些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虽说如今天下世族门阀的权力大过皇权,可是在历朝历代中,没有哪位皇帝能容忍朝中结党营私,更何况还是当今皇子。 崇安帝意味深长地看着宋奕和韩娆。 韩娆无故躺枪,兰陵城谁人不知道她韩娆自小喜欢司家二公子,谢珵今日乱点什么鸳鸯谱。 韩娆暗搓搓看了眼司以然,司以然淡定自若,似是超脱世外,与世无争的谪仙一般。 宋奕闭眼,捻着佛珠淡然道:“阿弥陀佛,谢世子莫要拿出家人开玩笑。” 司皇后见状连忙解释:“皇上明察,奕儿自小在临安寺,哪里会认得韩小姐,定然是有人故意败坏奕儿的名声。” 瞧瞧,这就是护犊子的司家人,韩将军都没说败坏他女儿的名声,司皇后率先反咬一口。 谢珵带着疑惑“哦”了一声,“这样啊,那定然是下人谣传,等本世子回去定然好好责罚下人。” 司皇后白了眼谢珵,又笑着看向崇安帝,“皇上,奕儿出生时那个道士说奕儿年满二十四周岁就能回来了,如今年岁已满,臣妾恳请皇上下旨让奕儿回来吧。” 谢珵往后靠了靠,嗤笑声:“四皇子自小伴在佛祖身旁,不说他是否习惯,佛祖都习惯了,他在把人佛祖扔下,佛祖还能护他周全吗,以我看啊,四皇子还是留在临安寺好些。” 这句话正中崇安帝下怀,现在让皇子回来,司家打的什么算盘怕是人人都能看出来了。 “谢珵说的有道理,奕儿还是回临安寺呆的好些。” 崇安帝一句话打破了司皇后的如意算盘,司皇后恶狠狠瞪了眼谢珵,谢珵得意地勾起唇角,前阵子司家一心想借着司钧的事情给谢家穿小鞋,他家老爷子不远万里赶来兰陵城嘚嘚他,这笔账他都算在司皇后的头上呢。 司皇后一口气还未喘过来,谢珵摇着扇子瞥了眼韩娆,他今日就是来给人添堵的,这才哪到哪呀。 “从岭南回来的那日我怎么瞧着韩小姐的马车越过皇后的马车了呢,莫不是也想入宫为妃?” 司皇后险些被胸腔的一口气给憋死,她看出来了,谢珵今日就是来找事情的。 韩娆连忙起身下跪:“请皇上明察,臣女确无僭越之心,且兰陵城的人都知晓臣女自小心悦司家二哥哥,断不会入宫为妃的。” 崇安帝也不愿将韩家的人收入后宫,因为一个北府兵,他无时无刻都得照顾着皇后的心情,若是再弄个手握兵权的人进来,他哪有心思照顾周全呢。 “也罢,既然你无心入宫为妃,朕也不愿做棒打鸳鸯的事情,小胜子,拟旨。” 就这样,一道赐婚圣旨分别落在韩府和司府。 韩将军看着圣旨担心不已,韩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自然不会想那么深,只要能嫁给司以然不管怎么样都可以。 司以然不以为意,左不过是司府多个人罢了。 崇安帝的圣旨下的极快,司皇后根本来不及阻拦,她瞧不上将军府的人,原想着同门阀士族的人联姻,好让他们极力拥护宋奕,现在一切都完了,没有哪个士族愿意让嫡系的女儿做妾,庶出的女儿说白了就是一个棋子,说废了就废了,什么用也没有。 司皇后卸了力,往后靠了下,一切都完了。 第53章 回去路上, 谢珵心情大好,甚至还坐在马车里哼着小曲儿,宋扬的马车在不远处等着谢珵,待谢珵到时, 直接上了自己的马车。 谢珵淡然瞥了眼宋扬, “你倒是不怕被朝臣上折子, 堂而皇之的拉帮结派。” 宋扬不以为意, “搞得我偷偷摸摸的找你, 朝臣就不知道了一样。” “现在这些人, 一个人好像浑身都是眼睛, 再说谁不知道你我自小就亲?” 谢珵笑了笑并未言语。 他闭眼靠软枕上,声如浮毛道:“今日来找我是想问我为何还能这么开心是吗?” 宋扬浅笑, 他和谢珵似是心有灵犀,对方的所有疑惑都能被彼此一眼看穿。 谢珵睁眼看向宋扬, “今日这是件好事。” 崇安帝不愿在手握兵权的人之间回旋,他知晓拉拢军队不如拉拢世族, 世族虽没有兵权,但是手底下有不少追随者, 可谓是一呼百应, 所以他宁愿让两个手握兵权的人联姻, 也不愿给司家任何拉拢世族的机会。 司家的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崇安帝一边想着除掉司家,另一边又想着拉拢世族,待他彻底将世族拉拢住, 便会想办法除掉司家的人。 “父皇果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谢珵眉梢微挑, “你以为舅舅是怎么从那么多皇子中胜出的, 你们现在走的路、玩的把戏兴许都是他玩过的, 只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你们?”宋扬眉梢微动,“合着你不在其中?” “我又不在意那个位置,当然是你们了。”谢珵吊儿郎当说的话,真像个城南的地头蛇。 宋扬垂眸笑了下,说到底,谢珵还是不愿趟这趟浑水。 - 子时,城中响起烟火声,谢珵伸出指尖挑起帘子看了眼窗外,长街清冷,大红灯笼竟显得有些诡异,空中不断炸开的烟花绚丽多彩,他的唇角微微勾了下。 “今晚我不回府了,你找地儿下去吧。” 自从谢珵被教坊司的时锦瑶偷了心,宋扬没少吃谢珵的瘪,十次有九次不在府里,剩下的一次是硬生生在南宁王府等到他的。 “今儿除夕,你好歹也回府陪陪长公主啊。” 谢珵放下帘子,“昨晚已经去过了,同她说再多的话她也听不见,我就想着能尽快找到那个味道的香料,兴许有用。” 宋扬也跟着叹了口气,“你那百香斋也开了数年了,该买的香料也都买了,若是还找不到,或许你可以试试几味香料配在一起,虽说有些难,好歹是个希望。” 谢珵不耐烦地说了声“知道了”便将宋扬赶下了车。 - 时锦瑶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烟花,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点什么,往年除夕都在自己家里,虽说没有父母亲陪伴在侧,但是叔叔婶婶也不会苛待她,祖父每年还会给不少的压岁钱让她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过往的日子记忆犹新,却再也无法回去。 谢珵走进来时,时锦瑶连忙擦了下脸颊上的泪水,起身关了窗扇朝着谢珵走去。 “世子爷。” 谢珵撩袍落座,抬手给自己沏了杯茶水,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今儿还是除夕呢,本世子到你这里竟然连口热茶也没有。” 时锦瑶紧张地搓着小手,“我以为今日除夕,世子爷不来了呢。” 谢珵又气又无奈地看了眼时锦瑶,笨死算了,他不说来,她就不能挽留一下,就不能撒娇地让他怜惜一下吗,蠢货。 “今日可吃到醉仙楼的除夕宴了?” 时锦瑶点点头。 今日醉仙楼的小二拎着食盒走进来时,教坊司里的姑娘别提有多羡慕了,醉仙楼的酒菜一顿值千金,平常官家子弟根本吃不起,更别说这一次两次的往这里送了,也就谢珵这个小金主儿能这般消费的起,换做旁人,早被吃的倾家荡产了。 谢珵的脸色稍作缓和,“还行,小爷的银子没白花。” “过来。” 谢珵让时锦瑶走近点,伸手摸了下她的肚子,打趣道:“肚子都没吃圆,是没吃饱吗?” 外面不合时宜地响起烟花声,谢珵的视线朝着支摘窗看去,起身牵着时锦瑶的手朝着窗边走去。 - 谢珵推开支摘窗,看着外面此起彼伏的烟花,唇角带着些许浅笑。 来时他命昌辰特地去买烟花,想着小姑娘都喜欢这样的东西,还让昌辰多买点,他要让时锦瑶一次看个够,日后不让旁人用几根好看的烟花骗了去。 “好看吗?” 时锦瑶看着空中的烟花点头,“好看。” 方才她也看见过,那些烟花许是寻常百姓家图个喜庆放的,现在这些烟花不知是哪个小金主放的,竟然丝毫未曾停歇。 火树银花,绚丽多彩。 谢珵看着那双清澈的眸子中倒映出烟花的影子,他的笑意更浓,二十余年来,唯有今年的烟花让他铭记于心。 时锦瑶突然说了声:“那个烟花我以前看见过,是祖父给我买的。” 谢珵回过神,似是故意要扫兴般,“你个小妮子,喜欢的东西真是花银子,小爷的金库都砸你身上了。” 时锦瑶怯生生看了眼谢珵,“我会想办法还给世子爷的。” 谢珵不屑一声,他也没指望她能还上。 “想还上小爷的金库,日后就好好买-身,让小爷我肏个开心,哈哈。” 时锦瑶鼓了鼓脸颊,气呼呼地攥紧小手,半天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谢珵被时锦瑶的模样逗乐,他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朝着教坊司外走去。 时锦瑶跟在谢珵的后面走了两步,问道:“世子爷去哪?” “今儿除夕,带你去转转。” “世子爷等我一下。” 时锦瑶转身跑回碧落阁,翻找出谢珵先前送来的红斗篷披在身上,才欢喜地跑出来。 谢珵垂眸看了眼时锦瑶,小小的一团,像个小娃娃,他的唇角自然地溢出笑意。 他想着,日后若是他也能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他定然将她宠到天上去。 - 教坊司外飘起雪花,六角雪花在红灯笼下越发剔透,美得像块无暇的玉石。 时锦瑶伸手接住一片,看着它在自己的手心中融化,直到谢珵说了声“走了”,时锦瑶才提着裙摆跟着他离开。 时锦瑶走到马车边,习惯性的将小手搭在谢珵的手臂上准备上马车,谢珵拂开时锦瑶的小手,“惯的你,把谁当小厮使唤呢。” 时锦瑶不明所以地看着谢珵,从前不都是这样的吗,今天这个世子爷不知道又抽哪门子疯呢。 谢珵躬身进了马车,半晌的功夫就出来了,手里多了个掐丝珐琅手炉。 他扔给时锦瑶,没好气地说道:“拿好了,若是等会冻死了,本世子就把你就地埋了,若是埋在不好的地方,来年可是有不少野狼会来啃食你的。” 谢珵的话说的阴森森的,加上今儿是除夕,街上没多少人,偏又教坊司周围多了不少的红灯笼,寒风拂过,红灯笼随风摇曳,氛围更加诡异。 时锦瑶抱着手炉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待她反应过来时谢珵已经走远。时锦瑶看了眼四下,一手抱着手炉,一手拢了下斗篷,紧跟着谢珵走去。 - 谢珵摸着马儿的鬃毛,见时锦瑶走来,他勾了勾唇角,“上马,带你去转转。” 时锦瑶惊愕地看向谢珵,她连马车都爬不上去,怎么可能上的去马呢? 谢珵见状,很是麻利地翻身上马,他坐在马背上,借着微弱的光线俯视时锦瑶,“你不想上来?难不成要像马一样走着?” 时锦瑶咬了咬下唇,努力爬了几次都没能爬上去,谢珵嘲讽道:“既然上不来,那便跟在马后面走着吧。” 言毕,谢珵双腿夹了下马肚子不疾不徐沿着长街走去。 时锦瑶抱着手炉不情愿地跟在谢珵身后,心里将谢珵祖宗八代问候了一遍。 街道光线昏暗,时锦瑶跟在谢珵后面,原本就没怎么出来过的她更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跟丢了,见谢珵要走远了,时锦瑶提着裙摆小跑几步。 最终穿过两条长街,时锦瑶气喘吁吁地抱着手炉,眼见着谢珵要走远自己却跟不上了,她才说道:“世子爷,等等我。” 谢珵闻言勾了下唇角,他回头看着时锦瑶,雪花簌簌而落,挂满她的红色斗篷,小姑娘的呵气在冬夜化成一抹寒风飘向远方。 谢珵故意说道:“你怎么走的这么慢,这条巷子没灯火,若是从哪里窜出个人牙子,把你卖到下等窑子里,你就在那里面好好生娃娃去吧。” 时锦瑶心下害怕,腿脚却不听使唤,“世子爷,休息一下吧,我真的走不动了。” “那可不行,本世子还害怕被人卖去给人做清倌呢,小爷我可值钱着呢,不能便宜了旁人。” 一路同行的广飞不禁抽了下唇角,整个兰陵城谁不认得他家世子爷,又有谁敢将这个纨绔世子爷卖了,宫里那位老皇帝不得把兰陵城的老底都翻出来找。 谢珵说完转而骑着马继续走着,时锦瑶歇了下,连忙跟上去,可她没走两步就摔倒在地上,方才落的雪花沾满她的衣裙。 “主子,瑶姑娘摔倒了。” 谢珵眉梢轻挑,“摔着了?” 第54章 他转身看向后面, 小声呢喃了句:“还真摔着了。” “驾!” 谢珵走到时锦瑶身边时翻身下马,嗤笑一声:“肯定是本世子在床上的功夫不行,没能将你给练出来,这才走了几步路就不行了。” 他一边挖苦着, 一边将时锦瑶打横抱起放在马背上, 继而他翻身上马, 从时锦瑶的身后环住她。 时锦瑶靠在谢珵的怀里, 谢珵的鼻息扑在她的颈间, 只听谢珵柔声问道:“还冷吗?” 时锦瑶摇摇头, 她走了那么久, 后背都冒汗了,哪里还冷呢。 谢珵笑而不语, 他骑着马带着时锦瑶走了两条差不多的巷子才听见这妮子叫唤,还以为这妮子体力这么好呢, 想着能直接让她走上山了。 - 谢珵带着时锦瑶经过醉仙楼时,醉仙楼正值最热闹的时候, 里面的猜拳声、吃酒声、小二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方才摸你肚子都没圆,可要再来点?” 时锦瑶连忙拒绝, “我吃饱了。” “可别后悔, 醉仙楼的除夕宴最难定了,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即便谢珵这样说了,时锦瑶也没改口,依旧说自己吃饱了,谢珵也不强求, 只能作罢。 - 当谢珵带着时锦瑶走到城门口时, 一守门的将士笑问:“今儿除夕, 谢世子怎么没在府里过除夕?” “本世子想换个人一起过, 快开门。” 二人出城之后,时锦瑶蜷缩在谢珵的怀里问道:“世子爷今日为何不同家人过除夕?” “我没有家了。” 谢珵的声音不似从前那般混蛋,反而带着点让人心疼的意味,仿佛他不在是兰陵城里的大纨绔,只是个沦落天涯的同道中人。 时锦瑶垂眸,“我也没有家。” 谢珵咬了下时锦瑶的耳朵,“你不是有我吗?” 时锦瑶小声嘟囔一句什么,谢珵并未听的太清楚,只笑了下策马离去。 - 寅时,谢珵带着时锦瑶走到城外山脚下,时锦瑶早已在谢珵的怀里酣睡起来,谢珵将时锦瑶拍醒继而翻身下马。 时锦瑶睡眼惺忪地看了眼四周,冷风顺着脖颈穿入,时锦瑶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是哪?” “永宁寺,快下来,还有好一截子山路要走呢。” 每年大年初一,南燕的皇帝和世族都要来永宁寺上香祈福,谢珵不愿凑热闹,但又不得不来,故而每年都是在除夕当晚赶至永宁寺,回的时候自然也比旁人要回的早些。 时锦瑶未多问,扶着谢珵的胳膊战战兢兢地下了马。 谢珵看着时锦瑶未睡醒的模样宠溺地笑了下,他抬手揉了下时锦瑶的头:“等会进去再睡。” 时锦瑶“嗯”了一声,跟在谢珵身后不情不愿地走着,山脚距离永宁寺门口还有九百九十九层台阶要走,冬季天冷路滑,根本无法借助外力,只能徒步往上爬, 时锦瑶走了不到一百层,她就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不走了,谢珵回头看了眼她,她委屈巴巴地看向谢珵,很想说一句“世子爷,我想回去”的话,可终究未曾说出口。 谢珵无奈摇头,他脚尖一转走回来半蹲在时锦瑶面前,声音不轻不重地说了声:“上来。” 时锦瑶犹豫了一下,待谢珵的语气变得些许清冷,她连忙用手臂环住谢珵的脖颈,趴在谢珵身上跟着一起上山。 除夕的雪花在空中回旋飘落,山野中的一些细小的枝叶被积雪压断发出骇人的“咔嚓”声。 谢珵背着时锦瑶一步一脚印走的扎扎实实,生怕把时锦瑶摔着。 不多时,时锦瑶见谢珵的额间渗出细汗,她用手给谢珵擦了一下,小声道:“世子爷,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走的。” “闭上嘴,好好睡一会儿。” 时锦瑶深知谢珵的秉性,只能闭嘴不言,没一会儿便睡着了,谢珵听着时锦瑶均匀的呼吸声,薄唇抿出一个月牙状,要让这小妮子走,估计要走到天亮才能到,累都累死了,还怎么休息呢。 - “咚咚咚。” 永宁寺的红漆寺门被人敲响,值夜的小沙弥将门打开,见着来人是谢珵念了声“阿弥陀佛”,继而说道:“今日住持说夜晚会有贵人敲门,没想到还真是位贵人呢。” 谢珵打趣道:“你们住持一向都神机妙算,你怎么不学着点?” 他说着话背着时锦瑶往客房走,小沙弥跟在后面挠了挠头,“住持总说我太小,不适合学的,等我大一点他再教我。” 谢珵笑了下,“住持年纪大了,最会诓人,你可莫要被住持诓骗了。” 话音落地,永宁寺的住持不知何时出现,他垂眸捻着佛珠说了声:“出家人不打妄语,谢世子可莫要坏了老衲的名声。” 谢珵侧目,笑说:“南燕谁不知道老住持的声名最好不过,我一个风流浪子能败坏你什么?” “非也非也,此一时彼一时,谢世子可莫要把话说得太满了。” “知道了。”谢珵背着时锦瑶轻车熟路地朝着厢房走去。 - 午时,崇安帝等人才走进永宁寺,谢珵和时锦瑶已然吃饱喝足睡醒,就连正殿内的经文都听了两遍了,这些人才姗姗赶来。 待一切安定妥当后,才有沙弥来告知谢珵。 谢珵此时正同时锦瑶在山后看着清水池里的许愿王八,谢珵蹲在清水池边看着出神的时锦瑶,他又起了坏心思。 “瑶瑶,清泉寺的水最是神圣,什么愿望都能实现,你可要尝尝?” 时锦瑶将信将疑地看向谢珵,谢珵捧起池水喝了一口,时锦瑶嫌弃地撇撇嘴,王八在里面泡着,这水能喝吗? 谢珵见时锦瑶看着他,以为她也想喝,便又喝了一口,强行将时锦瑶的脖颈按住给她渡了过去。 时锦瑶万般挣扎也没躲掉,之后她一个劲儿的捂着自己的脖子咳嗽着,谢珵笑说:“没用了,我都看见你喉咙动了,我得许个愿望。” 谢珵摩挲着下巴,自顾自说道:“许个什么愿望好呢?” 他眼珠子一转,笑说:“你喝了许愿池里面的水,就得给本世子生个宝宝。” 时锦瑶朝着谢珵泼了把水,小声道:“做梦。” 谢珵抖了下衣衫上的水珠子,他笑看时锦瑶离开的背影,小妮子真是惯得脾气越来越大了,他分明是认真的,那妮子那么生气做什么。 - 时锦瑶走到前院准备回厢房时,无意间瞧见好友万竹也来了,只不过是大老远看了眼,见着万竹渐渐走远,时锦瑶想去找万竹的心思也随之作罢。 谢珵跟来时,正瞧见时锦瑶推门走进厢房,谢珵大步上前推着门扇不让时锦瑶关上。 “佛门重地,还望世子爷节制。” 谢珵再怎么纨绔风流也断不会在佛门干出那档子事情,他笑说:“本世子尚未开口,你怎么知道本世子想做什么,莫不是瑶瑶想到那里去了?” 时锦瑶别过脸不答话,谢珵每次找她,除了行那事再没有别的事情,现在反倒被谢珵咬了一口,她很冤。不过这话她倒是没胆子给谢珵说的。 谢珵轻轻推开时锦瑶,大步走进厢房,厢房布置简单却干净,他环顾一周,唯一舒服的地方就是那张生硬的板床。 谢珵躺在床榻上闭上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折扇。 片刻后,谢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唱个曲儿吧,怪闷的呢。” 时锦瑶迟迟未能出声,只小声道:“世子爷,你忘了……” 谢珵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折扇拍了下脑门,“对对对,我忘了,忘了本世子养的这个家雀什么都不会。” 说着,他还有意无意地笑了声,之后又挑眉看向时锦瑶,“你不会唱曲儿,嗯,总不能让小爷给你唱吧。” 时锦瑶哪敢劳驾谢珵这尊佛,她上前跪坐在床榻边给谢珵揉腿,“世子爷出身上品,这些个东西还是少沾染的好,以免拉低您的身份。” 谢珵似是认可的“嗯”了一声,时锦瑶以为谢珵想明白了,谁知谢珵却笑说:“小爷我就好这口,回头去浮梦居听曲儿去。” 时锦瑶长睫低垂,软若柔夷小手轻软的捏着谢珵的腿,从前他会因为谢珵去旁的地方而难受,现在只要她能在教坊司过得顺心,就算谢珵三五个月不去教坊司她都不会在意。 谢珵许久都未等到时锦瑶说话,他合起扇子挑起时锦瑶的下巴,笑问:“不说话,想什么呢?” 时锦瑶被迫看向谢珵,犹豫一番才开口说道:“世子爷,我想求您件事。” 谢珵收回折扇,将手放在脑后浅笑一声,自始至终,这妮子从来未曾有求于他,今日倒是罕见的很呢。 谢珵来了兴趣,“说说,什么事,看看小爷我能不能帮你。” 时锦瑶挪了下身子,杏眸紧张地看向谢珵,“世子爷,我想见阿竹,你帮帮我好不好?” 谢珵瞬间没了兴趣,自从王琛强行将万竹赎身后,他们三人就没有再见过面,一是因为桓南不愿出门,二则是因为谢珵对王琛的行为感到不耻,夺他人所好就罢,还是自己好兄弟看上的姑娘,这叫什么事啊。 “旁的事情就罢了,这件事情本世子无法。” 时锦瑶哽咽,泫泪欲滴地看着谢珵,“世子爷,你就帮帮瑶瑶吧,世子爷,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时锦瑶趴在谢珵的身边哭个不停,谢珵心烦意乱,没好气地说了声:“别哭了!” 第55章 他的语气略微有些重, 时锦瑶的哭声戛然而止,杏眸中还带着惧怕,谢珵心疼不已,又轻轻说了声:“别哭了, 我想想法子吧。” 时锦瑶一时间欢喜不已, 她跪在谢珵脚下道谢, 谢珵一手将时锦瑶提起, 甚是无奈地问了声:“好端端的, 何必呢。” 言毕, 谢珵吩咐昌辰, “去给桓南和王琛通个气儿,明日午时一起下山吃酒去。” - 次日午时, 谢珵在时锦瑶的唇瓣上小啄一下,“去吧, 我走了,给你解决麻烦事儿去。” 谢珵走到门口时, 王琛正带着万竹往外走,谢珵不满地皱了下眉头, 回头看了眼昌辰。 昌辰低头小声:“属下特地给王公子交代了。” 谢珵鼻息略沉, 他大步走上前看了眼万竹, 万竹摆明了不情愿跟着王琛出门的,也就王琛非要带着万竹四处招摇,显得他后院的姬妾数不胜数。 “咱三出门吃酒何时开始带女人了?” 谢珵不满地看了眼万竹,王琛笑说:“从前不兴, 现在补上也不是不行, 再说, 这永宁寺规矩森严, 昨晚我都没能行那事,今儿不得出去补上吗?” “我从除夕之夜到此,一直到现在都没碰过女人,我都能节制,你怎么不行?” 谢珵瞧着远处的桓南渐渐走近,“除夕礼佛乃是件好事,你若是非要带个女人出去,那这酒本世子不吃也罢。” 他说着话转身就要回去,嘴里还不听念着这两日听小沙弥在佛堂内念的经文。 王琛见谢珵执意如此,只能不舍的亲了下万竹,让万竹回去。 桓南临近时,见着万竹离去的背影,只当做是她不愿见她,怪他未能给她赎身。 直到万竹的背影消失在合抱树后面,桓南才收回视线,旁若无事地跟着谢珵二人出了寺门。 - 时锦瑶躲在厢房旁边看着谢珵等人出去,她才放心的去找万竹。 找到万竹时,她正在佛堂拜佛,时锦瑶看了眼四周,并无随行的婢女,之后才放心扶着门扇走进去。 待万竹上完香,时锦瑶哽咽道:“阿竹。” 万竹怔了一下,裙摆微微颤动,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声“阿竹”中决堤。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落在衣襟上渐渐晕开。 万竹颤巍巍转身看向时锦瑶,想从前那样唤着时锦瑶的小字,“瑶瑶。” 姐妹二人相拥而泣,分离不足两月犹如数年未见,泪水更是如决堤般夺眶而出。 良久,时锦瑶扶着万竹的肩膀问道:“阿竹,你在王府过得好吗?” 万竹抬袖擦干眼角的泪水,无奈叹了口气,“好与不好不都是一天吗,就这么挨过来了。” “什么叫做好与不好,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时锦瑶着急的直跺脚,万竹却拍了拍时锦瑶的手让她安心。 时锦瑶看得出万竹过得并不好,她左右看了下,寻思着找个安静的地儿同万竹好好说说话,可这佛堂只有左边一间屋子,还是上了锁的,时锦瑶只能另选他处。 “阿竹,你等会有事吗,去我屋里坐会如何?” 万竹摇了摇头,自她入王府以来,王琛就派了婢女日日看着她,她的一举一动王琛都知道,断不敢贸然行事。 “瑶瑶,方才我将婢女支开了,怕是过会儿就要来了,咱们还是在这里说吧。” 时锦瑶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万竹,偏这万竹又畏首畏尾的,真是急死她了。 这时,永宁寺的住持捻着佛珠走进佛堂,时锦瑶顾不上其他,忙上前求助,“住持,请问哪个厢房离这里近一点,我想同姐妹说说话。” 住持看了眼时锦瑶,答非所问道:“你是谢世子带来的人?” 时锦瑶点点头,只听住持说道:“跟老衲来吧。” 时锦瑶回头看向万竹,万竹也抬脚跟上。 二人见住持开了那间门锁,“二位施主请进。” 时锦瑶对住持万分感谢,二人以为这间厢房只是寻常的厢房而已,谁曾想,这间厢房内竟摆满了香料,旁人或许瞧不出什么,但时锦瑶自小学的就是香料,自然明白每个香料的异同。 时锦瑶垂眸,这间屋子的主人似是要配个什么香出来,摆在那些盒子里的东西都是经过成千上百次调整过的,有些味道浓郁的,放的久了,味道也会渐渐消散,只不过佛堂香火旺盛,最能将这些不同的香料味道盖住,好生聪明。 万竹却没有时锦瑶那么多心思,她连忙拉着时锦瑶的手说道:“瑶瑶,你在教坊司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让谢世子早日给你赎身,切莫耽搁。” “阿竹。” 时锦瑶的话还未说完,万竹就着急的说道:“我听王琛上次跟人喝酒时说的,过段时日要砸钱将你也赎出来,我已经坠入谷底不见光明,我不想你也步我的后路。”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放心便是。”时锦瑶边拍着万竹的后背边说道:“王琛对你可好?” 万竹别过脸,眼泪不经意流下来。 她在王府过得一点都不好,若说教坊司是个会吃人的地方,那王府的后院简直就是虎狼集结之地,一个不小心,兴许连骨头都所剩无几了。 她才进王府时,不懂府内规矩,无意中得罪了一个当时正被王琛宠幸的姬妾,那姬妾不光命人掌嘴,还让她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足足跪了两个时辰,还是王琛回来之后让她起来的。 虽说后来责罚了那个姬妾,还给万竹送去了好些东西弥补,可尽管这样,万竹也未能在王府站稳脚跟,反倒引得旁人怨恨在心。 自那之后,万竹再也不出自己的院子,虽说闷了写,总比惹人记恨要好得多。 时锦瑶不再追问王府的生活,只问道:“阿竹,你心里可还有桓公子?” 万竹红着眼,倏地看向时锦瑶,她有,她时常做梦都会梦见自己嫁给了桓南,可每每醒来之后又会失望,久而久之也不再奢求什么了 片刻后,万竹别过脸,“瑶瑶,这话你断然不该问出来,我也不会回答你。” “我知道你不便说,我只想知道你心里的想法,若是我能帮你,我定然会全力以赴的。” 二人在厢房内相聊许久,直到外面传来万竹婢女的声音,二人才停下话头。 时锦瑶拦着万竹让她晚点出去,待婢女走后,万竹又给时锦瑶嘱咐一番才匆匆离了佛堂。 时锦瑶见万竹走远才走出屋子,临走时给门口的住持道了声谢,住持却未将小事放在心上,“谢世子每年都给永宁寺不少香油钱,姑娘切莫见外。” 时锦瑶福了福身笑了下,正当离开时,住持掐着指尖算了下,笑说:“姑娘是个好福气之人,往后的路就看你自己如何抉择了。” 时锦瑶迟疑一瞬,却未将心头之惑问出来,只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 那边,万竹走到厢房门口时,婢女正着急的在门口来回踱步,见着万竹回来了,婢女连忙上前嘘寒问暖的,万竹只说是在佛堂听大师讲经,一时间忘了时辰。 婢女也未多想,人只要回来就好,就怕万竹偷偷跑了,她没法给王琛交差。 万竹由着婢女给她解斗篷,问了声:“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奴婢去的路上见着端侯府的人,说是肚子疼,让奴婢帮忙看一下药,耽搁了一下。” 万竹也不认得端侯府的人,只在昨日来的时候听闻端侯府小姐摔伤了,后来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 天色将暗,山下小镇上,谢珵三人吃完酒走出酒馆,王琛笑说:“君执知道的地儿还不少呢,这个地方都能被你找到吃酒的地方。” 今日几人吃酒算不得太愉悦,因为王琛抢了桓南心头好的事情,谢珵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期间还劝过王琛将人还给桓南,王琛只当做没听见,桓南也不好在说什么。 毕竟三人的也有十年的兄弟情了,为了一个女人没必要刀剑相向。 “世人都说桃花庵前的桃花酒最是醇香,你常喝花酒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谢珵言毕,摇着折扇弯腰上了马车。 今日来这小镇喝桃花酒完全是看在他家瑶瑶的面子上,要不是他家瑶瑶想见万竹,他才不愿来这喝劳什子的桃花酒呢。 - 回到永宁寺后,夜色已深,小沙弥已经准备关寺门了,谢珵突然推开了寺门,小沙弥惊了一下,见着是谢珵转而又笑道:“谢世子又下山偷吃酒,若是师父知道定然要扒你一层皮。” “你个小沙弥,整日伴在佛祖身旁也不知给自己积德的。” 谢珵打趣说着,就听见小沙弥说了声“阿弥陀佛”。 谢珵眼角眉梢带着笑意,摇着折扇大摇大摆走进寺院,站在暗处的住持看着谢珵的背影无奈摇摇头,念了声“阿弥陀佛”转身离去。 永宁寺的住持受过谢珵的恩惠,即便谢珵犯了僧规戒律,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眼就过去了,虽然每次嘴上说着会责罚他,却从未真正罚过,导致谢珵越发放肆起来。 第56章 夜色空灵, 树影斑驳。谢珵回到厢房时,时锦瑶正撑着脑袋一下一下的打盹,谢珵在时锦瑶的小脸上逗弄一番,时锦瑶依旧没有醒来。 “小妮子, 起来伺候爷就寝。” 谢珵眉梢微挑偷偷看了眼时锦瑶, 见时锦瑶揉着眼睛起来, 他连忙在床榻前站定, 等着时锦瑶前来更衣。 时锦瑶打着哈欠上前, 边宽衣解带边说着:“世子爷今日又喝了不少酒。” 这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 似是在责怪谢珵出去喝酒鬼混。 谢珵伸手挑起时锦瑶的下巴, 似笑非笑问道:“小爷今日出去吃酒可是得了你的允许的。” 时锦瑶别过脸,小声嘟囔一句, “谁允许了。” 谢珵笑了声,接过时锦瑶手中的衣裳随手往旁边扔去, 一手揽住时锦瑶的腰身,声音清冽道:“时锦瑶, 你别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谁昨日求着本世子帮忙的, 谁死了活了的要见那什么万竹的?” “小爷为了你又是陪酒又是爬山的, 可累坏了呢, 现在倒被你这妮子反咬一口。” 时锦瑶被谢珵说的红了脸,她声如蚊呐说了声:“谢谢。” 谢珵眉梢始终挂着笑意,今日没见他想的很呢,此时见着时锦瑶乖巧的模样, 他总想欺负她一下。 “不行, 你都咬了我一口, 我得咬回来。” 言毕, 谢珵俯身在时锦瑶的颈间咬了一口,他舍不得太使劲儿,只轻轻咬了一下,算是给时锦瑶一个记性。 “本世子的心都丢在你这了,你这小妮子怎么不知道心疼人的。” 时锦瑶强辩着,“瑶瑶不也在等着世子爷吗?” 这话说的甚是委屈,可在谢珵听到的意思却是在责怪他回来的太晚。 谢珵俯身轻声:“若不是在佛祖脚下,本世子定然不会轻饶你。” 他说着话,手指有意无意地拂过时锦瑶的酥-胸,时锦瑶微微侧身,“世子爷,该就寝了。” 谢珵看着时锦瑶的模样,不经意笑了声,他养的小梅花鹿还是怕人的很呢。 - 次日午后,谢珵在寺院溜达一圈走到时锦瑶的厢房门口时,昌辰大步走来,“主子,那日端侯府小姐从山上摔下去伤着腿了,王爷的意思是让您过去瞧瞧。” 谢珵对池音向来没好感,要不是有长公主的那么一层情分在,他都不会去正眼瞧她。 “摔着了?太医干什么去了,找本世子去她的腿就能好?”谢珵说的不以为意,他才不想去女人堆里溜达呢。 昌辰小声:“太医瞧过了,就说让养着。” “瞧过就行了,若是我爹非要我去瞧瞧,你得空去帮我看两眼就行。” 言毕,谢珵推门走进厢房。 昌辰伸手拉都没拉住人,他收回手挠头,这叫什么事啊,那端侯府的池小姐一心想见他家主子,他家主子又懒得搭理人家,难不成让他去瞧的时候告诉池音让她放弃? 昌辰狠狠挠了把头转身离开。 - 厢房内,时锦瑶抱膝坐在床榻上走神,听见门扇被人推开还被吓得抖了下身子。 谢珵笑说:“小妮子,想什么呢?” 时锦瑶摇摇头,转而问道:“世子爷不是说要出去转转吗?” 谢珵在永宁寺早都转的不爱转了,说出去转转只不过是因为厢房实在闷得慌,又不知该去哪,才在寺庙里溜达一圈的。 “嗯——瑶瑶不想回答本世子的问题,那让本世子猜一猜。” 谢珵站在时锦瑶身旁摩挲着下巴,“让本世子想想,这两日没疼你,你不愿意了?” 时锦瑶气呼呼地瞪了眼谢珵,谢珵笑了下,“想了就想了嘛,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又不是没干过。” 谢珵的浑话向来都是不分场合地点,只要他想他就说。时锦瑶最听不得谢珵说这些个浑话了,她没好气地起身欲离去,谢珵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咬着她的耳朵说道:“等回去了,本世子定然好好疼你。” 话语间,谢珵的很自觉的朝着时锦瑶的身下摸去,时锦瑶连忙推开谢珵的手,“佛门清净之地,世子爷请节制。” 说完,时锦瑶低头转身出了屋子。 谢珵摩挲着指尖,笑看时锦瑶离去的背影,他原本也没想做什么,瞧把她给吓得。 “终究是个娇养的小梅花鹿。”谢珵笑了两声躺在床榻上浅浅睡去。 - 晚饭之际,时锦瑶提着食盒在寺院内走着,听着身旁三三两两的世家贵女小声议论着,“韩小姐这次竟然因祸得福了。” “谁说不是呢,能如愿嫁给小国舅,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我瞧着呀,皇上这样做的决断,日后怕是四皇子继位的可能性更大些。” 说到这,几人连忙噤声,四下看了看匆忙离开。 时锦瑶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倒是没揣摩四皇子会不会继位,而是想着司以然为何会突然娶韩娆,他从前可是最不待见韩娆的。 时锦瑶无奈叹了口气,小国舅那样一个不染尘埃的公子,竟然也被命运捉弄,日后在教坊司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 回到厢房后,谢珵看着时锦瑶魂不守舍地摆着食碟,他起身痞笑:“小妮子遇到什么事了,整日里魂不守舍的,不想本世子莫非是在想旁的小郎君?” 时锦瑶倏地红了脸,“没有的事。” 谢珵坐在桌边,拿起筷箸说道:“没有就没有,脸红什么,不过要是被本世子知道你跟哪个郎君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本世子可该好好找你算账了。” 谢珵眉梢挑了下,自顾自地吃着饭菜。 来永宁寺的这些日子,每日的饭菜都是素食素斋,谢珵吃了几口便没了食欲,“明日我们回吧,回去吃肉,开开荤。” 谢珵说的吃肉是他真的馋了,可时锦瑶想的却是那档子事,她看向谢珵,“听闻礼佛要七日,这才第三日。” “管他多久呢,本世子要回,你回不回?”谢珵问完又恐吓道:“你若是不回,待明日本世子走了,夜里谁会进来就不好说了。 时锦瑶听着谢珵的话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她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王琛,连忙说道:“世子爷回瑶瑶就回,都听世子爷的。” 谢珵甚是满意地摸着时锦瑶的头,这个小妮子在外面总是胆大的很,总得他来吓唬几句才行。 - 次日一早,谢珵带着时锦瑶走到寺院门口准备下山时,司以然正下值归来,时锦瑶看了眼司以然立马移开视线。 司以然看着谢珵的架势,问道:“谢世子今日就回会不会不合礼数?” 谢珵打开折扇摇着,“本世子提前来怎么不见小国舅说不合礼数的?” 司以然哑然,他哪里知道谢珵比他们来的早一天呢,更何况谢珵向来是个扎根在红粉地的人儿,又怎么会主动来寺庙这样的清净之地。 谢珵回头看了眼,韩娆正喜滋滋地朝着司以然的方向走来。 谢珵笑了声,“本世子还要回去准备小国舅的新婚贺礼呢,忙的很。” 言毕,谢珵牵起时锦瑶的手大摇大摆地走出寺院。 - 下山的路蜿蜒绵长,道路两边的参天松柏直插云霄,偶尔还能听见积雪落下的“啪嗒”声。 谢珵只要想到司以然要成婚了,以后没人再跟他抢时锦瑶了,他的心里就雀跃无比,一时兴起的他又想欺负时锦瑶找点乐子来。 “小妮子,司以然要成亲了,娶的是将军府小姐,你打算送他什么贺礼?” 谢珵眉梢微挑,看着时锦瑶低头闷闷走路的模样,他收起折扇挑起时锦瑶的下巴,笑问:“想什么呢?” 时锦瑶拂开谢珵的手,小声嘟囔一句:“没什么。” “莫非是想着给司以然送贺礼,结果自己的银钱不够?”谢珵打趣说着笑了两声。 时锦瑶确实不知该给司以然送什么贺礼,生在富贵乡中的公子哥怕是什么都不缺,送的太好自己吃不消,送的太差又惹人不快。 “我一介风尘女子,为什么要给他送贺礼,平白惹人家不快。” 谢珵笑了声,“本世子可听说司以然对你出手可是很大方的,此时该用那银钱回礼的时候了。” 时锦瑶的心猛然一紧,司以然出手确实大方,只是那些银钱她要留下给自己赎身的,她念着司以然的情分,但这情分只能在她离开教坊司之后再慢慢偿还。 她在心里默默说了声:“小国舅,对不起。” 谢珵见时锦瑶为难,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一份贺礼,多大点事啊。” 二人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走下山,昌辰早已在山脚下候着谢珵了,见着谢珵走来,昌辰上前道:“主子,方才离开时王爷又差人过来了。” 谢珵鼻息略沉,“那叫什么池音的,有完没完,她那双腿原本就没用了,还在意那么多做什么?” 时锦瑶闻言抽了抽唇角,这谢世子说话也忒刻薄了吧,若是这话被池小姐听见,那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昌辰小声说着:“主子好歹过去意思一下吧。” 谢珵摆手,“知道了。” 第57章 新年的氛围渐渐散去, 兰陵城的长街又恢复从前的热闹。 王琛带着万竹出了兰陵城,桓南每日在府里背诵孔孟庄,就谢珵将自己关在屋里睡了好几日。 春寒料峭,屋檐上的积雪酥酥融化。谢珵也在屋里有些坐不住了, 自他从永宁寺回来就再没见着那只小梅花鹿, 该去瞧瞧了。 - 碧落阁内, 时锦瑶手执香匙, 一手挽着宽袖, 细细的调着香料。 屋内烟雾缭绕, 芳香四溢。 倏地, 谢珵推门而入,时锦瑶的身子颤了下, 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收起来,起身道:“世子爷。” 谢珵“嗯”了一声, 抬脚走上前,“本世子不在你的日子过得还挺舒服的。” 时锦瑶低头藏着手中的香料, 谢珵不在,她的日子过得是非常舒服, 可她哪能在他的面前承认呢, 只能违心道:“并非。” 谢珵睨了眼时锦瑶, 他就是想让她在教坊司能过得舒服些,才特地买通了凤娘时常照顾着她,她倒是不知好歹。 谢珵慵懒的躺在床榻上,“衣裳脱了过来, 小爷我好些日子没疼你了。” 时锦瑶顺着床尾爬上, 坐在谢珵的身上好生伺候他。 良久, 谢珵舒了口气, 伸手将时锦瑶揽入怀中,咬着她的耳朵低声:“功夫见长呀,学的真是够快的。” 时锦瑶被谢珵羞红脸,谢珵的手自然的顺着她的下身移去。 在那一瞬间,谢珵本能地收回手,摩挲着指尖,言语嫌弃道:“黏糊糊的,也不说去洗洗,小爷从前都没把你弄得这样过。” “快去洗洗。”谢珵扒拉着时锦瑶,时锦瑶却像从前那样跨坐在谢珵的身上,谢珵一脸嫌弃,唤来门口的婢女添了水,拎着时锦瑶往净室走去。 净室内,谢珵将时锦瑶扔进浴桶,水花飞溅,时锦瑶哼唧一声,谢珵笑了下,“好好给你说话不听,非要本世子亲自伺候你。” - 次日一早,时锦瑶撑着身子起身,昨晚进了净室之后她就不记得了,只知道谢珵同她耳鬓厮磨,只是她今日身上的酸痛告诉她,昨晚谢珵并未下轻手。 时锦瑶掀开被子,寝衣干净整洁,被谢珵掐伤的地方都上了药。 她扶着床榻起身穿上衣裳,简单收拾一番又开始捯饬她的香料,直到两日后的清晨,时锦瑶给凤娘打了声招呼便出了教坊司。 - 时锦瑶拿着几包香料走在街上寻找香料铺子,待她走到百香斋门前时,犹豫了一下抬脚走进去。 店小二笑迎上来,“姑娘,您需要点什么?” 时锦瑶见四下无人才拿出自己的香囊,“我想问一下你们这里回收香囊吗?” 店小二为难地挠挠头,时锦瑶紧张地说道:“我急用钱,这些香料都是我自己调配的,旁人不会有第二个,你日后也能高价卖出去。” “那我看看吧。” 时锦瑶将香囊打开,店小二捻着香料闻了闻,眼神中划过一抹惊讶,忙收了这个香囊问道:“姑娘开个价吧。” 时锦瑶没做过生意,开口只要了五十两银子,还被店小二给砍了不少,最后是以三十两银子的价格成交的。 回去路上,时锦瑶盘算着,一个香囊卖了三十两,加上之前司以然给的赏金,应该再做几个香囊就能给自己赎身了,时锦瑶想到能离开教坊司,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欢喜地朝着教坊司的方向走去。 - 时锦瑶回到教坊司不久,谢珵就听到了消息,此时他正慵懒的躺在金丝软塌上闭眼假寐,昌辰站在屋内给谢珵念着话本子。 “能不能带点感情,你这念得什么玩意儿呀。” 昌辰合起话本子,皱着眉头道:“主子,属下就是一糟汉子,如何能带着感情念这个东西呢,要不让广飞来试试,他肯定行。” 谢珵起身摆手,“算了算了,本世子想多活几年,不听了不听了,真是要命。” 他起身整理了下衣襟,“方才外面说什么,百香斋怎么了?” 广飞站在门外以拳抵唇,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百香斋没什么事,您的家雀有点事。” 谢珵听闻眸色微动,抬脚朝着门口走去,昌辰随手将话本子一扔,上前打开屋门,谢珵负手跨过门槛又问了一遍:“那小妮子怎么了?” “主子,今日瑶姑娘去了百香斋,具体做了什么属下也不好跟进去。” 在司钧死后,谢珵将广飞安排在教坊司门口注意着时锦瑶的动向,更要注意有什么人进了碧落阁,他的家雀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就算养在教坊司也只能是他的。 谢珵笑了声,小声嘟囔一句:“那只胆小的家雀能干什么呀。” “走,去百香斋瞧瞧去。”他好久都没去过了,也不知道百香斋最近是个什么情况。 - 谢珵才走到百香斋门口,店小二就准备打烊出去,谢珵站定说道:“这么早关门,干什么去呢?” “有点急事,出去一下。” 店小二说完愣了下,后木讷地转身看着谢珵,“世、世子。” 谢珵敛起笑意,昌辰上前推开门扇,谢珵大步跨进去,“听闻今日有个姑娘来过?” 店小二被突如其来的谢珵吓到,大脑一片空白,“没、没有。” 谢珵坐在椅子上眉梢微挑,手中的扇子“唰”的一声收起,“没有?” “有有有。”店小二这才想起来时锦瑶来过,又连忙改了方才的话。 谢珵轻“嗯”一声,怒气减半,声音依旧清冷道:“她来做什么?” “来来、来卖香料。” 不知是店小二没说清楚,还是谢珵没听清,他又问了一遍:“卖?” “是、是。”店小二做了心虚事,点头如捣蒜。 谢珵靠在椅子上,朝着店小二伸出手,“东西呢?” 店小二颤巍巍地从怀里拿出来递给谢珵。 谢珵接过香囊闻了下,正是那日去教坊司时,时锦瑶捯饬的东西,里面还加了些许玄参香。 谢珵盯着香囊久久未语,小妮子,就这么缺钱吗,竟然将他的玄参香拿来换钱。 “她没说要做什么?” “没、没有。” 谢珵不在追问,他那小家雀,八成是想用换来的钱给司以然置办个新婚贺礼。 “多少钱收的?” 店小二低着头,声如蚊呐道:“三、三十两。” 谢珵不禁抽了抽唇角,真是个家雀,被人诓骗了都不知道呢,定然喜滋滋的觉得自己卖了个好价钱,真傻。 谢珵有一下没一下地惦着手中的香囊,脑海中想着时锦瑶乖巧听话的模样,不禁笑了声,他得去看看他养在教坊司的家雀了。 他起身走了两步,途径店小二身旁时顿了下步子,“你说说这个香囊值多少钱?” 店小二一下来了兴趣,毕竟他也是个识货的人,这个香料值不少钱呢,他帮这位谢世子省了不少钱,说不定还会给他点赏钱呢。 想到此处,店小二说道:“这个香囊少说也值一百两。” 谢珵将香囊握在手里,笑了声:“还挺识货的。” 谢珵敛起笑意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眼底划过一抹冷意,什么也没说,抬脚走出百香斋。 - 去教坊司的路上,谢珵坐在马车里摩挲着手中的香囊,那店小二定然是想将这个香囊倒手,真是会做买卖。 “昌辰,这两天寻个由头将那店小二打发走,本世子不想在兰陵城看见他。” - 教坊司内,时锦瑶正欢喜地捯饬她的香料,还小声背着方子,“一两麝香,半两鸡舌香,三钱梅香……” 谢珵走到门口听见时锦瑶在屋内小声念叨着,他的唇角浮起一抹笑意,抬手示意昌辰下去,继而推开屋门大步走进屋子。 时锦瑶怔了下,慌忙收起手中的香料,起身唤道:“世子爷。” 谢珵抻着脖子看了眼时锦瑶的身后,讥讽道:“司以然大婚在即,你每日做再多的香囊也送不起贺礼。” “更何况,你拿着本世子寻来的上好香料去给旁人做贺礼,你觉得合适吗?” 方才时锦瑶听见谢珵说到香囊的事情时心里还抽了一下,没想到谢珵以为是给司以然送贺礼,她一时也没那么紧张了,顺着谢珵的话茬继续说下去。 “不管送什么,那好歹都是我的心意。” 谢珵鼻息略沉,“那你不如送个香囊,还能让他每日挂在身上,也不至于白瞎本世子的玄参香。” 时锦瑶惊恐地看向谢珵,她只放了一点玄参香在那个香囊里面,竟然被谢珵闻出来了。 时锦瑶有些尴尬,结巴地说道:“瑶瑶、瑶瑶没有糟蹋世子爷的玄参香。” 她的声音小到她自己都听不见,更何况谢珵呢。 谢珵“嗯”了一声,只说道:“没有最好。”再未继续追究下去,抬脚朝着床榻走去。 屋内落针可闻,浓郁的香料味弥漫在屋中。 许是时锦瑶做了亏心事,她不安地站在原地。 不多时,床榻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时锦瑶咬着手指怯生生瞧了眼,谢珵双目紧闭,眉目舒展,唇角还带着些许笑意,安心又惬意。 时锦瑶蹑手蹑脚地顺着床尾爬上去,俯身在谢珵的唇角边落下一个吻。这一年不到的时光,是眼前的少年护她宠她,让她在教坊司这样的魔窟中安稳度日,在临走前,她没有什么能够给他的,只想静静地看看他,铭记他这一份恩情。 时锦瑶走神间,谢珵缓缓睁开眸子,“在想什么?” 第58章 谢珵醒了好一会儿, 故意不睁眼,想着看看他养的这个小妮子接下来要做什么,可这妮子好像浅尝辄止般,再没了后续。 时锦瑶回过神, 长睫低垂, 小声道:“世子爷睡着的时候好看。” 谢珵伸手将时锦瑶拉入怀中, 甚为不满地咬了下她的耳朵, 声音喑哑道:“本世子什么时候不好看了?” 时锦瑶不看谢珵都知道谢珵此刻是什么表情, 她声如蚊呐道:“欺负我的时候。” 言毕, 帐榻见寂静无声。许久谢珵笑了声, 伸手捏了捏时锦瑶的脸颊,“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 谢珵说完, 俯身在时锦瑶的脸上“吧唧”一口,“多久没来了?” 时锦瑶倏地红了脸, 谢珵浅笑,呵气如兰道:“本世子哪里没见过, 你什么时候能主动些?” 时锦瑶不语,谢珵又道:“你瞧瞧教坊司的哪个姑娘不是主动去外面揽-客, 哪个不是见着银子了, 衣裙主动就落地的, 整个教坊司你可是最舒服的。” “世子爷同他们那些人怎能一样?” “呵。”谢珵笑了下,并未有丝毫不屑,只是觉得他将这个小妮子养出毛病了,来教坊司就是伺候她, 让她舒服的。 谢珵的指尖勾着时锦瑶的衣裳, 裙摆上的金丝不小心被他勾开, 金线不停地被拉长, 谢珵不悦地皱了下眉头。 时锦瑶见谢珵没了耐心,连忙用手拽住那金线,“这衣裳是世子爷送的。” 谢珵收回手躺在时锦瑶身旁,甚是无奈道:“我就不该送你衣裳。” 当初觉得这衣裙好看,金丝簪珍珠马面裙,小姑娘穿上定然不错,还命人做了好些不同样式的,现在倒成了他潇洒的绊脚石了。 时锦瑶见谢珵不说话,手脚麻利地将衣裙褪去,主动抬起谢珵的手放在自己的腰身上。 谢珵被时锦瑶勾的心里痒痒,他起身看着时锦瑶的身子,两颗明艳动人的红珍珠挺立在玉-团上,谢珵不禁咽了下口水,他的手指又娴熟的朝着时锦瑶的下身摸去。 初春时节的花-苞娇艳欲滴,粉嫩的花-蕊带着些许露珠,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发出水渍的拍打声。 谢珵的手指拨弄着碧落阁的花瓣,不小心将花-蕊衔了下,时锦瑶的小手攥着床单,发出间断的嘤咛声。 “都说春季的花儿娇弱的很,本世子今儿可算见着了。” 谢珵笑着收回手,俯身在时锦瑶的那处舔了一下,时锦瑶不禁瑟缩一下,声音沙哑道:“世子爷。” “瑶瑶可曾听过玉兔捣药的故事?” 时锦瑶闭眼,声音含糊道:“从前听兄长讲过的。” 谢珵笑了下,伸手拿起玉杵放进研钵内一下一下地动着。 屋外春风四起,吹的窗扇开开合合,轻轻拍打着支摘窗的边缘,屋内帷帐轻浮,不同香料的味道柔和在一起形成独有的香味。 不多时,帘幕高卷,谢珵笑看时锦瑶,舌尖舔舐着唇角,片刻后,谢珵玩世不恭道:“瑶瑶可曾学会?” 时锦瑶青丝铺满床榻,颈间如红梅落雪般,眼角的泪珠晶莹剔透,越发惹人怜爱。 她轻轻“嗯”了一声,谢珵才满意的起身朝着窗边走去。 支摘窗被推开,街巷中喧嚣嘈杂的声音传来,谢珵看向教坊司不远处的花楼中,不少的姑娘一同伺候着一个男子,得到的赏钱却少的可怜。 见状,他回头看向床榻上的时锦瑶,唇角还浮起些许笑意,真是同人不同命,这小妮子真是享福。 谢珵抬脚走回来,附在时锦瑶的耳边低声:“今儿这故事瑶瑶可要记在脑子里,指不定本世子哪天就想听了,你若是讲不出个一二三来,本世子可是要生气的。” 言毕,谢珵穿戴整齐后心情舒畅地离开了教坊司。 - 几日后,司以然来到教坊司匆匆见了面时锦瑶。 铃兰阁内,时锦瑶怯生生看着司以然,小声道:“小国舅大婚在即,本不应该来这里的。” 司以然神情微滞,转而道:“我这次就是为你来的。” 皇命难违,他的确要同韩娆成婚了,他和韩娆自小一起长大,她是什么样的性子,司以然再清楚不过了,若是以后让韩娆知晓他每次来教坊司都是为了时锦瑶,怕是要给她惹麻烦的。 这次他来此,就是想让时锦瑶离开,去哪里都好,以后好好的活下去,远离兰陵城这样的是非之地。 时锦瑶不明所以地看着司以然,今日的他比往日严肃很多,让时锦瑶有些害怕。 “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愿意离开教坊司?” 时锦瑶的心猛然颤了一下,她无时无刻都在想如何离开这个地方,在她听见这句话的时候,那双沉寂的杏眸都有了些许光亮。 司以然没有继续问,他看得出她是想离开的,只是心里有牵挂。 他别过脸,“明日子时,我在城门口等你。” 时锦瑶连忙说道:“小国舅可否宽限一日,后日可好?” 司以然动了动唇角,想说些什么却又未说,只在临走前说道:“子时,别忘了。” - 司以然走后,时锦瑶回到碧落阁开始忙起来,她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唯有自己攒下的银钱和一些香料,待她看见玄参香时,又犹豫了下,这段时间谢珵对她如此照拂,总该给他留些什么才是。 思此,时锦瑶连忙赶制香囊,夜里害怕被人发现,熄了灯火后借着窗外的月色缝制,初春的夜风冷的很,她那小手被冻得通红而不自知。 次日,时锦瑶休息了一会儿,醒后就带着香囊朝着南宁王府的方向走去。 - 槿渊苑内,昌辰匆匆忙忙跑来,“主子,王爷好像要来了。” 屋内,谢珵慵懒地躺在金丝软塌上摇着折扇,时令果蔬的芳香萦绕在鼻尖,心里正盘算着何时将这些东西送去教坊司呢,就听见外面传来昌辰的声音,他不禁眸光微动,起身整理好衣裳抬脚朝着门口走去。 “他来做什么?” 昌辰挠了挠头,难为情道:“主子,当时去永宁寺的时候王爷让您去瞧瞧池音小姐的,您忘了?” 谢珵抬手用折扇敲了下自己的额头,他还真的将这档子事给忘记了。 “听说那池音小姐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王爷怕是因为这个才来找您的。” 昌辰的声音越来越小,听着后面南宁王的步子越来越近,他连忙躲在谢珵身后。 谢珵眉眼不悦地整理了下衣襟,不以为意地说了声:“多大点事儿。” 言毕,他抬脚朝着庭院外走去,恰好南宁王走到槿渊苑门口,质问道:“你去哪?” 谢珵顿步,不耐烦地说了声:“约了端侯府小姐,也不能去吗?” 南宁王闻言,面色稍作缓和,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谢珵心烦,吊儿郎当地掏了一下耳朵,“知道了,你要不放心那就跟去监工呗。” 南宁王指着谢珵的背影气的说不出话来,谢家生了个什么玩意儿。 - 谢珵摇着扇子走出府门,看了眼街道,不知怎的竟说了声:“今儿天气不错,适合出来晒太阳。” 昌辰抬头看了眼天,今儿空中连个太阳都没有,怎么就适合晒太阳了。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大步跟上谢珵。 - 谢珵走进端侯府,门房见着来人一路跑着去禀报,端侯爷和侯夫人见着谢珵别提有多高兴了,谢珵碍于自个母亲的缘故,只得陪着笑意。 三人坐在花厅相聊许久,谢珵禀明来意,端侯爷和侯夫人才心满意足的让谢珵离去。 初春时节的端侯府中荡漾着草木的清香,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两旁鲜花待开,堆叠成绚丽的彩图。 谢珵摇着折扇扫了眼四周,见着来往的丫鬟也没多少,不禁说了声:“端侯爷好歹有个爵位,府邸布置的不错,怎的下人却比不得寻常人家的?” 引路的小厮笑说:“我们小姐不喜热闹,这边的下人都调去别的地方了,总归没多少人往这边来。” 谢珵扯了扯唇角,池音不喜热闹,但他喜欢呀,他哪里能受得了跟池音那个木头桩子同处一处呢。 谢珵跟着小厮走过甬道,又经过一汪湖水才走到池音的院子门口。 - 池音此时正巧关上窗户,命婢女将地龙烧的热些,她自小畏寒,即便到了初春屋内也烧的热乎乎的。 谢珵走到院内就不愿再往前走,引路的小厮只得前去禀报。 池音听闻后,连忙让婢女拿了斗篷披上,被婢女推出屋子。 “世子爷。”池音面带娇羞,心下雀跃无比,她盼了许久的人今儿可算是见着了。 谢珵“嗯”了一声,从婢女的手中接过池音,“今儿天气不错,咱们上街转转。” 池音柳眉微起,微微抬头看了眼天色,今日的天气阴沉沉的,还没前两日好呢,莫不是这世子爷喜欢阴天? 这一会的功夫,谢珵就已经推着池音出了院子,池音连手炉都没来得及拿,她原想给谢珵说,又怕谢珵嫌她麻烦,只拢了拢斗篷任由谢珵推着出府。 第59章 长街上喧嚣嘈杂, 人流如织,奇能异士纷纷在街头摆摊卖艺。 自池音伤了双腿以后便鲜少出门,这样的场景不知有多少年未曾见到了。 “世子爷喜欢这样的地方?” 谢珵都不带犹豫的,吊儿郎当地说了声:“本世子平生最喜欢热闹了, 尤其喜欢烟花之地。” 池音的手陡然握紧, 谢珵这话说的也不假, 但更多的还是想让池音知难而退, 别一天天的有个头疼脑热就嚷着要见他, 他又不是扁鹊, 又不会治病, 见他有什么用。 - 谢珵推着池音走了许久,路过杂耍的地方, 谢珵想要上前观赏一番,池音不愿去人多的地方, 小声说道:“世子爷,我有点冷, 咱们回去吧。” 谢珵眉梢微挑,“冷?” 池音双眸无辜地看着谢珵点头, 本以为谢珵会打道回府, 可谢珵却将弯腰将池音的斗篷拢了拢, 还“啧”了一声,“这么厚的斗篷还冷,定然是方才钻风了,现在不冷了吧。” 池音汗颜! 她怎么也没想到谢珵会这样做, 人家都说自己斗篷太厚了, 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得跟着谢珵挤进人群中看杂耍。 谢珵带着池音走进人群后, 不远处的墙角边上时锦瑶握着熬夜做好的香囊木讷地转身。 她原想着送他一份告别礼,算是还了他这一年对她的照拂,现在看来,谢珵的心里对她根本没有牵挂,那位池音小姐,出身名门,母亲又和谢珵的生母是闺中密友,他们原本就是门当户对的鸳鸯,自己又何必强行插一脚呢。 时锦瑶握着香囊走在街上,路过的一个小孩说道:“娘亲,这个香囊好香啊。” 时锦瑶听闻后,浅笑一下,将手中的香囊递给那个小孩,“既然喜欢,姐姐就送给你。” - 当天晚上,时锦瑶简单收拾包袱,趁着晚上人多,偷偷摸摸走进铃兰阁。 林川在铃兰阁内等到时锦瑶后,将先前备好的男装递给时锦瑶,“瑶姑娘,等会从后门走,主子让我在后门的路口等你。” 时锦瑶应声说:“好。”待林川走后麻利的将衣裳换掉,一路低着头,趁着教坊司光线不好的时候从后门溜走。 - 子时,司以然在城门口焦急的等着时锦瑶,直到看见司府的马车时才舒展眉头。 司以然照例盘查,时锦瑶走下马车递上林非方才给她的户版,“这位官爷,我家主子在外经商,方才收到来信说有要紧的事情要处理,现在着急出城,还望官爷方便一二。” 这话也是林川在路上给时锦瑶交代好的,坐在马车内的林川生怕时锦瑶露馅。 司以然板着脸将户版递给时锦瑶,时锦瑶讶异地看了眼,司以然冷声:“放行。” 这话一出,时锦瑶也不便多逗留,匆忙上了马车顺利离开了兰陵城。 - 城外三十里处,林川在此同时锦瑶告别,还叮嘱了不少事情,最后还代替司以然表明心意,时锦瑶朝着兰陵城的方向行了跪拜大礼后,匆忙离开。 一路上,时锦瑶孤身一人,马车外天色昏暗,她也不知这是何处,帘子挑起放下数次,心里总是不安生。 许是紧张一宿的缘故,在天边泛起鱼肚白之际,时锦瑶抱着袖口昏昏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至下午黄昏时分,时锦瑶摸着马车内备好的干粮吃了些,又看了眼外面,马车外寂寥无人,远离兰陵城的繁华喧嚣,回归小城的安宁,这样的生活是她从前向往的,可真的到了这一步时,她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时锦瑶紧攥袖中的银票,那是她出城前司以然给她的,定然是让她用来应急的,她可得宝贝些。 经过一天一夜的赶路,时锦瑶也没那么紧张了,慢慢琢磨起回江南之后的事情。 她离开江南那会儿,正好是祖父去世没几日的时候,时家的人想要分家产,但是时老爷子竟然将如数的家产交给时锦瑶打理,就因为这样,时锦瑶才被堂兄坑了一把,以至于远离江南数千里。 她根本不知道,在她离开的一年中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现在回去是否合适。 时锦瑶想的心烦,又靠在马车上似睡非睡起来。 直到听见外面的马鸣声,她从睡梦中惊醒外面的嘈杂声不断,似是有不少的人将她的马车围住。 时锦瑶蜷缩在马车内不知所措,外面传来一声:“瑶姑娘,我家主子正等着你回去呢。” 时锦瑶听着这声音甚为熟悉,仔细想想才知是昌辰的声音,时锦瑶心下大惊,莫非谢珵已经发现她不见了? 今日谢珵闲来无事,想着多日未见他养的家雀了,就坐着步撵走到教坊司。 他在教坊司里里外外足足转了三圈都没找到时锦瑶,最后黑着脸叫来凤娘询问,这一问倒是把凤娘给问懵了。 时锦瑶平时都在碧落阁,鲜少出门的,两三日不出门也属正常,她竟然没注意时锦瑶不见了。 谢珵当即责罚了凤娘以及教坊司的嬷嬷太监,还大刀金马地坐在教坊司等着昌辰将时锦瑶找回来。 - 时锦瑶在马车里犹豫许久,狠心拔下发髻上的簪子放在颈间才走出来。 “辰侍卫,我无意为难你,你要是不放我走,我今日便自尽于此。” 昌辰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这瑶姑娘可是他家主子的命根子,若是瑶姑娘有个好歹,他也不用回去了。 昌辰的语气软了几分,“瑶姑娘,你别冲动,有话好说,主子只是想见你,并非要把你如何。” 时锦瑶深吸一口气,她忘不了谢珵对旁人也关心在意的模样,也断然不愿再回到教坊司。 她曾听过、也曾亲眼目睹过从教坊司逃走的人的下场,她不想死。 昌辰见时锦瑶走神,立马将藏在身上的飞镖朝着时锦瑶手中的簪子扔去,簪子当即被打落在地,四周的侍卫蜂拥而上,将时锦瑶押回兰陵城。 - 回到兰陵城时已至亥时,谢珵已然在太师椅上睡了两三觉了,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点变深,他不耐烦地问了句:“人找到了吗?” 候在一旁的广飞抱剑低头,不敢言语。 谢珵咬牙骂了声:“没用的废物!” 言毕,就听见教坊司一阵喧哗,广飞看向教坊司门口,突然笑了下:“主子,瑶姑娘回来了。” 谢珵倏地抬眼,看着他心心念念的姑娘被人押送回来,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他一心想让她过得舒服,她却一心想要逃离,这让他如何接受? “送去摘星阁。” 言毕,谢珵起身摇着扇子朝着摘星阁走去。 - 摘星阁内,时锦瑶打着哆嗦跪在屋内,倏地,屋门被一脚踢开,时锦瑶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谢珵“唰”地一声收起折扇,哂笑道:“逃跑的时候都不怕,现在知道怕了?” 时锦瑶的小手紧张地攥着衣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珵坐在床榻上,一脚踩着床榻一脚踩地,俯看时锦瑶,“把头抬起来。” 他的声音也算不上凶,时锦瑶越发不敢抬头看谢珵,谢珵睨了眼时锦瑶,“本世子不想说第二遍。” 时锦瑶缓缓抬头看向谢珵,杏眸中早已蓄满泪水,谢珵见状心里更是“咯噔”一声,说话的语气又软了几分。 “为什么逃?” 时锦瑶打着哆嗦,犹豫好一会儿,颤颤巍巍地说道:“瑶瑶害怕,瑶瑶不想和阿竹或者尚依一样,瑶瑶只想伺候世子爷一个人。” “瞎说。”谢珵声音慵懒,听不出他是喜是怒。 时锦瑶低头,“瑶瑶、瑶瑶没有乱说。” 谢珵眉梢挑起,指尖抚摸着玄金折扇,“那说说,是谁送你出去的?” 时锦瑶默不作声,小国舅对她这般好,若是此时将小国舅供出来未免太过没良心了。 “是、是、是瑶瑶自己花银子雇的马车,也是瑶瑶自己想办法逃跑的。” 谢珵轻“嗬”一声,“又瞎说。” 言毕,谢珵一声:“昌辰。” 候在门口的昌辰推门而入,谢珵问道:“查到什么了?” 昌辰看了眼时锦瑶,时锦瑶朝他摇头,然昌辰慢慢地将怀中的户版拿出,谢珵看见又瞥了眼时锦瑶,才朝着昌辰伸出手。 昌辰将户版递上,又说道:“属下在城外十里找到的瑶姑娘,那马车像是司府的。” 谢珵“嗯”了一声示意昌辰退下,昌辰离开前回头看了眼时锦瑶,他本不愿这样做,想着若是谢珵不问,他就直接将那户版毁了,可偏偏谢珵问了,他不得不听从谢珵的吩咐。 谢珵打开户版扫了眼,倏地笑了声,自顾自说道:“这户版做的还真是可以以假乱真。” 谢珵合起户版将其扔到时锦瑶的面前,“司以然对你也忒上心了些,就连户版的问题都能给你解决了,当真是不把律法放在眼里呢。” 时锦瑶的户版早在她进入教坊司时就被谢珵拿走了,司以然也找教坊司的嬷嬷要过,就因没有找到时锦瑶的户版,他无法给时锦瑶赎身,更无法让时锦瑶在兰陵城外躲过盘查,才托关系给时锦瑶伪造了户版。 谢珵垂眸看着时锦瑶恐惧的模样,不禁说道:“司以然既对你如此好,本世子倒是愿意卖个人情,让你去司府后院做个小妾,日后呀,锦衣华裳定然是少不了的。” 谢珵顿了顿,又继续道:“依照司以然对你上心的程度,日后他定然能博得个宠妾灭妻的好名声。”他特地加重“宠妾灭妻”四个字,可见谢珵此时有多么恨。 时锦瑶抬头央求谢珵,“世子爷,瑶瑶知错了,瑶瑶不愿做妾。” “做司以然的妾室你也不愿意?” 第60章 时锦瑶拼命摇头, “瑶瑶不愿意,求世子爷开恩。” 谢珵的心情舒畅几分,他眉目舒展“嗯”了声,又斜靠在床头。 时锦瑶最是熟悉谢珵这般姿势, 每当谢珵如此模样, 就是想要时锦瑶主动上前伺候他。 这一次, 时锦瑶依然主动爬上床榻。 夜幕渐深, 摘星阁内灯烛燃起, 屋外却不合时宜地响起闷雷, 不多时, 细雨簌簌而落,轻轻拍打着支摘窗, 倏地,晚风四起, 连带着雨滴的声音也跟着大起来,支摘窗被狂风吹得咯吱作响, 惊的人心不安。 教坊司内,依旧歌舞升平, 宾客满盈, 无人关注外面的狂风暴雨, 唯有老嬷嬷问了句:“外面风雨大,摘星阁的窗扇可曾关好?” 负责摘星阁的婢女惊的抬手掩唇,“嬷嬷,今儿一早奴婢将摘星阁的窗子打开通风, 还未关上, 谢世子就进去了。” 嬷嬷呵斥那婢女, “你个不长心的婢子, 若是世子爷染了风寒,仔细你的小命。” 说完,嬷嬷抬脚朝着摘星阁的方向匆匆离去。 - 摘星阁内,灯烛摇曳,红帐堆叠在地。嬷嬷轻轻推开门走进,就听见床榻间传来的婴宁声,嬷嬷乐呵的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子处了。 她早都瞧出来了,这瑶姑娘迟早有一天会被谢世子赎身,就是这丫头不争气,非得逃跑,就是不知道这谢世子能不能狠得下心责罚她。 想到这,嬷嬷瞬间觉得自己要损失一大笔银子,心痛的不行,她轻轻关了窗扇又多看了眼床榻,才轻声走出屋子。 她在摘星阁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临走前她回头看了眼屋门,她可得想法子将买时锦瑶的银钱赚回来,不让她挣钱也不能让她亏呀。 - 摘星阁内,谢珵拉开帷帐赤-身走出来,时锦瑶虚弱地躺在床榻上,谢珵心里有气,方才入直接入进去,入得有些猛了,险些让时锦瑶断了气。 “个浪货。” 谢珵的眸子中带着冷意,手底下不经意掐了下春季娇养的花-蕊,又转身进了净室。 - 净室内,谢珵靠在浴桶上闭眼假寐。 教坊司是以他的名义打理的,可背后真正说话的人是宫里坐的那位,所以教坊司的规矩才甚为严苛,但凡有逃走的的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无一幸活。 谢珵今日如此生气也并完全是因为时锦瑶出逃,而是在生气她这样光明正大的出逃过后,他该用什么样的方法让她活下来。 此时,谢珵睡意全无,脑子里想尽各种办法,唯一的法子就是将时锦瑶带走。 想明白这点后,谢珵起身将身上的水擦干,穿了寝衣走出净室。 - “昌辰。” 候在门口的昌辰应声,只听谢珵吩咐道:“两天之内,将城西那座别苑收拾出来。” 昌辰大惊,他连忙说道:“主子,城西别苑内放的可都是您配制多年的调香,两日内怕是无法收拾干净。” 谢珵看了眼床榻上的时锦瑶,桃花眼中满是柔情,“那些香料放着便是,把临水阁布置好些。” 谢珵想了下,说道:“最好布置成小姑娘的闺阁那种,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准少,没有的东西去寻了兰陵城内最好的来。” 昌辰不知他家主子这是要做什么,城西那座别苑空置很久了,也没见他家主子这般放在心上,但是碍于谢珵今日心情不好的份上,昌辰也不敢多问,只得领命匆忙退下。 谢珵看着熟睡的时锦瑶,眉眼处带着些许怜爱,别苑那些香料是他的命根子,可这妮子偏就喜欢那些个东西,放在那里也无事。 - 清晨,时锦瑶尚未苏醒,谢珵粗鲁地给时锦瑶穿好衣裳,将她扛在肩上走出摘星阁。 教坊司的嬷嬷见状慌忙跟上来,一路跟着谢珵走到柴房,只听谢珵说道:“这两日将她关在这里,不准送饭,本世子要问的事情她还未说。” 嬷嬷在一旁试探性地说道:“世子爷,今上可是有明文规定的。” 谢珵脸色一沉,冷声道:“涉及朝中秘事嬷嬷也不例外吗,莫非嬷嬷是瑶姑娘的同伙?” 嬷嬷听此连忙摇头,朝廷的事情她哪里敢阻拦,自是谢世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谢珵见状心满意足地离开教坊司。 - 回府路上,广飞禀道:“主子,昨日端侯府的人又上门了。” 谢珵眉梢微挑,“又做什么?” “据说是那日您带着端侯府小姐游街时染了风寒,一直高烧不退呢。” “端侯上门兴师问罪了?”谢珵反问道。 广飞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也算不上是兴师问罪,不过听端侯爷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您去照顾池小姐。” 谢珵现在听见要去见池音都头大,平时看上去一个好相处的人,怎么想法那么多,不是磕着碰着就是染了风寒,整天一堆屁事。 “生的这么娇气端侯府的人就应该好好供着,还出什么门,见什么人呢。”谢珵不耐烦地说了声,后又说道:“就说本世子也自那日染了风寒,怕将病气过给旁人,就不去端侯府叨扰了。” - 谢珵才给广飞交代清楚,他还未走到南宁王府门口,就瞧见端侯府的轿子又朝着南宁王府的方向行去了。 谢珵临时换了回去的路,直接从后门回了王府,广飞也得了谢珵的吩咐连忙去前院禀报谢珵感染风寒的消息。 消息一出,南宁王生气道:“不成器的逆子,成天往外跑的不着家,现在病了知道回来了,他爱咋样咋样吧,老子不管了。” 之后又补了句,“别哪日染了花柳病死在烟花柳巷就不错了。” 端侯此时也甚为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说了句:“王爷您也别生气,还是世子的身体重要,我现在命人去宫里请太医来医治,您稍安勿躁。” 言毕,端侯三步并作两步匆匆出了南宁王府。 南宁王在前厅坐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去槿渊苑瞧瞧他那不成器的儿子。 - 谢珵知晓南宁王要来,连忙脱了衣裳病恹恹地躺在床榻上,还让广飞用热毛巾放在他的额头温了好一会儿。 直到南宁王走进来后,谢珵呓语着:“阿娘,阿娘,珵儿想您。” 南宁王到嘴边的话也因为谢珵的这句话强咽下去,只看了眼病榻上的谢珵便离开了槿渊苑。 南宁王走后没多久,高岩背着药箱走进槿渊苑,谢珵一条腿耷拉在床榻边上,一条腿屈踩在床榻上,身子斜倚在床头,悠哉哉说道:“辛苦高大人跑一趟了,本世子并无大碍,您该去端侯府看看那位池音小姐。” 高岩放下药箱边忙着手底下的活边说道:“老夫就知道世子爷没病,像世子爷这般身强体壮的人怎么会轻易感染风寒。” 谢珵甚是满意的点头,他自小没少用这样的招数,高岩肯定是不信的,这也正常。 可高岩却还是在桌子上放了两包药,还给谢珵叮嘱了用法,谢珵立马不干了,险些从床榻上跳起来。 “高岩,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岩笑说:“老夫这辛苦跑一趟,若是不留点药,怎么能糊弄过王爷?” “那这是什么药?” 谢珵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桌上的药包。 高岩笑眯眯地看着谢珵,小声道:“强筋健骨的补药,对世子爷好。” 谢珵才不信这是什么好药,待高岩走后,谢珵让广飞看着煎药,让院子里有点浓郁的药味,之后那些个汤汁自然是让广飞和昌辰二人喝完,一滴也不准浪费。 他倒要看看这高岩好端端的给他开什么强筋健骨的补药。 - 次日晌午,池音听闻谢珵也染了风寒,在府里嚷着要去看谢珵,端侯爷无法,只能命丫鬟带着池音去南宁王府瞧瞧。 池音到槿渊苑门口时,谢珵正靠在美人靠上逗弄着他那只海东青,还同海东青说着:“乖儿子,回家了开心吗?多吃点多吃点。” 池音看着谢珵的样子,哪里像是大病初愈的人,分明是拿病搪塞她,她一气之下命丫鬟打道回府,真是白瞎她一片好心。 - 两日后,城西别苑已经布置完毕,谢珵悠哉悠哉地来到教坊司,嬷嬷见状谄媚道:“谢世子今日可要尝尝鲜,昨儿又来了几个处子呢。” 谢珵拂手,面上丝毫不感兴趣,却还是搪塞道:“等过两日本世子带着兄弟来的时候再尝也不迟。” 言毕,谢珵抬脚朝着柴房的方向走去。 快到柴房门口时,谢珵见着王琛揽着姑娘的腰身走来,笑道:“君执,听闻教坊司又来了新人,咱哥几个什么时候来一遭?” 王琛说着还习以为常地在怀里的姑娘脸上舔了一下,那姑娘似是心甘情愿让王琛舔舐般,躲都不曾躲的。 谢珵摇着折扇,眉梢微挑侧目看了眼王琛的怀中人,此人生的童颜巨乳,正是教坊司前不久进来的姑娘,好像是被王琛买下初夜的那位。 “你这左拥右抱的,哪里还容得下旁的姑娘啊。” 王琛咧着嘴笑了下,“只要本公子想,来十个八个都不是问题。” 之后,王琛眼珠子一转,松开了怀中的姑娘,他上前一步附在谢珵的耳边低声问道:“君执,我前两日听闻碧落阁的瑶姑娘逃了,可曾是真的?” 第61章 “是。”谢珵何曾不知王琛打的什么主意, 他偏要断了王琛的念想。 王琛“啧啧”两声,“可惜了可惜了,本公子还未尝到鲜呢。” 谢珵抬手拍了下王琛的肩,“你尝的已经够多了。” 王琛看了眼身旁的姑娘, 小声给谢珵说道:“这人叫甜香, 听说是生完孩子被婆家卖到教坊司的, 奶-水还没干呢。” 谢珵甚是嫌弃地打开折扇挡在自己面前, 只露出桃花眼看着王琛。 王琛拂开谢珵的折扇说道:“君执, 你先别急着躲啊, 我可听闻这奶水美容养颜呢, 我得试试。” 谢珵只“嗯”了一声,在未多言。 临走时, 王琛回头看向谢珵,“兄弟我先给你试试, 若是有奇效你也可以试试。” 谢珵嫌弃的浑身都起满了鸡皮疙瘩,想着他才没有这样的癖好呢, 王琛这一天天的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谢珵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王琛,就听见王琛给教坊司的嬷嬷说着赎身的事情, 谢珵听闻忙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走上柴房。 - 柴房内, 时锦瑶虚弱的趴在地上, 似是拍门求救过,谢珵进门时见她趴在门口,门边还从时锦瑶的手背上掠过划出几道口子来。 谢珵小声说着:“瑶瑶。” 时锦瑶神情恍惚,被关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 不知已经过去了几日, 此时只听见有人再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不知是真是假。 “瑶瑶。” 谢珵伸出双指放在时锦瑶的鼻子前探了下鼻息, 之后不禁摇头,这妮子身子太弱了,加上逃走的路上又没好好吃饭,现在还饿了两天,再这样下去定然没救了。 他这般想着,将时锦瑶打横抱起大步走出柴房。 - 柴房外,嬷嬷才大赚一笔,心情好的不得了,见着谢珵黑着脸出来,连忙强压喜悦,匆匆迎上去。 谢珵黑着脸说道:“本世子让你看着她,你倒好,瞧瞧你干了什么事?” 嬷嬷看着时锦瑶不成人样,怕是也活不下来了,她连忙跪在谢珵脚下颤巍巍道:“老奴一切都是按照世子爷的吩咐做的,的确两日未让瑶姑娘进水米。” 谢珵冷呵一声,“你可真是个好奴才,本世子让你不给她饭吃,没说让你饿死她。” 嬷嬷连连说道:“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真该死。” 说完,谢珵绕过嬷嬷准备离开时,又说道:“若是今上问下来可知该如何说?” 嬷嬷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就说瑶姑娘被世子爷带走了。” 谢珵厉目回头看向嬷嬷,嬷嬷连忙改口:“就说、说瑶姑娘染了恶疾死了。” 谢珵甚是满意的回头,“知道就好。” - 时锦瑶醒来时已至傍晚,她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着满屋子富丽堂皇的装扮有点不知所措,她记得她是在教坊司的,但是教坊司从未有过这样的地方呀。 正想着呢,两名丫鬟说说笑笑推门而入,见着时锦瑶醒了连忙收起笑意,放下手中的东西低头上前。 时锦瑶低了下头想要看清这两个丫鬟的模样,可那两个丫鬟也跟着低头,似是不愿让她瞧见一般。 时锦瑶索性不看了,虚弱道:“敢问两位姐姐,这是哪里?” 这两名丫鬟哪里敢当时锦瑶的姐姐,其中一丫鬟连忙说道:“姑娘折煞奴婢了。” “奴婢名叫春花,这位是秋月,以后由我们姐妹二人伺候姑娘。” 时锦瑶小声念了一遍两个人的名字,又问道:“这是哪?” “我家主子只说等姑娘醒了他自然会来,届时姑娘就知道了。” 春花说着话,又命秋月将桌上的粥端来让时锦瑶喝下,之后两名婢女走出屋子,时锦瑶木讷地坐在床榻上越发疑惑。 - 屋外,秋月站在门口舍不得走,春花拽着秋月赶紧离开,秋月说道:“哎呀姐姐,这位姑娘长得好生漂亮,让我多看看嘛。” “你要是再看,当心主子来了剜你眼睛。” 秋月胆子小,被春花一句话就给唬住了,乖乖跟着春花离开。 - 时锦瑶醒来的消息没一会儿谢珵就知道了,他连忙放下手里忙的事情,马不停蹄的赶来别苑,见着时锦瑶坐在床榻上动也不曾动一下,哂笑道:“饿了两天把脑子饿坏了?” 时锦瑶闻声下意识想要逃,谢珵笑道:“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这是你的南宁王府?” 谢珵闻声怔住,抬手蹭了下鼻子,笑说:“怎么,你想做王府的丫鬟吗?” 时锦瑶抱着被子不答话,紧张地看着谢珵,此刻的少年锦衣华裳,清俊无双。 谢珵调侃道:“若是王府的丫鬟都生的你这么好看,本世子倒是不知该宠幸哪个了。” 时锦瑶别过脸,小声嘟囔一句:“谁要做丫鬟了。” 谢珵笑了声,没头没脑地说了声:“也是。” 他哪里舍得他养的家雀做丫鬟呢,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谢珵坐在床榻边,柔声问道:“还饿吗?” 时锦瑶下意识摸着肚子,她之前醒来时是被人关在黑屋子里,没吃没喝,不知是何时辰,这次醒来后又在如此华丽的屋子里,倒让她感觉一切都不真实了。 谢珵看着时锦瑶摸着肚子走神的模样,突然笑了声,“你在摸什么,是摸肚子上的肉,还是……” 谢珵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时锦瑶却反应很大地收回手,方才摸肚子的模样像极了身怀六甲的妇人。 “啧,这肚子确实平了些,该隆起来些才好看。”谢珵眉眼含笑,伸手摸着时锦瑶的肚皮。 时锦瑶连忙将谢珵的手推开,尴尬的不知说些什么好。 谢珵摩挲着指尖,哂笑道:“现在都这么嫌弃本世子了?” “没有。” 谢珵俯身上前看着时锦瑶,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那你给本世子生个孩子让本世子玩玩怎么了?” 时锦瑶往床角瑟缩一下,小声嘟囔着:“你想玩你自己怎么不生?” 谢珵被时锦瑶气笑,再未继续说下去,现在谈论孩子的事情着实有些早了,他跳过此话题转而问道:“本世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为什么逃走,若是你再敢骗我,我原让人把你送回教坊司去。” 时锦瑶怯生生地看了眼谢珵,欲言又止,谢珵今日也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同时锦瑶耗下去。 二人僵持之际,春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主子可需要掌灯?” 谢珵看了眼时锦瑶,他记得才开始同这妮子行房事时,这妮子最不想见到光,都是他强迫着让她适应,这次就先随了她吧。 “黑夜中有安全感?” 谢珵反问时锦瑶,时锦瑶淡淡“嗯”了一声,不是黑夜中有安全感,是不用正视谢珵才有安全感。 谢珵看着时锦瑶,头也不回道:“不用了,晚些时候来掌灯,顺便煮些热粥来。” 春花走后,屋内静的落针可闻,谢珵温热的鼻息拍打在时锦瑶的脸上,静等她的回答。 时锦瑶抱着锦被,小手紧攥着,磨磨唧唧说道:“因为、因为阿竹告诉我,王公子也要给我赎身,我害怕。” 时锦瑶的声音小小的,双肩都有些发抖,谢珵看着时锦瑶的模样也能断定她这次没有说谎。 谢珵笑了声:“这次还挺聪明的。” 时锦瑶抬眼看着谢珵,她不知他是在说逃走一事还是在说如实交代一事,但是她能看得出谢珵此刻心情确实不错。 谢珵坐回原位,折扇敲打着手掌心自顾自说着:“王琛,还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之后,谢珵又看向时锦瑶,“什么时候知道的,当时怎么不给我说?” 时锦瑶别过脸不作声,并未将离开那日前去找他的事情说出来。 谢珵也不再追问,只用大掌摸了摸时锦瑶的头安抚了几句,也未说送不送她回教坊司的话,时锦瑶越发不明白谢珵想要做什么。 直到谢珵快要入睡时,时锦瑶依偎在谢珵的怀里抬头看着谢珵的颌骨,小声问道:“世子爷,您还送我回教坊司吗?” 谢珵伸手捏了把时锦瑶的臀,柔声道:“小瑶瑶,你吵着本世子睡觉了。” 时锦瑶连忙闭嘴,生怕惹谢珵不快。这一晚她都睡得无比忐忑,直到寅时才堪堪入睡。 卯时将过,谢珵轻声起床,怀里的小妮子睡得正香,他轻轻地在时锦瑶的唇瓣上小啄一下,这小妮子昨晚睡得真不老实,小脑瓜一晚上不知道想什么呢。 - 谢珵走出屋门后,吩咐春花秋月不要打扰时锦瑶睡觉,还吩咐不准苛待时锦瑶,衣食全部按照王府小姐的规格走。 春花秋月本就不敢怠慢时锦瑶,现在谢珵这样一说,让她们姐妹二人更加重视起时锦瑶来。 谢珵见二人没反应,眉梢一挑厉声质问:“听见了吗?” 春花秋月二人忙应声。 许是谢珵的声音有些大,屋内的时锦瑶翻了个身继续熟睡,门外的谢珵这才舒了口气,生怕吵醒时锦瑶。 他抬手蹭了蹭鼻子,继而负手离去。 第62章 别苑外, 谢珵弯腰上了软轿,在回南宁王府的路上,谢珵倏然想到一件事,那日将时锦瑶从教坊司带出来, 到今日已经有两日了, 教坊司那边依然没有传出时锦瑶染了恶疾的消息。 谢珵睁开眼, 说了声:“真是个老狐狸。” 在外随行的昌辰听闻谢珵的声音有些摸不到头脑, 又不敢多问, 只得静静跟着。 快到南宁王府时, 谢珵才吩咐昌今日准备一千两金子去一趟教坊司。 昌辰也没细问, 他家主子只要是去教坊司,那八成就是跟瑶姑娘有关的。 - 午后, 昌辰带人抬着一只红木箱子走进教坊司,嬷嬷瞧见昌辰脸上都笑出花了。 昌辰命人打开红木箱子, 说道:“我家爷说了,这是给瑶姑娘的陪葬品, 还望嬷嬷不要克扣才是。” 嬷嬷也是人精,这明摆着是谢珵要给时锦瑶赎身, 又不想人知道时锦瑶出自教坊司, 才这般大费周章的来弄这档子事情。 “定然、定然不敢克扣。” 昌辰睨了眼嬷嬷, “一千两可够?” 嬷嬷闻言脸色略微变了几分,她当初买时锦瑶的时候花的银子可是整整一千两,还不算这一年时锦瑶在教坊司的吃住费用,以及时锦瑶伺候谢珵和小国舅时拿到的赏钱她也一分没要, 这不是让她做赔本的买卖吗? “辰侍卫, 一千两怕是……” 不等嬷嬷说完, 昌辰又补了句:“一千两金子还不够, 嬷嬷还真是敢开口。” 嬷嬷到嘴边的话立马变成了:“……怕是太多了吧。” “我家主子有钱,就看嬷嬷如何做了。” 言外之意是你要做到让谢珵满意才能安心的花这些金子。 嬷嬷笑的愈发灿烂,“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之后,嬷嬷当着昌辰的面唤来小厮,吩咐道:“从今日起撤了瑶姑娘的牌子,对外宣称瑶姑娘染了恶疾死了,日后教坊司内谁也不准提瑶姑娘的名字。” 昌辰这才满意地离开教坊司。 - 瑶姑娘染了恶疾病逝的消息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兰陵城的人都知道了。 此刻时锦瑶堪堪睡醒,就听见门外的春花和秋月两个人议论着街坊邻里的传言。 “听外面说教坊司的瑶姑娘死了,可这瑶姑娘分明活的好好的,这不是咒人嘛。” 秋月年纪小春花两岁,跟随谢珵不到两年,好些事情想不明白,都是春花在一旁稍作指点,这才没让秋月犯过大错。 春花小声道:“这事你我知道就行,可切莫乱说,我寻思着外面的那些传言八成也是主子安排的,要不如何洗清瑶姑娘,日后又如何进的了南宁王府呢?” 秋月被春花这样一点拨似是想明白了,不禁给春花竖起大拇指。 春花又小声说道:“我可听闻主子命辰侍卫带了一箱子金子去了教坊司呢,估摸着是给瑶姑娘赎身了。” 秋月咋舌,“我滴乖乖,一箱金子,我什么时候能挣到。” 春花笑了下,“别想那么多了,我去瞧瞧瑶姑娘醒了没。” 她说着话转身推门走进屋子,时锦瑶正撑着身子坐在床榻上偷听二人说话,春花怔了下,连忙笑问:“姑娘醒了怎么不说一声,奴婢们也好准备饭食。” 时锦瑶收回神绪,说了声:“才醒你就进来了。” 时锦瑶生的美,说话也柔柔弱弱的,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眸子,根本让人看不出再说谎。 春花听了这话才将悬着的心放下,好在方才她们在外面的议论没给这姑娘听见。 “秋月赶紧伺候姑娘梳洗,奴婢给姑娘端粥去。” - 食饱喝足后,时锦瑶试探性的问道:“世子爷今日可来?” 春花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笑说:“再等一个时辰,若是主子不来的话那今日怕是不来了。” 时锦瑶将信将疑地点头,虽说她今日偷听了春花和秋月二人的谈话,可她还是想当面问个清楚,好让自己安心。 春花边收拾碗筷边问答:“姑娘可是找主子有事?” 时锦瑶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春花,终究不知该如何开口。 秋月见状笑说:“姑娘安心住在这里便是,主子既给您赎了身,日后定会常来的。” 春花看了眼秋月,秋月尴尬地蹭了下鼻子,抢过春花手头的活,端着红漆托盘走出屋子。 秋月走后,春花看着紧张不安的时锦瑶,开口说道:“瑶姑娘切莫多想,秋月性子直,一时口快也是常有的,并非有意为之。” “且我们姐妹二人也从来没有看低过姑娘,瑶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春花成熟稳重,思虑周全,又是个好相与的,时锦瑶听着她的话也不再觉得尴尬。 待春花准备出门时,时锦瑶开口道:“那你们……” 春花笑道:“瑶姑娘既是主子挂在心尖尖上的人,奴婢自然会尽心竭力地伺候,断然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春花走出去顺带关上门,时锦瑶只身一人坐在圆桌边,屋内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寂静,时锦瑶也有充足的时间去想如何问谢珵,或者说如何证实外面的传言是真的。 - 夜色如水,庭院幽深,窗前掩映的枝叶随风舞动。 时锦瑶推开支摘窗趴在窗边借着月色看着庭院,这里陌生至极却又让她安心无比,即便谢珵今晚不会来,她也能在此放心的睡觉。 春花端着茶水走来时,瞧见时锦瑶趴在窗边走神,她路过时笑说着:“姑娘莫要盼了,主子今儿是不来了。” 时锦瑶回过神,起身合上支摘窗,小声道:“姐姐莫要打趣我,我并未等世子爷。” “哎呦,瑶姑娘,您可莫要折煞奴婢,若是被主子知道您这样唤奴婢,定然要被主子打断腿扔出去的。” 时锦瑶掩唇浅笑,“哪有那么夸张,世子爷只是风流了些而已。” 春花微不可察地摇摇头,这位瑶姑娘定然是没有见过他家主子生气的样子。 这话春花也未给时锦瑶说,转而说道:“奴婢大老远就瞧见姑娘趴在窗边等主子,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时锦瑶忙摆手,“没有没有,他既没时间来就算了。” 春花欲言又止,不再多说什么,只叮嘱了两句就退下了。 谢珵一连两日都未出现在别苑,直到两日后突然在浮梦居现身。 - 浮梦居的雅间内琴音不断,如玉珠滚落,清脆干净。 谢珵三人环桌而坐,王琛喋喋不休地说着:“你们都不知道,人乳真的比羊乳要养人。” “你们瞧瞧,最近我的皮肤是不是细腻了很多?”王琛说着话伸出手让谢珵和桓南看,弹琴的侍女听见也偷偷抬眼瞧了一下。 谢珵自是不感兴趣,桓南说了几句场面话,惹得王琛合不拢嘴。 王琛自顾自地摸着自己的手背,还说着“等我回去我定然要多喝些”的话。 谢珵看了眼桓南,桓南正仰头饮酒,并未察觉到谢珵的眼神。 “明哲,你这三天两头的各处寻美妾,不说你家底能不能撑得住,你这身子遭得住吗?”谢珵朝着王琛扬了扬下巴。 王琛闻言,笑意在脸上僵了片刻,转而笑说:“实不相瞒,先前在花楼里寻到的那些姑娘玩了几次就玩腻了,早都将那些女的养在外面的院子里了。” 桓南放下酒盏自顾自斟酒,无意说了句:“我听闻旁人养外室都只养一个,还是藏着掖着的,生怕被人发现,你倒是不走寻常路。” 王琛不屑地笑了下,端起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继而说道:“什么外室啊,那些都是被我玩腻的女人,就等着别的金主带着银子来买人呢。” 桓南闻声,握着酒盏的手下意识握紧,眼底划过一抹不明所以的光亮。 谢珵浅笑一声,笑声中又戴着几分不屑,“我说呢,前阵子有人跟我炫耀自己买了个美妾,原是从你这里卖出去的呀。” “腻都腻了,不卖出去还得我养着,我哪有那么多银钱。”王琛满不在意地说着。 南燕自古以来就流行买卖姬妾、相互换妾的玩法,这样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可谢珵想知道的并非是这个。 “我上次去你院子的时候,瞧着那些美妾都是你篆养好久的了,也没说玩腻呀。”谢珵摇着扇子挑了下眉梢看着王琛说道。 王琛大笑一声,“那些呀,我还没来得及弄出去呢,现在来了个产奶的美妾,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她们,主要是啊,我前两日听闻教坊司的瑶姑娘染了恶疾死了,真是可惜了。” “哦?是吗?一个女支子,有什么可惜的。”谢珵说着,心里却痒痒的,巴不得现在就去城西瞧瞧时锦瑶。 王琛叹了口气,“那瑶姑娘可是我生平见过最美的姑娘了,我那一院子的美妾都比不上一个瑶姑娘,还想着过一阵子给瑶姑娘赎身呢。” 王琛说完,自知说漏嘴,又偷偷看了眼谢珵。 谢珵脸上并未表露出什么,心里却狠狠地记了王琛一笔,他可不能让王琛再惦记上时锦瑶,得想个法子永绝后患才行。 - 未时,谢珵出了浮梦居转而朝着城西别苑的方向走去,步枝看着谢珵走出来,连忙放下琵琶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 恰巧桓南此时走出来,步枝不大好意思开口道:“桓二公子,可否帮妾身一个忙?” 第63章 桓南也无什么要紧事, 暂做留步听步枝姑娘说两句。 步枝拽下挂在腰间的香囊双手呈上,说道:“桓二公子,妾身被一富商赎了身,下个月就要跟着那富商离开兰陵城了, 临走前妾身想将这跟随妾身多年的香囊送给谢世子, 还望桓二公子相助一二。” 桓南抬头看着谢珵软轿离开的背影, 轻笑一下, 方才王琛说瑶姑娘死了, 谢珵并未有任何反应, 出了浮梦居又火急火燎的离开, 既不去教坊司又不回南宁王府,那瑶姑娘估计是被他养在外面了。 思绪回笼, 桓南笑了下,“被人赎身是好事呀, 步枝姑娘为何苦着张脸?” 步枝含泪低头,她不想被人赎身, 留在浮梦居好歹能时常见着谢珵,哪怕谢珵不看她、不和她说话, 她也觉得开心。 被人赎身的那日她哭着求浮梦居的妈妈不要让她离开, 可那个商人出的价格是常人的两倍, 浮梦居的妈妈怎么可能同银子过不去,妈妈还好言劝她看开点,日后定然能享清福。 步枝现在无他法,只能将身上唯一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留给谢珵做个念想, 谁料她跑的再快也追不上谢珵的步子。 桓南以拳抵唇轻咳一声, 步枝连忙抬手擦了下泪水, 抬头强颜欢笑道:“是好事, 就怕离开了兰陵城日后再也回不来了,所以想给在乎的人留个念想。” 桓南听着步枝的话,看了眼她手中的香囊,拒绝的话终究说不出口。 偌大的兰陵城,不知有多少像步枝姑娘这样的人在日日盼着谢珵临幸,奈何谢珵辜负了一个又一个,唯独对教坊司的瑶姑娘上了心。 半晌,桓南说道:“这香囊既然是跟随姑娘数年的,还是自个留着罢,若是被旁人弄坏了姑娘定然要心疼的。” 言毕,桓南负手大步离去。 步枝看着桓南离开的背影失声痛哭起来,桓南虽未明说,但是话里话外都是谢珵的心里没有她的意思,让她莫要牵挂谢珵了。 - 城西别苑,时锦瑶靠在美人靠上看着庭院的景色。 小院幽静,草木扶疏,春风携着春季的花香穿廊而过。 不多时,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传来一阵熟悉的鸟叫声,时锦瑶眸光微动,抬头朝着小路看去。 一个着锦绣华裳的少年提着鸟笼子正闲庭信步地走来,时锦瑶的身子僵了一瞬才慌忙起身。 她并未迎上去,只木讷地站在廊下看着谢珵走来。 谢珵瞧了眼她,两日不见气色比之前在教坊司还要好,想来也没受婢女的欺负。 “怎么,从教坊司出来连礼数都不记得了?” 时锦瑶连忙屈膝行礼,生分的唤道:“世子爷。” 谢珵嗤声,他要的从不是一声称呼。 他并未说出来,只将手中的鸟笼子递给春花,吩咐道:“挂在廊檐下,不许虐待它。” 春花接过鸟笼连忙退下,时锦瑶看着春花将鸟笼高挂,谢珵笑了声:“不认识了?” “从前在教坊司陪你的,本世子想着你过来了就将它一并带来给你玩。” 时锦瑶收回视线,倔强地别过脸,说道:“我不想要。” 春花闻言险些从小杌子上摔下来,她还从没见过有谁敢这般堂而皇之的忤逆她家主子的。 春花挂完鸟笼子也不敢多逗留,生怕谢珵将怒气发泄在她的身上,连忙低头匆匆离去。 这边,谢珵负手摇着折扇看着时锦瑶,半晌,他倏然将折扇收起,强行挑起时锦瑶的下颌,“不要?” “本世子送人的东西还没人敢说不要的,哪怕心里确实不想要,脸上也得笑嘻嘻的收下,还要露出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谢珵说完,挑眉看着时锦瑶,等着她改口,谁知时锦瑶紧咬下唇,拒不改口,小脸上就写着“不喜欢”三个字。 谢珵收回折扇,耐着性子问道:“说,为什么不喜欢?” 时锦瑶看了眼谢珵,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说。 谢珵眉梢轻挑,试探性地问道:“因为它曾在教坊司待过?” 时锦瑶倏地抬头看向谢珵,谢珵哂笑:“它都没嫌弃你在教坊司里待过,你嫌弃它作甚?” 时锦瑶闻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似是谢珵再多说一句,她的眼泪就要滚落下来一般。 谢珵不再继续说,伸手掐了下时锦瑶的臀,笑说:“进来更衣,小爷我想了。” 言毕,谢珵抬脚跨过门槛走进屋子。 时锦瑶低头擦了下眼睛也紧随而去。 - 屋内,时锦瑶像从前那般将谢珵的衣裳一层层脱掉,之后顺着床尾爬上床榻。 帷帐逶迤在地,缓缓闭合。屋内静的只能听见床榻间的翻动声以及时锦瑶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一番云雨过后,谢珵笑说:“又不是头次了,还哭的这么伤心作甚,好像是本世子欺负了你一样。” 时锦瑶红着眼哽咽道:“世子爷总是不懂怜香惜玉,每每都惹得瑶瑶哭鼻子。” “是吗?”谢珵将信将疑地低头拨开时锦瑶的花-蕊,紧接着“啧”了一声,“都红了,很疼吗?” 时锦瑶都被谢珵的话惊到忘了哭,她呆呆傻傻地看着谢珵,心想着都红了能不疼吗? 可这话她也不敢说出口啊。 谢珵用手轻轻给她揉了揉,又不怀好意地看着时锦瑶,俯身道:“是我太不知轻重,可这都是你勾的我呀。” 时锦瑶抬手擦了把眼泪,小声嘟囔着:“我没有。” 谢珵轻说一声“有”后命昌辰去南宁王府的库房将一面大镜子搬来摆在屋内。 “今儿让你自个儿也瞧瞧究竟有多销魂。”谢珵看着时锦瑶得意的笑了下。 他早就想这样同时锦瑶玩了,奈何从前在教坊司,那屋子小的根本没法放下一面墙宽的镜子。 天色渐暗,谢珵命人提早掌了灯火,时锦瑶蜷缩在床角用锦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脑袋顺着帷帐的缝隙看着谢珵忙里忙完。 倏地,谢珵将帷帐拉开,看着时锦瑶惧怕的模样浅笑一声:“小爷又没对你做什么,你躲那么远作甚?” 时锦瑶怯生生说道:“世子爷从前在教坊司没折磨过瑶瑶,并不代表着现在不会折磨瑶瑶。” “好端端的本世子折磨你作甚?” 谢珵的语气温柔极了,没有一个姑娘能够拒绝这样温柔又好看的小郎君。 时锦瑶紧咬唇瓣,垂眸不语。她怕谢珵记恨她从教坊司逃跑,怕来到这里被谢珵变着花样折磨。 “那、那世子爷还、还会送瑶瑶回去吗?” 谢珵面色一怔,这才明白她这几日一直在惦记着教坊司的事情。 他才不愿意呢,他的金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好不容易赎出来再送回去,他吃饱了撑的吧。 谢珵本想直接了当的告诉她,后来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下,笑说:“你若是将本世子伺候的不好,本世子自然要将你送回去再重新寻旁的姑娘来。” 时锦瑶极不情愿回到教坊司,那是她拼了命都想逃离的地方。现在听了谢珵的话,哪怕她再不情愿,也会尽力哄的谢珵高兴。 “世子爷。” 时锦瑶从锦被中伸出藕臂环住谢珵的脖颈,谢珵的唇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他的大掌抓起床榻上的锦被伸手扔到地上,之后有将时锦瑶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地上。 时锦瑶垂眸,眼尾泛起一抹绯色,轻轻挪了下身子怯生生的背对着铜镜。 谢珵褪去外罩的薄衫,笑道:“连自己都不敢直视?” 时锦瑶别过脸不搭理谢珵,谢珵讥讽道:“看来瑶姑娘还是挺怀念教坊司的嘛,出了教坊司,伺候本世子的态度都变了。” 时锦瑶的手紧攥被面,闭眼深吸一口气后睁眼看向谢珵。 “世子爷今日想如何来?”时锦瑶清澈的杏眸看着谢珵,虽说心里极不情愿,可面上却还是表现得一副急不可耐的浪-荡模样,惹得谢珵只想云霄事,不问凡人心。 谢珵伸出手指勾起时锦瑶的青丝卷了卷,“今日要看瑶瑶想要如何伺候了。” 时锦瑶抬手拈起谢珵的手放在花-心,笑道:“世子爷觉得这样可好?” 谢珵“嗯”了一声,继而评价道:“晚露不如晨珠好,但、”谢珵顿了下,似是沉思,后说道:“晚间的花儿绽放的却是比晨起要好的多。” 时锦瑶闻声倏地红了脸,她垂首羞答答地说了声:“世子爷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 言毕,谢珵伸手将时锦瑶拉入怀中,指尖摩挲着红粉珍珠,身下更是不安分地动了起来。 一番挑拨后,谢珵抬起时锦瑶的下颌笑说:“你瞧瞧,多勾人。” 铜镜中的少女青丝顺着脊背滑落在地,略微粉嫩的小脸像是脂粉轻扫而过,美目流盼,巧笑倩兮。 时锦瑶移开视线,小声嘟囔:“哪里勾人了?” 谢珵从前流连红粉地,对小姑娘的心拿捏的那叫一个的得心应手,他轻轻搅弄着,勾的时锦瑶的心里痒痒的,有种欲壑难填的难耐感。 谢珵知她已经到了云端,咬着她的耳朵轻声问着:“这样够吗?” 时锦瑶轻“嗯”一声。 谢珵哂笑一番,心道小妮子还挺能忍的,他有入一点,问道:“这样呢?” 第64章 时锦瑶低头紧咬下唇“嗯”了一声。 “小爷我想要深入了解, 瑶瑶可想?”不等时锦瑶答话,谢珵倏然而入,时锦瑶大喘一口气,语气略带求饶, “世子爷, 够了够了。” “真的?”谢珵眉梢微挑, 似是不信般看着时锦瑶。 时锦瑶将方才的话又说一遍, 谢珵才勉强信了。 但他信归信, 如何做那也是他的事情, 谢珵又狠狠的云雨一番才将时锦瑶抱回床榻上。 时锦瑶蜷缩在锦被中, 不愿再回头看那一面铜镜,她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今日那些羞耻的模样。 谢珵见状笑说:“以后习惯了就好。” 时锦瑶听着谢珵的这句话头皮都发麻, 她要如何才能习惯得了? - 几日后,司以然大婚的消息在兰陵城传开, 南宁王府位列上品世族,自是少不了谢珵的帖子。 谢珵坐在屋内看着桌上的红色喜帖, 几番犹豫过后决定带着时锦瑶一起赴宴,当即命昌辰去街上买了面纱和帷帽, 提前给时锦瑶备好。 司以然前一晚, 谢珵就来到别苑, 还将帷帽和面纱试了好几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了才作罢。 次日一早,谢珵穿着大红色镶金边衣裳大摇大摆地走出别苑,身后跟着婢女打扮的时锦瑶。 时锦瑶头戴白色帷帽, 耳朵上还挂着面纱, 谢珵似是想要将她整张脸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路上, 时锦瑶马车上, 小手有意无意地拽着帷帽,谢珵也不吭声,就看着她坐在对面拽,他倒要瞧瞧这次小妮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途径十字路口时,马夫为了躲开嬉闹的孩童,马车略微颠簸一下,时锦瑶的小手一用劲将帷帽拽了下来。 马车还在行走,面纱遮住时锦瑶的脸颊,她那两只清澈的眸子无辜地看着谢珵。 谢珵都被气笑了,他收起折扇一下一下地敲击掌心,声音悠悠道:“故意的吧?” 时锦瑶无辜极了,她小声道:“瑶瑶是不是故意的,世子爷难道不知道吗?” 言外之意,是马车的错,怎么能说是她故意的。 谢珵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之后说道:“既然不是故意的,那就戴好吧,马上到了。” 时锦瑶略微犹豫一下,又偷看一眼谢珵,恰好谢珵也在看她。她别扭道:“世子爷,帷帽戴着太闷了,瑶瑶只戴面纱就挺好的。” 谢珵的身子前倾,看着时锦瑶,片刻后,浅笑:“你就是故意的。” “我……”时锦瑶瞬间泄了气,不情不愿地承认道:“就是故意的吧。” 不等谢珵开口,时锦瑶又连忙说道:“看在瑶瑶承认的份上,世子爷可否答应瑶瑶?” 谢珵坐正摇着扇子睨了眼时锦瑶,都学会讨价还价了,越来越长本事了。 谢珵没说话,算是默许了,时锦瑶怯生生地放下手中的帷帽,不再看谢珵。 又过一盏茶,谢珵的马车才四平八稳地停在司府门口。 司府今日门庭若市,锣鼓喧嚣,所有跨过司府门槛的宾客皆送上一句恭喜。 谢珵带着时锦瑶走下马车,司府门口迎宾的小厮连忙笑着上前,“世子爷,您来了。” 谢珵像个高傲的大公鸡一样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走进司府后,有好事者打趣道:“谢世子今日穿的真是喜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您成婚呢,哈哈。” 谢珵并未将此话放在心上,反倒顺着话茬接了下去,“今日小国舅成婚,本世子当然要穿的喜庆些来贺喜。” 话虽这样说,可谢珵的心里却并不这样想。 整个兰陵城内,他若是相貌排第二,就不能有人称第一,即便今日是司以然成婚的日子,他也要比司以然打扮的好看。 众人听闻谢珵这样说,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纷纷说着“世子爷说的对”之类的谄媚之语。 谢珵带着时锦瑶在司府转了一圈,二人正走到司府后花园门口,就瞧见宋扬迎面走来。 “你个花孔雀,今日是司以然成婚的日子,你也要抢人家的风头。”宋扬打趣道。 谢珵满不在意,他本就如此,什么叫做抢人家的风头,风头这个东西需要抢吗? “本世子开心。” 宋扬抻着脖子看了眼谢珵的身后,阴阳道:“你这般爱做花孔雀,干脆自己找个人成婚得了,天天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 谢珵不屑一声,“小爷我整天过得潇洒自在,何必找个人成婚,受那劳什子的气呢。” 宋扬以拳抵唇轻咳一声,小声道:“外面传言教坊司的瑶姑娘染了恶疾死了,消息可是你放出去的?” 谢珵许是心虚,他收起折扇理了理衣裳,一本正经道:“立储之事迫在眉睫,你可别乱给本世子安名声,小心本世子撺掇世族不拥护你了啊。” 宋扬立马认怂,对时锦瑶的事情只字不提,只当做好奇道:“我记得你从前出门都不带婢女的,今儿倒是罕见,不过南宁王府的婢女何时开始带面巾了?” 谢珵轻咳一声,“前两日府里有婢女染了风寒,我惜命,怕被过了病气才让她们都带上面巾的。” 谢珵说的合情合理,宋扬信以为真不再过问。 在这几人身后,有不少人注意着谢珵带来的婢女。 坐在抱厦内的王琛在看见时锦瑶背影的一瞬间,就感觉这人的背影熟悉,他想了许久,才开口道:“意蕴,你看那姑娘像不像是教坊司的瑶姑娘。” 桓南那日从浮梦居出来后就猜到时锦瑶或许并没有死,现在看见谢珵带着姑娘来参加婚宴,更加确定时锦瑶还活着。 但他因为王琛横刀夺爱的事情一直怀恨在心,他跟王琛二人同处时,不再像从前那般亲近,这次也只是敷衍道:“哪里像?” 王琛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直勾勾盯着时锦瑶的背影说道:“瑶姑娘那皮相和骨相,在兰陵城风流这么多年,也就见到她的是最最上乘的,我绝对不会看错。” 桓南淡淡地看了眼时锦瑶消失在拐角处的身影,不再搭理王琛的话,让王琛知道时锦瑶活着也是件好事。 王琛招惹他,因着琅琊王氏和龙亢桓氏地位平等,他尚且不能将王琛如何,可若是王琛招惹到谢珵,那王琛的下场便不得而知了,毕竟那位人人敬而远之的世子爷确实不好惹,若是被人横刀夺爱,估计要马踏王府。 - 湖边的水榭中,池音一样看着谢珵身后跟着的婢女。 春日的清风拂过,湖面泛起波纹,时锦瑶的面纱掀起又落下,池音未能将面纱下的容颜看个清楚,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姑娘就是教坊司的那位瑶姑娘。 谢珵风流无数,能让他带在身边的人也只有那位瑶姑娘。 池音放在腿上的手倏然握紧,她知谢珵贪玩,从前从未有过担忧,可现在这位瑶姑娘莫名给了她压迫感。 “青果,谢世子会娶风尘女子吗?” 青果微怔,俯身问道:“小姐今日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想到谢世子了?” 池音垂眸,无奈摇摇头。 青果将池音腿上的毯子盖好,安慰道:“小姐莫要多想,谢世子只是贪玩,您和谢世子的婚事那可是长公主同夫人商议好的,小姐可是一出生就许给谢世子做世子妃呢。” “那又如何,空口无凭,日后若是南宁王府不认,我岂不是名节不保?” 当年长公主同端侯夫人只是嘴上约定好,说着三书六礼一样都不会少,待池音取了小字后再交换庚帖,届时一举将婚事办了,两家也好安心。 可还未等到池音及笄,长公主便无故昏迷,这一昏迷就是好些年,至今都未能醒来,南宁王府和端侯府的联姻之事只能暂且作罢,端侯爷也曾想过登门说说此事,但是又怕被人说是自家女儿攀高枝,配不上南宁王府的世子爷,便也作罢。 “长公主只是暂时昏迷,太医都没放弃,那就是有醒来的可能的,到那时谢世子难道还要再忤逆长公主不成?” 池音听着青果的安慰,心里也稍作镇定,南宁王府家世显赫,门第不凡,定然不会让风尘女子踏入,想到此处,池音也不再纠结谢珵是如何作想了。 “起风了,回厢房待着吧。” 青果“嗳”了一声,推着池音离开水榭。 - 谢珵带着时锦瑶走进后花园,司以然恰好在凉亭中抚琴,琴音柔和,似有与世无争之感。 时锦瑶歪着脑袋从谢珵的身后探出,看着凉亭中不染尘埃的小国舅,心下又是一阵疑惑,今日是他的婚宴,他却淡定地躲在此处抚琴,还真是心大。 谢珵睨了眼时锦瑶,喉咙动了动却并未说话,只是脚下的步子快了几分,像是上赶着去见司以然。 二人走至凉亭时,琴音恰好落地,司以然双手放在琴弦上淡淡地看了眼谢珵,并未言语。 谢珵却笑着拱手:“恭贺小国舅成婚。” 司以然嗤鼻,嫌弃道:“一个联姻罢了,何来恭贺一说。” 谢珵不认生的跪坐在一旁的蒲团上,笑道:“话不能这样说,人生四大喜事,一曰久露逢甘雨,二曰他乡遇故知,三曰洞房花烛夜,四曰金榜题名时。”① 谢珵掰着指头跟司以然算着,最后还“啧啧”两声,“你人生圆满了诶。” 司以然欲言又止地看眼谢珵,谢珵眉梢微挑,静等司以然开口,谁料,司以然抬手屏退林川,“我有事想要问你。”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宋朝汪洙的《神童诗》 第65章 “行, 看在今日你结婚大喜的份上,你想知道什么我便都告诉你。”谢珵满不在意的说着。 司以然看了眼谢珵身旁的婢女,谢珵侧目,悠悠说道:“无妨, 我这婢子嘴巴严得很, 定然没胆子往外说。” 司以然犹豫再三才开口, “你将她束缚在身边有什么意义?” 谢珵自然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 “本世子愿意, 小国舅已然成婚, 可切莫再想外面的女人。” 照韩娆那个性, 若是知道司以然这般在乎他家瑶瑶,不知要给他的瑶瑶带来多少麻烦呢, 小金丝雀就该被人悉心呵护。 司以然别过脸,违心道:“我从始至终从未惦记过旁的女子, 只是她本就是一颗明珠,不该在凡尘间蒙尘。” “既是明珠就该捧在掌心中, 即便蒙尘那也是一颗明珠。”谢珵摇着扇子自顾自说着,“你将明珠放在山野那才是真的可惜。” 司以然的想法和谢珵的想法完全不在一个逻辑上, 他也不愿多说, 只说道:“既然你执意要将她留在身边, 那日后请护她安好,也不枉你在兰陵城内费了这么多的心思。” “干君何事。” 言毕,谢珵起身欲离去,司以然抬头看着谢珵背影, “她的户版究竟在何处?” 谢珵顿步, 回头看着司以然:“小国舅真是为了女人什么法子都想的出来, 伪造户版, 你可知是何罪?” 司以然垂眸,他当然知道,伪造户版者,诛族。 他先前那一举动,可谓是用整个司府的命脉做赌注,他搭上司府只想要时锦瑶过得舒心。 “我只想知道她的户版在哪里?” 谢珵敛起笑意,“在本世子的手里,你,永远别想。” 时锦瑶闻言倏地抬头看向谢珵,谢珵侧目看了眼时锦瑶,并未给她开口的机会,只说了声“走”便抬脚大步离去。 司以然看着谢珵离去的背影,愤怒之下将琴弦挑断,起身沉着脸离开凉亭。 - 时锦瑶跟着谢珵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她鼓起勇气问道:“世子爷,我的户版真的在你这里吗?” 谢珵摇着扇子的手僵了一下,他逆光而立笑看时锦瑶,“本世子忽悠司以然的话你也相信,还真是好骗。” 时锦瑶仰头看着谢珵,他眼角的朱砂痣分外妖娆,令时锦瑶分不清谢珵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谢珵收起折扇挑起时锦瑶的下巴,“本世子可曾骗过你?” 谢珵的话像是有魔力,时锦瑶竟下意识地摇头,谢珵笑了声,“本世子从前未曾骗过你,以后也不会骗你的。” “走吧。” 谢珵转身带着时锦瑶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走去。 一路上,谢珵并未显得那般高兴,因为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骗了时锦瑶,他是有私心的,是想用户版将时锦瑶拴在身边而已。 时锦瑶走了一段路,突然又问道:“世子爷,你知道我的户版在哪里吗?” 谢珵听闻后有些窒息,小妮子揪着户版的事情不放了,这让他如何是好? 谢珵心里正编者搪塞的话,二人迎面就走来几个谢珵曾经在风月场结识的纨绔子,谢珵生平头一次主动跟他们打招呼,让那几个世家公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又碍于谢珵的身份,只能陪上笑脸,热情邀约。 “瑶瑶,你先自己溜达一下,我去去就回。”谢珵边跟着那几个纨绔子边回头说着,都走远了还不忘补充一句:“若是迷路了就找个丫鬟问问啊。” 时锦瑶看着谢珵远去的身影,声音小小地“哦”了一声,只身离去。 - 谢珵猫在远处看着时锦瑶离开的背影,不禁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他得躲一阵子才行。 他这样想着,又唤来昌辰,命他小心的跟着时锦瑶,那妮子那么蠢,谁知道一会儿不跟着的功夫又丢到哪里去了。 - 时锦瑶一个人走着走着就不知了方向,越走人影越少,连带着嘈杂的声音也没有了,直到走到明月阁的方向时锦瑶停下步子。 明月阁四周叶色葱茏,古树林立,似有一种安稳静谧的隐世之感。 时锦瑶环顾四周,见周围没人路过才将面纱取下大口呼吸一番。 “这样见人很憋屈吧。” 时锦瑶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吓到,她背对来人,连忙将面纱戴好才转过身,“不……”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瞧清身后来人,后面的话自是没有说出口。 司以然抬手取下时锦瑶的面纱,看着她娇嫩的脸蛋自责道:“怪我做事不周,原想着将你送出兰陵城就安全了。” 时锦瑶连连否认,“不怪小国舅,是瑶瑶走的慢,才被世子爷抓到了。” 司以然无奈笑了声,伸手捏了下时锦瑶的脸蛋,含糊不清地说了句:“真是个傻丫头。” 时锦瑶没听清,满目疑惑地看着司以然,司以然开口道:“谢珵可有责罚你?” 时锦瑶呆萌摇头,“并未责罚,反而将我从教坊司接出来了。” 司以然的眼底划过一抹惊讶,他从前听闻教坊司规矩极多,凡是私自出逃的姑娘回来都是死路一条,哪怕是教坊司最挣钱的花魁也不会开恩。 “谢珵对你到底是不同。” 言毕,司以然又说道:“日后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尽管来司府找我,算是弥补我先前处事不周之失。” 时锦瑶双手交叠自然地放在腰间福身,“瑶瑶多谢小国舅。” 司以然笑了下,“若是不介意,日后可同司滢一样,唤我一声二哥哥。” 恰逢此时,司府的婢女匆匆走来,“二公子,老爷和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这婢女说完还偷偷看了眼时锦瑶,吓得时锦瑶直往司以然身后躲。 司以然侧目,看着时锦瑶小鹌鹑的模样不禁笑了下,继而又敛起笑意对那丫鬟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婢女走后,司以然将时锦瑶的面纱戴好,柔声道:“凡事不必如此害怕,谢珵宠你,定然不会让你受委屈,即便谢珵不帮你,我也会向着你的。” 言毕,司以然笑了下,转身离去。 - 司以然走后,时锦瑶也沿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途径莲花池时,时锦瑶见几个世家小姐正站在池边嬉闹,时锦瑶正好没处去,想着在此处看看热闹也无妨。 她正准备往池边走时,一个婢女端着果盘从此处路过,“姐姐、姐姐,我肚子疼,你能帮我送过去一下吗?” 时锦瑶看着婢女可怜的模样,就应下此事,端着果盘往石桌边上走,而那一头又有几名太监搬着东西走来,时锦瑶只顾着看那些小姐打闹,没注意眼前的路,竟被太监挤的撞到了其中一名小姐身上。 若是寻常不小心撞了也就撞了,可时锦瑶却将那小姐撞得落入了池中,时锦瑶瞳孔骤然放大,都顾不上喊人,只听着耳边一阵嘈杂,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时锦瑶慌忙往后退了两步,小声说着:“我不是故意的。” - 荷花池不远处的凉亭内,宋扬、谢珵以及桓南、王琛四人相对而坐。 宋扬放下茶盏笑道:“方才你见着司以然就一个人走了,方才怎又一个人溜达?” 桓南打趣道:“莫不是小国舅将南宁王府的婢女抢走了不成?” 谢珵不满地说了声“去你的”又低头喝起闷茶来。 这么久了,也不知他家小妮子忘没忘掉户版的事情,让她一个人在外,他还真是不放心的很呢。 “那边有人落水了,咱们过去瞧瞧。” 几个世家公子摇着扇子,一副迫不及待想要看戏的模样,三步并作两步朝着莲花池边走去。 谢珵听见,第一反应就是他家小妮子落水了,也有点坐不住了,却还强撑着说道:“谁这么倒霉,在司以然大婚的时候落水,哪有人能注意到呢。” 他说着话慢悠悠起身,“本世子去瞧瞧是哪个倒霉催的。” 宋扬看着谢珵慌忙的脚步,不禁垂眸笑了下,也说道:“我也去凑个热闹。” 五皇子都这样说了,桓南和王琛自是不能不去,三人紧跟在谢珵身后一齐走向荷花池边。 - 谢珵走到荷花池边一眼就瞧见时锦瑶手足无措的模样,落水这件事八成是跟她有几分关系的。 “蠢货,你又惹事了?”谢珵穿过人群,走到时锦瑶的身边小声问道。 时锦瑶声如蚊呐:“我、我不小心的。” 谢珵看了眼水中扑腾的姑娘,正是清河崔氏嫡女崔雁。 “是她呀,真是有意思。” 时锦瑶诧异,谢珵不光没生气,好像还开心的不得了。 春阳照在谢珵的面庞上,瞧不清、看不透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只隐约能看见他唇角噙起的一抹不屑。 谢珵负手摇着折扇看着崔雁扑腾着,四周围观的郎君像看耍猴一般,无人主动相救。 崔雁性格乖张,仗着自己的家族位列上品,在兰陵城内没少得罪过人,相府小姐、御史大夫家的公子、骠骑将军府的小公子等等,无一不被她欺负的,偏又因为她出身世族,无人敢多说一句不是,现在好不容易见着她出丑,岂不是得多观赏一会儿才行。 直到崔雁扑腾累了,谢珵瞧着她快不行时,才抬脚不着边际的朝着王琛走去。 “明哲,你今日若是救了她,日后还能在兰陵城博个好名声。”谢珵脸上笑说,心里早已打好小算盘。 王琛眯着眼看着在水里扑腾的崔雁,不屑道:“整个兰陵城谁见了崔雁不是绕着走,我才不上赶着给她欺负呢。” 言毕,王琛转身正欲离去,谢珵伸出脚将王琛绊了一下,眼看着王琛就要栽倒,谢珵又连忙伸手拽住王琛,顺带还多用了几分力将王琛扔进了荷花池里。 第66章 谢珵的脸上露出一抹吃惊, 说道:“哎呀明哲,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周围人多,一传二、二传四的大家伙儿都知晓了。 “快瞧那是王公子, 方才就听说王公子主动英雄救美呢。” “还真是, 不过听说王公子后院姬妾成群, 这日后……啧啧。”这人没有继续说下去, 懂得都懂。 围观的人不知谁先起哄, 大声道:“王公子, 你往这边游, 崔小姐好像不行了。” “就是就是,好人做到底。” 王琛即便再不愿意, 也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救起崔雁,他不要面子可以, 琅琊王氏不能丢了风度。 王琛将崔雁救上岸后拂袖离去,谢珵看着王琛离开的模样笑意更甚, 还乐哉哉给时锦瑶说道:“小瑶瑶,日后你不用再怕了。” 时锦瑶不明白谢珵此话何意, 想问他, 却又碍于人太多, 只能暂且作罢。 - 是夜,月色皎洁,树影斑驳。司府热闹的气氛还未散去,谢珵在昌辰的搀扶下醉醺醺走出司府的院子, 还转头说着:“你、你们先喝, 本、本世子来日定当奉陪。” “奉陪什么呀奉陪。”昌辰强行将谢珵带上马车, 正欲驾马回南宁王府, 谢珵在马车内却说道:“去、去城西。” 昌辰回头看了眼马车,无奈摇摇头,他家主子真是着魔了,从前醉酒都是上赶着回去休息,生怕在外出洋相,现在到底是不一样了。 - 城西别苑内,时锦瑶合上支摘窗,告诉春花“今儿不用守夜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便上了床榻。 春花熄了烛火,打开门扇就瞧见谢珵一条胳膊搭在昌辰的颈间,一只手扶着门框,踉踉跄跄走进来。 春花吃了一惊,忙行了礼匆匆退下。 时锦瑶听见春花请安的声音连忙从床榻上坐起来,见着谢珵醉了酒,又掀开被子起身从昌辰的手中接过他。 谢珵躺在床榻上,不停地说着话,一阵想念阿娘、一阵又背诗词,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时锦瑶才给他盖好被子爬上床榻。 不多时,又听谢珵说道:“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欺负谁去?” 时锦瑶趴在谢珵身边问着:“世子爷不让谁走?” “时、时锦瑶,我的小瑶瑶。” 时锦瑶心下大惊,原以为是谢珵心中念着哪个世家贵女,想着问出来日后还能用这个事情打趣一番,没成想这人竟是她自己。 谢珵揽着时锦瑶醉醺醺说着:“瑶瑶、瑶瑶我给你说,你以后真的不用再害怕了,王琛、王琛他以后再也不敢来骚扰你了。” “王琛他必须娶崔雁,娶了崔雁之后他再也没胆子了,你放心瑶瑶,你不用离开兰陵城,你好好留在我身边,我给你锦衣玉食,让你高枕无忧。” 时锦瑶就这样看着谢珵,看着看着就红了眼。 平日里,谢珵吊儿郎当的,风流又下流,可谁又能知道他的心底竟能这般在意一个小姑娘,在意到无时无刻都想要将她带在身边,在意到不准任何人觊觎,他待她如珠似宝,将她金屋娇藏。 “世子爷。” 时锦瑶哽咽,温润的泪珠滴在谢珵的颈间,醉酒的谢珵将时锦瑶紧紧抱在怀中,轻轻在时锦瑶的耳朵上咬了一小口。 “本世子最不喜人哭闹,怎的在你这里就让本世子生不起气啦。” 谢珵的酒气喷洒在时锦瑶的侧脸上,又柔声说着“不哭了”“乖一点”之类的话语。 时锦瑶紧咬下唇,不在发出一声哭泣,谢珵双手拥着时锦瑶,“瑶瑶,你第一次在本世子面前哭鼻子的时候真的让本世子很厌烦,幸亏你懂得察言观色,没有继续再哭,若是你再哭、” 谢珵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以至于后来他根本不记得这一夜对时锦瑶说了什么。 时锦瑶抬手擦了把泪水,又仔仔细细看着谢珵,他后来想说的,大抵是若是她不懂的察言观色,兴许她就是第二个尚依罢。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谢珵的喉结,谢珵喉结滚动,他抬手将时锦瑶的手放在胸口,时锦瑶感受着他平稳跳动的心脏,她的唇角轻微上扬,他是依靠更是心安。 时锦瑶准备入睡前,倏然想到什么,又轻微叹了口气,自顾自说着:“若是日后再回到教坊司我该怎么办呀?” “会不会再遇到一个像谢世子这样的公子,或者被谁赎了身去做妾。” 时锦瑶摇摇头,摆脱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谢珵倏地说道:“给谁做妾?” 时锦瑶惊愕的不敢转身,谢珵又继续说道:“不准做妾。” 时锦瑶低声应下,直到谢珵没了声才翻身看了眼谢珵,谢珵依旧在熟睡,方才似是她出现了幻听一般,时锦瑶未将这事放在心上,拢了下被子,蜷缩在谢珵的怀里安心睡去。 - 次日一早,时锦瑶早起为谢珵准备早饭,谢珵醒后脑袋略微有些疼,他揉着额头骂骂咧咧的起身,“昨天司府喝的什么酒,真难受。” 话音落地,时锦瑶端着小米粥走进屋子,看了眼坐在床榻边的谢珵,又迅速收回视线,“世子爷,您醒了。” 谢珵闭眼应声,反应过来是时锦瑶的声音后,他睁一只眼闭一眼看着时锦瑶,“你怎么在这?” 时锦瑶低头小声道:“是世子爷让瑶瑶住在这里的?” 谢珵都气笑了,“本世子什么时候让你住在我院子里了。” 时锦瑶抬头看着谢珵,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谢珵眉梢挑起,“怎么,还等着本世子请你出去呢?” 说完,他转身背对时锦瑶小声说着:“若是被老爷子知道我将人带回府里,不得嚷嚷个好些天。” 谢珵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他寝衣半敞,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挥着示意时锦瑶赶紧离开。 时锦瑶“哦”了一声,转身走出屋子。 屋外,春花端着醒酒的汤汁迎面走来,笑问时锦瑶:“姑娘,主子醒了吗?” 时锦瑶满脸不快,闷闷地说了声:“醒了,在里面呢。” “主子醒了您还这么不高兴,这是要去哪?” 时锦瑶被春花的话问住,是啊,她离了这里又能去哪,总不能再回教坊司吧。 “嗯、回、回……我打算离开兰陵城了。” 春花将时锦瑶拉在一边,小声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主子喜欢姑娘,姑娘若是走了,主子又得发脾气。” “这次不会了,是世子爷让我走的。”时锦瑶看了眼屋门,不着边际地拂开春花的手。 春花急的跺脚,她家主子定然是喝多了才说出这样的浑话,若是这姑娘走了,他不得把这别苑给拆了。 这般想着,春花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屋子,试探性问道:“主子怎么让瑶姑娘走了呀,可是她惹您生气了?” 谢珵坐在椅子上悠悠“嗯”了一声,“让她去别苑住着,别再往府里送了。” 春花有些摸不着头脑,“主子……这、就是城西别苑呀,您说的还有别的地方吗?” 谢珵瞬间清醒,睁眼就看着春花正看着他,他一拍脑门说道:“昌辰怎么把我送这来了,本世子定要责罚他。” - 谢珵穿着寝衣走出屋子,时锦瑶已经慢慢悠悠走到别苑门口了。 谢珵大声喊着时锦瑶的名字,时锦瑶以为谢珵要跟她算账,脚底下的步子也走得快了几分,待谢珵追赶上时,时锦瑶已然走出苑门。 门外的昌辰看着时锦瑶走出来,只说了声:“瑶姑娘。” 时锦瑶仰头看着昌辰,字正腔圆道:“你家主子让我离开的。” 昌辰抬手挠头,木讷地“哦”了一声,心想着不愧是他家主子,想一出是一出,见一个爱一个,只可惜了这瑶姑娘,长得这般貌美,被谁瞧上不行,偏被他家主子瞧上。 昌辰看着时锦瑶走远的背影,无奈叹了口气,一转头就瞧见他家主子衣衫不整的走出别苑。 “主……”昌辰的话尚未说出口,谢珵便问道:“时锦瑶人呢?” 昌辰看着谢珵,手不经意间指向东边。 谢珵责怪道:“也不知道拦着,还得本世子走那么远。” 昌辰挠头解释道:“不是您让瑶姑娘走的吗?” “喝多了,乱说的。” 谢珵三步并作两步紧随时锦瑶而去,暗红色寝衣被清风吹得越发凌乱,丝毫没有上品世族的贵公子风范。 时锦瑶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步子也迈的大了几分。 “你站住!” 谢珵的声音破风而来,时锦瑶不禁打了个激灵,并未停下脚步继续走着。 谢珵大步上前,伸手将时锦瑶拉住,将她打横抱起。 “你放我下来。” 时锦瑶拍着谢珵的肩膀,谢珵只道:“你就盼着离开本世子是不是?” “不是世子爷让我走的吗?”时锦瑶没好气道。 谢珵浅笑一声,“昨日在司府喝了假酒,今早还没醒么,你就当是我酒后的浑话好不好?” 时锦瑶小声嘟囔一声“不好”,他酒后的话可比现在的话好听多了。 清风吹拂着二人的衣衫,将二人恩爱的模样定格在来往的人群中,也将此事吹进了宫里。 第67章 司以然身为司皇后的侄子, 按照礼数,成婚次日是要入宫请安的,谢珵知晓后,也带着时锦瑶马不停蹄地赶来永寿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见着谢珵开心得不得了, 亲切的喊着“珵儿”。 谢珵看了眼司以然和韩饶, 只将坐在上座的司皇后为空气, 不行礼, 不问安, 甚至都不正眼看一下, 这将司皇后气的不轻。 “昨晚做了个梦, 梦见外祖母又年轻了不少,今儿醒来, 想着多日未见外祖母,孙儿想的入宫来瞧瞧。” 谢珵走到太后身边坐下, 仔细瞧了瞧,不禁“啧啧”两声, “外祖母果然年轻了不少,孙儿还带来了玉容膏, 已经给夏姑姑收起来了。” 太后自知年寿已高, 可听着谢珵的话心里也舒心, 还说道:“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司家二公子成婚哀家都能年轻几岁,你若是成婚哀家估计能年轻二十岁呢。” 谢珵抬手蹭了下鼻子,今日他来可不是给自己说媒的。 谢珵看了眼司以然和韩娆二人, 司以然向来都冷着一张脸, 韩娆嫁给自己的心仪之人, 自然是欢喜的不得了。 “小国舅既已成婚, 心思可要放在自家夫人身上,可切莫在想旁人。” 谢珵旁敲侧击提醒司以然,司以然面不改色,稳若泰山。 韩娆偷偷侧目看了眼司以然,也不知谢珵这话说的是何意思。 司皇后的面上有些挂不住,强笑道:“瞧谢世子这话,谁不知阿娆自小心悦司以然啊,定然不会有不长眼的眼勾搭司以然的。” 时锦瑶听闻后,藏在袖中的手倏地握紧。 谢珵四两拨千斤道:“皇后娘娘也别太护着自家人,这儿女之事有时候也是男的先动的情呢。” 司皇后的手紧握成拳,在后宫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她,竟然在一个毛头小子面前下了面子。 谢珵看着司皇后吃瘪的模样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他转而看向太后,“外祖母,昨日你没去司府,您都不知道司府昨日有多热闹。” 司皇后和司以然的好奇心也被勾起,连忙竖起耳朵仔细听。 “昨日啊,司府后花园的可是热闹,清河崔氏的嫡小姐莫名掉入了荷花池,引得不少人围观呢。” 太后不禁蹙起眉头,“荷花池低下都是污泥,她一个小姑娘如何能上来?” “关键就在这,琅琊王氏的嫡公子主动英雄救美,将人从污水中捞了出来,还不愿人知道,放下崔小姐之后就跑了呢。” 太后欣慰点头,她活了一辈子,最不愿看见南燕国世族勾心斗角的模样了,笑道:“那王公子可是王琛?” 谢珵不置可否。 太后笑了声,“哀家原先还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呢,没想到还挺有君子的雅量,你同他玩的好,也多学着点。” 谢珵抬手蹭了下鼻尖,不满道:“我学他作甚,他救了崔小姐还不愿娶她过门,日后让崔小姐如何嫁人?” 太后听闻笑了声,“哀家的珵儿也长大了,竟然懂得为姑娘的声名着想了。” “那你去红粉楼的时候可曾想过那些姑娘的声名?” 谢珵强辩,“孙儿已经好些日子不去了,以后也不去了,所以外祖母是不是该……” 太后伸手在谢珵的额间点了点,“小鬼。” “夏姑姑,拟旨、赐婚。” - 回去路上,谢珵心情甚是不错,崔雁向来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看见王琛的后院有不少姬妾,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谢珵光是想想就高兴的不得了。 时锦瑶偷偷瞄了眼谢珵,也不知谢珵在高兴什么,当然,她也没那个胆子问。 谢珵无意间瞥了眼时锦瑶,见时锦瑶正看在看他,他微不可察地敛起唇角的笑意,整理了一下衣襟转而挑起窗帘看向外面的街景。 “你们瞧,那有只红色的狐狸。” “好可爱。” “我们去将它抓来吧。” 谢珵的目光追着街上的几个孩子而去,他倒要瞧瞧这青天白日的哪里跑来的红狐。 不多时,谢珵就瞧见一个卖面具的摊子下面跑出一只红色狐狸,狐狸毛顺滑,颜色上乘,倒是个不可多得的稀罕物。 “这狐狸倒是眼熟的很呢。” 时锦瑶听闻后亦好奇地凑到谢珵的旁边看着外面,倏地惊呼:“小狸。” 被时锦瑶这样一说,谢珵也想起来了,这小东西正是当初养在教坊司的那个,谢珵见时锦瑶喜欢的紧,吩咐道:“去将那小东西抓来。” 随行在外的昌辰健步如飞上前将红狐抓住,那些小孩还不情不愿的指责昌辰。 “这是我们先发现的,应该给我们。” “大人可不能欺负小孩子哦。” 昌辰抱着红狐顺着毛,“我们家主子也比你们大不了多少,他也瞧上了呢。” “你的主子是谁?” 昌辰指了下谢珵的马车,那些小孩纷纷看去,其中一人惊呼道:“哎呀,是谢世子的马车,快走快走。” 红狐被送到时锦瑶身边时开心的不得了,又是蹭时锦瑶,又是摇尾乞怜的,时锦瑶顺着它的毛发小声道:“是不是在教坊司受委屈了?” 小狐狸在她的身上蹭的更欢快,谢珵嫌弃地撇嘴,不多时将就小狐狸扒拉开,将时锦瑶揽入怀中,“除了本世子,以后谁也不能碰你。” - 两日后,槿渊苑内宋扬同谢珵边下棋边说道:“听闻前两日皇祖母给王琛赐了婚?” 谢珵二指夹棋,双目盯着棋盘淡淡地“嗯”了一声,继而将手中的棋子落在宋扬面前的白子旁边。 宋扬又道:“你可是下了盘大棋,怪不得那日你那么乐意帮助崔小姐,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了,原来在这等着呢。” “我若不早早将王琛给收拾了,那我肯定是下一个桓南。”谢珵不以为意地说着,分明是个很在乎的事情,此时却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来。 谢珵又落下一子,“王琛是什么性子你我又不是不知,只要是他看上的人,他总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人弄到手,手段下流又龌龊。” 宋扬不置可否。 从前也有不少被谢珵相中的姑娘,后来全都成为了王琛后院的姬妾,朝中有些官员家中的姬妾也是同王琛换来的,就因王琛瞧上了别人后院的姬妾,他这一行径可谓是比谢珵还要荒唐,可偏他是琅琊王氏的嫡子,整个兰陵城也无人敢说一句不是。 谢珵这次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正好借机找个厉害的女郎拿捏王琛,让王琛打消对时锦瑶的想法。 宋扬许久不言,谢珵抬眼看了下他,又将目光落在棋盘上,不紧不慢问道:“五皇子平日忙着查旧事,竟然还有时间听人说八卦,也是难得。” 宋扬抬头看了眼谢珵,薄唇半张竟不知该说什么,无奈叹了口气又低头拈起一颗棋子。 “我是忙着查旧事,这不是没头绪吗,听听兰陵城的大事小事兴许能有些我曾经没有想到的点呢。” 谢珵不屑地笑了声。 “你这消息也挺灵嘛,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一门心思的翻卷宗呢。” 宋扬笑笑未说话,将手中的棋子落下,“我还听闻王琛的婚事定于下月初一,眼看着就快到了,今儿不是又朝着城南的方向走去了嘛。” 谢珵的手顿了下,眼底划过一抹锐利,他去城南不是去教坊司就是去浮梦居,他得去瞧瞧,毕竟可是一起混迹红粉地的好哥们呢,遇到这种事不去安慰也不太好。 谢珵摇开扇子,说了声:“这盘棋算你赢,本世子还有事,先走了。” 宋扬起身看着谢珵的背影说道:“你先别走,这棋局怎么看都是你赢,我可不想占你这个便宜。” 谢珵顿步思虑一番才迟迟转身,“你若是想知道从前的事情,兴许可以问问朝中元老,或许能查到些许蛛丝马迹。” 言毕,谢珵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槿渊苑。 宋扬看着谢珵逃也是的背影不禁谩骂,“要是朝中还有元老我都不用来找你问,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 南宁王府门口,谢珵弯腰上了软轿,吩咐昌辰去桓府将桓南邀去浮梦居。 他才王琛一定会去浮梦居,教坊司那里已经没有他留恋的人了,但浮梦居不一样,他最开始的相好可是在浮梦居的,因为浮梦居的老鸨不愿将那头牌放了,故而王琛几年来一直没能将人赎出来。 - 谢珵走进浮梦居时就瞧见王琛抱着他的相好一个劲的哭诉。 谢珵走近才看清矮几周围已经摆满了空酒坛,在他坐下的那一刹那,王琛还在要酒,身边的姑娘一个劲儿的劝都劝不住。 “你一个女儿身,自是不懂我们男人婚后的束缚,更何况还是个人人避之的母夜叉。” 王琛说着,独自斟满酒水,还作诗一句:“遥想玉容今宵醉,却道良辰已消磨。” 桓南进门时恰好听见王琛说的这句话,他神情微滞,负手走去。 谢珵跪坐在蒲团上,静静听着王琛诉苦,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时而看一眼桓南,桓南也一样神色淡定,不闻不问。 二人似是看戏一般,待王琛喝的不省人事后,谢珵命人将王琛送回去。 之后,谢珵和桓南二人小酌几杯,才开始说起话来。 “王琛的婚事是你一早设计的吧?”桓南抬眼看向谢珵。 第68章 谢珵不置可否。 “他行事可比我荒唐多了, 众人只知南宁王府小世子行事荒唐,却不知这其中另有其事,真正荒唐的,该是琅琊王氏嫡子才是。” 桓南甚是认可, 谢珵的为人他还是清楚的, 要不也不会到现在都后院空置, 甚至连个通房都没有。 “也不知王琛娶了崔雁之后是否会将后院遣散。”桓南自顾自说着, 实则却是在问谢珵。 谢珵只说了句“静等结果”便起身欲离去。 桓南起身跟上去边走边问着:“君执, 若是长公主醒了, 不同意你娶时锦瑶, 你当如何?” 谢珵驻足回头看向桓南,桓南抬手以拳抵唇, 满脸尽显尴尬。 “为何不能娶,她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桓南见谢珵并未回避问题, 穷追不舍道:“不少人都在教坊司见过时锦瑶的,单凭这一点传入长公主的耳朵里, 长公主也是不同意的。” “世人还知瑶姑娘死于恶疾呢。” 言毕,谢珵转身欲离开, 又似是想到什么, 驻足道:“若是我阿娘不同意, 我就一直将她养在外面,图个逍遥自在。” “再不行,我就一把火烧了教坊司,让这个永远消失。” 桓南看着谢珵离去的背影, 眸色中浮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他也出身世族, 却做不到谢珵这般洒脱自由, 世族的束缚已然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更别说能顾及如此多的问题了。 - 回去路上,谢珵再三想着桓南的问题,越想越心烦,马车都快到南宁王府了,又命人去城西别苑。 别苑内,时锦瑶靠在美人靠上心不在焉的喂海东青。 秋月端着茶点一路笑着走来,见着时锦瑶说道:“姑娘,主子来了呢。” 时锦瑶回过神,看着谢珵沿着红漆长廊一路弯弯绕绕朝她走来。 谢珵走近看了眼时锦瑶,只说了声“进来”便抬脚跨过门槛走进屋子。 时锦瑶一头雾水的跟着谢珵走进屋子。 - 屋内,谢珵将时锦瑶揽入怀中紧紧抱着,良久,他开口问道:“你曾说你不愿做司以然的妾室,可愿做本世子的妾?” 时锦瑶的小手推拒谢珵,谢珵并未松手,冷声道:“回答我。”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清冽,几分压迫,时锦瑶不再抗拒,小声道:“不愿意。” 许久许久,谢珵都不曾说话,倏地,他突然笑了,“我的瑶瑶,你可真是要让本世子为难啊。” 时锦瑶不明白,她仰头看着谢珵,谢珵伸手遮住她清澈的眸子,“别这样看我。” “瑶瑶若是不做妾,世子爷可要将我送回教坊司?” 谢珵的唇角噙起笑意,并未言语。 时锦瑶的心都提起来了,似是乞求般说道:“世子爷若是不要我了,可否直接放我走,我不想再回教坊司了。” 她的声音可怜极了,任谢珵风流数年,也扛不住这样的乞求。 然,时锦瑶还在继续说着:“瑶瑶离开兰陵城之后保证对这里的事情只字不提,也不会给世子爷惹麻烦的。” 谢珵闻声心疼极了,他收回手,将时锦瑶的小脑袋按在自己的肩头,闭了闭眼说道:“我不会送你回教坊司,更不会让你离开,就算将你一辈子养在外面我也愿意。” 他的声音如沉金冷玉般清冽好听,语气之坚定,让人莫名安心。 - 日子一晃而过便到了王琛成婚的日子了,谢珵带着时锦瑶悠哉悠哉前去赴宴,一路上谢珵的心情好的不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成婚呢。 谢珵的马车在王府门口堪堪停下,一下马车就恰好遇到宋扬,宋扬先是看了眼谢珵,又低头往前走,走了两步后又回头突然说道:“今儿怎么穿了身紫裳。” 宋扬说着话还抻着脖子看了眼跟在谢珵身后的时锦瑶,“连带着婢女都穿的紫裙,南宁王府的婢女待遇就是不一样呢。” 谢珵被宋扬噎住,不禁抽了抽唇角,又摇着折扇悠悠说道:“今儿是王琛成婚,又不是本世子成婚。” 宋扬抬手蹭了蹭鼻尖,原想用谢珵上次的话噎回去,又怕谢珵失了面子,便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可旁边路过的纨绔并未多想,打趣道:“谢世子从前赴宴可都是穿着大红色衣裳,今儿倒是低调了呢。” “本世子下次穿大红色衣裳赴宴时定然不忘带上赵公子。” 谢珵冷着脸走进王府,宋扬跟在一侧强忍笑意。 - 今儿是王琛大喜的日子,可王琛却硬是不穿喜服,还坐在屋里大动肝火,砸了不少的古玩字画。 谢珵走进他的院子时笑问:“新郎官今儿是害羞不敢见人了吗?” 王琛听见谢珵的声音后走出屋子,抱着谢珵就是一顿哭,谢珵还宽慰着:“女人罢了,放在后院好生养着就行,日后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多大点事啊。” 王琛带着哭腔说道:“你将崔雁那个母夜叉养在后院还敢出去偷腥吗?” 谢珵拿着扇子敲了下王琛的肩头:“只要你想,谁拦得住你?” 言毕,谢珵的眼角浮起笑意,“我去前院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你快点换好喜服出来啊。” 谢珵转身瞧见桓南匆忙离去的背影,也未来得及多想,带着时锦瑶逃也似的离开王琛的院子。 路上,时锦瑶还好奇地问着谢珵:“王公子怎么那么害怕崔小姐?” “谁娶谁倒霉,你以后就知道了。” 谢珵今日的心情可谓是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次了。 他带着时锦瑶在王府饶了一大圈才走到前院,没多久,宋扬走过来在谢珵身边小声道:“司皇后和四哥怎么一阵一阵看你啊?” 谢珵不以为意,都不带给他们一个眼神的,悠哉的摇着扇子,“动了有些人的利益,自然是看我不顺眼了。” 宋扬想想觉得也有道理,毕竟谢珵几次三番做的事情都是冲着司家去的,司皇后不生气才怪。 这时,谢珵看着司以然带着韩娆走来,他小声问着宋扬:“你猜,他们能有多久的好日子?” 宋扬可不敢妄自揣测,他只知道他父皇不会把南燕的兵权交给某一个家族,更不会让有兵权的人联姻以壮大家族。 谢珵洞悉宋扬心底的想法,他笑而不语,临走时只说了句“静待好戏”。 - 谢珵见司以然走到司皇后身边落座,他也特地走过去坐在司以然的身边,不多时,谢珵摇着扇子问着司以然,“听闻小国舅成婚多日,那验身帕子还是洁净无瑕呢,莫不是小国舅不举,所以每次去教坊司都只是喝茶听曲儿吧。” 司以然闻声面不改色,娶韩娆原本就不是他的意思,他碰不碰她也没有太大区别。 可韩娆就不一样了,她此时恨不得将谢珵的嘴堵上,她可在她那一众姐妹圈里炫耀司以然对她有多好呢,引得不少人羡慕呢。 司皇后咬牙切齿的看着谢珵,她算是明白了,谢珵就是个搅屎棍,就想搅的司家不安稳。 她原本想着让三房嫡子同崔氏联姻,这样对宋奕日后继位也有帮助,被谢珵这样一搅合,快到手的鸭子给飞了,现在又来败坏司以然的名声,这让司府的面子往哪搁啊。 “谢世子还真是会说笑,司以然顾及韩娆的面子,这样私密的事情怎么能公之于众呢,本宫的兄长和嫂嫂知道就够了。” 司皇后原想用这句话将司府的颜面保住,谁料谢珵根本就不吃这一口。 他长“哦”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司皇后敛起笑意,端正坐着静等新郎和新娘前来,谢珵后面的一句话险些让她吐血。 “莫不是司夫人早已不是完璧之身了吧。”谢珵说着话还爽朗地笑了声,周围听见的人也纷纷掩唇轻笑。 司皇后的脸被谢珵的一句话气成了猪肝色,她定定心神,强装慈母形象,“谢世子怕是在通天河畔长大的,管的还真宽呢。” 谢珵手中的扇子停留一瞬,他眉梢微挑瞥了眼司皇后,他身后站着的时锦瑶都为他捏着一把汗。 “本世子自小在皇上身边长大,皇后觉得我管得还是管不得?” 司皇后哑然,她向来在谢珵这里讨不到半分便宜,强笑道:“谢世子真是好的很呢。” “也还行吧,本世子好不好用不着皇后娘娘操心。” 司皇后越想越气,在新人行完礼之后就借口身子不适提前回宫了。 谢珵看着司皇后仓皇而逃的背影又是一阵解气。 宋扬看着司皇后走远,还问着:“怎么感觉你总是呛司皇后?” “没什么。” 谢珵摇着扇子悠哉离去。 回去路上,谢珵想着,司皇后向来不是个省油的等,仗着司以然手握北府兵,现在又将将军府的拉拢过来,时不时就在崇安帝耳边吹枕边风,总想拿王谢开刀,要不是胜公公时常命人给他说,到时候谢家怎么完蛋的都不知道。 他总是针对司家,也是司家先动了世族的利益,他才微微动了司家的奶酪,礼尚往来一事,谢珵向来是玩的得心应手。 谢珵思绪回笼,眼眸中倒映出时锦瑶乖巧的模样,他伸手牵起时锦瑶的手,“想什么呢?” 时锦瑶低着头声音小小道:“没想什么,在想阿竹。” 谢珵唇角的笑意僵了一瞬,倏然想到桓南今日慌忙从王琛院子前离去的背影,他薄唇轻启问道:“桓南今日找你了?” 第69章 时锦瑶的手陡然握紧, 紧张地看向谢珵。 谢珵看她如此紧张不禁笑了声,“本世子又不会把你吃掉,找就找了呗。” 时锦瑶听闻此话才放心的将小手放在谢珵的膝盖上,声音娇软道:“世子爷, 我也想见阿竹了。” “乖, 你不想。” 时锦瑶摇头, “世子爷, 瑶瑶想。” 谢珵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王琛的后院迟早会被崔雁清理, 届时不知王琛的姬妾会去往何处, 可怜了他的傻瑶瑶还一心惦记旁人,殊不知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啊。 “瑶瑶只世子爷为难, 可阿竹是瑶瑶在兰陵城唯一的朋友,瑶瑶求世子爷帮帮瑶瑶吧。” 时锦瑶语带哭腔, 甚是可怜。 谢珵伸出折扇将时锦瑶的下颌抬起,看着她委屈又无辜的模样笑问:“桓南教你的?” 时锦瑶紧咬下唇, 闭口不言。 今日桓南找到她时,她还连忙说认错人了, 可桓南却说他对谢珵的事情不感兴趣, 也不会对外说, 只说看在从前在教坊司时曾帮助她的份上,让她在谢珵面前求情,他只想见一面万竹。 谢珵听闻后失笑,“见一面。” 马车内落针可闻, 唯有矮几上的香炉上烟雾缭绕。 谢珵的话仅停留在这, 并未继续说下去。 - 几日后, 谢珵亲自登门桓府, 轻车熟路地走到桓南的院子,桓南正坐在院里盯着石桌上的棋盘出神。 谢珵拈起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黑子输了。” 桓南回过神,苦涩地笑了下,“你今日怎想起我来了?” “你能想起用本世子的心尖宠吹耳边风,本世子怎么就想不起来你?” 谢珵眉梢轻挑看着桓南,桓南垂眸,不禁失笑一声。 他曾给谢珵说过这件事,谢珵并未细说,他才动了找时锦瑶吹枕边风的想法。 “实乃下下策。” 谢珵摩挲着指尖的棋子,“你知道我想来最厌恶最亲近的人被利用。” 桓南抬头看向谢珵,“我知道,也从未想过利用她。” 清风吹动树梢,枝叶沙沙作响。 许久,谢珵双眸看着桓南,眼神之犀利自是不可言说,“意蕴,我可以帮你见到万竹,甚至可以帮你得到万竹,但是我有个条件。” 桓南的眸中闪着光亮,只听谢珵说道:“我要求龙亢桓氏无论何时都要义无反顾的力挺陈郡谢氏。” 这一刻,桓南犹豫了。 他从未想过龙亢桓氏以后要何去何从,只习惯当下有他父亲当家做主,一切事务他从未操心过,可是以后呢? “上品四氏权利大于皇权,却并不和谐,即便现在看上去风平浪静,但我不能保证在立储之事上还能这般和谐。” 谢珵字正腔圆地说着,桓南看着谢珵,薄唇动了动并未出声。 谢珵给足了时间,桓南思虑许久,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好”。 - 王琛成亲没多久,谢珵尚未想到法子让桓南见一面万竹,就收到了王府下的帖子。 这日,谢珵正在槿渊苑来回踱步,昌辰从外面匆匆回来,手里还带着一份红色洒金箔帖子。 “主子,王府来帖子了。” 谢珵本没有兴趣,听见是王府的帖子连忙迎上来将昌辰手中的帖子抢过来,他扫了一眼,冰冷多日的面儿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正打瞌睡呢,就有人送枕头。” 昌辰不明所以地挠头,“打瞌睡?主子您是困了吗?” 谢珵收起帖子看了眼昌辰转身朝着寝屋走去,临进门前又吩咐昌辰给时锦瑶说一声,并且送去几件当下流行的衣裙。 - 时锦瑶在城西别苑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又被谢珵裹得像个粽子一样带她出了门。 天色渐暗,街道上人烟稀少,所过之处的铺子全都打了烊,南宁王府的马车四平八稳地走在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上,车轱辘声在寂静中回旋散开。 待时锦瑶踏入王府时,她就一直表现的躁动不安。 谢珵走在前面睨了眼她,低声问道:“你在燥什么?” “世子爷,一会儿可否让瑶瑶也见一下阿竹。” 谢珵有些烦躁,“她有什么好,怎不见你这样上赶着见本世子呢?” 时锦瑶语噎,她沉默地看向谢珵,只是帷帽有些厚,她瞧不清谢珵的眸色。 不多时,谢珵才说道:“就一会儿,若是本世子准备走了你还不来,我就把你扔在这里。” “我可提前给你说好,王府可不像从前,现在这里面可住着位会吃人的母夜叉。” 谢珵又偷偷瞄了眼时锦瑶,唇角才露出得意的笑。 他话音刚落地,就听见崔雁的声音传来:“谢世子来了,方才我还问夫君你们怎么还没来,正说着您就来了。” 崔雁身着红色衣裙,梳着新婚妇人发髻,谈吐得体,落落大方,一点也不像外面谣传的那样。 时锦瑶歪头多看了眼崔雁,就听谢珵说着:“本世子的婢女今儿有些偷懒了,故而来迟了。” “这婢女偷懒世子爷可要责罚一二,可不能给她们惯这样的毛病,否则日后不得爬到主子头上?” 崔雁笑说着,谢珵并未听进去,时锦瑶不满地嘟起嘴,分明就是他自己像个花孔雀一样,一下午换了不少衣裳才勉强换了个满意的。 谢珵见时锦瑶低头看脚尖,敷衍地说了声:“本世子知道了,待得空我再找王夫人取经。” 说罢,谢珵带着时锦瑶同崔雁错身而过。 - 谢珵走到后花园没多久,桓南也到了。三人趁着崔雁在厨房那边忙着,立马说起来王琛婚后这几日的生活。 王琛叹了口气,语带哭腔道:“你们是不知道,崔雁就是个笑里藏刀的人,嘴上说着什么都好,怎样都行,背地又干另一档子事。” “我后院的姬妾是多了些,但崔雁也不能三天就把二十多个姬妾打残了吧,我问她的时候,她居然还说是教她们府中规矩,让她们安分守己。” 王琛狠狠地擦了把鼻涕,似是又想到什么,“哦对了,她还找到我成亲前经常宠幸的几个姬妾,将她们脱-光了关在屋里让她们罚抄女德女戒,还问她们我在床-第上的功夫如何?” “你们说说,这是人干的事吗?这不活生生一个母夜叉吗?”王琛拍着手,苦着脸一顿诉苦。 时锦瑶听的心惊胆战的,她不敢想象万竹在这里怎么熬下来的,有没有受到崔雁的伤害,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万竹。 谢珵和桓南强忍笑意,桓南实在忍不住时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谢珵以拳抵唇轻咳一声,“那你在别苑养的那些个人,崔雁知道吗?” 王琛又一声长叹,“哪敢呀,她过门后就将我的银钱收走了,还整治后院,我要是再给她知道外面还养着不少,她不得把屋顶掀掉,日后我从哪去换零花钱呢。” 谢珵没忍住,突然笑了声。 “君执你还笑得出来,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宁愿娶韩娆也不想娶崔雁啊。” 王琛的话刚落地,崔雁就带着一众婢女端着果蔬茶点走来,“你想娶谁?” 王琛闻声如同刺猬炸毛一般,下意识想躲,谢珵小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能躲哪去啊?” “夫人肯定是听错了,我方才说能娶上清河崔氏的嫡小姐,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呢。”王琛一脸谄媚地看着崔雁,这波彩虹屁她还是很受用的,的确没有深究下去,还让谢珵和桓南垫垫肚子,等人来齐了就上菜。 - 待所有人到齐,珍馐美味如流水般端来。 时锦瑶跪坐在谢珵身边乖巧布菜,谢珵将在座的人纷纷看了一遍,来的全是兰陵城的纨绔子弟,今儿这是场杀猪宴啊,王琛也有被人摆道的一天。 谢珵收回视线,眼前的食碟已然磊的跟小山一样高,他将食碟往时锦瑶的面前推了一把,咬牙道:“吃干净,哪有你这样布菜的。” 时锦瑶讪讪,她本来就没有给人布过菜,哪知道怎么布菜的,不过能吃这些美食也算是不错。 酒过七巡,崔雁命婢女给每个人的桌子上端来一盏鲜奶,笑说:“夫君说这鲜奶甚好,可美容养颜,能保青春常在。” 兰陵城的世家子弟一爱风花雪月,二爱容颜长存,今儿崔雁这一举动正好送到各位心坎上了。 谢珵猜到一星半点,那盏鲜奶他未动,也未让时锦瑶喝,就看着其他人仰头一饮而尽。 之后,崔雁笑看一眼王琛,问道:“味道如何?” “味道到是挺新奇的。” “没有羊奶那般膻,也没有牛奶那么浓郁,似是一切都刚刚好。” “……” 崔雁听完众口不一的评价后,笑道:“这是人乳,夫君喜欢,所以后院专门养着个产奶的姬妾,你们若是喜欢,日后常来取-乳就好。” 谢珵听完不禁唇角抽搐,崔雁治人真是有法子,这不就是将人当做奶牛吗,届时乳-汁稀少时还不知被崔雁如何赶出府呢。 王琛被崔雁气的不知该说什么,他双手紧紧攥着膝盖上的衣裳,脸上还强笑道:“对对对,是是是。” 在座之人,除了谢珵和桓南,其余众人闻声纷纷作呕,就连未曾喝的时锦瑶也忍不住反胃,谢珵连忙端起手边的茶水递给时锦瑶,还拍着时锦瑶的后背小声安慰。 崔雁笑看众人,又抬手拍响巴掌,众多婢女端着茶水纷纷走来,衣着打扮比沦落风尘的姑娘还要露骨,时锦瑶的耳尖泛红,连忙移开了视线。 “这些个姑娘都是夫君从不同地方寻来的,样貌品性皆非凡,若是各位喜欢,待会儿直接带走便是。” 崔雁笑说着,眼底唇边皆是得意。 谢珵和桓南对视一眼,这才是王府今晚设宴的目的所在吧。 第70章 众人面面相觑, 就连婢女手中的茶水也不敢接,谁不知道王琛好美-色,能住在府里的都是得王琛青睐的,夺人所好, 他们怕是不想活了。 “不了不了, 我们后院也养着许多姬妾。” 这是句托词, 明眼人都不会再强求, 可崔雁不一样, 她偏要继续说下去。 “东晋时期, 富商石崇, 宁愿将自己的宠妾杀掉也不愿让旁人染指,今儿倒是稀奇了, 果然是世道变了。” 崔雁端起茶盏扫视一圈,轻抿一口茶水, 又道:“既然诸位不要,本小姐眼里又容不得沙子, 那便赏她们一丈红吧。” 桓南不可思议地看向崔雁,谢珵也慢悠悠抬眼。 崔雁简直就是个疯子。 时锦瑶见着谢珵和桓南的反应, 又在美人堆里看了一圈, 果然看见了熟悉的人, 时锦瑶低声唤着:“阿竹。” 谢珵收回视线,小声道:“别出声。” 时锦瑶怯生生闭了嘴,又不安地低头。 “既然如此,那便赏一丈红吧, 来人……” 崔雁的话尚未说完, 王琛第一个跳脚, “崔雁你别太过分!” “你若是不想看见她们, 我让她们搬的远点便是,你何必要置人于死地?” 崔雁气笑,“是我怕她们碍眼吗,分明是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王琛指着崔雁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妥协道:“过两日我将她们送走,莫要做伤人性命之事。” 崔雁权衡过后,终是答应了王琛。 一出闹剧过后,众人又开始推杯换盏,桓南趁机离开席位,时锦瑶得了谢珵的许可,也跟着桓南离去。 - 王府后院,三人含泪相见,时锦瑶只桓南有话要同万竹说,便候在门口未曾进去打扰他们。 约莫一刻钟后,桓南走出屋子,只说了声:“进去吧。” 时锦瑶不敢多看桓南,抬脚走进屋子。 - 屋内灯火明亮,窗纸上倒映出两姐妹相拥的场景。 “阿竹,你过得可好?” 万竹苦笑,“你总是这样问我,我都不知该如何答你。” 时锦瑶掩唇,自知失言,又跟万竹唠起近来之事,得知万竹怀有身孕后,时锦瑶惊呼一声,“什么?!” “瑶瑶你先别急,听我继续说。” 万竹于前不久被郎中查出怀有两月身孕,即便王琛欢喜的不得了,也挡不住后院其余人虎视眈眈地盯着。 她们趁着王琛不在时,刻意刁难万竹,以至于万竹不小心从台阶上滑到,自此小产。 王琛得知后伤心不已,还安慰万竹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可是哪有以后呀,郎中把完脉之后便说了,万竹身子弱,又伤了根,以后也不会再有孩子了。 时锦瑶听完后明白了为何方才桓南的脸色那么差,原来万竹经历了这么多令人难以接受的事。 万竹轻轻搭上时锦瑶的手,浅笑:“你也别太难过,自打崔雁进了门,我就很庆幸我的孩子没有出生,崔雁心眼小,断然容不下庶子,届时难受的还是我的孩子。” “孩子没了也算是件好事。”万竹无奈笑了声。 时锦瑶看着万竹,千言万语不知该说些什么,万竹分明是一个比她还小一岁的姑娘,现在却生生成了一个饱经风霜的妇人。 “我们自个儿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再让孩子来经历这些,未免太过残忍。”时锦瑶这样说着,后又说道:“若是哪天离开了王府,我定然用我的私房钱为你寻便名医,总有医术高明的郎中能治好你的病痛。” 万竹知晓时锦瑶好心,也明白自己的身子没有治愈的可能,却还是不想让时锦瑶担忧,低声应了声。 姐妹二人说的有些多,浑然不知时间流逝。 时锦瑶倏然想起宴席上的事情,又问道:“崔雁可有为难你?” 万竹尚未来得及说,昌辰就寻了过来。 “瑶姑娘,主子准备回了,问你今夜走吗?” 时锦瑶应了声,匆匆道了别,抬脚出门跟着昌辰走去。 - 王府外的马车上,谢珵单指抵额,待时锦瑶上来,马车慢悠悠起步时,他才问道:“待在王府舍不得走了?” 时锦瑶紧攥裙角小声说了句“没”便没了下文。 谢珵缓缓睁眼,马车内的灯火极暗,他眯着眼好一会儿才看清时锦瑶脸颊上的泪痕。 他往时锦瑶身边挪了挪身子,食指在她的脸上划了一下,“哭了?” “哪有,这是方才走的急,被风沙迷了眼。” 时锦瑶向来不会说谎,每每说谎时头都要低着,这次也如此。 谢珵坐回去,吊儿郎当地说了声:“哭了就哭了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本世子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个小哭包。” 时锦瑶气呼呼地嘟嘴看向谢珵,谢珵闭着眼自顾自说着:“真像个林妹妹,这辈子怕是来还恩的吧。” 说完,马车内静了半晌,谢珵似是想到什么,倏然睁开眸子,连忙“呸呸呸”,“本世子才不要当贾宝玉呢,你也不准做林黛玉那个短命鬼。” 时锦瑶看了眼谢珵,见谢珵甚是烦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听着马蹄的清脆声,伴着微弱的月色,一路弯弯绕绕行至城西别苑。 马车到达别苑时,谢珵并未有下车的意思,他抬眼看着时锦瑶小声道:“让我抱抱。” 时锦瑶不知谢珵今夜是怎么了,见他如此伤感,也不好拒绝,就往他的身边挪了一下。 谢珵紧紧抱着时锦瑶,说着:“每次只有抱着你的时候才最安心,生怕我一个不小心将你给弄丢了。” “回去好好休息,本世子过两日再来看你。” 时锦瑶提起裙摆,踩着小杌子下了马车,临进门前还回首道别,谢珵微微提起唇角,看着时锦瑶走进别苑的大门才命昌辰离去。 今夜不知为何,自打从王府出来后,他的心里就隐隐有些不安,说到贾宝玉和林黛玉时,更是让他悲痛难耐。 谢珵坐在马车里,闭眼揉着太阳穴没有继续想下去,沿着从前常走的路回了南宁王府。 - 明月当空,深夜静谧而清冷。 中宫内,灯火明亮,金凤香炉中燃起梨花香,四皇子宋奕手持佛珠,神色冷静地坐在圈椅上。 “你父皇怎么说?”司皇后坐在上首问着宋奕。 宋奕垂眸摇头,他前些日子专门挑了个今上清闲的日子去找崇安帝,想着好歹是他父皇,多少念点父子情分,软磨硬泡也能让他留在兰陵城。 谁料,他的亲父皇竟然不愿他留下,甚至还说临安寺更适合他,他满身佛香早已不适合在污浊的朝堂中立足了。 崇安帝三言两语就将宋奕的话堵死,后来可能是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说,还特地命胜公公寻了好些佛经和佛珠亲自送到宋奕的府上。 宋奕面上笑着接过,背地里却将东西砸了个粉碎,为此,又几日未曾出门。 “儿臣心寻思着,若是执意留下反而让父皇起疑。” 司皇后眉梢微挑,“你有想法?” 宋奕好半晌不说话,司皇后抬手屏退左右,宋奕才小声告知司皇后他的想法,最后说道:“只要除掉谢珵,凭借将军府和表哥的兵权,一定能让世族无话可说。” 司皇后有些犹豫,她秀眉蹙起,很是中肯的说道:“世族即便是心再不齐,也不会在权和利上面犯糊涂,此事还需谨慎些。” 宋奕甚是笃定,“此事我已思虑多日,只要为首的谢家败落,世族定当群龙无首,届时必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母后放心便是。” 说罢,宋奕起身行礼离去。 - 两日后的夜里,时锦瑶正准备就寝,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以为是谢珵来了,她起身开门,一个蒙面黑衣人将时锦瑶的嘴捂住,一路带她离开了屋子。 屋内的小红狐看着时锦瑶被人掳走,一路尾随上去。 屋外端着茶水走来的秋月瞧见小红狐冲出屋子,连忙小跑两步,想着回屋问问时锦瑶发生了何事。 待她走入屋子,屋内灯火闪烁,空无一人。 秋月见状,手中的茶具七七八八滚落一地,第一反应就是“完蛋了”。 她转身一路跑到厢房,“姐姐姐姐,瑶姑娘不见了。” “什么?!” 春花稳住心神,唤来马夫连忙跑去南宁王府。 昌辰知晓此事后,看了眼空中的圆月,连忙朝着长公主的院子走去。 今日是十五,按照惯例,谢珵都是要去陪长公主的。 谢珵临进门前看了眼天色,这几日心神不安的,也不知是怎么了,他也未多想,推开长公主寝屋的门扇垮了进去。 昌辰到时,只瞧见谢珵关门时的衣角,终究是慢了一步。 他在门口踱步许久未敢敲门,谢珵下了死命令,每月十五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打扰他,昌辰就算再有胆子,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打扰谢珵啊。 - 屋内,一炉清心香静静燃起,谢珵像从前一样坐在长公主的床榻边静静的看着她。 长公主容貌清秀,年至不惑却依旧像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褪去簪钗后更显她娇俏的模样。 谢珵拢了拢薄被,轻声说着自己过去的事情,说着说着他突然哭了,晶莹的泪水在火光的照映下滴在锦被上渐渐晕开。 第71章 “三岁之前, 阿娘的床榻还是我时常打滚的地方,有时候晚上我不睡觉,你还轻轻拍打我的屁股,吓唬我说不睡觉会被坏人抓走。” “如今我不再害怕有坏人来, 你却睡了数年, 孩儿还想听你吓唬我的声音, 还想同你一起躲猫猫。” “阿娘你听见了吗?” 谢珵几近哽咽, 泣不成声。 许久, 谢珵擦干泪水, 小声道:“阿娘, 孩儿不知该如何救你,这些年孩儿浪迹风月之地,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个不学无数的纨绔,却从没人知道我是为了找到当年的香料。” 谢珵默了默, 继续说道:“不过孩儿在教坊司遇到一个会调香的姑娘,改天带来给您瞧瞧。” 这次, 谢珵说着说着又笑了,又同长公主说了好些和时锦瑶有关的事情, 夜深人静后, 谢珵靠在床头眯了一小会儿, 直到鸡鸣时分,他看了眼墙角残存的香料,给长公主掖好被角起身离去。 - 靠在红漆柱子上打盹的昌辰,听见屋门声响, 倏然醒来。 见谢珵走出屋子, 忙上前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谢珵闻言神情大变, 言语中带着鲜有的慌张:“你怎么现在才说?” 昌辰挠头,“昨晚十五,主子不让人打扰。” 谢珵动了动唇角,不知该说什么,拂袖大步离去。 - 谢珵命昌辰和广飞各自带人在城中查找一番,二人皆没有结果,后谢珵又让二人去城外找,自己则去了城西别苑。 别苑内,秋月颤巍巍地将那晚看见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还补充道:“奴婢、奴婢还瞧见小狸也跑出去了。” 谢珵闻言眸光微动,言语急促道:“那畜生呢?” 秋月怯生生摇头。 正说着,那只红狐就从墙上跳下来,见着谢珵又飞快地跑来,一向害怕谢珵的小东西这次竟罕见地咬着谢珵的衣角不松口。 谢珵跟着小狐狸拉扯的方向走出院子,一出门就解开马车上的马匹翻身而上,一路跟着小狐狸出了城。 城门下值守的司以然看着谢珵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身旁的林非却不满道:“谢世子总是毛毛躁躁,听闻一路上伤了好些百姓。” “怕是有什么要紧事吧。”司以然淡淡说着。 林非小声嘟囔一句,“他平日里除了吃喝玩乐还能有什么急事啊。” 林非只是随口抱怨一句,也是为他家主子道不平,司以然闻声却倏然眸光微动,想起前日宋奕找他时旁敲侧击的将谢珵的事情打探了一番,如今谢珵这般着急,定然跟宋奕脱不了关系。 “带一队人马,紧急出城,就说城外有贼人。” 说罢,司以然牵来马匹翻身而上,紧跟着谢珵而去。 - 谢珵跟着小狐狸跑到距离城外十里地的悬崖边,小狐狸倏然转身朝着谢珵摇尾巴,谢珵勒马而下。 他看着四周,并未见到时锦瑶的身影,小狐狸又往前跑了两步,小爪子拍着地上的绳子。 谢珵顺着绳子看下去,时锦瑶被五花大绑悬吊在悬崖中间,“瑶瑶。” 经过一夜,时锦瑶的意识早已模糊,她听见谢珵的声音也无力应答,谢珵越发着急。 躲在悬崖下的宋奕等人,看着谢珵的身影不禁蹙眉。 “不是说谢珵对这个臭丫头爱的不得了吗,他到底救不救?” 宋奕有些不耐烦,他从昨晚开始等,一直等到天亮,还想着谢珵不来了,让这个臭丫头曝尸荒野算了,可在他要走的时候,谢珵又赶来了。 这边正说着,就瞧见谢珵顺着麻绳往下爬,宋奕的心都揪起来了,他算着时间,待谢珵快到时锦瑶身边时,立马命人放箭。 刹那间,箭矢如雨,朝着谢珵簌簌而来,悬崖上,宋奕的人收到命令,将绑在大树上的麻绳割断,谢珵一把抱着时锦瑶,二人双双坠下悬崖。 司以然到时,恰好看见谢珵抱着时锦瑶掉下去的场面,他迅速勒马,大步走到宋奕面前质问道:“你干了什么好事?!” 宋奕面不改色道:“也没干什么,就是帮你我除掉绊脚石而已。” 他依旧摩挲着手中的佛珠,漆亮的佛珠在骄阳下耀眼夺目。 司以然指着山下怒声道:“你知道掉下去的是谁吗?” “自然知道,你也要记住,即便你的心里再爱她,你这辈子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宋奕看了眼司以然,摩挲着佛珠转身离去。 司以然只身一人在悬崖边站了许久,直到残阳渐落时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从这个悬崖掉落的,从未有人能活着回来,无人知晓下面是什么,更没人敢去这下面。 - 谢珵身子好,悬崖半山腰摔下去的,却在晚暮时分就醒来了,他揉着脑袋坐起来,自己身处茅草屋,豆大的灯火照着半壁屋子,隐约能听见外面人的说话声。 谢珵动了下手臂,身旁躺着时锦瑶尚未苏醒,小姑娘身子弱,又在半山腰吊了一宿,能活着已然是命大。 “咳咳。” 外面的人听见咳嗽声忙端着一碗清水走进来,来人是一对普通百姓,见着谢珵醒来才松了口气,“公子您醒了。” 谢珵“嗯”了一声,妇人见谢珵不愿多言,也不好再说什么,看他这穿着就知此人非富即贵。 旁边站的老汉问道:“公子可是遇到土匪了?” “今儿我正好打完柴回家,就看见你和这姑娘从上面掉下来,见你们还有口气,就把你们带回来了。” 谢珵并未说发生了什么,只说道:“多谢。” 妇人看了眼老汉,使了个眼色,老汉搓着手又问道:“不瞒公子说,我和妻儿居住在此,不问世事,就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不知公子……” “不会有人找来,她醒后我们会立刻走,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二人这才放心,妇人看着时锦瑶微微摇头,“这姑娘身子太弱了,我们也没什么能滋补的,灶上熬着小米粥,想来快好了。” 谢珵给时锦瑶掖了下被角,抬头看向老汉,“可否劳烦您去药铺抓点药来?” 这二人不想让旁人知晓自己住在此处,只能自己抓药来医治时锦瑶。 老汉应下此事,低着头转身走出屋子,妇人也连忙跟出去。 夫妻俩在门口商量着如何买药的事情,谢珵仔细听了半天才听明白这二人是在为银钱烦恼。 谢珵在全身摸了一番,也没摸到一两银子,他低头看了眼时锦瑶耳的耳坠。 - 外面,妇人正同老汉商量着把家里养的两只鸡卖掉,谢珵就扶着门框走出来,“这对耳坠拿去当了吧。” 妇人窘迫地笑了下,未做推拒,连忙让老汉拿去给姑娘换药。 时锦瑶醒来后,已经过了两天,谢珵已然恢复的差不多了,见着时锦瑶醒来,先是兴奋后又不屑道:“真是娇气,本世子都等你两天了,你要再不醒来,就把你扔到荒山野岭喂狼。” 时锦瑶撑着身子坐起来,听见谢珵的话真想回他一句“有本事你就扔”,可身份悬殊,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免得真的把她扔在外面不管,她倒是不知该如何。 谢珵大步上前扶着时锦瑶,“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比本世子还难伺候的主儿。” 谢珵正说着话,妇人端着温好的粥走进来,她多看了眼谢珵,只当做方才的话什么也没听见。 谢珵和时锦瑶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他端过粥喂时锦瑶喝下。 次日一早,谢珵带着时锦瑶告别二人,因谢珵平时出门都会带着昌辰,银钱都在昌辰的身上,这次他只身一人,也没什么好答谢的,顺手将腰间的玉佩拽下来递给二人。 “叨扰多日,出门没带银钱,若是方便,你们可上兰陵城百香斋来找我,届时定当奉上酬劳,若是不便,他日我再命人将酬劳送上,一并取回此玉佩。” 二人看着手中的玉佩就只此物不凡,原想着不收,可谢珵不愿欠人情,二人只能硬着头皮收下。 谢珵走后,妇人的儿子正好回来,听见妇人和老汉说着什么“此人身份尊贵,我那日听他自称‘世子’,我们可要将此物收好咯”的话。 他们这儿子也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穷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见着个好东西自然不会错过,当天晚上就将谢珵的玉佩给偷走了。 - 谢珵二人回去已至暮色,二人走了好远一截山路,又借用了村夫的牛车才一路摇摇晃晃走到兰陵城下。 他先是将时锦瑶送回城西别苑,在那小憩一会儿,才乘坐马车沿着南宁王府的方向回去。 回府不久,太后身边的公公就来请他入宫,太后知他向来懒得不行,还命公公给他准备好步撵,以至于可以直接到寿康宫。 - 寿康宫内,太后见着谢珵捧着他的脸左右端详一番,见人完好无损才舒了口气。 “臭小子,你真是吓死哀家了。” 谢珵也不太好意思,他挠挠头舔着脸笑道:“是是是,是孙儿的不是,外祖母可莫要担心了。” “外祖母想要什么,孙儿定当寻来给您好好瞧瞧。” 太后笑道:“哀家要说想要天上的星星,你还真能给哀家摘下来不成?” 第72章 谢珵想了片刻, 看着殿内的烛火时,眸光微动,“外祖母快看孙儿的眼里是不是都是星星?” 太后睁大眼睛看了看,“哀家怎么没瞧到星星呢?” 谢珵又凑近一点, “您现在看, 看孙儿的眼睛里是不是有个星星?” 太后只看见自己的身影倒映在谢珵的瞳眸中, 一把推开谢珵, “你的眼里除了哀家这个糟老婆子, 再什么都没有。” “外祖母就是孙儿的星星呢。” 太后闻言倏然笑了声, 夏姑姑见太后高兴, 也跟着说:“谢世子向来会哄人,每次谢世子来奴婢都瞧着娘娘又年轻了。” “你们呀, 都别哄哀家了。”太后笑着说,之后又问谢珵坠崖前发生的事情, 谢珵当然不能说是为了女人而坠崖,随意编了个由头将太后糊弄过去。 当太后问道:“可曾想到是谁?” 谢珵摇头, “外祖母放心,孙儿这两日会将人查出来的。” - 谢珵休息一日, 第二天一早便慢悠悠地离开了南宁王府。 马车在城西别苑缓缓停下, 谢珵下了马车还不忘整理一下衣襟转头问昌辰:“如何?” 昌辰憨笑, “主子怎么样都好看。” “马屁精。”谢珵勾起唇角抬步朝着大门走去。 别苑内,时锦瑶正坐在廊下赏景,春花端着补汤走来笑说:“姑娘把补汤喝了吧。” “先放屋内吧,我等会去喝。” 春花“嗳”了声, 正当她从屋内走出时, 瞧见谢珵已然走到长廊的拐角处。 她连忙说道:“姑娘, 补汤要趁热喝才好, 若是被主子知道了又该说您了呢。” 时锦瑶回头看着春花,见春花使了个眼色,红唇嚅动着“主子来了”。 时锦瑶见状应了声,起身走进屋内搅弄汤汁。 谢珵跨过门槛说道:“见着本世子就躲,本世子可是得罪你了?” 时锦瑶佯装才见着谢珵,连忙放下汤匙起身。 她低头小声道:“瑶瑶只是进来喝汤药,并不知道世子爷来了。” 谢珵撩袍落座,看了眼时锦瑶跟前的汤药还冒着热气,满意地“嗯”了一声,“还不错,挺惜命的。” 时锦瑶紧张的搓着小手,脸颊有些发烫,若不是春花提醒她,怕是谢珵现在就该说“要死出去死,别在这脏了地儿”的话了。 谢珵摇着折扇抬头看着时锦瑶:“怎么不喝了?” 时锦瑶连忙坐下,静静地将一碗汤药喝完。 之后,谢珵收起折扇,取出怀中的帕子抬手给时锦瑶擦了擦唇角,又问道:“那日何人将你掳走,可还记得?” 时锦瑶摇头,那日她都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就被人蒙晕了,醒来时就已经身处悬崖上了。 谢珵收起帕子,眸光微暗,不知在想什么。 他结仇结怨的人太多,压根想不到是谁,可是能将主意打到时锦瑶身上的怕是没几人。 除了王琛和桓南二人,也就司以然大概知晓时锦瑶的存在,可是司以然对时锦瑶的好不亚于他对时锦瑶的好,可以说司以然是除他之外第二个不会伤害时锦瑶的人了。 这时,时锦瑶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那是一种特别熟悉的味道,好像从前在哪里见过。” “在哪?”谢珵倏然看向时锦瑶。 时锦瑶又摇头,她声如蚊呐:“我、我不记得了。” 谢珵又作罢,二人静静做了许久,谢珵才微不可察地说了声“罢了”才起身。 他牵起时锦瑶的手走出屋子,一路上,谢珵给时锦瑶解释为何那晚他没有去救她,不论谢珵说什么,时锦瑶都淡淡地“嗯”一声。 二人走到后花园时,谢珵有些忍不住了,他双手扶着时锦瑶的双肩认真道:“瑶瑶,你要有什么不高兴的你就告诉我,别一直这样让我去猜好吗?” 时锦瑶的瞳眸中倒映出谢珵紧张的神情。 时锦瑶不着边际地推开谢珵的手,“您是世子,您说什么便是什么,我活我死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 “更何况您后面也来了,我便信了你的话。” 时锦瑶迎着骄阳抬头看着谢珵,杏眸中带着不可名状的神色。 好半晌,谢珵将时锦瑶拥入怀中,小声又认真道:“我不想在你面前做世子,只想做个邻家小公子。” “自古尊卑有别,在瑶瑶心里,您一直都是世子爷,谁也改变不了。” 谢珵渐渐松开时锦瑶,轻叹一口气,“罢了,来日方长。” “走吧。” - 是夜,时锦瑶为谢珵宽衣时,一串香木手串倏然从谢珵的袖口滑落,时锦瑶弯腰捡起重新递给谢珵。 谢珵看了眼,眉眼处浮起笑意:“你收着吧。” 这香木手串是宋扬昨天送到他府上的,说是从黑市上淘来的,也不知是真是假,他便带在身上,想着今日来送给时锦瑶的,却被忘在了脑后。 “香木手串鲜少见到,世子爷又花了不少银钱吧。” 谢珵赤脚走到床榻边坐下,“宋扬乱买的,你不是最爱这样的东西吗?” “瑶瑶只爱香料,谁爱香木这样的手串了。” 说罢,时锦瑶随手将手串扔到一边,爬上床榻同谢珵就寝。 - 两日后的茶楼内,说书先生正讲着宁采臣与聂小倩的人鬼殊途之事,窗边坐着个痞里痞气的少年,手中的玉佩在茶桌上颠来倒去,四处张望着,似是在寻找什么。 这时,韩将军走进茶楼,正准备像往常一样要一杯碧螺春,转头就瞧见窗边那人手中的那块玉佩,韩将军眸光微动,犹豫再三走上前去。 “公子可是在等人?” 对面的小少年笑着指了指手中的玉佩,“自然,本公子要等一个有缘人。” “怎么样的有缘人?”韩将军边问边打量眼前的少年,从他的穿着打扮上来看,家中只是勉强糊口,依照这种情况,这人断然是没有来茶楼的能力的。 少年呲牙一笑,那一口黄牙令人作呕,“先生瞧这玉佩如何?” 韩将军点头赞赏,后转了话题,“公子来这多时,想来尚未喝一口茶吧。” 少年窘迫地挠头,韩将军又命小二再添一盏茶。 茶水上桌后,少年迫不及待地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继而粗鲁地抬袖擦着唇角,笑说:“先生真是个爽快人,您看这玉佩……” 韩将军在方才的打量中,心里对这块玉佩早已有了定夺。 “开个价。” 少年眸光微动,脸上露出不可察觉的兴奋。 他伸出五个手指,开口便是五十两。 韩将军眉梢微挑,佯装怒意,“这个价格太高,老夫给不了。” 五十两白银够普通百姓大半辈子吃穿了,即便这个玉佩再值钱,也断然用不了这么多的钱。 “先生能出多少?” 韩将军一开口就砍了一半,“二十五两。” 少年双手捧着玉佩,还想拿捏一番,韩将军见状,他喝完茶水起身欲离去少年连忙说道:“先生稍等。”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韩将军露出得意的笑,掷地有声道:“好。” - 长街上,谢珵和宋扬并肩而行,二人看着韩将军走出茶楼,略带喜悦地离去。 宋扬看着韩将军消失的背影,“韩府的人近来还真是风光无限啊。” 谢珵负手摇着折扇,不紧不慢道:“唯一的宝贝女儿嫁给了皇后的母家,换谁谁都风光。” 宋扬甚是不屑,“皇后的母家如何,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即便司家再强大,皇后在朝政之事上依旧没有说话的权利。” 谢珵“唰”地一声收起折扇,边敲打手掌边说道:“不管皇后有没有参政的权利,母家的权势大了,她吹得枕边风舅舅也得掂量几分。” 谢珵轻叹一声,“本世子帮你除掉一个信王,你还有一个最大的竞争对手便是自小外出的宋奕。” 言毕,谢珵抬脚走进人群。 宋扬神色微僵,继而笑了声,紧随着谢珵的步子走去。 他伸手拍向谢珵的肩,“宋奕有司家又如何,将军府和司府加起来也敌不过谢世子。” 谢珵拂开宋扬的手,唇角微不可察地露出一抹笑意,要不是他自小同宋扬一起长大,定会让他以为宋扬这是在拍马屁。 “你有这同我闲逛的功夫不如进宫去找容贵妃探探口风呢。”谢珵吊儿郎当地说着。 容贵妃久居后宫,从不争宠,却依旧荣宠不断,宫里得了什么好东西总少不了容贵妃的那一份。 宋扬也知自个母妃得宠,可是得宠归得宠,朝堂上总要有人撑着才行,他的后妃出身卑微,母家更是无人为官,他在朝中可谓是步履维艰。 “我母妃你还不知道,不争不抢不问,一心只想我安好。” 谢珵用折扇敲了敲宋扬的肩,“那你乖乖听母妃的话。” 宋扬知他这是句玩笑话,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这时,街道上的人群纷纷向道路两边退让,谢珵抻着脖子看着不远处有人打马而来,待人走近时才瞧清马背上的人。 谢珵突然笑了声,马背上的人高高在上地看了眼他,匆匆勒马,马匹在原地转了一圈。 “谢世子,咱们后会有期。” 谢珵仰头看去,空中的太阳有些刺眼,他眯着眼说道:“信王竟如此想见到本世子,是想看着本世子逛花楼吗?” 第73章 话音落地, 四周哄堂大笑。 信王坐在马背上脸一阵青一阵红的,宋扬也不大好意思地以拳抵唇轻笑一下。 “谢世子还是节制些的好,免得年纪轻轻就精-尽人亡了。”信王的眼眸中流露出令人惧怕的冷意。 自他无法人道以来,他的性情也变得更加暴躁, 有时候只是一个极小的失误, 他便将人杖毙, 信王府的婢女都不敢近身伺候他。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一个多月, 信王才慢慢接受不能人道之事, 可在后来, 他却又做了件让信王府的婢女无法接受的事情。 每晚就寝前, 信王都会唤来不同的婢女,用手同婢女做那档子事, 他的近身侍卫也从外面寻来好些美姬,奈何这些美姬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一个接一个的连夜逃走了。 谢珵“唰”地一声打开折扇,满不在意道:“本世子就算精-尽人亡也乐的逍遥, 不像信王这般,身为男子却无法享受人间的风月之事。” 信王语噎, 狠狠地瞪了眼谢珵, 转身策马离去。 宋扬看着信王走远, 才走到谢珵的身边说道:“这话也就你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说。” “是他自己先不要脸的,他能夺人所好,我就不能含沙射影了吗?” 宋扬未曾继续说下去,转而说道:“前些日子你在城外遭袭, 你觉得是信王吗?” 谢珵摇头, 直觉告诉他这跟信王无关, 信王怕是都不知道他的瑶瑶在何处呢。 “此事尚未调查清楚。” 谢珵言简意赅地将宋扬打发了, 宋扬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再过问。 - 是夜,时锦瑶坐在铜镜前拆卸簪钗,小狐狸在一边刁着个东西玩的正欢,时锦瑶先前未曾瞧清楚,待她起身朝着床榻走去时倏然听见一阵“滴滴答答”的声音。 时锦瑶寻声看去,恰好瞧见那小狐狸双目无辜地看着她,她原想说“不重要”,可走近一看再也不淡定了。 “小狸,你怎么把世子的手串咬断了。” 时锦瑶蹲下将散落一地的香木珠子挨着捡起来,嘴里还念叨着“这香木珠子得花多少银子才能买回来啊”“香木的味道不是寻常的香料可以调出来的”之类的话。 屋内静了许久,时锦瑶倏然惊呼道:“我想起来了。” 守在屋外的春花听见里面的声音连忙推门而入,“姑娘怎么了?” 时锦瑶捧着珠子递到春花的面前,“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姑娘想起什么了?” 时锦瑶激动得不知该如何给春花解释,“春花,我想见世子可以吗?” 春花有些为难,她看了眼天色,试探性问道:“奴婢知晓姑娘想念世子爷,可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姑娘再见世子爷可好?” “不行,就要今晚。” 春花见时锦瑶如此执着,只能硬着头皮去南宁王府请她家主子。 - 夜色空灵,皓月当空。谢珵黑着脸走进屋子,“深更半夜找本世子何事?” 傍晚时分同桓南对弈有些乏了,桓南走后他便歇下了。 谢珵原本都睡着了,又被这突如其来的糟心事吵醒,心情难免不好。 时锦瑶坐在床榻上等着谢珵,听见谢珵的声音,她都顾不上穿鞋,赤脚走到谢珵的面前,笑盈盈地看着谢珵。 谢珵负手站定,垂眸看着时锦瑶娇俏的模样忍不住动了动喉咙,不等时锦瑶开口,谢珵便说道:“你若是说不出个让本世子觉得值得的事情,仔细你的皮。” 谢珵是舍不得打骂时锦瑶,可他让时锦瑶长记性的法子十个指头都不一定能数的过来。 时锦瑶乖巧点头,她双手捧着香木珠子:“世子爷,那日绑走瑶瑶的是四皇子。” 谢珵闻言神情微滞,低声呢喃:“宋奕?” 之后谢珵突然冷笑了声,“我的瑶瑶,不要仗着本世子宠你,你就能信口雌黄。” 谢珵知晓时锦瑶不会骗人,却还是想要诈她一下。 时锦瑶无辜摇头,“瑶瑶说的是真的。” “那日瑶瑶隐约闻到了百蕴香的味道,我记得在几月前,小国舅带着四皇子去教坊司,让我帮四皇子修补佛珠,只是当时差一味香料,后来还是凤娘帮小国舅买回来的。” 谢珵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并未继续问下去,既然是百蕴香,待他回百香斋细查一番便知晓。 “所以,你把本世子的香木手串拆了就是为了告诉本世子你找到凶手了?” 谢珵眉梢轻挑,饶有兴趣地看着时锦瑶。 时锦瑶指尖微颤,神色慌乱地收回杂乱的珠子,“瑶瑶、瑶瑶不是故意的。” 谢珵的伸出指尖,顺着她的香肩慢慢下移,“小瑶瑶,今晚你的这些个行为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世子爷可否看在瑶瑶帮您大忙的份上饶过瑶瑶?”时锦瑶怯生生看着谢珵。 谢珵的唇角噙起笑意,他伸手牵起时锦瑶的手朝着床榻走去。 - 次日,谢珵邀约宋扬逛街,宋扬鲜少见到谢珵闲来无事的日子,乐哉哉地出了门。 街道繁花似锦,谢珵负手摇着折扇只顾着往前走,压根不看两边铺子的小玩意儿。 宋扬随手拿起一个手镯问着谢珵,“要不要给你心尖尖上的人买个回去?” 谢珵看了眼宋扬手中的手镯,那玉质的成色算是下下等了,南宁王府的下人戴的都比这个好。 “我家瑶瑶向来不喜这些个东西,还是送给你家的王小姐比较好。” 宋扬瞬间垮下脸,将手镯放回原处,一路碎碎念地跟着谢珵。 在宋扬的面前提谁都行,偏不能提翰林学士府的王瑜。 前些日子王瑜还借口请教《论语》一书亲自上门找宋扬,门房听着这借口都直挠头,人家的爹就是个大学士,用得着请教旁人吗,可王瑜的借口也算合情合理,几乎没有办法反驳。 宋扬也是硬着头皮见了王瑜,可王瑜的心思根本不在书上,就想多看几眼宋扬,多听他说说话罢了。 后来宋扬见王瑜压根没有听,便借口乏了,让王瑜过几日再来,那王瑜还真就是过了两日又来找宋扬。 门房将她挡在外面,王瑜梗着脖子质问:“‘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你可知这是何意?”① 门房又挠头,再一次让王瑜进去,后来宋扬闭门谢客,才落得几日清净,今日谢珵提起,又让宋扬心烦起来。 “君执,你若是再提她,我就天天在你耳边说池音。” 谢珵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说就说呗,反正池音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别想要见到他。 这时,谢珵倏然驻足,抬头看向不远处。 - 凤娘走进驿站没多久便垂头丧气地走出来了,她见着谢珵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她先是一怔,后微微行礼转身离开了驿站。 宋扬顺着谢珵的目光看去,“凤娘为何给你行礼?” 谢珵收回视线,摩挲着指尖说道:“你知道她为何一直甘愿留在教坊司吗?” 宋扬轻笑一声,面上霁月风清,“沦落风尘的女子,即便从良也注定抹不掉这段不光彩的过去。” 谢珵无奈摇头,“她在等一个永远不可能回来的人。” 他说着话抬眼看向宋扬,“就跟你一样,在寻找着被众人忘记的过往。” 谢珵认识凤娘是在好几年之前去驿站取信件时偶遇到的,那会儿凤娘比现在要青涩几分,她边擦眼角的泪水边往驿站外走,没看见来人,一头撞在了谢珵的身上,谢珵识得凤娘,甚是嫌弃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裳,转而踏入驿站。 在驿站内,他见小伙计甚是无奈,顺便问了一嘴,这小伙计也是嘴快,竟将凤娘打听的事情说了出来,之后又觉得不妥,话说了一般又连忙闭嘴。 谢珵走出驿站后凤娘尚未走远,他大步追上去痞里痞气地说道:“凤姑娘,本世子知道了你的秘密。” 凤娘满目惊恐地看着谢珵,想要乞求谢珵不要说出去,当年但凡跟那支军队有牵连的,无一存活下来。 谢珵打量着凤娘突然笑了声,“瞧你这副身子也不是雏儿了吧?” 凤娘倏然红了脸,不敢抬头看谢珵。 街边人来人往,凤娘和谢珵相对而立,沉默不语。 半晌后,谢珵敛了痞气,正儿八经说道:“日后你若是愿意帮本世子的忙,本世子便帮你保密。” 谢珵给了凤娘台阶下,凤娘立马点头答应下来。 这一晃几年,谢珵也从未有事让凤娘帮忙的,直到时锦瑶的出现,谢珵才在背地里让凤娘多帮衬些,以至于时锦瑶在教坊司的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谢珵思绪回笼,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宋扬激动道:“你是说她跟时将军的事情有关?” 谢珵不置可否,只叮嘱道:“你想如何查那是你的事情,只有一点,不要去找凤娘问当年的事情。” 这时,街道上一顶软轿缓缓而过,轿内的人听见谢珵议论的人和事不禁低语:“时元纬,十年了。” 软轿外,宋扬追着谢珵喋喋不休地问着,谢珵三缄其口,不愿搭理。 后宋扬作罢,转而说道:“听闻明日四哥要回临安寺了,父皇为了开源节流就不打算办饯别宴了。” “明日你可要前去送别?” 谢珵听见这话,他的眸光才有了一丝变化,“要回去了?” “送啊,当然要送。” 宋奕那日的偷袭险些让他丧命,他总是要礼尚往来的,可不能占了宋奕的便宜,若是日后被人知晓了,定然要戳他的脊梁骨了。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论语》 第74章 次日, 谢珵一早便去别苑将时锦瑶从床榻上拽起来,又随手扔给她几件衣裙,“随便挑一个,赶紧走吧。” 时锦瑶揉着睡眼惺忪的眸子, 迷迷糊糊听见一个“走”字, 她下意识说道:“走, 我可以回家了吗?” “回什么家, 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谢珵随手拿起一件香妃色马面裙就给时锦瑶换上, 又拿帕子粗鲁的给时锦瑶擦完脸, 火急火燎地带着时锦瑶出了别苑。 马车一路狂奔, 时锦瑶原本就没有吃早饭,又经过马车一路颠簸, 此时越发有些恶心。 时锦瑶走下马车先是吐了一通才戴好帷帽跟着谢珵挤到人群中。 今日宋奕远行,不少官员都前来相送, 谢珵挤出人群,走到宋奕的面前笑道:“四皇子既然要重回临安寺, 那可一定要好好吃斋念佛,为自己多积点福报, 可莫想着做害命之事了。” 宋奕站在马车旁, 手中的佛珠一下一下捻着, 他再次见到谢珵简直是恨的咬牙切齿。 前几日就听闻有人见到谢珵了,他还不信呢,今日这货是故意到他的面前耀武扬威来了吧。 宋奕又将视线移到谢珵身后的时锦瑶身上,心道这两人还真是命大的很, 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竟然还没摔死, 真是祸害遗千年。 “佛门乃清净之地, 断然不会出现害命之事, 谢世子莫要担心。” 宋奕捻着佛珠,说话柔柔弱弱,若不是谢珵死里逃生,他也不信一个常居庙堂之人能做出这般心狠手辣之事。 谢珵强行提了提唇角,桃花眼中满是冷意,脸上就写着“好好装”这几个字。 宋奕见谢珵不语,状似胆小地瞄了眼谢珵,“谢世子也不要太贪恋红尘,免得伤了身子。” 谢珵垂眸,眼底带着几分冷意,手中的折扇一下也未停的叩击掌心。 正当宋奕准备离开时,谢珵突然开口:“四皇子此行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既然大家伙今儿百忙之中前来相送,怎么能少了酒水助兴呢。” 谢珵话音落地,就有一太监扮相的人端着酒水走出人群。 谢珵笑着端起酒盏,前来相送的官员也纷纷端起,朝着宋奕敬酒,宋奕看了眼酒盏,别过脸说道:“佛门清净之地,不宜饮酒。” “诶,话不能这么说,你眼下踩着的砖是青石砖,踩着的地儿是兰陵城的地儿,与那临安寺不搭边。” 谢珵握着酒盏比划着,又说道:“再说今日这酒好似素酒,一点酒味都没有,这公公还真是费心的很。” 宋扬端起酒盏闻了闻,又甚是纳闷地看向谢珵。 小太监也连忙说道:“四皇子,今日这酒是特地为您准备的,您尝尝罢。” 宋奕将信将疑地端起酒盏闻了一下,见旁人一饮而尽后,他才喝下。 谢珵见他喉咙滚动一下,这才得意地勾起唇角。 “践行酒已喝,来日再会。” 言毕,宋奕转身上了马车,谢珵看着宋奕的马车渐渐远去,一众官员也从四面八方散去,司皇后派来送行的侍卫也忙着回去复命,唯有宋扬在谢珵的身旁站了许久。 待人散去后,宋扬问道:“那酒水分明就是平常的酒水,你怎么说是素酒?” 谢珵摇着折扇,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笑盈盈道:“本世子说它是素酒,它便是素酒。” “走吧。”谢珵这话是对时锦瑶说的。 时锦瑶跟着谢珵上了马车,马车却一路沿着城外的方向走去。 行至城外,时锦瑶看着谢珵问道:“世子爷这是要去哪?” “出去玩十日。” 谢珵说的吊儿郎当的,时锦瑶难以分辨出是真是假。 “十日?”时锦瑶惊讶问着,又说道:“世子爷要出行十日,怎的连换洗的衣裳也不带,这要是穿十日,瑶瑶都臭了。” 时锦瑶很是不安地摸着自己的衣裙,一副嫌弃自己的模样。 谢珵睁眼,挑眉看着时锦瑶,“穿十日又如何,你瞧兰陵城里那些个叫花子,衣裳穿个一两年的都不在少数,他们都不嫌弃自己,你嫌弃什么。” 时锦瑶哑口无言,小声嘟囔着:“世子爷怎能和叫花子比。” 谢珵抬袖闻了下自己的衣袖,“来你闻闻,十几天没换洗了呢。” 时锦瑶的脑袋摇的像个破浪鼓,抬手掩住口鼻,闷声道:“世子爷的衣裳都是日日换洗的,若是世子爷十几天未曾换洗衣裳,那以后瑶瑶不伺候世子爷了。” 谢珵掸了掸衣袖,唇角自然勾起,“小妮子,还真是恃宠而骄了呢,都敢对本世子说出‘不伺候’的话来。” 时锦瑶见谢珵心情好,也算不上怕他,只想从前一样小声嘟囔一句后别过脸挑开帘子看向外面。 谢珵看着时锦瑶发髻上晃动的流苏,唇角噙着一抹宠溺的笑意,也不再追究。 马车沿着小路伴着花香鸟语晃晃悠悠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谢珵睡醒后突然问道:“昌辰,人打发走了吗?” 在外赶马车的昌辰回到:“主子,已经放走了。” “只是主子真的放心吗?” 谢珵冷笑了声,并未言语。 今日给宋奕端酒的小太监正是前几日被谢珵拦下的人,只因那小太监受不了宫里的欺辱打骂,想要暗中逃走,谢珵发现后并未声张,只说让帮一个忙,事成之后定然会放他离开。 小太监念着出宫,顺口就应下了,按着谢珵的吩咐,今日只有宋奕的酒水是素酒,还是加了料的素酒。 谢珵挑起帘子吹着风,天色昏暗,晚霞也即将落尽,唯有林间的几声飞鸟的啼叫声响个没完。 是福是祸全看宋奕的造化了。 - 次日一早,谢珵将睡梦中的时锦瑶推醒,痞里痞气道:“下车,你若是在荒郊野外被狼刁走了,本世子可不冒着风险去救你。” 时锦瑶带着起床气同谢珵走下马车。 二人所在之地群山环绕,荒无人烟,云端低压的像是误入天庭般,唯有不远处的一座茅草屋上升起炊烟,像是寻常百姓准备着吃食。 时锦瑶跟着谢珵走到茅屋前,听见谢珵问道:“饭菜可备好了?” 时锦瑶心想着这人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哪有到人家家里歇脚这般无礼的。 “好了好了。”屋内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时锦瑶又甚是疑惑,原想着如何同人赔礼道歉时,就瞧见春花和秋月端着早饭走出屋子。 春花笑说:“早膳才做好,主子就到了呢。” 时锦瑶惊声:“你们怎么在这?” 谢珵坐在木墩子上睨了眼时锦瑶,“中气十足,还是不够饿。” 时锦瑶连忙坐在谢珵对面吃饭,她早就饿的不行了,若不是看见了熟人,她早该狼吞虎咽地吃起饭来。 吃饱喝足后,时锦瑶跟着谢珵去更衣。 屋内,时锦瑶开口问道:“世子爷,春花和秋月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 谢珵惜字如金,时锦瑶也不愿再多问下去,谢珵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秉性太让人捉摸不透,时好时坏的,烦死人了。 时锦瑶看着床榻上放着两个包袱,颜色鲜的是她的,略微暗一点的便是谢珵的。 她没有打开谢珵的包袱,先是打开自己的包袱看看都有些什么衣裙,谢珵抱臂倚靠门框,好整以暇地看着时锦瑶翻找。 “这个蓝色的衣裙我怎么没有见过?” “这个粉色的衣裙怎么也带来了,我都不爱穿这个。” “鹅黄色的马面裙还是不错的,就穿这个吧。” “……” 时锦瑶碎碎念着,谢珵原本都已经彪到嗓子眼的怒气渐渐平息下去,这小妮子也挺有意思的,罢了罢了。 谢珵见时锦瑶更换衣裳,自己也大步上前随手拿了件常穿的衣裳换起来。 时锦瑶瞥了眼谢珵的包袱,见谢珵的衣裳都是平时他最爱穿的那几件,瞬间有些生气了。 谢珵换好衣裳见时锦瑶坐在床榻边不声不响,面上还带着些许不满,谢珵有些纳闷,他推了把时锦瑶,“谁欺负你了?” “哼。” 时锦瑶别过脸不搭理谢珵,谢珵笑道:“这就是你对本世子的态度?你信不信本世子将你扔进山里喂狼?” “世子爷真是偏心,给自己带的都是平日里常穿的,给瑶瑶带的都是什么呀。”时锦瑶气鼓鼓地说着。 “你就为这事生气?”谢珵倏然有些想笑,见着时锦瑶这般生气,他将笑意强压下去。 昨天早上谢珵去别苑说要带时锦瑶出门,让春花和秋月收拾行囊,春花想着时锦瑶的衣裙实在太多,便让谢珵做决定带哪些,谢珵当时也是着急喊时锦瑶起床,以免宋奕那小子跑了,故而随手指了几件,却都是时锦瑶平常不爱穿的。 时锦瑶气呼呼地不搭理谢珵,谢珵耐着性子哄着,“好了好了,不生气了,我瞧着这几件衣裳新些,想的你还没穿过呢,就带来了。” “你要是还生气,那等回去了,本世子从小库房挑几匹绸缎送去你那里挑如何?” “或者去成衣店买最新的衣裳。” 谢珵好说歹说才将时锦瑶哄好,心道真是个姑奶奶,惯得无法无天,以后成婚了还得了? “那你告诉我,为何春花和秋月赶在我们前面来的?”时锦瑶仰起小脸看着谢珵。 作者有话说: 昨天存稿忘记定时? 第75章 谢珵笑了下, 宠溺地揉了揉时锦瑶的头。 昨日谢珵带时锦瑶出门后,广飞就快马加鞭将春花秋月二人送到了桃水山,就为等着谢珵和时锦瑶来呢。 时锦瑶知道来龙去脉后,没好气地推了把谢珵, 又娇气道:“世子爷明知春花秋月二人早已来这等咱们了, 一路上还慢悠悠地走, 瑶瑶还真以为您是为了带我赏景呢。” 谢珵将时锦瑶拥入怀中, “可不就是为了让我的瑶瑶赏景吗, 你觉得桃水山的景色不够美吗?” 时锦瑶歪头看向外面, 不得不说这个多金又败家的谢世子真是会享受的很, 这地儿确实是个美景,绿叶茂密, 群山环绕,隐隐还能闻见花香, 寂静又安逸,屋后还有处温泉, 是个不可多得的宝地呢。 谢珵笑了声,“再晚点带你去泡温泉, 解解乏。” 时锦瑶收回手, “瑶瑶不去。” 这厮说是泡温泉, 谁知到时候又怎么欺负她呢,她才不上当呢。 谢珵瞥了眼时锦瑶,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要说女人是个没良心的, 本世子多金贵的一个人, 不顾性命的救了某人, 还着了宋奕那小子的道, 中了一箭,谁知那箭上有没有毒,现在这个小没良心的都不愿意陪着我泡温泉了。” “唉,本世子就该从教坊司和浮梦居再挑几个会哄人的来。” 时锦瑶被谢珵说的竟心生愧疚,她摇着谢珵的胳膊撒娇道:“世子爷,瑶瑶知错了,今晚瑶瑶陪您泡温泉,好好给您养养身子。” 谢珵忙推开时锦瑶的手,“哎呦呦,本世子可不敢,万一再为了救你,把本世子淹死了怎么办?” 时锦瑶汗颜,他有必要说的这么夸张吗,她好像也不是那么没用啊。 “那、既然世子爷这样说了,那瑶瑶今晚早些休息了。” 时锦瑶想着,大不了多盯着点谢珵,若是谢珵去了温泉,自己跟着去便是了,可她这句话却把谢珵气个不轻。 “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谢珵起身拂袖离去。 时锦瑶朝着谢珵的背影做了鬼脸,真是尊贵的不行,给个台阶顺着下不就完了吗,非要把自己气个半死。 时锦瑶状若无事,倒头在榻上休息了一番。 - 谢珵今日被时锦瑶气的不轻,在外逗鸟的昌辰却被无故责骂一通,昌辰挠着头看着谢珵的背影小声嘟囔,“主儿今日又是怎么了?” 春花见状朝着屋子努了努嘴,“八成又是被瑶姑娘给气着了。” 昌辰突然笑了声,“主子被瑶姑娘气着?他那张嘴不把瑶姑娘气死都不错了。” “昌辰。” 谢珵突然喊了声昌辰的名字,吓得昌辰一哆嗦,忙三步并作两步跟上谢珵,谢珵竟然说道:“去把那边的树砍掉两棵,乌央央的一片让本世子透不过气来。” “主子,您何必跟树置气呢,再说这地儿的树可金贵了呢,万不能随意砍了。” 谢珵轻哼一声拂袖而去,昌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多时,屋顶上传来一阵箫声,春花和秋月边准备着晚饭的食材边说道:“这地儿一向无人来,今儿哪里来的箫声?” 春花附在秋月的耳边低语一番,秋月突然笑了声,又偷偷瞄了眼屋顶上的谢珵,小声说道:“主子也有吃瘪的时候。” “这是主子对瑶姑娘上心了,所以才会生瑶姑娘的气。” 秋月笑道:“那咱们以后可得对瑶姑娘上点心才是呢。” - 入夜后,时锦瑶换好衣裳坐在小院里玩石子,心思却都在对面的屋顶上,时刻注意谢珵何时去泡温泉。 一刻钟,谢珵站在屋顶上伸了个懒腰,还说了句什么“怎么睡着了”的话,继而从屋顶跃身而下。 他顺手将竹箫扔给昌辰,“本世子去泡温泉,没事别来烦本世子。” 时锦瑶听见后有些坐不住了,她等着谢珵走向屋后,一盏茶后她也跟了过去。 - 谢珵褪去衣衫走进温泉,温泉的水温四季常热,雾气弥漫,根本看不清里面人的身影。 时锦瑶睁着眼努力寻找谢珵,直到皓月升空后才隐约瞧见谢珵的影子。 谢珵听见温泉旁的动静,他看着皓月故意说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李太白可真是个鬼才啊,可不就是三人吗?” “这么好的月亮无人来赏,真是可惜咯。” 时锦瑶听着谢珵的话,在犹豫要不要过去,恰好春花又来这边找东西,见着时锦瑶正准备开口,时锦瑶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谢珵佯装受惊,“谁在那?” 春花拉着时锦瑶慌忙从拐角处走出,“主子息怒,奴婢不是故意惊扰您的。” 谢珵靠在石壁上略带疑惑的“哦”了一声,“是吗?” “是是,奴婢今日寻得一根竹子,方才奴婢在河边洗衣裳时,衣裳被水流冲走了,想着用竹子将衣裳给捞回来,谁料那根竹子怎么也找不到了,这才惊扰了主子。” 谢珵汗颜。今天下午他被时锦瑶惹生气之后恰好就在屋子边上瞧见一根竹子,还费了好大劲才将那竹子做成了一支箫,这还不到一日就被人寻来了,还真是巧啊。 谢珵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你赶紧去好好找找。” 春花走后,就剩下时锦瑶一人,谢珵懒洋洋地掀了一下眼皮,“你呢?” 时锦瑶支支吾吾大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谢珵惊呼一声,又往水里缩了一下,“你、你、你该不会想要偷窥本世子吧。” “阿娘,儿子不干净了。” 时锦瑶着实有些听不下去,她抬脚上前小声说道:“世子爷今日不是说要带瑶瑶泡温泉解乏吗?” 谢珵这才正经起来,“你不是不来吗,像是本世子要吃了你不成。” 时锦瑶站在温泉边低头看着谢珵,谢珵倏然又道:“该不会是你馋本世子的身子吧?” “我告诉你,我宁死不从的。” 时锦瑶“哦”了一声,低头转身欲离去,谢珵赶忙说道:“既然来了,那就下来吧,还能有人陪本世子说个话。” 时锦瑶的脚丫踏入温泉的时候,又听谢珵嘟囔一声,“仰头看人还真是够累的。” 时锦瑶讪讪,他才看了多久,往日里哪次不是她在仰头看人,抱怨归抱怨,这话她断然不敢跟谢珵说。 谢珵见时锦瑶走进温泉,他朝着时锦瑶伸出手,“过来,你瞧今晚的月色多美,本世子该有个美人相伴才行。” 时锦瑶的小手划拉着温泉里的水,月色挥洒,水波荡漾,温热的雾气徐徐而起,时而发出水渍的声响。 “好热。” 谢珵握住时锦瑶不安分的小手,“好好泡泡,身子养好了以后才好生养。” 时锦瑶没好气地推开谢珵,“你才要好好泡泡,以后好生养呢。” 谢珵揉了揉自己的心口,“也是,本世子该好好补补,毕竟当时救你掉落悬崖时还受伤了呢。” 时锦瑶借着月色偷瞄谢珵一眼,谢珵的心口肌肤洁净平滑,哪有受伤的痕迹呢。 谢珵笑了声,“想看本世子给你看,用得着偷偷摸摸吗?” 时锦瑶红了脸,“我、我只想确认世子爷是否真的受伤罢了。” “嗯,伤了,好疼好疼。”谢珵握着时锦瑶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这里面疼。” 时锦瑶后知后觉,才明白是被谢珵戏弄,她瞪了眼谢珵,谢珵佯装没看见,不着边际的开始同她说起今晚的夜色。 站在远处的昌辰看着他家主子高兴的模样不禁舒了口气,“这瑶姑娘可不得了,以后真是惹不得。” 话音刚落,广飞的声音突然传来,吓得昌辰一哆嗦,“你做什么,吓死我了。” “你嘟囔什么惹不得呢?” 昌辰指了指温泉,“瑶姑娘惹不得。” “可不就惹不得嘛,宫里现在都乱套了,主子什么时候过来?”广飞抻着脖子看向谢珵,着急的跺脚。 昌辰拉住谢珵,“你可千万别去打扰主子,主子生了一下午闷气,现在才高兴了些,你别去扫兴。” 广飞听完便作罢,二人一直等到子时,谢珵才抱着时锦瑶从温泉走出,广飞一路跟着谢珵,待谢珵将时锦瑶安置好才告知急事。 谢珵听完冷笑一声,“死了?” “是,听宫里传来消息,四皇子死的安详,太医和仵作也没能查出是如何死的。” 谢珵喝了盏热茶,漫不经心说道:“死了就死了吧,” 广飞小声说着:“话是这样说,无关紧要的人死了也就罢了,可这四皇子身为嫡子,司皇后跪在圣上门前不依不饶,死活说是主子所为,圣上心烦,说是要召你入宫。” 谢珵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拿着杯盖,眉梢微挑,声音带着疑惑:“入宫?” “不去!” 谢珵将手中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扔,起身欲往床榻边走去,走了两步又站定说道:“若是宫里来人,就说本世子在外养伤,不便回去,顺便再去宫里给胜公公说一声,让他在舅舅面前迂回一下。” 广飞走了之后,谢珵翻来覆去睡不着,司皇后这次不知道又要搞什么幺蛾子,要是再把老爷子气来了,他非得宰了司家的人。 谢珵看了眼身边娇憨的时锦瑶,倏然笑了声:“本世子要是有你这么无忧无虑就好咯。” 言毕,他披着外衣走出屋子,给昌辰吩咐着:“给胜公公家里送些银子过去,顺便再去打听一下司皇后又在闹哪出。” 第76章 夜晚中宫内, 司皇后又发了好大的脾气,将殿内的珐琅彩瓷器以及西域进贡来的玉器砸了个稀碎。 “皇上摆明就是在偏袒谢家,奕儿最后见得人只有谢珵,也是谢珵提议喝酒, 怎么就跟他没关系了?” 司皇后气的攥紧手掌, 恨不得将指甲陷入肉里。 好半晌后, 司皇后才开口问道:“周全呢?” 候在门口的周全躬身进来, “禀娘娘, 奴才打听过了, 那日四皇子走后, 谢世子就离开了兰陵城,具体去哪无人知晓。” 司皇后听闻后更加生气, “呵,出城?” “好一个谢家, 还真是一手遮天啊。”司皇后没好气地屏退下人,无力地坐在软塌上揉着太阳穴。 司皇后身边的婢女端着茶水走来:“娘娘, 您消消气。” “谢家于皇上有恩,又在皇上登基时给过相助, 皇上向着谢家也情有可原。” 司皇后端起茶盏, 轻呵一声, “相助?当年皇上不过是运气好,被太后收养了,才得以有谢家的支持。” 说到此处,司皇后眸光一闪, 放下手中的茶盏, “既然皇上那么偏向谢家, 那就别怪我一心向着司家了。 ” “你去给司家传话。”司皇后附在婢女耳边低语一番, 看着婢女离去的背影,唇角才得意地勾起。 - 时锦瑶一觉睡到天亮,她醒时,谢珵还在睡着,时锦瑶翻来覆去将谢珵给吵醒了。 “你怎么跟个蛆一样。”谢珵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慵懒。 时锦瑶背对谢珵,小声嗫嚅着:“我想起来,可世子爷还在睡着,又不敢搅扰你的清梦。” 谢珵含糊地“嗯”了一声,松开了桎梏着时锦瑶的手,“去吧。” 昨晚他睡得有些晚,现在着实有些瞌睡,丝毫不愿起来。 时锦瑶走出屋子,用完早膳后又在四周溜达一会儿,见着早春时节有不少蝴蝶,又带着春花和秋月二人去扑蝴蝶,过得确实比在兰陵城里要舒心些。 - 谢珵带着时锦瑶回城已是七日后,回去路上,谢珵扔给昌辰一把匕首,还指着自己的右手臂说道:“给这来一刀。” 昌辰吓得连手中的匕首都握不住了,“主子,你疯了?” 谢珵眉峰皱起,“让你来一刀就来一刀,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昌辰看了看手中的匕首,又看了眼自己的胳膊,闭眼朝着自己的手臂划了一刀。 谢珵扶额,心想着怎么有这么蠢得侍卫。 昌辰划完之后还看着谢珵问道:“主子可以了吗?” 谢珵白了眼昌辰,可以什么呀可以,他说道:“这匕首有毒,还没解药,你这胳膊算是废了。” “啊?主子,你得救救属下啊。” 谢珵抽了抽唇角,朝着昌辰伸出手,“给我。” 昌辰将自己受伤的手放在谢珵的手掌上,谢珵甚为掀起,“本世子说的是匕首,真够蠢得你。” 昌辰讪讪收回手,将手中的匕首给了谢珵。 谢珵左手持匕首,往自己的右手臂上划了一刀,时锦瑶大惊,连忙拿出自己的手帕给谢珵止血,“世子爷,你这是做什么?” 谢珵看着自己的伤口笑了下,回去给堵住皇后的口。 - 谢珵的马车前脚走进兰陵城,后脚就被人请去了宫里。 马车停在宫门前,谢珵让时锦瑶在马车内等他,他自己则带着昌辰入宫面圣。 - 崇德殿内,司皇后也在,谢珵行礼后撩袍落座,“舅舅这般着急的唤我过来有何要事?” 崇安帝眉梢轻挑,看着谢珵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你是南宁王府世子,是谢氏嫡孙,你瞧瞧你这像什么样子?” 谢珵一向如此,只不过从前只是在崇安帝面前如此,今日司皇后也在,谢珵还这般不注意形象,着实让崇安帝有些没脸。 谢珵也眉梢挑起,看了眼崇安帝之后才微微正座,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司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见谅,我这人平日在府中懒散惯了。” 司皇后冷冷说了声:“无妨。” “想来你也听闻四皇子无故遇害的事情了吧?”崇安帝看着谢珵悠悠问道。 谢珵佯装不知,他惊呼道:“四皇子无故遇害?死了?” 司皇后气的恨不得将谢珵的嘴撕烂,她端坐着,言辞犀利道:“奕儿离开兰陵城那天,是世子同他喝的酒,为他践行的,怎的现在就不记得了?” “喝酒啊,那天不少人都喝了,怎么别人都没事,只有四皇子有事呢?”谢珵满不在意地说着,一口咬定不是他干的。 司皇后被激怒,质问道:“奕儿前脚出城,你后脚就跟了出去,你敢说不是你干的?” “我敢说!”谢珵眼神坚定的看向司皇后,反问道:“敢问四皇子是如何而死,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就是本世子做的?” “你强词夺理!” 崇安帝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争吵,最终才说道:“珵儿,你可有证据证明不是你做的?” “我当然有。” 谢珵扯开衣裳,露出手上的手臂,“我先前为了救人,被人伤了手臂,现在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我又如何去迫害四皇子。” “那你跟着出城去做什么?”司皇后穷追不舍问道。 谢珵穿好衣裳,扬了扬下巴,“城外有处温泉,最宜养伤,我当然是为了养伤,谁有那闲工夫去祸害人,本世子可得给祖上积德呢。” 说完,谢珵起身,“舅舅还有事没,没事外甥要回去休息了。” “四皇子遇害,朕痛心疾首,你同朕一起去祠堂给奕儿上柱香吧。” 崇安帝这样说了,谢珵也不便走,连带着司皇后也跟着一起去上香。 崇德殿的门扇打开后,谢珵看着一个小太监匆匆离去,他未曾多想,抬脚跟着崇安帝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 - 祠堂内,谢珵也没有多大诚意,就站在一旁看着崇安帝和司皇后上香,之后他上前摸了下宋奕的灵位,又捻了下手指,“呦,这宫里的洒扫下人也太不用心了,四皇子的灵位上都有灰尘了,也没人来擦一擦。” 司皇后看向崇安帝,“皇上。” 谢珵抢先一步道:“要我说啊,四皇子生平一直生活在临安寺,想必死后也是想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吧。” “况且,将四皇子送回临安寺,那里的僧人也会悉心照顾,不至于像这宫里,三五天才来打扫一次,换谁谁不难受啊。” 崇安帝思忖片刻,点头颔首,算是默许了谢珵的做法,还命胜公公找个稳妥的人将宋奕的灵位送回去。 司皇后跪在崇安帝面前求情,她曾多次提议将宋奕的灵位放在中宫,都被崇安帝三言两语打发了,今儿谢珵这样随口一说,崇安帝竟然就同意了。 “皇上,宫里的下人不稳妥,可以放在臣妾的宫中,臣妾可以亲自照顾,没必要送到那么远的,奕儿也想回家的。” 崇安帝意正言辞道:“宫中不比临安寺安静,奕儿生前就喜静,死后便将他送回去吧,也算遂了他的心愿,此事不必再说。” 谢珵听闻后得意地勾起唇角,原想着将宋奕的灵位放在宫里,既然司皇后不依不饶,那就让她连自己儿子的灵位都见不着吧。 - 永和宫内,小太监急匆匆跑到偏殿,“娘娘,谢世子无碍,方才和皇上去祠堂了。” 跪在佛像前的襄妃闻言倏然正眼,她扶着婢女的手起身,面上带着多日未见的笑意,“无碍?那皇后那边呢?” “皇后娘娘虽说不依不饶,可终究得听皇上的不是?” 襄妃拍着自己的胸口,长舒一口气,嘴里念叨着:“无碍就好、无碍就好。” 之后,襄妃又说道:“谢世子在哪,本宫要去瞧瞧。” - 谢珵出了祠堂便同崇安帝分开了,司皇后则为了多看一眼宋奕的灵位稍作逗留。 “谢珵!” 走在前面的谢珵听见司皇后的声音不耐烦地站定,“皇后娘娘还有事吗?” 司皇后冲到谢珵的面前指着谢珵的鼻子说道:“你就是杀害奕儿的凶手。” 谢珵得意地勾起唇角,低头整理了一下袖袍,“方才在殿内本世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若是皇后娘娘依旧如此栽赃陷害,日后独守空房时可别记恨本世子。” 司皇后收起手,咬牙切齿地点头,“好,你若是敢让本宫看一眼你的伤口,本宫就相信你。” 谢珵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胸口,“皇后娘娘莫非是忍不住寂寞了,竟然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看本世子的身子,本世子对皇后娘娘年老色衰的面容可不感兴趣呢。” “你……你……你。”司皇后指着谢珵的鼻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珵眉梢微挑,“本世子怎么了?” “你竟然敢说本宫年色衰?” 谢珵很是无辜地摊了摊手,“难道不是吗?” 站在远处的襄妃看着谢珵和司皇后起争执,自己也不敢上前劝说两句,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就在这时,襄妃的婢女倏然说道:“娘娘,太后娘娘来了。” 襄妃连忙找了个隐蔽些的地方躲了起来。 那边,太后娘娘厉声斥责:“这是怎么了?” 第77章 谢珵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安, 司皇后也似是受惊,转身强笑道:“臣妾只是有些事情想要找谢世子问清楚。” 谢珵连忙说道:“回外祖母,并非皇后娘娘所说。” 太后和司皇后二人同时看向谢珵,谢珵的脸上带着委屈, 说道:“外祖母, 皇后娘娘要当众看孙儿的身子。” “孙儿不从, 所以才惹得皇后娘娘大怒。” 司皇后被谢珵气的说不出话来, “你胡说!” 谢珵走到太后的身边继续说道:“孙儿知晓皇后娘娘时常独守空房寂寞难耐, 可皇后娘娘毕竟是孙儿的长辈, 又比孙儿年长十几岁, 于情于理,实属不可啊。” 太后听得怒火飙升, 她看着司皇后咬牙道:“好呀,哀家的孙子你都敢惦记上了。” 司皇后连忙解释, “母后,并非谢世子说的那样。” 谢珵得意地看着司皇后求饶, 最后只听太后说道:“传哀家懿旨,皇后因无故丧子患有失心疯, 从今日起禁足中宫, 后宫事务由容贵妃代为打理。” 司皇后被人带走后, 谢珵和太后寒暄一番,又借着有要事的由头匆匆离开了皇宫。 躲在一边的襄妃露出欣慰的笑意,一旁的婢女也跟着笑了,“这世子爷还真是剑走偏锋, 皇后娘娘平日总欺负您, 这次世子爷也算替您出气了。” 襄妃看着谢珵的背影消失后也久久不肯离去, 婢女劝了多次襄妃都是那句:“让我再看一会儿, 兴许他等会还要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准备出宫的南宁王无意间瞧见襄妃站在石柱旁迟迟不肯离去,转而便走过去。 “你在这做什么?” 不知事的婢女嘴快道:“方才谢世子入宫,娘娘想要来看看。” 南宁王听闻后顿时大怒,他屏退那宫女,小声跟襄妃说着:“你想害死珵儿是不是?” 襄妃带着哭腔说道:“没有,我这段时间总是忍不住的想要见他,见他安好我便能安心。” 南宁王气愤道:“你这样子迟早会被人发现端倪,宫里的人各个都是人精,你要是想在宫里过得好,想让谢珵过得好,就收起你的那些个心思。” “可谢珵……” 南宁王打断襄妃的话,说道:“谢珵是生是死都是陈郡谢氏的嫡孙,你莫要有旁的想法。” 襄妃似是还要说些什么,最终被南宁王瞪了回去,还说道:“快回去,没事别出永和宫。” - 春风过境,马车上悬挂的六角铃铛清脆悦耳。 时锦瑶无疑见透过马车帘子的缝隙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她连忙挑起帘子看着一个身穿墨绿色衣衫的郎君走进教坊司。 “停车,快停车。” 谢珵扬了扬下巴,看着时锦瑶的背影不作声,面上也未曾露出任何不满的表情。 马车堪堪停稳,时锦瑶就急不可耐地跳下马车,谢珵紧随而下,见着时锦瑶朝着教坊司的方向跑去,连忙大步上前将她拉住,“本世子当什么呢,原来是见着故地了,你就这般急不可耐?” 时锦瑶秀眉拢起,言语中带着着急与慌乱,“世子爷,求您别拦我,我见到一位故人,我想去见他。” 谢珵眉梢微挑,只听时锦瑶又缓缓吐出两个字,“求您。” 时锦瑶的耳边倏然响起“唰”地一声,谢珵打开折扇慢悠悠地说了声:“本世子今儿倒要瞧瞧,究竟是何等尊容让我的瑶瑶念念不忘。” “走吧。” - 教坊司的门前依旧热闹不断,妩媚的话语此起彼伏,“小爷今儿要哪位姑娘呢?” 随着话音落地,门口的揽客嬷嬷抬头看向谢珵,脸色瞬间变了三分,继而又一副谄媚的嘴脸问道:“谢世子许久不来教坊司,今儿是哪阵风将您给吹来了?” 谢珵低头看向时锦瑶,时锦瑶正漫无目的地找人,谢珵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时锦瑶,“问你呢,找谁?” 时锦瑶看着嬷嬷着急地问道:“敢问嬷嬷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墨绿色衣裳、袖口处绣着一圈兰花的郎君进来?” “这呀。”嬷嬷原本想拿捏一下时锦瑶的,但是瞧见谢珵的眼神,到嘴边的话瞬间变成了“方才好像是有这么个公子进来”。 “姑娘找他?” 时锦瑶点头。 谢珵没了耐心,“还不带路?” 嬷嬷连忙带着时锦瑶朝着那个郎君的屋子走去。 站在二楼的凤娘一路看着时锦瑶的背影消失,终究无奈地笑了笑。 - 时锦瑶是在澜翠阁找到的那位郎君,那人起先还因人闯入屋子而怒骂,见着时锦瑶的一瞬间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他赤-裸着上半身转过去,时锦瑶含泪哽咽道:“赵子舒,我有话要问你。” 赵子舒满脸滚烫,他犹豫片刻才从喉咙中吐出几个字:“等我一下。” 时锦瑶见赵子舒弯腰捡起地上的衣裳,她转身走出屋子静等他出来。 同行的谢珵这次罕见的没有嘲笑她、没有打趣她,不知过了多久,赵子舒才缓缓走出屋子,小声唤道:“瑶妹妹。” 时锦瑶含泪盯着赵子舒看了许久,她儿时的子舒哥哥依旧是那么丰神俊朗,似是从小到大从未变过一般。 谢珵看着赵子舒人模狗样的,心里就莫名恼火,恨不得立马将时锦瑶拉走。 “子舒哥哥,你怎么会在这?” 时锦瑶只想听到一句解释,哪怕是骗她的也好。 赵子舒沉默不语,时锦瑶又继续问道:“子舒哥哥,你这一年多过得好吗?” “时家过得好吗?” “我不在时家的这些日子,你可有想过找我?” 时锦瑶一连串的问题问的赵子舒羞愧难当,他看着时锦瑶的泪水犹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落下,心头倏然一动。 “你不见得时候我确实想要找你,可你堂哥说你过得很好,不用担心。”赵子舒的手局促不安地不知该放在何处。 时锦瑶失笑一声,“时清。” “我现在沦落至此都是拜他所赐。” 赵子舒低着头,不知该如何辩解。 半晌后,赵子舒说道:“瑶妹妹,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大可告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现在这样说,早干什么去了?”时锦瑶逐渐咆哮,谢珵不可思议地看了眼时锦瑶,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狂怒的模样。 时锦瑶看着赵子舒继续说道:“我要是说让你带我回江南,你能帮我吗?” “我、我、我。” 赵子舒“我”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实在没有了托词才说道:“瑶妹妹,我现在已经娶了你堂姐,若是现在带你回去,岂不是惹人非议吗?” “呵!”时锦瑶失望极了,她朝着赵子舒走去,“那你当初为何要向祖父提亲?” 赵子舒搓着手,拧巴着脸说道:“我当初是想娶你的,但那都是为了我们家的生意啊。” “你是时老爷子最宠爱的孙女,娶你自然是为了能得到时家的庇佑,让我们的家的生意好做些。” 时锦瑶擦了把脸上的泪水,失望地点头,后又指着赵子舒的衣袖质问道:“你说你娶我只是为了利益,那你的袖口为何还要绣兰花?” 赵子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袖边,“兰花、兰花是花中君子,我为何绣不得?” “君子?呵!” 在隔壁屋子里的郎君快活够了才注意到外面的声音,他边穿衣裳边打开屋子,看了眼外面的人又立马躲在屋子里偷听外面的对话。 “所以,从一开始我被堂哥卖到教坊司的事情你都是知道的,对吗?”此时的时锦瑶已经不指望赵子舒带她回去,她只想要一句实话。 赵子舒未语,犹豫片刻才点头。 谢珵看赵子舒越看越不顺眼,没好气地对时锦瑶说了声:“说完了没有,本世子还要回去休息呢。” 躲在屋里偷听的时清听见谢珵的话心里痒痒的,竟然是个世子爷,皇亲贵胄,说不定还能促成一笔生意呢。 恰好此时,时锦瑶问道:“那时清今天来了吗?” 赵子舒摇摇头,又点点头。 时清听见这话连忙打开门走出来,见着时锦瑶的时候那叫一个亲切呀,“哎呦我的瑶妹妹,许久不见过得还不错呀。” 时锦瑶气呼呼地攥起小拳头,恨不得将时清生吞活剥了。 “你还好意思出来?”时锦瑶咬牙说道。 “当初祖父前脚过世,后脚你就将我诓骗出来,为的不就是时家的祖业吗?” 时清搓着手痞笑道:“瑶妹妹你可莫要胡说,你是外孙女、我可是亲孙子呢,怎么着也是我该继承祖业呀。” “还有,你进教坊司一事也是你不小心被人卖进来的,跟我有何关系,要不是这教坊司,你能傍上世子爷吗?” 时清的话说的极为不要脸,但是看谢珵时的表情又极尽谄媚,谢珵更是不屑地别过脸,看都不愿看一眼时清。 时清的话戳中时锦瑶的痛处,她上前捶打着时清,“你闭嘴,闭嘴,要不是你,我会沦落至此吗,要不是你,我会受尽苦楚吗?” 第78章 时清吃痛, 他反手握着时锦瑶的手腕,睚眦欲裂道:“你就是没人要的野种,从小到大你跟你阿娘在我们时家吃我们的,喝我们的, 现在还想争时家的家业, 你做梦!” 时锦瑶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阿爹, 在她两岁的时候她的阿娘也投河自尽了, 自小到大都是跟着祖父一起生活的。 那时候, 她的祖父尚在人世, 闲暇时间她的祖父总是教她许多香料的知识, 还说不放心时家的人继承家业,想将这一切的东西交到她的手里。 时清的话让时锦瑶想起祖父、想起容貌模糊的阿娘, 还有时清那句“野种”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回荡。 时锦瑶受不了打击,一个劲儿地说着“我不是野种、我不是野种”。 倏然, 一把玄金折扇击中时清的手腕,时清吃痛收回手, “谁偷袭老子?” 围观的人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玄金折扇,纷纷后退两步。 谢珵本不想插手这事, 可终究不忍心看着时锦瑶被所谓的家人欺辱, 他开口说道:“你们的家事本世子不感兴趣, 可她是本世子的,你既动了她,本世子就不得不管了。” 时锦瑶连忙擦了把泪水,弯腰捡起那把玄金折扇朝着谢珵走去。 谢珵看着时锦瑶这般, 心尖倏然动了动, 她在他的这里究竟是有多憋屈, 哪怕受了委屈还不忘将他的扇子捡回来, 真是个傻丫头,怪不得在家里还被人欺负呢。 时清谄媚道:“原来是世子您呀,都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世子恕罪。” 谢珵“嗯”了一声,抬手摸着时锦瑶的头安抚着,“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滚吧。” 时清听见这话,只能带着赵子舒夹紧尾巴赶紧走,他走了两步又回头大声说道:“瑶妹妹,世子对你这么好,你也别想着回去了,好好留在这里吧。” 谢珵看着时清的背影,眼底浮起一抹不可名状的深意。 - 回到别院之后,时锦瑶一进屋子就将门反锁起来,任谁敲门也不开。 谢珵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一直守到黄昏时分,见时锦瑶依旧未出来,他有些坐不住了,命人将门撞开,继而大步走进去。 屋内,时锦瑶抱膝坐在地上铺置的毯子上,嘴里一直说着“我不是野种”的话。 谢珵见状心疼极了,他弯腰将时锦瑶抱到床榻上,指尖拂过她鬓角的碎发,小声唤着:“瑶瑶。” 时锦瑶闻声,眼神呆滞地看向谢珵,声音沙哑道:“世子爷,我不是野种,我真的不是野种。” “我有阿爹,有阿娘,有祖父。” “我小时候祖父常常告诉我,我阿爹是个大英雄,是个让家国太平的大英雄。” “我阿娘也是个烈女子,她是因为我阿爹才投河的。” 时锦瑶摇着谢珵的胳膊,嘴里念叨着这些话,谢珵的眸光定格在时锦瑶的手上许久,他才抬手说道:“瑶瑶,我信你。” 他的语气温柔而真诚,不带有任何戏谑,“瑶瑶,好好睡一觉,你的委屈我去给你解决好不好?” “好。”时锦瑶小声说着,待谢珵准备离开时,时锦瑶倏然拉住谢珵的手,问道:“你以后会不会不来了?” 谢珵看着时锦瑶胆怯地模样,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乖,我等会就回来。” - 谢珵安抚完时锦瑶之后,堪堪走出屋子就瞧见昌辰沿着红漆游廊风风火火赶来。 “主子,方才属下进来的时候门房给的。” 谢珵垂眸扫了一眼,直到看见落款处写着“时清”二字,他不屑地笑了一声,“本世子还没来得及找他呢,他倒上赶着来了。” 昌辰看了眼谢珵,谢珵此刻的脸色极为难看,“主子要是不想去,属下便去回绝了。” “去,当然去。” - 当天晚上过了戌时,谢珵才不紧不慢地走进醉仙楼,时清见着谢珵前来赴约,高兴地不得了,一个劲儿的点头哈腰,“世子爷您请坐。” 谢珵撩袍落座后,斜着眼看着时清,“说吧,无缘无故找本世子过来做什么?” 时清憨笑一下,说道:“世子爷莫着急。” 说着,他拍了拍手,一水儿的姑娘着轻纱如飞燕般婀娜走来,将谢珵一圈围住,知事儿的姑娘端起酒壶斟酒,其余的姑娘有的捏肩,有的揉腿。 谢珵最不喜这样投怀送抱的风尘女子,他将手中的玄金折扇在手掌中转了一圈,冷声道:“都出去!” 谢珵的话这些个姑娘自是不敢忤逆,不多时便走了个干净。 “说吧,找本世子究竟有何事?” 时清尴尬地笑了笑,“世子爷莫要多想,今儿一见世子爷小的就觉得同世子爷有缘,故而才想结交世子的。” 谢珵扫了眼桌上的吃食,不屑地笑了声:“你这又是名酒又是珍馐的,还不惜花重金将兰陵城的名妓都弄来了,可不像只是结交那般简单啊。” 时清摸着耳朵笑道:“世子爷说笑了,也不值几个钱。” 谢珵收起折扇,敲了下酒壶,“兰陵城的馥玉香,仅一杯便要十两纹银,这一壶少说也有百两吧。” “还有这些个下酒菜,红烧狮子头、荷叶烧鸡、清蒸鲈鱼,这些可都是醉仙楼的招牌菜。” 谢珵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时清,“这个吃法,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吃得起的,不知时公子是做什么的,竟然能如此大手笔。” 时清挠头笑了下,“家中做点小生意罢了。” 谢珵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时清见谢珵未语,又继续说道:“我那妹子应该告诉世子爷了吧。” “并未。”谢珵摇着扇子爱答不理的吐出两个字。 时清心下大惊,暗骂时锦瑶蠢,之后又陪笑道:“我们江南时家世代以香为生,时家的产业遍布各地,就连兰陵城的不少香料都是出自时家。” 这一点谢珵倒是挺认可的,毕竟他的百香斋里面的香料也是从江南运来的。 时清见谢珵还不说话,又告诉谢珵一件事情,“就世子爷身边的那个小丫头,的确是我们时家的人,我们老爷子宠爱她,告诉她不少祖传的秘方呢。” 果然,谢珵听到此处时来了兴趣,可他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 谢珵慢悠悠地摇着折扇,眉梢轻微挑起,问道:“就因为她被老爷子宠爱,你就嫉妒她,然后将她送到教坊司?” 时清抬手蹭了蹭鼻子,“也不全是。” “时锦瑶一个小娃娃,哪里能挑起家业呢,到时候祖上留下来得家业全毁在她的手上了,倒是我们时家的过错了。” 时清说的甚是可怜,可在谢珵这里却是无用,“老爷子宠爱她,临死之前还偷偷将祖上传下来的宝贝给了她,据说啊,这宝贝可以让时家的家业永远传承下去。” 谢珵敷衍地长“哦”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时清放松戒备,笑着点头,“我把时锦瑶卖到教坊司也是于心不忍,就想着让她交出老爷子留下的东西,真没想让她一直留在这里。” 谢珵皮笑肉不笑道:“你这个做哥哥的还真是阴险啊。” “这不是下下策,实属无奈啊。”时清又说道:“还好瑶瑶运气好,遇到了世子爷这么好的人,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时清绕了一大圈,终于绕道今日的正题上了,“世子爷同瑶瑶认识这么久了,不知瑶瑶可有将时家的宝贝告诉世子爷?” 谢珵挑眉看了时清一眼,收起折扇说道:“并未。” 时清是不信的,可他又不敢再问下去,若是将这位世子爷惹恼了,那后果他可承担不起。 “哦,这样啊。”时清失落一阵之后又说道:“那世子爷可要同我们时家合作,或者您给介绍几个掌柜,你我三七分,如何?” 只要是挣钱的活儿,谢珵都有兴趣,他用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手掌,思忖一番后,眉梢挑起看向时清,“三七?你三我七?” 时清闻言脸都变绿了,连忙说道:“世子爷您误会了,是我七您三。” 谢珵又“哦”了一声,“那本世子可没兴趣了。” 说完,谢珵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今儿天色也不早了,本世子乏了,先回了,时公子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谢珵起身走了两步,又顿步回头看了眼时清,问道:“时公子从江南而来,想必在兰陵城也没个落脚之地吧。” 时清正儿八经地回答:“现下暂住有朋客栈。” 谢珵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行,那你住着吧,本世子也没地儿给你住。” 言毕,谢珵摇着折扇抬脚大步离去。 时清看着谢珵的背影,气的咬牙切齿,什么叫他没有地儿住,分明就是不想。 时清越想越气,又无意间看了眼桌子上未动的酒菜,更是来气,今儿他花费这么多银钱,竟然什么都没弄成,回去定然又得被他娘骂。 他又在此处多坐了一会儿,想着谢珵已然走远,才气呼呼地起身离去。 - 回去路上,谢珵倏然问道:“昌辰,你觉得时清的话有几分真?” 第79章 “属下觉得那时清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您瞧他下午对瑶姑娘时的态度,和方才的他判若两人。” 昌辰说完,歪头看向马车的窗子,千叮咛万嘱咐道:“主子可切莫相信那人, 免得日后着了他的道。” 马车内的谢珵摩挲着玄金折扇, 唇角边露出一个不屑地表情, 之后说道:“本世子倒觉得他说的话有三分可信。” 昌辰大惊, “主子如何确定?” 谢珵笑而不语。 时清虽说混账些, 但他又不傻, 他若是真心来求合作的, 那必然要说几句真话让谢珵相信,只不过这几句真话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罢了。 谢珵思绪回笼, 敛起笑意吩咐道:“你去查一下江南时家。” 昌辰正色道:“江南时家的老家主过世后,时家的香料就不行了, 整个兰陵城的商铺都换了别家合作,主子莫不是想要继续用时家的香料吧。” 谢珵听闻后, 似是有点印象,一年前说江南时家闭门谢客, 香料供不应求, 也是在那会儿他才遇到时锦瑶的。 这样看来, 时清在这件事上倒是没有扯谎。 “将百香斋的香料换回时家的吧。” 谢珵的语气淡淡的,这可让昌辰着急坏了,劝了一路也没能让谢珵改变想法。 马车停到南宁王府门口,谢珵走下马车后又在昌辰的耳边低语一番, 临走时还嘱咐道:“留口气儿, 别弄死了。” - 昌辰带人朝着有朋客栈赶去, 有朋客栈在兰陵城城脚下, 因地处偏僻,远离达官贵人,价格较为便宜,故而有不少远行之人会在此落脚。 昌辰到时,时清也堪堪走到客栈门口,昌辰大步走到时清的面前拦住去路,时清正准备破口大骂,抬头就瞧见昌辰,他赶忙露出笑意,“我记得你,是一直跟着世子爷的那位。” 昌辰“嗯”了一声,做了个“请”的手势,时清兴奋的不能自已,一个劲儿地问着:“是不是世子爷想通了?” “时公子还是借一步说话吧。” 时清屁颠颠跟着昌辰走到有朋客栈不远处的拐角前,昌辰转身就给了时清一拳,之后又命人对时清一顿拳打脚踢。 临走时,昌辰俯身说道:“我家主子让我给时公子带句话,瑶姑娘就算是公子的妹子,也不是公子可以随意辱骂的。” - 次日,谢珵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躺在软塌上听着昌辰念话本子,那模样惬意无比。 “主子,念完了。” 谢珵缓缓睁眼,慢悠悠地说了声:“那就换下一本。” 昌辰捏着自己的脖子咳嗽一声,“主子,属下都连着念了两本了,嗓子都冒烟了,能不能让属下休息休息,主子若是真想听,属下让广飞来念如何?” 谢珵起身,睨了眼昌辰,“本世子都没觉得你念的不好,你倒是会使懒。” 昌辰摸着后颈,苦着脸说道:“主子不能光让牛干活,不让牛吃草呀。” 这时,屋外响起广飞的问安声:“五皇子。” 谢珵拂手:“下去吧。” 宋扬走进屋子时,见昌辰逃似的离开,他还打趣道:“君执又拿侍卫逗趣呢。” “我不拿他逗趣,难不成还能拿你逗趣不成?” 宋扬笑了声,丝毫不介怀道:“也不是不行,就看世子爷行不行了。” “本世子没兴趣。”谢珵起身倒了杯茶水,宋扬伸出一半的手又默默收回,没脸道:“都说来者是客,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懂待客之道。” 谢珵放下茶盏,不屑道:“你每次来准没什么好事,不是司皇后惹事,就是舅舅又叫我入宫,要不就是外祖母想我了,我现在见着你都怕。” “哦对,还有就是你每回都死缠烂打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我有什么癖好呢。” 谢珵又看了眼宋扬,“先说好啊,本世子是喜欢玩,可是本世子对男人没兴趣。” “说吧,你这次来又是什么事?” 宋扬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谢珵简直是将他看得透透的,他看了眼谢珵,见谢珵没有太大的反应,才开口说道:“我呀,前两日听闻司皇后在中宫发了好大的脾气,还被皇祖母给禁足了。” 谢珵不以为意,“好事呀,容贵妃代为打理六宫事务,岂不是让你白捡一个便宜。” 宋扬撩袍落座,“说起这事,我还想问你,四哥那日喝的确定是素酒吗?” “不确定。”谢珵摇头。 宋扬看着谢珵,就想从谢珵的表情上找到一星半点的答案。 谢珵被宋扬盯得心虚,他有些坐不住了,“别看了,我告诉你成吗?” “成。”宋扬坐好,静等谢珵开讲。 那日的践行酒,所有人的酒水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在宋奕的酒水里加了点料让酒的味道消失而已。 宋扬疑惑道:“什么料?” 谢珵低头喝了口茶水,宋奕的酒水中加的时西魏那边一个名叫神芝草的东西,此物无味,在西魏都是用在汤药中治病的,却鲜有人知晓这种草单独使用会使别的气味消失,这还是在岭南时,宋芷让他带信件回来时顺带给他的。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只要记着本世子给你除掉了宋奕,又帮了你一个大忙,欠我一个人情就对了。” 宋扬欲言又止,转而说道:“你不会是在四哥的酒水里下毒,然后将他毒死了吧。” 谢珵白了眼宋扬,“要是下毒怎么可能会被查不出来?” “那是酒,就算没有味道那也是酒,宋奕自小身子弱,这些年滴酒不沾就是这个原因。” “他身子弱不是托词吗?”宋扬生在宫中都未能摸清的门道,今天从谢珵这里知道的明明白白的。 谢珵“嗯”了一声,“是,也不是。” 宋奕身子弱是真,在宫里养不下去是假,当初司皇后就是想着宋奕身子太弱,在宫里容易被宫妃惦记上,才想办法将宋奕送走的。 可就算司皇后做的再隐晦,谢珵一个在宫里长大的人精,什么样的事情打听不到,就司皇后的这点把戏,也就骗骗后宫的那些个妇人罢了。 宋扬听完不禁叹了口气,“怪不得司皇后能发这么大的疯呢,四哥也是不易。” “你有怜悯死人的时间,不如想想今后该如何。” 宋扬苦笑一声,“我现在就想着查清楚时将军当年发生的事情,再没什么好想的。” 谢珵看了眼不争气的宋扬,心口的气不打一处来,当初求他帮忙的是宋扬,为了立储之事拉拢他的也是宋扬,现在倒好,自己费那么大的劲除掉嫡出子嗣,宋扬又没兴趣了。 “你说说你,时将军的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你干嘛非要查个水落石出呢?” 宋扬垂眸说道:“时将军出事的那一年我正好六岁,也懂些许政事,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有人蓄意为之,父皇登基后我也旁敲侧击过,可父皇总说皇爷爷当年都不闻不问,说明此事没有任何问题。” 谢珵双手一摊,“是啊,没问题啊。” 宋扬看着谢珵:“可我不信,时将军那么正义的人,怎么会通敌叛国?” “不管你们怎么想,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还天下一个清明盛世。” 谢珵见劝不住宋扬,无奈道了声:“随你吧,查出来结果记得告诉我一声。” - 谢珵连着两日未去看望时锦瑶,时锦瑶渐渐从时清的辱骂中缓过神来,想着谢珵两日都未来了,该是对她有所介怀了。 春花端着温好的羹汤走来,笑说:“姑娘这两日未曾用膳,都饿瘦了呢,回头主子要是问起来,奴婢们又要受罚了。” 时锦瑶低头搅弄羹汤,声如蚊呐道:“世子爷可能不会来了。” 春花怔住,软声安慰着:“姑娘莫要多想,这院子空置数年,主子可没说将哪个姑娘带来这里的。” “主子呀,对姑娘可是上心了呢。” 时锦瑶抬头看着春花,“我知你心善,可世子爷原就尊贵,知晓我的身世后怕是要嫌弃我的,你也莫要安慰我。” 此时,秋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瑶姑娘,方才门房说有你的信,奴婢给你带来了。” 时锦瑶和春花面面相觑,春花无奈摊手表示不知。 待秋月走进屋,将信封递给时锦瑶,时锦瑶看着信封上什么也未写,疑惑地打开信件。 春花歪头问着秋月:“什么人给的信?” 秋月表示不知,“门房说是今早送来的,送信的人放下信就跑了,都没来得及问。” 时锦瑶看完信,一口气将信纸撕的稀碎。 春花和秋月大惊,“姑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生气了呢?” 这信是时清送来的,说是想见一面时锦瑶,时锦瑶气的直发抖,先前辱骂她,现在竟然好意思邀约,不知这个时清又憋着什么坏水呢。 “春花,把这个拿出去给我烧掉,一个角都不准留。” 时锦瑶的脾气一向很好,平时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一点都怕吓到春花和秋月,这次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可是吓坏了春花和秋月二人。 春花拿了桌上的碎纸连忙离开,秋月也似逃一般的离去。 - 屋外,秋月小声问着春花:“姐姐,今日瑶姑娘是怎么了?” 春花边烧着信纸边摇头,“我也不知,要说这瑶姑娘从前的性格可是很好的。” 春花想了想,倏然在秋月的耳边低语一番,秋月连连点头,照着春花的吩咐去办了。 第80章 槿渊院 谢珵今日心血来潮, 竟在书房内做起画来,昌辰端着茶水推门而入,“主子,属下怎么总感觉近几日咱们院子周围有人。” “嗯, 是有人。”谢珵头也不抬地回了声。 昌辰做了抹脖子的动作, “那属下去将人办了?” “应该是时清花钱买的, 你也问不出个什么来。” 谢珵这两日也发觉门口有人, 故而连着几日未曾去别院, 他也好想他家瑶瑶的。 昌辰挠着头不解道:“主子既然一早就知道是谁, 为何还这般忍受?” 谢珵不禁抽了下唇角, 那日时清未曾将他拉拢住,定然不会放弃任何机会。他就整天窝在府里, 时清也别想再找他,待时清的耐性耗完了, 他再该干嘛干嘛去。 “时清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只要别来烦本世子就行。” “主子,秋月求见。”广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谢珵和昌辰同时看向门口, “让她进来。” 秋月一进屋就将别院的事简单明了的说了一遍, 谢珵搁笔认真听完, 倏然笑了声:“家雀还有脾气呢,那本世子可不能错过了。” 昌辰又不解地挠头,他家主子不该生气时清去烦扰瑶姑娘吗? 临走时,昌辰又看了眼桌案, 只瞧见一大张宣纸上画满了王八, 有些王八似是画的不满意, 谢珵将其涂成一坨, 最后的一只王八上还写着时清的名字。 昌辰强忍笑意,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走出屋子。 - 城西别院,时锦瑶正准备放下帷帐,就听见屋门被人推开,她低声说道:“你们下去吧,我想歇会儿。” 谢珵摇着折扇挑起珠帘走进内室,“这是怎么了,连本世子也不待见了?” 时锦瑶听见谢珵的声音手底下僵了一瞬,她缓缓抬眼看向谢珵,一袭暗红色刺金衣衫她是再熟悉不过的。 谢珵见时锦瑶久久不语,他收起折扇打趣道:“本世子不过几日不来,你就不认得我了?” 时锦瑶回过神,小声道:“世子爷。” 谢珵将时锦瑶的手握在手掌,柔声问道:“为何不让春花和秋月进屋伺候,可是她们伺候的不好?” 时锦瑶赶忙解释:“是瑶瑶想静静,不愿人打扰罢了,春花和秋月伺候的很好。” 谢珵颔首,大掌抚上时锦瑶的脸,“这几日可有人找过你?” 时锦瑶的手倏然握紧,她低头小声说道:“没。” “几日不好好吃饭就饿瘦了,小脸摸上去手感都不好了。”谢珵捏着时锦瑶的脸蛋声音柔柔道。 时锦瑶对谢珵的态度感到惊讶,也因谢珵柔声的关心所委屈,眼泪珠子不争气地落在谢珵的手上。 谢珵擦着她脸上的泪水略带紧张道:“怎么了,怎么还哭鼻子了?” “瑶瑶以为世子爷以后都不来了。”时锦瑶鼻子微酸,哽咽着说道。 谢珵将时锦瑶揽入怀中,细细安抚,“前些日子我不是说了会来得吗,你怎么不信我?” 时锦瑶攥紧谢珵的衣角,小声道:“瑶瑶没有。” “不是说要歇会吗,好好睡会儿吧。”谢珵拍着时锦瑶的后背说着。 时锦瑶乖巧地躺好,还拉着谢珵的手问道:“世子爷是不是要走?” “不走。”谢珵换了个方向,同时锦瑶躺在一起,“你睡吧,我守着你。” - 待时锦瑶熟睡后,谢珵轻声走出屋子,嘱咐春花和秋月好好照顾时锦瑶,不要再时锦瑶的面前说起让她伤心的事。 谢珵回到槿渊院时,昌辰随口说了句:“主子,那些人好像走了诶。” 谢珵“嗯”了一声,正准备抬脚回屋,倏然想到什么,转身说道:“走,快去别院。” 昌辰见自家主子这般着急,也不敢多问,只得三步并做两步跟上去。 广飞此刻跑来,昌辰连忙说道:“有什么事都等会儿说,主子现在要去别院,可千万别触这个霉头。” “不是才回来吗,怎么又要去?”广飞看着谢珵的背影,终究是闭上了嘴,在他家主子眼里,不管什么事都没有别院的那位姑奶奶重要。 - 谢珵抵达别院时,就听见里面乱哄哄一片谢珵急急忙忙走进院子,在红漆长廊的这边就瞧见对面的时清正耍着赖皮同时锦瑶说话。 春花和秋月二人也在劝着时清,时清被人拉着,一手还指着时锦瑶说道:“你今天要是不把方子给我,我们谁也别想活着。” “回头去地底下见着老祖宗了,我看你怎么给老祖宗交代。” 时锦瑶好几日没踏实的睡觉了,今日好不容易睡着,又被时清搅扰,她的脑袋此刻也不清晰,但是看着时清在她面前晃悠,她的心口又是一阵怒气,“就算祖宗怪罪下来也不是我的过错,我为何出现在兰陵城,你的心里比谁都清楚吧!” “真是给脸不要脸。” 时清说着话抬手想要甩一巴掌给时锦瑶,谢珵大步上前将时清的手腕握住甩了出去,“撒野还要看地方,你也不瞧瞧这是哪,在本世子的地盘上动手,你还真是敢!” 时清转动着手腕,看着谢珵站在自己眼前不禁笑了声,“世子爷竟然来这里了,瑶妹妹当真得世子爷欢心啊。” 谢珵自然地牵起时锦瑶的手,“这是本世子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现在,你要么滚,要么让本世子的手下带你滚。” 时清恶狠狠地看着时锦瑶,“瑶妹妹,我还会来找你的。” 言毕,时清转身吊儿郎当地离去。 - 时清走后,时锦瑶扶着谢珵猛然吐出一口血。 这让整个别院的人都乱了套,谢珵将时锦瑶大横抱起走进内室,昌辰则马不停蹄地去请郎中,春花和秋月一同去后厨烧热水,没有一个人敢闲着。 “瑶瑶、瑶瑶。” 床榻上的时锦瑶不省人事,谢珵守在床榻边一个劲地喊着她的名字。 两刻钟后,郎中背着药箱走进屋子,谢珵连忙说道:“郎中,你快来瞧瞧她。” “她可千万不能有事。” 一番把脉过后,郎中皱着眉头说道:“姑娘这是怒火攻心,思虑成疾所致。” 之后,郎中又写了个方子递给昌辰,“按照这个方子吃三副药,切记,姑娘可不能再受刺激了。” 郎中走后,谢珵看着病榻上的时锦瑶,小声说着:“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你告诉我不成吗?” 夜色已深,春花进屋送水,正准备退下时,谢珵命她去查时清是如何进来一事。 不多时,春花带着消息前来,“禀主子,门房说是时清公子带人闯进来的,还扬言说是瑶姑娘的哥哥,门房也不好阻拦,故而才让时清公子进来的。” 谢珵听后捻着指尖不屑地笑了声:“哥哥?还真是个好哥哥呢。” - 次日,谢珵被门外的声音吵醒,他给时锦瑶掖好被子后走出屋子,见宋扬正急匆匆往这边走着。 谢珵眯眼看着,心想着,这厮今日有什么事,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宋扬走来后看着谢珵说道:“君执,你怎么还在这呆着呢,衙门出事了。” “衙门出事去找京兆尹,找本世子做什么,你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言毕,谢珵转身进了屋子。 宋扬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春花端着茶水走来,见宋扬站在门口,还笑问:“五皇子为何不进去?” 宋扬站在门口干着急,“啊,没事。” 春花浅笑一声,“从前五皇子将这当自己半个家,如今许久不来倒是生疏了呢。” 她说完抬脚走进屋子。 宋扬闻言不禁抽了下唇角,如今谢珵的小姑奶奶住在这,他怎么敢进去? “君执,今日有人在衙门击鼓鸣冤,说是要状告你。” 屋内的谢珵放下手中的茶盏走出屋子,“告我?” 今日一早衙门前围满人,击鼓喊冤,说自己并非兰陵城之人,前来此处只为经商,却被南宁王府世子爷诓骗,世子爷还命人打了他,走投无路才来衙门击鼓鸣冤。 宋扬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最后又补充道:“不过我听人说昨天傍晚那会儿就有人击鼓鸣冤,说的也大差不差。” “那人叫什么?”谢珵眉梢微挑,看向宋扬。 宋扬拍着脑袋说道:“好像是叫什么清,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听见是状告你,我到处找你呢。” 谢珵了然于心,他笑了声,轻声道:“时清。” 这一刻,谢珵明白了昨日时清说的那句“他竟然来这里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行,我知道了,等会我再过去。” 谢珵的话音堪堪落地,就看见对面红漆游廊下的广飞正健步如飞地往这边赶,谢珵心道准备好事。 果不其然。 广飞说的事同宋扬说的一样,“主子,衙门的人去了王府,王爷说您要是解决不了就别、别回去了。” “不回就不回,谁稀罕。”谢珵最厌恶被人威胁,偏偏每次都是他亲爹威胁的。 宋扬规劝谢珵,“君执,就算你不待见南宁王,你也要为长公主考虑吧。” 谢珵平息了心中的怒气,摆手道:“罢了,那就当做是为了阿娘吧。” “你们两个将她带去王府好生安置,万不可有闪失。” - 马车走到衙门前停下,谢珵走下马车后,周围的人不经意间便让出一条路。 谢珵穿着暗红色刺金长衫,摇着折扇走进府衙,他一脚才跨过门槛,就听见时清在那胡说八道。 “你倒是说说,本世子怎么把你的牙打掉了?” 第81章 时清回头看了眼谢珵, 又赶忙看向京兆尹哭个没完,“求大人为草民做主。” 谢珵听着时清叩首的声音都觉得疼。 京兆尹见着谢珵前来,连忙起身行礼,谢珵摆手:“别给本世子整这套虚的, 京兆尹大人能秉公办案最好。” 京兆尹笑说:“那时自然, 那时自然。” “时清, 你再把牙怎么掉的事情说一遍。” 京兆尹一拍惊堂木, 吓得时清抖了抖身子。 时清方才也是信口胡来, 现在怎么可能再和刚才说一样呢。 “世子爷您看。” 时清露出那颗被打掉的牙, 脸颊今日还泛着红肿, 确实是被人打的。 谢珵在太师椅上坐好,淡定自若地摇着折扇, “本世子从未命人打过你,你可知陷害世族是何罪?” 时清犹豫了, 世族比皇族还要高人一等,他这是在刀尖上舔血啊。 时清意正言辞道:“草民初次邀约世子爷时, 世子爷当时确实什么都未做,可事后却命人对草民拳打脚踢。” “谢世子, 可有无?”京兆尹看向谢珵。 谢珵往后靠了靠, 依旧淡定自若地摇着折扇, “有。” “那日是你自己出言不逊,当众侮辱了本世子的爱妾,本世子命人教训你有何不可?” 双方对簿公堂,京兆尹也算是知晓了来龙去脉。 “在我朝, 姬妾算是私人物品, 你既侮辱了世子爷的东西, 世子爷有权维护, 这打挨得不亏。” 时清都傻了眼,后面围观的百信也对时清指指点点。 “草民不服,世子爷的爱妾乃是草民的妹妹,草民如何骂不得?” 谢珵气笑了,“你现在说她是你的妹妹,她可认?” “当年她被人欺辱的时候你在哪里,当年你们祖父过世的时候,你又为何将她卖进教坊司?” “你当她是妹妹,她有认你这个哥哥吗?” 时清语噎,低头小声道:“当年也是迫不得已。” 谢珵笑了声,“是不是迫不得已时公子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似的,还要本世子当众说出来不成?” 时清看着谢珵,恨不得要将他吞入腹中一般。 京兆尹见二人陷入僵局,说道:“既如此,不如将那女子请来问问便知。” “就是。” “不可!” 谢珵和时清异口同声道。 时清看着谢珵不禁嘲笑道:“莫不是世子爷心虚,不敢将人带来吧。” 谢珵收起折扇撑着自己的膝盖看着时清,不禁挑起唇角,“本世子是怕时公子届时难堪。” 言毕,谢珵转头对京兆尹说道:“并非是我心虚、”他顿了下侧目看向时清,“而是昨日阿瑶被所谓的堂哥气的怒火攻心,昏迷不醒,况且郎中也嘱咐过,万不可再受刺激。” “本世子是出于对阿瑶的保护才不愿让她出面的。” 谢珵看着时清咬牙说道。 时清满不在意地挠着头,心想着气死正好,省的活着让他闹心。 “这……”京兆尹左看看右瞧瞧,一时没了主意。 最后又看向谢珵,“敢问世子爷,那姑娘现在何处,可否让微臣一人前去?” 谢珵摆手拒绝,“现下人尚未清醒,待清醒后本世子定然会给个说法。” 言毕,谢珵看了眼时清,继而转身离去。 谢珵离开衙门径直回了南宁王府,时锦瑶才服下汤药尚未醒来。 “瑶瑶,你快醒来看看本世子如何为你解恨吧。”谢珵头一次这般担心时锦瑶,他轻轻抚摸着时锦瑶鬓边的碎发,眼底满是担忧。 - 次日,醉仙楼雅间内,韩娆同京兆尹相对而坐。 韩娆拂袖沏茶,之后看了眼京兆尹说道:“听闻二表叔这两日正在因为谢世子的事情而烦恼?” 京兆尹不置可否,他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口茶水,“算不得烦恼,就是有些棘手罢了。” 韩娆笑道:“我都听说了,我倒觉得没什么棘手的,只要二表叔您能秉公办案,谁还敢说个不是?” 京兆尹陪笑一声,放下茶盏看向韩娆:“你今日来找我不止是来唠家常的吧。” “是、也不是。”韩娆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京兆尹见韩娆的气色不是很好,他皱着眉头问道:“我怎么瞧着,你嫁入司府倒没有在将军府时气色好了?” 韩娆把弄着手中的茶盏,愁眉不展道:“这婚事本就是我自己死皮赖脸求来的,司以然压根没把我当回事,连带着府里的丫鬟都欺负我。” “还有这种事,二表叔给你出气去。” 京兆尹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虽说他同韩将军只是表亲,可韩娆是他看着长大的,可不能给人欺负了去。 韩娆一把将京兆尹拉住,“二表叔且慢。” “你这样过去只会让我日后在司府更加难过,二表叔要是真想帮我,我倒有一法子。” 韩娆示意京兆尹附耳,她在京兆尹的耳边低语一番,京兆尹听闻后有些犹豫。 韩娆见状趁机添了把火,“二表叔要是不帮我,那我可真的要完了。” “我成婚数月,司以然尚未碰过我,就算我想靠孩子傍身也无济于事,现下只有这一个法子能让我在司府扬眉吐气了。” 京兆尹的眉头皱的越发深,他能从一介寒衣爬到京兆尹的位置上,凭借的便是一身正气,现在让他做这样下三滥的事情,他着实有些为难。 “容我想想。” 韩娆听闻后委屈地要哭起来,“二表叔,皇后娘娘和谢珵不睦已久,现在你出手相助替皇后娘娘除掉谢珵,日后在朝中也能水涨船高啊。” 昨日傍晚她突然被司皇后召入宫中,司皇后面上说着关切的话,可言语里都是对谢珵的憎恶,司皇后都这样说了,她又怎么意会不到,若是这事办不成,日后她在司府更没地位了。 可京兆尹依旧是那句“容我想想”。 - 另一边,宋扬正在府里翻找东西,就听见侍卫边走边说着“不好了,出事了”的话。 宋扬拍了拍落在身上的灰尘,“出什么事了?” “殿下,方才属下听说韩娆邀京兆尹去醉仙楼,说是有要事。” 宋扬站在骄阳下,整理衣袖的手也随之僵住,据他所致,京兆尹同韩府确实沾亲带故,韩娆这时找他能有什么好事。 “备马。” - 宋扬到时,韩娆才从醉仙楼的雅间走出,临走时还说道:“还望二表叔思虑清楚,成败皆在二表叔一举。” 许是韩娆心虚,走的匆忙,撞到了宋扬只说了句“抱歉”便匆匆离开了。 宋扬看着韩娆的背影,不禁眉头微动。 韩娆走后不久,京兆尹也走出雅间,他见着宋扬先是一怔,后连忙上前行礼。 宋扬看着京兆尹只说道:“一个世族的崛起,乃是千千万万个世族扶持的,若是一个世族倒了,定然也会有旁的世族崛起,届时的皇位是谁坐也就无关紧要了,只是届时韩大人的这位置能不能保住便不得而知了。” 京兆尹听着宋扬的话,脊背直冒冷汗。 “韩大人觉得,本皇子说的对吗?”宋扬俯身看向京兆尹的眼睛,京兆尹连声肯定。 宋扬心满意足地勾起唇角,“听闻今日醉仙楼上了好茶,韩大人可要一起尝尝?” “不了不了,臣在衙门还有公事,便不扫五皇子雅兴了。” 宋扬“嗯”了一声,“那你快去忙,可别耽误了正事。” 京兆尹闻言如蒙大赦,脚底抹油般地离开了。 - 时锦瑶醒来时已是两日后,谢珵这两日哪里都没去,就坐在床榻边等着时锦瑶醒来,顺带还将别院的春花和秋月也一并带来照顾时锦瑶。 “世子爷。” 谢珵轻轻地将时锦瑶扶起来坐着,关切地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没有。”时锦瑶的情绪依旧不高,谢珵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起身沏好茶水端来。 时锦瑶饮下一盏茶后,环顾四周,见屋子的布置奢华高贵,不禁蹙起眉头,“世子爷,这是哪?” 谢珵一边接过茶盏一边说着:“南宁王府。” 他的语气很是平淡,像是在说中午吃了什么饭那样简单。 时锦瑶有些坐不住了,她虚弱地撑着身子问道:“那旁人可知晓?” “旁人知不知晓那是旁人的事情,与本世子何干?”谢珵扶着时锦瑶躺下,“本世子现在心里想的便是如何让你早日好起来。” “你也莫要多想,听见没?” 时锦瑶声音小小地“嗯”了一声。 - 又过两日,谢珵见时锦瑶气色好了些许,便将她昏迷时发生的事情给时锦瑶说了一遍,末了还说道:“你也不要动怒,我知你不愿见到时清,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理吧。” 谢珵征得时锦瑶的同意之后,又命昌辰前往府衙请来京兆尹,还随手拉了两个官兵一同前往南宁王府。 槿渊院内,谢珵摸了下时锦瑶的头,让她将事情的原委说一遍。 屋外,昌辰早已为京兆尹等人摆好桌椅,时锦瑶在屋里说着,衙门的人在屋外记着,待时锦瑶说完,昌辰将笔录递给谢珵,谢珵看了眼,见没有问题就让时锦瑶画了押。 次日,府衙再次审问起时清,并将时锦瑶的证词放在时清的面前,时清依旧不认,时锦瑶知晓此事后,嚷着要去府衙,谢珵无法,只能一同前往。 - 时锦瑶到时,人群中不知何时又多出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他看着时锦瑶为自己辩解,还将她阿娘说的话当众说给大家听。 那老者听闻后,不禁瞳孔放大,自言自语说着:“是吗?” 这一幕被旁听的宋扬看见,宋扬还略带疑惑,“鸿胪寺司仪同这事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也来了?” 第82章 随从听闻后笑道:“元大人上年纪了, 兴许闲着无事,前来瞧瞧。” 宋扬略微颔首,不作多的想法。 最终,时清因辱骂时锦瑶一事被关押数月, 而谢珵也当众表示, 日后百香斋的香料由时家提供。 这场击鼓鸣冤也算是偃旗息鼓, 衙门前的人也渐渐散去, 韩娆听闻后气呼呼地扭头离去, 宋扬临走前小声说道:“孺子可教也。” - 宋扬走出衙门看着谢珵的马车缓缓驶去, 他转而上了自己的马车。 路上, 随从问宋扬去哪里,宋扬犹豫了一下说道:“去翰林院吧。” 随从甚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主子总是不愿放弃时将军的事情,每回去翰林院说是要找些有关的东西, 可每回都被王小姐打扰,真可怜。” “若不是你没有尽职尽责, 她怎么能随意打扰到本皇子?” 随从跟在马车边走着,闻言不禁挠头, 又不着边际地转了话题, “那什么, 只是属下替您感到不公,您什么都为谢世子着想,可谢世子却未帮您分毫,要是有谢世子出手相助, 主子早就将时将军当年的事情查清楚了。” 这时, 一辆马车与宋扬的马车擦过, 马车内的老者听闻外面的话不禁眸光微亮。 他不知, 在他有生之年是否能听见时将军平反的消息。 那边,宋扬坐在马车内垂眸说道:“君执也不是没有帮,至少没让本皇子因为立储之事分心,这便够了。” - 次日,谢珵带着时锦瑶在王府闲逛,时锦瑶走到一处院子前看着匾额说道:“闲庭院,倒是别致。” 时锦瑶看着院子里的下人极少,也鲜少有人往这边走动,心想着莫非是住着贵人? “世子爷,我们走吧。” 谢珵眉梢微挑,“来都来了,就不好奇里面是谁?” 时锦瑶摇头,她若是在这里冲撞了贵人,十条命都不够她赔的。 “这里人烟稀少,幽静如初,想来这里的主子也不愿人打扰,我们还是走吧。” 谢珵没有听时锦瑶的话,抬脚朝着院子走去,里面的丫鬟见着谢珵来了,连忙行礼问安:“世子爷。” 之后还有意无意地看着时锦瑶,谢珵从前来这里都是一人前来,谁都不能打扰的,今日却带来个眼生的婢子,着实让人好奇。 - 屋内干净整齐,时锦瑶隐约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料味,这种香料她从前闻过一两次,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了。 谢珵挑起帘子走进内室,时锦瑶远远看着内室的帷帐在轻风中摆动,榻上躺着的人似乎不知道有人进来一般。 “当今长公主,也是本世子的阿娘。”谢珵挑起帷帐挂在金钩上,言语缓缓地说着。 时锦瑶大惊,从前听人提起过谢珵的母亲是长公主,却从未想过是用这样的方式见到的。 “你过来。”谢珵看向时锦瑶。 时锦瑶犹豫好久,才蹑手蹑脚地走到谢珵边。 谢珵倏然问道:“你看本世子的阿娘好看吗?” 时锦瑶听着谢珵的话转头看向床榻上的长公主。 长公主长睫浓密,皮肤细腻,眼角也带着颗朱砂痣,同谢珵的一样好看。 “好看。” 谢珵倏然失笑一声,“当年我阿娘的姿色在兰陵城都是屈指可数的,朝中有不少权贵子弟都有意无意想要娶我阿娘,可我阿娘偏偏选中了家世门第最高的谢家嫡子,还求着皇爷爷给了谢家嫡子王爵的封号。” 时锦瑶看着谢珵的模样有些不知所措,她的小手紧攥着衣角,怯生生道:“这、这不是挺好吗?” 谢珵“呵”了一声,“哪里好?” “也是因为他们莫名其妙的一次吵架,导致我阿娘在这张床榻上躺了数年。” “没有法子醒来吗?”时锦瑶问道。 谢珵轻抚长公主的脸颊,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世人总以为我是浪迹风月之地的纨绔,却不知我是为了寻找一种味道。” 屋内沉默良久,谢珵收回手看向时锦瑶,“本世子当初愿意留下你,也是瞧上了你那一手调香的本事,你若是能让我阿娘醒来,我便放你回去。” “之后你的事情本世子绝不干涉。” 时锦瑶心动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里,“我可以试试。” 谢珵眉梢轻挑,“可有把握?” “并未。”时锦瑶的眸色瞬间暗了下来。 这么多年都没能有个结果,谢珵也释然了,他语气平淡地说了声:“尽力吧。” - 时锦瑶跟着谢珵走出闲庭院之后,又确认了一遍:“世子爷,你真的会放我走吗?” 谢珵犹豫了一下,“看本世子的心情,若是你将我惹生气了,就等你哄我开心之后再让你走。” 他是打心里不想让时锦瑶离开,可若是他不这样说,这小妮子定然不用心给他干活儿,他的饼画的越大,时锦瑶越卖力,到时候不让她走的法子多的是。 两日后,谢珵打算将时锦瑶送回城西别院,这些日子时锦瑶住在这里也是拘谨,做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的,就连对丫鬟都客客气气,这些个小事谢珵都看在眼里,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决定把她养在别院最合适,那儿没人,她过得自由些。 回去路上,谢珵和时锦瑶二人对坐在马车内沉默不语,时锦瑶时不时挑起帘子看一眼街景,打发一下无聊的时光。 没过多久,时锦瑶隐约听见街上有人议论司以然纳妾的事情,时锦瑶抻着脖子想要多听两句,就被谢珵捏着脖子拽进马车里。 “你怎么对司以然的事情这么上心?” 时锦瑶强行辩解:“我……我,哪有,就这样一次而已。” 谢珵不禁抽了下唇角,想笑又没敢笑。 时锦瑶见状试探性地说道:“世子爷,你就让我听听嘛,我成天在四四方方的别院住着,都快成傻子了。” “分明是个小家雀。” 时锦瑶不同谢珵争辩,又把头伸出马车外听着,却没听清几句,就知道司以然要纳妾,也没说为什么纳妾,谢珵的马车就走远了。 同样走在街上的韩娆,今日带着陪嫁婢女气呼呼地回娘家。 那日因为没利用京兆尹将谢家拉下来,司皇后明面上没生气,背地里却没少使绊子。 韩娆进入中宫后没多久就被司皇后用困了乏了的借口将她打发走了。 昨日司皇后又给司霄写信,提议司以然纳妾,司以然又是个木头,家里说如何就如何,都不曾说个“不”字,韩娆气不过,今儿一早便嚷嚷着要回娘家,司府也没人拦她,她收拾好东西就带着丫鬟离开了。 此刻见着谢珵的马车四平八稳地走在自己前头,心里又是一阵怒气,她到底选了个什么夫君,一点都不知道疼人的,她堂堂将军府小姐,过得连个婢女都不如,真真是憋屈。 - “陈留江氏?这不也是世族吗?” 城西别院内,谢珵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时锦瑶,时锦瑶略微有些惊讶,她眨巴着眸子想听谢珵继续讲讲。 谢珵摇着折扇笑了声,“从前怎么没见过你这么饥渴的眼神?” 时锦瑶收起那眼神,不屑地说了声:“我、我就问问,世子爷若是不想说大可不说。” “我要休息了,睡好了还要给世子爷制香呢。” 谢珵垂眸浅笑一下,小小年纪倒是会拿捏人了,他今日要是不给她讲明白,她肯定不好好给他制香。 “你过来,我讲给你听。” 谢珵声音清冽,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娇宠,时锦瑶回头看了眼他,见他不似说笑,又脚尖一转走了回去。 司皇后从前为了宋奕,一心想要拉拢世族,宋奕死后,司皇后再无精神支撑,但是她不能让司家倒下,所以必须要给司家找个强有力的支撑才行,要将南燕的兵权牢牢握在自己人手里,所以她一早便看准了陈留江氏,这次的事情正好给了她机会。 时锦瑶趴在桌上听得认真,“那陈留江氏就真的甘愿自己的女儿做妾?” “自然不愿意,所以司皇后要了江氏旁支的庶女。” 时锦瑶听闻撇了撇嘴,“庶女左不过就是家族的一枚棋子罢了,日后说不要了就不要了,谁还在乎。” 谢珵收起折扇,胸有成竹道:“非也。” “这庶女深得她阿爹器重,小时候见过一次,同族中嫡女平起平坐呢。” 谢珵这样一说,时锦瑶也终于明白为何司皇后甘愿要个庶女来做妾了,“司皇后真是好算计。” 谢珵睨了眼时锦瑶,又叮嘱道:“你日后见着司家的人绕着走,听见没,他们家的没一个不算计的。” 时锦瑶耸耸肩,“我觉得司莹还不错啊。” 她说完,听见谢珵“啧”了一声,赶忙起身朝着内室走去。 时锦瑶边伸懒腰边说道:“世子爷,容我休息两日再给你制香吧,这几日在王府都没休息好。” 谢珵负手而立,看着时锦瑶的背影小声说道:“惯的你,在王府还让你委屈了。” - 傍晚已过,时锦瑶揉着睡眼惺忪的眸子醒来,听见门外春花和秋月二人议论着赏钱一事。 “春花姐姐果然比我多。”秋月嘟起小嘴说着。 春花笑道:“你若是缺钱,我分你一点就是了。” 春花从钱袋里拿出几两碎银给秋月,秋月却拒绝了。 “姐姐本就比我操心,大事小事都要做,主子给你多一点是应该的。” 春花拉起秋月的手强行将银子塞到秋月的手里,“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前段时间瑶姑娘经历那样的事情,谁的心里都不好受,现在那时公子好不容易得到报应,主子当然高兴了。” “你我只要将瑶姑娘伺候高兴了,日后的赏钱少不了的。” 秋月握着银钱,笑说:“那妹妹我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姐姐。” “跟我还这么客气,过两日有空了咱们去街上转转。” 春花说着话看了眼天色,连忙说道:“我去小厨房看看粥好了没,你快去将今早晒的衣裳收回来,等会要下雨了。” 时锦瑶听着外面的声音渐渐散去,她抱膝坐在床榻边上出神。 第83章 这些日子她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无休止的梦, 梦里的一切摧毁了她的憧憬,真实又残酷。 她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未婚夫竟然只是为了家族利益,从前爱戏弄她的堂哥竟然狠心将她卖掉,只为争得祖业。 时锦瑶擦了把眼泪, 小声说道:“祖父果然没看错人, 我当初怎么就傻傻的信了。” “我若是当初没有来兰陵城, 现在在江南一定过得很好吧。” 时锦瑶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这时屋门倏然被人打开, 时锦瑶大惊失色地看向门口, 只见春花提着灯火走进来。 “姑娘醒了怎么不说一声, 奴婢去把粥端来。”春花笑着放下灯火转身走出屋子。 时锦瑶又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泪水,若无其事地走下床。 - 时锦瑶休息了几日, 今日本想着让春花去给谢珵说一声“休养好了”,准备给他制香, 不料谢珵晌午时分巴巴赶来了。 “世子爷。” 谢珵摆手,打量了一番时锦瑶, “换身衣裳,本世子今日带你去转转。” 时锦瑶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裙, “这身衣裙也挺好呀。” “不好, 换那条鹅黄色的裙子, 你穿着最好看。”谢珵像是在哄小孩一样哄着时锦瑶。 时锦瑶换好衣裙后问道:“今日要去哪,怎么还讲究起来了?” 谢珵带着时锦瑶边走边说道:“司府举办曲水流觞宴,本世子可不能落下风。” 时锦瑶听闻后不禁抽了抽唇角,这位世子爷也真是, 哪次宴席不是最夺目的人啊, 现在连带着她也要被人围观。 “啊!” “世子爷, 瑶瑶肚子疼, 不能陪您去司府了。” 谢珵听闻后连忙驻足,原以为是她真的肚子疼,回头看见才知她又在装。 时锦瑶见谢珵没反应,又连忙说道:“世子爷,不行不行,我要更衣、更衣。” “你就不想看看司以然的小妾长得如何?”谢珵俯身声音低低地说道。 时锦瑶听闻后脸上的表情倏然僵住,她还真想看看司以然的小妾长相如何,能不能配上声名在外的小国舅。 谢珵眼角眉梢带着笑意,看着时锦瑶缓缓起身,“那个,世子爷,我的肚子现在突然不疼了,能走了。” “确定?”谢珵眉梢挑起,眼底带着看穿一切的坏笑。 时锦瑶点头如捣蒜,乖巧的“嗯”了一声,谢珵也并未继续追究,分明就是不想去,还敢跟他装。 - 今日司府门前车水马龙,司府更是宾客满盈。 马车停在司府门前时,时锦瑶才惊慌道:“世子爷,我今日忘了戴帷帽了。” 谢珵也是此刻才想起来,他怔了一下,满不在意道:“忘了就忘了,本世子的人又不是见不得人。” 时锦瑶忐忑地跟着谢珵走下马车,一路上连头都不敢抬一下,遇见同谢珵打招呼的人,时锦瑶总是将头埋的低低的,生怕遇到熟人。 谢珵被时锦瑶的模样逗笑,小声道:“你这么怕作甚,他们又不会把你吃了。” - 二人才踏入后花园,谢珵就被身后来人叫住,“君执。” 谢珵驻足回首,见来人是王琛,便陪上笑脸说道:“明哲,你今日怎么也来得这般晚?” 他说着话,顺带看了眼王琛身旁的崔雁。 王琛比划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说,还是崔雁说道:“世子爷可莫要怪夫君,今早夫君还在苦读史书,一时间忘了点。” 谢珵也不管崔雁说的是真是假,他依旧笑道:“原来如此,本世子记得从前明哲最不喜史书了,如今成婚了果然不一样了。” 王琛苦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不错不错。”谢珵连声赞叹后转身朝着宴席走去。 王琛走在谢珵的身后看了眼崔雁,崔雁狠狠地瞪了眼王琛,吓得王琛缩了缩脖子。 自打他二人成婚,王琛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先是给他各种下马威,后又打着清理后院的由头卖给人牙子好些人,之后又逼着他学男德,日子别提有多苦了。 几人走了一会儿,王琛注意到谢珵身边跟着的时锦瑶,他趁着崔雁同好友说话的功夫问着谢珵:“君执,这不是那教坊司的瑶姑娘吗?” 谢珵眉梢微挑,疑惑地看了眼时锦瑶:“是吗?” 这倒是把王琛给问懵了,“就那个你当时很宠爱的那个姑娘,你记不记得,那身姿、那长相可都是万里挑一的。” 王琛这样一说,谢珵用折扇敲了下额头,“我好想想起来了。” “瞧我这记性,总见新人笑,不记旧人哭。”谢珵自嘲着,后又说道:“那个姑娘不是染了恶疾死了吗?” “话是这样说,可你我并未见啊,说不定是假的呢?”王琛又试探性地看了眼谢珵的身后。 谢珵身子微侧挡住了王琛的视线,“当初管事嬷嬷说那个姑娘私自逃走,回来后染了恶疾,没几天就死了。” “况且,她私自逃出教坊司,就算没有染恶疾,也要按照教坊司的规矩处置,严刑拷打之后扔出教坊司,任其自生自灭。” 谢珵的脸上倍感惋惜,“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想不明白了呢?” 王琛也随之附和。 之后,谢珵看了眼王琛,以扇掩唇小声说道:“我听人说,是你当初扬言要给那瑶姑娘赎身,把人家给吓走了。” “我、我、我……”王琛听后大惊,“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君执,我当初是有给瑶姑娘赎身的想法,可不是碍于你的面子还没给赎吗?” 谢珵摇着扇子侧目看着王琛,“是吗,那我岂不是得给我的明哲好弟弟多送几个美人赔罪了?” 王琛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就算谢珵敢送,王琛也不敢收啊,他若是收了,就凭崔雁那个霸道劲不得将王琛给活剥了。 谢珵见王琛这怂包样,不禁笑了声,漆黑的桃花眼中带着微不可查地算计。 王琛转了话题,“那你这姑娘从哪得来的?” 谢珵看了眼时锦瑶,时锦瑶只觉得头顶上炙热无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呀,本世子闲来无事去郊外捡的。”谢珵想故意欺负一下时锦瑶,又给王琛说道:“你别看她现在这么好看,那都是本世子砸银子养的,才捡到的时候又瘦又丑,还脏兮兮的,也就是本世子日行一善,收留了她。” 时锦瑶腹诽着:“你才脏兮兮的。” 王琛被谢珵这样说着瞬间没了兴趣,在他眼里,女人就应该是一如既往的好看,要他费那时间养,他不如去外面找现成的。 王琛尴尬地笑了声:“那这姑娘叫什么?” 谢珵看了眼身旁的时锦瑶,淡定自若地说了声:“阿瑶。” 这时,崔雁笑着走来问道:“夫君,你在同世子爷说什么呢?” 王琛一看见崔雁就腿肚子打颤,连句谎话也编不出来,谢珵见状连忙说道:“也没什么,本世子就问问明哲什么时候要孩子,好让本世子抱着玩玩。” 谢珵这话说的倒让崔雁红了脸,她挽着王琛的胳膊娇羞的低下头,小声说着:“约莫着要到年底了呢。” 王琛不可思议地看了眼崔雁,什么时候决定的?怎么也不同他商量一下? 谢珵可不在乎他们什么时候有孩子,见着宴席那边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他摇着折扇说了声:“行,到时候告诉本世子就行。” “我们走吧。” - 因时锦瑶是顶着谢珵婢女的身份出来的,故而她跟着谢珵走到男眷的席位中入座。 谢珵原本的位置在桓南旁边,碍于时锦瑶一个小姑娘,不适合坐在男人堆里,故而选择了靠边上的位置入座。 桓南见状也同人调换了席位,坐在了谢珵身边。 “多日不见,你我倒是生分了。”桓南笑看谢珵,并无责怪之意。 谢珵玩世不恭地笑了声:“倒也不是,主要是本世子养的小家雀怕人,不愿往人堆里挤。” “怪不得。”桓南看了眼时锦瑶,又小声在谢珵耳边说道:“平日不是都戴帷帽吗,今日人多竟然不戴,不怕人认出来吗?” “教坊司的瑶姑娘身染恶疾死了,这事众人皆知啊,现在本世子带着的是外面捡来的野丫头,名唤阿瑶。”谢珵摇着扇子不以为意地说着。 桓南轻轻推了下谢珵,笑道:“还真有你的。” 这时,做在二人身后的两个纨绔小声议论着王琛,谢珵和桓南有些好些,二人皆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我听闻前些日子王夫人将后院的姬妾卖给了人牙子呢。” “我也听说了,据说王公子每过几日便要将几个姬妾送去别院养着。” “清河崔氏的女人太可怕了,我可千万别娶到。” “……” 谢珵听完之后又正襟危坐,时锦瑶并未察觉谢珵的异样,桓南则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一心想的只有万竹。 “意蕴,听闻桓伯父要为你说亲了,好像是太原温氏的嫡女。”谢珵倏然问道。 桓南只浅浅地“嗯”了一声,他对这桩婚事不期待也不排斥,即便反抗了也是无用。 “太原温氏一族是个好相与的,养出来的女儿也不会差。”谢珵淡淡说着。 桓南垂眸:“人谦逊有礼,脾气秉性都不错。” 谢珵大惊,他看着桓南道:“你都见过了?真是好福气啊。” 桓南苦笑一声,“我心里想着什么你又不是不知,世族家出生的孩子有哪个是不受家族约束的?” 第84章 这一点谢珵倒是很认可。 谢珵安慰桓南:“脾气好、秉性好, 日后也不会过得差,总比明哲不能纳妾好。” 话音落地,二人竟看了眼王琛同时笑了起来。 时锦瑶顺着谢珵的眸光看过去,只见王琛正被崔雁揪着耳朵不放, 王琛一个劲儿的求饶之后, 崔雁才松手。 桓南自斟自饮, “我要是娶一个那样的妻我就离家出走, 才不受这样的窝囊气。” “他那是自作孽, 不可活。” 谢珵的话音堪堪落地, 韩娆和陈留江氏的庶女就跟着司以然走来。 几人落座后, 司以然说了些寻常宴席上的客套话,之后大家就各自聊了起来。 这期间, 司以然的眸光时不时扫过一处,身旁的韩娆瞥了眼那边, 就这一眼让她不淡定了。 韩娆定定神,之后阴阳怪气地说道:“呦, 谢世子何时成婚的,我们竟然不知道呢。” 席间倏然安静, 皆闭嘴看向谢珵的方向, 谢珵也未慌乱, 淡淡地说道:“什么成婚,本世子可未曾说过要成婚的话。” 其中有人应和着:“先前听闻谢世子同池音小姐定了婚,怎么可能娶别人呢。” “那世子爷身边的姑娘是哪位?难不成是您的宠妾?”韩娆笑的人畜无害,可问题却无比刁钻。 时锦瑶低头, 小手不安地攥着自己的裙摆, 身子不经意间靠拢谢珵。 谢珵察觉, 唇角不经意间勾起, 摇着折扇说道:“并非妾室,而是婢女。” 韩娆听闻后掩唇“咯咯”笑着,“婢女?南燕自古连妾室都不得上桌,更何况是婢女了。” 她说着话,眸子在司以然和谢珵的身上打量一番,这话正是提醒司以然,让江氏下去。 司以然佯装不懂,闷头喝酒,面上甚是不悦。 谢珵却说道:“司以然不也带着妾室来了吗,怎么不见司夫人让妾室回去倒是管起旁人的家事了。” 韩娆落了个没脸,司以然这才开口解释:“这位乃是在下的平妻,江氏。” 此话一出,席间瞬间就炸了,纷纷议论着江氏的来历。 江氏则大大方方地起身介绍道:“妾身是陈留江氏家的庶女,初来兰陵,还望大家多关照。” 这番举动可气坏了韩娆,韩娆看着司以然,那眼神分明是在问他“分明是个妾室,何时成了平妻”的意思。 桓南看了眼韩娆,小声说道:“那个韩小姐真是蠢死,寻常女子在这种场合都会给自家夫君面子,她怎么还自己挖坑自己跳呢。” 谢珵满不在意地说道:“就因为蠢呗。” 这出戏才过去没多久,韩娆便看着时锦瑶问道:“从前我听闻教坊司也有个貌美的姑娘,我曾有幸见过一二,倒是同姑娘你的容貌甚是相似呢。” 时锦瑶小声道:“夫人怕是认错了。” 谢珵则眯眼警告韩娆,韩娆却不知好歹的长“哦”一声,“是吗?” “阿瑶是本世子从郊外捡回来的,因先前脑子受伤忘了从前的事情,故而本世子给她起名阿瑶,不知司夫人有何问题?”谢珵甚是不满地解释一番,这才堵住了韩娆的嘴。 韩娆“呵呵”笑了声,“光线昏暗,是我瞧错了,谢世子莫要放在心上。” “司夫人有议论旁人的功夫,不如早些让司大人抱上孙子,自己也好有个操心的东西。”谢珵收起折扇,桃花眼盯着韩娆,说出的话也甚是不留情面。 韩娆又气又怒,她的手紧握成拳,恶狠狠地看着谢珵,谢珵说她就算了,竟然还把她将来的孩子说成“东西”? “在世子爷的眼里,好端端的孩子何时变成了‘东西’?”韩娆忍着怒意,平心静气地问道。 谢珵眉梢微挑,“那、不是个东西?” “好像也不合适吧。” 时锦瑶低头抿嘴偷笑,席间众人亦如此。 韩娆正不知该如何解围,司以然起身说道:“在下今晚还要值守,诸位请尽兴。” 言毕,司以然抬步离去。 韩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绕过方才的话题,可谢珵的这个事情却让她在心里记了一笔。 韩娆收起心思,见女眷的席间氛围比男眷这边要低沉些,她便提议来玩曲水流觞的游戏,男眷这边也可参与。 时锦瑶没有玩过贵族圈的游戏,她便好奇地看着,一旁的谢珵这次竟好心给时锦瑶介绍曲水流觞。 所谓曲水流觞就是将酒盏放在水上,酒盏停在谁的身边谁就得喝。 时锦瑶看着中间蜿蜒曲折的沟渠,小声问道:“现在男女眷对立而坐,那该如何喝?” “韩娆方才说这个游戏是女眷玩的,男的随意。”谢珵说的无比骄傲。 时锦瑶瞪了眼谢珵,谢珵又连忙说道:“以前也这样玩过,女眷不能喝的就在男眷这边找人帮忙,促成不少姻缘呢。” 时锦瑶这才明白这游戏其中的奥秘。 不多时,谢珵让时锦瑶斟酒,时锦瑶看得入迷,不小心将谢珵的酒盏打翻在地,她连忙起身去捡,韩娆见状故意打翻自己桌上的酒盏,还笑道:“阿瑶,帮我也捡一下那酒盏。” 时锦瑶都要走到谢珵身边了,她见酒盏滚落到自己的脚边,便好心帮韩娆捡起。 谁知她没走两步,韩娆又故意将面前的一叠瓜子打翻,“阿瑶,顺便再帮我捡一下这些瓜子。” 时锦瑶自知没有家世,便听从韩娆的话将这些瓜子一一捡起。 谢珵有些不满,“原来司府这么穷了,连丫鬟都请不起了。” “阿瑶,本世子的酒你还未斟好。” 时锦瑶又忙不迭地起身去给谢珵斟酒,之后又准备走的时候被谢珵按住,小声道:“坐下。” 谢珵见时锦瑶犹豫,又问:“你究竟是谁的婢女?” 时锦瑶这才安心坐下。 韩娆却笑道:“我原想着世子爷不会介意,原来是我多想了,是我的不对。” 谢珵则不留情面地说道:“司夫人知道就好,本世子一向介意旁人动用本世子的东西,上一个随意使唤本世子婢女的人现在白骨都成灰了。” 夜色渐深,还有几丝清风飘过。 韩娆闻言不经意打了个寒战。 谢珵无意留下,起身道:“天色已晚,本世子乏了,先行告退,诸位尽兴。” 言毕,他起身带着时锦瑶离去。 - 一日,时锦瑶倚靠在美人靠上看着春花和秋月在远处忙里忙外。 不多时,秋月端着一些陶瓷罐朝着门口走去,时锦瑶原没多想,大户人家处理一些不喜欢的陶瓷也正常。 可是没过多久,时锦瑶不经意皱了下眉头,迎面吹来的清风中带着些许令人作呕的味道,她抬手捂住口鼻,问道:“春花,你们在做什么?” 春花小跑过来,不大好意思地说道:“主子酷爱调香,从前他调制了好多香料,味道都无比奇怪,今儿主子差人来让把这些东西处理掉,那屋子兴许有用吧。” 时锦瑶轻微点头,“那你快去处理吧,这味道着实让人有点难受。” 谢珵此时差几步就要走到时锦瑶身边了,他听见时锦瑶这样说,面上略带囧色,习惯性地抬手蹭了下鼻子。 时锦瑶起身准备回屋时,转头就看见谢珵站在不远处,她连忙迎上去说道:“世子爷。” 谢珵先是“啊”了一声,后说道:“没什么事,就是来给你送点香料。” 谢珵这辈子怕是没有这么尴尬过,时锦瑶看破不说破,她笑问:“让我看看,都是什么。” 昌辰端着托盘上前,时锦瑶看了眼说道:“先放屋里吧。” 谢珵说道:“我不知道你需要什么香料,这几样卖的最好,你先试试看,有别的需要你再告诉我。” 时锦瑶跟着谢珵往屋里走,“上次在长公主寝屋内闻到的味道我儿时闻到过,但是具体是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谢珵看了眼时锦瑶,似是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 时锦瑶又说道:“若是日后我想不起来,世子爷可否带我去个地方?” 谢珵眉梢挑起,“哪里?” 时锦瑶鼓着包子脸犹豫一下,说道:“世子爷要保证,不准偷我时家的东西。” 谢珵倏然笑了声。 “世子爷,你别笑,你快答应我呀,瑶瑶就靠这个吃饭呢。”时锦瑶气急败坏地催着谢珵。 谢珵越发想笑,从前她在教坊司时总是做低伏小,现在有求于她的时候她便各种拿捏,还真是会报复人。 “好,本世子答应你。” 时锦瑶看着谢珵许久,见谢珵的眼神十分坚定,她才勉强信了。 谢珵眉梢轻微挑起,时锦瑶才小声说道:“若是真有这一天,世子爷只需带我去个地方便是。” 谢珵心里好奇,却未表露于色,只微微颔首,道了声“好”便抬脚进去。 - 屋内,时锦瑶拿着几个香料于指尖摩挲,谢珵托腮看着时锦瑶,倏然笑问:“难不成时清说的是真的?” 时锦瑶放下手中的香料,面上极为遮掩,“什么跟什么呀,时清能知道什么,祖父在时,我才是祖父的跟屁虫,时清都入不了祖父的眼。” “呦,这么得宠呢。”谢珵打趣道。 时锦瑶的脸上露出一丝骄傲,“那是,谁不知道我祖父的调香手艺是门绝活,好些人想学都学不到呢。” 这一点谢珵倒是认可,从前百香斋的香料全部出自江南时家,那些香料还在兰陵城掀起一阵焚香之风,以致焚香的习惯延续数年之久。 谢珵一直留到用完晚膳之后才离开别院,临走前还特地嘱咐时锦瑶不要着急,慢慢调。 时锦瑶甚是愉快地应下,这是谢珵为数不多的几次,只同她打发时间,不同她行欢愉之事。 谢珵走后,春花端着热水走进屋内,“姑娘怎么怎么没将主子留下?” 第85章 时锦瑶则看着香料, 头也不抬地说了声:“留他作甚,他不在我还自由些。” - 时锦瑶一连几日都在研制香料,可她用以前记住的方子尝试数次也未能调制出闲庭院闻到的味道。 时锦瑶泄气地趴在桌上,春花走进屋来送茶点, 笑道:“姑娘若是累了便歇会儿, 这些日子主子还是等得起的。” “不是累, 是心力交瘁。”时锦瑶有气无力地说道。 春花放下食碟, 给时锦瑶沏好茶水, 宽慰道:“什么事情总是要有一个过程的, 姑娘慢慢来就是, 主子又不着急。” 时锦瑶乏力地坐好,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我是觉得我的脑子不行了,记性也变差了。” “从前的香料几克几两我都记得很清楚, 现在单是一个四和香的配方我都想不起来。” “姑娘许是累了,该休息一阵子兴许就能想起来了。” 这几日时锦瑶也心烦了, 她起身朝着床榻走去,还小声说道:“我是得好好歇歇了。” - 又过几日, 谢珵在府里收到昌辰传来的消息。 “主子, 百香斋门口聚集了不少人, 说是近来百香斋出售的香料是赝品,要主子出来给个说法。” 谢珵的眼睛缓缓睁开,他单手支颐,声音清冽道:“赝品, 百香斋何时做起出售赝品一事了, 可查清楚是否有人在背后搞鬼?” 昌辰禀道:“属下查过了, 香料的运送的途中并无外人接触, 全是主子的心腹。” 谢珵起身,久久不语。 “何时开始的?” 昌辰犹豫一下,又细算一遍,“约莫有一月了,每天都陆陆续续有人来。” 谢珵唇角微起,“一月,江南时家。” 昌辰挠头,“这,不能吧。” 这时,御前太监胜公公匆忙走进槿渊院,院子的声音引起谢珵的注意,“何人?” 昌辰才将屋门打开,胜公公就走到了门口,“辰侍卫,谢世子可在里面?” “在的,胜公公请。”昌辰待胜公公走进屋子后便将屋门关山。 屋内,胜公公急慌慌地让谢珵抬步前往宫里,一切事情在路上详说。 谢珵从未见过胜公公如此着急的模样,也没细问,出门便吩咐昌辰准备马车入宫。 - 勤政殿,崇安帝正在批阅奏折,见谢珵来了,赶紧批完手上的奏折,搁下笔问道:“小胜子都给你说了吧。” 谢珵轻微颔首。 泉州港近来查出抽解严重,当地县令好不容易才将折子递上来,崇安帝气了好几日,思来想去觉得要找个自己信得过的人跑一趟,最终将人选放在了谢珵的身上。 “泉州的事情能被人压一年多才将折子递上来,可见泉州本就是个不太平的地方,朕这次让你前往是瞒着母后的,你可得平安回来。” 谢珵挑眉看了眼崇安帝,崇安帝有些心虚,“你看朕作甚?” “我都没答应要去,舅舅倒像是生离死别一样。” 勤政殿落针可闻,崇安帝呼吸一滞,片刻之后,语气软了几分,“你就当作是帮舅舅一次了。” “好吗?” 谢珵摇开折扇,立马说道:“不好。” “泉州那么远,车马劳顿,我的身子太弱,遭不住。” 崇安帝语噎。 之后又道:“朕听闻你的铺子这两天出了点事情,整个兰陵城传的沸沸扬扬的。” 谢珵闻言神情微变,他收起扇子说了声:“我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你去泉州帮朕查看,回来后你铺子里的香料朕包了。” 谢珵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他挑眉问着崇安帝,“你这个穷酸老儿能有多少钱?” 崇安帝被谢珵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朕、朕也有小金库的。”崇安帝的话一点底气都没有。 谢珵哂笑,“就你那点小金库,不够你后妃惦记的呢。” “既然舅舅愿意解侄儿燃眉之急,那我倒是愿意帮你走这一遭。” 谢珵起身准备离开时,倏然顿步,“不过我这个人做事一向没什么分寸,若是处理的太过分舅舅可不能怪罪我。” 言毕,谢珵摇着折扇大摇大摆地离开。 崇安帝小声骂了句:“臭小子。” - 谢珵离宫之后便去了别院,时锦瑶见他来了连忙迎上去,“世子爷可算来了,方才春花还说你不在府里呢。” “想本世子了?” 谢珵自然而然地揽着时锦瑶的小腰,时锦瑶不着边际地推开,“世子爷,那日你给我的香料不纯。” 她这话明摆着就说那些香料是赝品,谢珵可以不信任何人,但是不能不信时锦瑶,身边识香懂香的也就一个时锦瑶了。 谢珵不语,时锦瑶说道:“我昨日用四和香试了一下,四和香的配方是沉香、檀香各一两;脑香、麝香各一钱,用寻常的方法焚烧便可。” “可是现在调制出来的味道却并非四和香的味道,定然是这香料有问题。”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屋里,谢珵撩袍落座,淡定自若地摇着折扇,声音悠悠问道:“你就这么确定不是你的香料记错了吗?” “我肯定没记错。”时锦瑶语气坚决。 儿时她知事开始,她的祖父最先教她的便是四和香,她还因为记不住香料的配方被祖父罚抄数百遍,所有的方子唯有这个记得最清楚。 “这么确定啊。”谢珵语气平缓,并无其他意思。 时锦瑶倔强的维护自己的面子,“世子爷若是不信,便将此重任交由旁人完成好了。” 她才不会告诉谢珵曾经为了研习香料遭受了多少苦难。 谢珵但笑不语,他对着门外的昌辰吩咐道:“将百香阁的香料全部送进宫里,记得问舅舅多要点银子。” 昌辰听闻后抬手蹭了蹭鼻尖转身离去,让他找皇帝要钱比要他的命还难啊。 屋内,谢珵看着时锦瑶反问一声:“你可知这些香料出自哪?” 时锦瑶天真无辜的看着谢珵,道了句:“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谢珵倏然笑了声,“这些都是江南时家的香料,你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时锦瑶的手陡然握紧,她怔怔地看着谢珵,谢珵摊手,“你看我也没用,我实话实说。” “世子爷告诉我这些不如不说,你明知时家发生了这么多事,还将我囚至此处,让我心里干着急。”时锦瑶说的甚是委屈,可谢珵却并无悔意。 他收起折扇,“你回去能干什么,平白遭人嫌,各有各的命数,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 时锦瑶还想说什么,谢珵倏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到嘴边的话也强行咽了下去。 “本世子得了皇命,要出去一趟,我思来想去,要把你带上我才能安心。”谢珵声音轻柔,眉眼含笑,是说不尽的温柔。 他不管时锦瑶是否愿意,吩咐春花为时锦瑶收拾东西,明日就启程。 时锦瑶气的直瞪谢珵,谢珵却笑说:“本世子还不是怕你跑了。” - 次日天未亮,谢珵就将时锦瑶喊醒,二人带着侍卫婢子等人赶往泉州。 时锦瑶坐在马车上迷迷糊糊问着谢珵:“世子爷怎么走这么早,还没睡醒呢。” 这次前往泉州,谢珵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以免打草惊蛇耽误正事。 “这给你铺好了,过来继续睡。”谢珵拍着自己身旁,示意时锦瑶过去。 时锦瑶看着离谢珵太近,她拒绝后靠着马车摇着脑袋打盹。 出城不久,时锦瑶似有些不舒服,她挪着身子往谢珵的身边凑了又凑,终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一觉。 待时锦瑶睡醒后,谢珵命广飞先行前往泉州暗查此事,他则带着时锦瑶一路游山玩水,坐着马车摇摇晃晃地前行。 夏季的柔风吹着马车上的六角铃铛轻声作响,吹着路边的树枝与野草轻微晃动,也携卷着花香一路飘扬。 几日后,谢珵抵达泉州后带着时锦瑶暂住客栈,待广飞将这几日查到的情况禀明之后,谢珵才准备动身前往知州府。 客栈内,谢珵看了眼时锦瑶,“你怕吗?” 时锦瑶不语,谢珵负手摇着折扇,吊儿郎当地说道:“方才你也听到了,此次抽解之事八成跟你时家有关。” “前段时间本世子才关了你一个哥哥,这次若是再冒出你哪个哥哥姐姐的,本世子该如何?” 时锦瑶想了下,大义凛然道:“若是真与我时家有关,世子爷该如何便如何,无需顾忌瑶瑶。” 谢珵斜倚在床榻上,哂笑道:“小小年纪倒是会借力打力。” 时锦瑶的目光略微有些躲闪,“世子爷说什么,瑶瑶听不明白。” “让本世子帮你解决你家最难搞定的人,日后你若是从本世子这里跑了,岂不是捡着大便宜了。” 谢珵一语道破时锦瑶的小九九,时锦瑶面露尴尬,她确实是这样想着,况且她本来就有回去的机会,只要香料能调制好,她定然能顺利回江南。 江南本就是个棘手的事,现如今能借用谢珵的身份解决掉,何必让她自己回去之后再想办法。 时锦瑶别过脸,小声说着:“我没有。” 谢珵也不同她计较,收起折扇起身道:“有没有你心里清楚,不过,本世子就算是帮你解决了,也不一定放你回去,离开的心最好是收一收。” 之后,谢珵带着时锦瑶前往知州府借住。 泉州的知州张林是信王曾经一手提拔上来的,自信王被遣送封地后,张林的仕途也算是到头了,就在这泉州做了一方土皇帝,但是明里暗里还是和信王有联系。 张林听着传言中的谢世子到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急忙问道:“是兰陵城的那个纨绔世子吗?” 第86章 他见着下面的人点头, 越发慌乱,拍着脑袋说“他怎么来了,还一点消息都不放出来”的话。 “快去将库房的东西清理干净。”那侍卫准备下去时,张林又道:“搬去地窖, 省的被那个混不吝的世子撞见。” 谢珵走进知州府后, 张林笑着迎来, 说着谢珵在朝堂听腻的客套话。 谢珵揉揉耳朵, 吊儿郎当地说道:“张大人无需拘束, 本世子就是闲来无事, 来泉州转转。” 他用下巴点了下时锦瑶, “这不,带着姬妾来散心, 张大人只需告诉哪里好玩便可,美人什么的本世子自带了, 无需介绍。” 谢珵的要求可把张林难住了,张林原想着弄几个美人放在谢珵的身边看看他每天都去哪里, 现下谢珵却说自己带了,自己再硬塞人倒显得目的性太强。 张林呵呵一笑, “不如让下官的随从带着世子爷去游玩, 他世代生长在泉州, 能给世子爷讲讲泉州的过往。” 谢珵抬手拒绝,“不用,本世子就想自己逛。” “张大人若是不说,本世子回去之后就给皇帝老儿参你一本, 够你喝一壶的。” 最终, 在谢珵的威逼下张林才简单说了几个游玩的地方。 第二日, 谢珵带着时锦瑶装模作样的出去游玩。 谢珵临出门前将昌辰和广飞二人打发走, 自己带着时锦瑶在泉州吃喝玩乐,不知道实情的人还真以为他们是出来游玩的。 时锦瑶走累了,谢珵便带着时锦瑶上了一搜画舫歇息。 画舫内,美人如斯,谢珵将当地有名的酒菜买来,边吃边赏,时锦瑶则躺在软塌上小憩。 画舫内的人都是与张林教好的,没多久,谢珵在画舫内的消息就传到了张林的耳朵。 张林在府里得意地不能自已,“还真是个混不吝的世子,怪不得信王不把他放在眼里呢。” 之后又吩咐随从,“再盯两天,若是日日如此便随他去吧。” 谢珵又玩了两天才收到昌辰和广飞的消息。 屋内,昌辰先说道:“主子,属下查到了,昨晚知州府的后院有人抬着不少的箱子送上了后门的马车。” 广飞也说着:“属下和昌辰查到的差不多,昨日属下见港口来了人,也抬着不少的箱子,兴许是一件东西。” 谢珵对此事越发有兴趣,他倚靠在床榻上“啧”了一声,“去将那马车拦回来,本世子倒要瞧瞧究竟是什么东西弄得这么见不得光。” 后院,张林的身旁坐着一个妇人,妇人衣着华丽,全身带满珠宝,俗气又耀眼。 “这次之后,张大人打算分我多少钱?”妇人开口问道。 张林拧着眉头放下手中的茶盏,“等这些东西平安送到之后我们五五分。” 妇人不屑地笑了声,“五五分,你让我时家替你卖命,做的那些香料全是假的却卖出高价,现在跟我五五分?” “不说价格方面你占了多少便宜,就这其中的道道你也知晓不少吧,即便是五五分,你的手里的钱也比分给我的多。” 张林压低声音怒道:“时二夫人,你可别不知好歹,要不是我找到你,将你时家从死亡边缘拉回,你还能过得这么富足吗?” 妇人别过脸,“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时家的香料盛名在外,就算没有张大人,我时家也不是说败就败的。” 张林笑了声,“时家的声明也是老爷子在时做起来的,现在老爷子死了,时家不仅没了主心骨,你们这些个不操心的人,怕是香料方子都不知道吧。” “时家的三房对祖业不闻不问,二房又只知道吃喝嫖赌,还有时家的大房,多少年没点音讯,时家早已外强中干了。” 妇人被张林的话戳到心窝子,她强势道:“这次必须让我七分利,不然我们鱼死网破。” 说完,妇人愤恨离去,张林看着妇人的背影,深邃的眸子中不知道又在算计什么。 - 天色蒙蒙亮时,谢珵正搂着时锦瑶睡得香,外面传来昌辰的声音:“主子,出事了。” 谢珵听闻后,轻声起来随手披了件衣裳就走出屋子,“怎么了?” “马车拦住了,逼问下也交代了,但是广飞回来后找人,却发现那知事的人被人下了药,不知死活呢。”昌辰急匆匆说着。 谢珵也瞬间清醒,他反问道:“死了?” “死没死还不确定,已经着了郎中来瞧了。” 谢珵穿好衣裳让昌辰带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可不能让人死了。 路上,谢珵问道:“马车里的东西呢?” “已经带回来了,属下安排人看着呢。” 谢珵轻微颔首,他走到时二夫人的住处时,天色已然全亮,郎中恰好从屋内走出,昌辰立马问道:“人救活了吗?” 郎中背着药箱点头,“人救活了,休养一两日应该能醒了。” 广飞送走郎中之后,谢珵也不想再进去了,转而吩咐昌辰,“你在这看着,人醒了本世子再来。” 言毕,谢珵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回去,他家的小瑶瑶该醒了,若是见不到他又该着急了。 - 谢珵走回屋子时,时锦瑶正准备起身去找谢珵。 “今日怎么醒的这么早?”谢珵大步走上前将时锦瑶大横抱起朝着床榻走去。 时锦瑶环着谢珵的脖颈小声道:“世子爷这么早去哪了?” 自她来到泉州之后每天心里都不踏实,唯有谢珵在身边时会稍微安心点。 谢珵浅笑柔声:“方才有点事去处理一下。” 时锦瑶并未再问,她知此行谢珵乃是为了政事,她一介女子问的太多不好。 午膳过后,时锦瑶又躺在床榻上小憩,谢珵闲着无聊将时锦瑶欺负醒来。 “世子爷做什么?” 谢珵将手中的扇子扔给时锦瑶,“扇风。” 此时正值初夏,泉州早已炎热如酷夏,整个知州府里连个冰鉴也没有,谢珵这个娇生惯养长大的世子爷都要热死了。 时锦瑶懒洋洋地坐起来,说的话却要将谢珵气死,“老人都说心静自然凉,世子爷不要这么浮躁就不热了。” 谢珵倏然看向时锦瑶,继而笑问:“瑶瑶倒是说说,如何才能心静自然凉?” 时锦瑶拿着折扇想了一下才说道:“就比如像瑶瑶一样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动,这样就不热了。” “哦?”谢珵略带疑惑,又反驳道:“本世子记得许愿池的王八也喜欢一动不动,兴许它就不知热的。” 时锦瑶自知又被谢珵戏弄,打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谢珵扇风。 谢珵玩心大起,他指着床榻边的踩脚凳说道:“你去那。” “我不去。”时锦瑶倔强地别过脸。 谢珵将时锦瑶抱起,轻轻放在踩脚凳上,还柔声道:“乖乖在这坐着就好。” 说完,他自己则躺在床榻上,还指着时锦瑶让她扇风。 时锦瑶心里有气,连带着也不好好给谢珵扇风,谢珵热的紧,他从时锦瑶的手里拿过折扇说道:“本世子今日教你如何伺候人扇风。” 谢珵细细给时锦瑶扇风,“你看,这样扇是不是就凉快很多?” 时锦瑶也想欺负谢珵,她故意皱着眉头说道:“凉快吗?我怎么不觉得呢?” 谢珵将扇子拿到自己身边试了试,自顾自说着:“挺凉快呀。” “你现在试试。”谢珵又给时锦瑶扇扇子,时锦瑶强忍笑意,生怕被谢珵看穿。 这时,春花端着新季的冰葡萄走进屋内,好巧不巧地看见这一幕,她连忙挪开视线将手中的葡萄放在桌上。 谢珵自知跌了面儿,他没好气的将手中的扇子给时锦瑶:“拿好,给本世子扇风。” 时锦瑶不情愿地“哦”了一声,才给谢珵扇起风来。 晚暮时分,谢珵正给时锦瑶说着哪道菜好吃呢,昌辰就匆匆跑来说道:“主子,人醒了。” 谢珵夹菜的手顿了下,“醒了?”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道:“走吧,小瑶瑶,陪本世子去瞧瞧。” 时锦瑶也不敢多问,只得起身跟着前往。 路上,春花正在无人的地儿给秋月讲着今日在屋内见着谢珵对瑶姑娘的模样,昌辰走在前面带路,听着二人小声议论的声音,他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春花听见后连忙噤声,待谢珵走过去之后又开始小声说笑。 谢珵虽听见一星半点,但这毕竟是自己确确实实做过的事情,也不好去怪罪一个下人。 一刻钟后,谢珵走到时二夫人的住处。 几人进屋时,时家二夫人才服下汤药,她不认识谢珵,却能感受到谢珵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 谢珵看着时家二夫人,脸色稍微有些差,除此以外其他都还行,他坐在凳子上说道:“还行,恢复的挺快。” “说说吧,都做了什么好事。” 谢珵话音落地,时家二夫人看向谢珵,这才注意到谢珵身边时锦瑶,她惊讶道:“瑶瑶?” 时锦瑶听着此声也注意到时家二夫人,她一样惊讶,“二婶?” “你怎么在这?” 第87章 二人异口同声问道。 时锦瑶低头看了眼谢珵, 时家二夫人立马意会,她连忙笑说:“这可真是大水淹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 谢珵才不想跟这样的人攀亲戚,他家瑶瑶方才还有意无意地想要往他的身后躲, 按照常理来说, 一年多未见的亲人, 现在突然见着了应该是扑上去才对, 可他的瑶瑶却想要逃, 可想而知从前这个女人没少欺负他家瑶瑶。 “谁跟你是一家人了, 就算你认得阿瑶, 先不说阿瑶认不认你,现在阿瑶是本世子的丫鬟, 就该听本世子差遣。” 说罢,谢珵又朝着时锦瑶说道:“你闭嘴, 做丫鬟就要知道丫鬟的本分。” 时锦瑶从来没有被谢珵凶过,这次竟然因为她二婶被谢珵凶, 心里难免不悦,又在心里默默给她二婶记了一笔。 谢珵让时家二夫人说说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事, 时家二夫人却看着时锦瑶, 眼里不知又在算计着什么。 “本世子问你话, 你总看本世子的婢女做什么?” 时家二夫人却说道:“世子爷,民妇想同瑶瑶说些体己话。” 谢珵挑眉看了眼时锦瑶,时锦瑶站在谢珵的身后轻微摇头,时家二夫人又说道:“瑶瑶离家一年多, 时家自老爷子离去之后早已变了样。” 时锦瑶自小不喜欢二房的人, 但是却对时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 尤其是同祖父最为亲, 就算她见不得二房,也想知道时家究竟经历了什么。 谢珵见时锦瑶的神色有些动摇,他起身说道:“罢了,阿瑶是本世子的人,本世子也不能委屈了她。” 说完,谢珵带着昌辰离开了屋子。 时家二夫人见屋门关上,她一改方才的病弱之态,转而说道:“时锦瑶,你还真是有本事,先是哄得老爷子对你喜爱的不得了,现在到了兰陵城又巴结上了当今世子。” 时锦瑶早已习惯了二房的冷嘲热讽,此时对这样的话全当听不见。 “二婶不是要说时家的现状吗?” 时二夫人冷笑一声,她坐在床榻上眼神阴森森地看着时锦瑶,“你还好意思问,当年老爷子死之前,就让你一个人进屋伺候,临终之际又在你的耳边说了秘密,你别以为这些事我不知道。” “我从小无父无母,祖父是因为放心不下我,才给我说了那么些话,二婶还有疑问?”时锦瑶不卑不亢地说着。 时二夫人也不同时锦瑶废话,只说道:“将时家秘制的香料方子交给我,你我日后都好过,否则……”她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时锦瑶。 时锦瑶上前两步,强装镇定道:“否则什么?二婶别忘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你在时家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这次泉州的事情定然同时家脱不开关系。” 时二夫人看着时锦瑶良久,依旧没有说一句软话,甚至都未曾告诉时锦瑶时家的现状。 屋外,谢珵在廊下负手而立,昌辰离门口较近,他竖起耳朵也没听见屋里的声音。 谢珵倏然回头看向昌辰,昌辰就差扒到门扇上偷听了。 “你对立面那女的很感兴趣?” 昌辰连忙站好,他抬手蹭了下鼻子,别扭道:“主子难道就不好奇她们说什么吗?” “不好奇。”谢珵正身,负手而立,淡定自若的摇着扇子。 屋里,时锦瑶不愿再同时家二夫人继续说下去,她算是看明白了,二房的人就是为了她手中的香料方子,时家二房真心同三房比不得。 时锦瑶走到门口,时二夫人突然说道:“时锦瑶!” 时锦瑶顿步,继而又听见:“你前脚将自己的堂哥送进大牢,现在若是也将我送进去,时家就真的没有主心骨了,难道你就真的想看着时家就此败落吗?” 时锦瑶闭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才开口说道:“若是你进去了,时家兴许不会像从前那样富足,却会比从前更加安稳太平。” “你什么意思?!” 时锦瑶回头看着床榻上的时二夫人,“三婶婶、比你更适合当家。” 夜风微凉,吹得廊檐下的红灯笼摇曳不止,庭院的树影倒映在地面上斑驳交错。 只听“吱呀”一声屋门被人打开,谢珵回头看去,时锦瑶正低头跨过门槛,裙摆的颤动似是同往常不太一样。 谢珵牵起时锦瑶的小手,不禁蹙起眉头,“手怎这样凉呢?” 他边说着话,边将时锦瑶的小手捧在手中不停的哈气,“还冷吗?” 时锦瑶摇头,之后仰头看向谢珵,“世子爷可否答应瑶瑶一件事?” 谢珵神情微凝,这个时候能让时锦瑶求情的事情二人自是心知肚明,站在一旁的昌辰都替时锦瑶捏着一把汗。 可时锦瑶却说道:“若是此行之事确实牵扯到时家,还望世子爷能秉公办案,不必因为瑶瑶而让世子爷为难。” 谢珵惊讶地看着时锦瑶,“你、想好了?” 时锦瑶点头,她二婶只会让时家坠入深渊,唯有三婶婶能保时家平安顺遂。 “世子爷还站着做什么,快进去。” 时锦瑶催促着谢珵进屋,谢珵命昌辰将白日截获的马车货物带来,之后才大步跨入屋子。 - 屋内,时家二夫人对谢珵的问题避而不答,要不就是装作听不见,一直到昌辰把货物搬进屋子后,时家二夫人的脸上才露出一抹慌张。 “时锦瑶,你真的要看着时家就此败落吗?!” 时锦瑶站在谢珵的身边紧张地说道:“从你们决定将我骗出时家开始,时家就已经败落了。” 谢珵眼神凉薄地看着时家二夫人,声音不戴丝毫感情道:“开箱、验货。” 昌辰不知所措地看着谢珵,此处懂香料的只有他家主子和时家的两个人,总不能是他家主子亲自上阵吧。 半晌,谢珵挑眉看向时锦瑶,时锦瑶意会,转身朝着红木箱子走去。 “时锦瑶!” 时锦瑶闻声,头也不回的开始验货。 - 时锦瑶背影纤细,低头拿起红木箱子中的香料细闻,时二夫人的手紧攥被单看着时锦瑶。 “檀香,假;苏合香,假;龙涎香,假;零陵香,假;雀头香,假;迷迭香、”时锦瑶又仔细闻了一下,缓缓说出一个“真”字。 她放下手中的迷迭香回头看了眼谢珵,谢珵眉梢微挑,睨了眼时锦瑶:“验完了?” “还没。” 时锦瑶又回头继续验,所有的红木箱子里有五种香料,每一种香料中间都会放着真品,直到最后一个箱子的时候,时锦瑶的眉头又拧起几分。 这只箱子中放着一半的百蕴香和一半的玄参香,然而这里面的竟然都是假的,没有一个真品。 谢珵闻言大怒,他抬头看向时二夫人,“旁的香料本世子就不说了,百蕴香专供皇家使用,你也敢造假?” 时二夫人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低头眼神慌乱,又听谢珵说道:“你可知道欺瞒皇室之人该当何罪?” 时锦瑶听见这话后手中的香料滑落在地,原想着去求谢珵,却一把被昌辰拉住。 时锦瑶回头看着昌辰,只见昌辰微微摇头,时锦瑶又看了眼谢珵,谢珵此时正在气头上,确实不宜同他说这事,她想想便作罢。 这边,时二夫人连忙跪地求饶:“求世子爷放过时家,民妇不是故意的。” “民妇只不过是想要救时家,所以一时间才听信了张大人的鬼话。” 谢珵收起折扇冷笑一声,“救时家?” “本世子能信你的话吗?” 时二夫人连滚带爬的朝着谢珵爬去,“世子爷明鉴,民妇说的句句属实。” “对、对,句句属实,都是时锦瑶这个小贱人,拿走了时家祖传的香料配方,导致时家的香料缺斤少两,配不出从前的味道。” 这件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可时二夫人是个不长眼的,竟然当着谢珵的面骂时锦瑶。 谢珵越发来气,抬脚就朝着时二夫人的胸口踹去,“你是个什么东西,时锦瑶就算从前是你时家的人,可现在是本世子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怎么敢?!” 时二夫人捂着心口艰难的看向时锦瑶,“你个没良心的,事关时家,你就这样坐视不理?” 时锦瑶此时尴尬不已,她朝着谢珵福了福身子说道:“世子爷,奴婢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之后,时二夫人在谢珵的淫威下,将所有的事情撂了个干净。 自从时老爷子去世后,时家的香料做的一日不如一日,时家二房的人曾将玄参香的价格抬为天价,将库房中存的香料全部卖给张林,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张林是何人,只是出手很阔绰,收购了所有的玄参香,让她大捞一笔。 后来她又将百蕴香、龙涎香以不菲的价格卖出,渐渐的,时二夫人尝到里面的甜头,胆子也越来越大,可就在这时,时家库房存的那些香料已经不足以支撑下去,时二夫人才同张林商议出制造假香料,从中谋取暴利的念头。 时二夫人以此维护住了时家在江南的颜面,张林也从中取得丰厚的酬劳,二人合作至今也闹过不愉快,却都看在利益上依旧合作共事,谁也没想到这个风声是如何传到圣上的耳朵里的。 谢珵摇开折扇问道:“你就没想过,张林只是个正四品官员,如何能用高价买来这么多的香料?” 第88章 时二夫人摇头, 声音虚弱道:“并不知道,张大人只说有大金主需要,但是这一年多我也从未见过。” 谢珵不在继续追问,他算是看出来了, 张林在这其中也是捞了不少甜头。 “昌辰, 将她看好了, 别让跑了。” 谢珵离开之后并未去找张林, 而是径直回了自己暂住的小院。 他走进屋子时, 时锦瑶正魂不守舍地坐在软塌上出神, 谢珵进屋后并未说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走到桌边拿起茶盏“啧”了一声, “本世子回来晚了,连口热茶也没有。” 时锦瑶犹豫了一下才起身上前为谢珵沏茶, 谢珵看着时锦瑶此时的模样竟心生怜悯。 待他将茶水饮用完,时锦瑶倏然跪在他的面前, “世子爷,瑶瑶求您。” “祸不及时家旁人, 还望世子爷开恩。” 谢珵本想着戏弄一番的,可听着时锦瑶既委屈又可怜的声音, 终究将自己的玩心作罢。 他扶起时锦瑶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本世子打算如何处置吗?” 时锦瑶抬手擦了把泪水, 哽咽道:“世子爷打算如何处置?” “不如何处置, 罪不至死。”谢珵说的吊儿郎当,可眼神却让时锦瑶深信不疑。 时锦瑶迟迟不语,谢珵伸出指尖划过时锦瑶的脸颊,字正腔圆道:“以后、不准哭!” “你这金豆子比什么都值钱, 本世子会心疼的。” 他软声将时锦瑶揽入怀中悉心安抚。 - 这天晚上, 谢珵将时锦瑶哄睡之后连夜提审张林。 屋内, 张林一口咬定自己并未参与此事, 并用一家老小立下毒誓,言语极其坚定,若不是谢珵已经知晓不少事情,定然会被张林蒙骗过去。 谢珵坐在太师椅上单手支颐摇着扇子,言语悠然道:“所谓虎毒不食子,张大人还真是敢说。” 张林跪地垂首,“下官行得正站得直,自然问心无愧。” 谢珵实在听不下去,缓缓睁眼收起折扇看向张林,“行得正?” “你以为你立下毒誓本世子就不敢了吗?” “如若本世子手中无凭无据,本世子会来找你?” 此前之事谢珵压的极严,一丁点的风声都没传出去,更没人知道谢珵知道了多少事情。 张林只听说谢珵救了时家二夫人,却不知时二夫人早已将所有的事情撂了个清楚,此时他一口咬定是时家二夫人一人所为,与他本人无关。 谢珵听闻后都气笑了,“无关?” “也是,香料作假与你无关,高价收购与你无关,抽解赋税与你无关,倒卖香料与你无关,这些事情都与你无关,对吗?” 谢珵眼神凉薄地看着张林,张林低着头依旧说道:“确与下官无关。” 谢珵愤怒地将手中的玄金折扇扔到张林的面前,“满口谎话,张林,你真以为本世子不敢灭你九族吗?” “百蕴香是皇室用香你也敢造假,玄参香一两千金你也敢造假,你觉得这两件事能不能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张林沉默许久,听见谢珵说到他的小妾怀着身孕,他上有老下有小,张林才泄了气,将所有的罪行都认了。 谢珵命广飞带人将张林和时二夫人押解回兰陵城,自己则在两日后带着时锦瑶不紧不慢一路玩回兰陵城。 路上,时锦瑶突然说道:“世子爷,我想去个地方可以吗?” “哪?”谢珵有些不悦,“别耽误本世子进宫述职。” 时锦瑶连忙说道:“不耽误,我要去的地方就在兰陵城外十里,很顺路的。” 兰陵城外十里荒无人烟,有时赶上雨水不好的时候,那一片都寸草不生,谢珵也不知道她家小妮子去哪里做什么。 “那行吧,可别耽误本世子的事情。” - 几日后,谢珵的马车晃晃悠悠地走到兰陵城外十里的地方,谢珵伸出二指挑起帘子看着外面,脸上别提有多嫌弃了。 “这有什么好的,大老远非要来这。” 谢珵随口一说,时锦瑶却担心谢珵不满,连忙说道:“世子爷,这是祖父临终时给我说的,先前给你说的那一事便是这里。” 谢珵“哦”了一声,起身同时锦瑶一道下了马车。 马车外荒无人烟,远处立着一座破庙,无人进贡,早已结满蜘蛛网子,似有一种随时坍塌的既视感。 时锦瑶环顾一圈才确定这便是祖父临终前说的破庙。 “世子爷,就是这里。”时锦瑶朝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谢珵,“世子爷要一起吗?” 谢珵看着时锦瑶,喉咙滚动一下,却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抬脚跟上。 他是想拒绝的,可看着时锦瑶傻不拉几的模样,又怕自己搞不定,还是跟上瞧瞧比较放心些。 - 二人走到破庙门前,时锦瑶无措地看着门口布满的蜘蛛网,又习惯性看了眼谢珵,谢珵眉梢微挑,“你看本世子作甚?莫不是想让本世子徒手将这些网子扯了?” 谢珵本就有洁癖,平时衣裳沾一点点的污渍都要立马把衣裳换了,更别说这次是让他徒手扯蜘蛛网了。 时锦瑶又将视线放在谢珵手中的折扇上,谢珵立马收起自己的折扇说道:“你、你、你可别打本世子扇子的主意,这可是御赐的。” “那我用什么呀?”时锦瑶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总不能让我徒手吧。” 谢珵看着时锦瑶的发髻,顺手拔下一只簪子,“喏,用这个吧。” “用完扔了,本世子可嫌弃呢。” 眼下没有东西可用,时锦瑶只能用簪子凑合一下。 不多时,二人边扇着眼前的灰尘,边走进破庙。 谢珵抬袖捂住口鼻,声音闷闷道:“你祖父真奇怪,好像算准了你会来兰陵城一样,竟然将东西藏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时锦瑶“唔”了一声,“我也不知道。” “他们一直逼问我要这个方子,却不知方子我也没见过。” 时锦瑶话音落地,绕着破庙中的佛像转了一圈,“世子爷,你知道怎么下去吗?” 时锦瑶的眼神清澈又无故,谢珵简直要气死,“这怎么下去,下面是实心,你难不成还想遁地?” “我祖父说就在这个下面。” 时锦瑶弯腰使劲看佛像底下,“这也没有,下面肯定是空心的。” 时锦瑶起身看着谢珵,“世子爷,你帮我推一下这个佛像。” 谢珵此时抬脚就想走,奈何遭不住时锦瑶软磨硬泡,他走到佛像前拜了三拜,才同时锦瑶一起推开佛像。 佛像下面有个方方正正的入口,谢珵看了眼入口,径直走到一旁的石墩子上坐下,“这入口这么小,你自己下去吧,本世子在这等你。” 时锦瑶看着谢珵,“世子爷确定不一起吗?” “本世子要不是怕你跑了,才懒得跟过来呢。”谢珵捏着自己的胳膊又说道:“我堂堂一世子,今儿竟然被你当小厮差遣,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了。” 时锦瑶被谢珵说的不好意思了,她抬手蹭了蹭鼻尖,别扭道:“那、那世子爷在这等我便是。” - 时锦瑶踩着软梯走下地窖,地窖内一如上面一般,四处挂满蜘蛛网,漆黑一片,时锦瑶借着入口照来得光线在地窖内瞎摸索。 时锦瑶下去好久没个声音,谢珵在上面等的有些不安,他呢喃着:“这小妮子该不会是跑了吧。” 他这样说着,起身走到入口看着漆黑的地窖,“喂,时锦瑶?” “时锦瑶,你活着就吱一声。” 谢珵又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等到时锦瑶的声音,眼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变暗,时锦瑶依旧没有上来。 谢珵等不住了,这入口就算再小他也得钻进去,万一那个蠢货死在里面了怎么办。 他抬脚才伸进入口,下面就冒出时锦瑶的身影。 时锦瑶抬头看着谢珵,“世子爷你要下来呀?” 谢珵吓得一激灵,他下意识收回腿,强装镇定道:“本世子方才喊你那么久也不见你出声,还以为你死在里面了呢。” 时锦瑶将手中的书揣在怀里收好,又仰头看着谢珵,“世子爷不用下来了,下面黑黢黢的,一点也不好。” 谢珵甚是嫌弃,腹诽道:“若不是本世子担心你,才不会屈尊降贵去这下面呢,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出神的功夫,时锦瑶已然从地窖上来,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呀”了一声,“原来我下去那么久,天都黑了。” 谢珵“嗯”了一声,“拿到了就走吧。” “世子爷稍等。” 谢珵转身问道:“你又怎么了?” 时锦瑶看着旁边的佛像,“世子爷,我们是为了拿东西才将他推开的,现在东西拿完了不能放任不管啊。” “事多。” 谢珵嘴上这样说,身体却甚是诚实的走到佛像前将其摆正,还顺带拍了拍手和衣裳的灰尘。 二人走出抬头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谢珵说道:“快走吧,再不走要落雨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场倾盆大雨说来就来。 谢珵看着时锦瑶,时锦瑶讪讪道:“那、世子爷今日先在这凑合一晚吧。” 昌辰此时也赶着马车走来,他跳下马车问道:“主子,今晚咱们还回吗?” 谢珵看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天边还伴随着雷鸣声与闪电,“在这歇脚,你去找些干柴来。” 昌辰领命正欲离去,谢珵又补充道:“顺便找些软的来。” 时锦瑶抱膝坐在一旁,自知是因为自己才耽误谢珵赶路,谢珵就这样看着时锦瑶独自纠结,他家小瑶瑶一阵拧巴着小脸,一阵拢起眉头的,小模样真令人怜爱。 时锦瑶似是想通了,她鼓起勇气看向谢珵,谢珵立马移开眼神看向外面的雨幕。 “世子爷,对不起。” 谢珵眉眼微挑,回头看向时锦瑶,“什么?” 时锦瑶解释道:“之前我保证不会耽误你的行程,现在却要被迫在这过夜了。” “过来。”谢珵拍着自己身旁的石墩子,时锦瑶起身走过去,“来拿这个东西本世子先前就答应过你,更何况这个东西是本世子需要,与你何干,不是你的错。” 谢珵这样一说,时锦瑶似是想通了,也不在纠结此事。 这时,谢珵的耳尖轻微动了下,习武之人的听力往往比常人要好得多,他隐约听见雨幕中夹杂着不少人的脚步声。 他心想着: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 “瑶瑶,你先去那佛像后面躲着,我没有叫你,你千万别出声。” 时锦瑶不知发生了何事,看着谢珵神情严肃,也不敢多问,只能照着谢珵说的做。 谢珵见时锦瑶躲好了,他的眼角划过一抹凌厉,转身拿起自己的折扇大步走出破庙。 破庙外果然站着一群黑衣人,见着谢珵出来便不要命的冲上去。 谢珵的手中就只有一把扇子,几个来回下来只能用此防身。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用手指挥着,其余几人纷纷上前将谢珵围住,谢珵环顾一圈,笑了下,“你们的主子就这么想要本世子的命?” 几人不答,朝着谢珵涌来,谢珵打开折扇甩出去,一圈过后几名黑衣人皆被抹了脖子。 为首的人见状提剑上前,谢珵依旧只用一把折扇挡着,就是这一下,黑衣人的剑将谢珵的一支扇骨劈开。 谢珵彻底被惹怒,要知道他的这把玄金折扇是他幼时皇上赏赐的,从小到大他一直当个宝贝一样捧在手中的。 谢珵抬脚将那黑衣人踹了出去,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谢珵弯腰捡起地上的剑径直朝着黑衣人走去,他提起剑指向黑衣人的喉咙,“说,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直接咬破口中藏好的毒,一命呜呼。 昌辰此时抱着一堆干柴走来,今夜雨大,昌辰跑了好远才找到一些干柴,回来就瞧见自家主子提剑指着黑衣人,他立马放下手中的干柴跑上前,“主子,发生了何事?” 谢珵将手中的剑丢弃,“不知谁派来的,去检查一下他们的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时锦瑶躲在破庙内听着外面的打斗声,心里怕得不得了,谢珵走进破庙后点燃了干柴才道:“瑶瑶。” 时锦瑶从佛像后面探出脑袋看着谢珵,谢珵满身疲惫,却依旧笑看她。 “世子爷。”时锦瑶捏着衣角小步走到谢珵的身边坐下。 谢珵牵起时锦瑶的小手,才发现她的手冰凉无比,“吓坏了吧。” 时锦瑶轻“嗯”一声,谢珵顺手将她揽入怀中,“不怕了,那些人已经死了。” 时锦瑶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这一夜,谢珵以一人之力反杀近三十人,更不会知道,他在雨中、在被围困时,心心念念的只有她一人。 谢珵的发梢还在滴水,时锦瑶看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反倒是谢珵说道:“让我抱抱。” 他的声音委屈又害怕,时锦瑶自认识谢珵以来从未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模样。 时锦瑶淡淡地回了一个“好”。 昌辰在外检查一遍之后毫无所获,他走进破庙将事情如实禀报后,谢珵缓缓松开。 “近三十个杀手,全部是死士。” 谢珵听见后哂笑一声,昌辰不明所以地看向谢珵,谢珵拿起折扇轻轻拨开,倏然,他道:“去查张林背后的人。” “主子是怀疑……” 谢珵不置可否。他前脚将张林送到兰陵城,后脚就有人坐不住了想取他的命,能这样做的,来头定然不小。 - 昌辰将软稻草给谢珵铺好后便守在门口,谢珵看了眼旁边的时锦瑶,笑道:“本世子累了。” 时锦瑶连忙道:“我去看看火,别让灭了,世子爷好好休息。” 谢珵的眸色暗了暗,眼底带着浅浅的失落,看着时锦瑶的后背也并未再说些什么,躺在软草上小憩。 不多时,时锦瑶听着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她才轻微舒了口气,又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向谢珵,见着谢珵的衣角处带着几点血渍,不禁拢起眉头。 谢珵那么爱干净的人,今日如此狼狈全然是她的不是,可谢珵却并未因此责怪她,反倒担心她是否受到惊吓,现在的他好像也没有从前那么糟糕。时锦瑶这样想着。 - 谢珵睡了一个多时辰就醒了,破庙内,火堆早已熄灭,连一丁点的火星子都没有,时锦瑶靠在一处打盹,小脑袋时不时就点一下。 谢珵看着有些好笑,小声说着:“分明是给你铺好的地儿,非要自己去守夜,现在夜没收好,觉也没睡好。” “蠢死了。” 谢珵起身将自己的衣裳脱下铺在软草上,又转身将时锦瑶大横抱起轻轻放在自己的衣衫上。 “睡吧,再有两个时辰就该赶路了。” 外面的雨水声渐小,天边渐渐放晴,谢珵坐在破庙内守了两个多时辰。 卯时过后,谢珵带着还有些迷糊的时锦瑶踏上回兰陵城的路。 雨后的天干净无暇,连带着空气中还有些潮湿的气味,谢珵的马车慢慢悠悠的在湿润的泥土上轧出几条不深不浅的沟壑,缓缓走向远方。 - 此时的兰陵城内,宋扬莫名收到一封来信,信中的内容大抵是让他前往百园春,那里有他想要知道的一切。 宋扬放下手中的卷宗,小声呢喃:“百园春?” 他的随从问道:“殿下从来不去戏楼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宋扬摇头,转而问道:“翰林院的卷宗都翻完了,可找到了我们想要的结果?” 随从轻微摇头,“并未,其中有关的实际全都不见了,包括一些连号的卷宗都是断断续续的,像是有人故意隐藏什么事情。” 宋扬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他自谢珵离开兰陵城之后便钻进翰林院翻找东西,这些日子一点发现都没有。 “果然是有猫腻在其中。” 在宋扬身后的廊檐下,齐崇站在红漆柱子旁边紧张地看着宋扬,他有些害怕宋扬就此放弃。 可宋扬却说道:“走,去趟百园春,总有人不愿放弃这件事。” 宋扬准备离开时,王瑜哄着眼走进翰林院,她带着哭腔道:“四皇子。” 宋扬搓着脑袋看了眼侍从,侍从摊手表示不知。 “四皇子,你真的对我从来不曾动心吗?” 宋扬在翰林院的几日,王瑜也是日日都来,昨日宋扬在这没见着她,还以为是王瑜想明白了,日后不会再来烦她,谁知今日王瑜竟然哭哭啼啼的找来了。 “王小姐既已知晓,又何必穷追不舍。”宋扬长身玉立,在骄阳下如高岭之花,让人望尘莫及。 宋扬看都不看一眼王瑜,抬脚同王瑜擦肩而过。 王瑜倏然转身,镶金边轻纱襦裙轻微打起回旋,她梨花带雨地看着宋扬的背影,“四皇子,我准备成婚了。” 宋扬听闻不知不觉驻足,神情微僵,他摩挲着指尖,垂眸说道:“这么突然,是哪家的郎君?” “尚书府。”王瑜恨恨的吐出三个字,可宋扬依旧无动于衷。 他突然轻笑一声,“云公子,他性子好,挺不错的。” 王瑜提起裙摆朝着宋扬走去,她站在宋扬的身后说道:“四皇子,你若是心里有我,就请你在下月初三之前上门提亲。” 说完,王瑜哭着离开翰林院。 宋扬看着王瑜的背影,眸光暗了几分,他仰头看向碧空骄阳,泪花模糊了他的双眼。 久久平复心情的他,开口第一句话竟是:“去百园春。” 随从有些看不下去,“殿下,王小姐那边……” “随她去吧。” 随从也不敢多言,他知道他家殿下心里还是有王小姐的,从前王小姐遇难时他总会说日行一善,出手相助,就算当时心里不在意,可王小姐这般纠缠,就算他家殿下是块冰疙瘩,现在也该融化了。 - 马车走到百园春门口,宋扬尚未下马车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心想着今日百园春上了什么戏,竟能引得这么多人来观看。 他躬身走下马车,百园春门口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宋扬作罢,转身欲离去,这时,百园春的小厮连忙走出来,“四皇子请留步。” 宋扬闻言回首,那小厮说道:“我家掌柜今日说四皇子要来,特地为您留了百园春的雅座,四皇子请。” 小厮做了个请的手势,宋扬抬脚跟上,穿过人群时还听人小声议论着今日的《将军骨》这出戏。 宋扬只听了几句,不经意便想到了战死沙场的时将军,他心下“咯噔”一声,连带着脚下的步子也跟着快了几分。 前脚宋扬走进百园春,后脚就被临窗而坐的一老者盯上,那老者见着宋扬在走上雅座,眸光又不着痕迹地看向戏台子。 此时戏台上再一次上演《将军骨》,看过多遍的人小声议论着:“百园春这两日也不知怎么了,这出戏已经演了不下十遍了。” “谁知道呢,就当是解闷了。” 宋扬却在上面看得津津有味,在最关键的时刻,他的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此时的他比任何人都要紧张。 窗边的老者见宋扬看得入迷,唇角微不可查地露出些许笑意,继而饮下茶水,抬脚离去。 这出戏过后,宋扬泄气般的瘫坐在椅子上,口中小声念着“是时将军,肯定是。” 他身边的随从给他递上茶水,“殿下喝点茶水吧。” 宋扬似是没有听见随从的话,倏然又说道:“信,对,时将军送了八百里加急。” “百园春的掌柜是谁?” 第89章 随从惊愕地看着宋扬, 兰陵城的百园春甚是有名,却无人知晓背后之人,他家殿下不喜欢戏楼,因而他也从未查过百园春, 对此处了解少之又少。 “殿下, 谢世子或许知晓此事。”随从放下茶盏, 恭敬道。 谢珵或许知晓, 可谢珵此时尚未返回, 他想现在就知道前因后果。 宋扬起身, 抬脚朝着戏台后院走去。 - 后院内, 宋扬随手抓住一个人戏子就问“你家掌柜在哪里”这样的话,吓得不少人绕着他走。 就这样问了不知多少个, 终于有个人颤颤巍巍说道:“我家、我家掌柜离开兰陵城很久了。” 宋扬听闻后僵在此处,许久后才回过神, 无奈地说了声:“罢了。” “你去南宁王府守着,谢珵回来后告诉我一声。” - 谢珵带着时锦瑶慢悠悠地走在林荫小路上, 无聊时调戏一下时锦瑶解闷,还时不时同时锦瑶没话找话地聊天。 “喂, 你家人都那样对你了, 你还想回去吗?” 时锦瑶听见这话才收起手中的书籍, 她缓缓抬头又看向谢珵,“不管怎么对我,那里始终是我的家。” 谢珵哂笑一声,又想说什么, 时锦瑶又道:“更何况, 我三婶婶还是很好的。” 只见谢珵的喉咙滚动一下,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想说:若是你没有地方可去, 本世子的后院可收留你。 可时锦瑶的心终究不在他这里。 谢珵嗤笑,“你就算回去了又能怎样,你非完璧之身,又有谁会要你,后半辈子怕是要孤独终老咯。” 言毕,谢珵看向窗外的景色,时锦瑶不禁拢起眉头看向谢珵的侧颜,他很好,终究是她不配。 马车缓缓驶入兰陵城,途径百园春戏楼时,谢珵倏然笑道:“呦呵,这百园春何时有这么多人了,本世子不在的这些日子可是又上什么好戏了?” 外面赶马车的昌辰笑道:“既然主子想知道,属下必然会给您打听清楚。” 谢珵心满意足地勾起唇角,靠在马车上闭了眸子。 - 谢珵回来后先是将时锦瑶放在城西别院,才不紧不慢地回府。 宋扬的随从大老远见着谢珵的马车驶来,立马回去给宋扬报信,谢珵回府后不到两刻钟,宋扬就到了。 “你倒是消息灵通。”谢珵慵懒地靠在太师椅上,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 宋扬眉目忧愁,将今日所见大致一说,谢珵的眸光泛起轻微波澜,他收起折扇,正儿八经道:“你找我也无用,我对戏子从不感兴趣。” 宋扬这次也是被谢珵气急了,“是,你是不对戏子感兴趣,你对妓-子感兴趣。” “你……”谢珵没好气地打开折扇,摇扇子的速度都比往日快了几分,“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 “我还想着帮你问问呢,你竟然这样说我,这忙我不帮了。” 屋内落针可闻,阳光穿过支摘窗挥洒在地面上织成轻纱。 宋扬消了气,又给谢珵说了些好话,谢珵终究是看中少年的情分,收起折扇说了声:“罢了,同你计较这么多作甚。” 昌辰带着消息走进院子,“主子,属下打听到了,近日百园春的……” “《将军骨》。”谢珵靠着红漆柱子,一脚踩地,一脚屈踩在凳面上,不紧不慢地说着。 昌辰甚是惊讶,“主子这么快就知道了?” 谢珵答非所问,“你去查一下百园春的掌柜,顺便将王、桓二人约去百园春。” - 谢珵到百园春后就见着王琛一手搂一个姑娘,又是亲亲,又是摸摸的,谢珵见状直摇头。 桓南冷脸道:“他这是被圈的太久了,许久未潇洒了,这次逮着机会可不得潇洒一番吗?” 谢珵不置可否,脚尖一转朝着先前定好的雅间走去。 二人在雅间内等了许久,王琛才一边喝着花酒一边走来,“兄弟,想死我了。” 王琛撇开百园春的戏子,委屈地朝着谢、桓二人走去,桓南不愿搭理王琛,直接别过脸去,谢珵则是用折扇抵住王琛的心口。 王琛得了个没趣,自顾自在二人身边落座,又朝着两个戏子招手,之后才问起谢珵今日缘由。 谢珵也不墨迹,直接主题,问了这百园春的掌柜,王琛流连红粉地时日长久,对哪里都能算是门清。 王琛听闻后,先是想了想,后慢慢说道:“百园春的掌柜确实不怎么露面,好几年前我倒是见过一次,有点老,不爱说话,而且在兰陵城没什么朋友。” 过了会儿又说:“好像是姓元,这倒是不太记得了。” 他说完,又急匆匆地转头去调-戏姑娘,谢珵和桓南互视一眼,竟同时起身离去,王琛则是又在百园春逗留许久。 回去路上,桓南倏然说道:“君执,王琛的话能信吗?” 自谢珵知事以来,总是他诓骗旁人,还未有人敢诓骗他的,量王琛也没这个胆子。 “他应该不会,若是他诓骗了本世子,那本世子就将从前王琛做的荒唐事传到崔雁那去。” 不得不说,谢珵这个法子确实够卑鄙的,桓南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因这句话咽了回去。 二人正沉默,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谢、桓二人同时回头看去,就见崔雁举着菜刀追着王琛跑了三条街,嘴里还说着“王明哲,你若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老娘就阉了你”。 王琛跑在前面,见着人群就躲,别提有多狼狈。 百姓低声议论着“崔雁善妒是王公子的不幸”之类的话。 谢珵看着王琛夫妇跑远,不禁轻笑一声:“瞧见没,若是将王琛从前的荒唐事传去崔雁的耳朵,估计王琛就是下一个信王。” 桓南笑而不语,甚是认可。 - 是夜,昌辰带着消息回来,“主子,百园春背后的主子姓元,常年不在兰陵城,城中关于他的事情少之又少,查不到什么。” 谢珵坐在罗汉床上,一脚屈踩在床榻上,淡定自若地摇着折扇,听见昌辰的消息后眯了眯桃花眼,这消息与他知道的不相上下。 “去告诉莫辞,其他的让他自己去查,就说本世子近日有要事,帮不上他什么忙。” 昌辰这个八卦头子,非要再问一嘴:“主子最近有什么要紧事?” 谢珵瞪了眼昌辰,昌辰得了个没脸,抬手蹭了下鼻子,“主子,属下这就去给五皇子报信。” 谢珵看着昌辰跑远才松了口气,他吊儿郎当的斜倚在罗汉床上,心想着时锦瑶有法子治好她的阿娘,到时候他阿娘醒来他可要好好表现,得想法子让他阿娘接纳时锦瑶。 宋扬的那些子事情他定然不能插手分毫,他祖父曾经千叮咛万嘱咐朝中之事不可插手,万一哪天变天了,陈郡谢氏也不至于遭受牵连。 思此,谢珵不经意起身,收敛起他方才的模样,细细想来,虽说他不能插手这件事,可明里暗里都给宋扬指明了方向,也算是不辜负二人这么多年的情谊了。 “时将军真的是蒙冤而死的吗?”谢珵只身一人在寝屋内自顾自质疑着。 昌辰端着茶水走到屋门口听见谢珵这话立马接道:“真的。” 他这话吓得谢珵一个激灵,谢珵收起折扇,言语中有些怒意,“什么啊你就说真的。” “主子不是说时将军的事情吗?” 谢珵不置可否,挑眉看着昌辰,“你怎么知道是真的?” 昌辰憨憨挠头,“五皇子说的,那肯定是真的了。” 谢珵被昌辰的话气到,想他这么聪明一人,怎么会有这么蠢得手下,“行行行,你出去吧。” 昌辰“哦”了一声离开屋子,谢珵又不禁想起昌辰的话,如果不是真的宋扬也不至于这些年一直纠结这件事,他儿时在宫里肯定是听到了什么。 谢珵又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宋扬非要查的,关他何事? - 盛夏时节,日头一日比一日热,枝头的蝉鸣声也此起彼伏。 谢珵从别院接上时锦瑶想着前去碧云泽避暑,却一路被迎亲的车队压得走不动。 谢珵等的没了耐心,他挑起帘子问着昌辰:“前面是哪家的新郎官?” 昌辰抻着脖子看了看,“像是尚书府的云公子。” 谢珵知晓尚书府,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家公子长什么模样,“他们这要去谁家?” “主子连这都不知道,尚书府同翰林学士府联姻了,云公子自然是要娶王小姐的。” 谢珵惊道:“王瑜?” 前两日昌辰给他送来一封请柬,他看也不看地顺手丢在一旁,没曾想竟然是王瑜的亲事。 “罢了罢了,就这样跟着吧,顺便去个酒席。” 旁边的时锦瑶听着谢珵的话抬眼看了看谢珵,谢珵注意到时锦瑶的视线,抬手摸着时锦瑶的发髻,“小瑶瑶,本世子明日带你去避暑,今日就委屈你同本世子走一遭了。” 时锦瑶不着边际地往一旁挪了挪,小声道:“世子爷莫不是骗瑶瑶出来的?” “我发誓,今日肯定不是骗你出来的。” 谢珵看着时锦瑶,言语极其诚恳,时锦瑶勉强信了谢珵。 谢珵尴尬地笑了下,若不是那王学士是他的启蒙老师,今日说不去就不去了,可偏生有这么一层关系,不去确实不太好。 马车本就走的慢,谢珵想着慢就慢,好在身边还有时锦瑶陪着,可马车没走多久倏然就停下了。 谢珵不耐烦地挑起帘子,“又怎么了?” “好像、好像前面有人出殡。” 谢珵不禁抽了抽唇角,“这什么日子啊,出门没看黄历。” 时锦瑶在马车内坐的无聊,也探出脑袋看着街上的场景,红白喜事撞在一起,整个街道都乱了。 “别看了。” 时锦瑶拂开谢珵的手,看着披麻戴孝的人从她的眼前缓缓走过,“世子爷,我看见熟人了。” “谁呀,你能有什么熟人?”谢珵也趴在时锦瑶的身旁看着外面。 尚依披麻戴孝跟在棺材后面慢慢走着,谢珵只看了眼就坐回原来的位置,时锦瑶却像是丢了魂一样,迟迟不肯回来,最后还是谢珵将人拉回来的。 即便谢珵强行将时锦瑶拉回来,时锦瑶也是紧张地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多的时间,眼看着自己的生活要平淡下来了,却又让她看见尚依,勾起那些见不得光的过往。 当初尚依是一个高龄富商赎身的,且不说她在富商那里过得如何,可就算再不好也比教坊司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好,现在富商死了,尚依又得何去何从啊? 思至此处,时锦瑶慌乱的抱起谢珵的手,“世子爷,求您,求您。” 时锦瑶害怕的说不出话,谢珵不明所以地看着时锦瑶,“怎么了?” “求您日后不要再将我送回教坊司,瑶瑶怕。”时锦瑶的杏眸中带着恐惧,似是在祈求谢珵。 谢珵温柔地抚摸着时锦瑶的发髻,浅笑道:“我的小瑶瑶,你看外面的迎亲排面,那是日后本世子娶你的模样。” 时锦瑶听着谢珵的话,心里又惊又喜,她看着谢珵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谢珵在她的唇瓣上小啄一下,“乖,不要乱想了。” - 今日王瑜大婚,按说王学士也是宋扬的老师,可宋扬却提前告知王学士自己有要事,今日不能前来,王学士也未细问,宋扬不去也是件好事,好让王瑜对宋扬彻底死了心。 宋扬一连几日都在追查百园春掌柜的事情,确实忙的不可开交,今日却只身一人出了城,去了城外山里地的郊外。 盛夏炎热,绿树成荫。马蹄时深时浅地走在小路上。 宋扬看着空旷的野外,内心有些绷不住,眼眶中闪着莹莹泪花,他从前一直以为王瑜在他的心里只是妹妹,偶尔调皮、偶尔任性,对她并无情爱之想,更无陪伴之心,可让他看着王瑜同旁人成婚,他终究做不到。 此刻他认了,他的心里早已有了王瑜,只是这一天来得太快,快到他来不及准备,快到他无力保证让她一生无忧。 宋扬无力苦笑一声,“这样,挺好。” - 日子一晃便过去半月有余,今日谢珵突然被崇安帝请去宫里,谢珵时常被请入宫,都是同崇安帝唠嗑,今日也像往常那样吊儿郎当的走进寝殿。 崇安帝的眉间带着些许阴郁,龙案上的奏折各个都是说百香阁香料掺假一事,有些知晓背后掌柜的大臣竟堂而皇之的弹劾谢家,崇安帝不得已才将谢珵请入宫中。 谢珵自是不以为意,他慵懒地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我当多大点事呢。” 崇安帝抬眼看了看谢珵,又收回视线将手中的奏折批阅完才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在你眼里是小事,可旁人却不这样想。” 兰陵城的世家注重香料,有些时候还要在香料上比试一二,掺假的香料让不少的世家丢了颜面,可不是要弹劾、要上奏吗? “我那些香料啊,确实有掺假的、” 谢珵此话一出,崇安帝狠狠地瞪了眼他,又听谢珵不紧不慢说道:“可那都是我去泉州之前的事情了,从泉州带回来的人舅舅也应该知道,该审的也审了,该查的也查了,怎么着也赖不到我的头上啊。” 崇安帝竟哑口无言,谢珵说的也在理,他又指着案上的奏折,“那你说说这些是怎么来的?” 谢珵捻着手指看了眼,“我祖父知道吗?” “还不知。” 谢珵听见这话像是放心了,又放肆道:“那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就是不认。” “兴许、兴许是有人买了送人,然后现在才被发现吧。” 说到此处,谢珵倒是想起一事来,他看向崇安帝问道:“我先前送给舅舅那么多香料,舅舅如何处置了?” 崇安帝揉着眉心,顺口一说:“全部分给各个宫苑了。” 谢珵憋着笑:“嗯,那就好。” 崇安帝的手顿了下,什么叫那就好?他抬眼看向谢珵,正好对上谢珵那双戏谑的桃花眼。 他后知后觉,“你个臭小子,该不是……” 谢珵不置可否。 这时门外想起声音,崇安帝唤胜公公进来,胜公公却说是司皇后宫里来人,说皇后这两日身体不适,今日竟然晕倒了。 “皇上可要过去瞧瞧?”胜公公试探性问道。 崇安帝向来不喜见司家的人,今日司皇后虽说是晕倒,崇安帝也没有要前去看望的意思,只大概问了下情况,待胜公公出去后,崇安帝又看向谢珵。 “听见了?” 谢珵不以为意道:“一个女人罢了,实在不行就换一个,至于这样吗?” 崇安帝被谢珵气的直敲龙案,他压低声音道:“你说的倒轻巧,司家现在是何等风光你还不知道吗?” 司皇后即位后软磨硬泡地将北府兵给了司以然,前阵子又得了韩将军这一助力,现在整个司府能在兰陵城横着走,即便崇安帝的身后有世家撑着,也不得不防着这些外戚。 谢珵这次倒也没说什么,南燕的世族虽多,可各有各的心思,只靠谢家肯定不行,眼下是要想法子削弱司府的权势才行。 “行呗,我给你解决。”谢珵起身正欲离去时,又说道:“司皇后究竟是不是因香料晕倒,我还要核实一番。” - 谢珵出宫后就去了城西别院,时锦瑶这些日子对照着时家的秘方,用谢珵买来的原材料一次次尝试。 长公主昏迷时用的香料时锦瑶略有耳闻,看着书籍上的记载,当年是因为先人的配方不完善,以至于被人偷偷拿去卖了,而在书中也提到,那个不完善的香料实际上是毒,可解药的配方先人并未写出,后来便成为了禁用的方子。 时锦瑶看到此处也甚为惊讶,她学艺不精,却要自己钻研,她这先人着实给她出了道难题。 “哎……” “春花姐姐,咱们后院的竹子都长那么大了,我记得前两年都不怎么长过呢。”秋月边比划着边同春花说着。 时锦瑶的心思也被竹子勾去,她记得从泉州回来时,谢珵同人搏斗时扇骨断了一根,若是能用竹子补上也挺好。 时锦瑶借着散心的由头去了后院,看着笔直挺拔的竹子却无从下手,最终只得借春花秋月的手将竹子砍下来。 谢珵在别院转了一圈都没见着时锦瑶,连带着别院的丫鬟也没见着,他双手叉腰吊儿郎当地站在院子中间,“难不成还跑了?” 昌辰此时哪敢说话啊,只盼着谢珵能有个差事将他打发了,也不用在这煎熬着,万一瑶姑娘真有那么个想法,倒霉的岂不是他? 谢珵又走向后院,这才见着三人围观着一棵竹子讨论个不停,像是厨子看着美食钻研如何吃一样。 “咳咳。”谢珵以拳抵唇轻咳,时锦瑶听闻后转身看了眼,又立马迎上去,“世子爷。” 春花和秋月不敢多留,连忙迈着碎步离开。 谢珵摸着时锦瑶的头柔声问道:“在做什么那么认真,本世子都来好一会儿了。” 瞧瞧,这就是谢珵,分明是才到,能给你说出好久的样子,面上还带着些许不悦。 时锦瑶惊讶“啊”一声,“世子爷来怎么不说一声,非要这样责怪我。” “那你解释清楚不就行了?”谢珵真想说一句笨死了。 时锦瑶支支吾吾地将她想给谢珵补扇骨的想法说出,谢珵先是怔了一下,倏然又笑道:“没想到瑶瑶这么在意本世子啊,本世子可真是越来越爱你了呢。” 时锦瑶被谢珵说的红了脸,她推开谢珵小声说了句什么“没有”又加紧步子朝着前院走去。 盛夏日头大,前院早已备好了消暑的瓜果,时锦瑶此时只觉得自己热的紧,赶忙吃了两口瓜才觉得稍稍好些。 谢珵吊儿郎当地走到时锦瑶的身边坐下,一句话也不说,方才他就想着,日后若是能将她弄回府去,乐趣定然少不了。 时锦瑶被谢珵盯得心虚,“世子爷总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谢珵回过神看向别处,“瑶瑶,本世子先前的香料铺子出了岔子,现在朝堂及后宫都在极力弹劾本世子,怎么办呀?” “啊?”时锦瑶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心想着谢珵这么厉害,都遇到了难事,那这件事情一定非常严重了。 她放下手中的瓜果,认真道:“香料的事情因时家而起,先前在世子爷铺子里买了香料的,只要将名字报给我,我可以给他们重新做。” 说完,时锦瑶又不大好意思道:“世子爷只要不牵连到时家便好。” 第90章 谢珵倒也没想牵连时家, 只是直接说出来和时锦瑶自愿是两回事。 不出两日,昌辰就已经将百香阁卖出的香料统计清楚,并查清这些香料都去了谁家。 谢珵将名单以及香料给时锦瑶,时锦瑶连着好几日只睡两个时辰, 硬是将这些香料赔给那些官员。 谢珵看着心疼, 也给时锦瑶说过不用这么着急, 身体重要, 可时锦瑶嘴上答应了, 却不这样做, 谢珵也随着去了。 直到时锦瑶将所有人的香料双倍赔上, 谢珵得了崇安帝的夸赞,朝中的官员也没理由再弹劾, 只得将原先的折子撤回,而谢氏的家主自然也不知道这件事。 谢珵甚是满意, 更多的是心疼时锦瑶,他买了好些时锦瑶爱吃的零嘴, 以及从高岩那里抢来的药材给时锦瑶好好补补。 时锦瑶好好休息了两日,紧接着又开始忙长公主的事情。 经过这几日的思考, 若要解除长公主身上的毒, 须先用凝神香, 再用羯婆罗香,最后用苏合香半个时辰,便可让长公主醒来。 “这个法子有人试过吗?”谢珵听闻后反问时锦瑶。 时锦瑶微微摇头,就是没有把握才询问谢珵的意见, 此刻谢珵也陷入了纠结。 二人沉默许久, 谢珵不太笃定道:“要不试试吧, 说不定有用呢?” 时锦瑶点头, 准备着手就干,谢珵见状按住她的手:“歇歇吧,都累了那么多日了。” 时锦瑶摇头,心想着早日让长公主醒来便能早点离开这里。 谢珵一眼就窥得时锦瑶的小心思,“就这么想离开?” 时锦瑶惊愕地看着谢珵,谢珵痞笑一声:“本世子可舍不得你远行。” 若是他养的金丝雀跑了,估计他会疯掉,他这么金贵的人,才不想成为疯子呢。 - 时锦瑶将自己关在屋里三日,先是将凝神香调出来,再调羯婆罗香,这个香料是从波斯古国传来的,当年只传来了香料,并未传来配方,还是后来慢慢钻研出来的,方子却没有传下来。 时锦瑶看着书中不是很全的方子,又加入了玄参香和几钱沉水香,才勉强调出来羯婆罗香的味道,之后又将苏合香一并放在盒子里等着谢珵来拿。 谢珵听闻消息后急匆匆出了府,他准备上马车时见着桓南的马车朝着清水巷的方向驶去。 “意蕴不是住在清澜街吗,怎么去清水巷了?” 谢珵只是这么说了一嘴,昌辰却接了话,“属下前几日听闻桓二公子从王琛别院买下了万姑娘,据说花了不少钱呢。” 谢珵的身子顿了下,他挑眉看了眼昌辰,昌辰立马低头,心虚的不敢说话。 “你是说他也将人养在外面了?” 昌辰结结巴巴道:“听、听说是的。” 谢珵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龙亢桓氏名列世族,却是鲜有的书香门第,家风极为严格,世代秉承着只娶妻不纳妾的原则存活至今,且娶妻只娶贤良淑德,家世门第高的世家贵女,照这样下去,整个兰陵城够资格的世族小姐屈指可数,桓南这次能做到这个份上也实属不易。 只不过后面若是被桓老爷子发现不知又要如何处置,桓南已然背弃家族,想来也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心上人。 谢珵想到这连忙摇头,旁人家的事情关他何事,他只要将他的小瑶瑶照顾好就行。 他这般想着,马车已经在城西别院门前缓缓停下。 谢珵走进别院,屋内的时锦瑶听见外面的声音连忙喜滋滋地跑出来,她笑盈盈地看着谢珵:“世子爷,我全部都调出来了。” 谢珵轻轻“嗯”了一声,时锦瑶以为谢珵不满意,又火急火燎地跑到红漆木盒前打开让谢珵看。 这也只是让他轻轻扫了一眼,并未说什么。 时锦瑶越发不明所以,待谢珵坐定后朝她招手,时锦瑶走上前听话的坐在他的怀里。 他呵气如兰道:“若是我阿娘醒来,你该当如何?” “我、我自是回江南啊。”时锦瑶的声音甚是小,现在的她早已没有从前那会回家时的急切感了,好像是她在兰陵城有了放不下的羁绊。 谢珵喉咙滚动,被时锦瑶的话噎住,他的心思全在她的身上,可她像是不愿留下一样。 若是她打心底不愿意,他说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谢珵将视线移至红漆木盒上,时锦瑶见状立马说着使用顺序,末了还问了句:“世子爷听懂没?” 谢珵含糊“啊”了一声,起身拿起木盒走出屋子。 春花端着冰好的瓜果走到门前就看着谢珵准备出去,她偷偷看了眼时锦瑶,听着谢珵走远才问道:“主子今日怎么走的这样急?” 时锦瑶表示不知,春花也未多想便进屋将手中的东西放下。 谢珵在回去路上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等长公主醒来后去软磨硬泡一番,说不定能让时锦瑶入府做妾。 一连好几日,谢珵都在长公主的院子留宿,生怕长公主突然醒来。 直到第七日晚上,长公主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谢珵见状激动的在长公主的榻边喊着“阿娘”,也不知过了多久,长公主竟然真的醒来了。 一时间,整个南宁王府沸腾,唯有南宁王知晓后神情略显担忧,一晚上都未前去长公主的院子。 谢珵这一晚高兴地睡不着,坐在长公主的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长公主昏迷数年,身子有些虚,但她见着自己的儿子平安长大,心里也跟着高兴。 云姑姑端着温热的小米粥走进来,谢珵一勺一勺的喂给长公主。 长公主吃了点粥垫肚子,身上也有些力气,她才说道:“这些年我躺在这里像是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梦里有你也有你阿爹,可我明知那不是真实的,却又醒不来。” 她牵着谢珵的手笑了下,“现在一睁眼你都这么大了,阿娘很遗憾没能看着你长大。” 谢珵含泪摇头,哽咽道:“阿娘能醒来,珵儿比什么都高兴。” 母子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云姑姑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此时已过丑时,再有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才稍作提醒,谢珵这才不舍的拜别长公主。 次日一早,谢珵早膳也未用,急匆匆就往闲庭院跑,云姑姑瞧见谢珵进来的模样,还打趣道:“世子您慢点,长公主在呢、在呢。” 屋内,长公主正坐在铜镜前由着下人梳妆,这闲庭院的婢女都是昨晚临时差遣过来的,都甚是规矩。 长公主看着镜中的自己抬手摸了下鬓角的一根白发,“这一晃都十多年了,本宫都生了白发呢。” 婢女虽说规矩,可嘴却笨的不行,连句哄人开心的话都说不出来,一紧张还将长公主的青丝扯了下。 “嘶。” 谢珵走到门口听见这一生,眉眼不悦地走进屋子,睨了眼那婢女,冷声道:“下去吧,日后不用再进屋伺候了。” 长公主性子好,还笑说:“一个下人罢了,何苦为难她们呢。” “若是不让她们长记性,还以为谁都是好欺负的呢,儿子可不能让阿娘受委屈。” 长公主被谢珵哄笑,谢珵拿起妆奁中的发钗插入她的发髻,“阿娘最美。” 谢珵在闲庭院同长公主一起用完膳,又将近些年朝中的局势同长公主讲了一二,长公主大抵知晓后便要入宫。 昨日长公主醒来的消息早已传入宫里,太后一早便命人传召长公主入宫。 走到门口时,云姑姑还说道:“公主,奴婢去请王爷。” 长公主闻言脸色冷了几分,“不必,王爷公务繁忙,这种事情少麻烦他。” 云姑姑在长公主身边少说也有十来年了,即便这些年长公主昏迷不醒,也是她兢兢业业在病榻边照顾,可今日见着长公主这般反应,心里也着实惊了一下。 谢珵虽好奇为何他阿爹从昨日到现在都没个影子,但见着自个阿娘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 长公主前脚离开王府,后脚南宁王的马车也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他入宫后就匆匆朝着八角亭走去。 八角亭内坐着一女子,见着南宁王的身影立马迎上来,“你昨日信里要说什么?” 南宁王警惕地看了眼四周,才说道:“宋嘉醒了。” 这四个字犹如晴天霹雳,给了襄妃一致命打击,她往后踉跄一步,若不是婢女扶着,怕是要摔倒在地。 “她醒了?那珵儿的事情岂不是要败露?” 南宁王也叹了口气,想来也是在担心这件事。 襄妃陡然看向南宁王,质问道:“你不是说她永远不会醒来吗?” “当初让你来个了结,你偏不,现在若是被捅出来,这就是欺君,你我担得起吗?” 南宁王甚为无奈,“她毕竟是长公主,若是突然没了,难免引人猜疑。” 襄妃“呵”了一声,“你当年就是这话,现在呢?” 南宁王背过身,看着长公主一行人朝着永寿宫的方向走去。 “这事我来想办法,你快回去,别让人看出端倪。” 长公主醒来的消息不胫而走,时锦瑶这边自然也听见了消息,连忙吩咐春花准备笔墨,她要将这个方子写进时家的秘籍里。 之后,太后为长公主大办一场宴席,兰陵城有头有脸的人全都来了,整个皇宫热闹非凡,唯有被太后禁足的司皇后不得出宫苑,她听着外面的歌舞,倚在床榻上悠悠问道:“今儿又是什么喜事啊,这么大动干戈的。” 宫女怯生生看了眼司皇后,小声回道:“是、是长公主醒了。” 司皇后听闻后立马做起来,“宋嘉?” 第91章 之后她“呵”了一声, “还真是会挑时候,怪不得宫里能这么热闹呢。” 司皇后平生没怕过谁,唯独忌惮长公主,这个长公主看上去是个好相与的, 却是个有脑子的, 尤其是有主见, 要不现在的皇帝也不至于能稳坐龙椅, 现在她醒了, 太后那边如虎添翼, 皇上这边更能稳坐帝位, 她这禁足怕是越发解不了了。 思此,司皇后招来心腹, “快去告诉哥哥,当心长公主。” - 次日, 宋扬神采奕奕地走进南宁王府,想着长公主醒来是好事, 一早便前来给谢珵道喜,却在南宁王府听见一件惊天大事。 南宁王府书房内, 长公主和南宁王吵得激烈, 谢珵前脚赶到, 后脚宋扬就来了。 “你敢当着珵儿的面发誓,当年的事情与你无关吗?”长公主站在桌案前看着南宁王,言语异常激烈。 谢珵也并未上前阻止,毕竟他也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能让他阿爹做出来伤害他阿娘的事情。 南宁王沉默许久, 语气软了几分, 他好言说道:“嘉儿, 事情都过去了,就别再提了吧。” 长公主嗤笑,“过去?” “谢舜,你扪心自问,过得去吗?” 南宁王再度沉默。 长公主却将当年的事情,当着谢珵和南宁王的面说了个清楚。 谢舜还未来兰陵城之前是有个小青梅的,那姑娘便是如今的襄妃,只是当时以襄妃母家的权势地位,根本入不了谢氏家主的眼,更别说做谢氏的妾了。 后来,谢舜依着谢家主的意思一起前往兰陵城,好熟悉兰陵城的关系网,日后好接手谢家,就是这一次入兰陵城,谢舜得了长公主的眼。 那时候宋嘉只是个公主,因年龄最小,又无需远嫁,一想招谢舜为驸马,二来便是用谢氏的地位协助当今崇安帝登基。 宋嘉如愿了。 一年后谢舜的小青梅奉旨入宫,成为了崇安帝的后妃,谢舜千想万想也未想到能再一次遇到他的心上人,二人私底下也有不少往来。 又过一年后,襄妃怀了身孕,谢舜则想了狸猫换太子的招数,欺瞒了所有人,让堂堂皇子养在宫外,保他一生平安顺遂。 泪水划过脸颊,长公主往后踉跄一步,幸得谢珵扶住,“二十多年来你一直养着别人的孩子,竟也舍得让自己的孩子远嫁西魏,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长公主越哭越厉害,让人听得似是要背过气去,谢珵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手颤抖地放在长公主的后背,“阿娘,你、你说什么?” “当年你迟迟不愿同我要孩子,怕也是为了襄妃吧。” 南宁王不置可否,他已经负了心上人一次,断然不能有第二次,唯有此,才能弥补他心中的愧疚。 “事已至此,悉听尊便。” 长公主恨得牙痒,“好一个悉听尊便,我为了让你体面、让你尊贵,特地去求哥哥给你一个王的爵位,让你锦衣玉食,安享富贵,你现在竟然说悉听尊便?” 她原想着但凡谢舜能知错,她也不会用最绝情的方式对他,可在这一刻,宋嘉觉得一点也不值得,他都能对她下得去手,她又何必心软? “云姑姑,入宫将这件事告诉哥哥。” 谢珵听闻连忙跪在长公主的面前求情,他深知这件事一旦被人知晓,谢家面临的便是血顶之灾。 谢舜也一起下跪,“一切都是我的错,公主若想罚只罚我一人便可,切莫连累她。” 长公主咬牙问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护着她?” 宋嘉是什么人啊,那可是杀人绝不手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啊,可谢舜偏就要触她的逆鳞,让她颜面尽扫。 书房内落针可闻,盛夏的阳光如金箔般洋洋洒洒在地面上。 “云姑姑,给哥哥说,留谢舜一命,褫夺爵位,贬回陈郡谢氏,终身不得继承谢家家主。” “襄妃贬入冷宫,终身不得出。” 谢舜瘫坐在地,长公主轻轻扫了一眼他,转身欲离去,谢珵却将其拦下,“阿娘,阿娘,你不要赶儿子走。” 长公主也疼谢珵,虽不是自己所出,却也是自己的孩子换来,自己一天天看着长大的,她抬手摸着谢珵的脸,哽咽道:“阿娘也不想,可你毕竟出身皇室,阿娘怎敢留你?” “我去求皇上,好吗?” 谢珵从来不曾这样卑微过,他眼巴巴地看着长公主,长公主却并未接话,只将谢珵扶起又看了眼云姑姑。 云姑姑意会,转身开了屋门。 她见着门口的宋扬不免吃了一惊,后又连忙笑问:“五皇子何时来的?” 宋扬没好气地转过身,“才到。” 云姑姑也不敢多问,瞧他这脸色想必方才里面说的话都听见了,她也不敢多耽搁,匆匆行了礼便离开了。 之后宋扬也是浅行一礼,道了声“唐突了”便也离开了。 要说这崇安帝知晓这件事后,竟在崇德殿将悉数的奏折扫落在地,险些咳出一口血来,好在身边有胜公公安抚,才接受了这件事,最终按照长公主的意思发落了谢舜和襄妃,只是可怜那远嫁的公主宋芷。 事后,谢珵也被昭入宫中,崇安帝想要让他认祖归宗,他却始终不愿意,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借着与长公主情深的托词,婉拒了崇安帝。 崇安帝看着谢珵离去的背影,眸子里尽是惋惜,“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 胜公公站在崇安帝的身后轻声道:“谢世子原本就不喜束缚,或许生在宗室对他并不是好事。” 崇安帝睨了眼胜公公,“不喜束缚,那朕的皇位该给谁?” 这话倒让胜公公不好接了,若直接举荐五皇子,又有拉帮结派的嫌疑,若不说话,又让崇安帝下不来台。 “皇上不止谢世子这一个儿子。” 崇安帝的眸光中泛起一抹明亮,脸色也比先前稍微好了些许,谢珵既不愿意便随他去吧,终究是在外面野惯了,收不回心来。 谢珵离开了崇德殿转而去了翰林院,今日宋扬竟奇迹般的没有前来,谢珵跑空后又去了宋扬的府邸,府邸也无人,谢珵这才明白宋扬这是故意躲着他。 最终,谢珵在宫里宋扬的住处才找到他。 “你来做什么?”宋扬拿着长剑在庭院内比划着,往常见着谢珵巴巴地跑上去,今天倒是出奇的反常。 谢珵吊儿郎当的没个样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一如既往的慵懒,“真是让我好找,就知道你在这躲着。” 自从宋扬开了府邸之后,宫里的住处就成了他躲避的地方,也就是谢珵同他自小玩到大,知晓这一点才能找到人。 宋扬的剑并未收起,冷脸道:“没事找我做什么?” “当然是给你一个解释。”谢珵逆光而立,眼角的朱砂痣迷人耀眼。 宋扬本就为昨日的事情生气,眼看他要唾手可得的位置竟然又凭空冒出来个兄弟,还是自小玩到大的,何况他父皇又宠谢珵,这怎么能让他不在意。 他心里这样想着,见谢珵闭眼而立,恶念四起,竟将剑直直对准了谢珵喉咙。 谢珵感受着破风而来的气势,又见宋扬久久不下手,开口道:“怎么停下了?” “你为什么不躲?” 谢珵悠悠睁眼,唇角含笑看着宋扬,“因为我问心无愧。” 他对皇位没有渴望,对生母也没有眷恋,自他知晓这一切后,除了崇安帝召见他,他连襄妃都不曾主动见过。 宋扬收起剑,“你当真不愿回来?” 谢珵敛了笑意,“我的母亲是长公主宋嘉,父亲是陈郡谢氏嫡子,五皇子究竟在说什么?” 宋扬的心一紧,想想他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到显得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谢珵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宋扬,这信是从陈郡谢氏送来的,想必谢家已经知道缘由。 谢珵见宋扬不接,笑道:“我阿爹被褫夺爵位,我以后再也不是什么小世子了,而是谢氏小家主。” 经谢珵这样一说,宋扬才彻底放下心,“那你日后要回去?” 谢珵看着骄阳微微一笑,“回哪不好说,但是肯定会离开兰陵城了。” “我在醉仙楼定了酒菜,可要一起?” 宋扬原本还犹豫,谢珵说了句:“你不去我可要去了哦,今日的酒可是难得的竹叶青呢。” 宋扬将手中的剑扔给随从,又冷着脸同谢珵一道离去。 醉仙楼的生意日日火爆,能定个位置都是靠缘分,能品上一品醉仙楼自制的佳酿更是难得。 “这就算是上等吧?”谢珵晃着酒盏笑问宋扬。 宋扬淡淡“嗯”了一声,“堪比琼浆玉露。” 谢珵但笑不语,正准备饮酒时顺着窗子瞧见楼下孩子因为一个香囊争抢,谢珵原本没放在心上,只是瞧见那香囊上的花色有些眼熟,倏然想起他家瑶瑶也有这样一个,便饮下酒水起身朝着楼下走去。 “这香囊是好久之前一个漂亮姐姐给我的。”小孩稚声稚语道。 谢珵仔细看着那花纹,像极了时锦瑶平常在腰间悬挂的香囊,只是里面的香料不是兰香,而是鲜少的玄参香。 “在哪里遇见的?” 第92章 小孩想了想, 朝着戏楼的方向指了指,“有一日城里来了杂耍的人,就那日遇到的,我也不记得了。” 谢珵似是想到什么, 脸色变了几分, 又以高价买下了这个香囊。 宋扬不禁抽了抽唇角, 这个谢珵真是一点都没变, 喜欢的东西花再多的钱也舍得。 - 自打长公主醒来, 时锦瑶再也未曾见过谢珵, 心想着谢珵肯定是把自己忘了。 这日, 时锦瑶抱膝坐在台阶上走神,春花笑着走来打趣道:“姑娘在想什么?” 时锦瑶说了句“没什么”又连忙问道:“世子爷可曾差人过来?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能走?” 春花不知她和谢珵之间的事情, 只无奈摇头,见时锦瑶情绪不高, 又不着边际的转了话题,“主子现在已经不是世子了。” 时锦瑶听闻这话便将方才想的事情忘了, 她紧张道:“不是世子?怎么会不是世子呢?” 春花毕竟在外院,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具体奴婢也不知道, 只听人说南宁王被褫夺爵位同长公主和离回了谢家, 主子自然就不是世子了。” “就连从前的南宁王府匾额都换成了长公主府呢。” 时锦瑶心想着这长公主简直太恐怖了,她可千万不要招惹上长公主才是,现在她只盼着谢珵赶紧来,能让她离开兰陵城便万事大吉了。 谢珵倚在软塌上打了个喷嚏, “谁念叨我呢。” 昌辰抬头看了眼谢珵, 又默默地低下头, 自打长公主醒来, 他家主子好像把心都收回来了,这细算下来,他家主子能有小半个月不曾去过别院了吧。 谢珵起身动了动筋骨,转头看见了桌上放着的香囊,突然笑了下:“原来是这小东西念叨我了,这么多日没见了,该去瞧瞧了。” 昌辰打开门,见着广飞匆匆走进院门,他还特地使了眼色别让他坏了主子的好心情,可广飞似是没瞧见,依旧毕恭毕敬道:“主子,方才听宫里人说皇上为了安慰长公主,要把长公主府的物件换成金丝楠木的,现在已经命人去城外温泉那一块取木头去了。” 昌辰闻声愕然,他怯生生地看了眼自家主子,他记得当时自家主子生气的时候让人砍了好大一片树,那都是纯正的金丝楠木啊。 谢珵先是怔了下,倏然又道:“回头留意下宫里动静,若是皇上要个说法,询个价给他送去便是。” 现在的谢珵,只要皇上不叫他入宫,什么都不是事。 长公主府外,昌辰忍不住说了声:“主子,长公主府不必从前的南宁王府了,您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嚯嚯了。” 谢珵坐在步撵上睨了眼昌辰,昌辰说的本是实话,现在被谢珵看得竟然有些心虚,一时间竟同手同脚走起路来。 “现在府里很穷吗?” 昌辰迟迟未曾反应过来,感受着头顶炙热的目光,才木讷地“嗯”了一声。 谢珵摩挲着挂在腰间的香囊,半晌,他道:“盘算一下各个铺子的盈利,将长公主府的摆件也换了,不能让长公主府在外面跌了面子。” 昌辰满脸问号,他看了眼谢珵,摸着耳朵说道:“主子也不用这样,就是以后在银子方面稍加节制就行,免得长公主挂心。” 谢珵不依,非得将长公主府的东西换了才肯罢休。 后来昌辰也是无他法,只得将长公主府的东西卖了换银子,给公主府添了一应的新物件,这也是后话了。 谢珵到了别院后,将衣衫随意整理一下,抬脚进了院子。 秋月先瞧见谢珵,巴巴地跑到春花的面前说,又被时锦瑶听见,时锦瑶赶忙进屋拿了修好的玄金折扇等着谢珵前来。 谢珵见着时锦瑶后,眉眼处不经意就浮起笑意。 “小爷这么多日都不曾来,来了也不见你迎来,还是不够想我?” 时锦瑶竟二话没说地“嗯”了一声,谢珵脸上的笑意略有些僵,不过也并未计较,转身便进了屋子。 “修好了?”谢珵看着时锦瑶递上的扇子,并未有失而复得的喜悦感,反倒像是一种无形的累赘。 好在谢珵怕时锦瑶伤心,还是接过了那把扇子。 时锦瑶满腹的疑问不知该从何问起,就定定地看着谢珵。 谢珵眉梢微挑亦看向时锦瑶。 “听说、听说你现在不是世子了?”时锦瑶的声音小小的,生怕触了谢珵的逆鳞。 谁知谢珵也只是轻“嗯”一声,对他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他这反应倒让时锦瑶不好再接话,她紧张地转过身朝着桌子走去,给自家沏了杯茶水压惊。 谢珵看着时锦瑶似是有话要说,便故意说道:“小爷我的茶水呢?” 时锦瑶“啊”了一声,又给谢珵倒了杯茶水端过去,犹豫好久才讷讷问道:“那、那我以后要如何称呼你?还有我何时能走?” 谢珵放下手中的茶盏,眉眼含笑,心想着原来就是为了这事。 “嗯—就一定要走吗?” 时锦瑶点头,谢珵又佯装正儿八经道:“我阿娘才行,万一那日旧疾复发该当如何?” “这、这怎么会复发,你从前答应过我的,现在又怎能反悔?”时锦瑶的语气中带着着急与委屈,谢珵既心疼又好笑。 他坐在椅子上不轻不淡地说了声:“你肯定是嫌弃我不是世子了,瞧不上我了,才想要离开。” “我没有。”时锦瑶竟哭了起来。 谢珵知时锦瑶不是趋炎附势之人,可他就是想让时锦瑶留下来,自个儿又不愿放下身段,只得用这样的法子。 “既然没有,那过两日我命人接你回去做小妾,我都不是世子了,这么大的院子哪里能养得起。” 时锦瑶听闻后哭的越凶,谢珵也不哄,任由她哭,等她哭够了,竟然推搡着谢珵离开了屋子,还说着:“我才不要做小妾,一辈子都不做小妾。” 谢珵被时锦瑶惹恼,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别院。 春花见自家主子脸色甚是难看,等谢珵走远后她才走进屋里问着:“姑娘怎么将主子惹生气了?” 她沏了杯茶水递给时锦瑶,时锦瑶心里乱的很,也没接那茶水,“我、我、他分明答应我让我走的。” 这段日子时锦瑶也在想,被谢珵这样无名无分地养在外面,日后若是被抛弃便什么也不是了。 春花放下手中的茶盏,规劝着时锦瑶,“主子既然答应了姑娘,那便是能做到的,只是姑娘断然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起这件事。” 时锦瑶不明春花是何以,她抬手拭去眼底挂着的泪珠,又看向春花,“这话是何意?” 春花摇摇头,并未将这几日她听见的消息告诉时锦瑶,既然谢珵都未说,那自然是不想让时锦瑶知道。 “谁都看得出来主子是疼姑娘的,就算主子让你做妾,那也是长公主府的贵妾,也算是半个主子了,算得上有名有份,姑娘万不该因此赶走主子的。” 时锦瑶迟迟不语,春花说的话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进去,只是适时的闭了嘴,任由时锦瑶好好想想。 一连几日,时锦瑶都寝食难安,谢珵待她是好,可若是做妾,一辈子都要受制于人,她阿娘定然不愿看见她这样作践自己,心想着待过些日子再找谢珵说说此事。 这日,时锦瑶走出屋子,伏天已过,天气比前段时日凉了些许。 春花和秋月原本还打打闹闹的浇花,听见屋门声连忙转身看着时锦瑶。春花看了眼秋月,又将手中的洒水壶塞进秋月的手里,脚尖一转朝着时锦瑶走去。 “今儿日头好,姑娘可要出去走走?” 时锦瑶罕见地点头,“我想去一下教坊司。” 春花惊愕地看着时锦瑶,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相劝,毕竟那地儿有着时锦瑶不好的回忆。 时锦瑶见春花未跟上,她转身看着春花:“可要给他说一声?” “这倒不用,只是教坊司那里毕竟……”春花跟上时锦瑶,才吞吞吐吐地将心中的顾虑说出。 时锦瑶略微摇头,“我只想去看看故人。” 教坊司门前依旧像往日那般红火,悬挂在檐角的大红灯笼换了一遍又一遍,如同教坊司的妓-子般,新人压旧人。 时锦瑶走进戴着帷帽走进教坊司,看着面生的姑娘,心里有些胆怯,当年若不是谢珵,此时等待着她的又是什么? 她不敢想。 脚下的步子稍加快了几分,她前脚走进凤娘的屋子,后脚就被教坊司的嬷嬷知道了。 “她竟然主动找来了?” 教坊司管事的下人回到:“看样子像是,直接去了凤娘的屋子,也不知是要说什么事。” 嬷嬷冷笑一声,“莫不是因那谢小爷没了身份地位,冷落了她,又想重新回来吧。” “不能吧,听闻谢小爷对瑶姑娘可宠着呢,更何况谢小爷就算不是世子了,好歹也是长公主的儿子,谁也不能怠慢了。” 谢珵身份一事,崇安帝只命心腹偷摸将人处置了,偌大的兰陵城没人知晓谢珵是皇子,只当他是虎落平阳罢了。 嬷嬷净了手,趾高气昂地说道:“你只需要盯着些那妮子同凤娘说了什么,旁的无需留心。” 凤娘每天这个时辰都在屋里休息,今日堪堪睡着便听见有人推门进来,被人吵醒难免心生不快。 她起身正准备斥责,见着时锦瑶取下帷帽露出面容,方才的不悦瞬间烟消云散,眉眼处还带着几分笑意。 “今儿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怎么想着过来了?” 第93章 时锦瑶示意春花去外面等着, 见着屋门紧闭后才开口:“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想找凤娘唠唠。” 凤娘风情万种地笑了一声,“是来找我吐苦水吧。” 时锦瑶低头,小脸红了红。 “说吧, 何事?”凤娘穿好鞋子走到桌边坐下。 她喝下一盏茶水后不屑地说了声:“我当多大点事呢。” “男女之事跟随自己的心便好, 只要你喜欢、只要你认准了, 那便是对的。” 凤娘看着时锦瑶摇摆不定的模样, 放下茶盏又说道:“以后的好与不好你能受得起便可。” “那、那你也愿意低头做妾吗?” 凤娘笑了下, “若我喜欢, 名分又有多重要呢?重要的该是二人能携手到来老不是吗?” 时锦瑶好像听懂了, 又好像没听懂,对于旁人凤娘的话或许在理, 可谢珵他毕竟姓谢啊,四大门阀世族之首, 她又如何敢觊觎。 凤娘瞧她不争气的模样,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 “你跟我出来。” 二人站在二楼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看着一个个轻衣薄纱的姑娘为了几两碎银而争抢。 时锦瑶想, 若她当初遇到的不是谢珵, 兴许下面就会有她的身影了。 凤娘摇着团扇, 不紧不慢地问道:“瞧见了吗,她们不都是为了逃离这个魔窟而被迫去证明自己是最美的吗?” 时锦瑶陷入沉默。 教坊司的嘈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时锦瑶的心越发慌乱不堪。 凤娘凭栏而倚,“从前我也是这样的, 直到我遇见一人后我才明白, 我不用给任何人证明我自己。” 时锦瑶看着凤娘不语, 她从前不明白像凤娘这般貌美的女子为何会一直留在教坊司, 现在想来,并非是无人为她赎身,而是她想用另一种方式生活。 她不想拘泥于世家礼法,不想困至深宅后院,她在这里只为等一个永远不可能的人。 思绪回笼,时锦瑶再次看向凤娘,她同往常一样,笑的风华绝代,举世无双。曾经,她也是一个眼里有光,心里有梦的小姑娘。 “凤娘。” 凤娘摇着团扇看向一楼,声音柔柔地说道:“你遇见谢世子是不幸也是幸运。” 时锦瑶垂眸,她何其幸运能够遇见谢珵,谢珵宠她爱她,即便在教坊司她也能过得平安顺遂,这便够了。 离开教坊司已是未时,时锦瑶心里在乎谢珵,可她依旧要尊崇自己的内心,既然从前在教坊司时没有趋炎附势,那么现在更不能作践自己。 “她去教坊司做什么?”谢珵细细欣赏着时锦瑶为他修补好的玄金折扇,声音悠悠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 昌辰禀道:“属下不好进去听,只听人说是同凤娘说了好久的话,直到下午未时才回去。” “那去问凤娘不就好了。”谢珵说的随意,昌辰也只那日时锦瑶将自家主子轰出来的事情,现在这般也不知该不该去。 正当昌辰准备退下,谢珵又将人叫着,“罢了,去别院。” 天色朦胧,谢珵才走到前院就被云姑姑给叫了过去,说是长公主请他一叙,谢珵原本都拒绝了,云姑姑小声给谢珵说道:“主子别为难老奴了,公主今日不高兴的很呢。” 谢珵一听长公主不高兴,脚尖一转朝着闲庭院走去。 - 长公主见谢珵走进来,晾了他好一会儿才说话,“你都成年了,怎的还未将池音娶过门?” 谢珵听见这话就挠头,要知道他阿娘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他就不来了。 “自古以来崇尚孝道,阿娘尚在病中,儿子又怎敢大办喜事。”谢珵说的一本正经,要不是长公主知晓原委,当真要信他的鬼话了。 长公主放下茶盏,讥讽道:“那我儿当真是孝顺呢。” 谢珵也不敢多说话,生怕哪句说不好就被长公主抓住了把柄。 “为娘可听说了,这些年兰陵城的世族中不乏纨绔子弟,首当其冲的就是谢家公子的大名。”长公主的声音带着些许冰冷,显然是不喜谢珵这般的,毕竟常去风尘地儿,传出去也有损声誉。 谢珵怔了一瞬,后来连忙为自己开脱,“儿子常去风尘地儿是为了给阿娘找解药,现在阿娘醒了,儿子已经不曾去了呢。” “既然收了心,那就尽快将池小姐迎娶过门吧。” 长公主将谢珵打发走,云姑姑扶着长公主回到寝屋,“公主今日说的这样直白,难免不让公子疑心。” “他疑心什么,他和池音乃是指腹为婚,成婚是迟早的事。” 云姑姑听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今日长公主去端侯府找侯夫人叙旧,不知怎的就说到了两个孩子的婚事,长公主这才反应过来谢珵和池音还未成婚,池音今年已经十七了,侯夫人别提有多着急了呢。 长公主确实有联姻的打算,后来端侯夫人将这些年外面的闲言碎语说与长公主,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让长公主想清楚,以免日后坏了两家关系。 出了端侯府后,长公主连忙命人去打听谢珵这些年做的“好事”,若不是时态严重,凭借着端侯府和长公主府的关系,端侯府人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顾虑。 这一查,不知就怎么查到了教坊司,教坊司的管事嬷嬷经不起长公主府的人吓唬,一股脑地将谢珵的事情全都交代了。 “让人盯着些谢珵这段时间都去哪儿,随时禀报。” - 被长公主这样一闹,谢珵也没了去别院的心思,回到府里一直睡到晚膳时分。 戌时过后,谢珵对时锦瑶越发想念,便摸黑从后门溜了出去。 时锦瑶此时正欲就寝,听见外面的声音,她的眸子在雕花门扇上就未曾离开过,一直到谢珵推门走进来,她才坐起身看着谢珵走来。 “不认识了?” 时锦瑶移开视线,讷讷道:“我只是、不知道现在该称你什么?” 谢珵想了下,“阿珵,可好?” 时锦瑶摇头,“我还是觉得称你‘公子’好些。” 谢珵也不强求,一切随着时锦瑶的喜好来。 他将衣裳挂在木施上,又自然地躺在时锦瑶的身边,狠狠地将时锦瑶搂在怀里。 许久,他声音沙哑道:“瑶瑶,阿娘今日说让我娶池音过门。” 时锦瑶的心倏然一咯噔,小手紧攥着谢珵的里衣。 “我想娶的人一直是你,可是我阿娘是长公主啊,又怎么会同意毫无家世背景的人做正妻呢。” 谢珵一语道进无奈,长公主身在皇室,自然极其看中门第的,不说高攀,好歹也要门当户对才是。 时锦瑶不光不是世家千金,还是最让人瞧不起的商户,这让长公主如何能同意? “我都明白。” 时锦瑶不轻不淡地说着,谢珵却解释道:“我给你说这么多,并不是让你觉得自己不配,而是想告诉你,我会想办法让你入府,你明白吗?” 说至此,时锦瑶轻轻推开谢珵,背过身说道:“没名没分和有名有份的妾室,我更愿意做那个没名没分的人。” 若是做了妾室,处处都要看人脸色,受制于人,若是谢珵宠她太过,又让谢珵落得个宠妾灭妻的名声。 而谢珵却不这样认为,他想让时锦瑶有名有份,更想让时锦瑶有安全感。 谢珵笑问:“那以后咱们有孩子了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让他做私生子吧。” 时锦瑶并未想的这么长远,就算是为了孩子,那谁家妾室的孩子不得在嫡母身边长大,到那时候,不光是自己受制于人,就连孩子都要矮人一截。 “公子,我困了。” 谢珵从她身后抱着,咬着她的耳朵说道:“你再好好想想,睡吧。” - 长公主刻不容缓地为谢珵准备喜服,可就在绣娘为谢珵量尺寸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谢珵。 最后才被下人告知,谢珵已经两三日不在府中了。 长公主气的不轻,让人将兰陵城找个遍,最终在城西别苑找到了谢珵的身影。 “城西?”长公主疑问道,之后没好气地放下手中的茶盏,“本宫就知道他瞧上的人没那么容易放走。” 待谢珵回府后,长公主便将他禁足在槿渊院让他反省,自己则去了谢珵的别苑。 别苑内的好些下人都不了解长公主的事情,更没见过长公主本人,可春花是谢珵从府里调来的婢女,自然是见过的,她连忙拽着秋月给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扫了眼二人,“行了,起来吧,本宫今日是来找藏在这里的姑娘的。” 春花有些犹豫,毕竟是她家主子的心尖尖,她家主子定然不知道长公主来了。 “奴婢、奴婢不知是哪个姑娘?” 云姑姑得了长公主的眼色,说道:“时锦瑶。” “若是你们不将人交出来,本宫就命人将这里搜个彻底,届时是何下场不用本宫说了吧。” 春花听此,左右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得将时锦瑶带到长公主的面前。 时锦瑶只在远处瞧了眼长公主,长公主锦衣华服,贵气逼人,与初见谢珵不相上下。 “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扫了眼时锦瑶,确实生的天香国色,品貌非凡,只是出身不太好,就算做妾也影响长公主府的清誉。 她只“嗯”了声,并未让时锦瑶起来,“你就是谢珵挂在心上的人?” 这话时锦瑶倒不知该如何接了。 长公主等了片刻也没等到回应,“你不说也无妨,本宫今日来就是想要告诉你,论家世门第,你配不上长公主府,论出身,你不配入长公主府。” “你可明白?” 时锦瑶深吸一口气,颤巍巍道:“回长公主,我并非谢公子挂在心上的人,我同谢公子只是合作,他救我出教坊司,我帮他配制香料救治长公主。” 春花听着时锦瑶的自称都替她捏一把汗,平常在自家主子跟前这样称呼无伤大雅,可时锦瑶想着面对的可是皇上敬重的姐姐,是南燕的长公主啊。 长公主听闻后面色缓和几分,“既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本宫定当重谢。” 之后又问道:“谢珵可有说过本宫醒了之后该当如何?” 时锦瑶的手缓缓紧握,“让我离开兰陵城,回江南。” “本宫醒了这么久了,谢珵还未送你回去,看来是舍不得啊。” 长公主的话说的意味深长,她起身道:“罢了,本宫日行一善,过两日派人送你回去。” “你起来吧。” 时锦瑶起身后等着长公主离去,长公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时锦瑶,“你平时就是这样自称的吗?” “是。” 长公主皮笑肉不笑道:“谢珵还真是纵容你的很呢。” 时锦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何意,待长公主走了之后还是春花给她解释,她才明白。 长公主回复后便命谢珵在大婚前不准出去玩,谢珵算是被长公主软禁在府里。 谢珵的表现也很让长公主满意,长公主以为是谢珵悔改了,却不知谢珵这样顺从只是为了让长公主日后能接纳时锦瑶。 “去将这封信送到别苑。” 昌辰才出门,云姑姑就来了,“公子,公主说明日宫里有嬷嬷教习婚后房事,世家公子都要去,让您也去瞧瞧。” “知道了。” 云姑姑来时还想着要如何说服谢珵,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她多看了眼谢珵才离开。 谢珵能答应下此事不是因为他不会,而是想看看那些个一辈子是处子的嬷嬷如何教习这种事情,在一个就是他的瑶瑶每次都说疼,兴许是他方法不对,前去看看也是好事。 次日,谢珵依着长公主的吩咐入宫在净身房等着,从前的净身房旁人都进不去的,这次因为教习的事宜特殊,才将净身房的一间屋子腾出来临时用。 有好事的纨绔见着谢珵来了还打趣道:“谢小家主也来啊,我还想的谢小家主万花丛中过,都熟门熟路了,不需要来了呢。” “那也比不得你呀,后院姬妾不少了吧,也没听见你有几个子嗣啊,许公子可要抓紧了,可别让许公爷等着急了呢。” 谢珵向来最会怼人,能怼到旁人连八辈祖宗都不认识,许公子识趣地闭了嘴,旁人见这般,也不再敢有人说什么。 教习嬷嬷也只能拿着小人图给众人讲解,如何入如何开都讲的甚为仔细。 这些谢珵都会,他听着没意思了,就去宫里溜达,不知不觉就溜达到冷宫门口。 冷宫破败,门扇上悬着大锁,门口的野草都没人来清理。 谢珵在冷宫前伫立许久,之后又往身后看了眼,昌辰才发觉自家主子眼眶微红,却又不敢多问。 宫巷悠长,却寂静无比。谢珵见无人往这边走,才找了个地儿坐下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拔草。 “主子,您要伤心,咱就回去,以后再也不来了。” 谢珵坐在石墩子上自顾自说着:“让我待一会儿吧。” 红墙黄瓦,悠长寂静。晚夏的清风轻轻扫过,不经意间吹黄几片树叶。 直至暮色将至时,负责冷宫的太监提着食盒走来,见着谢珵时先是愣了一下,后连忙上前行礼:“奴才见过谢小家主。” 谢珵扫了眼太监手中的食盒,起身给那太监让开了地方。 待食盒打开后,谢珵看着清汤寡水的饭菜不经意皱了下眉头。 “襄妃,你的饭。” 谢珵连忙拉住小太监,喉咙动了动,“以后她的饭菜尽量送新鲜的。” 昌辰闻言立马上前给了小太监一包银子,小太监偷摸捏了下里面的分量,脸上笑的跟花一样。 “谢小家主发话了,奴才定当办妥。” 谢珵转身欲走,身后传来猛烈的拍门声,“谢珵、谢珵是你吗?” “谢珵你别走,谢珵……” 谢珵驻足回头看了眼冷宫的大门,晚暮的清风吹散了他眼中的泪水,那太监见谢珵并未回去,便呵斥道:“哪有什么谢珵,谢小家主是什么身份,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襄妃的饭菜等会儿送来,下一个……” 谢珵转身,收起方才的伤感之态,他迎着夕阳,吹着晚风,沿着绵延不尽的宫巷一步一步离去。 过了今天,他依旧是兰陵城的世族子弟。 - 转眼便到了谢珵成婚的日子,唢呐铜锣,十里红妆,街撒万金,史无前例。 谢珵着喜服骑在马上,沿着主街走了一圈才走到端侯府门口迎娶池音。 池音腿脚不便,身旁必须要有丫鬟伺候,原本繁琐的流程在她这里变得愈发繁琐。 谢珵坐在马背上,丝毫没有下去帮忙的意思,甚至都未正儿八经看过池音,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就将视线移向了城西。 时锦瑶此时正躬身上马车,她听着临街热闹的声音,只觉得心痛难耐,催促着马夫走快点。 临至城门前时,谢珵的迎亲队伍又绕了一圈,正好同时锦瑶的马车擦肩而过。 时锦瑶鼓起勇气,偷偷掀开窗帘的一角,看着谢珵的背影渐行渐远。 “再见。” - 谢珵成婚后没多久,陈郡谢氏传来谢家主重病的消息,谢珵原想着前去城西别苑的,听着此事后只得改变计划,匆忙收拾一番踏上了前往回家的路。 此时的他尚不知晓,他此行一去便是一月有余。 第94章 半个月后, 时锦瑶回到江南,她在时府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踏过门槛。 新来的门房不认得时锦瑶,一度将她往外赶,时锦瑶不停地解释自己是时家的小姐, 门房不听, 因动静太大, 招来了时家的老管家。 老管家见着时锦瑶先是揉了下眼睛, 后面大步走上前喊了声:“小姐, 您可算回来了。” “刘叔。” 那门房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着老管家问道:“刘叔, 这位真的是咱们府上的小姐吗?” “是的是的,你快将人请进来。” 时锦瑶走进院子, 时家的的陈设一切如故,三进三出的大院, 以及被下人修剪极好的灌木丛,唯一不一样的便是没了从前的热闹。 老管家见着时锦瑶回来甚是高兴, 他边陪着时锦瑶走,边笑道:“小姐, 您的院子一直给您留着呢, 您是住从前的院子, 还是给您换一间?” “不用换。”时锦瑶四处张望,一路走来也没见着几个下人,她忍不住问道:“刘叔,府里的丫鬟都散了吗?” 老管家面露难色, “小姐不知, 自打老爷去世, 时家的声音是一日不如一日, 府里养不起那么多下人,二夫人就将人全都散了,各院就留了四五个人打扫着。” 时锦瑶垂眸,她就知道时家会落个这样的下场,她二叔喜欢赌,二婶又是个强势的,非得将掌家的权利夺过来,以至于她和她儿子将时家的一半家底给败光了。 老管家见时锦瑶不说话,又挠头尴尬地笑了下,“小姐,也不是我这个做奴才的多嘴,自从二夫人和公子入狱,三夫人将时家打理的还是很不错的,现在生意也渐渐有了起色。” “三婶婶今日在吗?” 老管家挠挠头,“三夫人今早上街去了,可能要过会子才能回来。” 二人正说着,时府门房这边已经迎着三夫人进来。 时家的三夫人最是温柔,自入府至今,还从未苛责过哪个下人,也没同大房、二房闹过矛盾,从前对府里的事情也不是很过问,是府里没了主心骨她才接手的。 红漆游廊下,灯笼流苏不停晃动,时锦瑶走在前面,三夫人带着婢女才踏入廊下。 婢女倏然“呀”了一声,“夫人,您瞧前面那姑娘像不像小小姐?” 三夫人抬眼仔细瞧着,脚下的步子都不经意快了几分,快跟上时锦瑶时,她小声唤道:“瑶瑶?” 时锦瑶闻声先是一怔,后猛然转头,发髻上的流苏将她的脸颊拍的生疼。 她顾不得那么多,眼前之人身穿水蓝色绣兰花衣裙,簪着她离开时那支檀木簪,眉眼间依旧温柔亲切,两年间竟是一点都没变。 “三婶婶。” 三夫人笑着走上去,自然地牵起时锦瑶的手,“瑶瑶,你可算回来了。” “这两年你都去哪了?” 时锦瑶浅笑,“三婶婶,我这两年经历了好多,一时半会儿哪能说完啊。” 三夫人开心笑着,“好好好,回来就好,去我屋里慢慢说。” 二人准备离开时,三夫人又转头吩咐老管家,“刘叔,今日让小厨房多做些好吃的,可千万别做瑶瑶不爱吃的。” 日头高照,曲径通幽的小路上也有入秋的痕迹,先前才扫干净的小路,一会儿功夫又落了枯叶。 “什么?时清竟然将你卖到教坊司?”三夫人听闻后气的要跳脚。 她眯了眯眸子说道:“怪不得我之前一直问他,他都含含糊糊不说,后来还直接躲着我不见。” 时锦瑶坐在下首,放下手中才拿起的点心,“三婶婶你也别生气,后来我被人救了,也没有发生太大的伤害。” “都过去了,过去了,别想了啊。”三夫人安慰着时锦瑶,还说道:“平安回来就好。” 时锦瑶晚上美美地吃了一顿,一桌子的饭菜都是从前她爱吃的。 在兰陵城时,谢珵虽不曾苛待过她,但毕竟是寄人篱下,有个栖身之所已实属不易,又怎敢再提旁的要求呢? 天气转凉,时锦瑶回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三夫人连着好些日子都在忙着迎来送往,时锦瑶则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偷得一时清闲,就连从前的婢女铃铛都整日高兴的不得了。 前厅内,三夫人送走今日的最后一位客人便命老管家关了府门,今日不再见客。 三夫人坐在太师椅上揉着额头,老管家端着热茶走上前:“夫人,您喝口水歇歇吧。” “刘叔,您也瞧见今日来的那些个夫人,都是从前同咱们时家有生意往来的。”三夫人烦躁地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 老管家躬身候在一旁,对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提醒着三夫人:“夫人可切莫心软啊。” 三夫人微微颔首。 时老爷去世后,从前同时家有往来的人家都渐渐断了联系,直到二房掌家后,时家的生意渐渐败落,便彻底断了联系,以至于有不少经商的人家想要压过时家。 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时家真的不行了,也不至于被人压一头。 现在时锦瑶回来了,那些人精儿都直到时锦瑶是时老爷的心尖尖,时家香料的方子也只有她能知晓,故而又巴巴地来了时家,却都被三夫人拦住,连时锦瑶的面儿都没见着。 三夫人这一日过得确实乏了,她起身准备离去时又给老管家吩咐,“刘叔,你对外就说是瑶瑶舍不得祖父,特地去扫墓,因时家内部变动,故而提前一年回来了。” 刘叔记在心里,却也明白自家小姐出去的这两年经历的事情不止是一星半点,自己也是看着时锦瑶长大的,说不难过都是假的。 他抬袖擦了把泪水,才躬着身子离了前厅。 这天夜里,三夫人将时锦瑶唤道自己的屋里,问道:“瑶瑶,咱们时家的香料方子确定在你的手里吗?” 时锦瑶点头,又摇头。 三夫人被她这反应都整笑了,“在就是在,不在就是不在,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时锦瑶说话,三夫人靠在软枕上笑说:“三婶婶不会惦记你这些东西的,既然是公爹给你的,那就是你的。” “你和三婶婶还藏着掖着做什么?” 时锦瑶放下手中的柿子,优雅地擦了下唇角,“三婶婶,时家的那些方子祖父确实给我了,只是我在兰陵城的时候全都背下来记在脑子里了,那本籍册我也烧了。” 三夫人这才安心,频频点头,“那便好、那便好。” “瑶瑶,外面那些人精儿都看着你小,想要各种哄骗你交出时家的方子,你可千万不能交出去啊,这可是时家的祖业,咱们得守住了。” 时锦瑶听至此,又想起时清和赵子舒前往兰陵城被她遇见一事。 三夫人听着就来气,她冷哼一声,“谁不知道她们母子狼子野心,自打嫁入时家就惦记着那些祖业,一个个都不顶事,险些将这偌大的家业给败了。” 二房夫人是继室,比三夫人进来的晚,从来不把三夫人放在眼里,三夫人也懒得搭理她,也就是后来因为时家祖业的事情同二夫人绊过两次嘴,现在她们母子全都不在府里,三夫人可终于落得个清净。 “那个赵子舒,幸好你没嫁给他,他也是个败家子,听说现在后院都有三四个妾室了,有个妾室马上都临盆了呢。” 时锦瑶对此也甚是认同,临走前还被三夫人叮嘱:“赵子舒肯定也听见风声了,他若是来找你,你可千万不要心软呀。” 果不其然,次日一早就听见老管家说赵子舒在前厅已经等了半个多时辰了,时锦瑶让老管家找个由头将人打发了,那赵子舒还不依不饶,非要去后院看一眼时锦瑶。 时锦瑶无法,只得出面见人。 “瑶瑶,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想你了呢。”赵子舒手中拿着街边买来的小玩意儿来哄时锦瑶开心。 时锦瑶扫了眼赵子舒手中的小玩意儿,脸上露出微不可查的嫌弃之色。 “当初在兰陵城的时候,赵公子可不是这样说的。”时锦瑶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捧着温好的牛乳,小口细品着。 赵子舒的面上划过一抹尴尬,又将锅全部甩给时清,“我也是被时清给骗了,我要是知道你在、在兰陵城,我肯定第一个去找你。” 时锦瑶放下手中的牛乳,讥讽道:“谢谢你没去找我,不然我都看不清你的真面目呢。” 赵子舒还想解释,时锦瑶也已不愿再听,“刘叔,送客。” 赵子舒在时锦瑶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他出了府还回头看了两眼,才吊儿郎当地离开。 后来一连几日,赵子舒都很是殷勤的往时家跑,却每次都被门房告知时锦瑶出去了。 时锦瑶因回来许久都不曾去过香料庄子,便带着婢女铃铛收拾了几件衣裳搬去庄子那边小住几日。 香料庄子那边有专门的管事,是二房的表兄,钱礼。 钱礼仗着自己有靠山,在庄子里各种压榨,什么活都不干,什么心都不操,以至于时家每况愈下。 今儿时锦瑶到时,钱礼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正在训人,他一脚踩在地上,一脚屈踩在下人的脊背让,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像极了村里的恶霸。 时锦瑶走下马车,大老远看着这一幕,又听铃铛大概说了下,才知晓此人,心里还想着,这二夫人果然是狼子野心,庄子这么重要的地方都安插自己家的人。 铃铛随手抓住一个过路的下人问前面是何事,那下人见时锦瑶穿着华丽,眉眼间还透露着几分贵气,就知此人不简单。 他颤巍巍说道:“好像是有人不小心撞着了钱管事,正被前管事训斥呢。” “小姐,您可千万别说是小人说的。”说完,那下人抱着筛子连忙离开。 铃铛不明所以,“怎么跟做贼似的。” 时锦瑶拢了下碧色斗篷,“走吧,过去瞧瞧。” “你知道小爷这身衣裳值多少钱吗?”钱礼不依不饶地问着,连带着脚下还用了几分力。 那下人像牲口似的趴在地上被人踩着,嘴里还一个劲地求饶。 钱礼听闻后都笑了,“你赔?赔得起吗?” “呦,钱管事今儿是生哪门子气呢,可别被人气坏了身子,那多不值当啊。”时锦瑶娉婷袅娜地走上前,扫了眼地上的下人。 钱礼见着美女就走不动道了,现在见着时锦瑶仿若天仙一般,口水差点流一地,他不知不觉就松了脚。 时锦瑶见状更是妩媚一笑,“这人光是撞了一下钱管事就得赔偿,若是你被人气坏了身子,那找谁说理去啊,药铺的药材可贵了呢。” “今儿见着美人了,看一眼都能长寿十年,怎么会生气呢?”钱礼说着就要动手,时锦瑶多走了两步,让钱礼扑了个空。 钱礼憨笑,“美人,你别跑啊。” 时锦瑶笑看钱礼,“喏,你若是像他一样跪在地上让我踩两脚,我就不跑了。” “这不太好吧。” 钱礼回头看了眼那个趴在地上的下人,狼狈的模样像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但又想到时锦瑶国色天香的模样,心里犹如猫抓般痒痒。 “仙子可别骗人啊,我现在趴。” 时锦瑶连翻白眼,这么个没脑子的人,二夫人还敢让他来庄子,真是心大。 钱礼趴在地上等着时锦瑶踩两脚,时锦瑶给铃铛使了个眼色,铃铛上前将钱礼的头按住,钱礼一个劲地挣扎。 “我竟不知道,我不在的两年,竟能有人想将时家据为己有,还真是痴心妄想啊。” 钱礼挣扎着,艰难问道:“你是谁?” “时家、小小姐。” 钱礼心都凉了半截,他听人说过,时家最小的小姐颇得时老爷疼爱,最是惹不起,整个庄子的人见着那位小姐都得称一声“少东家”,今日竟被他给得罪了。 “少东家、不是,东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还请您饶过小的。” 秋风吹动着碧色斗篷,在夕阳下像是波动的湖水,夺人眼球。 “本小姐也不是不饶人的主儿,你让他踩两脚,这事就算过去了。” 钱礼听闻后,爬到方才那个下人跟前求他踩两脚。 这个下人从前也是被人欺负惯了,胆子小的很,看着时锦瑶紧张道:“东家要不算了吧。” 铃铛听着都来气,“方才人家怎么踩你的,你忘了吗?” “主儿让你踩你就踩。” 听了这话,这个下人才象征性地踩了两脚。 时锦瑶得意地勾起唇角,“踩也踩了,这事就算完了,进来跟我喝杯茶吧。” 时锦瑶有意无意地看了眼身后的铃铛,铃铛见自家小姐的眸中藏满算计,便屁颠颠朝着茶室走去。 “钱管事这些年替我时家鞍前马后,理应被犒劳下才对。”时锦瑶坐在太师椅上,手指不经意拢着裙摆,又看了眼下首的椅子,“坐吧。” 钱礼紧张不安地坐下,待铃铛端着两盏茶水走来,时锦瑶又让钱礼尝尝今年新下来的茶叶。 钱礼见时锦瑶喝着茶水,自己才端起茶盏,仰头的那一瞬间他神色稍变,传闻中的少东家也不过如此。 时锦瑶喝完茶笑看着钱礼,钱礼浑然不知茶水有问题,还以为是时锦瑶对他有意呢。 半晌后,钱礼只觉得头晕脑胀,没一会儿就靠着椅子昏睡过去。 时锦瑶敛起唇角的笑意,命人将他抬下去,还往他的身上塞了好些银子,又命庄子的心腹将钱礼送去城里的花楼,还让心腹叮嘱花楼的老鸨,要尽心伺候钱礼。 之后,时锦瑶走出屋子,让铃铛给了方才被欺负的那个下人好些银钱以作赔罪,又在庄子里转了一圈准备回屋子眯一会儿时,就见着自己的三叔正翻身下马。 时锦瑶见状连忙走上去,“三叔。” 时锦瑶的三叔时元风从前就经商,只不过不做香料生意,全凭自己去闯,后来也是因为时家没有管事的人了,才偶尔来这庄子上一看,那钱礼每次知道时元风要来了,便装的老老实实的样子,以至于这么久时元风都没抓到过钱礼的把柄,今儿却被时锦瑶给抓住了。 “前些日子你三婶婶还给我写信说你回来了,我就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了。”时元风左看看时锦瑶,又看看时锦瑶,最后说道:“嗯、长高了,胖了。” 时锦瑶抬手摸着自己的小脸,“三叔别乱说,我才没胖呢。” 时元风的女儿比时锦瑶大两岁,早在时老爷去世前就出嫁了,之后就随着夫家离开了江南,说是要过几年才回来,时元风这会儿见着时锦瑶就亲的不行。 不过,时元风在庄子留了两日就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走了,临走前好还好好叮嘱时锦瑶一番,时锦瑶表示都记在心里。 时元风走后,时锦瑶也将自己关在屋里,将时家秘方配制的香料一样一样赶制出来。 这些香料因为是秘制,不光量少价格还很高,基本都是走向兰陵城官宦人家的,寻常人家定然是用不起的。 时锦瑶在庄子住了一个月,可城里的赵子舒却是像疯了一样的,一天要往时家跑八趟。 三夫人有日见着赵子舒直接翻墙而入,鬼鬼祟祟地朝着时锦瑶的院子走去,三夫人当时气坏了,嘴上没说什么,却背地里安排了好些家丁在瑶光院门口守着,见着赵子舒来就给他一棒槌。 赵子舒吃了一次亏,后面也不敢再翻墙了,又乖乖去敲门,却被门房告知:“三夫人有命,狗与赵子舒不得入内。” 时锦瑶回来后听说这些事,险些从吊床上笑的仰过去,“赵子舒真的这么惨?” 第95章 “那可不, 奴婢一回来就听院子里的小姐妹说呢,这不来说给小姐乐呵乐呵吗?”铃铛给时锦瑶剥着柿子,脸上高兴地不得了,她早就看赵子舒不顺眼了, 从前也就她家小姐将那赵子舒当个宝贝, 旁人谁打理他啊。 铃铛将剥好的柿子递给时锦瑶, “小姐, 今年的柿子……” 时锦瑶听见“柿子”二字反应极为大, 她连忙扔了手中的柿子生气道:“不吃了不吃了, 院子里那些柿子全都给下人分了。” 她准备回屋时, 又见自己院子里的柿子树上挂满柿子,“把这个柿子树也给砍了。” 铃铛不明所以的看着时锦瑶离开的背影,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大的反应啊。” “小姐不吃我吃。”她将一个大柿子一下塞进嘴里, 脸上还洋溢着享受的模样。 今日,时锦瑶又睡到晌午时分才行, 三夫人都命丫鬟来请三次了,铃铛不得已才将时锦瑶喊醒。 “小姐可真是在庄子累坏了, 连着好几日都晌午才醒。”铃铛给时锦瑶边穿衣裳边道:“三夫人院里的姐姐正在外面等着小姐呢。” “我这些日子觉得身子乏的不行, 你让她给三婶婶说一声吧。” 当天午后, 三夫人就带着府医前来给时锦瑶把脉,这一脉竟然是喜脉,原本是喜事却让三夫人犹如晴天霹雳,要不是丫鬟扶着, 定是要摊到在地的。 三夫人将屋子里的人全都打发出去, 又颤巍巍问道:“瑶瑶, 你这是……” 时锦瑶紧张地低头, 三夫人又问道:“不会是、那个、救你的人吧。” 时锦瑶轻微点头,这可愁坏了三夫人。 “瑶瑶,听三婶婶一句吧,这个孩子别留了,日后你成婚三婶婶给你想办法。” 从小听三夫人话的时锦瑶这次竟然摇了头,“三婶婶,这个孩子我想留下。” “瑶瑶。”三夫人叹了口气,之后的话语又软了几分,“你终究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只是你真的不后悔吗?” 时锦瑶摇头,这是谢珵的孩子,她无法让谢珵一生陪在身边,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这个孩子。 “三婶婶,我不后悔。” 转眼又过了半月有余,谢珵处理完谢家的事情,急匆匆回了兰陵城。 马车缓缓走在闹市中,清脆的轱辘声从青石板上划过。 谢珵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先去别院。” 昌辰扬起马鞭自一条巷子穿过,马车四平八稳停在了院子门前。 谢珵走进别院,春花和秋月二人甚是紧张,谢珵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之后没找见时锦瑶,又转头问她们,“人呢?” 春花紧张地话都说不利索,“人、人、人……” “说啊!” 春花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出是长公主将人送走的,她小声道:“走、走了。” “走了?”谢珵冷眼看着春花和秋月,二人齐刷刷跪在他脚下听候发落。 “你们可真是个好狗,谁的话都听。” 谁都知道时锦瑶是谢珵唯一的底线,可这最后的底线竟然被两个丫鬟给触碰了。 “昌辰,将这二人打发走,别再让小爷我见着。”谢珵抬脚正欲离去,又狠狠看了眼昌辰,“若是她们不走,便是你走。” 谢珵回到府里,长公主见他整个人都恹恹的,以为是他在路上受累了,连忙让他回去休息。 回屋后的谢珵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最后一次见时锦瑶的时候,时锦瑶分明已经动摇了,不可能私自逃走,况且她一个小姑娘,就算要回去也不易。 “昌辰,之前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昌辰推门而入,想了下近期自家主子让查的事情,倏然反应过来,“属下查了,长公主那日去了端侯府之后又让云姑姑去了一趟教坊司,教坊司的管事嬷嬷一股脑全说了。” 谢珵收起折扇,“教坊司。” 次日夜里,教坊司正是推杯换盏之时,突然有人跑来说道:“走水了、走水了。” 因教坊司的舞乐声嘈杂,大多数人又沉迷在温柔乡中,根本不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那火苗顺着教坊司的周围点燃,火龙一点点吞噬着教坊司,待里面的人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谢珵站在醉仙楼上面,淡定自若地看着教坊司一点点被烧毁,听着里面鬼哭狼嚎的声音,心里才畅快几分。 “你在这盯着,若是教坊司的嬷嬷逃了,就地处死。”他吩咐完昌辰,转身离去。 谢珵回到院子里就见着宋扬正在屋檐下等他,“何事?” “听你声音这么冷漠,遇到什么事了?”宋扬像往常那样打趣他,谢珵却依旧是个冷脸。 宋扬便说起正经事,“我听闻明日百园春的掌柜要回来,你同我去看看。” “不去。” 谢珵回绝之后就要回屋子,宋扬一把拉住他的衣衫,“我查到了消息。” “时将军蒙冤之事过后,从前支持他的人全在短短几月身亡,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谢珵收起折扇,“是不是巧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世族不能参与朝中争斗。” 宋扬看着谢珵的衣衫从自己的手中滑落,眼眸中带着几分落寞。 他原以为谢珵出生皇室,对那张位置是有觊觎的,可他的骨子里却依旧愿意尊崇世族那一套。 长公主府外,随从问宋扬:“殿下不是怕谢公子认祖归宗吗?” 宋扬失笑一声,“是怕,却也希望正义的事情能有人来支持。” 现在他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和谢珵已经走上了两条截然相反的路。 次日,宋扬去了百园春,谢珵却思来想去一晚,打算今日去江南找时锦瑶,他的人,就算走也必须他点头。 昌辰连忙将人拦住:“主子,过两日便是你和池小姐成婚的日子,你这样一走了之让长公主的脸面往哪里搁?” “是她答应的,又不是我答应的。” 谢珵翻身上马沿着主街朝着城门走。 一路上百姓讨论最多的便是教坊司昨夜的大火,一个教坊司上百号人竟无一人存活。 谢珵听后唇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大手一扬,策马离去。 宋扬在百园春内当真找到了掌柜,他都未曾想到是个认识的人,鸿胪寺司仪元志。 “元大人竟然是百园春的掌柜。”宋扬浅笑一下,并无恶意。 百园春上演完《将军骨》之后,元志还真的外出了一个月,况且他上年龄了,又是个散官,去不去都一样,朝中也无人注意。 “老夫知晓五皇子一定会来。” 宋扬面带惊讶地看着元志,元志也不同宋扬绕弯子:“老夫猜五皇子今日来是为了时将军。” 宋扬查了好久时元纬的事情,而元志则关注了好久宋扬,确定宋扬是想为时元纬翻案时才在百园春上演了《将军骨》这出戏。 “确实如此。” 元志无奈失笑一声,“这么多年了,也就五皇子还记得时将军。” 边关战役时元纬中了埋伏,收到了一份假消息,说北夷此次兵马少,他无需带太多兵马前行,便只带了五万兵马前往边塞。 可他到了之后同北夷交手后才知晓,原来北夷此次前来有近八万的兵马,还有部分兵马已经在支援的路上了。 时元纬便火速写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信件送出去三天都未曾收到圣上的回应,而此时,北夷步步紧逼,已经容不得他后退了,便带着剩余的五千兵马同北夷杀了起来,最后虽胜利,却被人安上了叛变的罪名,明明是战死沙场,却被人说是畏罪自杀。 “那封信真的送出去了吗?” 元志笃定道:“五皇子这是不信老夫?那信是老夫亲自送到驿丞手中的。” 宋扬此时才明白,当年的事情定然是有人从中作梗。 “只是可怜了时将军的女儿,时将军战死沙场时,他的女儿才出生月余,都没能见上一面。”元志无奈叹了口气。 宋扬看了眼元志,又疑惑道:“那元大人又是如何知晓的?” 元志不屑地笑了声,“老夫不姓元。” 宋扬的手陡然握紧,等着元志往下说。 元志本叫姬陵,跟着时元纬出生入死,算是时元纬的心腹,在当年那场边关战役时,姬陵侥幸活了下来,只不过容貌尽毁,后他遇到一个高人为他改了容貌,他又更名换姓重新回到朝堂做了一名散官。 元志指着自己眉梢的刀伤,“五皇子若是不信,大可看看这刀伤,是老夫第一次上战场时留下的,因为易容先生改变不了伤疤,所以就留下了。” 这些消息宋扬消化了好一会儿,他木讷地看着元志,“所以,北夷之战,只有大人一人幸存?” 元志不置可否。 “那时将军的女儿大人可知在何处?” 元志轻微摇头,“老夫只知晓时将军出征前命人将夫人送回江南,具体在哪无人知晓。” “算着时间,时将军的孩子也该及笄了。” 宋扬沉默半晌,“大人既然知晓本皇子在查时将军的事情,为何不早点说出来。” “老夫不做没把握的事情,也是观察你许久才知晓是为了翻案。” 之后的事情,宋扬想着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临走时还让元志将时将军的相貌描述了一番。 “五皇子。”元志看着宋扬的背影,含泪道了声:“多谢。” 百园春外,随从不解道:“殿下从前也见过时将军,为何要让元大人再描述一番?” 第96章 宋扬沉吟, 他查了这么久都没人知道,现在凭空冒出个知情人,他不得不防。 “太久了,不记得了。”宋扬随意敷衍, “记得找个画师画出来, 别让旁人知晓。” 宋扬吩咐完躬身上了马车, 马车行走不多时, 将军府的马车与他错身而过。 宋扬回府下车时, 随从忍不住嘟囔一声, “韩将军自从把女儿嫁给司二公子之后, 就和司家的关系密切了不少,方才看那样子像是又去了司家。” 韩家和司家手里都有兵权, 现在两家联姻,确实势力过大, 不得不防着些。宋扬这样想着。 韩将军回府后,他身边的随从也说道:“老爷, 五皇子这些年一直抓着时将军的事情不松手,听闻五皇子已经查到些眉目了, 方才又见他从百园春的方向走来, 怕是……” 韩将军放下手中的茶盏, 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道:“怕什么,当年的人全部战死沙场,宋扬就算查到蛛丝马迹又如何,他有证据吗?” “属下只是怕查到老爷的头上。” 韩将军脸色微怒, “你就当从未发生过此事, 莫要乱说, 下去吧。” 次日, 韩将军又去了司府找到司霄,将当年之事和盘托出,司霄听后气的不轻,“韩大人,你这是将我司家拉入火海啊。” “司大人,朝中的官员有谁能保证自己身家清白呢?” 这话倒是把司霄问住了,毕竟司家身为外戚,曾经还意图谋反呢。 司霄叹了口气,“罢了,韩大人处理干净便是。” 韩将军得意地笑了下,他早已将时元纬的党羽清扫干净了,当年短短几月,那些拥护时元纬的党羽病的病死,摔的摔死,总之各种死法都出来了,还看不出是人为。 “宋扬查不出什么还好,若是查出来,你可切莫牵连我司家。”司霄瞥了眼韩将军。 韩将军冷笑一声,“若不是时元纬当我的升官之路,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他和时元纬都是同进士出身,时元纬却在官场上平步青云,而他却只是个四品小官,一直得不到提拔,只有时元纬死了,他才能站到时元纬的位置上去,而北夷之战本就是不易胜利的战役,韩将军便借此机会让时元纬死在了战场上。 思绪回笼,韩将军在司霄的耳边低语一番,司霄的神情陡然变了几分,韩将军还笑道:“司大人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容老夫想想。” 韩将军走后,司霄命人唤来心腹阿田,在他的耳边低语一番,又速速将他打发走了。 几日后的夜晚,宋扬正准备就寝时,一个黑影突然从窗边闪过,宋扬瞳眸微动,起身拿上剑便跟了出去。 屋外清风拨动着树枝,池塘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寂静一片。 宋扬以为是错觉,他转身准备回屋时,倏然耳尖一动,听见有人从屋顶上跃下,一把匕首顺着宋扬的颈部刺来。 宋扬迅速转身同那黑衣人交手几个来回,之后黑衣人见不是宋扬的对手,便趁机逃走。 次日,随从送来时元纬的画像,宋扬打开看了眼,与他印象中的所差无二,又赶紧吩咐随从命人保护好元志。 他知晓时元纬的事情没几日就有人坐不住了,昨天来刺杀他的人下手干净利索,若是真要去杀元志,就算元志出身武将,怕也是打不过啊。 “左撇子。”宋扬看了眼画卷喃喃自语。 - 另一边,谢珵快马加鞭几日就赶到了江南,他找了一处客栈落脚,又命昌辰去打听时锦瑶的下落。 当天晚上,昌辰走来:“主子,瑶姑娘这些日子都在时家,好像不曾出过府。” 谢珵一脚屈踩在床榻上,一脚踩在地上,摇着折扇哂笑:“我这好瑶瑶,我千里迢迢赶来,倒是见不着面。” 谢珵摸着腰间挂着的香囊,继而使劲摘下,又让小二送来笔墨,将纸条塞进香囊中,让昌辰想法子送过去。 次日,铃铛准备出去抓药,门房便将昨日收到的东西递给铃铛,“铃姐姐,昨天有人送来这个,说是咱们小姐的,你拿去问问到底是不是。” 铃铛也未见过这个香囊,更没闻过里面的香料,便问道:“那个人可有留名姓?” “并未。” 铃铛看着手中的香囊,一路嘀嘀咕咕回到瑶光院。 时锦瑶坐在秋千上看着铃铛走进来,还笑着说:“你今日回来的倒是早。” “小姐,奴婢还没出去呢,门房给了这个,让您瞧瞧。” 时锦瑶接过香囊,笑意僵在唇角,这个香囊是她做的,但是当初她在兰陵城的时候已经送给一个小孩子了啊。 她又迫不及待地打开,见着里面有张字条,迅速看了眼又连忙命铃铛给她更衣。 “小姐,您今日是要出去吗?” 时锦瑶收好香囊,“有个故人来了。” - 时锦瑶才走到门口就见赵子舒提着几份点心往时府走,时锦瑶见着赵子舒就头疼,赵子舒还厚着脸皮往上贴。 “瑶妹妹。”赵子舒屁颠颠追上来,“听闻瑶妹妹好些日子不出门了,我今日特地买了你爱吃的点心呢。” 时锦瑶不搭理赵子舒,踩着小杌子躬身上了马车。 赵子舒今日出门并未乘坐马车,他见时锦瑶上了马车,自己一个劲儿地在后面跟着。 “瑶妹妹,你要去哪呀?” 时锦瑶在马车内听着,并未理会,倒是铃铛有些坐不住了,“小姐,赵公子虽说不是人,但是这样一直跟着咱们的马车跑,说出去有辱您的名声啊。” “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必理会他。” 马车最终在墨莲居门前停下,赵子舒气喘吁吁地擦了把额头,又看着时锦瑶走进墨莲居。 这墨莲居可是江南一带有名的酒楼,就赵家的那些个家底,都不敢在这里面吃饭的。 “瑶妹妹。” 铃铛将赵子舒拦住,“赵公子,跑了这么久了想必您也累了,也该喝口水歇一下。” “那是那是。”赵子舒嘴上应付着,却踮起脚抻着脖子往里面看。 铃铛掩唇轻笑一声,眼眸一转便是一个坏点子,“我家小姐今日有事,你可别扫兴了。” “赵公子快随我到这边等小姐。” 铃铛将赵子舒推推桑桑,一直到墨莲居对面的茶水摊上坐下,“小二,来一壶茶。” “瑶妹妹今日有什么事?” 铃铛托腮,“不听不说不知道。” 时锦瑶走进墨莲居的雅间,谢珵正坐在窗边赏景,她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进来。 “江南果然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谢珵独自感慨,顺带扫了眼外面的赵子舒。 时锦瑶怯生生坐在凳子上,别扭道:“你怎么来了?” 谢珵回头,眉梢微挑,“小爷我曾经养了只无比娇气的家雀,可惜给跑了,这次小爷出门办事,顺便将这家雀带回去。” 时锦瑶闻言打了个激灵,“公子已经娶妻,又何必强行将我带回去?” “江南才是我的家,公子请回吧。” 说完,时锦瑶起身欲离去,谢珵大步上前将时锦瑶拥入怀中,顺带关上了雅间的门扇。 “小爷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跑掉的道理。” 谢珵禁锢着时锦瑶,二话不说在她的颈间亲吻了一圈。 时锦瑶将谢珵推开,“你总是这样,从不问我喜不喜欢,根本不曾尊重过我,我才不要跟你回去。” 谢珵看着时锦瑶泪眼婆娑的模样,还是心软了,他这次来不就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地跟他回去吗? “瑶瑶,我不是、不是太想你了吗?” “我跟你非亲非故,想我做什么,回去好好想你的夫人吧。” 时锦瑶转身拍门而去。 候在门口的昌辰还未见过时锦瑶生气的模样,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小声嘀咕着:“瑶姑娘从前脾气不是挺好的吗?” 谢珵也有些不明所以,“怎么气性这么大了?” 铃铛见时锦瑶走出墨莲居,连忙起身迎上去,赵子舒也跟着跑过去,却被小二拉住,“客官,您还没给银子呢。” “铃铛。”赵子舒抻着脖子叫喊。 铃铛从马车内探出脑袋,“赵公子自行解决哈。” 时锦瑶在回去的路上又去了积善堂买了安胎药,之后才不疾不徐地回到府里。 这天晚上,谢珵听闻后问道:“她买安胎药做什么?” “许是、许是府里有人需要吧。” 昌辰被自家主子的问题难住,只能随便编一个理由出来。 谢珵不放心,换了身衣裳就朝着时家走去。 谢珵从未进过时府,他在屋顶上摸索许久,借着月色好不容易才找到瑶光院,他正准备跃身而下时,才发现瑶光院周围满是护卫。 他忍不住嘟囔一声,“不就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吗,至于吗?” 谢珵悄咪咪下了屋顶,又巧妙地避开了护卫,轻而易举地进了时锦瑶的闺房。 闺房内寂静无声,窗边只点着一个豆大的灯火,谢珵掀开帷帐甚是自觉地躺在时锦瑶的身边。 时锦瑶吓得就快喊出“救命”二字了,谢珵连忙捂住她的嘴,“嘘。” 时锦瑶点头后谢珵才将手松开,“你怎么进来的?” 第97章 “翻进来的。”谢珵枕着自己的手臂悠哉说道。 时锦瑶背过身, “你赶紧走吧,我要睡觉了。” 谢珵听后无动于衷,空气一度陷入尴尬的氛围。 “你怀孕了?”谢珵尴尬地问道。 时锦瑶捏着被脚,“跟你有什么关系?” 谢珵将时锦瑶拥在怀中, “你说说怎么跟我没关系, 嗯?” “小爷我在兰陵城照顾你多久, 你就这么没良心?” 时锦瑶就想故意气一下谢珵, “你是照顾我, 可这孩子又不是你的。” 谢珵瞬间变了脸色, “不是我的?是赵子舒的?” 时锦瑶不语, 谢珵的手狠狠地掐着时锦瑶的□□,“时锦瑶, 你要是这么放荡,我就把你卖到花楼去任人践踏。” 时锦瑶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谢珵才缓缓松了手。 “你快走吧,你再不走我喊人了。” 谢珵枕着自己的手臂吊儿郎当地笑了声, “你喊,到时候我就说你是我从花楼里买来的。” 时锦瑶被谢珵气的无话可说, 便闭了嘴不再搭理谢珵, 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谢珵自从知道时锦瑶回江南了, 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甚至有几天晚上还喝了不少酒,今日能搂着时锦瑶实属安心,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时锦瑶一觉睡到天亮, 她伸手摸着床榻边, 连一丝残留的余温都没有, 也不知谢珵是何时走的。 铃铛挑起珠帘走进内室, “小姐可又在乱想了?” “没。” 时锦瑶梳洗完整吃着早饭,赵子舒就在外面喊着:“瑶妹妹,你今日让我进去吧。” 时锦瑶他循声看去,赵子舒正被瑶光院的护院拦在门口,手里好像还拎着昨日买的糕点。 还真是个甩不掉的牛皮糖,时锦瑶心道。 铃铛见自家小姐不愿搭理,说道:“小姐若是不喜奴婢这就将他打发走。” 时锦瑶原本都要点头了,后来又想到谢珵也在江南,若是不气气谢珵,她咽不下心中的气。 “不用了。” 时锦瑶拿着帕子沾了沾唇角,“我吃好了,今日天气不错,我想出去走走。” 主仆二人才走到门口,铃铛猛然一拍脑门,又转身朝着屋子走去,出来时手中多了件披风。 “小姐,入秋了风大,当心着凉。” 赵子舒站在一旁想要搭把手,铃铛硬是没给他这个机会。 之后赵子舒像个小哈巴狗似的点头哈腰的跟在时锦瑶的身后,很是贴心地询问时锦瑶今日要去做什么,他什么都能陪着。 时锦瑶不想同赵子舒说太多,“随便转转。” 二人正准备出门,钱礼已慌慌张张地跑到门前,一抬头见着时锦瑶便想要破口大骂。 时锦瑶笑道:“呦,这不是钱管事吗,这是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 钱礼今日狼狈不堪,鞋边上沾着泥渍,浅蓝色云纹长衫也看不出原先的成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叫花子呢。 “你竟然算计我。”钱礼气的直跳脚。 那日他喝了时锦瑶的茶就晕过去了,再醒来之后竟然是在花楼,屋子里一屋子的姑娘守着他,就等他醒来付钱呢。 可时锦瑶那日给他的银钱总共也没多少,根本不够喝花酒的,后来为了还钱,他硬是被花楼的老鸨押在后院洗了数日的衣裳。 从花楼出来后,钱礼又去了郊外的庄子,结果又被告知庄子的管事换人了,现在的他可真是无处可去了,就想来找时锦瑶讨个说法。 时锦瑶掩唇浅笑,“我如何算计你了?你可莫要信口开河。” 钱礼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指着时锦瑶气的结巴,“你、你、你,本公子从城中走到庄子,又从庄子走回来,你是在耍本公子吗?” “又不是我让你去的。”时锦瑶满不在乎,反倒多了几分委屈。 周围看戏的人越来越多,谢珵听闻后也急忙赶来看戏。 “你、你凭什么换了我管事的位置?” 时锦瑶听见这话都气笑了,“这是时家的底盘,我想让谁做管事就让谁做管事,需要给你一个理由吗?” 看戏的人对钱礼指指点点的,还小声议论着,时锦瑶倒是不怕,她还怕有人忘了时家究竟是谁说了算呢。 钱礼听着指指点点,朝着时锦瑶伸出手,“你把老子的工钱结清,老子绝不扰你。” 时锦瑶给铃铛使了个眼色,铃铛没一会儿便从账房支出十两银子。 “拿着这些赶紧走。” 钱礼看着十两银子哂笑道:“打发叫花子呢?老子一个月的工钱是二十两。” “那是以前!” 时锦瑶的语气硬了几分,谢珵从人群中挤出来,“二十两?请问您是出力了还是卖命了?” 钱礼语噎,说不出个所以然,“那、那十两就十两吧。” 总比没有好。 钱礼走后,时锦瑶看了眼谢珵转身踏入府中,谢珵将时家当作自己家一样跟着时锦瑶走进府里。 时锦瑶顿了下步子,也没说什么,门房也不好拦着。 倒是赵子舒一副看不惯谢珵模样,要不是他知道谢珵的身份,定然让门房将他轰出去。 “铃铛,让庄子那边的人将账本送来。” 时锦瑶想着查查账本,看看钱礼这些年干了什么好事。 赵子舒连忙说道:“瑶妹妹,不是说今日一起出去走走吗?” 谢珵眉梢微挑,看着时锦瑶静等一个答复。 时锦瑶此时如坐针毡,她原本就是想带着赵子舒去气一气谢珵的,可真的见着谢珵了,自己又不安起来。 她“啊”了一声,“现在不是有事要处理吗,过两日再去也不迟?” 谢珵的薄唇蠕动一下,那意思好像在反问“过两日”? 时锦瑶局促地坐在太师椅上,赵子舒和谢珵各站一遍,压迫感十足。 “那个铃铛,你去催一下赶紧将账本拿来。” 铃铛也“啊”了一声,“账房那边说需要整理一下,明日才能送来。” 时锦瑶此时满头黑线,多希望有人能给她一个台阶下。 谢珵兴致缺缺看着时锦瑶,就如当初看她在台上出丑一般。 时锦瑶本想故技重施,装个头疼肚子痛的,竟被谢珵抢先一步,“今日既然没什么事,那今日本公子陪你出去逛逛。” 谢珵都自降身段了,赵子舒也不甘认输,“瑶妹妹,今日你可先答应我的,况且我阿娘还想让你去我家吃饭呢。” “本公子从兰陵城大老远过来,竟连江南一顿美食都尝不到,原来这就是江南的待客之道啊,早知如此,本公子当初在兰陵城也这般待你了。” 谢珵拿着折扇边敲着掌心边不在意地说着,却不料这番话竟被三夫人给听了去。 三夫人扶着婢女走进屋子,“瑶瑶,这是哪家的公子啊,我怎从未见过?” 谢珵回头,他看着三夫人,三夫人也细细打量着他。 这公子眉眼生的倒是不错,就是眼角的朱砂痣太过妖娆,像是个多情的男人,三夫人还不经意间摇了摇头。 时锦瑶连忙起身,“三婶婶,这位不是江南的,是我一个故人。” 三夫人示意时锦瑶坐下说话,“故人?我方才怎么听着他说是兰陵城的。” 时锦瑶轻微点头。 “哦--,这就是救你之人吧。”三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时锦瑶。 时锦瑶连忙解释,“三婶婶别误会,他只是办事恰好路过。” 三夫人的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似的,舍不得打孩子,又不讲人赶出去,这次八成又得跟人回去。 “行了,既然人家大老远来了,就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过些日子人走了你以后都见不着呢。” 三夫人说完,起身带着婢女离开。 赵子舒气的吹胡子瞪眼的,谢珵得意地眉开眼笑,“听见没,还不赶紧好吃好喝地招待小爷我。” “行行行,你想吃什么赶紧说。”时锦瑶起身就往外走。 赵子舒在后面跟着一个劲儿地说着,时锦瑶驻足,“我让他说,没让你说。” 赵子舒讪讪闭嘴,谢珵把玩着折扇,似是想要拿捏时锦瑶,“这我可得想想了。” “方才你三婶婶可说了,不许苛待我。” 时锦瑶甚是礼貌地收起自己的拳头,咬着后槽牙说道:“好。” - 街上,三夫人的婢女疑惑道:“夫人方才为何那样说?” 三夫人叹了口气,“这瑶瑶啊,迟早得跟着那个人跑咯。” “那不是还有赵公子吗?” 三夫人听见赵子舒的名字就来气,“他?” “跟他遭罪的可是瑶瑶,赵夫人颇为强势,赵子舒又对赵夫人唯命是从,瑶瑶不能跟他。” “更何况,当初赵子舒可是跟时清关系最好,你要记住,人以群分。” 那边,谢珵走在街上吊儿郎当地说道:“就去墨莲居,上次我还一口没吃呢。” “都行,你定。”时锦瑶生无可恋地说道。 她想着,肯定是她上辈子掘了谢珵家的祖坟,这辈子才能这么倒霉地碰上他。 谢珵心里乐极了,只是看着赵子舒时脸色又变了几分,他那折扇抵在赵子舒的肩头,“瑶瑶请我吃饭,你跟着干什么?” “我、我、我去蹭饭。” 谢珵嗤鼻,赵子舒是他见过的第一个能将蹭饭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瑶瑶,你觉得呢?” 第98章 时锦瑶还是方才那就话, “都行,你定。” “我定,那你别去,本公子不想看见你。” 赵子舒双手叉腰, “我偏要去。” 谢珵也不拦着, 反正到时候有赵子舒后悔的。 墨莲居内, 谢珵连菜单看都没看, 张口就是:“这一本都给炒了。” 小二有点为难, “客观, 这一本炒了, 您这三个人怕是吃不完。” 谢珵摇着折扇看着小二,“吃不完本公子打包带走行不行?” “行行行。” 墨莲居的饭菜比其他酒楼的贵出一倍多, 时锦瑶大概算了下,这一本菜单少说也要一百两银子, 时锦瑶的心都在滴血。 这家伙怕不是来报复的吧。 一本菜单端上桌后,谢珵先是给时锦瑶夹了片藕, “瑶瑶吃这个,长点心眼。” 赵子舒也拿起筷子, 给时锦瑶剜了个鱼眼睛, “瑶妹妹吃这个, 对眼睛好。” 谢珵又给时锦瑶夹了青菜,“这个对身体好,关键是颜色也好看。” “瑶妹妹,尝尝蜜饯, 省的被人甜言蜜语给骗了。” …… 后来, 谢珵给时锦瑶夹了只虾, “多吃虾对孩子好。” 赵子舒手中的螃蟹倏然掉在桌子上, 孩子? “瑶妹妹,你有孩子了?” 时锦瑶怀孕不到三月,还看不出怀有身子,赵子舒这个大老粗不知道也正常。 谢珵见赵子舒这反应,心里畅快多了,时锦瑶肚子里的孩子分明就是他的,哪是什么赵子舒的。 “瑶瑶,那螃蟹你可不能吃哦,对孩子不好呢。” 谢珵语气甚是温和,时锦瑶都有了一丝错觉。 赵子舒将桌上的螃蟹放回盘子里,又说道:“瑶妹妹,你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咱们就不要了,我也不介意你的过往。” “你别说了。”这是时锦瑶进到墨莲居说的第一句话。 二人见时锦瑶生气了,谁也不敢多说什么,最终还是谢珵说道:“瑶瑶若是不想吃,咱们就出去转转。” “别生气,对孩子好。” 谢珵让小二将饭菜打包,自己扶着时锦瑶走出墨莲居。 赵子舒跟在二人身后,走了一路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说错什么了。 昌辰提着大包小包走着,看着谢珵细心扶着时锦瑶,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家主子能做出来的事情,他家主子身份多尊贵啊,竟然愿意为了瑶姑娘折腰,可见他家主子对瑶姑娘是真真上心了。 江南能游玩的地方甚多,几人出来未乘坐马车,昌辰提了一路的东西,见赵子舒两手清闲,便将自己手中的东西给赵子舒一些。 “你给我做什么?” 昌辰朝着时锦瑶努了努嘴,“瑶姑娘的,你提不提?” 赵子舒麻溜接过昌辰手中的东西,还将另外一半也全部拿过来,倒让昌辰落得个清闲。 晚暮时分,几人转了一天都累了,赵子舒走到时府门口,时锦瑶却说:“今日有点晚了,你早些回去吧,把东西给昌辰就好。” 赵子舒傻乎乎地将东西又给了昌辰,还说什么明日再来的话。 回去路上,赵子舒似乎想明白了,今日时锦瑶同谢珵玩了一天,自己就是个跑腿的? 他动了动胳膊,现在还有些疼呢,明天一定要去谢珵去的早才是。赵子舒这样想着。 次日一早,赵子舒到达瑶光院时,见着谢珵也在,还想着谢珵竟然来的比他还要早。 这次瑶光院的护院也没拦着赵子舒,赵子舒一进去就对谢珵不甚友好。 谢珵眉梢挑起,言语带着挑衅,“呦,赵公子这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啊,怪不得这么凶呢。” “啊对对对,谢公子说什么都对,瑶妹妹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时锦瑶这时收拾好走进屋子,见桌上的早饭摆的整齐,还好奇道:“你们怎么不吃?” “吃过了。” “等你呢。” 赵子舒和谢珵异口同声。 时锦瑶也没多想,她坐下自顾自吃着,吃了两口又问谢珵:“昨晚睡得可好?” 谢珵动了动脖子,又锤了锤肩膀,“不太好,床板太硬了。” 昨晚太晚了,谢珵故意在时锦瑶的院子里赖着,结果左赖右赖的,府门上了锁,时锦瑶就将一间厢房给谢珵腾了出来暂住。 铃铛此时有些听不下去,“公子真是娇气,我家小姐自己都舍不得用的棉花褥子给了你,你倒是不知人好,反挑人刺。” 赵子舒下巴都要惊掉了,“瑶妹妹,你怎么能让他住在你的院子,传出去可怎么是好?” “就你知道,还有谁会多嘴?”谢珵反问道。 时锦瑶却说道:“他在江南没有住处,收留一晚没什么的。” 早饭后,铃铛带人抱着庄子的账本走来,时锦瑶看见账本就头疼,她将账本往谢珵面前一推,“喏,看看账对不对?” 这若是换做以前,谢珵才不干呢,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谢珵必然是抢着干。 “好,你就多吃点水果,等会去睡一会儿,账本什么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赵子舒也附和道:“就是就是,我也帮你看。” 时锦瑶可不敢指望赵子舒干活,他连自己家的账都整不明白呢,还帮她?可算了吧。 时锦瑶尴尬笑笑,没说话,转身进了寝屋。 她在屋里吃了些水果,吃了些点心,喝了几杯水,又睡了三觉,直到掌灯时分再醒时,谢珵才将所有的账本看完,而赵子舒已经在桌上睡得流口水了。 时锦瑶满脸嫌弃,暗骂赵子舒是个不中用的东西。 “瑶瑶,这账本差的很多,少说也有一千两银子了。” 时锦瑶连忙上前,“这么多?” 谢珵喝了口水,靠在椅子上说道:“要我说啊,肯定是那个钱什么的敛财呢。” 时锦瑶查庄子的账也是想查查钱礼究竟有没有私吞,这一查倒查出这么多来。 “铃铛,明日去报官,如实说。” 时锦瑶又看了眼赵子舒,心烦道:“将他拍醒,让他赶紧回去。” 赵子舒睡眼惺忪地看着时锦瑶,“瑶妹妹。” “妹什么啊妹,天黑了,你该回去了。” 赵子舒人醒了,脑子还在睡着,他踉跄的走出屋子,什么也没给时锦瑶说。 屋内清净了,谢珵将时锦瑶揽入怀中,咬着时锦瑶的耳朵说着:“你可真会挑时候,小爷我都想的不行了,你故意的是不是?” 时锦瑶别过脸,像是吃醋一般,“你不是有妻子吗,你想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谢珵吸了吸鼻子,“时家周围好像有人在酿醋啊。” “好了,快让我亲亲。” 时锦瑶推开谢珵,“等下。” 她起身走到门口,“今晚你们不用进来伺候了,铃铛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铃铛识趣地退下,她就知道自家小姐对这个谢公子的情分不一般。 屋内,谢珵眉眼含笑,在灯火的照耀下更是妩媚多情。 “小瑶瑶从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会使唤人呢?” “从前在他人地盘上,肯定不能太过放肆,如今这地儿是我的,就连你都得听我的。” 谢珵起身,一把将时锦瑶抱着,“那你说说,要我如何做?” 时锦瑶推开谢珵,转身挑起珠帘走进内室,“那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谢珵自当奉陪,跟着时锦瑶走进内室。 时锦瑶坐在床榻边不怀好意地看着谢珵,“那你脱吧。” 谢珵听着这话怎么那么耳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当初在教坊司对时锦瑶常用的口吻。 他上前坐在时锦瑶的身边,“小瑶瑶学的倒是快啊。” “你起来!让你坐了吗?你要是不听话就让你去外面守夜,反正秋夜还挺冷的。” 谢珵不乐意了,“你摸着良心说说,我从前可有这样虐待过你?” “你没这样对过我,不代表我不能这样对你。” 谢珵不甘心地点点头,又不情不愿地解着衣扣,片刻功夫,他的一身锦衣华裳全都堆在地上。 时锦瑶打量一番,看着谢珵硕健的肌肉,心想着:“这厮倒是厉害,平时流连花楼也能练出来这样的肌肉?” “看够了吗?” 时锦瑶连忙回过神,胡乱的点头。 “那、那你上来吧。” 谢珵自然地抱着时锦瑶,将她按压在身下,“是上榻还是上你?” “自、自然是上榻。”时锦瑶被谢珵吓出一身冷汗。 谢珵呵气如兰道:“我真的想了,怎么办?” 时锦瑶的手搭在小腹上,“可是孩子怎么办?” “那这样。”谢珵在时锦瑶的耳边小声说了一番。 时锦瑶更是不愿意,“可是从前也没这样过啊。” “教坊司的嬷嬷从前没教过你?” 时锦瑶摇头,谢珵倏然笑了声,那声音低沉却又好听,让人想要沉溺其中。 “也是,我怎么忘了你从前是个雏儿,什么都得我亲自教才能学得会。” 谢珵将时锦瑶的衣裙三下五除二扒干净,又轻轻从后试探,一点点深入。 “还真是没开过庭,以后还得多试试才行。” 这一次,谢珵自然不是很尽兴,想着时锦瑶肚子里的小东西,最终还是不愿让时锦瑶太过难受。 “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也没方才那么难受了。” 谢珵住在瑶光院的消息第二天一早就传到了三夫人那里。 三夫人放下碗筷,优雅地擦了下嘴角,“留宿就留宿了吧,终归是留不住瑶瑶了。” 话音方落,前院下人来报,说是二夫人和公子回来了。 三夫人的脸上划过一丝慌张,“他们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入狱了吗?” 说完,连忙起身带着婢女朝前厅走去。 三夫人到时,时锦瑶正坐在屋内上座,她见着三夫人来了连忙将位置让开,将三夫人请了上去,足以见得时锦瑶对三夫人的敬重。 二夫人有些不愿意了,“呦,看不出来啊,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 “究竟谁是老虎谁是猴子,二婶婶不会不知道吧?” “长辈说话,跟你晚辈有什么关系?” 时锦瑶被二夫人怼了个没脸,谢珵听见后,手中的扇子都不经意听下,眉梢微挑不满地看了眼二夫人。 “瑶瑶,来坐着。” 二夫人这才看见谢珵,她的脸色变了几分,眼神还有些躲闪,时清亦如此。 三夫人脾气好,见着氛围不对连忙打圆场,“二嫂这段日子过得可还好?” “你进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时锦瑶都被二夫人的话气到,恨不得起来给她两巴掌,谢珵的大掌覆在时锦瑶的小手上,眼睛还盯着时锦瑶的肚子看,示意她稍安勿躁,孩子重要。 三夫人尴尬地笑了声,“既然回来了,就好生在府里养着吧。” 这话摆明了是不让二夫人插手府里的事情,二夫人自然是不愿意的。 “既然我回来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该听我的了。” 她说的趾高气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当家主母呢。 时锦瑶轻咳一声,“祖父去世前说道……” 她的话尚未说完,二夫人就冷笑一声,“说了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时锦瑶又被二夫人怼了,这次她直接闭了嘴,带着谢珵走出前厅,还未走两步就见着她二叔醉熏熏走来。 “今日还真是个好日子呢。” 她这二叔一年到头只会吃喝嫖赌,什么也不敢,就会败家,她回来快两个月了,才见着二叔一面。 时锦瑶笑着迎上去,二叔今日能回来,怕是身上又没银子了吧? 时元星看着眼前重叠的人影,迟疑一下才想起来,还笑道:“瑶瑶都长这么大了呢。” 时锦瑶略过时元星的话,理了理衣袖,笑盈盈道:“二叔要是回来拿银子的,那实在对不起,府里已经没有银子了。” “什么?没有银子了?我时家这么大的家业怎么能没有银子呢?” “因为有你这个败家子呀。” 时锦瑶终于在二房这里出了口气,转身朝着瑶光院的方向走去。 瑶光院内,谢珵给时锦瑶捏肩捶腿的,还说让她别生气,以后再慢慢报仇也不迟。 铃铛这时走进来说道:“小姐,衙门那边已经将钱礼押入大牢了,据说要关好些年呢。” 这种结果对时锦瑶来说是必然的,她就是想将二房的人全都关起来,眼不见最好。 “你再去查一下时元星在外面欠了多少赌债。” 铃铛走后,谢珵问道:“要知道二房这么霸道,当初在兰陵城就该给京兆尹打声招呼,多关几年。” “不用,现在出来也挺好,至少以后不会祸害人。” 谢珵清冽地笑了声,“人小鬼大,日后可要将小爷的府邸打理的仔仔细细的哦。” 时锦瑶被谢珵说红了脸,“谁要给你打理府邸了,再说你都有妻了呢。” “那不行,我的妻只能是你。” 时锦瑶推开谢珵,“我不跟你回去,你忙完江南的事情就赶紧回去吧。” 言毕,时锦瑶躺在软塌上闭眼假寐。 谢珵沉吟良久,倏然说道:“时锦瑶,小爷我好生哄着你,你还不愿意,当初你一走了之的事情小爷都没跟你算账呢!” 时锦瑶闻言缓缓睁开眸子,谢珵凉薄地笑了声,“你若是跟我回去,这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我一走了之?”时锦瑶轻“呵”一声,“你忙完早些走吧。” 谢珵被时锦瑶的话气到语噎,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他转身离开了瑶光院。 街上,昌辰怯生生跟在谢珵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跟着谢珵去了酒楼,张口就是:“来十坛女儿红。” 这一夜,谢珵在酒楼喝的不省人事,原想着酒醒之后再回去找时锦瑶,好好哄哄她,可谁知第二天一早,长公主手下的暗卫便寻至此处将谢珵给绑了回去。 时锦瑶一连气了好些天,没见着谢珵的身影,想着他可能回去了,也不对他抱太大的希望了。 三夫人见着时锦瑶整日愁眉苦脸的模样,想劝又不敢劝,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性子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这日,铃铛带着时元星在外的欠债走进瑶光院,时锦瑶听后就差跳起来了。 “一万两?她玩的得有多大?” 时锦瑶翻看着字据,冷笑一声,“还都是有名的赌坊啊。” “听赌坊的人说,因为二爷是时家的人,所以他们就任由二爷立字据。” 时锦瑶将字据还给铃铛,“你去看看账房现在有多少现银,咱们今日分家。” 当天晚上,二夫人就气呼呼找上门来,“时锦瑶你什么意思,时家还没你说话的份呢。” 时锦瑶斜倚在软塌上,不紧不慢地翻看话本子,“那日我忘了告诉二婶婶了,咱们家现在的家主是我。” “你个黄毛丫头知道什么,怎么当家?” 时锦瑶还真不是黄毛丫头,虽然她是个女儿身,可比府里的其他人强很多,更何况她可是时家老爷子亲手带出来的人呢,怎么会差。 “那要不二婶婶去问问祖父,为何从前任由他们喊我‘少家主’?” 时锦瑶收起话本子,往旁边一扔,“这个家是一定要分的,二婶婶要是不愿意,那就一分钱也别带走了。” 时锦瑶今日看了账目,给二房一座宅子,十万两白银,以及一水儿的梨花木家具,就连时元星在外面的欠债也都还清了,能给他们这些已经不少了。 “我要,我凭什么不要,只是你以后别后悔。” 二夫人说完转身离去,她在时家这些年也不是白待的,香料生意她也能做。 时锦瑶将这些事情处理完终于清净了,可这一清净就会想起谢珵。 - 谢珵回到兰陵城已是七日后,回府就被长公主斥责一番,还让谢珵晚上好好照顾池音,明儿去端侯府给端侯夫妇道歉。 池音是端侯夫妇的掌上明珠,谢珵对池音不好就算了,还玩失踪,好些日子不见踪影,这不光让端侯夫妇掉了面子,还让长公主心生歉意。 谢珵当晚是去了池音的屋子,却连内室都未曾踏入,直到池音准备就寝时,他起身离开了池音的院子。 一向端庄的池音在这一刻也绷不住了,她抱着青果颤巍巍哭起来。 次日,宋扬身边的随从给谢珵传话,让他却宋扬的府上小叙,谢珵此时巴不得能有个理由出门,心道宋扬真是个及时雨。 谢珵出门时恰好遇到长公主从外面回来,“你去哪?” “宋扬府上。”谢珵依旧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样。 长公主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走了两步又转身问道:“你腰间的玉佩呢?好一阵子不见你戴了。” “不想戴,收起来了。” “你可莫要丢了那么贵重的东西。” 也不知谢珵听见没,长公主就看着谢珵的背影渐行渐远。 路上,谢珵吩咐昌辰带些银子去将山崖下农户手中的玉佩换回来,那玉佩可号令长公主的私兵,是先帝当年为了保护长公主特地留给她的,就因这事不知惹了多少人眼红呢。 谢珵走进宋扬的院子,宋扬当即将桌上的画卷打开,“君执,你快看看这幅画你眼熟吗?” 谢珵扫了一眼,大刀阔斧地往椅子上一座,“不认识。” 宋扬又将时将军的容貌遮住一半,只露出眉眼,“这样呢?” 谢珵原本又想淡漠地扫一眼,可这一次却不淡定了,“这眉眼……” 好像时锦瑶。 宋扬收起画卷,“我也是想了好久才想到时锦瑶的身上,总觉得见过此人,却又想不起来。” “我问过了,时将军确实有个女儿,而且时将军的老家也在江南,你觉不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 谢珵来了兴趣,“圣上知道吗?” 宋扬摇头,只有元志一个人证,没有物证根本洗刷不了时将军的冤屈。 “只是自从我知晓了时将军的事情之后,这期间总归遇到三次刺杀,虽然都没有成功,但是摆明有人不想我们查。” 谢珵不置可否。 “应该是触及了一些人的利益,况且当年同时将军交好的人也莫名死亡了。” 宋扬的脸上划过一丝惊讶,“你如何知晓?” 谢珵看了眼宋扬并未回答他。 他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实际很多事情心里清楚地像个明镜一样,只是他在世族,终将不能动了世族人的利益,只能暗中点拨宋扬一二。 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 谢珵负手立于廊檐下犹豫再三,“你说刺客你没查到?” “你可有法子?” 谢珵奸诈地笑了声,自古兵不厌诈,他在宋扬的耳边低语一番,宋扬对他连声称赞。 宋扬唤来随从,让他去茶楼酒楼放声,自己则静待佳音。 碧空如洗,多日的阴霾一扫而过。 谢珵抬头看着天空,唇角微微上扬,嘟囔一声:“小瑶瑶,我们快要见面了。” - 短短两个时辰,酒楼茶楼便传开了时将军蒙冤的消息。 “我听说五皇子找到了当年知晓内情的人,已经被关在京兆府了。” “这么快吗?不愧是五皇子啊。” “听说是先皇在时北夷作乱,时将军带兵出征结果战死沙场,回来后朝堂都变天了,谁还管这事,也就只有五皇子咯。” “……” 茶楼的讨论声此起彼伏,论的是时将军蒙冤,赞的是五皇子做派。 不得不说,谢珵这一法子,不仅让凶手坐不住,还给宋扬搏了个好名声。 议论还在继续,茶楼中的一个人放下茶水钱起身离开了茶楼。 司府内,韩将军将茶楼听来的事情告诉司霄,“你到底还想不想要皇位?” 司霄一听也来气了,他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掷在桌上,“祸是你闯的,现在还要我跟你一起抗,你何德何能?” “就凭你想谋反,你觊觎皇位。”韩将军说的不紧不慢。 他只不过是杀了一个官员,司霄可是想要篡位,二者孰轻孰重,自是不必细说。 司霄指着韩将军半天说不出话来,“当初是你撺掇老夫,现在让老夫背锅?” “你心里一直有这个想法不是吗?” 司霄默然,他沉吟许久才说道:“行,今晚我安排人去京兆府灭口。” 之后司霄又在韩将军的耳边低语一番,韩将军听闻后眉眼处浮起笑意。 还是司霄更加老谋深算。 “我也不会让你失望,毕竟老夫的手上也有兵马,甚至比你知道的还要多。” 韩将军心满意足地走出司府,一出门就见着红光满面的韩娆从外面回来。 “爹爹。” 韩将军“嗯”了一声,“你干什么去了?” “女儿今日约了人,现在才回来呢。” 韩将军今日心情好,也没空斥责韩娆,只说了声:“以后没事少出门,省的被人说闲话。” 韩娆并未将此放在心上,总归今日心情不错,韩将军的话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便是了。 她走进司府看了眼前厅,司以然正和司霄说话,她也不便前去打扰,转而回了自己的院子。 前厅内,司以然说道:“父亲这样可否不妥?” “没时间了,今夜子时。” 司霄言语决绝,毫无商榷的意思,司以然有些摇摆不定,司霄见状斥责道:“你只管听为父安排,若是敢违抗,为父定然不会放过你。” 这天夜里,京兆府的人全部换成了宋扬的人,谢珵则坐在前厅一副看戏的模样,正如他从前的作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是此事事关时锦瑶,他不能置身事外。 他听着院里的动静,收起折扇负手走出屋子。 “莫辞。” 宋扬闻声走来,“怎么了?” “你可布置妥当了,今夜我这心里怎么这么不安呢?” “都妥当了,里里外外都是咱们自己人。” 这是昌辰慌忙跑来,“主子,出事了。” 谢珵的眉心突突跳,“怎么了?” “属下找到山崖下的农户,他们说玉佩被他儿子拿去当了,他儿子说被人拿五十两银子买走了。” 宋扬是知道谢珵这块玉佩的重要性的,也着急地问道:“可有说那个人长什么样?” “说了说了。” 待昌辰说完后,宋扬和谢珵的反应都是:“韩将军?” “你赶紧回府,让我阿娘进宫一趟,将这事提前告知圣上。” 谢珵这样做就是为了洗清自己,免得将自己牵连进去。 昌辰前脚刚走,后脚刺客就被人抓住,宋扬连夜问审都没能问出一二。 “你若是不说,我就让人把你的牙一颗颗拔掉,然后再将你的指甲一个个拔掉。” 谢珵说的漫不经心,语气却让人胆颤。 京兆府尚未审问出所以,宋扬的随从急匆匆走来,“殿下,宫里出事了。” 那刺客闻声笑出声。 谢珵和宋扬对视一眼,本想设计将背后之人调出来,却反倒被人将了一军。 皇宫内,长公主到时外面已经不安生了。 “皇上。” 胜公公笑着走来,“长公主这么晚来可是有事?皇上刚睡下呢。” “有急事。” 胜公公有些为难地看了眼雕花门扇,却听屋内的人说道:“皇姐进来说罢,朕还没睡着呢。” 长公主慌忙走进寝殿,崇德帝正披着外衣坐在龙榻边。 几盏灯火噼啪作响,照着寝殿明亮异常。 “你是说谢珵的玉佩被韩将军拿去了?” 长公主细眉蹙起,紧张地点头。 韩将军若是真拿这玉佩做些什么,谢珵有理也说不清了。 “他既然花钱买这么重要的东西,那定然会有用上的一天,且先等着吧。” 崇德帝一直想找个借口除掉司、韩两家,却一直没有理由,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他正好借机将二人除掉。 话音方落,外面传来御林军的声音,“皇上,韩将军和司统帅带兵打进来了。” 长公主闻声忽然卸了力,“皇上。” “皇姐放心。” 崇德帝询问胜公公,“御林军可曾前去?” “回皇上,已经去了。” 崇德帝在雕花窗前负手而立,外面铿锵的兵器声渐渐逼近,他的眉头也随着声音的逼近逐渐蹙起。 一向冷静的长公主此时也逐渐急躁起来。 就在二人紧张之时,兵戈声中多出两道异样的声音。 谢珵和宋扬带着各自的暗卫冲进人群中,长剑在灯火中泛着森森冷意。 谢珵一边以守为进,一边寻找着韩将军,最终在几番搏斗下找到了韩将军的身影。 “宋扬,帮我!” 宋扬听闻后连忙靠近谢珵,谢珵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韩将军冲去,他伸手将长剑放在韩将军的颈间,“都住手!” 谢珵甚是镇定,他骑在马背上用剑指着韩将军的喉结处,发出的声音是鲜有的冷漠。 韩将军见状也停手,示意手下的人停手。 宋扬此时走来,谢珵给宋扬使了个眼色,宋扬翻身下马往韩将军的膝盖窝踢了一脚,谢珵亦翻身下马。 他俯身在韩将军的腰间摸索一圈,终于摸到了他丢失的那块玉佩。 崇德帝走出寝殿,看着外面狼藉的景象,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长公主也随之跟了出来,她见着谢珵之后越发紧张了,小声道:“珵儿。” 谢珵用剑挑起韩将军的下颌,冷笑道:“韩将军的胆子真是大的很,小爷我的东西你都敢惦记。” 韩将军倔强地别过脸,不搭理谢珵。 谢珵哂笑一声,灯火微弱,夜风拂动着火苗,颤颤巍巍。 他抬头扫了眼周遭的将士,隐约能瞧见那双桃花眼中的怒意。 “韩将军真是打了手好算盘,先是让人去京兆府刺杀,自己则蓄谋造反,好分散注意力是吗?” 韩将军别过脸,嘴硬道:“老夫不知道谢家主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总有人会知道。” 不远处的司霄听见这话,正准备开溜,昌辰眼疾手快,将手中的长剑朝着司霄扔去,一把插在司霄的肩头。 谢珵冷笑一声,“这不,还是有人心虚了呢。” 司霄被押过来之后,崇德帝看着司霄质问道:“司卿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皇、皇上,臣、臣是受人唆使的。” 司霄位高权重,却最是惜命,只要能饶他一命,他什么都愿意说。 “说出来,朕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司霄看了眼韩将军,颤巍巍道:“是、是韩将军。” “臣还知道时将军并非叛变,而是韩将军在背后污蔑时将军,当初的那封八百里加急也是韩将军伪造的。” 韩将军听闻后,睁大了眼睛怒吼道:“司霄,你胡说!” 崇德帝沉吟,当初时元纬是奉旨前往边塞,那时他还只是皇子,听闻他父皇看了八百里加急的信件后气了好几天,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才一病不起的。 他父皇临死前特地交代,谁也不准为时元纬鸣冤,待他继位后便真的将这件事情搁置了。 “继续说!” 韩将军死死看着司霄,司霄沉默地低头。 谢珵突然笑了声,“那我来说。” 他看着韩将军,字正腔圆道:“时将军死了你才可以名正言顺的继任将军一职,故而你拦截了八百里加急,用边塞士兵的口吻写了一封污蔑时将军的信递给了圣上,我说的对吗?” 韩将军沉默不语。 事实也是如此,他命人杀了驿丞,又安排人假扮驿丞将信送到了圣上手中,还在背地除掉了不支持他的人,让自己的官路一路畅通。 “本来五皇子还查不到你头上,只不过放出了一个假消息,你就迫不及待的赶来了,还真是沉不住气。” “韩将军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啊。” 韩将军听着谢珵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自己聪明一世却被人算计了,现在就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宋扬趁热打铁道:“父皇,儿臣还有人证。” “传。” 第99章 两刻钟后元大人匆匆赶来, 将那日在百园春说给宋扬的话再一次说给了崇德帝。 崇德帝听闻后愈发生气,当即下旨:“韩东偷盗兵符、勾结朝中兵力、蓄意谋害功臣,伪造八百里加急信件,着七日后问斩, 韩府男眷入宫为宦, 女眷没入奴籍。” 之后, 崇德帝又看向司霄, 司以然见状连忙上前求饶:“求皇上开恩, 臣愿将北府兵上缴, 并且离开兰陵城永不入仕。” 司霄看了眼司以然, 眼中满是歉意,当初司以然坚决反对, 是他不听劝阻才落得这样的下场,现在还连累司以然离开官场。 “司家众人搬离兰陵城, 司霄囚禁至无人峰,终身不得出, 司皇后打入冷宫。” 之后,崇德帝烦躁地说了声:“都退下吧。” 他转身捏了捏眉头, 抬脚朝着寝殿走去。 长公主连忙跑到谢珵的面前, 双手捧着他的脸问:“珵儿, 你吓死阿娘了。” “快让阿娘瞧瞧伤着没有。” 谢珵像是抗拒长公主一般,微微侧身一下,“阿娘,儿子无事。” 长公主还想要说什么, 谢珵抢先道:“阿娘, 您先回去吧, 儿子和莫辞还有要事处理。” 听闻这话, 长公主即便是话到嘴边也未说出口,沉吟片刻道:“好,那你万事小心。” - 一切安定后,谢珵去了宋扬的府里过夜。 屋内灯火通明,满院的下人都未曾歇息,院里的灯火在夜风中摇曳。 谢珵着一身寝衣,半截肩膀裸/露在外,由着昌辰处理伤口。 “主子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就伤着了,幸好长公主没发现。” 谢珵扫了眼昌辰,转而看向宋扬,“既然时将军的事情能平反了,时锦瑶也该回来了。” 宋扬轻微颔首,先前谢珵想将时锦瑶接回来,宋扬怕引人注意,万一给时锦瑶带来杀身之祸更是得不偿失。 “我明日入宫求父皇给时锦瑶个赏赐,毕竟是皇家欠她的。” 次日,宋扬从宫里回来,谢珵上赶着去问,宋扬木讷地摇头,谢珵的鼻息也跟着略沉一瞬。 “父皇只说先将人接回来,其他事情后面再说。” 谢珵听闻后眸光微动,他马上就要见着他的小瑶瑶了。 “你先别高兴,这两日工匠正连夜修葺时将军府呢,时锦瑶回来也是住进将军府的。” 谢珵往软塌上一靠,像个孩子一样嘴硬道:“当初她从别院跑了,现在回来她爱住哪住哪。” 宋扬看破不戳破,无奈笑了声。 之后他见谢珵眯着眼,吊儿郎当地看着自己腰间的荷包,又说道:“君执,我今日去见父皇,父皇的气色已不似从前,就怕……” 谢珵缓缓抬起眼帘,“我的身份无人知晓,届时自然是你继位,不过我倒是有一事相求。” 谢珵起身看向宋扬,“带你登基之后,请让宋芷回来,我阿娘想女儿了。” “这……” 宋扬有些犯难,宋芷当初是为了两国邦交前去和亲的,若是贸然这样恐引起西魏怒意。 “两国的和平不该放在一个女子身上,若是和,咱们互不干涉;若是战,南燕的儿郎永不退缩。” 宋扬最终也没能给谢珵一个答复,却将谢珵的话在自己的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 日子一晃,七日便过去了,时锦瑶的马车沿着主街走进兰陵城。 铃铛从未来过兰陵城,她甚是好奇,挑起帘子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景象,笑道:“小姐,兰陵城果真繁华呢。” 时锦瑶也挑起帘子探出脑袋,街上琳琅繁华,与她离开的那日别无二处。 正当她准备放下帘子时,见着司以然走在街上,那背影落寞至极。 兰陵城发生了大的动乱,没几日就传到了南燕各地的百信耳中,时锦瑶犹豫一番,道:“停车。” “小姐。” 铃铛扶着时锦瑶走下马车,时锦瑶看着司以然的背影唤了声:“小国舅。” 司以然下意识回头,见着时锦瑶他突然笑了,“你回来了。” 这话像是他知晓时锦瑶离开了,又像是知晓她终究会回来一般。 时锦瑶的步子快了几分,“小国舅,你以后准备去哪啊?” 司以然面露几分尬色,他低头强笑一声,“游走四方。” 四个字,言简意赅,说不清道不明。 司以然走了两步又回头笑道:“他日若是再见,你该唤我一声二哥哥了。” 言毕,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林川上前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时锦瑶,“瑶姑娘,这是我家公子让我给你的。” 原本是让林川去寻时锦瑶的,既然是在这见着了便顺便给了。 时锦瑶看着司以然的背影渐渐没落在人群中,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信中写道: 瑶妹妹,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我已然踏上了归途。或许你好奇我以后会去哪里,会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去塞外看大漠飞雪,享纵马长啸;想去江南看细雨朦胧,迎万里春风;想寻一方安宁,孤独终老。兰陵城有我数不尽的回忆与惦念,却始终不及你一句“一切安好”来的心安。兰陵城一别,终无相见日,从此,一人一马踏遍万水千山,此后,不问归期,唯愿你事事顺心,一切安好。 看至此处,时锦瑶的眼底泛起泪花,她知道,就算她今日回不来,这封信也终究会到她的手中。 “小姐,方才那个公子真好看,说话也温温柔柔的。” 时锦瑶慢慢转身朝着马车走去,“是好看,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谢珵站在醉仙楼上看着时锦瑶的马车缓缓离去,不禁哂笑道:“寥寥几次相助就值得她这般挂念,怎么不见她这般惦记小爷我呢?” 他旁边只有昌辰一人,昌辰听着这话不知如何接,便沉默不言,可谢珵却没想要放过他。 “你说,司以然究竟有什么好,能让我的瑶瑶这么惦记?” 昌辰不禁抽了抽唇角,“许是、许是司二公子温柔吧。” 谢珵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爽朗地笑了声。 “那我要比司以然更温柔些。” 言毕,谢珵准备下楼,见着韩娆带着丫鬟在街上跑,“快点,再晚他就走了。” 昌辰见自家主子的目光在韩娆的身上停留了几分,连忙说道:“听闻司二公子不忍自家夫人跟着受苦,离开时还写了封休书呢。” “不忍受苦?怕是根本不待见韩娆吧。” 谢珵走下楼,又想到什么:“去将她送到花楼,让那老鸨多加照看,就说小爷我过两日要去。” 昌辰不明所以地挠挠头,也不知道自家主子又在闹哪一出。 时锦瑶住进将军府的第一晚就没能睡个安生,正准备就寝时,听见支摘窗响了声,一个长身玉立地少年朝她的床榻走来。 她下意识往里面缩了一下,小手还摸着自己的孕肚。 “不认得我了?” 时锦瑶别过脸,“当初一声不吭就走了,现在好意思来我眼前晃。” 谢珵对此前的事情也甚是愧疚,他附在时锦瑶的耳边小声:“我保证,绝非我自愿。” “哼。” 谢珵倏然笑了声,“还不愿意?你都不知道现在进你的院子有多难。” 今日时锦瑶上午回来,下午圣上就往她这里拨了不少人,丫鬟小厮护院,就连御林军里的人都差过来不少,当真是将她的安危放在心上了。 “那你不还是进来了吗,看来还是不难。” 谢珵自觉地躺在时锦瑶的身旁,将玄金折扇搁置一旁,“为了你,刀山火海也值得。” 时锦瑶被谢珵的话逗笑,自然而然地朝他伸出脚,“捏捏。” 谢珵眉梢轻挑,似是嫌弃。 时锦瑶低头抚摸孕肚,“我怀着身子这么累,还赶路了呢,反正这孩子也没爹了,出生后干脆送人好了。” “瑶瑶觉得这个力道可以吗?” 谢珵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可都是为了时锦瑶肚子里的小东西啊。 “行是行,就是这孩子没爹,当真可怜的紧。” 谢珵长睫低垂,唇角微不可查地露出笑意,心道,真是会拿孩子说话。 “月余不见,你倒是将女人的妩媚学了个十足十。” 时锦瑶觉得舒服了,没好气地将脚收回,“我要不这样说,你能巴巴地给我捏脚吗?” “快走!” 谢珵汗颜! 就这? “我不走,我累了,我睡了。”谢珵说着话顺带闭了眼。 时锦瑶也不再赶他走,只将被子横在二人中间,“楚河汉界,不可逾越。” 谢珵淡淡“嗯”了声,可到了第二天一早,时锦瑶竟不知怎的就到了谢珵的怀中。 “瑶瑶真是舍不得夫君受冷落呢。” 这一整天,时锦瑶都因为谢珵那句贱贱的话提不起兴趣来,直到晚暮时分,时锦瑶将府里的护院小厮以及御林军全都安排在院子的各个地方,就为了防谢珵。 可谢珵也不知道怎么躲过去的,还是顺利进了将军府。 此后一连数日,谢珵频频往将军府钻,外面甚至还谣传谢珵着魔了。 这日,圣上突然下了圣旨,册封时锦瑶为定北郡主,食祀千户,良田百亩,别提多让人嫉妒了。 谢珵知晓后笑盈盈回到府里找了长公主。 “什么?你要娶她?” 青果推着池音才走到前厅门口就听见这句话,池音好奇地在门口多听了两句。 谢珵平视长公主,甚是有把握道:“阿娘当初因为瑶瑶身份问题,迟迟不愿意儿子娶她,现在瑶瑶的身份比池音更加尊贵,阿娘也该同意了吧。” 长公主冷笑一声,“你也知道她的身份更加尊贵,以你现在的身份,你觉得自己配得上她吗?” 谢珵沉吟,他知道自己的阿娘说的并非身份问题,而是皇室和世族之间那道隐形的隔阂。 “儿子出身皇室,长在世族,瑶瑶出身官宦,长在商户,这些个条条框框于我于她都不成束缚,还望阿娘同意。” 池音听着前厅争吵的声音,自己也不想再去掺和一脚,又沿着来时的路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100章 前厅内, 长公主噎了一下,她本就因为谢珵晾着池音一事在端侯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自己背地里好生照顾池音,也算是她这个当老母亲的替儿子受过, 要是谢珵再同池音和离, 她以后有何颜面再见端侯夫人?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休要再提。” 长公主气冲冲离开了前厅, 谢珵看着长公主的背影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次日, 长公主算着下朝的时间去了趟宫里, 没多久时锦瑶便收到了赐婚圣旨。 胜公公宣读完后, 惋惜地摇摇头,“定北郡主接旨吧, 圣上的意思咱谁也违背不了啊。” 时锦瑶因怀着身子,胜公公并未让其下跪, 只让她站着接旨,可时锦瑶现在低着头, 不吭气,也不接旨。 铃铛见状笑着上前接了圣旨, “胜公公莫怪, 我家郡主一时接受不了罢了, 过些日子就好了。” 胜公公走后,时锦瑶在铃铛的搀扶下进了屋子,“铃铛,你说圣上为何突然下了赐婚圣旨呢?” “这……”铃铛也不好乱说, “小姐您莫要多想, 眼下孩子最重要。” 赐婚的事情不到一个时辰就传开了, 谢珵知晓后在槿渊院发了好大的脾气, 昌辰和广飞这两个近身伺候的都不敢进屋规劝。 听着屋内的声音渐渐停歇,这二人互视一眼硬着头皮上前,尚未走到寝屋门口,就听门扇“吱呀”一声开了。 谢珵阴着脸走出屋子,出了院子便朝着闲庭院的方向走去。 他尚未走进闲庭院又被丫鬟告知长公主睡了,迟些再来。 谢珵哪里能等得了,原想着入宫一问,继而又打消了想法,转头便去了宋扬的府上。 “事出突然,当时长公主去了崇德殿,屋内侍候的太监全都打发走了。” 谢珵往太师椅上一坐,没好气地说了声:“八成就是我那好阿娘做的。” 宋扬并未接话,只说道:“赐婚的是安国公府的小世子,听闻三个月前妻子过世,并未留下一儿半女。” “这不就是过去给人做填房吗,还白捡一个孩子。”谢珵又小声道:“那还是我的孩子。” 宋扬诧异地看着谢珵,“你说什么?那是你的孩子?” 时锦瑶怀着身子回兰陵城本就遭人非议,后来又莫名其妙传出时锦瑶的夫君外出遇到了逮人,不幸身亡了,她腹中的孩子是个遗腹子,百姓又对她心疼起来。 谢珵知晓后起身问道:“当真这样说?” “那日听府里下人议论的,应该是这样传的吧。” 当天夜里,谢珵又偷摸去了时锦瑶的府上。 将军府一夜之间成了定北郡主府,府上的家丁比从前多了足足一倍,就连会功夫的侍卫都多出不少,谢珵这次为了找时锦瑶可谓是吃了不少苦头。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就遇到了歹人,不幸身亡了?” 时锦瑶被谢珵的声音惊到,她合起手中的话本子没好气道:“难道要我说谢家主提起裤子不认人了吗?” 谢珵语噎,他坐在时锦瑶的身旁,自然的朝着时锦瑶的孕肚摸去,“我可没有,我这不是还在这吗?” “人确实在,心在不在就不好说了。”时锦瑶顿了下,又正色道:“赐婚的事……” 谢珵伸出食指放在时锦瑶的嘴上,“你好好休息,这件事情交给我。” 谢珵将时锦瑶哄睡之后轻轻离开,回去路上谢珵想着,安国公府的小世子可是个混不吝的玩意儿,曾经有幸在花楼见过几次,还听说对自己的妻子也不怎么好,心情不好了就动手打骂,府里的人劝都劝不住。 “昌辰,你去找个人。” 两日后,时锦瑶出门逛街,谢珵则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今日谢珵提议时锦瑶出门走走,对宝宝好,实则是为了让时锦瑶看一场好戏。 二人走到北街巷子口,就听见不少人在小声议论着什么,还时不时瞥一眼时锦瑶。 时锦瑶有些心虚,她回头看了眼谢珵,谢珵依旧吊儿郎当地看着她,一副不关己事的模样。 她又走几步,瞧见迎面有个人正风风火火地走来,时锦瑶定睛一看,浑身都在发抖,她赶忙找了个小摊子佯装看东西,安国公世子路过时还专门瞧了眼时锦瑶。 谢珵看着这一幕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回去路上,时锦瑶整个人郁郁寡欢,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不说话也无表情,如行尸走肉般游走在街上。 “你今日怎么了?” 谢珵为时锦瑶沏了杯茶水,关心的问道。 时锦瑶打了个激灵,伸手抱着谢珵的胳膊,紧张道:“今日那个人是谁?” 谢珵爽朗地笑了声,“是谁?你连和你成婚的人都不知道。” 时锦瑶听闻后胡乱地推开面前的茶盏,“不行,我不要同他成婚。” “为何?”谢珵的眉梢肆意地挑起。 “他、他、他……” 谢珵俯身抱了抱时锦瑶,“你放心说,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替你做主。” “他、就是他当初想要轻薄我,我才跳窗的。” 谢珵的眸色骤然紧缩,手底下也不经意用了力。 他前日让昌辰找个染了花柳病的姑娘送到安国公世子的榻上,今日安国公世子果然因为这件事找了花楼的老鸨,还为此大闹一顿,弄得整个兰陵城的人都知道了呢。 谢珵静了静心,宽慰道:“在兰陵城,除非小爷我松口,否则没人敢娶你。” 这夜,谢珵左思右想,安国公世子留着始终是个祸患,万一哪天将时锦瑶在教坊司待过得事情给说出来,那岂不是完了? 天色一亮,谢珵就命昌辰去办了件大事。 上朝之后,崇德帝还关切地询问了安国公世子的情况,安国公无奈摇摇头,谁都知道花柳病是治不好的,一旦染上了就只能等死了。 宋扬看着安国公问道:“听闻安世子今早醒来都不能说话了呢,安国公可有找太医瞧瞧?” 安国公重重地叹了口气,“高太医瞧过了,说是花柳病蔓延了。” 朝中大臣闻言纷纷低头轻笑,若是这么快,那安国公世子怕是下身溃烂,躺在床上等死了,从前做了不少恶事,果然还是遭了天谴啊。 崇德帝捻了捻指尖,“前阵子朕才给安国公世子和定北郡主赐婚,这样看来这桩婚事怕是不行了,可别耽误了定北郡主。” 这桩婚事黄了,安国公世子只能等死。 没过几日兰陵城就传出安国公世子病逝的消息,城中有头有脸的官员纷纷前往吊唁。 醉仙楼内,谢珵点了一桌子好菜,还配了一坛珍藏的女儿红来庆祝此事。 桓南笑着:“君执,人家安国公府办丧呢,你不去就算了,还在这大吃大喝,国公爷知道非得气死不可。” “气的就是他,没能教出个好儿子,就知道祸害旁人。” 谢珵低头斟酒,唇角微不可查地露出笑意,眉宇间更是透露着贵族的肆意洒脱。 “我可听说,安国公世子临死前还伸手指着桌上的赐婚圣旨,像是要说什么,最后许是急火攻心,两腿一蹬就去了,死的时候连眼睛都没能闭上。” 谢珵听着,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中看不见一丝波澜。 幸好他提前将安国公世子的嗓子毒哑了,没让他说出来时锦瑶的过去。 “死了好,死了清净。” 这事过去没多久,崇德帝又给时锦瑶指了户部侍郎吴大人,吴大人尚未三十,却官至从三品,至今府里连个姬妾都没有,崇德帝见着都发愁。 吴侍郎也无所谓,圣上让见那就见一面,时锦瑶一早就被胜公公派人接入宫里,此时正在崇德殿旁边的偏殿等着呢。 “臣见过定北郡主。” 吴侍郎谦逊有礼,不骄不躁,说话也是温润有加,时锦瑶偷偷瞄了眼吴侍郎,许是未看清,她又将头低了点,吴侍郎也跟着低下去。 时锦瑶所幸不看了,这个人真奇怪,她心里这样想着。 “吴大人无需多礼,你我本就是奉圣上之命才得以相见的。” 吴侍郎连声“嗳”着,时锦瑶让他坐下一起喝茶,可这个吴侍郎像是不会跟女人相处一样,一向处事稳重的吴大人此时的手竟然不听使唤地发起抖来。 时锦瑶见状掩唇轻笑,“吴大人不用这般紧张。” “郡主貌美如花、美若天仙、犹如天娥下凡,臣惶恐。” 吴侍郎怕是将这辈子所学的赞赏之词都用在时锦瑶的身上了。 时锦瑶又是咯咯一笑,转而让吴大人喝茶。 宫外谢珵听到这阵消息之后又不安了,才搞定一个安国公世子,现在又来一个吴侍郎,朝廷的大臣,他是万分不敢动歪想法的。 “走走走,去闲庭院。” 谢珵走到闲庭院门前,又被下人告知长公主不在,这是他数不清多少次吃了长公主的闭门羹了。 谢珵双手叉腰站在闲庭院门前大骂,“阿娘我知道你在里面,今日儿子来就是想告诉你,儿子非要娶时锦瑶为妻。”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要同池音和离,要是池音不愿意,我就写休书,我就要娶时锦瑶,我要让我儿子认祖归宗。” 谢珵吼完这一嗓子,心里舒服多了,他正准备转身走,就瞧见长公主带着云姑姑从外面走来。 “你说你要让谁的孩子认祖归宗?” 谢珵得意道:“我的,时锦瑶肚子里怀着我的种。” 长公主气的咬牙道:“逆子!” 云姑姑连忙宽慰道:“长公主莫生气,公子这是说气话呢。” 云姑姑赶忙给谢珵使了个眼色,谢珵倔强道:“我没说气话,时锦瑶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的,她离开别院的时候就已经怀了。” 长公主暗自算了下时间,同时锦瑶的孕期刚好对上,她不敢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容阿娘想想。” “好,阿娘慢慢想,儿子还有事。” 谢珵摇着折扇大刀阔斧地离开了长公主府。 吴侍郎从宫里出来已是午后,他尚未回府就被谢珵邀走了。 茶楼内,谢珵点了一壶上好的毛尖,“听闻圣上给吴大人指婚了?” 吴侍郎抬手擦擦额角的细汗,“是、是有这么回事。” 谢珵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吴大人以为如何?” 吴侍郎瞄了眼谢珵,谢珵眉眼含笑,那双桃花眼更是深不见底,他心里怕的很。 “定北郡主天香国色,非我等之良配。” 谢珵对吴侍郎的话甚是满意,他眉梢一挑,“吴大人就打算这样跟圣上说?” 以他对崇德帝的了解,定然会被说“什么良配不良配,朕看着就好得很呢”的话。 吴侍郎摇头,显然还未想好该如何给回应。 谢珵朝着吴侍郎招手,吴侍郎上前俯身,只见谢珵在附在吴侍郎的耳边低语几句,吴侍郎吓得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当天夜里,谢珵去了时锦瑶处,“听闻你今天入宫见了吴侍郎?” 时锦瑶看了眼谢珵,见谢珵也没表现出厌恶,就轻微点了下头。 “那你觉得吴侍郎如何?” 时锦瑶想了片刻,“为人一身正气,就是不太会和姑娘相处。” 这话算是中肯,可谢珵却犹如打翻了醋坛子一般,“那你是瞧上他了?” “算不上吧。” 谢珵这才微微放心,反正瞧不瞧得上,时锦瑶都只能是他的。 “快过来睡吧。” - 次日早朝,崇德帝果真问了吴侍郎对时锦瑶可否有眼缘,吴侍郎也确实将时锦瑶的风姿夸上了天。 崇德帝正暗自窃喜,想着能给长公主一个交代时,吴侍郎却说道:“只是臣不能毁了定北郡主后半辈子的幸福,故而臣不能迎娶定北郡主。” “为何?”崇德帝都有些慌了。 吴侍郎非常难以启齿道:“因为、因为臣、臣不举。” 这话一出口,可谓是惊动朝堂上下。 “不举?爱卿何时不举的?” “回皇上,臣就是因为不举所以后院才没有姬妾,臣在此谢过皇恩。” 崇德帝听了这话还真就不为难他了,可后来又抬头看了几个家世不错的大臣,却都被他们找了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吴侍郎这么优秀的人都不敢娶,更何况他们这些人呢,看来这个定北郡主还是个惹不起的主儿呢,朝中大臣纷纷猜想。 下朝后,崇德帝在回寝殿的路上瞧见廊檐下挂着的鸟便多逗留一会儿。 “小胜子,你说这时家的女郎到底怎么了,为何朝臣一个个都避之不及呢?” 胜公公笑了声,“皇上,时家这女郎您是见过的。” “哦?” 崇德帝略带疑惑地看了眼胜公公。 “皇上您忘了,时家的女郎当初还在宫里住过一阵子呢,她祖上是靠香料起家的,调的一手好香,皇上您还赞赏了她呢。” 胜公公这样一说,崇德帝还真想起来了,他笑了声:“是她呀,那不是谢珵心尖尖上的人吗?” 胜公公闻声默然低头,崇德帝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那个臭小子在背后搞鬼。 崇德帝没好气地回到寝殿,胜公公端来热茶,他端起又放下,“谢珵不是已经娶了端侯府的小姐吗?总不能让堂堂郡主做妾吧?” “皇上这您就得问问谢小爷的想法了。” - “让我入宫?做什么?” 晚秋的季节,谢珵心血来潮坐在府里的银杏树上荡着,还美其名曰:赏景。 胜公公眉眼含笑:“谢小爷,皇上想问问您和定北郡主的事情,您快下来吧。” 谢珵整日盼星星盼月亮,可不就为了时锦瑶的事情糟心吗,今日逮着机会进宫,他可得求一个赐婚圣旨。 谢珵旋身落下,金黄色的银杏叶在他的身后洒落一地。 谢珵前脚出门,池音后脚就听到了风声。 “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呀?” 青果着急地问着。 池音从一开始就知道谢珵不愿娶她的事情,也多少听闻了这段时间谢珵常去长公主那里闹腾的缘由。 池音坐在窗边晒着秋阳,手中修剪花枝。 自从池音的腿伤着以后她便常在闺房呆着,无聊之时便修剪一下花枝子,久而久之,她已经能将一盆枝丫乱冒的盆栽修剪的有模有样了。 “小姐,您别不说话呀。” 池音放下手中的剪刀,“那我该如何,再好看的花无人欣赏也是徒劳,山沟里的蒲公英就算再野也有人惜之如命。” “小姐,奴婢回去找侯爷。” “回来!” 池音第一次用命令的语气同青果说话,青果吓得一激灵,怪怪收回了迈出去的脚。 “小姐,奴婢也是为您好。” 青果的语气软了几分,池音也压住了怒气,“给我备笔墨。” 池音坐在桌案前提笔写下簪花小楷,青果将看后将纸按住不让池音写。 “松手!” 青果颤巍巍将手拿开,还将所有的错归到了谢珵的身上。 - “休妻?这话你也敢说。”崇德帝看着谢珵,脸上看不出是何意味。 谢珵板正的坐在椅子上,“我不想委屈了时锦瑶,也不想愧对池音,若是不能和离,我便休妻。” 这话让崇德帝很是犯难,端侯府就那一个宝贝女儿,平白被人休了说出去让端侯府颜面何存,更何况端侯夫人和长公主还是闺中密友,这让两家都抬不起头来啊。 “你回去好好同池家女儿商量一下,若是和离,朕就给你赐婚。” 谢珵可谓是求之不得,他起身正准备乐哉哉离开,崇德帝又挑起唇角补充道:“你别忘了,朕可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您说就是,只要您能给我赐婚。” 言毕,谢珵负手急匆匆离去,至于崇德帝有什么条件他才不听呢,可此时的他却不知道,正是因为他没有听见的这个条件,险些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谢珵回府后直奔池音的院子去了,他尚未走到门口就瞧见青果迎面走来。 “公子,这是我家小姐给您的。” 谢珵接过信封,就瞧见上面写着“和离书”三个字,谢珵又惊又喜。 他抬头看了眼青果,青果的眼睛略微红肿,还带着哭腔道:“我家小姐向来心高气傲,公子从未善待她也就罢了,还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平白惹我家小姐难过。” 秋风越发寒凉,吹得谢珵的后颈森森凉意。 “我知道是我让她受了委屈,这是我的错我认,日后你家小姐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临走时谢珵又补充道:“多谢你家小姐成全。” - 次日一早,赐婚圣旨就送到了定北郡主府。 胜公公笑的合不拢嘴,“郡主赶紧接旨吧。” 时锦瑶一时间高兴的不知该做些什么,还是铃铛在她的耳边小声:“小姐。” 时锦瑶回过神,连忙上前接过圣旨,还笑盈盈道了声谢。 铃铛也为自己小姐高兴,送胜公公离开时还塞了几张银票给他,“这次多谢公公了。” “姑娘客气了,应该的。” - 铃铛回到院子时,时锦瑶的手中依旧抱着那道赐婚圣旨笑的合不拢嘴,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她和谢珵的名字,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宝宝,你阿爹马上回来了。” 谢珵这边收到赐婚圣旨后却不是那么高兴,长公主因为这道赐婚圣旨竟然气晕了,高太医提着药箱匆忙赶来,又开了几副药,还叮嘱云姑姑要看着长公主好生休息。 高太医走后,谢珵依旧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探望,还是云姑姑出去煎药的时候他才问了一嘴。 “公主本就不同意这门婚事,公子真是莽撞了。” 谢珵看着屋内病榻上的长公主,从前秀丽端庄的长公主殿下此刻脸色苍白,奄奄一息。 他小声道:“儿子不想让池音和瑶瑶都受委屈罢了。” 当天夜里,端侯夫人知晓后也前来探望,长公主虽服用了汤药,气色却依旧不见好转。 端侯夫人静静地坐在长公主的病榻边,什么也不说,就这样看着长公主。 她原本还为谢珵和池音和离的事情怪罪长公主,可听见长公主病了又忍不住前来探望。 不知过了多久,端侯夫人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口给云姑姑说道:“等嘉嘉醒后你告诉她,儿女们的事情让儿女自己去操心,我们终究不能陪他们一辈子,任何事情都要放宽心。” 几日后,长公主的气色渐渐恢复几分,这几日似乎是想通了,也算是默允了谢珵和时锦瑶二人的婚事,还让云姑姑吩咐下去,好生准备他二人的婚事,半点不得马虎。 因为时锦瑶还怀着身子,成婚一事又复杂繁琐,谢珵便和时锦瑶商议,将婚期退后,待孩子出生后再操办婚事。 这日,谢珵带着时锦瑶上了飞仙湖的画舫,美其名曰:赏秋景。 画舫内温暖如春,歌舞升平,还有几个时锦瑶也未曾见过的世家公子。 谢珵带着时锦瑶走到矮几前落座,又命人在时锦瑶的身边多加几个炭盆,生怕时锦瑶着凉。 “谢家主今日怎想的将我们邀约至此了?” 问话之人乃是许相家的公子,许炎。 许炎先前在一次宴会上挖苦过谢珵,当时没讨到半分好处,后来还时常害怕谢珵报复他,今日在来的路上他便心虚至极,见着谢珵后更加心虚。 谢珵沏着热茶,眉眼含笑:“今日邀约许公子和几位公子,乃是为了共赏美姬。” 时锦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谢珵,谢珵只觉得周身火辣辣的,可毕竟这是他组的局,硬着头皮也得将这出戏唱完。 “美姬?” 谢珵“嗯”了一声,呷了口茶水说道:“前些日子花楼来了个泼辣的美人,小爷我呢,比较喜欢听话乖巧的,那般泼辣的我定然欣赏不来,便将你几人邀来瞧瞧。” 许炎一听,竟是这等美事,方才悬着的心也放在肚子里了。 “既如此,那我们兄弟几个正好讨论讨论,每个人的审美不同,各自分享自己的观点便好。” 谢珵看了眼许炎并未说话,这才短短一会儿,这厮便在这里称兄道弟,真是个自来熟,不过谢珵却对这样的人不感兴趣。 他给昌辰递了个眼色,昌辰命外面的人进来。 片刻后,一个着轻纱红衣、面纱掩面的少女娉婷袅娜地走进画舫。 她扫了眼在座的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整个画舫的人她都认得。 时锦瑶看着她的身形,只觉得熟悉不已,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不过看着她在晚秋时节还穿着轻纱就觉得无比的冷,还下意识的拢了下自己的斗篷。 许炎看了眼谢珵,尴尬地笑了声:“谢家主,你让我们兄弟看美姬,总不能就这样看吧?” 谢珵看了眼昌辰,昌辰上前将美姬的面纱摘下。 一瞬间,整个画舫都要炸锅了。 “这、这是韩将军家的小姐?” 谢珵不置可否,低头沏茶道:“什么韩小姐,现在是花楼的花魁。” 许炎又仔细看了看,只见韩娆的眼角处烙了一个明显的“奴”字,这意味着终身没入奴籍,就算有人给赎了身也是不够做妾的。 “这韩娆呢,长得确实不错,就是脾气臭了点,本公子没什么兴趣了。” 许炎往后靠了靠,不再看韩娆。 韩娆落得个没脸,再怎么说她从前也风光一时大小姐,现在竟然要站在这里被人评头论足。 “听花楼的老鸨说,她那处很是漂亮,不少人提前半月预定都预定不上呢。” 谢珵这样一说,许炎又来了兴趣,“本公子见过不少说是漂亮的,可是真的尝试了就感觉很是一般了。” “你若是不信,可以现在就验、身。” 谢珵睨了眼许炎,许炎果真坐不住了,伙同他带来的那几个人去掀韩娆的裙摆。 时锦瑶掩唇轻咳一声,谢珵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他拿起桌上的荔枝耐心地给时锦瑶剥开,荔枝肉晶莹饱满,惹人垂涎。 “喏,尝尝。” “这个时节哪里来的荔枝?” 谢珵得意地笑了声,又拿起一个荔枝剥着,说道:“玄宗能给宠妃寻来荔枝,我亦能给你寻来你想要的东西。” 这话让时锦瑶舒心不少,她娇羞一笑,不曾言语。 谢珵剥完第二个荔枝时,无意间瞥了眼桌案前,昌辰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跟前,“你有事?” “没、没。” 昌辰挠挠头,不知该怎么解释,他还不是害怕他家主子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嘛。 时锦瑶看了眼,觉得昌辰站的这个位置甚好,不光遮挡住了后面的一汪春色,还能监督谢珵。 “我倒觉得昌辰站在这里挺好的。” 时锦瑶都发话了,谢珵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画舫内求饶的声音一声塞过一声,公子哥嬉笑的声音亦是此起彼伏。 “快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该我了、该我了。” “啧,怎么这么小?” “……” 不知过了多久,谢珵拿起桌案上的帕子擦着指尖,“够了,吵死了。” 许炎立马让其他几人闭嘴,一脸谄媚地上前,“谢家主今日带来的美姬确实够美的,所以我们几个才扰了您的清净。” 谢珵不经意笑了声,“一个破鞋也值得你们这样喜欢。” 他有意无意扫了眼韩娆,那双多情似水的桃花眼中意味不明。 他先前打听过了,韩娆初入花楼时就不是完璧之身,以司以然的性子定然是不会碰她的,谁知道她的这副身子是被谁给破了的。 “果真如此?”许炎惊讶,后来又“啧”了一声,“真是可惜、可惜呀。” 韩娆的手紧紧抓住衣领,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反正进了花楼被谁蹂|躏不都一样嘛,许公子……” 韩娆立马打断了谢珵的话,“不要!” 晚秋的风拂过,飞仙湖上泛起千层浪,画舫内的热浪与外面的冷风轻微碰撞,令画舫内的人感受不到一丝冷意。 谢珵凉薄的眼神看了眼韩娆,又不经意扬了扬下巴。 “小爷我说话你一个贱婢有何资格打断?” “我、我……”韩娆神色慌乱,她拢起衣袖朝前走了两步,跪在谢珵的面前求饶,“求谢家主饶了奴儿,您让奴儿做什么奴儿都愿意。” “什么都愿意?”谢珵笑了声,语气中带着些许玩味,像是要细品一番。 谢珵勾起唇角,昌辰看了眼暗道韩娆要遭殃。 果不其然,谢珵拽下腰间的荷包,将里面的碎银以及不少的金瓜子全都倒在掌心中。 刹那间,谢珵大掌一挥,将手中的碎银全部洒在地上,“捡起来,都是你的。” 韩娆自打进入花楼之后就没有再见过这么多银子,她每日接客挣来的银两全部都给了花楼的老鸨,自己一分也没留下,若是她有这么多银钱,完全可以给自己赎身的。 她抬头看了眼谢珵,谢珵眉梢微挑,“不要?” “要。” 韩娆像个摇尾乞怜的狗一样趴在地上将碎银一个一个捡起,这是她自小到大,第一次为了一顿醉仙楼的饭钱而这样卑微。 此刻的她,已经将她当年所有的傲娇全部踩在了脚下,任由所有人践踏,她含泪将碎银捡完,试探性地抬头问道:“谢家主,奴儿可以走了吗?” 谢珵看得兴致缺缺,唇角带着嘲讽,眼底藏满凉薄,他听见韩娆问话,收起折扇“嗯”了一声。 韩娆正准备道谢,却看着谢珵牵着时锦瑶的手已经起身,途径她的身边时却说道:“许公子尽兴吧。” 他的声音不冷不热,就像是说困了、乏了一样简单,可对韩娆来说却犹如晴天霹雳。 许炎迫不及待地上前将韩娆桎梏,韩娆看着谢珵的背影在画舫尽头消失,眼中的泪水犹如决堤一般划过眼角。 她早该知道谢珵不是个良善之人,也早该明白,当初不该动谢珵心尖尖上的人,她好悔。 次日谢珵收到韩娆惨死的消息,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像是一个在位已久的帝王般操纵着如草芥般的生命。 “据说韩娆死时,手里还握着那些碎银呢。” 铃铛将街头的传言说与时锦瑶听,时锦瑶却心生怜悯,都说永远不会有人真的可以感同身受,可她却能明白韩娆误入风尘时的无助与绝望。 “我原以为谢珵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没想到却是为了要她的命。” 铃铛不以为意,还顺势规劝时锦瑶不要太过心软,“若不是她阿爹当年为了一己私利,小姐又怎会过得这般艰难,您处处为她人着想,可有换回旁人的换位思考?” “那韩小姐不值得小姐可怜的,小姐也莫要为她伤感。” 时锦瑶浅笑一下,将手搭在铃铛的手臂上,起身朝着内室走去。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时锦瑶临盆的日子,府里的产婆接二连三地进到寝屋,谢珵在院子里着急地来回踱步。 前两日才落了场雪,整个府苑孤独寂寥,唯有屋内传来时锦瑶断断续续的声音。 长公主到时,谢珵已经等了一个多钟头了,“里面怎么样了?” “阿娘怎么来了?” 长公主上次病了之后气色就不是很好,平常没有太大的事情都是在府里好生养着,今日听闻时锦瑶临盆,说什么也要来看看。 “产婆可有说什么?” 谢珵轻微摇头,他原本说要进去陪着时锦瑶,可产婆说里面晦气,更何况屋子本就小,丫鬟婆子已经将屋内挤满了,他进去平白添乱。 “再等等吧,太医先前把脉都说胎像平稳,没有大碍的。” 谢珵默默点头。 二人又等了一会儿,一声啼哭惊走了树干上的乌鸦。 谢珵迫不及待地冲进时锦瑶的寝屋,产婆只能将孩子递给长公主抱着。 “恭喜长公主,是个公子。” 长公主看着襁褓中的婴儿露出笑颜,云姑姑给几个产婆给了赏钱,还给长公主说着:“小公子眉眼跟公子真像呢。” “是呢,以后可千万别像他阿爹一样天天逛青楼。” 屋内,谢珵抢过丫鬟手里的活,将时锦瑶全身擦洗干净,还趴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听产婆说是个儿子,你好好休息,睡醒了给你抱来瞧瞧。” 时锦瑶虚弱地笑了下,眼皮重重地合上。 一觉醒来,已至子时,她醒来听见的就是谢珵在外面哄孩子的声音,许是第一次当爹,谢珵对这个小祖宗也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和铃铛商量着怎么哄孩子,时锦瑶都听笑了。 谢珵听见内室的声音,连忙将孩子抱到时锦瑶跟前,“瑶瑶,你快看看,他是不是饿了?” “饿了你不找奶娘,找我做什么?” 谢珵尴尬笑了声,“我不是第一次当爹太兴奋给忘了嘛。” 二人摸索着将孩子哄睡,谢珵才问道:“起个名字吧。” “你有合适的吗?” 谢珵咬了下时锦瑶的耳朵,“听你的。” “德行广大而守以恭者荣,土地博裕而守以俭者安。①”时锦瑶小声念着,转而看向谢珵,“谢博裕。” “好。” 时锦瑶靠在谢珵的怀里看着窗边的烛火,她希望她的儿子能够谦卑做人,平安一世。 - 两个月后,谢珵和时锦瑶的婚事提上日程,婚宴上所有需要的东西都是谢珵一心操办,时锦瑶落得个清闲。 这日,她在府里闷得慌,带着铃铛出门逛街,也不知怎么的,她就走到了城西的糕点铺跟前,她看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队伍,无奈笑了笑。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又见着一个熟悉的背影从她面前一晃而过。 作者有话说: ①引用汉代刘向《说苑·敬慎》 第101章 时锦瑶唤了声:“凤娘。” “铃铛, 快帮我追前面的人。” 主仆二人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将凤娘追上了。 “凤娘你跑什么呀?” 时锦瑶走到凤娘面前一看不禁瞠目结舌,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凤、凤娘, 你的脸……” 凤娘的半边脸尽毁, 万全看不出往日的风姿, 凤娘拉了下纱巾, 将自己的脸遮住。 “姑娘认错人了。” 凤娘说着话就要离开, 时锦瑶一把将凤娘拉住, “不会, 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凤娘。”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心里最美的凤娘。” 凤娘闻言, 身子僵了一瞬,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凤娘, 发生了什么你才变成这样了?” 时锦瑶问完,又觉得甚是不妥, 她看着四周人来人往,又说道:“跟我回去说吧。” 当年谢珵放的那场大火将教坊司的不少人烧死了, 凤娘也是侥幸生还, 半边脸尽毁不说, 连个栖身之地也没有,唯一不变的习惯便是每七天要来一次糕点铺子,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时锦瑶听闻唏嘘不已,不过也终于敢问出自己的疑惑了, “凤娘, 你为何要一直去那糕点铺子?” 凤娘无奈叹了口气。 当年她的相好为了娶她报名参军, 后来写信告诉她, 他要去边关打仗,等这场仗打完他就回来上门提亲。 可是凤娘没等到相好回来,却被自家的阿娘卖进了教坊司,她在教坊司摸爬滚打几年,成为了教坊司的管事,但她依旧要等着她的相好来给她赎身,光明正大的将她娶过门。 可她终究没能等到。 时锦瑶咬着下唇犹豫一番,“你有没有想过他已经不在了?” 凤娘苦笑一声,“想过,可是南燕不会将任何一个将士的尸骨留在战场上的。” 时锦瑶低头摸着腰间的荷包,“当初确实有一支队伍战死沙场,所有将士的尸骨都未能运送回来。” 凤娘缓缓抬眼看向时锦瑶,“当真?” 时锦瑶不置可否。 “我的阿爹,南燕的大将军被人诬陷,战死沙场。” “我的阿娘,将军夫人,与我爹鹣鲽情深,悬梁自尽。” “我,将门之后,被人卖进教坊司,侥幸存活。” 凤娘突然笑了声,笑着笑着便哭了,她缓缓从宽袖中拿出一个荷包,荷包上的花纹同时锦瑶的荷包一样,就连针脚都所差无二。 “你怎么也有我阿娘的荷包?” 凤娘摸着那个陈年荷包,声音沙哑道:“当年的那封信里带着这样一个荷包,他说他已经到了副将一职,有地位有金钱,只需平定边关便可无忧一生。” “还说这个荷包是他追随的将军给他的,他就赶紧将东西送来当作我们的定情信物。” “你当年进教坊司之后我便看见了你腰间的荷包,所以才将你留在身边,可后来发现你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故而没问过你,也没告诉过你。” 外面又飘起了飞雪,整个定北郡主府格外寂寥,屋内的地龙烧的滚烫,丝毫感受不到外面的凉意。 时锦瑶叹了口气,“终究是造化弄人。” “凤娘,过几日我成婚,你可否为我添妆,送我出嫁?” 凤娘拉起时锦瑶的手,打趣道:“真是我欠你们时家的。” “我的相好为时将军尽职尽忠,现在还要我这个老婆子给时将军的女儿添妆送嫁。” 时锦瑶咯咯笑了声,“凤娘最好了。” - 成亲当日,许久不见得万竹竟然出现在时锦瑶的闺房中,此时凤娘正和铃铛给时锦瑶上妆,见着万竹来了,时锦瑶激动的就差跳起来了。 “阿竹。” 万竹笑盈盈走到时锦瑶的身旁,将一枚桃木簪子轻轻放在时锦瑶的面前。 她窘迫道:“瑶瑶莫要嫌弃,这簪子是我亲手刻的,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送给你的,就想送你个簪子留个念想。” 时锦瑶听着万竹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也说不出来,还笑说:“只要是你送的,我都不嫌弃,等我今日成婚之后,日后我们再慢慢聊心。” “好。” 半个时辰后,时锦瑶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眉如翠羽,面赛桃花,鬟髻娥娥,玉簪珠翠尽显贵气。 “凤娘,这个桃木簪子你也给我簪上吧。” 一番打扮后,时锦瑶举着扇子,扶着凤娘的手臂走出闺房。 大红色刺金芙蓉花栩栩如生,裙摆繁复堆叠,逶迤绵长。 万竹看着时锦瑶的背影消失在游廊尽头,她的眸光暗了几分,桓南不知何时站在屋檐下,他淡淡扫了眼万竹,道:“是留是走都听你的。” “桓二公子稍等。” 万竹转身进了时锦瑶的寝屋,将早已写好的信笺放在她的桌案上,桓南见状亦跟进去,他拿出给谢珵的信件,又将二人的信件放在一个信封里,提笔写上“瑶瑶亲启”四个大字。 桓南伸手牵起万竹的手,“走吧。” 定北郡主府门前此刻已然围满人,大红轿子,十里红妆等物占满整条街。 待时锦瑶走出府邸,百姓纷纷上前仔细瞧着,却扇下妆容精致,朱唇点降,杏眸流盼,再看那窈窕身姿,恍若神仙临世。 时锦瑶俯身上了喜轿,喜轿四周是用轻纱装饰,长街上的景象一览无余,前前后后共计八人抬着,安全感更是十足。 谢珵看着时锦瑶平安坐在喜轿上,他的笑意愈发浓厚,大手一挥唢呐锣鼓又响了起来,一时间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时锦瑶看着走在前方的谢珵,她的心情别提有多高兴,那是她曾经日思夜想的男人,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神祇。 从前她不敢奢望谢珵能娶她,现在她不想谢珵的心里有旁人。 喜队蜿蜒绵长,不疾不徐。 时锦瑶思绪回笼,透过轻纱看见街上有人在人群中逆行,她定睛一看竟然是尚依。 她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时锦瑶顺着尚依的目光看去,不远处也有几个家丁在逆行,像是要将尚依追回去。 今日大喜,时锦瑶不想被尚依触霉头,也不再去看她后来究竟如何。 喜队在长公主门前缓缓停下,时锦瑶扶着铃铛的手臂走出喜轿。 长公主内宾客满堂,大红丝绸挂满整座府邸。 时锦瑶同谢珵并排走着,一同在太后、皇上以及长公主的见证下拜了堂,成了婚。 是夜,谢珵着急见时锦瑶,他喝了几杯酒就佯装称醉,被下人扶着一路踉踉跄跄走回槿渊院。 他前脚踏进院子,后脚就推开下人,火急火燎地走进婚房。 屋内,时锦瑶坐在床榻上举着团扇,手都略微有些发酸,见着谢珵走进来她的眸光中带着些许光亮。 谢珵依旧像从前那样嘴欠欠的,上来就是:“这才多久没见,我的瑶瑶就这么饥渴?” 他说着话,顺势将时锦瑶手中的团扇拿开,时锦瑶晃着手腕,娇气道:“你来试试一直举着扇子,你看我的手腕都肿了呢。” “来,让为夫吹吹。” 这突然换了称呼,时锦瑶显然还有些不习惯。 她端起架子,正儿八经道:“尚未喝合卺酒,还算不得夫妻。” 谢珵起身端着酒盏走来,“喏。” 风声拂过支摘窗,卷起地上平铺的薄雪,屋内喜烛摇曳,多了几分旖旎之感。 临近子时,谢珵起身拢起衣襟,看了眼床榻上的时锦瑶,他唇角勾起,笑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晚可不能让你这么早睡咯。” “嗯?” 谢珵眉眼噙笑,声音清冽,“弹支曲儿来听听。” 时锦瑶没好气地翻过身子,“我弹得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谢珵笑了声,“以后叫夫君。” 时锦瑶才叫不出这么腻歪的称呼,心里暗暗想着日后还是叫他阿珵比较好。 谢珵见时锦瑶没声了,他长叹一口气,“小爷我娶的可是将门之后,琴棋书画自然是不行的,日后还是得去浮梦居听曲儿,不过这浮梦居的姑娘……” 时锦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下榻,看着谢珵说道:“你若是还敢出入风尘之地,别怪我日后阉了你做太监。” 谢珵笑的没心没肺,“夫人当真舍得?” “我有何不舍,大不了以后儿子跟我姓,我回郡主府养几个面首,让你看着心里痒着却又无可奈何。” 时锦瑶这法子真是够狠的,养面首就算了,还要在做那种事的时候让他看着,从前要是知道她这般善妒,断然不会去求赐婚圣旨的。谢珵这样想着。 也正是时锦瑶在大婚之日的这番警告,让后来的谢珵乖乖离开了风尘地,心里所念所想只有她一人。 时锦瑶看着谢珵吃瘪的模样越发觉得好笑,她勾起唇角,语气不轻不重道:“铃铛,备琴。” 细雪簌簌,挂满了枝头,又铺满了道路。长公主府里的大红灯笼在细雪中越发醒目,灯火下的雪花结成轻纱若隐若现。 不多时,长公主府里传出一阵琴声,起先只是点点清脆,犹如水滴汇入池塘,渐渐婉转悠扬,悦耳动听,像是一道清风吹散了细雪,吹走了寒冬。 支摘窗半开,谢珵无意间扫了眼窗外的景色,又看向屋内跪坐的红衣妙人,他下意识起身走到桌案前,草草写下几笔。 琴声罢,书卷开,两行矫如惊龙的行书跃然纸上,却道是:“红袖添香倾城色,一曲京华名满城。” 此情此景,最是如此。 时锦瑶看着那两行行书,不经意勾起唇角。 “喜欢吗?” 时锦瑶点头,谢珵伸手牵起她的小手,朝着拔步床走去。 大雪纷飞,光影寂寂,喜烛过半,如梦香甜。 【正文完】 第102章 大雪初霁, 青黛瓦上铺满积雪,晶莹剔透,让人不得不移开视线。 婚后第一天,按照礼法, 谢珵是要带着时锦瑶入宫请安的。 时锦瑶一大早就被人从被窝里捞出来收拾打扮。 昨晚才落雪, 今早还冷得很, 丫鬟出出进进, 烧的再热的地龙也暖不了身子。 “阿嚏!” 谢珵才走进屋里就听见这一声, 他赶紧挑起珠帘走进内室, 时锦瑶这时正揉着鼻子, 那双不安分的小手像是要抓什么一样。 谢珵上前站在她的身后,她只觉得暖暖的, 想要抓住,顺手便扯住了谢珵的衣摆。 好暖。 铃铛给时锦瑶梳洗完毕连忙退下了。 “还没醒?” 时锦瑶闻言打了个激灵连忙睁开眼睛, 铜镜里谢珵笑盈盈地看着她,眉目间的温柔像是平生难以见到的。 “阿珵, 昨晚睡得好晚,确实没睡醒呢。” 谢珵听见这个称呼先是一愣, 后笑道:“你唤我什么?” “阿——珵。” 谢珵没了脾气, 一个称呼罢了, 迟早会让她哭着喊夫君的。 “回来再补眠吧,去迟了外祖母该怪罪了。” 时锦瑶乖巧地起身,虽想不明白从前桀骜不驯的谢珵为何现在如此守时,却也没多问, 只任由谢珵为她披上斗篷, 出府上了马车。 - 谢珵下了马车带着时锦瑶朝着永寿宫走去。 昨日才下过雪, 地面有些湿|滑, 时锦瑶慢慢走着还四下观望。 她上次入宫也是谢珵带她来的,只不过那时的她本不配踏入这金碧辉煌的皇家宫苑,更是不想人见着她,故而只能埋头走着。 “看什么呢?” 时锦瑶笑了笑:“长这么大我还未见过皇宫,多看几眼怎么了?” 谢珵笑了声,声音清朗干净,捏着时锦瑶的小脸说道:“你若是想,咱们就搬来住一阵子。” 时锦瑶摇头,“我可不要,博裕还小呢,我才不放心他在这里面呆着呢。” 谢珵给时锦瑶拢好衣襟,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朝着永寿宫走去。 快到永寿宫门口时,时锦瑶看着前面几个宫女沿着宫墙整齐地走着,最后面的那个宫女的背影略微有些熟悉,时锦瑶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也没多想。 看着前面的几名宫女进了寿康宫,谢珵也带着时锦瑶跟着进去。 太后见着谢珵带着时锦瑶进来,撑着身子坐起来。 “珵儿。” 近几年,太后的身体也每况愈下,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儿孙成家立业,谢珵成婚了,也算是了她一桩心事。 寝殿内,谢珵带着时锦瑶给太后奉茶,之后三人又闲聊一阵,太后就觉得身子乏的不行。 “皇祖母好生休息,孙儿和瑶瑶就不打扰您了。” 时锦瑶才走出永寿宫,就有个毛毛躁躁的宫女端着方才换下来的瓷盏走来,许是没看见时锦瑶,一头撞在了时锦瑶的身上,还将手中的瓷盏打了个稀碎。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 时锦瑶蹙了下眉头,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却还是好声问道:“怎这样毛躁?” 谢珵的手紧紧牵着时锦瑶的手,另一手自然的揽在时锦瑶的腰间。 他低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宫女,“你是哪个宫里的?” “奴婢、奴婢是永寿宫的。” 这时永寿宫的主事太监匆忙走来,“新来的宫女不懂事,冲撞了谢小爷,还望谢小爷恕罪。” 说完,他又拿拂尘打了下宫女的脊背,“还不赶紧将这些渣子拾掇干净。” “是、是。” 原本这事就是一个不小心罢了,可正当时锦瑶准备转身离去时,无意间瞥到宫女的侧颜。 她惊呼道:“尚依?” 宫女闻声手顿了一下,继而抬头看向时锦瑶,这一瞬间,她的眼中别提有多嫉妒了。 “时锦瑶。” 谢珵从前在教坊司见过尚依,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谢珵瞳孔骤然紧缩。 他当初一把火烧干净了教坊司,没曾想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来人,此人直呼郡主名姓,将其舌头拔了杖毙处死。” 整个宫里的人都将谢珵当宫里的正经主子对待,他的话谁又敢说个“不”字? 尚依不依不饶道:“时锦瑶你就是个贱人,你的身子怕是早都不干净了吧?” “在教坊司待过得女子,又有……” 谢珵上手便是一巴掌,“定北郡主身份尊贵,岂能容你这贱婢污蔑?” “你还愣着做什么?” 候在一旁的太监连忙上前,徒手将尚依的舌头拔了。 时锦瑶看着此情此景,吓得往后踉跄一步,幸得谢珵将她揽入怀中。 “没事了,没事了。” 因时锦瑶在宫里受到惊吓,谢珵着昌辰前去崇德殿给圣上禀明,今日事出有因就不去给他请安了。 寝殿内,崇德帝止不住的咳嗽着,胜公公连忙端着温茶上前:“皇上您快喝口茶吧。” 自从上次韩将军伙同司家谋逆之后,崇德帝的身体就不怎么好了,可他依旧没日没夜地批阅奏折处理朝政,生怕耽误了要事。 崇德帝喝完一盏茶后,说了声:“谢珵今日也不来了。”随之又叹了口气。 他上次和谢珵做了个交易,至今谢珵也不知道崇德帝口中的条件是什么。 崇德帝看了眼外面冬日的暖阳,混浊的眸子中似是暗戳戳决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小胜子,研墨。” 崇德帝提笔在明黄色的锦缎上写下“遗诏”二字,胜公公看见这两个字心里“咯噔”一下。 崇德帝写完最后一个字之后嘱咐胜公公,“这封遗诏你收好,若是哪天不测,你将遗诏昭告天下。” 胜公公看着遗诏上赫然写着“谢珵”二字,他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奴才遵旨。” 两日后,原是时锦瑶回门的日子,可时锦瑶双亲已亡,婶母在江南绊住脚也未前来。 谢珵便提议道:“前几日朝廷已为时将军建了衣冠冢,就在城外不远处,我们去看看吧。” 时锦瑶双目放光地看着谢珵,她阿爹为国捐躯,阿娘紧随而去,双亲什么都没有留下,如今紧紧一个衣冠冢都能在她的心里溅起千层浪。 时锦瑶到时,时将军的墓碑前站着一年过花甲之人,他背着行囊,将手中的酒水洒在墓碑前,说道:“元纬啊,终究是没能等到你。” 时锦瑶不识得此人,她仰头看了眼谢珵,谢珵上前问道:“齐大人是要去哪儿?” 国子监祭酒齐崇颤巍巍转身看着谢珵,“谢家主,老夫心愿已了,已经跟圣上请辞了。” 齐崇恭敬地行了一礼,背着行囊步履蹒跚地走去。 时锦瑶不禁问道:“什么心愿能让他甘愿请辞?” 谢珵看着齐崇的背影,良久才说道:“不知,应该是和你阿爹有关吧。” “好了,咱们还有正事呢。” 谢珵一句话将时锦瑶的心思拉回来,她将带来酒菜全部摆在墓碑前,又说了好些话才离开。 她前脚离去,后脚元志就来了。 元志比齐崇来的还要早,他不想让别人见着他悲怆的模样,故而藏在一棵古树下许久。 “时将军,末将不负您所托,将你的女儿找到了,她嫁给了自己所爱之人,后半生算是有着落了,您也不用再为她操心了。” 元志坐在时元纬的墓碑前一直到黄昏时分才离去。 时锦瑶此时才回到府里,铃铛抱着不少书册匆匆赶来,“小姐,这是奴婢收拾郡主府时发现的。” 谢珵扫了眼铃铛递给时锦瑶的信封上写着“瑶瑶亲启”他的神情都暗了几分。 时锦瑶此时都不知是该看还是不该看,谢珵强忍心底的醋意,别扭地朝着屋子走去,只轻飘飘留下一句:“你先看,我进去了。” 时锦瑶这才接过信封,拆开才发现里面放着两封信,一封是给她的,另一封是给谢珵的。 “阿珵。” 时锦瑶推门而入,谢珵此时正在屋内气的跺脚,听见时锦瑶的声音后,他又换作笑脸,“那什么,我锻炼锻炼身体。” “德行,给你的。” 谢珵“啊”了一声,“还有我的啊。” 二人并排而坐,各自看着手中的信件。 良久,谢珵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中,时锦瑶则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成亲那日我还给阿竹说等我成婚之后再好好跟她唠嗑呢,她竟然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谢珵发出一声不屑,“这也值得你叹气,万竹那是跟桓南一起离开的。” “桓南那么在乎万竹,还能委屈了万竹不成?” 时锦瑶看向谢珵,烛火下能清楚地瞧见她眸中的泪花,“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桓南可是龙亢桓氏的二公子,是桓老爷子最器重的儿子,他若是不离开兰陵城,日后过得比谁都潇洒自在呢。” 时锦瑶这才露出笑意,说了句:“那便好。” 谢珵最是见不得时锦瑶哭鼻子了,只要她不哭鼻子怎么样都行,“快想想咱们晚膳吃什么,我让小厨房去做。” 时锦瑶托腮沉吟片刻,如数家珍的说着,雕花窗扇上倒映出二人耳鬓厮磨的模样。 大婚前两日,谢珵想着时锦瑶在兰陵城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结识的朋友还在王琛的别苑关着呢,可那个王琛精明的跟个狐狸似的,竟然将原先的院子卖了,不知又在哪里买了一个,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谢珵和桓南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将王琛约出来问个明白,可那个王琛许是被崔雁折磨惨了,不光讹了谢珵一笔银钱,还跟谢珵翻旧账。 “君执,当初你可是说过天上能给你掉下个小媳妇,你给我和桓南一人一百两黄金。” 谢珵都把这茬给忘了,王琛却还惦记着,可谢珵为了让时锦瑶开心,也算是认了。 后来王琛又提到和桓南的赌约,桓南的一百两金子还未到手就进了王琛的口袋。 就这样谢珵才把万竹等到,最终二人也不知道王琛将人藏在哪里。 桓南索性心一横,想着待时锦瑶上了花轿后就带着万竹离开兰陵城,他们要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过属于他们自己的日子,将兰陵城的一切都化作过去。 次日又飘起雪花,整个府里都暗沉沉的。 时锦瑶从小厨房端来点心和宫里送来的瓜果,她吩咐铃铛将这些东西给凤娘也送去一份。 铃铛却很难为情,“小姐,凤姑娘在您成婚的第二日就走了。” “走了?你怎么不早给我说?” 铃铛拧巴着脸说道:“凤姑娘不让,不过小姐放心,奴婢将自己的月例银子和平时的赏钱都给凤姑娘了,她饿不到的。” 时锦瑶听铃铛这样说才算是放下心来,又说道:“你回头去账房将你的钱拿回来,再让账房先生多给你十两银子。” 说完,她又看着那些点心和瓜果,沉吟片刻道:“罢了,这些我送去阿珵那里。” 时锦瑶带着铃铛尚未走到书房门口,就瞧见胜公公从谢珵的书房走出来朝着后门的方向走去,时锦瑶好奇胜公公今日前来做什么,可当她见着谢珵之后又觉得她不该问那么多,便将此事作罢。 “阿珵,你快尝尝这些瓜果,都是宫里送来的。” 谢珵笑着放下手中的事务,起身走到罗汉床前笑说:“你自己想吃还偏要我来喂你,真会使唤人。” 两日后,谢珵出门去百香斋转了一圈,又给时锦瑶带了不少香料,之后给时锦瑶买了零嘴,回去的路上不巧又遇到才从大理寺出来的宋扬。 “君执,我有事给你说。” 二人边一同去了茶楼的雅间。 宋扬前两日奉皇命追查泉州香料一事,那件事情虽然有人落网,可最终并未找到背后指使之人。 因为张林咬死不说,故而时家二夫人刑期满了便释放了,他至今还在狱中呆着。 今日宋扬去大理寺审问张林,张林依旧默不作声,最后宋扬逼的有些紧了,张林险些咬舌自尽,宋扬不得已才离开大理寺。 “不说?”谢珵有些惊诧,若不是受到背后之人牵制,谁又想一辈子留在牢狱中。 “当初在泉州查的那些香料,有些全是假的,有些是真假参半的,我记得当初去岭南的时候在那里见到了玄参香真品。” “岭南?信王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