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嫁给了前夫的死对头》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重生后我嫁给了前夫的死对头 作者:青唐薄荷 文案: 沈黎嫁给了当朝最年轻的首辅大人,一时之间羡煞旁人,可是最后却落了个惨死的结果。 哪想再次睁眼竟然又回到了及笄前,这一世她果断转身投入了首辅死对头陆湛霆的怀抱。 摄政王陆湛霆暴戾恣睢,冷心冷情,众人无不叹惋,好好一个肤白貌美的大才女就这么狼入虎口,可惜了。 沈黎看着笨手笨脚帮她梳头发的陆湛霆笑了起来,明明她家摄政王才是真正的#肤白貌美大长腿#,#无所不能会疼人#,#上可造反,下可造人#。 内容标签: 宅斗 重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黎 ┃ 配角:陆湛霆 ┃ 其它:双重生 一句话简介:肤白貌美大长腿,无所不能会疼人 第1章 重生 沈黎快死了。 寒冬腊月,冰天雪地,她被大梁首辅张守铖的宠妾带到了京城外的奉恩寺,只穿了单薄的红色长袍,一如那天她被献给张守铖时穿的嫁衣——红衣如血。 “夫人,郎君他要让我当平妻,你应该知道吧?”那张守铖的宠妾穿着沈黎最喜欢的鹅黄色长袍,外罩月白色暗纹斗篷,颈间一圈雪白的狐狸毛。她摸着那狐狸毛继续说,“可是我不想当平妻,我想你死。” 沈黎的眼神如古井无波,她早就不在意了。只是看到那圈狐狸毛时还是会想起以前,她曾经艳冠大梁,也曾和人对酒当歌,也曾骑马踏青,她精心养的狐狸都被众人艳羡。怎么就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那宠妾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精心呵护的指甲染着张扬的火红色,她的指甲停在她眼睛下方,说:“你这张脸确实惊艳,可惜郎君不爱。知道当初郎君为什么指名道姓要你吗?” 沈黎的眼神有了丝波动,那日她屈辱不堪,所有的姐妹都被父亲提前送走保护好了,唯独自己却要被他献给杀人不眨眼的首辅。后来她被接到首辅府上,那传闻中的首辅却不一样,他年轻英俊,温和有礼。对她以礼相待,竟然将她写进族谱,说她今后就是张家妻,张守铖的正妻。 她以为这是绝处逢生,却不料日后竟然要顶着正妻的名分日日被当作妾折磨。他从不碰她,但是却要她处处跟着自己身后,就连上朝都要跟着,到宫门外等他。不知情的人以为他们夫妻和睦,恩爱相加。可实际上呢,她只是张家奴,顶着正妻名分的奴。他更在一个月后大张旗鼓地纳了妾,那排场完全就是按照正妻的排场来的。 那宠妾见她动了,指甲当即在她脸上划出一道伤痕,血珠子沾染了她的手,她在沈黎的衣服上擦了擦,突然便无趣了,说:“郎君只是想用你气那个摄政王罢了,每次看到你跟在郎君身边,那被称为阎王的摄政王就会气得脸色铁青,郎君不知道有多高兴,每次回来都要同我讲。所以你也不要怪我,就算没有我,铖郎也不会喜欢你的,要怪就怪陆湛霆。” 宠妾说完这话就走了,放任已经喝了毒药的沈黎躺在阴冷潮湿的地面上,带着扈从离开了寺庙。 沈黎望着她的背影,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正是那宠妾的名字:“沈晴。” 宠妾出了寺庙,侍女撑着伞在她头顶,挡住了漫天的风雪,她转身,长长的裙摆在雪地上划过一道痕迹,“三妹妹,要怪就怪摄政王明明该是无心无情的人,却偏偏将你放在了心上。” 沈黎最后一口气就要断了,或许是回光返照,她的身体有了一些力气,她就这么爬到了门口,那里出现了一抹阳光。她已经太久没见过阳光了,就让她死在阳光下吧。 脑海里无端出现了那个人的背影,那是沈府被查抄之日,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摄政王那日怎么这么空闲,竟亲自来了沈家。几乎是在圣旨宣布完的同时,张家的轿子就来了,她被张家的奴仆搀扶着上了那顶小轿,怀着被抛弃的悲凉心情踏上了去张家的路。她在轿中掀开窗帘最后看一眼沈家,却看到了摄政王陆湛霆离去的背影。那背影就算是让现在快死的沈黎来说,也是真的当得起举世无双四个字的。 沈黎笑了笑,她想自己真的是魔怔了,就因为沈晴的那几句话就乱了心绪。沈晴又如何,得宠又如何,可是谁都不知道那堂堂首辅大人喜欢的是自己的表妹,杨巧巧。可是还来不及说出口,她就悬梁自尽了。 据她阿娘说她出生之日也是这般的雪天,来时如此来,去时亦如此。 不过三年,三年前她还是小娘子,三年后已是油净灯枯。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这一生终究了去,亲情也罢,爱情也罢,不过是一场空。 这奉恩寺若是怜她,就让她来世不困亲情,不忧爱情吧。无心无情便是恩德。 奉恩寺外,一行人骑着马狂奔而至,为首的那人一身黑袍,落满了雪。 “主子,怕是来不及了。” 那人并未听,利落地翻身下马,直接飞过了院墙,连等开门的时间都不愿意等。 一众下属,面面相觑,大梁的摄政王,人人闻风丧胆的陆湛霆竟也有这样着急的时候。 叹了声,众人也跟着进去了,都是飞的。 漫天的鹅毛大雪越来越大了,被留在雪地里的几匹马不过是须臾便落满了全身的雪,一连串的马蹄印也被新落下的雪覆盖,了无痕迹。 陆湛霆停在门前,手微微颤抖着扶上看门框,那肩头上的雪融化过后顺着肩膀往下流,如同陆湛霆这个人一样,往下坠。他目眦尽裂,就连嘴唇都在颤抖。 “沈黎……” 沈黎的尸体斜趴在地面,手远远地伸向门口的方向。陆湛霆身体几乎不能动,怎么会?沈黎啊,那个一颦一笑都可爱、都让人魂牵梦绕的沈黎啊。 “王爷……” 下属的声音将陆湛霆惊醒,他举了举手示意他们退下,自己独自进了房间,反手将房门关上。 地面冰凉,陆湛霆不愿意她躺在这上面,轻手轻脚地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手摩梭着沈黎的手,企图让她温暖起来。 “沈黎,别怕,我来带你回去了,别怕……” 下属在外面等了许久,眼见着天黑了,不得不出声:“王爷,天色已晚……” 话未说完,说话的人就愣住了,他好像听见了王爷的哭声,不真切,但又好像十分真切。 那天陆湛霆将沈黎带回了王府,请奉恩寺的大师念了七天经文。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早早地找到你。”入墓时,陆湛霆独自在在墓前坐了一宿,一宿无言,只有临走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 再次醒来,沈黎以为自己到了地府,入眼的却是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每一处摆设都和她在沈家的品颜轩一摸一样。 怎么会?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来人看到沈黎惊喜道:“姑娘醒了?太好了人,姑娘终于醒了。” 是莲心,沈黎眼神疑惑,莲心不是早就去了吗? “我、我怎么了?”沈黎试探着问,发出的声音喑哑不已。 莲心听到这声音又心疼了,连忙道:“姑娘在祠堂跪了几天后中了风寒,昏迷了好几天,这才醒来,千万别忧思过度,好好休养一阵。” 所以,她这是回到自己及笄前了吗?她记得那年她偷偷祭拜她亲娘,被主母发现,罚她跪三天祠堂,结果她昏迷了四天四夜。沈黎惊心骇神,天下竟然有这种离奇的事情,若不是亲身经历,她怎么也不会信。只不过能重回及笄前,她就可以避免前世的悲剧,她就可以为前世的自己和前世死去的莲心复仇。张守铖也好,沈晴也好,包括沈家这些人,一个她都不会放过。 晚上,沈家嫡出大小姐沈雯来探望沈黎。 “三妹妹可好些了,听闻三妹妹醒了,我来探望探望。”沈雯一身绯红色,走进来的时候屋子都亮堂了不少。穿得如此鲜艳哪里是来探望病人。 沈黎心里讥讽,面上不动声色道:“好多了,劳大姐姐关心。” 沈雯在床边坐下,悲悲切切道:“母亲知道三妹妹病倒了也很自责,说早知道就不罚这么重了,妹妹可千万不要怪罪母亲。” 沈黎垂下眼眸,她是庶女,只能称呼主母为母亲,而亲娘只能称为姨娘。这也就罢了,可是凭什么她阿娘连牌位都不能有。 “姐姐何必说笑,做女儿的怎么会怪罪母亲。”沈黎脸色苍白,继续道,“若是我没记错,姐姐今日是要去魏国公府?” 沈雯轻轻笑了,这才是她的目的,“妹妹也知道,魏国公府的老夫人过寿,我们沈家自然是要去的,不过妹妹这样子怕是不能去了。” 魏国公府是什么人家,簪缨世家,钟鸣鼎食。多得是人想要巴结。 沈黎垂下的睫毛动了动,“怕是姐姐也不能去了。” 沈雯预想中的羡慕嫉妒没有来,短暂地懵了懵,继而道:“你胡说什么呢?” 沈黎示意莲心扶自己起来,靠在床柱上,说:“姐姐不妨回去告诉夫人,语哥儿在庆城真的有好好求学吗?春娘又是谁?” 沈雯脸色一变,语哥儿是她的弟弟,也是沈家的嫡长子,自十岁起就在庆城求学。庆城的事情她也隐约知道一些,语哥儿没有信上说得那么勤奋,母亲一直在为他遮掩。不过她也只是知道点风声,可是听沈黎的语气竟像是全部都知道一般。 “要是这事情捅到父亲那里会怎么样?”沈黎又问。 沈黎虽然还病着,脸色苍白,可是气势却一点不减,甚至更甚从前,压迫得沈雯冷汗直流,连忙回去找主母叶如惠了。 叶如惠没让沈黎失望,很快就过来了。 “你想要什么?”叶如惠面色铁青,直截了当地说。 沈黎挑眉,反问道:“夫人知道我想要什么,不是吗?” “你想要你姨娘的牌位?”叶如惠缓了声,“行,从今以后,你可以供奉她的牌位。” 沈黎看着她手指甲慢慢陷进掌心里,冷笑一声说:“我要我阿娘的牌位进沈府祠堂,我不管夫人用什么方法,总之明日我就要看到结果。” 叶如惠瞪大了眼睛,“你想都不要想!” “那就只好告诉父亲他最器重的嫡长子在庆城的所作所为了,比如春娘,比如那个孩子。”沈黎漫不经心道。 叶如惠泄气了,沈黎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连那个孩子都知道,就连她自己都是前几日才得知语哥儿竟然还和那个贱人有了孩子,好不容易才遮掩下去,没让这件事传到京城,传到沈父耳中。若是沈黎说出去了,这么多努力就功亏一篑了,“好,我答应你,但是这件事……” “夫人只要让我明日在祠堂看见我阿娘的牌位,那这件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沈黎看着她说道。 翌日,沈黎刚睡醒就听到莲心告诉她事情成了。 “听说昨日夫人去了金玲院,当着月姨娘求老爷去她那里,有要事相商。丢了好大的脸。而且还听说夫人昨日还被打了一巴掌。” 沈黎勾唇,“这才好呢。”好戏才开场,戏台上的人她都会好好和他们交手的,尤其是张守铖和沈晴。 “莲心,随我去祠堂。” 沈黎跪在祠堂前端正地磕了三个头,阿娘的牌位在角落,虽然只是一个不注意就看不到的角落,可是比起以前偷偷拜祭还要被罚跪的日子已经好太多了。 “阿娘,我回来了。” 莲心说这场风波终于结束了,可是沈黎知道还远远没有结束,就在后日,沈雯和叶如惠母女还想着让她沈黎替沈雯和威武将军家的无赖小公子结亲,前世的自己可是被他们骗得好生辛苦。 第2章 替嫁 沈黎身子经过这几天的休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脸色红润,也有力气了。 “姑娘,孔嬷嬷来了。” 沈黎坐在铜镜前,镜子里的自己皮肤吹弹可破,面容白皙。比起前几年她在张守城府上好了太多。那个时候的自己面色蜡黄,年纪轻轻就有了皱纹。 通报的翠织悄悄抬眼看沈黎,刚好和她镜子里看过来的视线相撞,翠织连忙收回眼神,她总觉得昏迷醒来后的姑娘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告诉孔嬷嬷让她等着。”沈黎从梳妆盒里挑了一只翡翠白玉蝴蝶簪,让莲心替换下头上那跟金簪。 “是。” 翠织才刚下去,孔嬷嬷就闯了进来,“三姑娘,老爷和夫人有请,还请姑娘动作快些。” 沈黎敛眉,从铜镜里看着孔嬷嬷,她腰板挺直,眼神轻蔑,无半点恭敬之意。 “翠织?” “姑娘,奴婢在。”翠织上前答道。 沈黎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道:“我和你说让孔嬷嬷等在外面,她怎么进来了?” 谁都没有想到沈黎忽然冲翠织发难,就连孔嬷嬷都愣住了。 “去领十大板,今后要是再有人不听吩咐,每发现一个多打十板。” 翠织啊了声,瘫坐在地上,求饶的话还没得及说就被拉走了,只能远远地听见她的惨叫。孔嬷嬷何尝看不懂这是在敲打她,沈黎只是在警告她,她只是一个奴婢。 孔嬷嬷收敛了倨傲的神情,低头道:“姑娘准备好了吗?” 到了东院,一进门沈黎就感受到了两道刺人的目光,一道是叶如惠,一道是沈父。 “给父亲母亲请安。” “这次找你来是有件喜事要告诉你。”叶如惠先开口,笑着说道。 沈黎轻笑一声,说:“母亲所谓的喜事是什么,莫非是和吴家的亲事?” “你、你怎么知道?”叶如惠大惊失色,“不可能……” “咳,”沈父咳嗽了声,示意叶如惠安静,又看向沈黎继续道,“是这门亲事,吴家是什么人家你也知道,武将世家,晋阳郡主又是晋阳郡主,你嫁过去是高嫁,自然是喜事。” “既然是这样好的亲事,怎么不给大姐姐,她才是嫡女,我只是庶女怎么配得上吴家公子。” “话也不是这样说的,吴家指名要你,难道我还能拒绝不成?”叶如惠脸上浮现了明显的心虚,虚张声势般大声道。 沈父看不上叶如惠这般大喊大叫的阵势,瞪了她一眼,转而说:“我们沈家哪个女儿不是一样养的,何况你的才名在外,晋阳郡主看上你也正常的。” 沈黎轻笑,看着沈父说:“晋阳郡主恐怕看上的不是我,是嫡女吧,只不过大姐姐不想嫁,所以父亲母亲打算让我替姐姐嫁过去吗?让我猜猜,我不是嫡女,所以母亲打算择日把我记在母亲名下,当时候事发了,就说吴家只说嫡女,又没说哪个嫡女。是也不是?” 沈父和叶如惠的心思被说中,难免恼羞成怒,脸色一度非常难看。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替嫁这种事情都想得出来。”叶如惠讪讪道。 “母亲也不必骗我,您是知道的,我从不说无根据的话。” 叶如惠脸色僵了僵,好半晌没说出话来,沈黎这是在提醒她语哥儿的事情。 吴沛恩是什么样的人,好色成性,还未及冠就已经收了不下一百门妾室,还不算通房。别人不知道吴家为何愿意低娶,可是沈黎知道。吴沛恩前些日子爱上了龙阳之事,晋阳郡主生怕此事泄露出去吴沛恩娶不了妻子,便急着立马给他寻一门亲事。她如此着急,明眼人都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那些高门大户,谁会愿意把姑娘嫁给吴家,只有像沈家这样的,高不成低不就,对于吴家这样的亲事一定是乐意的。 沈父沉默半晌,说道:“吴家那边也没确定,总是若是他们真的愿意娶我们沈家的姑娘,那就是你的福气,若是不愿意也就算了。” 这门亲事是烫手山芋,叶如惠不愿意沈雯嫁过去,沈父宠爱月姨娘和沈晴,自然也不愿意沈晴嫁过去,推来推去就只有沈黎。 重活一世,沈黎对于沈父的冷血再一次有了新的认知。 “三姑娘,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逼你,是吴家要娶,沈家又怎么反抗呢?”叶如惠低头喝茶,慢慢道。 沈黎轻笑,她本就没想着单凭几句话就能把事摆脱了,她自然还有其他其他计划,不过是看不惯沈父那副假慈悲的面孔,所以才要当面拆穿罢了。 “母亲倒也不必忧心,我自有法子。” “你,有什么法子?” “母亲想知道?那这代价可就不仅仅事一张牌位这么简单了。”沈黎挑眉,讥讽道。 叶如惠被戳了痛处,又不敢和沈黎明面上起冲突,只得恨恨咽下了这口气。 “女儿告退。” 回了品颜轩,沈黎像没事人一样看阿娘偷偷留给她的一家赌坊的账本。莲心可就坐不住了,忧心忡忡道:“姑娘,听您的意思,那吴家公子没人愿意嫁,莫非真要姑娘去替嫁不成?” 沈黎淡淡道:“放心吧,我自有办法。”说完见莲心还是担心得不行,便又说:“不如这样吧,你去帮我准备一样东西……” “这,姑娘,这药可是违禁的。”莲心脸红了红,惊讶地说。 “有了这药我才能让吴家主动退婚。”沈黎冲莲心眨了眨眼,“所以你最好马上让颜叔来见我。” “好吧,我听姑娘的。” 不一会颜叔就来了,颜叔也是阿娘留下来的旧人。沈黎娘亲在沈父是个谜,表面上温温柔柔,可是暗地里又给沈黎留下了产业和人手。前世沈黎没能找出娘亲的这个谜,这一世暂时也没报多大希望。 “小主子,可是有要紧事情?” “这封信交给白芍姐姐,她看了自然能懂。至于你无还需要你帮我做另一件事。” “小主子吩咐就是。”颜叔抱拳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明天找个时间把威武大将军府上的小公子揍一顿,然后把这个玉佩给他就行了。”沈黎从妆奁里拿出一块玉佩说道。 、 颜叔接过玉佩有些惊讶,问道:“这玉佩,小主子从何得来?” 沈黎看向他,笑了笑,“故人的。” “可是这么贵重?”颜叔还在迟疑。 “相比于玉佩,我更想好好地活着。”沈黎说道,好好活着就已经很难了,还奢求什么呢? 颜叔不知为何一向处在深闺里的姑娘为会有这种感概,不过还是没多问,领命前去。 红楚楼是京城里最大的青楼,环肥燕瘦,什么样的都能在这儿找到。每年还会举办花魁比赛,那日必定是整条街最热闹的,那些留恋青楼的人为了自己喜欢的女子一掷千金。 今日红楚楼有位雏,刚及笄,将按规矩举行拍卖。吴沛恩早在前几日就知道了,今日也是特地为此而来。 不料刚到红楚楼,平日里他最喜欢的红娘就一面灌他酒一面说:“听说郡主要给公子娶妻了,看来公子的逍遥日子快到头了?” 吴沛恩闻言亲了一口红娘,说:“吃醋?放心,爷还是最喜欢你们。” 另一个名叫娇娇的说:“那可是郡主替公子选的夫人,我们可不敢得罪。” 吴沛恩的好心情就这么被坏了,又不忍心骂美人,要不是为了等今晚拍卖的那位雏,他早换地方了。 好不容易等到拍卖开始,被老鸨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美人在吴沛恩看来却只是一般罢了。 “这人间嫦娥实在一般啊,红楚楼近来是怎么了?” 旁边坐着的人听到此话,都笑着说:“那是吴公子看过的美人太多了,再说了不是说吴公子进了书院要追求咱们大梁第一才女,这些庸脂俗粉您哪里看得上啊。” 吴沛恩倒也没反驳,沈黎确实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一时之间他脑海里竟都是沈黎的影子,那小脸,那身段,无一不令他着迷。可是偏偏他进书院好几日了都没看见过沈黎。这么想着便有些冲动了,可是台上的美人又不合意,或者说这会子所有的女子在他看来都是庸脂俗粉。便又喝了几杯酒就往郊外的宅子找淮成去了。 淮成就是他养在宅子的男宠。 从红楚楼出来,转进一条小巷道,吴沛恩一边哼着曲,一边摇他那把拿来装模做样的扇子。忽然眼前一黑,他的头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罩住,紧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啊啊,谁,谁他妈偷袭你爷爷!”吴沛恩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嗷嗷乱叫。然而打他的人却更加用力了,专门冲着脸打。 不过一会,吴沛恩便痛晕了过去。 “这小子也太弱了吧?” “公子哥能不弱吗?”另一个人说,嘲讽之意显而易见,“走吧,把那东西放他衣服里。” 吴沛恩是被一只野狗叫醒的。 “啊啊啊,你走开啊,别过来啊啊啊!”吴沛恩一醒来就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湿润湿润的,像是什么东西在脸上舔一般,还有一股骚臭味,紧接着他睁开眼睛,眼前就是放大了的狗鼻子和舌头。那舌头不停地在他脸上舔,鼻子则嗅来嗅去的。吓得他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左脚又被右脚绊住了,复又跌倒在地上。 吴沛恩足足跑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把野狗甩了。这会浑身狼狈不堪,脸上鼻青脸肿的,衣服也脏得不行,身上还有股怪味。他站在大街上,来往的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吴沛恩哪里受得了,赶紧回了家,淮成那里也不去了,不仅如此,大约好几天都不会出门了。 他回了家才发现衣服里放着的东西,一个麒麟图案的玉佩。 第3章 陆湛霆 吴府。 吴夫人,晋阳郡主知道了吴沛恩被打一事,急匆匆地赶到吴沛恩院子,一见到他脸上青紫的痕迹就着急了,拉着他问道:“怎么回事?谁干的?我吴家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吴沛恩更是郁闷,“我要是知道谁干的,我还这儿坐着吗?”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你不用怕,就算是哪个王爷公主,阿娘都会给你讨公道。”晋阳郡主心疼地说。 吴沛恩这会倒是想起了那个玉佩,“我没看见人,不过他们留下了一个玉佩。” 说着命人去把玉佩找出来,当时他随手一扔,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什么玉佩?”在大梁,玉佩是身份的象征,有了玉佩这人就好找多了。 吴沛恩皱眉回忆着那块玉佩,忽然灵光一现,拍了拍脑袋,说:“想起来了,那玉佩图案是麒麟。” “什么,麒麟?”晋阳郡主大惊失色,“你确定?” 吴沛恩不明白她为何这样惊讶,点头道:“自然错不了,等会找出来你看看就知道了。” 吴沛恩大约不知道麒麟在大梁象征着什么,晋阳郡主却知道,那是皇室的象征,独属于皇子公子王爷的。 还不等晋阳郡主想出个所以然来,小厮就找到了玉佩,盛上来交给晋阳郡主。 晋阳郡主在看到那玉佩的时候,脸色彻底黑了,竟然真的是皇室用品。 “你可知道这是谁才能用的玉佩?” 吴沛恩皱眉,“不就是一个玉佩吗?” 晋阳郡主叹了口气,拉着吴沛恩进了内屋,坐下后才说:“这麒麟图案只有皇子公主可以用,你最近可是有得罪他们?” 吴沛恩想都没想:“怎么可能,我最近安分得很,哪里能得罪她们。” “那就奇了,这玉佩确实皇子公主所用之物……”晋阳郡主喃喃道。 吴沛恩又问:“那玉佩看起来材质极为普通,怎么会是皇子公主的?怕不是有人伪造吧。” 晋阳郡主道:“你知道什么,这玉是先帝偶然在民间发现的一块天然玉石,上面天然有许多类似皇字的符文。先帝便命人将这玉做成了玉佩,每个皇子公主都有。陛下登基时,那玉石还有很大一块,自然也沿用了。所以这玉石材质虽一般,但确确实实是皇室专用。你看这玉佩,这里就有个天然的皇字。” 吴沛恩听到晋阳郡主的话,气道:“说不定是哪个公主看我不顺眼就把我蒙头打了,可是不小心落下了这玉佩。母亲我们明日就进宫,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听到这话,晋阳郡主反而相信吴沛恩真的没有惹到哪个公主了,要是是他自己闯的祸,断不敢如此理直气壮。 “好,明日就进宫。你是郡主的儿子,父亲是保卫这个国家的大将军,你的哥哥们都为了大梁牺牲了,这是他们欠你的。”晋阳郡主说完,又想到了那几个去世的孩子,不禁悲从中来。 翌日,沈黎刚到学校就听到了消息,说是晋阳郡主携吴沛恩进宫了。 “沈黎,你知道吗,听说吴沛恩被人打成了猪头,哈哈哈。”何玲玲一来便跑到她身边说。 “你怎么知道?”颜叔明明是在小巷子里打的吴沛恩,就算今日吴沛恩进宫也是坐马车,哪里会被人看到? “昨天好多人都瞧见了呢,我家管家昨天出门办事,回来的时候看到他被一头狗追着跑,鼻青脸肿的!” 沈黎点头,没想到还有被狗追这回事,那就怪不得很多人都瞧见了。 沈黎又问:“那吴沛恩是为何进宫?” 何玲玲看了眼周围,小声说:“我可只告诉你啊,是晋阳郡主状告有公主殴打吴沛恩,还说有证据,是一块玉佩。你说吴沛恩一个男子跟公主打架,打输了还要告状,这也太好笑了吧。” 沈黎挑眉,公主吗?本来她走这一步只是想攻心,结果那玉佩竟然是真的。只是她分明记得小时候遇到的那个人是个男孩。 至于晋阳郡主进宫讨公道,可是公主们的玉佩都还好好的在自己身上。问了一遭没问出来,还得罪了这么多人,晋阳郡主只得铩羽而归。 如此又过了几日晋阳郡主渐渐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 “据说湛王喜欢的那个姑娘姓沈。” “哦,那个沈家的吧。” “叶如惠家的呗。” “湛王看得上沈家那小门小户的?就算湛王看上了,恐怕长公主那关也过不了吧。” “长公主毕竟只是姐姐,不是母亲,还能强迫湛王不成?” “也是,湛王那性子谁敢和他对着来,看来这沈家是要攀上高枝了。” 晋阳郡主:“……”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湛王竟然喜欢沈家的姑娘,所以湛王知道了吴家要娶沈家的姑娘,所以才打了吴沛恩借此警告吴家,不要动他的人? 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虽然只是猜测,但是晋阳郡主不敢得罪湛王。别说是她了,如今就算是皇帝都要看陆湛霆的脸色,他手中的五十万兵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婚事还是不要继续得好,趁现在什么都没谈好,赶紧和沈家撇清关系,才是上上策。 这天晚上,沈黎心情很是不错。她借了湛王的名义吓退吴家,虽然有些不厚道,可是她此时就只有这么一个办法。按照前世的轨迹,陆湛霆要皇帝驾崩之后才从边关赶回来,而现在离皇帝驾崩还有两个月之久。沈黎自信等陆湛霆从边关回来时,这件事情已经了无痕迹了,他怎么只手遮天都不会发现的。毕竟晋阳郡主不可能真的眼巴巴地跑到湛王面前问。 “姑娘,那之前的药买来有什么用,现在吴家不是已经没有结亲的意思了吗?”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也没想到晋阳郡主看起来这么凶,可是一遇到湛王就不行了。”沈黎笑道。 “湛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郡主都闻风丧胆,太可怕了,姑娘以后千万不要和他有任何接触。” “你以为湛王是什么人啊,哪是我们能接触到。”沈黎说着脑海里却闪过了前世死之前沈晴说过的话,她说都怪陆湛霆。 沈黎喝了口茶,压下去心里的烦乱,说:“颜叔说有人要见我,就是今天吧,我们出去一趟。” 主仆二人到了和颜叔约定好的地方,颜叔已经在等着她们了。 “他现在就等在西角楼大街。在一辆深紫色的马车里,只带了一个小厮。”颜叔说道。 “颜叔,那人竟然知道你不是赌坊真正的幕后之人,那她会不会是娘亲生前的人?”沈黎一直好奇,她的亲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手下有颜双、白芍这样的高手,还有一家日进斗金的赌坊,却屈居在沈府做一个妾室,还生下了沈黎,自己却因为一场风寒就丢了性命。但是不论是颜双还是白芍他们俩好像都不清楚,他们认识颜晏茹的时候,她已经有了这偌大的赌坊。 颜双知道沈黎一直在查颜晏茹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沈黎今天一点都没犹豫就出来的原因。 “也不是不可能。” 沈黎出神之际,已经到了西角楼大街,颜双提醒她,“我们到了。” “那是吗?”沈黎指着不远处的一辆马车说。这个时间点,西角楼大街本就没多少人,那辆马车正停在角落里。 颜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确实停着一架马车,深紫色的。一个小厮和马夫一起坐在车辕上聊天,但是声音都很低,时不时看一眼马车里面。 “那应该就是了。” 沈黎透过幕离仔细看了看,“颜叔,你先去看看吧,我总觉得有些古怪。” 颜叔走近马车,原本正在交谈的车夫和小厮忽然停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他,就在颜叔准备说话的时候,小厮忽然就出手了。 几十招过后,小厮明显不敌颜叔,被劈晕了过去。 颜叔脸色古怪地站在马车前说道:“我家老板已经按约定前来,公子可出来见了。” 沈黎挑眉,走近了,还不见马车里有动静,“颜叔,你确定马车里有人吗?”沈黎说着掀开了马车车帘。 沈黎挑起车帘,入眼的是一双黑色靴子,做工精致,必定不俗。往上是石青色团花纹暗纹衣角,再往上…… “看够了?”男子声音猛然响起,惊得沈黎手一抖,帘子从她手里落下去,又遮住了男子。 这时,另一辆深紫色的马车从拐角过来。赶车的马夫问颜叔:“可是颜老板?” 霎时之间,安静极了。沈黎睁大了眼睛,这马车里的人,竟然是摄政王陆湛霆,现在应该还是湛王。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边关吗? 颜叔也知道认错人了,连忙道歉赔礼。 车里忽然伸出一只手,骨节分明,掀起了帘子,道:“无事。” 沈黎这次看到了他的脸,棱角分明,眉眼深邃,说话间那淡粉色的唇尤其好看,可是一接触到眼睛,沈黎就惊醒了,从前世的种种中回过神来,装作不认识他的模样,连声道:“多谢公子不计较。”恰好此时,一阵风吹过,夜里风急,沈黎一个不小心就让它吹起了自己的幕离周围的纱,她俏生生的一张脸就这么暴露在他面前。 沈黎愣神不过一眨眼,便连忙用手拉回了幕离。 陆湛霆微微勾唇,眼角斜挑,从唇间溢出了一声笑,如墨的黑发随之从肩膀上滑下来,“沈三姑娘前脚刚用了本王,后脚就不认识本王了吗?” 沈黎脑海里犹如一道天雷劈过,什么叫用了他?用了他?这话怎么就这么奇怪,把沈黎说得活似那得了好处就不认人的负心汉。而且他竟然知道了自己利用他的事情! 旁边颜叔直勾勾地看着沈黎,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般,怀疑的眼神在沈黎和陆湛霆之间转来转去。 沈黎此时简直百口莫辩,恨不得全身长满了嘴,“我不是,我……” “不仅如此,沈三姑娘今日还纵容仆从打伤了本王的人。”陆湛霆靠在车辕上,长腿抬了抬,脚尖指着躺在地上的小厮说道。 沈黎:“……”百口莫辩,百口莫辩! “不知道沈三姑娘想怎么赔偿我?” 第4章 再见陆湛霆 一个时辰以前。 “胆子不小。”陆湛霆看着手中的那封信,嘴角轻轻勾起,都不认识他,就敢顶着他的名义做事了。 车蘅揉了揉眼睛,似乎是不相信眼前这一幕,他们王爷竟然在笑。 “车束,你看到了吗,是谁在假冒王爷吗?” 车束两手交叉在胸前,拿着一把长剑,闻言低头看了眼屋内的湛王,面色无甚波动。 “车蘅。” 车蘅本想说车束古板无趣,就听到湛王叫他,连忙从屋顶翻身下去,“王爷。” 陆湛霆罕见地一身绯红色劲装,腰间一条黑色宽腰带紧束,勾勒出他精瘦有力的腰,此时他拿着一封密信,细心妥帖地收起来,收好才慢条斯理地说:“你明日进京城的时候随便给晋阳郡主带一句话,就说沈家三姑娘不劳她惦记了。那块玉佩要回来吧。” 车蘅领命前去,他们此时住在京城郊外的一处宅子,在京城众人眼中陆湛霆此时还应该在回京的路上,可是实际上他们到京城已经好几天了。 陆湛霆提前回京是为了沈黎,他也没想到自己还能重活一世,重新回到一切都来得及的时候。这一世他必不会让沈黎被张守铖那个贼人抢去了。 窗外飘起了小雪,陆湛霆又忍不住回忆起了前世的种种。那天他得知沈府也在被查抄的名单之类,快马赶到的沈府,却只看到她穿着一身红色嫁衣被张守铖接走了。回了王府后他雷霆大怒,明明他给出的名单里没有沈家,为何沈家会被查抄,下属回答说是张守铖做的,,沈家本就是大逆邕王党,他们以为无关紧要就没有告诉陆湛霆。 后来每每看到张守铖携沈黎出门,他都觉得刺眼,恨不得当场把张守铖杀了。直到那天他偶然得知张守铖要把一个妾抬为平妻,和沈黎平起平坐,便再也没忍住,杀了过去。又被告知沈黎被那妾沈晴强行带到了奉恩寺,他追过去,在路上遇到了下山的沈晴,逼问得知,沈黎已经死了。当即大怒,就这么活生生地掐死了沈晴。然后快马狂奔到奉恩寺,却也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等着他。 后来他疯狂地针对张守铖,不惜自损八百,也要让张守铖陪葬。不出意外,张守铖被他五马分尸。 “陆湛霆,你就是懦夫,沈黎都死了你来装什么情深?”张守铖披头散发,身上无数被严刑拷打而留下的伤口,他颓然地靠在牢房墙上,却咄咄逼人。 陆湛霆无动于衷,一身单薄的衣裳在地牢里本该冷得瑟瑟发抖,可是他却仿佛丝毫没有感觉,语气淡漠道:“杀了你,我自会向她赔罪。” “赔罪,哈哈,赔罪,一个死人,你怎么赔罪?陆湛霆你赢了吗,没有,你输得一败涂地,你看看现在的你自己,像人吗?孤苦伶仃,到死都没人给你收尸。沈黎她喜欢光明的,明亮的东西,你是什么东西你自己知道。”张守铖笑得吐出了一口血,却依旧继续说着诛心的话。 跟在陆湛霆身后的车蘅担忧地看了眼他,果见陆湛霆眼中波涛翻涌,似是有千万种情绪在互相争斗。 “张守铖,我会把杨巧巧的坟墓掘了,拖出来和你一样五马分尸。”陆湛霆忽然伸手扼住了张守铖的脖子,“我会让你亲眼看着。” 说完他站起身,伸手接了车蘅递过来的手帕,仔仔细细地擦了碰过张守铖的五指,把张守铖突然的发疯视若无物。 踏出牢门的那一瞬间,张守铖叫了他的名字,“陆湛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娶沈黎吗?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想报复你,所以特地设了这个局,我把她娶过来,天天折磨。如果没有你,她就是还是那个名动京城的第一才女,或许会嫁给一个她心仪的郎君。可是因为你,我必须让她给我表妹陪葬。” 陆湛霆第一次知道为何张守铖要娶沈黎,他以前一直以为沈黎心里是有张守铖的,却不料竟是如此。 他转身拎起已经筋骨寸断的张守铖,一拳拳打下去,最单纯的发泄。 不知过了多久,张守铖似乎快要没气了,陆湛霆才放开他,在他耳边说:“喜欢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滋味?虽然你知道她不是你亲妹妹,可是她从小养在张家,只以为和你是亲兄妹,你到了地狱她会欢迎你吗,不,她会厌恶你,恶心你。” 杀人诛心,两个人都想诛对方的心。 在车蘅看来恐怕两个人的心都被诛了。 张守铖是一个疯子,杨巧巧也差不多。杨巧巧是张守铖的表妹,她母亲是张守铖母亲的姐姐,未婚先孕,难产而死,张家收养了杨巧巧,随母姓。她不知怎么的喜欢上了陆湛霆,和他告白,陆湛霆自然是拒绝了,可是谁知道她竟然会因为这个自杀。而张守铖为了替杨巧巧报仇,从此盯上了陆湛霆,但是一时又动不了他,便向沈黎下手了。单单是因为陆湛霆当时表现出了对她的好感。 陆湛霆杀了张守铖后,便变了一个人似的,越发的不近人情。直到被他扶持着、照顾着长大的小皇帝想要杀他。其实他那天一闻到那杯酒就知道了小皇帝和太后的打算,但还是喝了,他只是觉得这人世间已经了无意趣了,仇报完了,是时候去赔罪了。张守铖说得没错,自己也是个混蛋,人都死了,表现得再深情又有何用。 杀人诛心,终究是诛心了。 “王爷,您要的那匹马送来了。”车束冷淡的声音唤回了陆湛霆的神思。 他点头,出了门,在院里看到了那匹马,通体雪白。 “王爷您给取个名?”送马过来的宝靖说。 “不了,留着她取。”陆湛霆眼里划过一丝兴味,拍了拍马的头,随即利落翻身上马,那绯红色的衣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的弧度,随着马的奔跑消失不见。陆湛霆一向冷清,此时红衣加身,可谓是鲜衣怒马,竟然难得地有了一丝少年意气。 留下车束和送马过来的下属,宝靖一头雾水:“她是谁啊?” 车束嘴唇微动,却又没说,宝靖悲愤万分,只觉得只有自己不知道,他们竟然有了秘密。 陆湛霆跑了几圈,翻身下马,宝靖问道:“要不要再训练几天?” “不用了。”陆湛霆把马交给宝靖,“我自己来。” 车束跟着他往书房走,问道:“王爷打算何日进京?” “现在。” “啊?” 于是就有了沈黎认错人的那一幕。 —— “听说湛王今日就回京了,我们去城门前看看呗。” “什么湛王啊,现在是摄政王了。” “对,摄政王,听说摄政王生得极其俊美帅气,他一出现,世上所有的男子便失去了光彩,所有的女子都会钦慕于他。” “他确实俊朗无双,当年他还在京城的时候,我远远地瞧上过一眼,简直就是风华绝代,姿容无双,天底下再不可能有比他还好看的男子了。” “可是,他性情残暴,不喜人靠近,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未经他同意就近他身的下场一定会很凄惨。而且他最讨厌有人用痴迷的目光看他。”另一女子波冷水道。 “哎,摄政王这么完美的人怎们偏偏脾气就不好呢?” 沈黎头有些疼,只听见一群女子嬉笑,交谈声传入耳中。缓了好一会才好了。她被何玲玲拉到了这里,说是要瞻仰摄政王的英姿。 她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一群女子谈笑着上了一家茶楼二楼,说道:“看来今天满京城的姑娘都来了。” 说完,沈黎也被何玲玲拉到了二楼。 一群姑娘们倚在二楼的栏杆上,伸长了脖子瞧着大街上,活像是要把大街都盯穿似的,等着她们口中的摄政王。 沈黎便也看向了大街上。 须臾,只见有个骑着马的士兵跑进城大喊:“摄政王回京了!” 却是在腰间系了一截孝布,是了,皇帝薨,遗旨立唯一的儿子为新帝,又令其弟湛王陆湛霆为摄政王。满城的百姓都穿素衣,为先帝哀悼。为此学院也暂时停课,所以沈黎才会被拉到这里来。 又过一会,一队人马奔进了城,为首的那位骑着通体雪白的宝马,在进入城门的那瞬间,勒住了马,那白色宝马马蹄朝前,当空飞起,一声叫声好似通天动地。马上的人,却不是和周围的士兵一样穿着盔甲,他只穿了一袭黑色长袍,外面披了同色的鹤氅,压在腰间系了麻布。那人当真如她们所说,俊朗无双。 沈黎抿唇,她从未见过像陆湛霆这般好看的男子。大梁的男子要么尚可一般,但是一股阴柔之气,要么就是粗狂得不行,像摄政王这般长相俊美,面如冠玉,气质卓尔不群,威风凛凛的人实在是难见。 “沈黎,沈黎,摄政王好看吧,我好喜欢他啊。”何玲玲在一旁叽叽喳喳道。 沈黎醒来,想到梦里的场景,不禁苦笑,没想到见了一面陆湛霆之后,连梦里都是他了。可见这一面对她的冲击有多大! 第5章 出手相救 吴府。 晋阳郡主,今日办赏花宴。因着这个冬天格外漫长,京城寒冷依旧,本该开的花都没能如期开放,晋阳郡主便命人从南边运来一批花,好生将养着。长公主听说此事便说来赏花,晋阳郡主不好推辞,干脆办了一个赏花宴,邀请京中的各位夫人小姐来赏花。 沈家也在邀请的名单之列,按照以往,晋阳郡主眼高于顶的习惯,沈家是万万不会被邀请的,这一次是为了什么沈家人都心知肚明。不过也不妨碍沈雯沈晴好好打扮,毕竟赏花宴还邀请了许多夫人,大多都是王公贵族,要是能被其中某个看中,对于她们来说都是求之不得。 沈雯穿了一身繁复粉色长袍,美则美矣,只是沈黎看一眼就觉得自己都冷了。抱紧了手中的暖手炉。 沈黎则简单多了,烟青色的短袄搭同色系的撒花马面裙,外面还披了白色的长披风,就算站在雪地里都不冷。 沈晴也是一如既往地穿着素色衣衫,如以往一样绝不抢沈雯的风头。但是明眼人一看就会觉得沈晴把沈雯比下去了。沈晴那身素色衣衫,清淡雅致,在细节处别出心裁,远远胜过了沈雯。 吴府花园,各位夫人、姑娘三三两两地或站或坐,都在聊天赏花,沈黎一到就接收到了众多打量的目光。往常这样的目光也不少见,只不过今天却有些不一样,令沈黎如芒刺背。吴家曾经想要娶沈家姑娘的事情虽然没有说开,但是这些和晋阳君主交好的夫人自然是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的。 “郡主,我看沛儿也不小了,是该娶妻生子了,你最近不是在替他相看吗?可有合意的?”一位和郡主交好的夫人问道。 此话一出,席间众人目光又聚集在了沈家三个姑娘身上,尤其是沈雯和沈黎,一个是嫡女,晋阳郡主看中的,一个是吴沛恩喜欢的。沈雯低呼,“她不会要公开说出来吧?” 沈黎勾唇道:“不会。” 说完就见晋阳郡主笑了笑,说道:“不过是相看罢了,这成亲总得两家都愿意才好,哪有这么快的。” 这相当于是变相的否认了吴家看中沈家的传言。 话音一落,花园里静了一瞬间,都感到意外。 沈黎察觉到一道探究的目光,她轻挑眉梢侧头看过去,对着沈晴淡淡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沈晴向来是聪明的,不然前世也不可能爬到她头上去,她轻声问:“三妹妹是如何得知郡主不会说的?” “猜的呗。”沈黎耸耸肩,随意答道。 花赏得差不多了,众人便在晋阳郡主的邀请下进了里屋,里面备着吃食。歌舞过半,晋阳郡主提出由各位姑娘们展示才艺。话落,就有人自告奋勇,跳了一支舞。 晋阳郡主大大赞赏了一番,还送了一支镶珠宝蝴蝶金簪,紧接着又有一位上前提出要作画。 沈黎却注意到一个嬷嬷快步走进来,在晋阳郡主耳边说了什么,随后就见晋阳郡主脸色一变,甚至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转出了房间。沈黎皱眉,在席间一扫,倒是没什么异样。正想着,手腕一凉,她惊呼了声,一个丫鬟不住地道歉,“奴婢一时失手,请三姑娘责罚。” 沈黎看了看自己衣袖,茶水把整只衣袖都打湿了。 “三姑娘,要不到后面去换件衣服。” 这种宴席,主人家都会备着衣服,以备不时之需。 几乎是丫鬟说出到后面换衣裳这句话时,沈黎就确定了这是一个圈套。晋阳郡主是什么人?她手下的人是绝对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她起身跟着丫鬟去换衣服,走之前和莲心说了句话,“让颜叔带人过来。” 莲心点头,等沈黎走后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席间,往吴府后门去了,颜叔正在那里等着,除了他马车里还有一个人,吴沛恩的男宠。 “沈三姑娘,已经到了,请进。”领路的丫鬟停在一间房间门口说道。 沈黎点头,“多谢。” 房间就是普通的房间,丫鬟从柜子里拿出了一身厚实的衣裳搭在屏风上,“沈三姑娘,奴婢为您换衣。” 沈黎进屋的时候就仔细看过了,房间里没有熏香,也没有什么味道,不过还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好。” 丫鬟帮她脱下了已经湿透的外衣,沈黎低头从上到下观察着她,没有一丝异样,莫非这次是自己想多了,这个丫鬟真的只是无意之间打翻了茶水?沈黎疑惑着,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丫鬟手脚麻利,很快替沈黎换好了衣服,“沈三姑娘,这身衣服可还合意。” “甚好。” “沈三姑娘请稍等,您的衣服很快就烘干了。”丫鬟说完,退出房间。 沈黎看着她出去,又在这间屋子里环视了一圈,没看到任何令人生疑的地方,便也出了门往 前厅去。 一路上丫鬟小厮成群,间或有两三个出来透气的宾客,沈黎定住脚步,向在凉亭里的魏国公 府小姐打招呼。 魏国公老来得女,取名魏明珠,一直娇养着,可谓是真正的掌上明珠。不过这位魏千金倒也没因此骄纵跋扈,反而善解人意,活泼可爱。 “自上次一别,竟然已经有好久没见过了,我还有好些问题想请教沈姐姐呢。”魏明珠拉着沈黎亲热地说。 其实沈黎和魏明珠也不是很好的闺中密友,只是魏明珠向来对谁都如此亲切温柔,而这对于沈黎来说这也是手到擒来罢了。 “本以为可以在马球会上见面,哪知道今年这冬日格外漫长。”沈黎笑着说。 “姐姐……是换了一身衣裳吗?我记得刚才看见你还不是这身衣裳?” 沈黎低头看了看这身衣裳,“刚才的衣裳被丫鬟不小心打翻茶水弄湿了,这是才换的。“ 沈黎说完,几个丫鬟从另一边走过来,“魏姑娘,沈三姑娘安好。” “怎么了?是郡主找吗?”魏明珠问。 那回话的丫鬟看了眼沈黎,低头道:“是沈夫人找沈三姑娘。” 魏明珠嘟嘴,“我们才说了几句话,姐姐就要走了。” 沈黎却是眉心一动,叶如惠怎么会找她?她不是巴不得自己离得远远的,免得把沈雯比下去了吗?她隐晦地细细打量了领头回话的丫鬟,问道:“我母亲可曾说了什么事?” 那丫鬟垂首道:“沈夫人并未说,请沈三姑娘跟我们来。” 沈黎同魏明珠道别,往前厅走,路上她道:“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们不用跟着我。”说着她目光在几个丫鬟身上扫过,无形中释放出一股威压。 领头的丫鬟倒是没什么,后面跟着的小丫鬟就明显有些慌了,沈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美目看着依旧不动的领头丫鬟,“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想必晋阳郡主不是这样教导你们的。” 沈黎自认为话已经挑明了,可是那丫鬟竟依旧不动,不仅如此还直起头来:“沈三姑娘不要为难我等下人。” 沈黎手指兀地收紧,指甲陷入了手心的肉,她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热意慢慢从脚底爬满了全身,蔓延地如此之快。很快她的脸上就已经滚烫了,心脏里似乎有一条虫子在啃食,催着她……看来她还是大意了,不过幸好有所准备,倒也不算太意外。 这感觉她并不陌生,前世她也曾中过这药,是张守铖给她下的。那时候她热得不行,狼狈不堪,张守铖就这么冷漠地看着,最后把她丢进了浴桶里,那里面是夹着冰块的冷水。 那领头的丫鬟冷漠地看着她,就如同那个时候的张守铖,轻易就挑起了沈黎的神经末梢,她来吴府之前看过吴府的地图,沈黎按压住燥热,往吴府后门跑去。 丫鬟在她身后追着,又忌惮被人发现,只敢小声地喊。沈黎就不一样了,她巴不得动静越大越好,所以沿路看到什么就推,弄得一片狼藉。那摆在回廊上装饰的花瓶被她一推,便碎在地上,不仅动静大,还能阻拦丫鬟的追赶。 跑出了回廊,眼前是一条岔路,一边通向花园,一边是一排厢房。沈黎毫不犹豫就跑向了花园的方向。经过假山的时候,忽然从假山里面伸出一只手把她拉了进去。同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啊,谁”沈黎看不见拉住她的是何人,惊恐又害怕。 “闭嘴,小心被发现。”那人在她耳边低声道。 沈黎从缝隙里看到丫鬟从假山面前跑过,安静下来,一直提着的心也松了下来。 等丫鬟走远了,沈黎才再次感受到燥热之意,特别是身后有一个人,他捂着自己的手掌冰凉舒适,沈黎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狠狠在舌尖咬了一口才勉强维持了清醒。 身后的人动了动,他松开捂着沈黎嘴的手,低声问:“还好吗?” 沈黎转过身去,抬眸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张合的嘴唇,然后才听到他的问话,但是心里却一震,怎么会是他? 第6章 解毒 “你放开我。” “你觉得以你现在的体力能跑到后门去?抓紧我。” 沈黎现下脑子一团糟,她想按照原计划跑去后门,可是如他说得一般,她现在的体力不足以支撑她。 陆湛霆扣住她的腰,纵身跃起,沈黎在失重中也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刚贴上的那瞬间,他衣服上的冰凉就让沈黎打了个寒颤,紧接着却是贪恋这冰凉,抱得越发紧了,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那声音传入陆湛霆耳中,立即让他变了脸色,身体随之更加紧绷。沈黎的脸也埋进了他的怀里,一个劲地贴着那点冰凉。 陆湛霆加快了速度,几个起落间就到了他在京城的一处私宅,也是离吴府最近的一处。守在院里的侍卫看到忽然出现的陆湛霆都吓了一跳,下一眼,又看到了王爷怀里抱着个女子,便纷纷低下头不敢多看。 “拿冷水来。”陆湛霆留下一句话,飞快地进了离他最近的厢房。 怀里的沈黎神智更加不清了,眼神迷离,脸蛋酡红。陆湛霆怜惜地抚过她的额头,狠下心来叫了句:“沈黎,醒醒。” 沈黎听到声音短暂地看了他一眼,大约是清醒了一瞬,把手指放在唇间咬着,那狠劲看得陆湛霆心尖一跳。不假思索便伸手把她的手指拿出来,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手指。 “别咬,水马上就来了。”陆湛霆看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指上突兀的牙印,还混着一丝血迹,狠狠地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叫她了。 侍卫在门外敲门,“王爷?” 陆湛霆把床帐放下,道:“进来吧。” 侍卫目不斜视,连呼吸都屏住了,把一桶又一桶的冷水倒进屏风后的大木桶里。 侍卫出去后,陆湛霆把沈黎放进木桶,冰凉的冷水刺激了沈黎,她的神思很快清醒过来,强撑着说了句:“多谢。” 陆湛霆松了口气,转过身背对着她说:“我去找个丫鬟来。”说完大步出了房门。 须臾一个穿得毛绒绒的姑娘进来了,还拿来一套衣裳。 她对着沈黎行了礼,说道:“王爷让我来服侍姑娘。” 沈黎暂时还有些清醒的脑子埋怨了一瞬,怎么找了个小姑娘来,她什么都不懂……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那小姑娘解释了一句:“这里是王爷的私宅,没有丫鬟,全部都是男人,我是王爷这里管家的女儿锦颦,爹爹让我来照看着,姐姐放心。” 沈黎睁眼看了一眼锦颦,冰雪可爱,还梳着两个羊角。沈黎对着她笑了笑,说:“谢谢,麻烦你让人拿些冰块来。” 锦颦呆滞了一瞬间,大约是在想这么冷的天,还要冰,不过一瞬间又收了疑惑的神色,道:“好。” 陆湛霆就站在门外,锦颦出去便和他说了:“王爷,姑娘想要冰。” 陆湛霆眉头紧锁,这么冷的天,她身体又弱,犹豫不决,告诉丫头:“你去告诉她,天太冷了,用冰怕是会留下遗症,再加冷水可否?” 沈黎在屋里自然是听见了陆湛霆的话,不过等到锦颦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意识不清了,她只觉得这满桶的水已经变得滚烫了,只含糊地重复着一句话:“冰,拿冰来。” 陆湛霆听后无奈,还是让人拿来了冰块,交给锦颦,嘱咐道:“看好她,别让她伤了自己。” 不多时,车束拉着一个骂骂咧咧的男人过来了。那人正是陆湛霆的好友段靳斯,名医世家出身。 “我说你怎么回事,我平生就没这么狼狈过,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他一落地就指着陆湛霆气愤不已。 满院子的人都让陆湛霆赶到外面去了,他发疯也不怕被人看了去,毁了他温润如玉、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名声,便可了劲地发疯。 陆湛霆找他来是因为担心等会沈黎会发烧,现在还用不到他,倒也不在意他发不发疯。吱呀一声,房间门从里面打开,锦颦的脸出现在段靳斯眼中,他忽然就闭上了一直叨叨叨地嘴,理了理些许混乱的白衣,那把原本被当作武器指着陆湛霆的扇子也被他打开,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锦颦却是连看都没看他,只着急地对着陆湛霆说:“王爷,那位姑娘晕在桶里了。” 陆湛霆一听便着急了,冲进门,又想起沈黎还没穿衣服,硬生生地突然停住脚步,退了出来问:“她身上可还烫?” “还有些烫,不过和一开始比起来已经好多了。” 段靳斯不愧是名医世家出身,单单是这几句话就已经听出了端倪。 “等等,里面这位姑娘莫非是中了……那个毒?”段靳斯指着屋子,见陆湛霆点头,急忙说:“那现在快帮她穿衣服起身。” 那丫头看了眼陆湛霆,见他默许才又进去。 须臾房门又打开了,几人进去,段靳斯给沈黎把脉,陆湛霆就在一旁盯着。 “啧,这毒竟是最霸道的情丝燃,若不是这位姑娘心志坚定,恐怕就算是冰水也消不了。”段靳斯惊讶地挑眉。 “现在呢?可好了?等她醒了会不会复发?” “身体余毒是还有些,不过无大碍,我开一服药,吃了便好,不过这大冬天的泡了这么久的冰水只怕身体会留下隐患。以后还需多加调养。” 随即段靳斯写了一张药方,交给车束。 等沈黎醒来已经是两个时辰过后的事情了。她足足缓了一刻钟才从那种窒息感中抽身出来,这一刻钟里她仿佛再次看到了前世的张守铖,他坐在青竹做成的椅子上,一身青衣,身后是一片青翠的竹林,他就这么看着她在冰水里挣扎,满眼都是厌恶,时不时开口,直往她心尖戳,等她好些了,又强行喂给她药。 “姐姐醒了吗?要不要喝水?”锦颦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沈黎从幻觉中走出来,费力坐起来。声音已然嘶哑,道:“喝。” 足足喝了四五杯温水,喉咙才好些了。沈黎捏着水杯,自然想起了救她的陆湛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前世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关于陆湛霆的,沈晴说要怪就怪陆湛霆。 半晌,沈黎把茶杯递给侯在一旁的锦颦,说道:“他呢?” “姑娘稍等,我这就去叫。” 沈黎目送她出去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缠着纱布的手指,心沉了沉,不难想象刚才自己是有多狼狈。 不多时,屏风后站了一个人,陆湛霆声音难得有些温和地问道:“三姑娘好些了?” 沈黎笑了笑,说:“多谢王爷相救。” “不知道三姑娘想如何报答,这是第三次了。” 确实是第三次,第一次,她借他的名义打了吴沛恩一顿,第二次,颜叔打伤了他的人,第三次,今天。 沈黎没想到陆湛霆会这样说,毕竟他可是未来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摄政王啊,因此难得噎住了,不知如何回话。 须臾听到一声轻笑,沈黎才放松了些,又听到他说:“其实倒也不必怎么谢,“听说三姑娘厨艺颇佳,” 沈黎愣了愣,他哪里来的消息啊,她能有什么厨艺?她活了两辈子就没进过厨房,连厨房具体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可是她总不能对着未来的摄政王说:“你错了我其实并不会下厨。”只能答应。 锦颦这时端进来一碗药,陆湛霆见状便说了正事:“你的人已经得手了,本王想知道的是这是你布的局吗?” 沈黎垂眸,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被子,半晌答道:“是。” 陆湛霆低低地笑了一声,说了句:“甚好,不过本王觉得拿自己做赌注并不高明。” 沈黎苦笑了一声,垂眸道:“我不是王爷,我没有权力告诉自己高明与否,能活着已经很好了。” 陆湛霆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的本意也不是责怪她手段不高明,只是心疼。 “本王的意思是不值得,今日若是我不在,你怎么脱身?”陆湛霆难得地解释了一句。 “我有我的计划,就算你不来,我也可以离开吴府。” “怎么离开?落得一身伤,还是被吴沛恩得逞?” 陆湛霆话一出就后悔了,眼看着沈黎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他蹙眉,想说什么。 沈黎笑了笑,“王爷,我们并不熟,上次我用了你的名义去恐吓吴府,是我的错,这次王爷大发慈悲又救了我,我很感激,从此以后王爷想让我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 陆湛霆气笑了,他要她上刀山下火海做什么?他只是想她好好的。不过转念一想,来日方长。 第7章 设局 那边晋阳郡主被嬷嬷叫出去,看到车蘅的时候依旧很惊讶。湛王的贴身侍卫,怎么会在这里? 车蘅抱拳:“郡主。” 晋阳郡主坐在主位上,眉毛高挑:“小皇叔不是还没回京吗?”在外领兵的大将无论是将军还是王爷,未经召私自回京是大罪。 车蘅惯来是很会讨人喜欢,他笑起来也是令人眼前一亮:“属下是奉王爷命令,快马提前赶回来的,王爷还有两天才能到。” “既如此,何事来吴府? 车蘅收起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道:“王爷让我转告郡主,沈家三姑娘还请郡主勿要惦记。” “什么?沈三……”郡主吃惊,从座椅上站起来,眼睛眯了眯,“怎么会?”她身旁的嬷嬷及时上前扶住她,低声说了句:“郡主。” 晋阳郡主闭了闭眼睛,恢复了仪态,说:“沈三姑娘和皇叔?” “王爷的事情,属下不知,只是来代为传话。”车蘅面无表情的时候和车束一个模样,很是唬人,“王爷还说请郡主归还玉佩。” 晋阳郡主呆滞地点了点头,“是他?” 玉佩是湛王的,所以她的宝贝儿子是被湛王打了,而湛王此刻还派一个奴才来讨要东西。 晋阳郡主怒极反笑说道:“我好歹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和陆湛霆同为皇亲,他怎敢?怎敢?” 车蘅又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王爷说就当他这个做叔叔的替郡主管教儿子了,还让属下问郡主可记得吴家两个战死的小将军,吴家满门忠烈,都是朝廷的栋梁,望郡主千万不要教出一个纨绔来,给皇室蒙羞。” 晋阳郡主笑了两声,哪门子的叔叔,皇家哪来的亲情?湛王竟然用这个当说辞。 她横眉冷对,“你告诉皇叔,就算是管教也没有谁是将人蒙头打一顿的,这件事我一定会上报陛下,让陛下给我给吴家一个公道。” 车蘅挑眉,看来王爷说得一点没错,这位郡主还真是以为皇帝如此喜欢管这等琐事呢。 郡主话一出,扶着她的嬷嬷就惊了,湛王是什么人?别说吴沛恩了,就算他把郡主本人打了,到皇帝那里去,陛下也是不会向着郡主的。 “郡主,消气,别说气话,那可是湛王。”嬷嬷是跟了郡主几十年的老人,还曾经在宫里带过,不得不说,这位嬷嬷比郡主可是聪明多了。 “可是我家沛儿的伤就这么算了吗?欺人太甚。”晋阳郡主指着车蘅说。 车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果然他不适合跟女人打交道。 嬷嬷低头说:“郡主你想想将军离京前说过什么?你再想想上次小邕王不过是在皇帝面前说了句湛王的坏话,就被罚三个月的俸禄,你还不懂吗?何况湛王是您的皇叔,管教小少爷,谁也说不了他。” 车蘅适时添火:“郡主可想好了?” 晋阳郡主冷笑一声,让人拿来了玉佩,“我纵然不敢指责皇叔,不过你不过一介奴才,好大的胆子,以下犯上。” 车蘅再次挑眉,斟酌再三才开口:“属下其实不是奴才,实际上属下也是官身,属下也并无冒犯之意,还望郡主恕罪。” 嬷嬷及时拦住了郡主,又对着车蘅说:“玉佩已经拿来,小郎君请。” 车蘅拿了玉佩,拱手道:“属下告退。” 等他走出门去,郡主一把推开了嬷嬷,身边的茶杯茶壶被她一扫而光,她愤然指着门口道:“嬷嬷,你看看,我是郡主,咱们将军那也是一品的威武大将军,竟然被一个小儿如此羞辱。” 嬷嬷拍着她的背顺气,“郡主,消气,他是代表湛王来的,不能得罪。等以后他不在湛王手下了,再算账也不迟。” “湛王,湛王,你不也看看他出生的时候先帝都多老了,还不知道是谁的种呢。” 嬷嬷大惊,捂住了郡主的嘴,警惕地看了屋外,晋阳郡主说了这话后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气倒是消了一半。 “我的郡主娘娘啊,要是被陛下知道了,可是大罪啊,那是先帝啊。” 嬷嬷让丫鬟进来清理了这一片狼藉,自己则扶着郡主进了里屋,“郡主,现在当务之急是和沈家的亲事,反正这亲事也没正式定下来,不过是和沈夫人口头说好了,这事就当没有了。还要好好劝小少爷,不要再想着那沈三姑娘了。” “你说得是,沛儿呢?把他给我找过来。”晋阳郡主缓过来了,也知道湛王不是她一个郡主能惹得起的,更不是吴家惹得起的,这口气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晋阳郡主被嬷嬷点醒,立刻让人去找吴沛恩,“叫小少爷来,要快,不,嬷嬷亲自去。” 洛嬷嬷走到吴沛恩的院子,还没走近就看见院前面围了一大堆人,不知在干什么。 守在外面的丫鬟小厮见洛嬷嬷来了,俱惊。 “嬷嬷怎么来了?” 洛嬷嬷看着眼前的乱像,冷笑了声,“席上宾客大半聚在这里,我怎么不能来了。” 丫鬟小厮更加害怕了,你看我,我看你,就是不敢出来回话。洛嬷嬷索性不管他们,直接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刚走近就听见一阵阵的呻|吟声、粗|喘声。站得最近的是叶如惠,她已然是哭过的模样。 洛嬷嬷眼皮直跳,眼前这幅景象实在怪不得别人乱想,任谁看了都会怀疑里面的是吴沛恩和沈黎,毕竟前阵子吴沛恩追着沈黎表白,也不是秘密。 洛嬷嬷悄然往后退了几步,让人去请郡主来。 而这边厢,叶如惠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这个三姑娘最是听话文静,结果,结果,造孽啊!” “可怜我的三姑娘,年纪轻轻,婚事未定,就……” “三姑娘德行端庄,文采斐然,可是有第一才女的美称啊,如今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啊?” 沈雯在一旁劝道:“母亲,别哭了,现如今只能好好为妹妹打算了,三妹妹肯定不是故意的。” 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言,看似在心疼沈黎,可是细听却是每一句都把房间里的人板上钉钉地指认为沈黎。洛嬷嬷焦急地等着郡主,听着这话也不对味了,走上前去对着叶如惠说:“沈夫人这意思是我家少爷算计了你家姑娘?” 叶如惠母女俩本就是这个打算,当初吴沛恩找她们让她们配合的时候,只说让众人都到这里来发现这一事就好了,又没说具体如何。可是对于叶如惠母女俩就不一样了,她们只有将沈黎说成是被陷害的才能保住沈家其他人的名声,这样沈雯的婚嫁才不至于被这桩事情影响到。而沈黎仍旧会变得名声不堪。 此时这个打算被人指了出来,母女俩都一震,看向洛嬷嬷。叶如惠率先反应过来,道:“嬷嬷这是什么话,我的女儿被人,被人糟践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不能伤心吗?我家三姑娘是什么人品,满京城谁不知道,谁不称赞,难道她还会主动不成?” 洛嬷嬷也知道沈黎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只是到了现在这种情况,满京城的贵夫人都在此,她怎么也不能认了是吴沛恩故意做的。 “三姑娘是庶女,才名远播,谁知道沈夫人会不会为了什么目的,故意设计这一出。” 此话一出,众宾客大惊,窃窃私语不断。 “也有可能啊。” “当家主母容不下庶女也不奇怪。” “而且据说三姑娘的亲娘在世的时候可是很受宠的,花容月貌,惊为天人。” …… 叶如惠母女精心营造的场面一下子就转变了,对她们大大不利。 此时晋阳郡主也赶到了,身旁还有长公主。 “怎么回事?”晋阳郡主一到就把守在院里的丫鬟小厮处罚了。 “全部打三十大板,还活着的就发卖了。” 手段狠辣让在场的夫人都自叹不如,虽然大梁奴隶属私人财产,但是近十几年来,都提倡宽和待下人,不盛私刑。今天郡主这一出算是短暂地镇住了场面。 就在这时,里面的声音渐渐没了,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声音:“这里面是不是沈家姑娘都不一定,先开门看看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先前众夫人看到叶如惠母女俩抹泪哭诉,都一致认定了里面的就是沈黎,后来洛嬷嬷又和叶如惠争执,可实际上,谁都还没确认那里面的是不是沈黎。 晋阳郡主示意洛嬷嬷推开房间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映入众夫人眼里的就是一副极其不堪的画面,原本挡着床的屏风已经被推到地上了。床上两个人紧紧相拥。 “去把他们给我喊醒。”晋阳郡主怒道。 一时之间都有些安静,众夫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长公主笑道:“不如让我的嬷嬷去看看吧。” 这时,一个小丫鬟走到了叶如惠身边,“夫人,三姑娘让我来转告夫人,她身上的衣衫被茶水打湿了,因此去换了一件衣服,但是衣衫单薄,不堪寒冷,就先回去了。” 此人正是沈黎的贴身丫鬟莲心。 “什么?怎么可能?”叶如惠大惊失色,喊道。 注意到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沈雯及时拦住了叶如惠,“母亲!”叶如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噤声,脸色讪讪。 魏明珠在外围,本来这种事情她是不想参和的,可是偏偏她之前撞见了沈黎换衣服归来,算是个人证,而沈家主母此时的做法无疑是想要诬陷沈黎。她是嫡女,见多了这种龌龊,也最厌恶这些事情,看不得沈黎被人如此泼脏水,便走上前,由丫鬟挡着屋内的景象,说:“我刚才确实遇到了沈三姑娘了,她的衣裙被丫鬟不小心打湿,便去换了件衣服。” 魏明珠是魏国公的掌上明珠,她的话一出,众人看向叶如惠的目光就更加诡异了。 长公主派进去的人替床榻上的两人盖了被子,出来复命:“回长公主,里面是吴家小少爷,但是,但不是沈三姑娘。” 这话一出,郡主的脸色更难看了,如果里面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嬷嬷是不会这样的说,难道是其他贵人? 显然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都把目光投向长公主。 “既然不是沈三姑娘,那是何人?” 第8章 是谁 嬷嬷虽然有些犹豫,但到底是长公主的人,很快就镇定下来说:“是个男子。” 轰! 犹如惊雷在众人之间炸开,今日来这里的夫人姑娘无一不是王公贵族,朝廷重臣之家,这样的隐秘就这么□□裸地暴露在众人面前,犹如把晋阳郡主,把吴家的脸放在地上踩,偏偏做出这件事情的人还是吴家最尊贵,最受宠的少爷。 晋阳郡主虽然早就知道儿子有这方面的癖好,但是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暴露了,承受不住,当时就晕倒了。 “郡主!” 洛嬷嬷赶紧让人扶着郡主回屋休息。长公主见状道:“嬷嬷去照顾晋阳吧,这里我来。” “多谢长公主。” “今日事情闹成了这样,本宫就替晋阳向各位赔不是,就先散了吧。”长公主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是晋阳郡主的长辈,替她道歉也算是师出有名。 “沈夫人,今日众人误会了你家三姑娘,还望沈夫人不要责怪,明日本宫亲自去看望三姑娘,就当替晋阳赔个不是,你也看到了,晋阳现在的样子,怕是一段时间出不了门。” “臣妇不敢,何以劳驾殿下。”叶如惠没想到今日闹的这一出沈黎不仅没事,长公主还要亲自去看她,这是多大的荣幸啊! 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叶如惠还懵着,“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变成了个男人呢?” “一定是沈黎搞的鬼,她惯来喜欢使些小把戏。”沈雯也气得不轻,最重要的是今天她们母女俩算是在众位夫人面前丢了脸,这会说不定大家都觉得她们是那种见不得庶女好的恶毒母女,“那些夫人还不知道怎么看我呢?” 叶如惠听她这样说,揽着她肩安慰:“来日方长,母亲一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以后那些人就知道我们家雯雯是什么样的人了。” 湛王私宅。 “说吧,沈家的三姑娘和你什么关系?”长公主似笑非笑,紧盯着陆湛霆不放。 长公主是陆湛霆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在皇室众子中排行第三,而陆湛霆是最小的那个。陆湛霆出生的时候,长公主刚刚成亲。自从先帝去世,他们母妃没多久也仙逝,那时的陆湛霆不过几个月。长公主就操起了母亲的心,还把陆湛霆接到公主府养。可以说是长姐如母,因此陆湛霆对长公主也是多有敬重爱戴。 眼下,陆湛霆刚换了身衣服,就被长公主堵在门口逼问。 “暂时没什么关系,今日多谢姐姐出手相助。”陆湛霆无奈道。 长公主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眼角微挑,那股皇家威严就摆了出来,“这是你长这么大头一次请我帮忙,这位沈家三姑娘我也有耳闻,品行样貌俱佳,要是你喜欢我可以帮你去沈府提亲。” 陆湛霆眼前却浮现出沈黎离开前的模样,她对着他行了跪拜礼,道:“民女今日有幸得湛王相助,感恩戴德,今后任凭湛王差遣。” 言辞之间多是疏离,并无半点亲昵之意。 陆湛霆挑眉,神色之间俱是风流,笑着说:“为时尚早,等时间到了,我会请姐姐。” 长公主点头,“你既已有打算,我就不多说了。你今年就要及冠了,我之前还担心照你的性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娶妻生子,如今有人能入了你的眼,我这心就放下了。” 按说陆湛霆还未及冠,不该有字,不过他情况特殊,他出生之时,先帝自知时日不多,便破例赐字。霆取雷厉风行之意,煦取温和、和乐之意,惟愿他一生无忧。 陆湛霆自知这些年确实是清冷了些,加上再军队传出来的名声,大梁女子虽喜他容貌,但又怕他的脾气。便也不好在这时候说些什么。而长公主则是习惯了陆湛霆话少的毛病,又说:“下月天气应当很好了,到时候我会举办蹴鞠会,邀请京中各家出席,也是间接为容祁相看。到时候你也来吧。”容祁是长公主的长子,还有两年便要及冠。 陆湛霆皱眉,皇帝前世就是下个月薨的,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又听长公主道:“沈家的三姑娘也会去。” “好。”本来想说的话被悉数咽下去。 长公主本想和陆湛霆一道吃晚饭,可是陆湛霆是悄悄回京的,按皇帝的诏令,他此时还未到京城,今日来寻他已经是冒了风险,她便只能遗憾地走了。也没问为何他会提前回京。 沈府。 “都给我让开,沈黎呢,出来!”沈雯的声音隔了老远传进来,气势汹汹。不难想象今日计划落空,还给自己惹了一身腥,她和叶如惠有多气愤。 沈黎理了理衣服,说:“给我上些唇脂。” 她还穿着从陆湛霆那里回来穿的衣服,是一身桃红色及胸襦裙,配上正红色的唇脂,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沉稳又不失俏皮,端庄中透着灵动。 沈雯闯进来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她一身的气势压倒,她就这么端坐在首位,红唇如火,眼神无波像是半点没把沈雯放在心上,硬生生把沈雯刚进院门时的气势给卸了大半。 回过神来,沈雯恼羞,自己竟然被一个庶女吓到了,“你别得意,你今日在吴府做了什么?” “不过是去换了件衣服提前回来了,姐姐好似很不满,难不成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沈黎淡淡道。 “你……你个贱人,今日你是故意的,故意害我和母亲在这么多人丢脸,你要走你怎么不早说,偏偏那个时候才说,你就是故意的!”沈雯脸微微红着,气愤填膺,可是又不敢说出自己真正生气的是什么。 沈黎让人上了一盏茶,慢条斯理地喝着,等她说完才回答:“姐姐是因为我提前走了,在迁怒我吗?不知道是不是坏了姐姐的好事?” 沈雯哪里敢承认,她自然知道这件事是她们输了,母亲也叮嘱过她要沉住气,千万不要这时候来找沈黎的麻烦,可是她一想到她离开的吴府的时候,那些夫人看她的眼神就生气。她明明是嫡女,凭什么那些人都高看沈黎一眼? “胡说什么?我在说你没有规矩,见了嫡长姐不行礼,提前回家都不知道和嫡母打招呼。” “是吗,我记得我让莲心去告诉母亲了,怎么到了姐姐这里成了没有规矩。”沈黎看了眼莲心,“你可曾按照我说的去和母亲禀报了?” “回姑娘,奴婢去了,当时大姑娘也在的,凡是去了吴府的夫人姑娘们都看见了。” “啪!” “啊!” 莲心话刚说完,就猝不及防地被沈雯扇了一巴掌,“本姑娘说话,你一个下人插什么嘴?” 莲心捂着脸,眼睛都红了,却是不敢说什么,她只是奴婢,是主人家的私有物,主人打就得受着。 第9章 打人 沈黎眼皮狠狠一跳,看向沈雯的眼神带了狠,莲心和她一起长大,她这个当主人都舍不得一句重话,她沈雯竟然敢跑到她的地方打了她的人。 “姐姐还是没变啊,还是一如既往地蠢,猜的不错的话,你过之前刚刚见过沈晴吧?” 沈雯听到蠢字就炸了,“你说什么?你个贱人!白果把她给我抓住。” 沈黎等的就是这一句话,那叫白果的是沈雯的贴身丫鬟,也是个没脑子的,听了主子的话就动手,要抓住沈黎。 品颜轩整个院子也就莲心可信,沈黎也没抱希望除了莲心会有人帮她。白果扑上来的瞬间,沈黎侧身一让,白果扑了个空,沈黎转过身,趁她还没站稳,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的脸扭过来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很是响亮,白果脸上很快就肿了起来,一时之间屋里就只有白果杀猪一般的叫声,沈黎才不管,又在她另一边脸上也打了一巴掌,“你不过一个下贱的奴婢也敢打主人,我看是要发卖了才好。” 莲心一瞧,就要过来帮她,生怕她被白果给伤着了,沈黎摇了摇头,她打白果没人敢指责,可是莲心就不一样了,她要是今天动了手,指不定会被叶如惠抓着小辫子怎么折磨呢。 沈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到白果惨叫之后才勃然大怒,“沈黎你怎么敢?” 沈黎一连打了白果四个巴掌,才放开她,看向沈雯,“姐姐应当知道是她先冒犯我,区区一个奴婢就敢以下犯上,今天若是说到祖母那里去,怕就不是四个巴掌这么简单了,恐怕姐姐也要落得个纵奴行凶的罪名了。” 沈雯本就是悄悄过来的,要是让祖母知道了,少不了要问她为何去品颜轩,吴府又发生了何事,到时候她和母亲合谋的事情曝光,按照祖母的性子,说不定沈雯要被罚跪祠堂,就连母亲也会被罚。她怎么敢赌? 沈黎见沈雯犹豫,用手帕擦了擦手,走到她身边,微微低下头道:“我知道姐姐为何生气,不过是因为吴沛恩屋子里的人不是我,而你和母亲在那里白演了一场戏,现如今怕是满京城都知道了你们母女俩品行不端,蛇蝎心肠。姐姐大可以继续闹,反正我已经让人去请祖母了,到时候她来了,少不了要说道说道。哦,对了,听说长公主过几天要来府上看我,你说到时候要是爹也知道了你们做的事情,会怎么样?” 沈雯脸色灰败,眼里闪烁不定。沈黎又说:“我记得父亲曾经说过要让月姨娘协助母亲管家,要是这一次的事情,父亲知道了,怕是掌家权也就真正地到了月姨娘手里吧。” 沈雯越听脸色越难看,母亲本来就再三叮嘱她不要找沈黎,要是…… 沈雯不敢想,可是沈黎的声音一直在耳边盘桓,她的怒气彻底卸了,不仅如此,还有些害怕。 走之前,她再三犹豫,还是问:“你怎么知道逃脱的,我不信你是真的提前回了家。” 沈黎挑眉,这一点她倒是聪明,不过要让她失望了,她是不会告诉她的。 “这个计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过是配合你们罢了。”经此一事,吴家不会再有脸提娶沈家姑娘一事,叶如惠母女俩因为她手里有她们的把柄而想把她赶走的算盘也落了空。 沈雯走后,沈黎让人拿了煮了个鸡蛋亲自帮莲心敷脸,看着那小脸蛋上的红痕,心疼地说:“早知道就再打两巴掌了。” 莲心噗呲一声笑出来,又牵扯到了脸,疼得嗷嗷叫,过了好一会才问:“姑娘现在变得好厉害啊,我都没想到姑娘竟然能制服住白果。” “我以前不厉害吗?” “嗯,以前也厉害,可是姑娘以前是能不惹的事情尽量不惹,日子苦一点也没关系。现在姑娘不一样了。” 沈黎笑了笑,没说话,莲心说得对,以前是以前,她再也不会像前世那样为了所谓的名声,为了不惹恼嫡母,而忍气吞声了。 第10章 考试 晋阳君主醒后,亲自去了吴沛恩的房间。吴沛恩被长公主下令禁足,此时还在屋里大喊大叫。 “开门。” “是。” 门一打开,吴沛恩就扑了过来,“娘,娘你关着我做什么?这些贱人也不跟我说。” 郡主狠心推开他,“来人,把他押到祠堂跪着,什么时候认错了就放出来。” “娘,娘,你干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待我,我可是咱们吴家唯一的儿子了,娘啊,娘?”吴沛恩抓着郡主的衣角,下人也不敢碰他。 晋阳郡主狠心掰开了他的手,说道:“你不知做错了什么事?你还不承认,那几个贱蹄子都已经招认了,你竟然敢、竟然敢在宴席上就做出这等事情,那是朝廷命官的女儿,你怎么敢啊?你好龙阳之事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替你遮掩了,还想着帮你娶一个妻子,这样以后就好了,结果呢?你竟然在这么多王公贵族面前出丑。这么些年,是为娘的错了,不该惯着你,你做什么我都由着你,这才把你教成这样的不忠不孝,纨绔子弟,半点吴家的风范都没有啊……” 洛嬷嬷扶着郡主,生怕她又晕倒了。 吴沛恩长这么大是第一次被如此训斥,脸色青白交加,“娘,你在说什么?” 晋阳郡主擦了眼泪,说:“湛王说得对,我忘记了吴家世代忠良,忘记了你两个牺牲的哥哥才养出了你这么个不忠不孝之子。来人啊,没听到吗,把他关进祠堂。” 这回下人没人再敢犹豫,拖着吴沛恩关进了祠堂。 “郡主,消气,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小少爷还未及冠,只要好好教,能改正的。”洛嬷嬷说。、 晋阳君主被她扶着坐在椅子上,“我何尝不知道,可是今天丢人的不止是他一个人,整个吴家的脸,我这郡主的脸都被他丢光了啊。” “对了,把他那满院子的妾室都解散了,还有那个男的,杀了吧。” 洛嬷嬷斟酌再三还是说:“郡主,这件事京中各位夫人都知道了,那男人要是杀了,怕是会招来非议,而且这位男子已经不是贱籍了,小少爷早就把身契还给他了。” 郡主被气得直咳嗽,竟然还咳出了血,“逆子啊逆子。” 那满院子的妾室少说也百来个,有的是从青楼这些地方买来的,有些是被强迫的。后者听闻放她们走,自然是很高兴。但是前者就不一样了,哭闹着要见吴沛恩,她们本就是风尘女子,被吴沛恩买走的时候青楼的其他人都是艳羡的,如今被灰溜溜地赶出去,她们如何生存?她们会的也就只有讨好男人的本事,如今不要她们了,可谓是断了她们的生路。更何苦还有些已经容貌不复在的女子。 一时之间,满院子都是哭闹声,甚至还闹到了吴府大门口,个个哭喊着控诉吴府不做人,仗势欺人,当初把她们买进府,如今说也不说一声就把她们赶走,丧尽天良。 洛嬷嬷只得禀报了郡主,每人发些银钱,这才算是打发了。 吴沛恩好龙阳之事还是传了出去,尤其是他还是在那种情况下被发现的。 “这下可好了,这就是报应,谁叫他以前老是欺男霸女,活该。” “可不是,以前一遇到就恨不得绕道走。” “听说郡主都气晕了,少不了要好好关上一段时间吧?” “那是自然,听我母亲说长公主都在现场,当场就让人用冷把吴沛恩泼醒了,还禁了足。” 沈黎走进博闻堂,就听人在议论,她敛了神色,做不关心状,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不过她们还是没放过她。 “沈黎,听说你那日也去了,跟我们讲讲呗。” 今日天气转暖,沈黎的位置靠着窗,现在已经有微弱的阳光照进来。她归置好东西,朝看向她的众人轻轻一笑,说道:“我那日离开得早,知道得并不你们多。” “啊,也是,听母亲说你家的嫡母和嫡姐当时还诬陷你呢,要不是你恰巧不在,那可就惨了。”说话的是礼部尚书独女,慕菱。礼部尚书洁身自好,年逾五十,仍无妾室,只有慕菱母亲一个人。慕菱也被养成了一副直爽的性子。 沈黎摇头道:“吾不敢议论家中嫡母,不过幸而无事。” 说这话,这堂课的先生就进来了。云先生已是古稀之年,奈何晚年丧子,孀居多年愈觉孤独,便接受了院长的邀请,为女院的学生教习历史课。 云先生一进来,教室便安静下来。她坐下后拿出一本泛着昏黄色的书本,道:“上次我给你们布置了一项作业,以史为镜,做论述,可都做好了。” “回先生,都做好了。” “好,那谁愿意给大家阐述自己的论述作业。” “先生,我来。”先前说话的慕菱欣然举手道。 云先生应允后,慕菱起身将自己的作业翻开摊在桌面上,“都说历史是面铜镜,往前看是过往的岁月长河,可教人明智。不过我认为这历史也不一定都是对的,你看□□时,还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现在咱们女子都和男子一样上学堂,做学问,难道这是不对的吗?我看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是上位者的手段,是那些男人们为了更好控制女人而编出来的话。” 她这话一说完,便有些人惊呼,云先生笑道:“说得好,大家不必忧虑,这是学堂,只有在座的能听到,再说就算传出去也不会怎样,畅所欲言!还有谁要讲的?” “我来。”何玲玲站起来道。 “以史为鉴,自然要用历史上的好来鉴当下的不好,只有这样才有拨乱反正的意义。不然以历史来对比,让自己沾沾自喜吗?□□时期,文官清流引领文官,朝堂政局稳固,可是现如今贪污腐败居多,未尝不是因为重武轻文的缘故。” “非也,我倒觉得天子如今重武是件好事,高祖前,大梁的领土不过如今一半,若不是高祖时期,武力兼并了吴国,大梁又怎么会有如今的地位。” 学生们争论不休,云先生倒是很欣慰,又过了一会,云先生说道:“今日怎么不见沈黎说话?可是有别的见解?” 沈黎被点到名,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她将本来正在写的笔搁下,站起来说道:“我倒是觉得以史为镜不一定是正或反,铜镜就只是一面铜镜,你是什么样,镜子里的你就是什么样,历史也一样,既不会只有正也不会只有反面。至于重武轻文或者重文轻武,为什么一定要重一个轻一个呢?□□时期重文轻武,朝局稳固但是大梁饱受外敌之忧,如今重武轻文,大梁地位稳固,敌国不敢轻易入侵,但是朝堂积弊过多,拥兵自重者也不乏。既然如此,就应当以史为鉴,吸取这两大教训,既使敌国不敢叨扰,又令朝局清澈。岂不是更好。” 云先生甚是欣慰,“这就是你的想法?不错,若是为男儿,也当是满腔抱负。” 大梁朝局的积弊不是一朝一夕,可是朝堂上那些人又有谁敢直接说出来?竟然还不如一个女子。 “今日的课就到此。” 上午的课结束,午休过后是算书,上次教习算书的容先生已经讲过了今日要考试。是以用过午膳后,大家都在复习功课。 学院为学子提供了午休的宿舍,沈黎的宿舍和何玲玲是一间。 “沈黎,我母亲听说今日要考试,让人送来她亲自炖的乌鸡汤,我们俩一起喝吧,暖暖身子。”何玲玲从外面提着食盒进来。 沈黎看了一眼,欣然道:“好啊。” 何玲玲打开食盒,里面是用白色陶瓷罐装的乌鸡汤,打开盖子,热气和香气扑鼻而来,很是诱人。她从下层拿出两个小碗,“我帮你盛吧,我特地和母亲说炖两个人的分量呢。” 沈黎接过喝了一口,“伯母的手艺越发好了。” “母亲要是知道你夸她厨艺,一定会很开心。”何玲玲笑道。 “啊!对不起,没烫到吧?沈黎?”何玲玲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把沈黎面前装着汤的碗碰倒了,她拿手绢帮她擦,“有没有受伤啊,怎么办?” 沈黎推开她,“没事,汤已经不烫了,没有烫到,不怪你。” 何玲玲满脸歉意,“怎么办啊,等下就要考试了,你衣服都湿了,怎么去?啊,对了,我记得我前几天放在这里有一套衣服,要不你将就穿?” 沈黎擦拭衣服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何玲玲,目光幽深。 “怎、怎么了吗?你要是不想穿我的衣服就算了吧。”何玲玲被她看着,有些受不住,率先转移了视线说道。 沈黎笑了笑,说:“自然没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不愿意穿你的衣服。” 何玲玲脸色有些僵硬,笑着把衣服拿出来,沈黎接过衣服去屏风后换了。 何玲玲松了口气,手指从桌子上被打翻的小碗上划过,看着屏风后的身影,淡淡地笑了。 第11章 监考 算书考试就要开始了,学生们陆陆续续进了考室,沈黎和何玲玲坐在一起,刚坐下就听到前面的慕菱说容先生今日有事情耽搁了,拜托了其他人来监考。 “还能是谁,肯定是学院的其他先生。”何玲玲嘟囔道。 沈黎垂下眼睫,若她记得不错,今日来替容先生监考的不是学院的其他先生,而是他。 “想什么呢?沈黎。”慕菱转过头来本想和沈黎说话,喊了她好几声都没动静,便碰了碰她的手肘,这才把沈黎惊醒。 “哦,没什么,我在想考试的事情呢。” 话音刚落,门口就进来了两个人,先进来的是周先生,她一进来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圣上临时召见容先生,所以不能监考,刚好湛王来学院有事情,便拜托他监考,你们可要守规矩。” 底下的学生都暗中倒吸了口气,这可是湛王啊。 “这湛王怎么刚回来就来给我们监考啊?”何玲玲悄悄拉了沈黎的衣袖抱怨道,“这可是个阎王啊,看着就害怕,我虽然还没见过湛王,可是他的传闻可听了不少。” 沈黎听到这话脑海里浮现了陆湛霆的脸,明明挺好看的呀,何至于看着就害怕。 周先生又说了几句话,便将陆湛霆请了进来。 今日暖和了些,陆湛霆也穿得轻薄了些,月白色的长袍,衣领衣袖处用金丝绣了暗纹。沈黎记忆里陆湛霆从来没穿得这么……骚包过,哪里像是来监考的。 陆湛霆就那么往前面一站,沈黎就听到了周围学生的吸气声,何玲玲还悄悄说:“看来这传言有误啊,湛王也太好看了吧,我看咱们大梁的美男榜首出错了吧,明明湛王才是最帅的。” 沈黎心里忽然出现了一抹怪异,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只好暂时压下去了。 幸好陆湛霆开始说话了。他将密封好的试卷放下,说道:“容先生托本王监考,本王规矩不比容先生少,都规矩些。” 试卷发了下来,陆湛霆就坐在案桌前拿了一本书看,但是下面的学生却一点都不敢放松,更不要是四处乱看。虽然说今日陆湛霆看起来温柔多了,可是毕竟那阎王爷的名声在,谁都不敢在他眼皮下做小动作。 这试卷对沈黎来说还算简单,没费什么心思。做得差不多了,沈黎心思一动,看了看她斜上方的沈雯。 沈黎唇角勾了勾,抬头却对上了陆湛霆的眼神,他轻轻挑眉,眉间划过一丝兴味。沈黎皱了皱眉,想瞪他又不敢,只能轻轻地哼了声低下了头。 陆湛霆是习武之人,听力了得,自然没能错过这声哼,不自觉笑了笑。 很快考试时间就到了,陆湛霆叫停了众人,说:“时间到了,停笔。” “王爷,我、我举报沈黎作弊。” 嘈杂中,沈雯的声音显得异常刺耳,一时之间众人都看向她,议论纷纷。 陆湛霆也看向她,挑了挑眉说:“到容先生书房去说。”他往外走了两步又说,“沈黎,跟着。” 何玲玲拉着沈黎说:“我跟你一起去。” 容先生的书房和书院其他教算书的先生是在一起的,陆湛霆带着沈黎沈雯一进来就受到了其他几个先生的注目。 “这是怎么了?” 陆湛霆将试卷放在容先生的书桌上,说道:“有人举办沈黎作弊。” “沈黎,作弊?”几个先生互相看了几眼,私心里并不相信,不过还是板起了脸说:“谁举报,可有证据?” 沈雯吸了口气,举手说:“是我举报,我看到了。” “哦,如何看到的,用什么作的弊?” 沈雯还是有些胆怯,不过想到自己谋划的事情肯定不会出了差错,便说:“我看到她偷偷看衣服,她衣服里侧写了答案。” 几位先生都看向沈黎,“可是真的”北北 “先生明鉴,学生没有作弊。” “你有,我都看到了!” 陆湛霆淡淡道:“既然如此,沈黎把外衣里侧拿出来看看吧。” 沈雯点头说:“是啊,你只要把外衣拿出来看看,事情的真相不就出来了。” 沈黎轻笑,看向沈雯,“姐姐会这么想我,我也很难过,没想到我在姐姐眼里是这样的人。若是证明了我没有作弊,姐姐可愿意当众给我道歉。” 沈雯哼了声说:“我也是为了妹妹好,作弊虽然可以让妹妹取得一时的成绩,但是毕竟不是正经的手段。如今妹妹还小,就敢做这抄袭的事情,以后及笄了免不了会做出其他出格是事情。” 沈黎笑了笑道:“姐姐只要说若是我没作弊,是你诬陷我的,你答不答应道歉就好。” 沈雯自信天衣无缝,加上几位先生和湛王都在看着,便说:“好,我若是说错了,我就道歉。” 陆湛霆走了几步将房门关上,说:“苏先生和林先生看着就行了。”说好和另一个男先生去了里间。 沈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动了动,其实只是外衣,也没什么,可是他的举动还是让沈黎暖了暖。 没再说什么,沈黎将外衣脱了下来交给了苏先生道:“苏先生请看。” 苏先生将外衣接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和林先生一起看了一遍,“不如拿给湛王也看看。” 苏先生将衣服拿到里间给陆湛霆看,“湛王,您看看。” 外面,沈雯笑了笑说:“沈黎,你的第一才女的身份是靠作弊才有的吧,我实在是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无耻。” 沈黎眉间掠过阴影,“等会道歉的时候声音可要大些,我不满意就不行。” 沈雯冷笑:“你想多了吧,还是多想想你作弊的事情传出去以后怎么办吧。” 里面几人讨论完了,苏先生出来后把衣服还给了沈黎,说:“衣服里并没有沈雯说的答案。” “怎么可能?我都看见了!”沈雯喊道。一把将衣服抢了过来,到处翻看,“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了,明明看到了的啊。” 沈黎叹了口气,“姐姐,道歉吧。” 苏先生也说:“里面确实没有答案,一个字都没有,湛王也看过了,若是有任何奇巧的法子将字藏起来,湛王也是必定能看出来的。” “姐姐还有话要说吗?” “肯定是她刚才在来的路上丢了,我不可能说错的,对了,不止我一个人看到了,还有人也看到了。” “姐姐说得是谁,把她叫来对峙就是了。” “何玲玲,对,她也看到了,她不是就站在外面吗,把她叫进来。” 苏先生点头,让她去叫。 门打开,却不见何玲玲的人影,沈黎低头笑了笑,不出她所料,何玲玲听到苏先生说没有字,想必就跑了。 沈雯出门没看到人,急了,到处看了一眼,只在转角处看到一个背影,便大喊道:“何玲玲,何玲玲你回来。” 苏先生皱眉,说:“沈黎,衣服穿上。” “苏先生,那我的清白可是证明了?” “自然,我们都相信你,你姐姐……算了,你回去吧。” 沈黎穿好衣服,陆湛霆也出来了。两人一起出了书房。 “多谢王爷,今日又帮了我。” “我可没帮你什么,你自己没作弊就是没作弊。”湛王低头淡淡道。 沈黎停住脚步,微微仰着头说:“总之我又欠了王爷的人情,王爷要是有什么事情我可以效劳的,一定要说。” 陆湛霆背在身后的手微微翘起了一个小指头,他另一只手将它压了下去,说:“上次说做菜给我吃,什么时候?” 沈黎心一跳,咬了咬唇说:“不如。不如后日吧,后日休假。” 送走了陆湛霆,沈黎呼了口气,上次不欢而散,后来她回去后,很是后悔,不管怎么样,湛王都救了她,还不计较她之前做的事情,自己怎么能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生气呢?因此很是苦学了厨艺,一直想要跟他道歉。 沈雯还没道歉,沈黎自然是要去找她的,她可不会就这么放过沈雯,还有何玲玲。 若不是她前世的时候太信任何玲玲,也不会被她算计,虽然最后她极力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可也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次,她提前准备好了一摸一样的外衣,何玲玲给她的衣服,她就没穿。 找到沈雯的时候,她还在和何玲玲拉扯。沈黎一走过去,何玲玲就立马远离了沈雯,眼神躲躲闪闪,就是不敢看沈黎。 沈黎走过去,冷笑一声道:“姐姐可做好当众道歉的准备了?” “你说什么呢,你就是作弊了,她,她也看见了。” “道歉呢要当众道歉,不如明日早课的时候,你当着大家的面道歉吧。对了,你们俩给我准备的那件衣服我没穿,你们要看看吗?” 沈雯和何玲玲一惊,面面相觑,沈雯道:“怎么可能?” 何玲玲则还想着解释,“沈黎,你说什么呢?我可没有做这种事情。” 沈黎冷笑:“何玲玲,我当你是朋友,你认不认我这个朋友都无所谓,只是可不要再做出这副假惺惺的样子了。还是说你明日也要当众给我道歉?” 何玲玲脸色陡然变得苍白,“沈黎,我……” “好了,就这样吧,明日我要看到沈雯当众道歉。”沈黎把那件衣服扔在何玲玲脚跟前,放了话转身就走。 第12章 番茄炒蛋 兰宁女子学院今日讨论的最热烈的事情便是沈雯诬陷沈黎考试作弊,事情败露后沈雯当着所有学生的面当众向沈黎道歉。 “果然啊,嫡庶之间就没有不勾心斗角的,不过别人家是庶女费尽心思陷害嫡女,到了沈家竟然反过来了。” “还不是那个沈雯太没用了,被两个庶妹压得死死的,尤其是这沈黎,人家样貌才情学业哪样不甩沈雯几条街啊,自己不努力,却去陷害别人,这种人啊,最为不耻了。” “我今日没看到沈雯道歉的样子真是可惜了,你们快给我说说,让我也开心开心。” “今日啊,你是没看到,沈雯那个脸色铁青,难看死了。沈雯今日很早就来了学院,想必是想趁着人不多的时候道歉,可是沈黎哪里是这么好说话的,死活不同意,还说必须在快要上课的时候,人最多的时候道歉。 沈雯自然是斗不过的,就在周先生来上课之前,沈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沈黎道歉了。第一次,声音比较小,沈黎就故意说听不清,折腾得沈雯说了起码有四五遍,说完了就跑出去了,还差点撞到周先生。“ “这沈黎手段可以啊,亏我以前还以为她空有才情和皮囊,忍气吞声的。没想到也是个狠角色。” “这倒是,我听说这次沈雯联合了往日里沈黎最交好的朋友何玲玲一起做的局,这她都能识破,一点都没着道,可见早就知道何玲玲是什么人了,防着呢。” “不过沈雯也确实蠢,天天就只知道嚷嚷着自己是嫡女,可实际上什么都做不成,还不如那个没有存在感的沈晴。” “你们就是嘴皮子上说说,要是沈黎是你家庶妹,你们敢保证自己不会比她逊色啊?” “哼,她要是在我家,自有母亲收拾,哪里还轮得到她来上学。” “凭什么庶女就活该被压着,我看沈黎不管到哪里都是厉害的。” “庶女是妾生的,本来就低人一等。” “你……” “好了,好了,我们走。” 嫡庶之争根深蒂固的存在于每个大梁人的心底,每次说到这个话题,总是免不了一番争吵。 话题中心之一的沈黎则是在烦恼着怎么应付湛王,他说要吃自己做的饭菜,那就肯定是要吃,但是她怎么样才能把自己的那双手变得巧呢? 她这都学了好几天了,每次放学回去就泡在小厨房里学做菜,可是至今为止她连一道番茄炒蛋都没学会。要是真让湛王吃她做得菜,恐怕得请一个大夫在一旁候着,免得她被安上一个谋害亲王的罪名。 周先生把她叫到了书房,自己却又被其他先生拉去了,便叫沈黎等等她。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沈黎便琢磨起了晚上这宴请该怎么办的事情。 “沈黎,看看这个。”周先生推门进来,出声打断了沈黎的思绪。 “先生,什么呀?”沈黎难得见周先生如此激动,倒是有些惊讶。 周先生笑了笑,也不卖关子打开了盒子给沈黎看,“看到没,这是失传已久的古曲,陵清散,我磨了老杨好久他才答应给我看看,等会你帮我誊抄一份,这个字实在太小了,我都看不清。” 作为周先生的弟子,沈黎也爱琴,只不过没有周先生那么痴迷,看到这失传的琴谱也是很高兴,“先生,杨先生从哪里寻得的,失传的都能找到,我记得您惦记这琴谱好久了吧。” “是湛王偶然间得到的,他送给了老容,不过老容又不喜欢琴谱,转手给了老杨。” 沈黎挑眉,最近湛王的存在感很高啊。 周先生又问道:“今日你姐姐是怎么回事?” 沈黎便把事情经过大概说了,只是略过了自己提前准备好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这件事,不然就没法解释她事怎么提前知道的了。 “这样啊,你回去吧,记得把琴谱抄了,抄两份,你也拿一份去练一练,我可是要检查功课的。”周先生叹了口气,想必也是对大家族中的嫡庶之争感到无奈吧。 沈黎告退,把琴谱好好拿着回去了。 回到家,沈黎把琴谱放好,准备睡前再抄。 “莲心,我们去厨房。” “又要练习啊,姑娘你是学不会了,就放弃吧。” 沈黎敲了敲莲心的头,“笑话我呢?今晚那阎王可就要来了,我这菜要是还是昨天那样,我这脸可就要丢大发了。” “今天就要来啊,那是没戏了,不如就让厨子做几个菜吧。” “至少我也应该亲手做一个菜的,他又不是别人。”沈黎嘟囔道。 “嘟嘟。” “窗门在响,有人在敲?”莲心打断沈黎的话。 “好像是,你去看看。” 莲心走过去打开了窗户,窗户外站在一个人,一身黑衣,长发束了起来。 “你、你你是谁啊?”莲心吓得不轻。 车蘅啧了声,“呐,给你家姑娘的信。” 车蘅递了信,纵身飞走了,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莲心满脸不可置信,在窗口四处探头看了又看,真的一丝影子都看不见了,这才回身把信交给了沈黎。 沈黎展信,只一眼手便一抖,“湛王再过一个时辰就来了。” “快,快去厨房。”沈黎此刻便是半刻也等不了。 小厨房的人一见沈黎进来就犯愁,实在是这位主子不适合做菜。每次进厨房都会给她们留下心理阴影。 不过沈黎这会可顾不上这些,“刘婶,你指导我做一道菜吧,就做番茄炒蛋,然后你再替我多做几道菜,我今日要招待客人。” “真要做给客人吃啊,这不好吧,姑娘。”刘婶难为道。 “刘婶,没时间说了,这菜我必须做。” “好、好吧。”应该吃不死人。 刘婶切好了番茄,便看到沈黎已经打了好几个蛋,“姑娘啊,这蛋壳掉进碗里了。” “知道了,我这就挑出来。” 结果沈黎挑了半天也没能成功把蛋壳挑出来,还是刘婶看不过来,主动帮她挑了出来,“姑娘,这就下锅吧。” “下锅啊,那就下锅吧。” 锅里的油烧得差不多了,沈黎将鸡蛋倒进锅里,刚碰到油就吓到了,尖叫着躲到了刘婶身后。 刘婶也急,急得是锅里的蛋,“姑娘诶,蛋要糊了。” 沈黎见油不溅了,便接过了铲子翻炒,又在刘婶的提醒下下了番茄。 “莲心,你来尝一口吧。”成品比沈黎预估得好多了,也比沈黎前几天练习的好多了。 莲心啊了声,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小块鸡蛋吃。 “怎么样啊,莲心?” 第13章 道歉 陆湛霆来得猝不及防,沈黎刚把番茄炒蛋做好,陆湛霆便进来了。 “你怎么进来的?”沈黎回到房间便看到陆湛霆从窗户翻进来。 陆湛霆倒是半点不慌,整理了刚才翻窗弄得有些乱的衣服下摆,神色淡淡说:“如你所见。” 沈黎没忍住,笑出了声,未来的摄政王翻墙翻窗,这场景她实在有些好笑。 陆湛霆咳嗽了声,打断她的笑声,说:“菜呢?” 沈黎绷住脸,憋住笑,“还在准备中,王爷稍等片刻。”说完,沈黎给陆湛霆泡了一杯茶,这做菜不行,可是点茶沈黎却是个中好手,一盏茶很快就好了,“王爷不如先喝一盏茶。” 陆湛霆目光中流露中些许赞许,“三姑娘的茶做得极好。” 沈黎嘴角压抑不住地微微翘起,自谦道:“周先生常说我的茶不过能入口罢了。” “不知道这厨艺是否也如此精湛?” 沈黎的翘起的嘴角僵住了,这湛王真是会扎刀啊,她怎么觉得他言语中有笑意呢。 还好好这个时候莲心上菜了。 一叠叠精致的菜肴端上来,放在最中间的是沈黎的番茄炒蛋。沈黎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自己做的番茄炒蛋放在这么多卖相极好的菜品中间,这对比简直不堪入目,就像是一推宝石玉器里混入了一颗粗粒的石子。 “王爷试一试便知了。” 陆湛霆点头,但是却不动筷子,问:“这哪道菜是三姑娘做的?” 莲心纲要回答,沈黎就用眼神阻止了她,“莲心先下去吧。” 陆湛霆眼里划过一抹笑意,夹了一筷子他面前的芥辣肚丝,“不错,这应该不是三姑娘做的吧?” 沈黎对上陆湛霆带着笑意的眼睛彻底放弃了说:“我其实不会做菜,这桌子菜有一道是我做的。”沈黎不好意思地伸出一个手指。 陆湛霆眼里笑意更浓,在沈黎的惊诧下俯身把她伸出来的一根手指按了回去,道:“让我猜猜。” 沈黎却是没接话,不是她不想接,而是此时沈黎根本无暇想自己该回什么,她被陆湛霆捏过的那根食指酥酥麻麻的,还有些烫,仿佛还残留着陆湛霆的温度。 陆湛霆扫了几眼菜品,用筷子指着中间的番茄炒蛋说:“这是你做的吧?” 沈黎点头,见他要吃,连忙出声阻止,“王爷还是别吃了,我的厨艺实在是太差了。” 陆湛霆摇头,“没关系,你幸苦学了这么久,我自然要尝一尝。” 沈黎噤声,他竟然还知道自己学了许久。她忽然注意到陆湛霆今日竟然没有自称本王。意识到这一点与众不同后,沈黎心里有些意外,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或许他在认识的人面前其实还不错,没有传言中那么残暴凶狠。 “还不错,学了这么些天总算还能入口。”陆湛霆放下筷子说。 沈黎回神,笑道:“那就好,王爷再吃些其他菜吧。”沈黎面上不慌,其实心里慌乱得很,这番茄炒蛋如何,她还是知道多,况且刚才莲心说了今天还是咸了。只是刘婶不让她重新炒过了,说是时间不够了。可是陆湛霆竟然吃得差不多了,所剩无几。 陆湛霆挑眉,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朋友,他送了我一盒茶叶,我看你茶艺极好,不如就送给你吧。” 能送给陆湛霆的茶叶必定是极好的,沈黎哪里敢要:“这顿饭本就是为了多谢王爷当日搭救之恩,怎能再要王爷的礼物。”无功不受禄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陆湛霆将盒子放在桌子上,“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许人拒绝。” 沈黎默默将刚才准备的继续推辞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残暴的传言可能有误,不过专断独行一定是真的。 “其实我今天是想和王爷道歉的,王爷帮了我这么多,我不识好歹,还生气。” 陆湛霆挑眉,有些意外,他印象中的沈黎这是第一次道歉,不过想到这人是自己,心情莫名不错。 “我没怪你,你也不必自责。” 送走陆湛霆,沈黎回房间打开了那盒茶叶,竟是日铸雪芽。这茶极为名贵,就算是皇室每年也只有一定数量,只有皇帝皇后、太后才有得喝,若是皇帝高兴了,有时候也会赏赐给宠妃、宠臣。 沈黎认得这茶也是因为前世皇帝曾经赏赐给张守铖一盒,里面也只有一块茶饼,可是陆湛霆给的竟然有三块茶饼。 沈黎不住感叹陆湛霆真是财大气粗,富可敌国。 沈黎收好茶叶,嘱咐莲心不许任何人碰,这才拿出周先生给的琴谱,准备誊抄,又闻到自己身上的油烟味,忙叫莲心准备热水沐浴。 这琴谱如此珍贵,她要是让它沾染上了油烟味,怕是周先生和杨先生要打死她。 抄着琴谱,莲心送进来一张请帖,“小姐,你知道这是哪家的请贴吗?” “哪家?莫非是慕家,慕家的慕菱前几日说要请戏班子,让我们一起去看。”沈黎漫不,经心地说。 “不是,不是,小姐绝对猜不到,这可不是一般的请帖。” 沈黎见莲心神采飞扬,对手里的那张请帖宝贝得不得了,这才生了兴趣,道:“好了,给我看看是哪家的请帖?让你如此宝贝。” “长公主?” 沈黎看着请帖后面的落款,神色诧异,“蹴鞠会,可是以前长公主举办的蹴鞠从来没邀请过沈家啊?这次怎么?” “我知道,长公主的儿子容祁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了,长公主一定是看上小姐了。” 沈黎挑眉,道:“既然如此那多半京中很多姑娘家都被邀请了去相看。” “其他的不知道,反正我们沈府可是只有咱们有,大姑娘和二姑娘可都没有。等她们知道了,一定会气得吐血。” “你是说沈雯和沈晴都没有?那夫人呢?” “也没有。” 沈黎皱眉,若是相看的话,为什么不请当家主母?怕是还有其他原因吧,不过这话她没和莲心说,免得她又担惊受怕。她对长公主的记忆不多,前世也没接触过,只远远见过一面,那时候陆湛霆还陪在长公主身边,另一边也站着个男人,应该就是容祁。 不过世人都说容祁性子温和,温文尔雅,想来长公主也是个脾性不错的人,再说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臣女,怎么会惹长公主不快。 沈黎呼出一口气道:“既然邀请了我,那明日你帮我准备身衣服吧。” 离沈家被抄家的那天是越来越近了,要么在这之前嫁出去,要么逃出京城,可是日后恐怕就要过着逃生的生活了,两相对比之下,看起来还是前者更加可靠,反正这一辈子她也不求什么情爱。去蹴鞠的想必还有很多男子,既然决定了要走前面这条路,她就要做好准备。 第14章 嫉妒 长公主的请帖刚送到品颜轩,叶如惠就知道了这事情。 “那个贱蹄子何德何能可以入了长公主的眼?” “哗啦!” 叶如惠面前的花瓶应声而倒,一地碎片。 “母亲,你又怎么了?”沈雯刚进屋就被这阵势吓到了。 “沈黎都被邀请去了长公主会的蹴鞠会,可是却没有你这个嫡女的份,你说怎么了?”叶如惠一看到沈雯就想到前日她在学院出的丑事,这事情沈雯竟然还瞒了她,她还是昨日听到别的夫人说才知道的。 沈雯叹了口气,“母亲,我们斗不过她的,请她去就去呗,横竖她就是一个庶女,长公主难不成还能看上她给容公子当正妻不成?” 叶如惠猛地拉住她的手,“你是说长公主这次办蹴鞠会是给容祁相看的?” “啊,娘,你抓疼我了。” 叶如惠松开她,自顾自地说道:“对,一定是,我怎么忘了,容祁还有两年就有弱冠了,是该成亲了。” “娘,长公主看不上沈家的,无论是沈黎还是我,都没戏。” “怎么没戏,我看你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因为陷害沈黎作弊没成,你这心气就没了?且不说你上次给我丢人的事情,这次你必须去,我让沈黎带着你和沈晴去,她总归是不能拒绝的。” “我不要,我才不要求那个贱人。”沈雯一听到要靠沈黎带着去,心里就打鼓,她跟沈黎都闹成这样了,到头来还要去求她,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什么陷害作弊?”沈父的声音忽然插进来,母女俩都吓了一跳。 叶如惠讪讪,道:“文郎,你听错了,我们在说去长公主的蹴鞠会的事情呢。” 沈父哼了声,“我还没老到话都听不清的程度,你们平日里怎么作我都不管,但是诬陷人作弊这种事情不仅是一个人的事情,那是沈家的脸面,你糊涂啊。” 叶如惠掐了一把沈雯,示意她跪下认错,“雯儿她一时糊涂了,她已经受罚知错了。我日后也一定好好教导她。” 沈父白了一眼,怒吼道:“我看她是知错了,怕是你没知错吧?上次在吴府做的事情是不是就想这么一直瞒着我?沈黎不管怎么样,那都是我沈家的女儿,她出了事情,你以为沈雯就不会受到牵连?” 叶如惠眼皮一跳,这事情怎么他也知道了,当即也跪在沈父脚边:“我没有啊,当日都是吴沛恩做的事情,三姑娘又四处不见人,有人说看到她往那个方向去了,我才会误以为她被……我是冤枉的啊。” 沈父重重哼了声,甩开她抱着自己腿的手,说道:“若不是我偶然听到同僚说,你怕是一辈子都不打算说吧?无知妇人,只想着自己,你就没有从来没有想过我沈家吗?你心里哪怕有半点沈家急不会做出如此蠢事。” “爹,父亲,娘知错,女儿也知错了,您别气了。” 沈父对沈雯是恨铁不成钢,对叶如惠是瞧不上,当日老太太要给他取叶如惠是,他就不愿意,可是叶如惠娘家当时如日中天,老太太执意要娶,这才娶进门来了。 “沈雯去祠堂跪着三天,你禁足一个月,这个月家里的事情交给月姨娘。”沈父丢下话甩手走了。 “月姨娘,你父亲说让姓月的你那个贱人掌家?”叶如惠不可置信地问沈雯。 “娘,父亲说暂时,等这个月过后这掌家权自然会回到娘手里。” “哼,哪里有这么容易,姓月的贱人拿到了掌家权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交出来,肯定会给你父亲吹枕边风,把持掌家权,你父亲就是偏心。”叶如惠眼睛都红了,“这下你也不能去蹴鞠会了,白白让沈黎得了便宜。” “娘,你放心,沈黎就算去了又能怎么样,总归入不了容祁的眼。” “如今说再多都没用了,不过我得让她把沈晴带去,这样我们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先去祠堂,剩下的事情自有我在。” “是。” 叶如惠让人去把沈黎和沈晴叫了来。 “听说长公主让人送了请帖给你。” 沈黎敛目,叶如惠的厚脸皮还是一如既往啊,“母亲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毕竟我是当家主母,这点事情我还是知道的,母亲叫你来不为别的,眼看你们姐妹几个就及笄了,是该多走动,既然长公主请你去蹴鞠会,不如你就把你而姐姐带上吧。” 沈黎这次倒是惊讶了,竟然只带沈晴,不带沈雯? “我也是为你们好,雯儿的亲事我已经有了想法,所以这次就不去了,你们俩姐妹去看看就行了。” 沈晴自然是求之不得,道:“三妹妹,可以吗?” 沈黎一听到沈晴叫她三妹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犹如回到前世在奉恩寺的时候她附在自己耳边说:“三妹妹……” 敛下心神,沈黎回答道:“自然可以。” 如此一折腾,天色已经很晚了,沈黎回到品颜轩就睡了。 “夫人也是,这么晚就为了让姑娘带上二姑娘,还把人叫去一通折腾。” “谁叫她现在事掌家夫人呢,不过应该很快就不是了。”沈黎眼皮已经在打架了,淡淡地说。 “也是,算算时间,小姐吩咐颜叔的事情也应该要做成了,只是当真能让夫人丢掉掌家权吗?” “你不知道,我们这位沈家当家人最看重的就是沈家的面子,而且他对叶如惠是半点感情都没有,当初为了仕途才娶的她的,这些年一直被人背后说闲话,叶家还时不时施压,可是现在叶家已经逐渐败落,不如沈家了,他心中的这口气总得找地方发泄不是。”沈黎说到这个反倒来了精神,“不过我猜测就算要剥夺掌家权,也不会很久,最多一两个月罢了,至于后面的事情就要靠月姨娘了,如果她聪明就会抓住机会把掌家权牢牢地握在手里。” “可是月姨娘有了掌家权对我们能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不过是等着寻她的错处罢了。” 前世月姨娘也掌家过一段时间,这期间私吞了不少,甚至还出过人命,不过前世是沈家被抄家的时候她偶然得知的。这一次,她是不会放过沈晴的。 “叶如惠只让我带沈晴去,只字不提沈雯,莲心你去打听打听刚才东院到底发生了什么。”沈黎总觉得有些古怪,按照叶如惠母女俩的性子,是怎么也不会错过这等好事的。 没多久莲心就回来了,“姑娘,这事根本就不用打听,我一出品颜轩,就听到下人们在议论,原来夫人已经没了掌家权,大姑娘还被罚跪祠堂。” “是吗?”沈黎笑出了声,“那就是说在叫我去之前刚刚没了掌家权,那就有意思了。” 第15章 蹴鞠 参加长公主的蹴鞠会这日,天朗气清,沈黎终于换下了厚厚的冬装,穿上了一身对襟窄袖的褙子,莲心给她梳了高冠髻,为了运动方便,只用一条粉色丝带作为点缀。 “姑娘今天可要好好玩一玩,您都好久没玩过了。” 沈黎端坐在铜镜面前,打量着自己,笑道:“这种场合我也就玩玩白打罢了,不过长公主的蹴鞠会一向是在皇家蹴鞠场举办,我还没见过呢,不知是否真的有说得那么好。” “姑娘要是上场对战,肯定能赢。” 主仆两人说了几句话,沈黎又喝了一口冷茶,彻底清醒了,半点睡意也没有了,这才出门。 结果刚出院子,就见到沈晴带着贴身丫鬟往品颜轩的方向走来。 “这次可要好好谢谢三妹妹肯带我去。”沈晴走近,亲切地拉着沈黎的手道。 “姐姐说笑了,我本来就准备请姐姐和我一起去的。”沈黎若无其事地抽回手,笑着说,不过要是细心的话,能看到沈黎眼里的嘲讽之意。 沈晴又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沈黎实在不想听了,打断她:“再不走及要迟到了。”说完便也不等沈晴的反应,率先走了。 沈晴被甩在原地,又不能发作,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额角的青筋都绷出来了。还是丫鬟提醒了一句:“姑娘,小不忍则乱大谋。” “走。”沈晴不愧是在沈家装了这么多年的角色,只不过一句话的时间就镇定下来了,将翻腾的情绪压了下去。 走在前面的沈黎则是借着这个机会用手帕细细擦了被沈晴握过的手,刚才那一瞬间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重生这么久了,沈晴一碰她,她还是会生理性地感到恶心,仇恨几乎就要压不住。 “姑娘还好吗?二小姐每次都假惺惺的,令人作呕。而且参加蹴鞠还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去干什么的吧。” 沈黎拍了拍莲心的手道:“放心,不看到她就好了,再说了她的目的不也是我的目的吗?” “那能一样吗?她打扮城这样是要去引诱,姑娘你不一样,只不过暗中看看罢了。” 沈黎笑了笑心说:其实她也一样,。 沈府的马车本就不多,她们两个自然是坐同一辆马车,沈黎为了避免和沈晴说话,一上马车就靠着莲心假寐了,就算是沈晴有心想要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皇家蹴鞠场在城东的尽头,这里是算是一处小型皇家别院,除了蹴鞠场地以外还有大大小小十几座宫殿,从蹴鞠场往西走不过一刻钟还能看到一片翠绿的天然湖泊,若是天气在暖和一些,就能看到在湖面上游玩的天鹅。 ——这些都是沈黎听说的。 到了蹴鞠场,沈黎才真正感受到皇家威严,哪怕只是一处别院,一处蹴鞠的场地。大红色的宫门旁边矗立着两座威武的石狮子,士兵列队守在门前,每个宾客进去都要由守卫检查请帖,还要搜查有没有携带兵器的。 莲心将请帖递给守卫,守卫看过后,两人才到后面的青色帐篷里面,由一位女嬷嬷搜查身上是否携带兵器。 “三妹妹,三妹妹……” “三姑娘……” “姑娘好像是二姑娘她们在叫您。” 沈黎仔细听了听,果真是她们的声音,“你出去告诉护卫,她们是和我一起的。” 沈黎刚刚忽然想起了,前世长公主的蹴鞠会上好像出了事情,不过具体的她并不清楚,那个时候她并没有受到邀请,也只是从旁人那里听了个大概,长公主虽然没事,但是容祁却因为替长公主挡了一刀而重伤。 不过这一世如此严防,倒像是有人提前知道了会发生什么,所以特地安排的。 恍神间,嬷嬷已经搜好了,“姑娘请吧。” “多谢嬷嬷。”沈黎谢过走到一旁等着莲心。 很快莲心就进来了,却说守卫仍旧不让沈晴进,说是请帖上没有邀请的人就不能进入。 沈黎眉心一簇,虽然她是很开心不用再看到沈晴了,但是沈晴回沈府怕是要乱嚼舌根。 “我们出去看看。” 外面沈晴的丫鬟正和守卫求情,“大哥,我们姑娘和刚才那位是亲姐妹,一同来的,您就让我们进去吧。” 沈黎挑眉,勾唇冷笑了声,亲姐妹这个词还真是讽刺啊,她决定不去说情了,就让她的亲姐姐好好求求守卫吧。 沈黎拉住了莲心,示意她别动,两人就在帐篷处看起戏来,这个位置比较特殊,沈黎可以看到沈晴,沈晴却看不见她俩的身影。 “姑娘,您看二姑娘那样子,装得柔柔弱弱的,好像守卫大哥语气重一点她就会被吓晕倒一样。” 沈黎侧头看了看莲心,说:“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沈晴主仆俩终究还是没能进来,灰溜溜地走了。 沈黎落了个清静,和莲心一起进去了,蹴鞠场已经有不少人了。对抗场地上已经有了两队人正如火如荼地比赛,另一边白打的场地是用丝围子围起来的,也有不少女子在玩了。 对抗赛多是男子,两队分别有十二个人,场地中间有两根相距九尺五寸的柱子,顶端用网罩住,网的中间有一个球门,就是所谓的风流眼。两队进球多者胜。而女子爱玩的白打则是比踢出的花样动作和难易程度。 观众席上都是连绵的亭子,丫鬟小厮穿梭期间,为宾客提供茶水、点心。整个场地四周全都有士兵站岗,就连观众席也有守卫,守卫最多的亭子是长公主所在的地方。 沈黎亭子坐下,刚喝了一盏茶,魏国公独女魏明珠就走了过来说:“沈黎,你也来了啊,你等会上场吗?” “应该会吧。”沈黎应道。 “真好,我天生体弱,从来都没有打过。” 这沈黎倒是知道,魏夫人生魏明珠的时候算是高龄了,生产的时候又受了惊,因此魏明珠从小就是体弱多病。 “魏姑娘何必烦劳,你要是愿意,我等会陪你玩,咱们就小心些,不比赛,权当活动筋骨了。”沈黎对于魏明珠上次在吴家的出言相助一直谨记在心,不忍看她这表情。 “真的吗,太好了,除了你都没人陪我玩,就连我带着进来的表姐,一进来都不见了人影。” “你带进来?”沈黎轻挑眉毛问道。不是不让带人进来吗? 魏明珠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解释道:“我表姐前些天刚到我家,我今日来这里,母亲便叫我也带着表姐一起来,怎么了吗?” 沈黎陷入深思,听到她的问话,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我只是以为不能带人呢。” 第16章 对抗赛 沈黎看了眼莲心,见她和自己一样疑惑,便知道这事情不是她做的,何况她哪里来的本事做这件事。所以有可能是因为魏国公家势大,就算有明文规定,也可以破例。 “不如我们下场吧,这会场子里没人。”沈黎和魏明珠说道。 魏明珠眼睛都发亮了,“真的去吗?” “当然去,刚好没人,我可以教你。”沈黎 “那我是不是要换件衣服,我去找长公主,你等我啊。” 沈黎点头看她走远,低声跟莲心交代:“你注意看看其他人有没有带人进来。” “是。” 魏明珠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头上的珠钗也卸了,和沈黎一起下了场。 “白打讲究的是花样多,你像我这样用小腿、脚跟、脚尖、脚踝踢试试。” “好,我试一试。” 魏明珠虽然从来没玩过,但是看过许多场,踢起来倒也有模有样。 “这样玩倒是不累,不过我踢不出来你那么多的花样,你是怎么做到啊?” “这就需要多练习,等你熟悉了之后自然也可以踢出花样。” “对了,沈黎,你怎么还叫我魏姑娘啊,我们不是朋友吗,你就叫我明珠吧。” 沈黎轻笑道:“自然好,明珠。” “其实还可以用头、背、肩、胸等部位来控球,不过明珠身子弱,你最好不用这个方法。”沈黎又说。 “这些女人每次都玩白打,实在太矫情了。” “非也,女子本就体弱,玩白打不过是娱乐罢了,难道真的让她们下场和男子对战不成?” “什么体弱,你看王大人家的夫人,如此凶悍,可见女子不是体弱,而是矫情。” 沈黎和魏明珠所处的位置刚好可以听到这些话,也不知是哪个嘴碎的人,在背后说闲话。 “你们说什么呢?你们两个身为男子却在背后说人闲话,这恐怕才是矫情吧。”沈黎一个不注意,魏明珠就冲了出去,指着那两个男子说。 沈黎无奈捂额,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是却从没有人理会,还不是不想和嘴碎的小人计较。看看场上这么多女子,除了她们俩,肯定还有人听到了,可还不是都当作没听见。 不过既然她出头了,那沈黎自然不可能丢下她,便也站了出去。 说话的两个男子被魏明珠的话噎住,反应了好一会才说:“你怎么背后偷听人说话?” 沈黎走上前,看了眼面前的男子,一个高瘦,一个矮胖。矮胖的那个正和魏明珠对峙,满头虚汗。 她不屑地笑了一声,引来他们两个的视线,说:“我们在这里玩,是你们在此嘴碎说闲话,竟然倒打一耙,怪我们听见了,这是何道理?” 她们的争执引来越来越多的人围观,本来装作听不见的姑娘们见有人出头也不好意思再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便也围过来七嘴八舌道:“就是我们都听见了。” “你、你们竖子!以多欺少,非君子所为!” 沈黎笑弯了眼,道:“我们本来就不是君子,我们可是女人,怎么说不过了就要人身攻击?” “古人言,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果真是真的。”高瘦的那个丢下这句话就要拉着另一个走。 魏明珠见他们要跑,连忙出言道:“跑什么跑,我看你们才是小人,有本事就和我们女子比一比,谁输了谁是小人、竖子。” 沈黎蹙眉,她本意可不是要和他们一决高下,主要是愿意上场的女子怕是凑不够一队人。 两人当作没听到般,继续跑,身后刚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慕菱便大声喊道:“谁不敢比谁是乌龟王八蛋。” 沈黎继续捂额,她本以为魏明珠是温柔柔弱的姑娘,可是她急起来竟和慕菱差不多,这两个人碰到了,当真是杀伤力双倍。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么把已经跑远的两个人给激回来了。 “比就比,输了别哭鼻子。” 一场男女之间的比赛就这么拉开了帷幕,甚至惊动了长公主。 男子队很快就组好了队,虽然都不是平素里很会蹴鞠的那些人,但是和女子队比起来已经好很多了。 女子队现在只有沈黎、慕菱和另外六个姑娘,魏明珠虽然很想上场,可是她身子弱,谁敢让她上场,这可是对抗赛。 男子队本就有人觉得和女子比实在过于欺负人,见此便提出剩下四个人可以由男子组成。 慕菱当即跑去把自己哥哥拉了过来,“哥哥,好哥哥,你就帮帮我们吧。” “真不是我要挑衅,是他们先出口伤人,瞧不起人的。” 慕菱拉来了一个人,魏明珠又叫来了她父亲的一个学生,杨家姑娘也请了自己的哥哥,如此就还差一个人了。 剩下的这些姑娘家里要么没有兄弟,要么就是今日没来,一时之间竟然再找不到人了。沈黎为难之际,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 他一身玄衣,腰间束了一条同色宽腰带,头发高高束起,走过来的时候衣角翻飞,束起的长发也肆意飞动,竟是那般风华绝代。沈黎敏感地发现不管是场上还是场下的女子、男子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了。 沈黎忽然之间心跳加速,如果这个时候叫他加入她们女子队,他要是不答应,她就尴尬了,他要是答应了,恐怕是会被众人嫉恨上吧。 犹豫间,陆湛霆已经走到他面前了,他站在她面前,话却是对另一个人说的,“怀信,过来。” 沈黎艰难移开视线,看到了被他称为“怀信”的人,她要是记得不错的话,容怀信是长公主的女儿,长公主除了长子容祁之外,还有一对才十岁的龙凤胎,正是容怀瑾和容怀信。怪不得他会过来。 容怀信站到他跟前,撒娇道:“舅舅,你就让我玩吧,你知道我蹴鞠很棒的。” 陆湛霆摸了摸她头发,道:“没说不让你玩,注意安全。” “那舅舅能加入我们队,我们队还差一个人。” 陆湛霆低头看了沈黎一眼,挑了挑眉毛道:“好。” 魏明珠见此悄悄扯了扯沈黎的衣角,说:“你跟湛王认识啊?” “没有,怎么会。” 第17章 夸奖 双方组织好了队员,对抗赛就要开始,男子队的见到陆湛霆加入她们都是脸一黑。陆湛霆是谁啊,战场上战无不胜的战神,一脚可以把人都踢到天边去,却来蹴鞠,还是他们的对手。 几乎是看到陆湛霆的那瞬间就有人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胖矮的男子说:“谁叫你说的男的可以加入她们女的,你看看现在,你能打得过?” “就算湛王神勇无比,可是其他人是女子,算起来还是我们占了便宜。” “那能一样吗?那是湛王啊,我们十几个打他一个都不一定能打过,何况还有其他人,都怪你装什么大度。” 被责怪的男子气急了,摔下头巾,“本来就是你碎嘴惹的祸,自己解决去。”说完扬长而去。 他一走,男子队又是一阵争执,这正式比赛还没开始,他们就先内斗上了。最后还是被推举担任裁判的容祁出来说话才平息了他们的内斗,又找到一个人加入他们,比赛才得以开始。 比赛开始,女子队的弱势显而易见,但是只要球传到陆湛霆那里就必进,一开始的时候开不怎么出来,但是到了比赛后半段沈黎的作用就显而易见了,她不仅能精准地把球传给陆湛霆,自己也进了不少球,而其他女子,则大多已经筋疲力尽,只能充人数了。所以场上便形成了一个局面:沈黎和陆湛霆等四个男子配合对打对面的十二个男子。 而对面的十二个男子竟然输了,这可谓是十分羞耻,尤其是先头惹事的两个人,被队友数落了个遍,还要在当庭广众之下,高喊三声:“我是乌龟王八蛋。” “还不错。” 男性气息喷薄而来,沈黎侧头见陆湛霆弓着腰,双手撑在在膝盖上,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喉结微动,一滴汗珠从喉结上滑落。 “夸我吗?”沈黎收回视线,拍了拍燥热的脸问道。 陆湛霆清浅的笑了声说:“这里除了你好像就只有我,难不成我夸自己。” 沈黎窘迫地看了眼四周,果然其他人都已经陆陆续续走了,就只剩她和他。舔了舔微干的嘴唇,沈黎笑说:“王爷才是最不错的,你刚才可是大杀全场。” “承蒙夸奖。”陆湛霆嘴角翘起,直起身子来,动作迅速而又隐秘地拍了拍她的头,“走了。” 沈黎被这一拍拍混了头,陆湛霆怎么回事啊,大庭广众之下,要是被人看到可怎么办?沈黎轻轻咬唇,难堪地想。 陆湛霆走了一段距离,发现沈黎没跟上来,悠悠然转身,对着她招手:“走啊。” 沈黎眨了眨眼睛,跟上去,忽然想到就算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拍她的头啊,她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和他又没什么特殊关系,成何体统。 没费什么功夫就追上了陆湛霆,沈黎走在他身后一步,轻声道:“王爷,你以后还是不要拍我头了。” 陆湛霆挑眉,“怎么了?” “这成何体统,你我非亲非故,我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你也未成亲,要是别人看了误会怎么办?”沈黎说着,觉得有些气愤了,“你作为男子可能无伤大雅,我就不一样了,我是女子,伤了名声可就不好嫁人了。” 话一出,沈黎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放肆了,不管陆湛霆对她表现得多么亲切,他毕竟是个王爷,是战神,自己好像在他面前太过得意忘形了。 陆湛霆脚步一滞,随即问道:“你在考虑嫁人?” 沈黎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可是这气氛还像还不是很糟糕,便大着胆子回答:“我都快要及笄了,又没有亲娘,自然是要自己考虑的。” “那你都考虑过了那些人?” 沈黎没察觉到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更发现不了陆湛霆隐秘的心思,不假思索回答道:“倒也不多,赵尚书府的庶子,文太医家的长子,周先生家的公子周灵均,都挺不错的。” “看来你很早就开始相看了。”陆湛霆忽然停住脚步,转身对着她说。 沈黎本就很聪明,何况陆湛霆语气中的阴阳怪气就算是傻子都能听出来,她敛了气息,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他,是他自己要听的,可是她说了他又做出这副模样。 陆湛霆眼神深邃,里面的神色她看不懂,半晌她抿了抿唇低眉道:“是臣女多嘴了,这种事情怎么可以拿来污了王爷的耳。” 陆湛霆哼笑了声,“沈黎,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沈黎看着他愈走愈快的背影,不明所以。 沈黎想了想,便回了凉亭,莲心正在等着她,这个时候还是先不要去触陆湛霆的霉头了。本来就是她自己仗着和陆湛霆有那么两三分的交情,肆无忌惮过来头,把他当成了可以说话的人,现在这样也好,他们俩人就这样保持着距离,不要太近亲,就好。 回了凉亭,喝了一盏温茶,沈黎才稍稍缓过来了,便听莲心说:“姑娘,我打听了,有好多人都带了亲眷来。” 沈黎敛眉,随即想到沈晴,道:“先不管了。” 不是不重要,到底是沈晴不能进,还是她沈黎不能带人进来,这很重要,只是她刚才忽然想起了前世她临死前沈晴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你这样,都怪陆湛霆。” 陆湛霆和张守铖之间的关系,她前世没有发现,这一世也同样没有发现。所以当务之急是搞清楚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而沈晴又为何那么说。 “莲心,等会完了之后我们先不回去,去一趟白芍那里。” 莲心皱眉,附耳道:“平日不是都由颜叔传递信息吗,怎么今日姑娘要亲自去,赌坊人多眼杂,要是被看见了不好了。” 沈黎轻笑说道:“小心行事就行了,这件事我必须亲自去。” “好吧。”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长公主身边的侍女过来请沈黎过去。 “沈三姑娘,长公主有请。” 沈黎和莲心对视一眼,问:“长公主殿下可说了是何事?” “奴婢不知,不过应当只是叙叙家常罢了,请沈三姑娘跟奴婢来。” “有劳了。”沈黎点头道。 第18章 抓刺客 “见过长公主殿下。” “免礼,给三姑娘赐座。”长公主看起来和蔼可亲,纵然已经三个孩子了,但是保养得当,除了眼角的细纹,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今日本宫请三姑娘过来是有事相求。”长公主笑道。 沈黎惊惶道:“单凭殿下吩咐,臣女一定竭尽全力。” 长公主扬眉,“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请你给我女儿怀信做先生。” 沈黎颇为惊讶,起身道:“臣女不过还是学生,怎能堪此大任,长公主还是另请高人吧。” “其实是怀信指名想要请你做先生,怀信好动,一连气走了数十个老先生,本宫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结果今天却主动说想要你做她的先生。”长公主说着朝着屏风后面招了招手,“出来吧。” 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黎,“沈姐姐,你答应好不好?” 糖衣炮弹不要钱,最戳心。 沈黎无奈摸了摸抱着自己的怀信的头顶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耶,沈姐姐答应了,你太好了。” “既然如此,那就择一个吉日行拜师礼吧。”长公主说道。 沈黎摇头:“拜师礼就不必了,我经常过来陪怀信就可以了,哪里担得起拜师礼。” “不,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沈姐姐一定要接受我的拜师礼,好不好?”怀信撒娇道。 沈黎最受不住的就是小孩的撒娇,何况怀信如此可爱,她怎么能拒绝? 定好了行拜师礼的日子,长公主便借口乏了回房休息,让她们师徒俩自己相处。 “师父师父,您蹴鞠也太厉害了吧,您以后可不可以教教我啊?” 沈黎没想到这丫头是因为蹴鞠看上自己了,无可奈何笑道:“自然可以。” 容怀信是个开朗的性子,这才没多久差不多整个蹴鞠场的人都知道了她拜了沈黎为师。 陆湛霆自然也知道了。 沈黎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了陆湛霆,他背光站着,身后有个侍卫在跟他说话。 见到她俩在一起,轻挑眉梢问:“怎么一起来了。” 沈黎识趣没回答,她觉得这应该是问怀信的。然而怀信也没回答,看着她。 沈黎心里叹了口气,主动说:“长公主殿下让我暂时做怀信的先生。” “不错,跟着沈先生好好学。”陆湛霆嘴角划过一丝笑,沈黎不确定那是不是在取笑她,而且从他口里出来“先生”两个字,她听着总是觉得有一丝说不出的怪异,心里打鼓。 容怀信眨了眨眼睛道:“我一定会好好听舅舅和先生的话的。” 沈黎:“……”说不出为什么,但是总感觉有些奇怪,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一样? 陆湛霆还有事,又交代了容怀信几句话就急匆匆地走了。 “怀信,你舅舅事有什么急事吗?” “回师父,我也不知道,不过之前听母亲说过今日舅舅要抓刺客。” “刺客?”沈黎垂眸,想到了长公主遇刺的事情,当时说是在长公主休息的宫殿里刺客忽然就闯了进去,若不是容祁刚好有事情找她,恐怕长公主就不测了。看来今日守卫森严,却是陆湛霆布下陷进。 “怀信,我们去看看。”容怀信自然是什么都答应。 “不过,师父,我们为什么往宫殿走,若是有刺客也应该在蹴鞠场吧,宫殿又没人,除了……母亲?” 怀信的呼吸陡然加重,“师父,你是觉得这个刺客有可能是想要刺杀我母亲?” 沈黎叹气安抚道:“我只是去看看,以防万一,怀信不必担心。” “那要不要告诉舅舅或者大哥,对,我叫人去通知他们。” 沈黎没有拦着,长公主和蔼可亲,她不希望她受伤害,也不希望容祁受伤,更何苦如今她还算是怀信的老师,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虽然陆湛霆今日的布置和做法都像是提前知道了今日刺杀一事,可是万一他预估除了错误呢?总之还是保险些的好。 “你让容大公子多带些侍卫赶过去。”沈黎想了想又说。 派人去通知后,沈黎和怀信带着人先行一步,去了长公主休息的大殿。 “母亲呢,母亲在吗?” “回姑娘,长公主正在休息。” “可有什么异常?”沈黎问。 “没有。”侍女恭敬地答完,然后倒退着退下去了。 侍女脚步稳健,刚才行礼的时候露出的手掌宽大,皮肤粗糙,不似长公主的侍女,“怀信,这里的侍女都是长公主带过来的吗?” “伺候在这里的都是母亲带过来的,原本这里的侍女穿得是行宫的服饰,和我们家的侍女大不相同。” 沈黎眯了眯眼,手掌微微出汗,“命人抓住她。” 怀信看向她指的侍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还是立即吩咐下去了,“你们去把刚才退下的侍女抓过来。” 守在宫殿门口的护卫得令立即就行动,却不料那侍女竟是会武功的,见暴露了便飞身跃起,翻出了墙,消失不见的时候还反手甩出一把暗器扔向追过去的侍卫。 沈黎牵着怀信的手,大声喊道:“追,不能让她跑了。” 另一边,侍女飞过墙,落地之前翻了个根头,她大喘着气,抬起头来眼前却出现了一片黑色的衣角,冷漠凉薄的声音传来:“抓起来。” 侍女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绑了起来。 “我今日才知道原来天下竟然真有得来全不费功夫的事情。”车蘅抱着剑在一旁说。 另一边,侍卫追了出来见侍女已经被湛王抓住了,狠狠松了口气。 “怎么发现的?”陆湛霆问护卫首领。 “回王爷,是沈三姑娘发现的。” 陆湛霆挑眉,她现在竟然有这眼力了? 冒充的侍女被带到长公主休息的大殿,那里正绑着另一个人,正是还没来得及动手的刺客。 沈黎见到被刺客的一瞬间想通了所有事情。既然陆湛霆布下了这个天罗地网,那长公主肯定是配合他假装休息的。长公主甚至都没在这座大殿里,比他们所有人到地都晚,由车束陪着过来的。 假冒的侍女之前给“长公主”送了汤,想必汤里面一定下了药,令人昏迷不醒,如此刺客来的时候,她就不会出声惊动护卫。 刺客在侍女下药前就抓到了,可是下药的侍女却是漏网之鱼,陆湛霆大约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已经收网了,谁知道侍女这么倒霉撞见了沈黎。 想通后沈黎唯一觉得奇怪的点是这起刺杀看起来漏洞百出,并不高明,不像是党争作案,倒像是个第一次作案的新手,就是不知道刺杀的动机是什么。 想着,沈黎敏锐得察觉到一道视线正盯着她,抬头循着直觉看过去,却是陆湛霆。沈黎心跳陡然加快了,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第19章 调查陆湛霆 赌坊对面的一家茶楼正在说书,说书先生正讲到激动处,唾沫四溅,惊堂木响彻四方。沈黎在四楼的贵宾间里等着白芍。 白芍是沈黎阿娘留下的人,如同颜叔一样,她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却无条件信任他们。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房间门被人推开,莲心带着一位戴着幕离的女子进来,正是白芍。 “小主子,这么多年您从来没有亲自找过我,这次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女子取下幕离,拱手道。 沈黎想到离开之前陆湛霆的看她的眼神,心里名为危险的直觉又一次出现,她给白芍倒了一盏茶,示意她坐下,说道:“有你和颜叔在,我很放心,这次找你确实是有要紧的事情托你棒打听。” 白芍正色,问:“何事?” “湛王回京已经有七八天了。” “七八天?可是昨日他才在京城中露面,我手中的情报网也没有任何他提前回京的消息。”白芍虽然惊讶,但还是压低了声音,“不过这件事对小主子有影响吗?” 沈黎就只是一个闺阁姑娘,从来都不关心其他事情,所以白芍才会如此奇怪她竟然知道湛王的事情,而且貌似很关心。 “他前阵子救了我,所以我才知道。”沈黎语气低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对我有没有影响,取决于他为什么提前悄悄回京,所以我需要你帮我查清楚这个原因,但是这件事情我不希望有过多的人知道,你派去查消息的人也要绝对可靠。无论怎么样,他提前回京的事情不能暴漏,毕竟他救过我,我不能恩将仇报。” 他提前回京若是因为其他原因也就罢了,可是若是因为他提前知道了一些什么,比如他和她一样,那沈黎就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我懂了,小主子放心,这件事我亲自去查。” “恩,你要注意安全。另外还有一事,你知道张守铖这个人吗?” “张守铖?自然知道,年纪轻轻的首辅,从白衣做到如今这个位置竟然才三十岁,大梁建国以来的第一人,他怎么了?” “没什么,有些私人恩怨,我想你帮我查查他和湛王有没有什么关系。”沈黎如今提起张守铖再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激愤了,不管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了多少遍,竟也能做出一副心平气和的表象了。 “又是湛王?”白芍挑眉,看向沈黎,“我可以问一下您究竟为什么这么关注他吗?” 沈黎无奈道:“白姨,等以后可以告诉你的时候我一定告诉你。” “好吧,不过我要提醒一句,湛王这个人深不可测,不好惹。” “放心,我惹他干什么,他可是王爷,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沈家女。” 白芍轻笑,脸上一抹风情,看向底下说书,正说到先时,屠龙君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壮举。“身份从来就不是问题。” 沈黎也看向楼下,世间千万事,万千是,万千不是,谁又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会成为问题呢?人这一生能守住的就东西本就不多。 第20章 送披风 出茶楼的时候,外面飘起了微雨,沈黎站在屋檐下等着莲心去附近买伞回来。马蹄声忽然响起,沈黎抬头,为首的那人衣诀飘飘,目光炯炯,走在这么窄窄的街道上仿佛也有千军万马的阵势。犹如前世他大张旗鼓地回京,行人夹道,万人空巷,那时候他也是如这般意气风发地骑马走过这条长街。 沈黎看向他,心里想的怎么又见到了? 她身前是陆湛霆打马驰过的身影,身后是热闹的茶室,说书人讲着她听过了好多遍的爱情故事。 纵使时间重来,她以为改变了的一些事情,其实是以另一种方式进行着吧。 陆湛霆忽然勒马,调转马头一气呵成,马蹄高高扬起,陆湛霆喊了声:“喂!” 跟着的属下俱惊,也随着调转了马头。 陆湛霆往回走了两步,刚刚好停在沈黎跟前,几乎是那一声喂落下的时候,他人也就到了沈黎眼前。 沈黎受了惊吓,这么一头跟随陆湛霆上战场的高头大马忽然停在她眼前,能不经吓吗? “你干……嗯?” 沈黎话刚出口,眼前就一片阴影,头上被蒙上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黑布,还沉甸甸的。 “沈先生小心淋雨感冒了,明天你可还要为我外甥女上课呢!” 沈黎脸上迅速火辣辣的一片,不是羞的,是气的! 她就说陆湛霆这个人之前喊她沈先生是在嘲笑她吧,果然,这不就又来了吗?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蒙她头! 沈黎气冲冲扯下蒙在头顶的东西,才发现那人又走了,她抬头看过去,只能从一众下属缝隙中看到他的穿着单衣的背影。 单衣?他刚刚明明还有披风?沈黎这才发现原来蒙在头上的正是他的披风。 这人,有病吗? 莲心回来的时候,沈黎正和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大眼瞪小眼,“姑娘,这是?” “你问他。” 这是沈黎时隔好久第一次发脾气,莲心甚至觉得甚是新鲜,连忙问:“请问大哥,您是?” “车束,王爷让我护送三姑娘回府。”侍卫面无表情,说话的声音扁平得像是没有感情的假人。 “哦……那个王爷啊?”莲心被他没有感情的语言弄得有点懵,问道。 “沈三姑娘还认识其他王爷?”若是这话让车蘅来说,必定是怀着替陆湛霆打探一二的心思,但是由车束来说,就,就真的只是单纯问问罢了。 莲心被这么一问,才回过神来忙说:“没有,没有,所以大哥是湛王殿下派来的,那……那替我家姑娘谢谢殿下。” “殿下说了,要谢就让三姑娘亲自去道谢。” “……”莲心看了看车束又看了看自家姑娘,迟钝地发现姑娘生气可能就是因为湛王派来的这个人。 “姑娘,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先回去?” “走吧。” “沈三姑娘,王爷说让您把披风穿上,否则明日不能去给郡主上课的话,郡主会很伤心的。” 莲心撑伞的动作一顿,余光看到自家姑娘露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说:“莲心,帮我穿上。” 沈黎心里这会正咬牙切齿呢,不过她这人心里越生气,面上越亲切,她就不懂了,陆湛霆的怎么忍受这么个冰块的? “姑娘,穿好了。” “走吧。” 一路上好歹是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回了品颜轩,沈黎就坐在榻上生闷气,莲心也不敢说话。不过在莲心看来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气的,除了那个车束人太冷漠了些,湛王也是好心嘛。还给姑娘披风,怕她着凉,由派人保护她。待姑娘这样好的人,而且还是权高势大的王爷,至今可就只有湛王呢。要莲心说,湛王这样子看起来,倒像是有些喜欢她家姑娘呢! 第21章 接风宴 陆湛霆这么匆忙是因为皇帝在一个时辰前召见他,但是他因为刺客一事耽搁了。陆湛霆表面上已经回来了四天,可是皇帝迟迟未召见他。按理来说,边关将领回京,还是打了胜仗,皇帝应当立即设宴接风,皇帝这一次的反常弄得朝堂上下人心惶惶。好多人明里暗里找陆湛霆企图打听些什么,不过他一个人都没见,借口刚回京需要修养,全部挡回去了。为此已经有人怀疑陆湛霆是不是受了重伤。 满朝猜测中,只有陆湛霆安之若素,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皇帝为何迟迟不召见他,陆湛霆自然是明白的,虽然他是暗中回京的,可是这京城毕竟是皇帝的地方。身为皇帝自然还是有些能耐的,能得知陆湛霆提前回京并不是什么难事。 大梁规定任何人不得骑马进宫门,更不许携带兵器。不过陆湛霆是例外,他可以骑马、可以带兵器、甚至见皇帝可以不下跪。 不是他生来就有这样的权力,每一项殊荣都是他一刀一枪拼来的。 “皇兄。” “湛霆来了,坐。本来前几天就该为你办接风宴的,不过朕这身子是越来越不如从前了,今天才感觉好些,所以这才拖了好几天,万望勿怪。”皇帝一身龙袍加身,干瘦得像火柴人,脸上更是干瘪得可怕,他那双带着红丝的眼睛像是鼓了起来,说完一句话就咳了许久。 “皇兄要不要召御医?”陆湛霆坐下,掀了掀衣摆,侧头问道。 皇帝摆手:“不必了,朕的身子朕知道,今日是家宴,没有外人,咱们兄弟俩好好喝一杯。” 确实是家宴,不过是皇帝的家宴。 陆湛霆嘴角轻扯,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道:“皇兄好意臣弟心领了,不管臣弟受了些风寒,不能饮酒。” “湛霆何必推辞,你皇兄也是太久没见你了,太医也是嘱咐了万可不让陛下喝酒,可是这不是见到你高心嘛,提前就和本宫说了,万万不能拦着他。所以你就和他喝喝吧,这酒你要是嫌冷,酒让人热一热再喝。”坐在一旁的皇后劝道。 陆湛霆眉梢挑起,他拨弄着左手拇指上的扳指,忽然发现这才回了京城几日,他又白了回了,手指肌肤已经和扳指下面从未晒过太阳的地方一般白了。 皇帝和皇后都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不答应,见他眉头微皱,忍不住互换了一个眼色。示意席中的蓝妃劝他。 蓝妃是陆湛霆母妃表侄女,进宫七年,至今一无所出。 “王爷,昨日妾身又梦到了姑姑,梦中的她对妾身还是那么好,不知道王爷有没有梦到过她,她很想你。”蓝妃悲悲切切地说。 陆湛霆停下转动扳指的手,余光看了眼蓝妃,轻嗤道:“蓝妃娘娘怕是记错了,本王母妃仙逝时,蓝妃好像还没进京,又怎么知道她生前是怎么样的?” 蓝妃脸色变得苍白,明明以前她只要提起他母妃,他就会心软的,怎么今日不一样了?而且他又哪里知道的她从来没见过他母妃? “王爷才是记错了,那个时候王爷还没有出生,哪里会知道妾身,姑姑怀你的时候,妾身还摸过你呢。”蓝妃勉强笑着说。 陆湛霆微微勾起唇角,其实前世的自己也不是不知道蓝妃是说谎的,只是那个时候蓝妃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情,碍于她和母妃的关系,他也就一直纵容了下去,可是她最后却对付自己。 “蓝妃怕是不知道,母妃怀孕时,因为年龄较大,先帝忧心,便于她同吃同住,这期间母妃一直没有见过其他人。” 蓝妃嘴唇微微颤抖,视线看向了皇帝和皇后,可是并没有人理她,她又看向了湛王,接触到的只有陆湛霆黑白分明的嘲讽眼神。 皇后笑了笑,“今日是给湛霆办的接风宴,恭喜他大获全胜,前尘往事就不要再提了,凭白惹了伤心。” “臣妾知错,是臣妾说错话了。”蓝妃跪在地上,认错道。 皇后挥了挥手,“下去吧。” “皇兄替她向湛霆赔不是,就别说这些扫兴了。”皇帝端起酒杯,率先喝光了。 陆湛霆垂眸,盖住了眼里的讥讽喝精光,皇帝今日非要他喝酒,看来是想动手了,有意思了。 “皇兄客气了。”陆湛霆受了这歉意,也喝了一杯酒,还把就被倒过来,示意一滴不剩了。 乐声响起,舞女穿着红色轻纱踩着鼓点轻飘飘轻舞。领舞的女子用面纱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眼神娇媚,似含秋水。面纱顶端系着小铃铛,随着舞女的舞步丁玲作响。 乐曲声渐渐激昂,鼓点大作,舞女的脚步也随之越来越快,看的人眼花缭乱,中间的舞女则是旋转了起来,长长那个水袖被控制着做各种各样的动作。 陆湛霆只看了一眼便没什么兴趣了,舞女眼睛纵然长得不错,不过还是不如沈黎那双眼睛勾人,会说话。前世的自己只不过见了她一面便惦记着了,这一世他机关算尽,早早地回京,在那条街上等着他认错自己,车帘被掀的一刻,他的目光就再也没离开她的脸。 人人都说陆湛霆不近女色,其实在他自己看来还挺好女色的,否则怎么会仅仅因为沈黎长得好看就惦记着呢?以至于后来的日子里他从各处去了解她,去偶遇她,了解得越多,陷得便越深。 陷得越深,便越心疼,甚至不敢轻易打扰她。直到在奉恩寺看见她冰凉的尸体,他才醒悟,哪里有什么打扰不打扰,他爱的人就应该在他的羽翼下! 一缕香气袭来,陆湛霆睁眼,发现那带着面纱的舞女到了他跟前,水袖扔到了他身上。以他的警觉不可能没有提前发现,除非是他想沈黎想得太入神,加上这个舞女有武功。勾起唇角。这接风宴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拉住舞女的袖子,轻启唇瓣:“滚。” 舞女神色一僵,陆湛霆声音不大,刚好够她听见。不过一瞬间,她又重整了神色,笑容更加炫目,“王爷让妾身滚,可是妾身滚去哪里呢?” 说完这句话,舞女随着音乐声后退,融入其他舞女中间。 陆湛霆和她对视着,余光看见门口处一个太监呈上来了一壶酒,青白色相交的酒壶,青色如碧,白色似玉。 阴阳壶。 第22章 鸿门宴 九转阴阳壶。 陆湛霆没想到这一世竟然这么早就见到了这传说中的酒壶。 阴阳壶,下毒的绝佳工具,一半装无毒的酒,一半装毒酒,把手处有个机关,只要再倒酒时,按动机关就可以不动声色地让人喝下毒酒。前世他见到这传说中的酒壶时,他已经三十岁了,小皇帝也长大了。 他只不过是提前回了京城,皇帝就这么急不可耐,连问一声都不愿意,就想直接置他于死地。皇家亲情淡薄本就是常态,只是前世他被蒙蔽了双眼,替他守着江山,到头来竟然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小皇帝赐了一杯毒酒。 陆湛霆轻轻勾起唇,收回目光,只要他不想死,就没人能让他死。 酒壶被放到了皇帝面前,老皇帝干枯的手摸了摸壶把手,与皇后交换了一个眼神,慢慢站起来,亲自拿着酒壶走到了陆湛霆身边坐下。 这幅画面在其他人看来一定是皇帝屈尊降贵,可是只有知情的人知道这不过是一场阴谋罢了。 “湛霆啊,还记得你一岁多的时候吗,那时候你刚学会走路,每天都要人陪着走一圈,可是你不喜欢嬷嬷,你母妃又要照顾父皇,你就喜欢找朕,让朕陪你玩。后来你再大一些,就在长公主府上住,不过三天两头总是要进宫找朕。” 陆湛霆勾唇,眼神从酒壶上掠过,这对父子还真不愧是父子,连杀人之前说一段煽情的话这点习惯都一摸一样。从前皇帝对他是真好,不过现在不一样,皇帝流落民间的私生子找到了,而手握重兵,极具威严的陆湛霆的存在对于他即将继位的儿子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 皇帝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边喝一边说:“朕老了,总是喜欢回忆过去的事情,你不一样,你还年轻,甚至未及冠,可能理解不了朕的心情。” “皇兄多虑了,太医不是说皇兄的身子在慢慢恢复吗,只要好好养着,总会好的。”陆湛霆淡淡道。 皇帝慢慢摇头,“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撑不了多久了,朕膝下又没有皇子,等朕走了,能守住陆家江山的人就只有你了,这也是朕为什么提前召你回来的原因。” 陆湛霆替皇帝斟了一杯酒,放在他面前看着他说道:“皇兄你知道我只对带兵打仗感兴趣。” 皇帝看着这杯酒,手心冒汗,就连额头都有了些许汗珠,这是九转阴阳壶,万一陆湛霆给他倒酒的时候按了开关怎么办?谁能保证酒杯里的酒是无毒的? 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就是皇帝现下的处境,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陆湛霆眼里闪过一抹嘲讽,又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臣弟敬皇兄一杯,祝皇兄福寿绵延。” 说完喝尽了杯中酒。 皇帝被架在火上,浑浊的眼睛里透露出害怕的神色。 “好,也祝湛霆早日娶妻生子。”皇帝颤颤巍巍地端起酒杯,在陆湛霆的注视下慢慢送到嘴边,却在就要碰到嘴唇的时候手忽然一抖,酒全洒了出来。 陆湛霆心里冷笑一声,眉梢动了动,冷眼看着宫女收拾案桌。其实他还真没有给他倒毒酒,皇帝时日本就不多了,他何必冒着弑君的罪名杀他。只不过皇帝实在是老昏庸了,这点都想不过来。 “是真的老了,湛霆,你要替朕,替我们的父皇好好守住江山。”演戏演全套,等宫女走后,皇帝还不忘为之前的手抖找原因。 “皇兄要不要去休息,太医不是说不可过于劳神吗?”陆湛霆“关切”道。 “朕是该歇歇了,你们年轻人自己好好玩。”老皇帝被皇后扶着离开了。陆湛霆重新看向那个舞女,要是猜的不错的话,再过会,就该动手了吧。只是不知道皇兄安排的这个杀手到底如何,竟然敢来刺杀他。他用皇帝留在这儿的酒壶倒了一杯酒,慢慢喝着。 第23章 刺杀 他用皇帝留在这儿的酒壶倒了一杯酒,慢慢喝着。 场中的舞曲忽然急促,舞女的动作越来越快,似乎空气都紧绷了,陆湛霆喝完一杯酒,闭上眼睛假寐。 脚步声、细语声、布帛摩擦声甚至呼吸声,声声入耳,整个大殿的一切都在他的感官内,无所遁形。 忽然空气中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声音,像是布帛被注入了内力,而划破空气的声音。转瞬间,那声音接近了陆湛霆,绕在陆湛霆的脖子上,柔软丝滑。 他慢慢睁开眼睛,舞女的衣袖搭在他脖子上,她旋转几圈,落入了陆湛霆的怀抱。 “姑娘胆子很大。” “胆子不大,怎么能见到传说中的湛王呢?”舞女一只手绕在他肩膀上,极其暧昧。 “你试一试。”说完,他松开了手,舞女拿着的刀对着他的腹部刺了下去。然而刚碰到皮肤就不能更进一步了,舞女吃惊,发了狠用力。 “姑娘看来空有胆子。”陆湛霆在舞女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勾唇轻笑,两根手指夹着刀微微用力,舞女连带着刀一起跌了出去。 这里的动静自然会被其他人发现,陆湛霆若无其事地起身,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道:“行刺亲王,关入天牢等候发落。” 大殿里一片安静,谁都不敢说话,也不敢动,这样的情境下,门口的太监悄悄退出去的动作自然逃不了陆湛霆的眼睛。他飞身一跃,人已经站在了太监身前掐住了他的脖子,“这个人也关进去。” “王爷,奴才什么都没做啊,奴才冤枉。”太监吓得一抖,匍匐在地面,求饶。 “从现在开始,谁要是想从大殿里出去,那就只有一种方式,被他们押着进天牢。”陆湛霆并不理太监的求饶,反而指着他轻描淡写道。 “湛王,你这是非法囚禁皇亲,你没有这个权力。” “对,皇叔,我们难道还会刺杀您不成。” 陆湛霆回了大殿,坐回原处,似笑非笑地念了一遍:“非法囚禁?” “我只是说了实话……” 陆湛霆勾唇,又斟了一杯酒喝,“本王非法囚禁皇亲国戚的时候还少了吗?本王手中杀过的人,流过的血,皇亲国戚怕是不少了。” “本王和大金国大战三百天,粮草断绝,破釜沉舟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好奢淫逸。” “本王斩杀吴国皇帝的时候,手上的血不是皇亲国戚吗?那时候你们在干什么?” 皇帝和皇后赶过来的时候,大殿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畏畏缩缩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动,只有陆湛霆自斟自饮。他面前的地板上还有舞女摔倒的时候撞到案桌而流的血。 “怎么回事,湛霆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陆湛霆几乎喝光了那一壶酒,除了有毒的那一半。 “怕是让皇兄失望了。”陆湛霆看着皇帝,看着他因为这一句话惊慌失措,看着大殿里的人惊疑不已。 “你说什么?朕怎么可能失望,湛霆是喝醉了?”皇帝探究的目光看着他。 “皇兄确定要我说?当着她们?他们?”他指着对面的公主驸马们一字一顿地道。 第24章 天命归宿 “皇兄确定要我说?当着他们、她们?” 皇帝犹如被人扼住了咽喉,嘴唇肉眼可见地颤抖着,在皇后的提醒下勉强维持着体面,哑声道:“你们都出去。” 大殿里慢慢空了出来,只剩下陆湛霆和皇帝皇后。 “湛霆,现在可以说了吧?”皇后扶着皇帝坐下后,酝酿了会才问。 陆湛霆是真的有些醉了,他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前世小皇帝和皇兄给他敬酒的画面,交织交错,刺得他头疼。 食指和中指在额头敲了敲,“听说皇兄找到了流落在民间的皇子?” 此话一出,皇帝夫妻俩就知道他们的任何事情都没有瞒过陆湛霆了,这是最隐私,最隐秘的事情,除了他们两个就只有皇帝的心腹知道。 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皇帝惊慌失措,一时气急攻心,竟然咳出了血。 “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湛霆眼睛微眯,“皇后何必管本王是如何知道的?” “不可能,不可能,难道是他,是他出卖了朕?”皇帝气喘过来了,“他怎么会呢?难道从一开他就是你的人?” 老皇帝多疑,陆湛霆深知这一点,听见这话,勾了勾唇,“皇兄不妨去查一查?” “朕自然会查,不过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朕也不妨告诉你,刺杀的人确实是朕安排的,酒里面也有毒,你应该也知道了。” “当然。” “既然如此,你今天就不能活着走出皇宫了。”皇帝眼神微暗,挥了挥手,从外面忽然冲进来一群黑甲军。 陆湛霆眼神一一掠过那些黑甲兵,如同看死物一样,古怪又残忍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皇兄觉得你的黑甲能赢吗?” 黑甲兵确实是大梁帝王的杀手锏,从开国皇帝一代代传下来,只有每一代皇帝才能知道他们的存在,专为皇帝解决一些不能为人所知的的事情,武力高超。可是如今黑甲实力已经大不如从前,黑甲的地位被捧得越高,便越不知好歹,这些年好吃懒做,懈于练功。黑甲早就不是原来的黑甲了。前世他为了改变黑甲的这种现象,足足费了五年才有所改变,如今黑甲的实力和武功路数他再清楚不过了,恐怕比这个皇帝还要清楚。 皇帝笑了起来,秽浊的眼睛似乎注入了新鲜血液,“湛霆,你还是太年轻了,你武功再高强又如何,你是敌不过这么多人的。” “杀了他,不用留活口。” 皇帝一声令下,黑甲纷纷冲上前,烈火熔岩黑金铁千锤百炼锻造出来的黑甲剑锋利无比,带着血的煞气划破空气,直指陆湛霆要害。 陆湛霆起身手在案桌上用力一拍,穹剑应声而起,他反手抓住剑柄,飞身上前,一个旋转,穹剑在黑甲剑前横着砍过,摩擦出巨大的火花,火花熄灭的一瞬间,只见黑甲剑已经被砍断成两截。 黑甲兵被震慑住,面面相觑,不敢冒然上前,只见陆湛霆将酒壶里的毒酒尽数洒在剑上,穹剑竟然像是接受到了感应般不断震动,剑中间的一条长长的黑色暗纹变得通红,竟像是一条飞天的龙。 “你这是什么剑,你竟然敢在剑上用龙纹,大逆不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皇帝眼睛瞪大了,颤颤巍巍地指着陆湛霆。 陆湛霆轻蔑地勾起一抹笑,看向黑甲兵的领头人:“姑楚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剑,不是吗?” 被叫到名字的人神情恐惧,“你、你是怎么有这把剑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穹剑剧烈颤抖着,有一种共鸣一直在告诉陆湛霆,天命归宿。 “穹剑,取之苍穹,锻之烈狱。”陆湛霆抚摸着剑身轻声道,“皇兄不是知道是谁给本王的吗?” 黑甲君听命于皇帝,但是严格来说是拥有穹剑的皇帝,而现在穹剑出现在陆湛霆手上。这一刻大殿里的气氛紧张古怪到了极点,皇帝瘫坐在龙椅上,黑甲军和陆湛霆对峙着,但是随时都有倒戈的可能。 第25章 控制皇宫 “陆湛霆,你想怎样?”老皇帝俨然明白过来,语气颓然无力,“你要皇位?” “哈哈……”大殿里充斥着陆湛霆的笑声,是蔑视,是失望,是时空颠倒,重来一次后再次面对相同境地的慨然。 “皇兄,我以前从来没想过取而代之,甚至知道长丰的存在后我也很高兴,替皇兄开心终于找到了儿子,终于后继有人,可是你呢,你哪怕有一次真正地信任过我?你忌惮我又不得不依靠我,你察觉我提前回京,竟然连问都不问,就认为我有逆反之心,你心里可曾有半点把我,把陆湛霆当成你的亲弟弟?” 皇帝一度摇摇欲坠,“那你呢?为何要悄悄提前回京,为何?你是手握五十万大军的湛王,你的名声甚至比我这个皇帝还要高,你军营里的那些人只听湛王言,不晓帝王令,你就没有半点责任吗?自古以来哪个将军拥兵自重有过好下场了,你也是,你明明是拥兵自重却打着亲兄弟的名义来指责朕?长丰的事情朕没有告诉别人,你却知道,可见你的手伸得多长!你在监视朕!那时候朕就不该心软,觉得你不过是个小孩儿就放过了你。” “皇兄何必多言,在皇兄看来,皇室从来没有真正的感情,你所看重的从来都只有你手中的权利,你的皇位,甚至长丰在你看来也只不过是留着你血液的继承人。今日你要么把我弄死在这里,要么就是你死。” “好,今日就做个决断,皇家从不需要一个手握重兵的亲王!”皇帝指着陆湛霆,“杀了他,不杀他,就是你们死。” 黑甲兵蠢蠢欲动,若是陆湛霆今日走出去了,怕是他们就活不了了,陆湛霆实力太恐怖了。 紧张的气氛一点即燃,姑楚率先出手,以极其刁钻的角度贴近陆湛霆,手中的匕首直指他的咽喉。 陆湛霆飞起一脚,踢中了姑楚的手臂,他手中是匕首应声而落,然而几乎是同时,姑楚另一只衣袖里飞出数十根银针,直面陆湛霆的脸和要害。 穹剑从天而落,靠着陆湛霆精湛的内力将银针震了回去,紧接着一剑刺向姑楚。黑甲兵见头领落了下风,纷纷加入战场,前后夹击陆湛霆。也是因为这样,本来剑指姑楚头颅的穹剑偏向他的耳朵,姑楚的右耳被生生砍了下来,惨叫声响彻大殿。 黑甲兵被激怒,一个个出手狠辣,不再顾忌,招招致命。 陆湛霆勾唇,身手灵活地游走在众多攻击中,几乎毫不费力就破解了他们的招数,“下盘不稳,过于精钻技巧,失去了实战的杀伤力,最重要的是,吃太多。” 黑甲兵落败,但是除了姑楚几乎无人受伤,一时之间众人都摸不清陆湛霆的想法,又听到他的话,一个个憋出了内伤。 “而且你们的兵器本应该用黑铁锻造,可是这剑黑铁含量不到一半,想必是皇兄舍不得银子。”陆湛霆踢了一脚地上的断剑,拿在手里道。 这些当然不是他一眼看出来的,前世他为了重新训练黑甲,下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出症结所在,这也是为什么他今天一人就能破解了他们全部的招数。 陆湛霆站在一堆废剑面前,神情倨傲,一字一句都令人心惊,只见他左手轻轻动了动,做了个手势,瞬时大殿的屋顶破了,从天而降数十个人。这数十个人是真正上过战场兵,又是单打独斗的高手,每一个人武力都不输黑甲军里最强的姑楚。 “拿下。”陆湛霆背着手,淡淡道。 皇帝已经晕了过去,轻而易举地被控制住了,一众黑甲也根本敌不过。 “陆湛霆,你要逼宫弑君吗?” “皇后娘娘,湛王遇刺,刺客是吴国派来的,陛下也因此龙体受损。传令吧。”陆湛霆冷眼看着皇后说道。 皇后颓然地坐在地上,面色灰败,这一次是她和陛下输了,输得很彻底,“好。” 随即一道道懿旨下达,皇帝被抬回紫宸殿,太医院几乎所有人都伺候在一旁,在场的黑甲兵和舞女被当作吴国刺客秋后问斩,赐陆湛霆白银千两,金银首饰五箱以做抚慰。 只有皇后知道紫宸殿甚至整个皇宫到处都是陆湛霆的人,陛下和自己已经是傀儡了,整个京城整个大梁早就在陆湛霆手掌心中了,只是陛下和自己以前都不懂罢了。 “湛王,所有懿旨都下发了。”皇后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语气苦涩。 “嗯。” 皇后揣摩不了陆湛霆的意思,斟酌着又问:“湛王可还有其他吩咐?” “你去照顾皇兄吧。”陆湛霆微微皱眉,有一丝不耐烦,说完转身走了。 “王爷,皇宫里不做其他了?”车蘅跟着他问道。 “不了,何必落个篡位的名声。”反正老皇帝马上就要走了,他大可不必多此一举,“你不用跟着我。” “好……啊?” 陆湛霆出了宫门将车蘅甩在身后,自己骑着马走了。 沈府。 “扣扣。” 沈黎独自一人在房间,对着周先生那本琴谱发呆,忽然听到窗户传来的声音,还疑心是野猫,结果过了一会又听到了声音,像是有人在敲窗户。 “谁啊?”沈黎靠近窗户,轻声问道。 外面的人没回答,沈黎上前一步,开了窗户,只见一个人影背对着窗户站着,“啊……” 沈黎刚出声就被那人捂住了嘴,沈黎也顺势看清了这人到底是谁,那脸,那五官分明就是陆湛霆! “姑娘怎么了?”门外莲心在敲门,陆湛霆看着她摇头,轻声道:“让她走。” 沈黎点头示意他松开自己,“没事,看书看到好笑的地方了,你睡吧。” “好,姑娘早些睡,明日还要去学院。” 莲心的脚步声逐渐走远,沈黎提着的心松下来,在陆湛霆的示意下退后两步,看着他翻窗进来,然后一点都不客气地坐到她看琴谱的软榻上。 沈黎叹了口气,跟过去,在他跟前站着,问:“王爷怎么来了。” 陆湛霆后仰倒在软榻上,靠着两只手臂撑起上半身,仰着头看沈黎,说:“有酒吗?” 沈黎:“……” 到她这儿来喝酒?她没听错吧? “我这儿又不是酒馆,哪里来的酒。”而且她又不是闻不到,他此刻身上本就有很大一股酒味。 “是吗,这样啊。”陆湛霆依旧仰着头看她,一错不错。因为仰着头的原因,眼睛里倒影着烛火,一闪一闪,像是在诱惑人一般,尤其是他此刻的声音软软的,还拖长了语气,竟然有那么一两分可怜兮兮的模样。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沈黎是怎么都不会相信堂堂湛王,未来的摄政王,竟然还有这一面的。只是亲眼看到后,对于沈黎的就像是被雷劈一样,太惊吓了,心底深处又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心疼。 沈黎看着他,像是在看这个陆湛霆是否是真正的陆湛霆一般,半晌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陆湛霆眨了眨眼睛,似乎是累了,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的部位,继而道:“沈黎,你知道什么是累吗?这里累。”他食指指着自己的心脏。 沈黎心颤了颤,重新看向陆湛霆,他神情无辜,眼神里却有一种淡淡的伤心。她怎么会不知道心累呢? 沈黎叹了口气,出去悄悄拿了一壶酒。 “只有一壶,喝了就没有了。” 陆湛霆勾唇,第一次笑得如此放松,令人炫目,“沈黎,你和我一起喝吗?” “不了,谁要和醉鬼喝酒。” “我没醉,本王清醒得很。” “你醉了。” “没有。” 沈黎啧了声,自己怎么会蠢到和醉鬼争论他到底有没有醉,简直是蠢到家了,“好,你没醉,你喝吧。” 沈黎好心替他倒了一杯酒放在他面前。 陆湛霆也乖乖地停止争论了,一口气喝完了。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她,“还要。” 沈黎瞪了瞪他,微微一笑说服自己不要计较,“好。” 陆湛霆又说:“沈黎,从今日起,我就没有皇兄了,没有了。” 沈黎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挑了挑眉问:“陛下怎么了?” “我的皇兄死了。” 沈黎啊了声,瞪大了眼睛,皇帝死了怎么会如此平静,而且不是应该还有一阵才会去世吗? 接着又听到陆湛霆说:“现在的皇兄已经不是以前的皇兄了,本王也不是以前的我了。” 沈黎这才渐渐明白,原来不是去世的意思,转念一想,没想到湛王竟然不像传说中那样,无情无心,至少他还会为了他们兄弟之间逝去的情谊感到悲伤。 “你不是还有姐姐吗?长公主对你很好,很爱你。”沈黎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安慰道。 “嗯,酒没了。” 沈黎低头一看,这才一会,一壶酒竟然就没了,“王爷,我说过只有一壶酒,既然喝完了,你就回王府吧。” 说完,沈黎走到了窗边找他的护卫,“我这就叫车蘅来,他送你回去,你随便喝。” 陆湛霆看着她在窗户前找来找去,无声地笑了笑。 等她确定是真没有人,转回身时,陆湛霆已经睡着了。 “王爷,王爷,陆湛霆?你醒醒,回王府睡。”沈黎在他耳边喊道。 可惜陆湛霆似乎睡得很熟了,没半点动静,沈黎崩溃了,难道要让他就在这里睡?成何体统? 第26章 辈分 沈黎看着在软榻睡着的陆湛霆,深深叹了口气,试着叫了他好几次,结果都是无用功。 “行,你要在这里睡就睡吧。”沈黎颓废地点头,一个醉鬼怎么叫得醒。 躺在床上,沈黎透过床帐看着陆湛霆,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怎么办啊?陆湛霆这人作为堂堂王爷怎么就喜欢到别人家喝酒的嗜好,更何况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要是明天被莲心看到了,还不知怎么解释呢。 一阵风从没关上的窗户吹进来,沈黎内心几番纠结,最后还是自暴自弃地下床,从衣柜里饱了一床被子盖到陆湛霆身上。 “等你酒醒了,就得赔偿我。”沈黎盖完被子,俯身指着他小声嘀咕。 等沈黎再次熄灯睡着后,躺在软榻上“睡着”的陆湛霆慢慢睁开了眼睛,侧头看了眼床上睡着的沈黎,悄无声息地翻窗走了。 翌日一大早,沈黎时被莲心叫醒的。 沈黎刚睁开眼懵了一会,又听到莲心说:“被子怎么在软榻上?” 啊,陆湛霆!沈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忘了什么,什么都顾不得,掀开被子赤着脚跑了过去,软榻上空无一人。 陆湛霆呢? “姑娘,你怎么光脚就下来了,要是冷着了可怎么办啊?”莲心一回头就见自家姑娘赤着脚站在她身后,也不知在想什么,看着软榻和自己手中的被子发呆。 沈黎勉强笑着问:“你进来没看到其他的……东西吗?” “没有啊,姑娘是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吗?” “哦,没有,没什么。”沈黎摆手,回了床边穿上鞋和衣服。这屋子就这么大,不像是能藏人的样子,而且如果才藏起来的话,莲心手中的被子肯定是热的,她一定会怀疑,可是现在莲心并没有说什么。所以很有可能陆湛霆昨晚就已经走了。 “姑娘,翠织上次被罚之后受了伤,就一直在修养,现在院子里的人都在说,姑娘无情,可是她们哪里知道那个翠织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啊,可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好,姑娘要不然出面说一下?”莲心试探地问。 “翠织?”莲心要是不说,沈黎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你去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 她院子里的人也是该清理了,这么多年叶如惠和月姨娘不知道塞了多少人进来,能用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 没多久人就都过来了,沈黎正在吃早饭,见状也没理,只顾着自己吃。 这样一来,下人们就不依了,站一时还可以,站久了就开始抱怨。 先是几个老嬷嬷嘀嘀咕咕了起来,抱怨道声音越来越大,“大清早的,让我们来看吃饭吗?” “谁说不是呢,这天好不容易暖和了,一大把的活等着我们做呢。” “周管家说了,这眼看着开春了,让我去伺候月姨娘院里的花草,结果搁这站半天了。” 渐渐的一些年轻人也不安分起来,整个院子都吵吵嚷嚷的。 莲心伺候沈黎吃早饭,见她还稳如泰山,不知道怎么打算的,便小声问:“姑娘,您看?” “不着急,吃完了再说。”沈黎淡淡说。 “三姑娘,不是老奴打扰姑娘吃饭,只是如今月姨娘掌家,昨天吩咐了今日去帮着伺候花草,老奴不敢违抗啊,要不然老奴先去了?” 说话的是一个体型宽大的中年妇人,大家都称呼她孟大娘,她早年丧夫,孀居多年,在品颜轩已经八年了。 沈黎抬眼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还有谁要走的,现在就去。” 底下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三姑娘这是怎么了,孟大娘听说可以走,当即就站了出来,还拉着几个妇人一起。 几人走到院门口,沈黎终于搁下了喝粥的汤匙,接过莲心奉上的手帕擦嘴,道:“还有人要走吗?走了之后,这小院子就不欢迎她回来了,你们好好想想。” 孟大娘一行人僵在了院门口,拖拖拉拉的说要回去。 然而沈黎没理她们,继续说:“月姨娘现在掌家了,她的金玲院自然有人伺候,既然你们也想去伺候月姨娘,我也不便留你们,现在就去吧,看看月姨娘愿不愿意把你们都养了。” 这话一出,跟着孟大娘的几人都回来了,只有孟大娘拉不下面子,犟着走了。 “不走了?” 几人对上沈黎的眼睛,都不约而同打了个寒战,小心翼翼道:“三姑娘明鉴,我们不想走。” “好,那现在我要说今天叫你们来到底什么事情,翠织前几日被罚,你们都知道吧?” “翠织之所以会被罚,不单单是因为她没挡住大姑娘,更重要的是她背主。在我这儿,能力和忠心缺一不可。翠织待在我这里这么多年,我不是不知道她早就背主了,只是不想管,可是从今天起,谁要是二心,这品颜轩就容不下你们了。” “等翠织再休养个三五天,我就会把她发卖了。你们当中谁是谁派来的,要干什么,我都一清二楚,从前的我可以不计较,从今天开始,谁要是再和外面的人联络,谁就是下一个翠织。今天发现的打二十大板,明天发现的打三十大板,以此类推。” “你们也不用说什么动私刑,虽然大梁不提倡动私刑,但是也不禁止。” “我的事情说完了,都听清楚了吗?”沈黎扫向底下的人,问道。 “清楚了。” “清楚了就好,你是叫瑾娘吧?”沈黎看向站在后排的一个粗使丫鬟,问道。 被叫到的人指着自己有些害怕,跪到前面来说:“回三姑娘,奴婢是叫这个名字。” “好,我看你平时干活都很不错,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二等丫鬟,等会和莲心学一学。” 瑾娘受宠若惊,反应过来后忙道:“多谢姑娘。” 另几个三等丫鬟不服气了推搡半天,一人说道:“姑娘,哪有粗使丫鬟做二等丫鬟的,她就会干粗活,哪里会伺候姑娘。” “就是。” 沈黎挑眉,亲自把瑾娘扶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说她可以就可以,要是有人不服,随时可以走。” 这话一出,也没人敢抱怨了。 沈黎这才点头满意了,“既然没人有异议了,那我再说说这品颜轩的规矩,第一,任何人进院子,你们都要和我通报,第二,品颜轩的事情不许往外说,第三各司其职,你们每天使谁做的什么事情,都会有记录,如果出事了,我就找记录上的人负责,要是不想成为冤大头,就看好自己的事。” “是。” “好,今日就到此结束,各自散了去做事,瑾娘把孟大娘的东西都收拾好交给她。” “是。” 瑾娘这个人存在感其实很低,若不是前世她救过自己,沈黎大概也不记得她院子里还有这么个人。前世没能好好对她,这一世总算能补偿一些。 处理完了这些事,沈黎便去了学堂,没让莲心松,“你留在家里看好她们。” 这天沈雯没去学院,还在祠堂罚跪。沈晴和沈黎一起去的。 “听说三妹妹成了怀信郡主的老师,真实了不起。” 沈黎最看不得的就是沈晴这副人畜无害的无辜可怜模样,听到这句话微微扬了嘴角道:“哪里是什么老师,不过是怀信和我一见如故,长公主便做主让我做怀信的老师,以便经常来往,姐姐要是想去,我可以带姐姐去,啊,我今天下学后就要长公主府,不妨一起?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带人。” 这是直接说上次带她去结果人家不让沈晴去的事情了。 沈晴脸黑都黑了,也是没想到沈黎会这样说,“三妹妹何必这样羞辱我,我不过是听到这话又不知真假来问问罢了,你竟这般说我。” “二姐姐竟然这样想我吗?我只不过是邀请姐姐一起去罢了,姐姐要是不想去大可不去,何必这样想妹妹。”沈黎微微一笑,学着她的语气说话。 把沈晴气得半路下了车。沈黎还真没说谎,她今日下学后确实要去长公主府,那日已经和容怀信约好了的。 下学的时候,沈黎还在想着怎么去长公主府上,结果出门竟然看到了长公主府的马车,怀信从车窗里弹出来向她挥着手,“姐姐,这里。” 沈黎轻笑,长公主果然想的周到。 “怀信怎么来了?”沈黎上车后问她。 容怀信黏着她,说:“当然是我想来接姐姐啊,虽然某人也叫我来了。” “某人是?” 怀信咳嗽了声,“哦,某人就是我母亲,我阿娘。” 沈黎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深究。 “对了,姐姐,等到了我家,我就不能叫你姐姐了,得叫先生。” “没关系啊,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你要是喜欢叫姐姐,就叫,不必拘泥。” “哎,我也想叫姐姐,可是某人非说不能叫姐姐,得叫先生,否则会乱了辈分。” “什么辈分?”沈黎越来越奇怪了,怎么还扯上辈分了? “不是,是阿娘说你是我先生,就得叫先生,否则就乱了规矩。” 到了长公主府,沈黎跟着怀信去她平日里上课的地方,一进门她就发现里面还坐着个人,正是昨晚在她那里喝醉的某人。 第27章 教习 沈黎停住脚步,见怀信也不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似的,心思转了一圈,沈黎走上前规矩地行礼:“见过王爷。” 陆湛霆实则早就听到脚步声了,等到沈黎先开口才转身往她身上看了眼:“沈先生来了。” 沈黎蹙眉,对于这个称呼仍旧是敬谢不敏,“王爷折煞臣女了。” 陆湛霆对称呼一事闭口不提,只说:“听说今日你要教怀信练琴?” “是,王爷。” 容怀信一看到陆湛霆便自觉降低了存在感,乖乖等在一旁,等着舅舅完事。 “不如现在就开始?” 沈黎笑自然答应,只是心里未免想着陆湛霆今日在这儿究竟为了什么?招呼也打过了,是该走了吧,莫不是还要监督她教学不成?虽则她自己也是个学生,但是怀信从小酒没怎么学过,她还是能教的。 可是陆湛霆这个样子实在不像要走的样子,她又不能撵她,不说他是王爷,有君臣之别,单说这里是长公主府,陆湛霆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于他家又有何不同,他想留多久就留多久。只能寄希望于陆湛霆一会看腻了罢。 打定主意,沈黎坐到怀信身前,从衣袖里拿出她昨日提前备好的琴谱:“我们今日先学这首曲子,基本功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就不必再学了,这首曲子,曲调简单,朗朗上口,作为第一首最适合不过。” 这首曲子也是沈黎以前学琴时第一次弹的曲子。 怀信接过琴谱看了会,便在沈黎的指导下学着弹。 “先生,这里我弹出来总是感到有些违和。”怀信指着琴谱一处问道。 沈黎目露赞赏,虽然这曲子简单,但是这处却是很多人无意间都会弹错的一处,而且自己还很可能意识不到,可是怀信第一次弹这首曲子便意识到了,这无疑已经比很多人好了。又指导了一番,沈黎在怀信的请求下亲自弹给她听。 弹到一半,沈黎实在无法忽略左侧的那道目光了,刚好怀信弹错的拿出她也已经演奏过了,索性便停了下来,“怀信再来试一次。” 说罢看向陆湛霆:“王爷今日难得有闲情?” 陆湛霆嘴角微扬,高深莫测地摇头:“非也,本王不是有闲情,只是……”说到关键处,他又摇了摇头,“有事。” 沈黎:“……”莫名其妙。 陆湛霆往她这边侧了侧身子:“昨夜多谢了。” 沈黎咬唇,昨夜的事情他要是不说吧,她就勉强当作无事,遮掩过去了,可是他这么一本正经地一提,她这心就不得劲了,怪异得很,就像是她昨夜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是臣女的本分。”话一出,沈黎就后悔了,什么本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哪来的本分,可是这话无论怎么回都不对。这话题就不该提起,想到这里,她又不免再心里埋怨陆湛霆。 陆湛霆听了这话,果然神清莫测,似笑非笑:“换做其他人你也会?” 沈黎踩了坑,一时之间不能后退,咬着牙违心道:“自然会,毕竟是一条人命。” 陆湛霆黑了脸,什么叫人命? “本王倒是不知这原来沈三姑娘是这样好善乐施。” “王爷谬赞了,虽谈不上好善乐施,总归是不忍心罢了。” 陆湛霆微微瞪大了眼睛,冲她挑了挑眉毛,见她一脸无动于衷,向她俯下身来,沈黎被这动作一惊,往后仰着,生怕他要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你急什么?”陆湛霆动作顿住,和她的脸只有一个拳头那么近,说话间呼出的气息都能扫到她脸上去。 “本王口渴了,取一杯茶罢了。” 说完,他果然从她面前拿了一杯茶过去,喝光了。 沈黎刚才紧张得心扑通扑通直跳,这会儿放松下来才发现陆湛霆手里的杯子正是她刚才喝过的那一只。 那岂不是? 沈黎脸上忽然有了一抹热意,咬了咬唇,不敢看他。 不料,这人喝完后,故作惊讶地啊了声:“这好像是沈……”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沈黎一听话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把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抢了茶杯。 陆湛霆感受到她掌心的温暖,喉结动了动,他此刻很想做一件事情,然而他也清楚这还不是时候,会吓跑她的。 “你用的什么香?” 他说话的时候嘴唇不免要动上一动,这一动,沈黎手就犹如闪电般缩了回去。五指紧握成拳,她尽力让自己忽略手心的那一点暖意。答道:“大约是婢女用梅花做的熏香。” 说话间,怀信已经弹完了一曲,央求着沈黎:“先生,我们几日不妨学些别的?” “可是其他的我没有准备。”沈黎为难道。 “无妨,我准备了,先生教我打马球吧。” 沈黎忍俊不禁,原来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只不过她今日葵水来了,多有不便,只能婉拒:“今日我身子有些乏,不如过几日再教你打马球。” “啊?好吧。”容怀信虽然顽皮,但还是懂得体贴人,听到沈黎说不方便也就不再缠着了。 “不想学琴了?去练武。” “舅舅,练武的时辰还没到了,还有一个时辰才到。”怀信一听要练武,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我今日还有事,早些练完。”陆湛霆不为所动,坚持己见。 沈黎却是懵了,难不成陆湛霆是也是怀信的师父,教习武功的?那岂不是以后要经常见了。仔细想一想好想也不是很反感,只是总还是有些担心,他和张守城的关系都没弄清,以后要日日呆在一起,岂不是有些危险。 沈黎还在琢磨着,那边怀信已经被赶着去扎马步了。沈黎走过去:“那我今日就先回去了。” 怀信正准备说话,背上就被陆湛霆用戒尺轻轻拍了一下,瞬间懂了自家舅舅是什么意思,“先生,阿娘说了,请先生用完饭再走。” “不必了,现在天色尚早。” 怀信也觉得天色尚早,用什么饭,但是又不得不受迫于陆湛霆,便说:“我等会练完武还想请教先生,您就留下用膳吧。” 如此这般,沈黎也不好推脱了,便应了下来。 怀信松了一口气,悄悄看了眼陆湛霆,等沈黎走回亭中,便迫不及待地说:“舅舅今日的练武时间可不可以缩短?” “不可。” “那我只好告诉先生……” “好,缩短半个时辰。” 容怀信满意了。 “再蹲半刻钟。”陆湛霆绕着容怀信转了一圈,说道,“本来就是你缠着要学武的,怎么讨价还价起来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怀信就气结:“我是想和长兄学武,是你那日听说沈先生要来做我先生,非要替长兄的。” 陆湛霆皱眉,想说自己难道比不过容祁吗,又怕沈黎听到,只好咽了下去,“你整天缠着你长兄,等他娶了嫂嫂,你怎么办?” “兄长说了,未来嫂嫂也会喜欢我的,倒是舅舅要加把劲,再不努力,沈先生就要被那个姓周的骗走了。” 陆湛霆本来是要去亭中的,听到这话立马就转身了:“什么姓周的?” “再减一刻钟。” “好。” 怀信得逞,狡黠地笑着:“是大儒周先生的儿子周灵均,今日我去书院接沈先生的时候,周灵均和她一起出来的,那可是周大儒的儿子,还是师兄,近水楼台,到时候我的舅娘没有了,成了周夫人可就惨了。” 陆湛霆这时候想起沈黎在他面前提过这事,脸又黑了一层,可不止周灵均呢,还有什么礼、王他也记不得了。 他的王妃怎么能容他人觊觎。 沈黎远远地感到有一道视线在看她,等她转过去就看到陆湛霆正叉着腰站在庭院中,两眼盯着她,像是一头觅食的狼。 也不知发什么疯。 须臾他走了过来,“本王记得本王的披风在你哪里。” 打交道这么久了,沈黎现在也大概能琢磨出陆湛霆的脑回路,他在熟悉的人面前一般都不自称“本王”,一旦说了,要么是打趣,要么是生气了,而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是生气了。 “是在我这儿,我明日带到这里来。” “送到王府吧。” “那好,我明日让人送过去。” “你亲自送过来吧,本王不喜欢有人碰本王的衣物。” “……我放在盒子里,不叫人碰。” “不行,本王还是觉得你亲自送过来好。”他就是像多制造些机会见面,怎么就非要推三阻四呢? 沈黎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奇怪,但是又不能推辞,只好答应。 说完了,两人之间安静了会,沈黎看着陆湛霆还是不动,也不去指点怀信,就这么站在她身边,像是一尊大神。 终于还是陆湛霆先说话:“我记得你快及笄了,想要什么礼物?” 沈黎讶异他竟然知道自己的生日,还记得是及笄,就连沈家也不一定有人记得,思及此沈黎心里暖了暖,不管如何,至今为止陆湛霆对她是极好的,一点错都挑不出,甚至有些好过头了,连她当初假借他的名头做事,他都没有追究。 “劳王爷记挂,其实我没什么想要的。” “那我就自己准备了,到时候去你府上庆贺,你……你别请其他人。”这个其他人自然是说得周灵均之类的人。他本就喜欢沈黎,以前还尽量表现得不那么明显,可是刚才经怀信这么一说,他才醒悟,管他名明不明显,他这一世要做的事情不就是要把沈黎放在自己身边,好好地保护她吗?既然如此又何必想太多。 陆湛霆说得轻巧,可是这句话却把沈黎吓得不轻,他们俩现在的关系,也不是不可以一起庆贺,只是他堂而皇之地到自己府上,岂不是会吓到沈家的人。 第28章 怪病 沈黎本来对及笄一事并不怎么上心,可是那日陆湛霆这么一说,她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暗暗期待那日的到来了。 想到这儿,沈黎摇了摇头,收起不平的心绪,去向老太太问安。今日一早就有人老通传老太太今晨起来便体乏无力,没有食欲,这会已经去请大夫了。 “不过是没有食欲罢了,怎么就非要姑娘伺候。”莲心提着食盒,跟在她身后,有些不平,这老太太每次有个头疼脑热的,都让三姑娘侍疾,也不管姑娘是否要去学院,一次两次还好,可是次次都是姑娘,其他几个姑娘每次不过是去看看,抹两滴眼泪就罢了。 “切莫胡说,侍疾是做孙女的本分,其他人如何跟我有什么干系。” “姑娘你就是心太软,对老太太这么好,也不见她对你有什么好多。” 沈黎又何尝不知道,老太太是偏心,她最喜欢的是孙子,她们这些孙女本就不受待见。不过这种面子上的事情她现在暂时还并不反感。 很快就到了老太太的瑾院,沈黎进去的时候大姑娘和儿姑娘已经走了。 “三姑娘昨晚睡得不错吧?大姑娘和二姑娘都走了。”伺候老太太的嬷嬷说道。 “嬷嬷说的什么话?两位姐姐又不侍疾,自然要早些赶着去书院。不过嬷嬷说得也有道理,不如嬷嬷请两位姐姐回来侍疾,想必她们手脚利落,肯定比我强许多。” 沈黎一番话,夹枪带棒,刺得嬷嬷脸都肿红了,又不知该怎么反驳。 沈黎走到老太太床边坐下,摸了摸她额头,又轻声和身边的丫鬟交代着什么,已然把嬷嬷忽视了。 管家请的大夫也很快到了,沈黎给他让出位置:“有劳了。” 彭大夫胡子花白,是京城中有名的郎中,时下京城里高门大户有个头疼脑热不是请御医就是找他。 彭大夫把了脉,沉吟片刻:“老夫人并无不妥,只是有一处脉象古怪,先开一方暖胃的方子吃着,看看有无效果。” “请问脉象古怪在哪里?”沈黎上前一步,低声问。 彭大夫见沈黎是个小娘子有些迟疑:“可有夫人在?” 夫人昨日就去了奉恩寺,要住上几日才回来,月姨娘又借口府里杂事冗多,走不开身,哪里来的夫人,沈黎叹了口气:“彭大夫不必顾虑,您随我去外间。” “不是我不想讲,实在是此脉象过于奇特,你又是个小娘子。” 沈黎屈膝福了一福:“既如此,这脉象就先只告诉我一人,我不会说出去,等三日后再请您来诊脉。” 彭大夫蹙眉想了想:“好罢,是滑脉。”他说完,又担心沈黎还不懂,“就是怀孕的脉象,可是老夫人这个年纪实在是荒谬,因此老夫觉得有可能是新的病症。” 沈黎自然懂滑脉为何,只是乍然听到还是觉得太过离奇,也只有彭大夫的解释说得过去。老夫人高寿,必然是有什么新的病症。 彭大夫又道:“那药方子除了暖胃之外也有其他作用,若是三日下去,仍旧头疼乏力,没有其他病状的话,就可以确定是出现了从未出现过的奇病,届时以我之力恐怕不足,小娘子须告知家中长辈,试着请宫中御医来一趟。” 这话的意思就是很严重了,沈黎蹙眉,谢过彭大夫,亲自送他出府。只是这御医其实说能请就请的,沈家又不是什么高门世家,更不是皇亲贵族,怎么能请到御医。 折回老太太院子,沈黎有些烦心。倒不是她有多关心老太太,前世她被迫嫁给张守城之时,她在祖母院门口跪了一天一夜,也没有见上老太太一面,后来才知道这主意就是老太太出的。若是说重来一世她就把老太太做的这些事情都忘记了,那是怎么也不可能的。只是这一世她和老太太暂时是一条船上的蚱蜢。 如果老太太现在就走了,于沈黎来说有害无益,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沈黎不喜欢这种偏离计划外的事情发生。 走进院子,就见月姨娘急匆匆地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象是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沈黎蹙眉:“这几天府里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大事是没什么,不过听说月姨娘拿了掌家权后老太太很不满,两人发生了争执。具体的也不清楚,就是说有人看到月姨娘最近天天晚上往老太太这里跑。” 沈黎挑眉,天天晚上往这里跑,那沈父怎么办?她不信月姨娘是自愿的。 “去查一查月姨娘每天来这里做些什么。” “好。” 交代完,沈黎抬脚进院子,刚进去,嬷嬷就迎了过来,“三姑娘,大夫究竟怎么说啊?” “没什么,他说祖母脉象平稳,不该有这些症状,先吃药,三日后他自会再来诊脉。” “没了?”嬷嬷提高声音问。 “嬷嬷还想有什么?”沈黎猝不及防转身看着她。 嬷嬷讪讪,“自然是想老太太快些好起来。” 三天很快就过了,彭大夫再次来问诊。这次沈父、叶如惠和月姨娘都在。 “怎么样?”彭大夫一收手,沈父便上前询问道。 彭大夫叹了口气,摇摇头:“不乐观。这怪症我从未见过。”说完看向沈黎,见她摇头,知她遵守约定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去。这才又将当初告诉沈黎的话又说了一遍。 沈父一听,脸色铁青,“胡说八道,你这庸医,休要胡言。” 沈黎就知道是这样的,尤其时沈父尤其重面子,听到滑脉只会觉得大夫在胡说,他的脸面受损,而不会去想是否有隐情。 “沈大人若是信不过老夫,又何必请老夫过来,这脉象就是御医来查,也是滑脉,老夫都已经说是为所未闻的怪症了。”彭大夫一向受人尊敬,哪里被人如此指着鼻子骂过,当下就药甩手不干了。 沈黎本就站在最外面,见彭大夫气急而出,悄然跟了出去,“我送送大夫。” 彭大夫一见是她,气消了些。 “彭大夫,家父许时太过担忧,一时气急,望大夫莫气。” “小娘子,实在是令尊……哎。” 沈黎知道他是什么感受,沈父这个人最爱沽名钓誉,“彭大夫,请问我祖母有没有中毒的可能。” “这个可能我也想过,只是没有查出任何中毒的迹象,或许是老夫医术尚浅。小娘子不如染发令尊想办法请御医来。” 沈黎返回后老太太院子,见沈家众人围着老太太哭哭啼啼,脑仁生疼,便又折回了品颜轩。 “姑娘就这样走了,要是被她们发现又该说姑娘了。” “你就别操心了,你家姑娘不在意。”沈黎淡淡道,“月姨娘的事情如何了。” “虽然说没有确切证据,但是月姨娘每日回去都要发脾气,因为老太太的缘故,老爷已经在新进府的那个小妾那里半个月了。” 沈黎点头:“或许月姨娘的把柄已经来了。”前世月姨娘是将公中钱财私吞,还变卖了一家店铺给娘家人,不过那都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没想成这一世月姨娘似乎送了个更大的把柄上来。若是老太太这样真是月姨娘做的,那她一定会松她一份大礼。 老太太这一病,一连几天没去学院,自然也没去长公主府。有些人就坐不住了,派车蘅来看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沈黎见到车蘅,眼前一亮,“我记得湛王有个至交好友,据说是医学世家?” 车蘅不知道怎么了,不过对着未来王妃自然是要知无不答:“王爷是有个医学世家的朋友,现下还在王爷府上住着。” 沈黎一喜,“太好了,劳烦车大哥替我向湛王带句话,就说我祖母得了怪病,可否请那位朋友看上一看。” 车蘅自然是应了,这下未来王妃为何几日不去长公主府的原因也知道了。 是夜。 沈黎又陷入了梦境。 “祖母,求求你,你劝劝父亲不要将我将给首辅……” 沈黎跪在雪地里,连声哀求,昨日沈父派人告诉她,要把她嫁给首辅大人,要她好好准备,以此换取沈家存活的机会。她昨日求了沈父一整日,可是沈父别说松口了,连见都没见她。迫不得已,她今天才来找祖母,希望祖母可以帮她说句话。 从早上到现在,已经大半天了,瑾院的门就没有开过,平日里总有下人进进出出,今日竟然连下人都不出来了。 “祖母,求求你了……” 沈黎腿已经没有知觉了,这时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只穿着云丝绣鞋的脚,沈黎大为惊喜,“祖母肯见我了?” 她说着抬起头,见到却是沈晴。 丫鬟给她撑着伞,她在伞下轻轻一笑:“阿娘说明日就送我走,让我跟妹妹道别,多谢妹妹愿意嫁给首辅。” “三妹妹,我们沈家几个姐妹中你最漂亮也最聪明,祖母和父亲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你只有你才能得到首辅的心,只有你才能救沈家。” 沈黎痴痴地望着沈晴的身影,脑子里轰一声,原来竟是祖母和父亲的注意,她却还在求祖母帮帮她。何其可笑。 “不要,不要!” 沈黎觉得快要窒息了,像是有人蒙着她的口鼻不让她出气一般。 “姑娘,姑娘醒醒。” 沈黎被叫醒,这才发现原来是被子蒙住了自己。 “姑娘做噩梦了?” “嗯,好久没做了,没想到今日又梦到了。” 沈黎除了一身汗,睡意也没有了:“什么时辰了?” “辰时,姑娘不睡了吗?” “不睡了。”沈黎不是圣人,要她对沈家众人没有仇恨太难了,她不仅有仇恨,她还想报仇,“我想沐浴,那位神医来了后叫我。” 出了一身汗,沈黎浑身上下粘腻得很,迫不及待地想洗个澡了。 靠在浴桶上,沈黎满足了,大概是因为前世在雪地里跪了几天,导致她这一世特别畏寒,还喜欢泡澡。 神医段靳斯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了,除了他还有一个人——陆湛霆。 沈家上下对于陆湛霆的到来诚惶诚恐,沈父率着众人战战兢兢地出门迎接:“王爷千岁,不知王爷驾临,下官该死。” “无妨,本王是陪同段大夫前来的。” 沈父更加懵了:“这位段大夫?” 段靳斯勾起他平生最和善的笑:“沈大人,某此次前来是受三姑娘所托,为老太太诊脉。” 沈父笑容一僵:“谁?” “三姑娘。”明眼人都知道沈父是不可置信,偏偏段靳斯故意再提醒一遍。 沈父干干地笑了几声:“如此,那有请,下官带路。” 还没走两步又听到湛王问:“不知三姑娘在何处?” “回王爷,她大约还在院子里待着。”随即吩咐了下人,“快去叫三姑娘来。” 陆湛霆却是阻止了:“无妨,本王去看看就行了。” 沈家一家人更加懵了,疑心自己听错了,可是眼前的湛王还再等着他带路。回过神来,沈父擦了擦额头的汗:“王爷请跟下官来。” 所以等沈黎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以陆湛霆为首的一大群人。 “你怎么来了?”沈黎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父听到沈黎这般问话,快吓得晕了过去:“你怎么跟湛王说话呢?”又转头赔罪,“王爷恕罪……” 话还没说完,陆湛霆救打断了他,“无碍,本王和三姑娘之间没有这些虚礼。” 这话无疑是陆湛霆故意说给沈父听到,沈黎心里叹了口气,接着就发现好多目光盯着她,像是要把她扒一层皮一般。 什么叫没有虚礼,她和他有什么关系是不用虚礼的?沈黎都不用思考就知道沈家的人会怎么想了。 沈父起初愣了愣,随即笑得眼睛都没了,要知道陆湛霆在大梁就是权力的象征。谁不想讨好他,如今他的女儿竟然入了湛王的眼,简直就是天降横福。 “既然如此,你就好好招待湛王。”沈父对着沈黎使眼色,然后告退,说是带段靳斯去瞧一瞧老太太。 沈黎叹了口气:“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第29章 中毒 陆湛霆俯身靠近沈黎:“不是你让车蘅找我的吗?” 沈黎被他逼的往后退:“我……”她是找车蘅了,可是她没想到陆湛霆也会来啊,还这么高调。 “王爷最近不忙吗?” “最近很忙啊。” 沈黎看着他眼睛里的精光,忽然心生警惕,总觉得他又挖了什么坑在这里。 果然陆湛霆见她不说话了,叹了口气:“你不想知道我在忙什么?” “王爷身居高位,自然是有很多事情要忙……” 陆湛霆皱眉,打断了她的话:“本王在忙着追王妃。” 若是说沈黎一点也没察觉,显然是谎话,可是就算她之前就有预感了,那和他直接说出来区别还是很大的。当下心惊,沈黎咬唇不知该说什么,犹豫之际又见他单手关了房门,“你做什么?” 陆湛霆挑眉:“关门。” 沈黎稳住心神:“莲心送茶过来了,门还是开着吧。” “你知不知道习武之人耳听八方?有人过来的话,她在院门外我就能听见。” 沈黎讪笑:“王爷如此厉害。对了,我还要去看祖母……” “你脸红什么?” “啊?没脸红,谁脸红了?”沈黎像是被抓住小辫子一般摸了摸脸,发现果然烫得吓人。 “美人脸红,难得一见。”陆湛霆靠着门,双手放在胸前,郑重其事地说。 沈黎转过身:“王爷快让开,我今日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沈黎说完后凝神听着身后的动静,忽然察觉他站到了自己身后,随即电光火山之间有什么东西碰了碰自己的耳朵。 “耳朵也红了呢。”他附在她耳边说,呼出的热气窜入她耳郭,激得她浑身战栗。他的声音似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物什一般,带着好奇,可是偏偏他又靠得如此近,暧昧又天真。 沈黎的耳朵被他揉了揉,这一揉把她惊到了,猛地推开他,匆匆抛出了房间。 陆湛霆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的指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看来段靳斯这法子还不错?只是这方法虽然行之有效,可是他自己也憋得难受。 活了两世,他还从来没做过这等……事情,难免有些不自在。 若是沈黎胆子大一些,仔细看的话,也会发现陆湛霆耳朵其实也红了。 “改日再问问他。”陆湛霆想。 另一边,沈黎跑到院子外,用手反复拍脸,试图让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莲心追山去:“姑娘怎么了?” 沈黎摇头,问她:“我脸话红不红?” “不红了啊。” “不红?”那怎么还这么烫?沈黎咬牙,又在心里给陆湛霆记了一笔。 “姑娘是要去瑾院吗?” 沈黎被提醒,点了点头:“走吧。” 还好瑾院离沈黎的品颜轩比较远,等她走到瑾院的时候,脸上的温度终于低下去了,心绪也平静了些。 老太太房间里,围了一圈人,沈黎一走近就接受到了众人的目光。 “湛王呢?”沈父没见到陆湛霆,又往她身后看了好几遍,这才问她。 沈黎挑眉,恐怕此时老太太在他眼里也没有湛王重要:“女儿不知。” “你怎么会不知?”沈父一脸怪异。 还是段靳斯出来解了围,“老夫人这是中毒了。”他眉头紧皱,语气也不好。 这话一出,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中毒?怎么会?” “段大夫,可知是什么毒?”老太太听了也吃了一惊,她本来还觉得是她们大惊小怪了,自己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没胃口罢了。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此毒来自于西域,服毒会有类似滑脉的脉象,容易让人误诊,大梁的医者大多没见过这种毒,若我没猜错的话,想必沈大人之前已经请过大夫来看了。” 沈父急道:“是,是请过了,那庸医竟说老太太是滑脉,岂不是荒谬?” 沈黎皱眉:“父亲,彭大夫也说了,多半是什么怪症。” 段靳斯给她一个放松的眼神,对着沈父道:“这也是正常的,若不是我曾有幸遇到过一位西域巫师,我也诊不出来这毒。” “段大夫,这毒可霸道?”沈父又问。 说到这儿,段靳斯叹了口气:“此毒服下三天之内无任何异状,第四天开始就会开始没有食欲宛如厌食症,等到第九天开始就会发作,腹部绞痛,百虫咬食而死。” “什么?这、这可如何是好啊!”一时间屋里众人都悲悲切切地哭了起来,老太太也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老太太……” “祖母、祖母……” 场面更加慌乱了,老太太床前围了个密不透风。 沈黎皱眉,这哭哭啼啼的好似老太太已经走了一般。这么想着她看见段靳斯示意她到外面去。沈黎虽不知为何,但还是跟了过去。 “多亏段大夫,否则怕是……” “三姑娘好像并不是多么伤心?” 沈黎一愣,她确实不怎么伤心,只是想起过往还是有些心疼,不管怎么说也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是她的祖母。可是理智告诉她,这样的“祖母”不值得她伤心。 “难道一定要如他们那般才是伤心吗?”沈黎转头看着那一屋的闹哄哄道。 段靳斯笑了笑:“以我看来,三姑娘倒是比他们真实些。” 沈黎看向他,总觉得他目光之中有些什么,但又说不清,就像是他已经看清了沈黎,而沈黎看到的段靳斯还隔着一层雾:“段大夫,这毒可有解。” “从刚才到现在,你是第一个问我可不可以解的人。所以我说你比他们真实。” 沈黎抿唇:“或许吧,那段大夫可能解?” 段靳斯行云流水般打开扇子:“自然是能的,若是让老太太走了,岂不是耽误子煦的人生大事。” “子煦?”沈黎知道这是陆湛霆的字,“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段靳斯用扇子遮住嘴,“当然有关系,若是你守孝的话,那他其岂不是还要等三年才能成亲,那时候他都老了。” 沈黎没想到段靳斯竟然会说这混话:“段大夫!你、你想是错了,我和、和湛王不是那种关系。” 段靳斯摇头:“对,是在下错了,你们之间是不用虚礼的关系。” 说完他摇着扇子进去了:“都散开些,要通风,在围着老太太怕是撑不到第九天了。” 沈黎被他一句话弄得心里发慌,好似全天下都认为她和陆湛霆是那种关系,可是……沈黎又想到在品颜轩的时候,陆湛霆的举动,一时之间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陆湛霆自然是好的,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格,都好得过分了,虽然在外有一些不好的名声,什么暴戾、凶残,可是实际上的陆湛霆风度翩翩,温和有礼,甚至几次三番救她于水火。从沈黎的角度看,陆湛霆几乎是他遇到过的最好的人。 可是那又有什么呢?他是他,她是她,她和他走不到一起的。 深吸一口气,沈黎理好思绪回了老太太房间,众人已经散开,段靳斯则在一旁写药方。沈黎走过去看了眼救皱起了眉头:“这些药材怎么为所未闻?要从哪里去找?” “这才是这个毒最解的部分,要找打这些药材,难如登天,并且要以血入药。”段靳斯写好了药方,将它交给沈父,“若能在第九天之前找到这些药材,老太太便无忧。” “可是段大夫也说了,要找到这药材难如登天,我、我怎么找啊?”沈父一看到这些药材救晃了晃,差点也晕倒过去。 月姨娘在一旁扶住他,劝道:“郎君注意身体。” 沈黎目光一闪:“段大夫,若是能找到下毒之人能不能找到药材?” 段靳斯沉吟,“应该可以。” “既然如此,父亲不如好好找找这下毒之人。” 月姨娘脸色微变,“这下药这人哪里是这么好找的,眼看着后日就是第九天了,怕是……” “可是总比直接找这些药材简单得多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有人下毒,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父亲母亲认为呢?” 叶如惠一向和月姨娘不对付,更恨她抢了自己的掌家权,处处和自己作对,“自然找下毒之人简单些,段大夫都说了找药材难如登天,莫非月姨娘能登天不成?” 月姨娘被讽刺,脸色一变:“郎君,妾只是担心母亲。”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沈父拍了拍她的手说道。 叶如惠见此更加气了,若不是被沈雯拉着,又要吵起来。 段靳斯看了眼沈黎冲着沈父说:“不知这位可是府上主母,依我看还是找凶手快些。” 沈父看着身边的月姨娘,脸色通红,“这是姨娘。” 叶如惠哼了声,上前一步,和段靳斯说话:“段大夫,有什么事和我说。” 月姨娘被这一唱一和气得脸色通红,却偏偏不敢发作。 沈黎忍俊不禁,段靳斯还有这爱好呢。 段靳斯正和叶如惠确认这这几天之内老太太都吃过些什么。 叶如惠唤来了伺候老太太的嬷嬷,“老太太这几日吃的都是厨房送来的,连小厨房都没开,这些厨房都有记录的。” 如此又唤了厨房负责记录的耿婶来,她带来一本册子:“这就是记录老太太吃食的册子。” 第30章 真凶 “只要不特意吩咐,几个院子的吃食都是一样的,只是老太太牙口不好,一应饭菜都要软些。”耿婶解释道,“除此之外,老太太这段时间还点名要了些点心。” 段靳斯一一看过去,“此毒颜色奇特,黑红交错,放在这些食物里必定会导致变色,应该都不是。”他看向嬷嬷,“你可还记得这段时间有过什么颜色古怪的食物吗?” 嬷嬷仔细想了想:“前几日厨房送来一些点心,说是新学的,那颜色好像是有些奇怪。” “什么颜色?” “有时候是红色,似乎什么颜色都有,那几天厨房天天送这些小点心,老太太从前也没吃过,一连吃了好几个。” 沈黎皱眉,“这点心叫什么名字?” “这,我记不起来,厨房好像也没说叫什么。” 沈黎看了眼耿婶:“你确定祖母的每一样吃食都记录在册?” 耿婶不住点头,“三姑娘,奴婢肯定。” “可是这册子上没有这点心的名字。” “这?” “不是说不知道名字吗?你又怎知册子上没有?”月姨娘问道。沈父听了她的话,也疑惑,自己又翻了一遍册子。 “想必册子上的点心嬷嬷都认识吧,你再看看究竟有没有记载。”沈黎又问。 “老奴自然认识。”嬷嬷接过册子又看了一遍,摇头道,“确实没有,不仅如此,这册子中记载这一日送来了豌豆黄,可是老奴记得很清楚,并没有送,那日老太太还念叨了怎么没有吩咐下去的豌豆黄,老奴就打算去厨房看看,老太太拦住了老奴,说是新点心也不错,就算了。” 这话一出,耿婶就跪在了地上:“可是,可是奴婢也确实是如实记录的啊,求老爷夫人明鉴。” “一定是新点心出了问题,把厨房的人都叫来。”沈父身子微微晃了晃。 众人到前厅等着厨房的人,沈黎一直注意着月姨娘,终于见到她和一个丫鬟悄悄说了句什么,然后那个丫鬟便趁无人注意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沈黎跟了过去。 结果她才跨出门口,便被月姨娘叫住了:“三姑娘去哪里?都这时候了就不要乱跑了。” 沈黎停住脚步,转回身:“我忽然想起湛王刚才交代我的事情还没做完,姨娘见谅。” 说完她也不管众人的反应转身就走,要是再拖了一会,可就追不上那个婢女了。 “哎,她,这像什么话?”月姨娘见沈父都没反应只能嘀咕一句。 沈黎走出去,眼看着那个丫鬟转了一个弯,她刚要跟上去,手被人从侧面拉住,脱不了身。 “你这么着急去哪?” 沈黎一听这声音就急了,“王爷,你怎么在这儿?” “我自然是来找你的。” “王爷,我有急事,得罪了。”沈黎心急如焚,也顾不上会不会得罪他,直接扒开了他的手。 陆湛霆皱眉,知她是有急事,干脆跟了上去:“什么事?” 待沈黎转过弯,那个丫鬟已经不见了,她丧气道:“不见了。” “你在跟踪人?”陆湛霆敏锐道。 沈黎看他一眼,有气不能发,明明差一点就能发现了,“王爷到底要干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陆湛霆脸色微变:“我惹到你了?”他知道自己在她面前是有那么些不正经,可是哪个男人对着自己喜欢了一辈子的女人会正经呢?他怕要是再正经,又会前世那样错过。 沈黎自觉上辈子加这辈子的涵养都快用尽了:“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你说一句话,不管是戏言还是什么,都会有人奉为圭臬,可是我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女,你知道别人怎么看待我的吗?沈家人定然觉得我竟然勾搭到了湛王,我有本事,我不知廉耻。可是这些你都不会知道,也不会经历,你只会觉得你对我的一言一行都是好的。可是我不需要你这些施舍。” 沈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只是因为没有追到那个丫鬟,便牵连了陆湛霆,把以前很多藏在心里的话都一咕噜说了出来。 陆湛霆愣了愣,“你觉得我做这些是施舍吗?” 沈黎心里说着不是,可是嘴里却又不一样:“不管是不是,我都很为难。” 说完,空气静了一瞬间,忽然沈黎被他抱入怀中,她还没得及反应,又忽然腾空,“啊啊啊……” 她低头一看,自己竟然已经飞到了屋顶的高度,“陆湛霆你干什么!” “我带你去找那个丫鬟,你抓紧我。”陆湛霆紧绷绷地说,说完,又一个起跃,沈黎只能紧紧抓住他,头也埋在他胸前,不敢睁眼。 几个起落间,差不多整个沈府都被走遍了,陆湛霆最后停在沈府后门的一处房顶上:“你看那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沈黎缓了会,终于从他怀里出来,战战兢兢地看了眼地面的人,发现果然是那个丫鬟,她正在和一个男人争执着什么。 “就是她!”沈黎小声兴奋地说。 陆湛霆还环着她地腰,她说话的时候腰动了动,陆湛霆忽然就觉得手掌心特别痒,他别开了眼说:“是直接抓起来还是听听她们说什么?” “先听听。” 话落,两人就没再说话,仔细听着下面两人的对话。 “当初我们主子已经叫你走了,是你偏不走的。” “那是因为你们主子说好了给我千两白银,我帮她把事情办成了,她又食言。”男子骂骂咧咧的,不服气。 “总之你若是想活命,现在就走,否则等查了出来,你就是死罪。” 男子听见这话明显慌乱了。 陆湛霆看向沈黎,见她点头,做了个手势,车束从天而降,将丫鬟和男子都扣押住了。 沈黎这才放下心来,发现陆湛霆还抱着自己的腰,心里稍稍别扭,“王爷,我们下去吧?” “啧,不叫陆湛霆了?”他这会不急了,戏谑地问。 沈黎咬唇,瞪着他,羞愤难当,这副模样在陆湛霆眼里便是楚楚可怜,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心神荡漾间,听到底下车束说:“王爷?” 陆湛霆脸黑了。抱着沈黎飞身下去。 “押进去。” “是。” 一路上,沈黎硬是没和陆湛霆说半句话,不是不想说,是不好意思。她前脚才失了风度,在他面前指责他,后脚就…… 越想越难堪。 到了瑾院,车束押着两个人一出现,月姨娘的脸色就变了。 沈黎扫了她一眼,对沈父说:“女儿刚刚出去,刚好碰到这个丫鬟鬼鬼祟祟,似乎是和祖母中毒有关,便请湛王帮忙拿下,请父亲查看。” 沈父谢过湛王,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人:“这不是月姨娘身边的那个……” “初棠。”沈黎帮他说了名字。 “对,初棠,怎么回事,从实交代。” 初棠颤颤巍巍趴在地上,“老爷明鉴,奴婢没有。” “没有,你可是说我和湛王诬陷你。”沈黎插嘴道。 初棠知道那个人是湛王后,身子更加抖了,像是筛子般:“不是,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沈黎逼问。 沈父看了眼沈黎,想说有他在,她一个女儿家参合什么,又想到她和陆湛霆的关系,生生咽了下去。 “我、奴婢不知道啊,奴婢只是偶然遇到他,他……” “咳咳……”月姨娘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了几声。那丫鬟看了眼月姨娘便脸色惨白,嘴巴紧闭,“王爷,老爷,是我,确实是我,都是我。” “什么是你?”沈父怒气冲冲地指着她。 “是我给老夫人下毒,是我窜通了他,买了西域的毒药,他说这毒能杀人于无形,就算老太太死了,也没人会知道她是中了毒。”丫鬟颓废地瘫坐在地上,鼻涕眼泪齐下。 沈父大惊大怒:“你、狼心狗肺,说解药在哪里?” “奴婢不知,他、他知道,是他给我的毒药。”丫鬟指着一旁同样战战兢兢的男子道。 沈父转向男子:“你说,解药呢?解药给我。” 男子哼了声:“没有解药,要杀要剐随便。” 沈黎皱眉,看了眼月姨娘,她指尖捏着手帕,一直低着头不语。 这事怎么可能是丫鬟的注意,也只有沈父被月姨娘迷惑的五头三道的,不怀疑。不过她不需要出头,自然会有人抓住这个机会的。 果然叶如惠同样看了眼月姨娘,“初棠是吧?交代清楚是谁指使你做的。” 初棠听到这话,不住地摇头:“夫人,没有人指使,是我做的。” “那你为何要这么做?老夫人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么会平白下毒?”叶如惠呛声道。 “是,是我觉得老太太过于严苛,对我们下人不是打就是骂,我看不过去,要是府里没了这个老顽固,我们做事情就轻松多了。” “可是你是月姨娘身边的人,哪有机会接触老太太,你分明是在说谎!”叶如惠好歹也是当家主母,这点谎言还是听得出的。 “老爷老爷,我没说谎,我没有啊。” 沈父自然也听出了叶如惠的意思:“你是说月姨娘下毒?” 叶如惠哼了声:“莫非你真的信这个小丫鬟胆大包天到敢毒害主子?” 月姨娘捏着手帕,低声泣了起来:“我知道夫人看不惯妾,妾最近又暂时替夫人掌家,夫人心里难免有气,只是这种事情妾是怎么都不敢做的,夫人说初棠没有这个胆子,难道我就有这个胆子了吗?文郎你说呀。” 沈父皱眉:“我知道你没这个胆子……你……” “主君,你莫不是听她狡辩两句就相信她吧?莫非母亲在你心里还不如这个狐媚子?”叶如惠见到月姨娘哭哭啼啼就头疼,每次她一哭,沈父就心软。 “胡说什么,母亲自然是我心里最重要的。”沈父立即反驳道,“既然如此,你想怎么查。” 叶如惠堂而皇之地翻了个白眼:“自然是严刑招供。” “你是说上刑?”沈父看看哭成泪人的月姨娘又看看叶如惠,抉择不下。 叶如惠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事绝对是月姨娘做的,见沈父犹豫,也不着急,便说:“就先打丫鬟二十大板,打了再招罢。” 沈父松了口气,心虚道:“来人。” 很快初棠便被拖了下去,就在院子里被压着趴在长条凳子上,二十大板下去,初棠的命去了一大半,混了过去。 等她醒的时候,沈父又审上了那男子,不过男子坚持说自己没有解药。 段靳斯走上前:“不知道可否让我看看你那毒药。” 男子不为所动,段靳斯又笑了:“我便是查出毒药的大夫。” 男子眼神动了动:“你怎么可能诊得出来?”最后还是把毒药给了段靳斯,段靳斯拿着药瓶,看了好久才点头。 “你这毒药是自己研制的吧,虽然毒性差不多,可是和西域大巫师做的还是差了一筹,否则我也不可能查出来。” “你认识大巫师?” “认识,她是我父亲朋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隐世段家,我便是段家人,”段靳斯把药还给他,“你若是愿意把手中的解药或者解药所需的药材拿出来,我可以收你为徒,甚至带你见大巫师。” “真的?可是那个神医世家,方圆之外的段家?”男子激动地看着他。 段靳斯打开扇子,指着陆湛霆:“他是湛王,听说过吧,我若是收你为徒,你也就不用交到官府去,他可以做担保。” 男子看着他和陆湛霆,思索着。 沈父等人也都看着男子,希望他同意拿出解药。 半晌,男子重重点了点头:“好。”随即拿出一个锦囊,“这就是解药所需药材。” 众人松了口气,段靳斯接过药材,仔细检查了一遍,“不错。” 这时,倒在一旁血泊中的初棠也醒了,段靳斯问男子:“和你买药的人只有她?” 男子摇头:“虽然我只见过这丫鬟,可是我要了一千两白银,她出不去,而且她也说过她主让我走。” 所以丫鬟显然是有人在后指使的。 叶如惠走上前,“这回主君相信是月姨娘了吧。” “夫人,他可没说初棠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你不要空口白牙污蔑妾。” “够了!”沈父大声吼道,打断了叶如惠月姨娘的话,“把月姨娘关起来。” “主君、文郎你也不相信我吗?”月姨娘一惊,拉着沈父的手哭道。 沈父拂开她的手,不言语。 沈黎勾唇,“月姨娘,小心些。” 第31章 哭泣 “月姨娘,小心些。” 话音刚落,沈黎就发现沈晴猛然抬头起头来,盯着自己,沈黎挑眉,对着她露出了个笑容。 她是不会忘记月姨娘和沈晴做的事情的。 —— 初棠一醒来就见月姨娘被抓了起来,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刚才不小心说出了她。 沈父站在她面前,脸色黑沉:“月姨娘是否拿住了你家人做要挟?” 沈父毕竟是朝廷命官,一旦他决定不再袒护月姨娘,这些内宅把戏便不再能蒙骗他。 “是,月姨娘拿我祖母要挟我,我只有祖母这一个亲人了,她说要是我不按照她说的去做,我祖母就会吃下这毒药,受虫咬而死。她,她刚才拿着的手帕,是我祖母的,是我给祖母做的,她不许我说。我是受胁迫的,主君放过我……”初棠趴在血泊里,脸色惨白,说话的时候一直抽疼。 沈父闭了闭眼睛,挥手:“拉下去。” “不知道沈大人准备如何处置?”陆湛霆忽然出声。他一直安静地坐着,若不是他气场太强,大家都快忘记了这里还有个阎王在。 沈父脑仁都疼了起来,如果湛王不在,这件事他自然是私下处置了,可是湛王在这里,他就不能这么做了,须得移交官府。可是这事本就见不得人,宠妾下毒谋害嫡母,这事情传出去他还怎么做官?识人不清,家宅不扫,何以进庙堂?他想都不想都知道这些闲言碎语会怎么传。 斟酌再三,沈父拱手道:“王爷,这事是下官家宅之事,唯恐污了王爷耳。” “无妨。” 陆湛霆话一出,沈父脸上又白上了几分,他看向了沈黎,试图让她向湛王求情,可哪知沈黎只顾着低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反正就是不看他。 沈父气得咬牙,心道果然和她娘一样都是白眼狼。 “王爷,下官自然是按照律典将犯人移送京兆府。” “如此甚好。”陆湛霆淡淡道。 “这个人就不用了。”段靳斯指着自己身旁站着的男子道。 沈父本以为他那样说是为了骗那人拿出解药,哪知他竟然是来真的,“这,段大夫,他是提供毒药之人,恐怕此举不妥吧。” 段靳斯打开扇子:“可是他就是个买药的,总不能有人用刀杀了人,官府还要抓卖刀的吧,再说了,刚才我说的话大家可是都听到了,沈大人也听到了,段某虽不是君子,但还是遵守诺言的。” 沈父自然是不愿意,可是湛王都不说话,他还能怎么办,而且他还要仰仗段靳斯制出解药,想了想,也只好不再提。 初棠和月姨娘便被送到了京兆府,明日开审。 “既然如此,段某就先将药材带回去,争取明日便研制出解药。”段靳斯说道。 “段大夫,不如在沈府住下,下官定会令人好生伺候。” 段靳斯这人有个不为人知的怪癖——洁癖,“不了,段某认床,还是习惯住在王府。” 据说有天纵之才的人总会有些脾气,比如段靳斯,他若是想,便会让人如沐春风,若是不想,分分钟钟便可以让人气到跳脚。 沈家人恭恭敬敬送走了湛王和段靳斯,没人再敢说话。 翌日,月姨娘一事开始审。 沈父极好面子,自然不愿意去京兆府,倒是叶如惠对于看月姨娘成为阶下囚一事十分有兴致,还主动带上沈晴一起去。 “母亲,我就不去了。” “你不去,那你可就见不着你亲娘了。”叶如惠挑眉,“你当真不去。” 沈晴微微笑了笑:“母亲,姨娘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很心疼,那是她应有的惩罚。” 沈黎毫不意外,沈晴会这么做,对她而言,只有利益,月姨娘纵然是她亲娘,可是一旦她没了用处,她便不会再多关注,至多悄悄掉几滴眼泪。她现在想的应该是如何让沈父、祖母不迁怒于她,没了一个受宠的娘,她如何在沈府活着。 沈黎跟着叶如惠去了,她想看看叶如惠的下场。当年她阿娘去世的时候她太小了,虽然有时候会怀疑是不是有人陷害,可是她始终觉得叶如惠不像是会杀人的人,她至多敢在月例上克扣些。 直到昨日,叶如惠敢给老太太下毒,就未必不敢给她阿娘下毒。 由于人证物证俱在,这案子很快就结了,月姨娘打入大牢,永生不出,初棠受人胁迫是事实,又已经被打了二十大板,在征询沈家后,决定放了初棠,只是不能再在沈府做事了。 沈黎在回去的路上被陆湛霆拉走了,“跟我去一个地方。” 沈黎一惊,“这么多人看着,你松开。” 陆湛霆挑眉,松开了她,“三姑娘说得对,下次没人的时候本王可以牵?” 沈黎不想再说话,低着头跟他走。 “到了。” 沈黎看着眼前的大牢,眼神古怪,“敢问王爷,我们来这儿是?” “见一个人。” 狱卒看了陆湛霆的腰牌,恭敬地领两人进去,走到一间阴暗的牢房,里面关的是月姨娘。 沈黎看向陆湛霆,只见他神色淡淡。 “你来干什么?”月姨娘穿着白色的囚服,浑身脏兮兮的,像是认命了一般。 沈黎:“……”她也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 陆湛霆示意狱卒打开牢门,带着沈黎走进去,似乎是有些嫌弃这里的环境,皱了皱眉头说:“听说二十年前,京城来了一个人,她艳冠天下,文采卓绝,一到京城就引起了轰动,可谓是掷果盈车。你知道这个人吗?” 月姨娘听到这儿,终于抬起了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京城里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富商显赫都趋之若鹜,可是她最后嫁给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人,沈正文。” 听到这儿,沈黎惊讶地看向他,只见他依旧盯着月姨娘,目光犀利,察觉到她的目光,抓住了她的手,在宽大的衣袖遮挡下轻轻捏了捏。 月姨娘站了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那个人再漂亮又如何,还不是早就死了。” 陆湛霆挑眉:“她是怎么死的。” 月姨娘呵呵笑了起来:“湛王想知道?想必你也知道了吧,她也是中毒死的,也是我下的,满意了吗?可是她太聪明了,根本就无从下手。” “那你是怎么下的?”沈黎问出来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在颤抖,连声音都不平稳。 月姨娘眼角微微向上挑,露出嘲讽的神色:“你以为我想下吗?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沈郎、不沈正文,他很喜欢颜晏茹,可是颜晏茹根本就不喜欢他,她心里有人,只是暂时忘记了。是他趁着颜晏茹失忆,趁虚而入,骗了她。可是男人的心哪里能够得到满足啊,他对她捧出了一颗真心,却得不到对等的爱,自然会心生怨怼。有一次沈正文喝醉了,说要是没有颜晏茹这个人就好了,他就不会患得患失,心生怨怼了。” “我本来就嫉妒颜晏茹,凭什么她一来,郎君全身心就到她身上了,她还不当一回事,凭什么啊。所以那天之后我就计划着怎么杀了她。那天颜晏茹生病了,高烧不退,沈正文给颜晏茹送吃的,我趁机在里面下了毒。后来她就死了。” “你觉得你父亲到底知不知道我下了毒?”月姨娘笑着问沈黎。 沈黎浑身冰凉,如坠冰窟,“不可能,怎么会呢……不会的……” 月姨娘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沈黎,“你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我会给老太太下毒,也是他,是他受不了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还管着他,每晚把我叫去瑾院,是他。他默许的,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他巴不得老太太还有叶如惠都死了。”说到后面,月姨娘几乎是在大声吼。 沈黎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幸好陆湛霆一直注意着她。 “怎么样?” 沈黎摇头,“我们走,走。” 陆湛霆弯腰抱起沈黎,温柔道:“好,我们出去了。” 月姨娘哈哈地笑了起来,“你看,你的女儿竟然能搭上湛王,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沈黎埋在陆湛霆怀里,连大庭广众之下被陆湛霆抱着也不在意了,她满脑子都是刚才月姨娘说的话,她的阿娘是被骗的,还是被沈正文间接杀死的。 怪不得,怪不得,自从阿娘去世后,沈正文便再也不来品颜轩,对她也不闻不问。他是不敢,他问心有愧,他心里有鬼,他不敢面对阿娘曾经待过的地方。 车蘅驾着马车等在大牢外,见到陆湛霆抱着沈黎出来,惊得掐了自己好几把,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陆湛霆抱着她上了马车:“回王府。” 沈黎听到了,肩膀微微动了动,他以为她要起来,结果下一瞬,他胸前就感受了一股湿意。 陆湛霆难得愣住了,活了两世,他见过许多人哭,唯独没见过沈黎哭,他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就像是有蚂蚁在他心里咬噬,只有微微的痛意,更多的是酥麻,是心疼。 沈黎哭得很克制,连声音都没有,肩膀一直微微颤抖着,要不是胸前的湿意,陆湛霆恐怕都不知道她在哭。 他抬起手握住了她肩膀,有些生涩地说:“哭出来,别怕,我在。” 车厢里静了静,过了会,沈黎渐渐哭出了声。 车蘅在外面又惊了,这……莫不是王爷做了些什么? 直到马车到了湛王府,沈黎才堪堪停下来,看着陆湛霆胸前那块被她眼泪打湿的布料:“抱歉,弄脏了王爷的衣服。” 他胸前的衣服不仅打湿了,还被沈黎楸得不成样子,皱巴巴的。 第32章 不熟 沈黎掏出手帕:“我帮你擦擦。”陆湛霆是王爷,这样出去,不知道会引多少人侧目,何况还跟着她这个女子。 陆湛霆垂眸,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捏住沈黎的手腕:“我来吧。” “……嗯。”沈黎动作微顿,把手帕给他,“今日多谢,要不是你,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我阿娘离开的真相。” 哭过一次后,沈黎自觉身上仿佛卸下了重担,重生以来她一直只想着要复仇,每天萦绕在她心头的是前世的惨剧,每晚入梦的是痛苦和后悔。 沈黎侧目,轻轻挑起了车帘,湛王府在皇城根下,占了几乎这条街的一半,气势恢宏,就连门口的两座石狮子都似乎比其他人家的威武得多。这是她第一次来湛王府。 陆湛霆草草擦了几下,抬头就见沈黎好奇地看着王府,他低头看着手中绣着一簇梨花的手帕,捏了捏问道:“进去看看?” 沈黎没回头,仍旧看着外面,“你未婚,我未嫁,我一个小娘子出入王府成何体统?”说完她回头看着他,轻轻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陆湛霆手中的手帕被捏得更紧了:“没人敢说。” “王爷,堵得住口,堵不住心,你也说了是不敢说,可也没说是不会说。” “那你呢?”陆湛霆忽然反问她,“你这样是是堵住心了吗,你明明很难过,何必强颜欢笑。本王又不是你的敌人。” 沈黎的嘴角一点点收了回去,她看着他,“你不是敌人,那是什么?” “我……”陆湛霆皱眉,手中的手帕被揉成了一团,“本王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 “我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沈黎心有些微微刺痛,她是觉得轻松多了,是觉得没有再被前世笼罩了,可是她还是沈黎,她有她的阿娘,她只是觉得有些决定现在变得容易做了。不过她至今仍旧认为陆湛霆是个好人,并不应该和她参合在一起。尽管她让白芍查的事情还没有结果,但是她自己已经有了判断了,她不应该把他拉入她的泥潭。 陆湛霆眉头紧蹙,“那你把我当成什么?” “湛王,大梁的战神,你是大梁的福祉。” “哼哈哈哈,沈黎,你可以……”陆湛霆笑出了声,“沈黎,从前你装傻,现在你装不熟,很好,好得很。” 沈黎眼睛一热,眼泪几乎就要滚落,她转过身擦了擦,“王爷……” 话刚出,沈黎就看到陆湛霆微红的眼睛,心里几乎是地震一般震动,陆湛霆啊,他怎么会呢?他是湛王,他是摄政王,他是战神,他是神。不应该,不应该为了她而红眼。 “你就是仗着本王喜欢你,大胆妄为。”他逼近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狠狠说道。 沈黎心尖猛然一跳,他放大的五官离她太近了,她只要稍稍一动,就能碰到他的嘴唇:“你……” 陆湛霆又靠近了,沈黎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他亲她了! 一开始只是双唇相接,谁都没有动,陆湛霆看着她,直直地看进她眼里,须臾闭上了双眼,紧接着他开始吻她,似狂风大雨一般,带着一股陆湛霆的劲道。 沈黎从一开始的迷茫逐渐清醒,怎么说着说着就亲了呢?这气氛看着也不像是适合接吻啊?他为什么要亲自己呢?这一些列念头疯狂闪过,最后最清晰的念头是这是她活了两辈子的初吻! 意识到这点后,沈黎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的人刚刚可以动了一般,挣扎着要推开他。 结果她越是挣扎,陆湛霆就抱得越紧,吻得更加用力,她只能拍打他的胸膛,展示自己的抗议。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湛霆的吻逐渐变得温柔,最后停了下来,他额头抵着她的:“再说一遍你把本王当作什么?” 沈黎的唇变得粉红粉红的,她的唇脂已经被陆湛霆啃得差不多了,露出来唇原本的颜色,她看看他,有些惊恐,“你……你干什么呀?” 话一出口,不光陆湛霆,就连她自己都被惊到了,她的声音竟然变得软绵绵的,娇娇悄悄的,明明是指责的话说出来竟然像是在撒娇。 沈黎表情变了变,虽然她已经活了一世了,可是前世她的寿命也就二十岁,这辈子还未及笄,更加没有经历过这境况,在感情上和这种事情上本质还是哥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委屈的情绪一旦爆发,就不可收拾,眼泪像是开闸一般滚滚而落,大颗大颗的,一点都不做作。 这一哭,陆湛霆就急了。 他生平最害怕的事情之一便是长公主掉眼泪,如今沈黎也荣幸加入这个之一了。 他手足无措,慌乱不堪:“别哭了,是我不好,你……你打我好不好?” 他以前虽然是哄过长公主,可哪能一样吗?长公主是姐姐,从小照顾他长大,更像是长辈,可是沈黎不是,她是他心尖尖的人。 一时不得法,陆湛霆擦着眼泪,根本就擦不干,“要不我收回我说的话,我不要你回答问题了,你说我们不是朋友就不是朋友,你说不熟就不熟,好不好?” 熟料,他这话一出,沈黎就止住了,惊诧地看着他,须臾哭得更加悲痛、凄惨了。 陆湛霆完全没办法了,大着胆子抱她入怀,轻轻拍她后背,怕她哭噎着了。 “别哭了,好不好?你看哭起来都不好看了。” “臣有本奏,臣要参湛王风流成性,浪荡不堪,不知羞耻!”翌日早朝,谏议大夫一站出来,矛头就直指湛王,言辞犀利,愤怒不已,言辞间俨然湛王就是个猴急的登徒子。 皇上病重,由皇后垂帘听政,湛王辅佐,一应大小事都由湛王直接处理。谏议大夫话一出,朝臣喧哗,无不侧目。要么等着看好戏,要么为谏议大夫的项上人头担忧。 然而湛王却挑了挑眉:“奏。” 一时之间,众朝臣都搞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湛王平日里上朝无一不是板着一张脸,谁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看过来就能直接吓死人。可是这回竟然破天荒的,他们竟然能从湛王那张看似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一丝笑意。 “昨日湛王的马车停在湛王府门口,却许久都不下马车,马车里还时不时的传出女子的哭声。有伤风化。” “王大人觉得该如何?” 谏议大夫王大人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他参湛王是出于自己实在看不过,可是他以为湛王一定会雷霆大怒,不理他。他上书的时候也是鼓足了勇气,可是现在湛王来一句轻飘飘的“该如何?” 他是真的在问“该如何”呢,还是在责怪他呢?王大人觉得自己小小的脑袋有太多不解了。 “湛王应该自罚……” “如何自罚?” “这,不若罚俸?”王大人又一次鼓足了勇气。 陆湛霆放在紫檀木雕麒麟椅子把手的手微微动了动,王d大人低着头悄悄闭上了眼睛,以为那上好的椅子就要粉身碎骨了,结果听到湛王的声音:“不若再加禁足三日?” “嗯?” “王大人以为如何?” “这,甚、甚好。” 王大人抹了抹额头的冷汗,稀里糊涂地退下了,然后后面所有时间里,所有人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见。 下朝后,诸位大人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讨论着湛王的反常。 而湛王正赶着归家禁足。 沈黎这日依旧没去学院,段靳斯的解药终于赶在第九天之前配出来了。 “姑娘,这有您的信和一个盒子。”莲心从外间进来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她。 沈黎正坐在铜镜前,看到这两样东西身体僵了僵,“你先出去吧。” 信是一幅画,话中两个小童吵了架,一个哭了,一个在哄她。沈黎脸红了红,陆湛霆这一定是在笑她。沈黎将画折起来放进抽屉,又打开了盒子,里面竟然放着一支梨花,还带着露水。 沈黎捧着梨花,低头露出了笑容,“莲心,帮我找一个花瓶,要那个景宣的山水青花瓷。” 昨日她一通哭,完全不讲理,后来听到他说就当是她说的那样不熟吧,她脑一抽便急了:“你亲都亲了,什么不熟,你就是个登徒子!” 陆湛霆看着她,短暂地懵了懵,然后嘴角上扬:“是,亲都亲了,我们自然很熟。” 沈黎看着他的笑脸,觉得他得意至极,偏偏还是自己不争气,让他得意的。 莲心在库房找到了花瓶,“姑娘,找到了,要做什么?” 沈黎接过花瓶,又命人去取些清水来,然后亲自把那支梨花插进了花瓶:“莲心,你说放哪里好?” “这边的博古架上还可以放。” “试一试……算了,这里不行,都挡住了。” “要不就放在桌上吧,这样姑娘随时都能看见。”莲心眼睛转了转,猜到了这是谁送来的,说道。 “那……也不是不可以。”沈黎挑眉,说完后意识到莲心在揶揄自己,画蛇添足地加了句,“你帮我放过去就行了。” 莲心笑着接过花瓶:“姑娘不亲自放了?” “哎呀,都说了你帮我放。”沈黎脸皮薄,莲心几句话她就红了脸,跺了跺脚恼羞成怒道。 第33章 药引 “姑娘,这花虽然好看,不过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去瑾院了,段大夫应该要到了吧。” 沈黎抿唇,横了眼莲心:“走吧。” 瑾院。 沈黎到的时候段靳斯还没到,稍稍等了一会,段靳斯带着收的徒弟过来了。 “段大夫,您可来了。”沈父迎上去,恭敬有加,“快,给段大夫上茶。” 段靳斯坐下,“不着急,这解药虽然是配出来了,不过还有一件事还需沈大人做。” “段大夫请说,下官一定鞠躬尽瘁。” “诶,沈大人不必,我要说的是解药还需药引,这药引是沈老夫人嫡亲的后辈之血,还需得是处|子血,所有我才说这件事要沈大人做主,看在座的几位小娘子谁愿意。” “血做药引?这简直为所未闻啊。”叶如惠惊诧道。 “这毒夫人不也为所未闻吗?”段靳斯啪一声打开了扇子,回道。 叶如惠讪讪:“段大夫说得是,是我愚昧了,只不过这血需要多少才够?” “不多,一碗足够。”段靳斯偏头看了眼坐在最末尾的沈黎,说道。 沈黎自然是没错过这一眼,她微微蹙眉,只见他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这是让她不要主动答应以血做药引子之事? 沈黎轻轻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一碗,这也太多了,她们几个都是姑娘家家的,要是放了一碗血,这身体还能好吗?”叶如惠白了脸,连声道。 沈雯也白着一张脸,有些害怕。 段靳斯笑了笑:“放了血,在下自然会写给药方调理方子,夫人委实不用担心,只不过现下哪位小娘子愿意出这一碗血?” “主君,你也知道雯儿她自来便是体弱多病,她又马上要定亲了,这身子亏不得,不若……”叶如惠抚着沈雯的手背,试探着说道。 “母亲,什么弱不弱的,那是祖母,难道我这个做孙女的为了自己,就不救她了吗?” “母亲知道雯儿素来孝心,可是若你的身子亏了,恐怕等到嫁人的时候还养不好,母亲不准。” “父亲……” “够了!”沈父突然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不放就不放。” 沈黎挑眉,沈雯竟然难得聪明一次。 “父亲,就让女儿去吧,原也是我姨娘做的孽,女儿合该替她恕罪。”沈晴跪在地上柔声道。 她今日穿得素净,浑身上下也没有一样饰品,加上那憔悴的小脸,几近苍白的嘴唇,整个人可以说是弱柳扶风,病弱不堪。 沈晴眼泪簌簌掉下来,“祖母平日里待我极好,她遭此一难,我这几天夜不能寐,恨不得我替了祖母去遭这罪,如今终于有可以能帮到祖母的了,求父亲成全女儿。咳咳咳……” 她说话断断续续的,说几个字便咳嗽好几下,令人担忧她是否下一句话还没说就会倒地不起 沈黎眼观鼻鼻观心,只在心里腹诽,以沈黎的性格,哪里像是会愿意主动恕罪的人,后面不知道还有什么招呢? “莲心,你猜二姑娘等会真的愿意放血吗?”她微微后仰,低声和站在她身后的莲心说笑。 莲心低着头悄悄笑了一下,随即小声说:“依奴婢看,恐怕还会生事端。” 沈黎勾唇,沈晴那副样子可比沈雯看起来“体弱多病”多了,她越是主动请缨,便越衬得沈雯和沈黎“不孝”。若是她等会放血的时侯来个顺利成章的晕倒,就再好不过了,名声有了,在沈父心里说不定觉得她才失去了亲娘,本就身体弱,却还担心着老太太,又怜惜她几分,之前因为月姨娘的事情对沈晴生出的迁怒也没了,说不得还得愧疚一阵子。而且事实上她也不用放血,只需要假惺惺地说几句话罢了。 “难得晴儿有这个孝心,段大夫有劳了,还烦请段大夫过后帮小女好好调理身子。”沈父果然欣慰道。 “那是自然,二姑娘请。” 沈雯挽起衣袖,露出手腕。段靳斯则从医药箱里取出了一柄小刀反复用酒精擦拭,“取一个碗来。” 下人送上一个不大不小的碗,段靳斯皱眉:“小了。” 下人有取了一个大碗,目测应该是装汤用的碗,段靳斯接过:“这个可以。长汀去煎药,一定要亲自盯着,万不可走神。” 长汀是段靳斯前日收的那个小徒弟,闻言应了声,拿着药方跟下人去了厨房。 “二姑娘准备好了?”段靳斯小刀悬在沈晴手腕上方,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淡淡问。 “段大夫请吧。” 段靳斯本来低着头,听到她的话掀了掀眼皮,看着她:“如此,那就来吧。” 小刀锋利无比,一碰到手腕就划出了个小口子,刀面上倒映着沈晴的脸,惨白,一丝血气都没有。 “砰。” 刀子刚划出一道口子,沈晴忽然从椅子上直接摔下了地面,发出沉闷的一声,晕了过去。沈黎挑眉,微微侧头看了眼莲心,果然没猜错。 段靳斯见状,也愣了愣,啧了声:“看来二姑娘实在是体弱多病。”说完往后退了一步,让出地方让丫鬟去扶沈晴起来。 “沈大人,如今如何是好?” 沈父皱眉,“雯儿,你来。” 沈黎本来都准备好拒绝的说辞了若是前几天她还有可能救老太太一命,可是昨天知道了一些事情后,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圣母之事了。结果沈父一出口竟然是叫沈雯?她难得愣了愣,目露疑惑,身沈正文搞什么呢? 沈雯和叶如惠也愣了,显然她们俩也以为会轮到沈黎,哪里知道竟然又回到了沈雯身上。 “主君,不是说了雯儿体弱,要她去,怕是和晴儿没什么区别,看见刀救晕了,这不是还有沈黎吗?”叶如惠的把柄在沈黎手里,虽然沈黎答应了不出卖她,但是毕竟是有风险的,到了此时她也只敢提一句沈黎,而不敢说其他的。 哪知沈父沉默了会,摇头道:“不行,沈黎不可以。” 这话刺激了叶如惠,“怎么就不行了?沈黎不也是沈家的女儿吗?你莫非还惦记着那个人呢?” 沈父皱眉:“胡说什么,我说不行就不行。” “凭什么啊?”沈雯猛地站起来质问道,“大家都是阿爹的女儿,凭什么阿爹就护着她啊?” “够了,别闹了!” 这一出,沈黎是万万想不到的,也勾起了她的怀疑,沈正文如此反常必定有怪,想了想,沈黎起身道:“女儿愿意放血给祖母做药引。” “我说了不行,段大夫请从她身上取吧。”沈父沉着脸,怒气冲冲地指着沈雯道。 “父亲。”沈黎叫住了沈父,直面他,“为什么女儿不行?” 第34章 生恩 沈父脸色铁青,瞪着沈黎:“你不用知道。” 沈黎笑了笑:“父亲这话恐不妥,女儿亦是沈家的子女,祖母有危险,自当义无反顾,父亲更加应该替祖母着想,可是这个时候大姐姐不愿意,二姐姐已经晕倒了,您却以然不让我放血,此举恐犯圣人言,莫非是有何隐情。” 段靳斯侧头看了眼沈黎,见她目光坚定,势在必得,挑了挑眉,收了小刀:“三姑娘此言有理。” 沈父重重哼了声,转向段靳斯:“还请段大夫动手吧。” 段靳斯沉吟道:“不是我不愿,实在是大姑娘身体看起来过于虚弱了,这要是强行放一碗血,恐性命难保。” “这,你刚才不是说,你会替她好好调养吗?”沈父问。 “哎,沈大人要知道万事万物,瞬息变化,刚才我观大姑娘身体虽然虚弱,但还不算严重,可是现在看来,或许是我刚才误下论断了。” 沈黎看着段靳斯假模假样地说了一番话,愣是把沈父吓住了,对这位段神医又有了新的认知。 “父亲,既然段大夫已经这样说了,就不要为难了大姐姐了,母亲带着大姐姐去休息吧。”沈黎微微屈膝对叶如惠道。 “对,既然如此,我先带雯儿去休息。”叶如惠难得对沈黎露出了感激的眼神,急忙扶着沈雯就要走。 沈父刚张口想要说什么,就被段靳斯抢了先:“如此甚好,夫人慢走,记得好好照顾大姑娘。” 沈父的话咽了回去,看着沈黎那副不知道真相决不罢休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和她娘一样。 “你为何一定要刨根问底?”他紧皱眉头,神色莫名,眼里还有些复杂的情绪。 沈黎抬眸,看着他,缓缓笑了笑,像是春暖花开,像是落英缤纷,一如许多年前颜晏茹对着沈正文那般,“父亲何必问,我娘亲为何会走,这么多年来你又为何对我避而不见,莫非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沈父颓然退后了几步,扶着椅子才堪堪站稳,神色凄厉:“你以为你娘是怎么走的,你以为这些年我不曾想她吗?我只是太想她了,你和她太像了,我只要一看见你就会想到她,所以我才避着你。” 沈黎向着他走了一步:“父亲这些年有没有做过噩梦,有没有梦到过亲我娘?她和你说什么了?” 沈父看着她逼近,当真像是回到了那些年,闻言却又一震,她怎么知道? “我当然希望能梦到你娘亲,但是这么多年她真的狠心,一次也未曾入梦,”沈父看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父亲倒也不必如此试探我,女儿只是听月姨娘说了些事情,不知真假罢了。” “月姨娘,她和你说什么了?”沈父神色陡然紧张起来,眼神透露着心虚。 “父亲是想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吗?” 沈父也意识到这一点,有些尴尬,令人都退了下去。 段靳斯不等沈父请,便主动告退:“既然如此,那我也先下去了。” 路过沈黎的时候看了她一眼,见她轻轻点头,便也没再说什么。 “如此,你可以说了,月姨娘做出毒害嫡母的事情来,她说的话你也不必当真。” 沈黎心里发笑,这是提前说了,免得等会过不去。 “月姨娘也没说什么,不过是说了一些陈年旧事,哦,还有祖母的事情。” 沈父听到陈年旧事时,明显松了口气,谁知道沈黎喘了口气又接着说了,这后面半句话,却是真真切切把他吓到了。 “她怎么说的?”沈父神色慌乱,盯着沈黎,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 沈黎这个时候却不着急了,她慢悠悠地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父亲在朝为官,当知两国谈判时,都是有筹码的,父亲想知道自然也不能白白要吧。” 沈正文眉中间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他看着沈黎,两手握成拳:“你不要忘了,你是我女儿,你在沈家长大!你的一切都是沈家的。” “父亲说的是,不若女儿就将月姨娘说的这话传出去吧,湛王想必很愿意听。”沈黎煞有其事地点头。 “你……你!”沈父气了半天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指着沈黎反复道:“不孝啊,不孝。不孝……” 沈黎勾唇,轻轻一笑:“都说父母恩情大过天,生恩厚重,养恩浩荡。自娘亲去后,父亲从不踏足品颜轩,更是每每都避着我,这些年我受了多少欺负,我是怎么长大的,父亲又可曾知道?恐怕这养恩,父亲于我应该是没有了。至于这生恩,父亲说有没有呢?” 原本沈黎害没想通究竟为什么沈父不愿意让她放血,可是刚才说到生恩养恩的时候,她灵光一闪,这药引须得沈家亲生的人才行,这样的话,是不是有这个可能——她不是沈正文的亲身女儿? 这话一出,沈正文身形忽然定住了,像是凝固住了一般,随即跳脚道:“胡说八道!” 沈黎心一凉,原本只是个心血来潮的猜测,可是沈父这样的反应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她几乎压不住心里的惊疑,手指甲狠狠压进了掌心,才勉强维持了在沈正文面前的镇定,她不能也不愿意在他面前露出弱势。 “父亲看来很着急,莫不是父亲于我真的没有生恩?” “沈正文眼睛忽然变得通红,“你知道什么?你不要胡说,你是沈黎,是我沈正文的女儿!” 沈黎越发感觉当年的事情不简单,像是一层层迷雾挡在眼前,里面是她想知道的真相,若是想看清楚,便要拨云见日,深入迷雾。 “所以这也是你为什么不让段大夫用我的血的缘故,因为我不是你的女儿,我身上没有沈家的血,救不了老太太。我说得对吗?父亲?”沈黎起身一步步逼近他,最后两个字说得轻飘飘,但是却像是一把利剑直指沈正文的心脏。 第35章 当年 “父亲”两个字就像是一把插进沈正文心底深处的利剑,刺破那些虚无的假象,挑起他隐秘的肮脏。 沈正文几近崩溃,“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沈黎看着他崩溃的模样,心里没有一丝动容,她只是在想既然她不是沈正文亲生女儿,那娘亲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叹了口气,沈黎说道:“我现在还愿意叫您一声父亲,算是全了这么多年的父女之情,我娘亲是月姨娘害死的,而父亲在这其中扮演了怎么样角色,起了什么样的作用,我亦知晓。如今月姨娘算是绳之以法,我只希望您能告诉我当年的真相。这就是我要的筹码。” 沈正文稳住身子:“告诉你,这些事情你就会烂在心里?若是你说出来怎么办?” 不愧是沈正文,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这些事情。 “我不会说的,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并不是想打沈家的脸。” 沈正文看沈黎语气坚定,不像是撒谎,又思虑再三,若是自己不说,她说不定真会把她所知道的添油加醋地说出去,既然如此,还不如就告诉她吧。 “行,我姑且信你一回,要是日后这事泄露出去了,你也别怪我不顾情分。”沈正文正色道。“当年你娘亲确实是月姨娘所杀,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说我有一次在睡梦中说希望晏茹不在了,她听到后就起了杀心,毒死了晏茹。她用这件事威胁我,说她这么做都是处于我的授意,我不得不安抚住她。可是哪有人把别人睡梦里说的胡话当真的,还真的去杀人,我真的不想杀你娘的……” 纵然已经在月姨娘哪里听过一遍了,可是再一次听到沈正文亲口说,这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甚至比初初知道的时候更加心疼,她深吸了口气,“我娘为何会嫁给你,我亲生父亲又是谁?” “你娘确实不像是会嫁给我的人,还是纳妾。”说到这里,沈正文嘲讽似的笑了几声,“那又怎么样,当年满京城的人,谁不为她倾倒,可还不是只有我得到了她。你大概不知道当今首辅张守铖,他爹也喜欢晏茹,可是呢有什么用。晏茹她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人,我虽不知道他是谁,可是我知道那一定是个龙章凤姿之人。” “那她为何会嫁你,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沈黎皱眉。 “是啊,出了事情,她来了京城大概六个月后曾经离开过,又过了两个月才回来,那时候她失忆了,还生了重病,我是第一个看到她的人,所以我把她带回了沈府,遍寻名医给她治疗,我那时鬼迷了心窍,她问我是谁的时候,我说是她相公,就这样她就在沈府住下了。” “至于你,我也不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怀孕了,想必是她真正的心上人吧。” 沈正文说完后,像是陷入了回忆般,摊在太师椅上,脸上神情莫测,一会懊悔,一会兴奋。 沈黎知道了所谓的真相,如月姨娘所说的那般,从头到尾都是沈正文的骗局,最后还因为沈正文一句话就被毒害。 沈黎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心痛,窒息一般痛,她的娘亲最后有没有恢复记忆,她可曾痛苦过,可曾…… 沈黎走出去,没有再理沈正文。 段靳斯看到她失魂落魄地出来,再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也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看这样子,他作为陆湛霆的兄弟,好像应该告诉他一声吧。 “三姑娘,可还好?” 沈黎被莲心搀扶着,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勉强笑了笑:“放心,段大夫去取血吧,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想必二姑娘也不是真的晕倒。” 段靳斯闻言,嘶了声,这三姑娘竟然这么直接捅破,虽然他确实看得出那两位姑娘身体都没有大碍,可是女子不总还是讲究脸面,不会这样直接撕破脸的吗。看来三姑娘今日打击颇大啊。 这么想着的时候,沈黎已经走远了,去了神情休息的厢房,“二姐姐起来吧。” “二姐姐想必不知道,大姐姐已经回去了,我的血父亲不让放,所以只有你了,若是你再不醒,这壶热水就要泼到你脸上了,到时候毁了容可别怪妹妹心狠手辣,这都是父亲交代的。” 沈晴还是不动,沈黎看了一眼对莲心吩咐道:“热水拿过来。” “是。” 沈黎接过茶壶,揭开了盖子,看着沈晴,“你听到我揭开盖子的声音了吧?接下来,这满壶的热水就会泼到你脸上。” 说着,手中的茶壶歪了一下。流出茶水,“啊,不小心倒了些。” 沈黎话音还未落,沈晴就被吓到,猛地睁开眼睛,口中哇哇乱叫。 “啊啊啊啊啊啊,沈黎你个疯子!” “二姐姐醒了?” 沈晴稍微平静了些,这才发现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热水,她身上的热水根本就是冷水! 沈黎骗了她! “沈黎,你无耻。” “二姐姐知道就好,不过论无耻我应该比不上你们母女,你的娘残害亲人,你就是白眼狼。”沈黎说完转身对着段靳斯微微屈膝行礼,然后径直出了门。 沈晴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后,沈黎已经走远了,她面前只有拿着小刀和一个大碗的段大夫。 “啊啊啊,沈黎你给我滚回来。” 段靳斯有些无奈,他是大夫,怎么一个个地把他当成洪水猛兽呢?他又不是屠夫,拿着刀就是要杀人。 “二姑娘,请注意心平气和,否则你一生气,我这刀很可能会割歪,到时候就会多出一道不必要伤口。”段靳斯拿着小刀对着她的手,淡淡劝道。 沈晴看一眼刀,几乎又要晕过去,只是看着段靳斯那黑白分明的,好像一切都心知肚明的眼睛,她就知道今天这血是必须出了,“段大夫,可以救祖母,我真是十分高兴,不过我有一事求段大夫。” 段靳斯本来都准备取血了,可是沈晴又开始说话了,无奈,他放下刀子:“何事?” 语气俨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过沈晴没有听出来。 “段大夫,我自小体弱,放血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不疼?”沈晴说话间,泪光涟涟,语气柔弱。 然而段靳斯暗暗翻了个白眼,他自然有这药,不过凭什么给她吃? “没有。” 话说完,刀子就下去了。 第36章 态度 以血入药,服下第一天已经卓见成效,“下个月中旬时老太太体内的毒素就应该清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再以血入药,服下这枚丹药,就大好了。” 段靳斯说完,在侍女端着的水盆里洗净了手。 “多谢段大夫,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小小心意还望段大夫收下。”说着有小厮从外间进来,手中拿着一个雕花木盒,盒子打开是一整盒的银子,目测至少有上百两。 “沈大人不必客气,在下行医救人,本就是指责所在。”虽然这样说,不过还是让他徒弟收下了银钱,“这次是受三姑娘托,在下才来的沈府,所以离去之前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可以和三姑娘告别。” 沈正文微楞,随即拱手低头道:“段大夫请便。”说着指了人去请三姑娘。 段靳斯料想沈黎不会想见到沈正文,便跟着小厮去了。 “姑娘,段大夫在院子外面。” 沈黎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打着哈欠说:“转告段大夫,就说今日不便见客,改日我登门道谢。” “可是,”莲心有些犹豫,“可是段大夫说有事要告诉姑娘。” 沈黎叹了口气,推开被子气鼓鼓地坐了起来,“你请他去偏厅,我稍后到。” 莲心应声下去,也不敢惹她。沈黎和沈正文争执过后,一回到院子里,什么话都没说就睡下了,一直睡到现在,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 段靳斯等了半盏茶的时间,沈黎穿戴整齐,一到偏厅门口就见段靳斯无聊地用扇子扣着茶杯,连忙走上前去:“让段大夫久等了。” “无妨,在下只是替人带句话罢了。”段靳斯见她过来,笑着说。 沈黎打起精神,“什么话?” 段靳斯这会又不着急了,打开扇子摇了摇,调笑道:“三姑娘不问是何人,看来已是心知肚明。” 沈黎挑眉,她和他都认识的人不就只有一个吗? 段靳斯看着沈黎的神色,摇了摇头:“算了,和他一样硬邦邦的。” “陆湛霆让在下转告姑娘,他从明日会起禁足三日。” “会?”沈黎听到,觉得有些奇怪,反问道。 “我也不是很懂,为什么是会,不过他说不出意外今日上朝就会有人弹劾他,到时他就会顺势禁足三天。”段靳斯摊手道。 送走段靳斯,沈黎也睡不着了,母亲一事对她的打击太大,直到刚才她还是昏昏沉沉的,和段靳斯说过话后倒是精神了许多。 “禁足三天,为什么呢?”沈黎看着桌上那一束花,皱眉沉思。 莲心送走段靳斯后回来见沈黎仍旧不开心,想了想说道:“姑娘不如想想一个月后姑娘的及笄日要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明日云织坊送绸缎过来,可以好生挑一番。” 沈黎知道莲心是关心她,“不如请云织坊的画工设计一套吧,还有首饰就在隔壁的店找庆娘子设计。” “庆娘子?仪蝶坊有这位画工吗?为何不请她们的首席画师,常师父,往日里,姑娘不是最喜欢他设计的花样子吗?” 沈黎一愣,对了,这个时候庆娘子想是还没来京城,前世是什么时候庆娘子的花样子开始风靡京城的?好像是半个月后,那时新帝都继位了。 沈黎啊了声,“我知道了!” “姑娘怎么了?”莲心奇怪。 然而沈黎没听到她的问话,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陆湛霆要主动设计禁足三日了,因为皇帝要薨了!前世的时候皇帝是后日也就是陆湛霆禁足的第二日去世的。陆湛霆这么做是为了避嫌! 想必皇帝的境况已经很不好了,甚至太医已经下了最后通牒,所以陆湛霆才会故意禁足,这样一来,皇帝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终归他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怀疑。 陆湛霆果然是陆湛霆,她是重生过一次的,想到这些不奇怪,可是他却能筹谋至此,真不愧是战神。 “姑娘,姑娘?”莲心看着沈黎自己一个人傻笑,还不时自言自语,吓到了,不停叫她。 “好了好了,莲心你说的好,你说得都对,咱们改日就去找常师傅。”沈黎回过神来,连忙说道。 晚上用过膳食,沈黎坐在庭院里的竹椅上,拿了一本话本看,不时吃点小厨房做的点心。 “姑娘,这花还要放着吗?”有丫鬟来问。 沈黎抬头,看到丫鬟手中的花,想到送花的人,勾唇,伸手把瓶子接了过来:“放着,好好浇水。” 陆湛霆,是个意外。 按照沈黎的设想,她的人生中是不会再有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男人的,可是有些时候意外总是接踵而至。 沈黎也说不清自个对陆湛霆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帮了她很多,她在他面前也很放松,甚至有时候会忘记他是个王爷,未来还会是把持朝政的摄政王。 就算说不上爱,至少不讨厌,还很欢喜吧。沈黎想,就算无关感情,陆湛霆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而且……而且陆湛霆似乎应该是对她有那么些意思的,就是不知道这意思究竟能有几分。 现如今她需要借助一个人逃离沈家,逃离未来会遇到的张守城,如果这个人是她设想中的普通人,那自然是极好。如果是陆湛霆,她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 “白芍姐怎么还不来。”沈黎叹了口气,陆湛霆还有太多未解之谜了,就算她心里是喜欢他的,可是理智上暂时还不能。 这么想着,沈黎忽然有些丧气,将花瓶放在桌子上,重生至今,她斗倒了月姨娘,抓住了叶如惠的把柄,还得知了她娘亲当年去世的真相,看起来似乎是很好。可是在逃离沈家这件事情上,却还没有任何进展。 皇帝眼看着就要去世了,新帝继位,沈家被抄家的日子也就不远了。眼下的局面似乎并没有比前世好多少。 她应该将其他事情都延后,专注于离开沈家这件事的,怎么就偏离了计划呢?可是转念一想,要是她早早地逃离了沈家,怕是这辈子也不会知道娘亲的事情了,更不会知道自己其实不是沈正文的女儿。 说不定日后她还能找到自己的亲身父亲,那可能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这么想着,沈黎郁闷的心情好多了。 第37章 肤白 翌日一早,沈黎早早就起床了,因着老太太的缘故,她已经很久没去书院了,如今老太太渐愈,她也该是重返书院了。 虽然书院教习的东西她前世就已经学过了,不过对于如今的沈黎来说,书院比沈家让她好受多了。 刚到书院门口,沈黎下了马车就看到了周先生的独子周灵均,她走过去:“师兄?” 周灵均一见她就笑,“师妹已经好久没来了,今日终于来了,如此我娘亲可算是放心了。” 周灵均皮肤白,和沈黎不相上下,整个人偏秀气,文质彬彬,气质如兰,笑起来的时候右边脸颊还会出现一个小小的酒窝,大抵是从小在周先生膝下长大的缘故,他也是极温和之人。 沈黎平日最喜欢的就是看周灵均笑,他一笑,沈黎便觉得天都亮了。周先生每每感叹他这脸实在太招蜂引蝶了。 此刻沈黎看着他的笑似乎这些天的不快都被暂时洗涤了,她微微屈膝,笑着回答:“多谢师父师兄关心,不知师兄在这里做什么?” 周灵均一身白衣,听到她的问话,竟然有些扭捏,“我,我是来等你的。” 沈黎愕然:“等我?师兄知我今日要来?” 周灵均语塞,微微窘迫,“我不知。” 沈黎咬唇,她也不是真正的未及笄的少女了,这情形看着竟有些像…… 不远处的一俩紫檀木造的马车上,车帘被人微微掀起,里面的人同样一身白衣,长发直接用一根丝带系了起来,竟有些名士风流。只是那双眼睛暴露了他,里面怒火翻滚,令人生寒。 车蘅坐在车辕上,看着书院门口那一幕,敏感地发觉周围好似变冷了,完了。他家王爷主动要求禁足,然后禁足的第一天大清早就起来,拾掇了好久,光是衣服就换了十来件才满意,还破天荒地要求换个发型,效仿名士风流。连早膳都没用,就赶来了这里等沈家三姑娘,结果竟然有人捷足先登。 此刻陆湛霆正盯着那个“小白脸”腹诽:“大男人还脸红,果真是小白脸。” “扭扭捏捏的,你害羞个屁,沈黎才不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作什么揖,无耻!” 或许是感受到了陆湛霆的怨念,沈黎说着忽然抬起头精准地看了过来,尽管陆湛霆已经极快地放下帘子了,但是还是被沈黎看到了。 沈黎眉心微皱,“他怎么会在这里?”随即想起上次分开时的场景,脸微微红了。 “怎么了?”周灵均见她皱眉,担忧道。 沈黎笑了笑:“无事,师兄先进去吧,我看见个熟人,去打招呼。” 周灵均拱手,“如此,师妹请便,记得早些进去,不然会迟到。” 周灵均走后,沈黎走到紫檀木马车边,敲了敲车窗,不过里面的人没理她,沈黎失笑,也不知这湛王又怎么了。 “王爷,您怎么来了?” 沈黎一直看着车窗,结果迟迟不见有动静,“王爷若是不想说,我就告退了。” “你敢!”沈黎说完,甚至脚都没来得及动一步,上方的帘子就被猛地掀开,陆湛霆怒气冲冲且不可置信的声音传来。 沈黎低着头轻轻勾唇,慢慢地抬头,看着陆湛霆,“是,小女子不敢。” 陆湛霆眼中几近冒火,看着她言笑晏晏,根本就没把他的怒气放在心生,不由得更加气了,冷邦邦地说:“你上来。”说完,帘子被他带着气猛地放下,发出不小的声音。 沈黎虽然勾唇,看了眼还在晃荡的车帘,哭笑不得,上去了。 上车后沈黎坐在靠着车门的角落,看了看坐在位置上闭着眼睛不理人的陆湛霆,压下嘴角的笑意恭恭敬敬道:“民女参见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这话一出,陆湛霆就猛地睁了眼,他眉尾轻挑,眼角风华流露,勾起唇角:“好得很。” 认识这么久,沈黎几乎还从没有这么正经地给他问安过,这突如其来的问安在陆湛霆看来就是活生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托三姑娘的福,本王好得很。” 沈黎垂眸掩住眼里的笑意:“如此甚好,民女也要感激王爷,感谢王爷请段大夫帮祖母看病,大恩难报。” 陆湛霆眼神掠过她,笑了声,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捻了颗棋子在棋盘上敲着,“本王做这件事自然是要有回报的,莫非三姑娘以为一句大恩难报就可以把本王打发了,还是说,”陆湛霆短暂地停顿,倾身向沈黎靠近,只用丝带束起来的头发从肩膀滑落,“三姑娘愿意一吻抵恩?” 车厢本就不宽敞,沈黎已经坐在了角落,奈何陆湛霆一再逼迫,她不得已向后仰着,但和陆湛霆之间的距离也就一个拳头罢了,她睫毛颤了颤,听到他说一个吻,脸迅速地红了,从耳根到锁骨,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绯红色的烟霞。 陆湛霆本是逗逗她,结果好似过了度?眼前这幅景色实在是太过美好,他撑在下巴上的手,手指向上,碰了碰自己的嘴唇,眼神逐渐变得幽暗。 沈黎倒是没察觉到陆湛霆的变化,只是像是有直觉般大着胆子推了他一把,“你、你王爷自重。” 陆湛霆猝不及防,向后倒去,幸亏他绝佳的腰力稳住了,否则这恐怕是另一个故事了。 “啧,”陆湛霆稳住身子,随手将长发向后撩,“看来三姑娘是不愿意啊,是谁说的亲都亲了?” 沈黎脸更红了,陆湛霆哪壶不开提哪壶,她飞快地瞪了他一眼,做警告。 那一眼,在陆湛霆看来是眼含秋水,欲语还羞,柔肠百转。不过想到刚才那个小白脸,他这气又上来了,“三姑娘刚才和谁说话呢?” 沈黎看着他假装“我就是随口问问”的样子,心里好笑,脸上的红晕也逐渐淡了,说道:“我师兄,周灵均。” 陆湛霆敲着棋子的手突兀地停下,原来是周灵均,那个被她考虑过的人。 “看来三姑娘这眼光不怎么样啊。” 沈黎一愣,这怎么就扯到自己的眼光问题了? “王爷说的是何事?” “本王记得三姑娘曾经说过已经在相看夫婿了,这其中就有周灵均。一开始本王以为这周灵均定是个人物,可是今日一见不过尔尔。” 沈黎皱眉:“他怎么不过尔尔了,他不过十五岁便名扬天下,是京城有名的名士,去年的“风流评”他可是力战群雄,夺得了去年的魁首。”风流评是大梁每年一度的盛事,每年秋时文人名士便聚集在京城风流山庄,评比文章诗词,斗歌斗词。胜出的人可比科举探花郎。 陆湛霆见她竟然还给小白脸辩护,急声道:“那又怎么样,他就是个小白脸,根本不值得托付。” “小白脸?”沈黎低头笑个不停,“王爷怕是忘了你那皮肤只要十来天不晒就会白得像美人吧?” 陆湛霆忽然一愣,一脸惊疑不可置信且痛心疾首地看着沈黎,这等秘事她怎么会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陆狗:“这种秘密竟然会泄露出去,该杀人灭口吗?” 阿黎微微一笑:“其实我还知道更多秘密。” 陆狗:“?” 第38章 下棋 沈黎见陆湛霆愣住了,微微一笑:“民女告退。” “你去哪里?”陆湛霆耳根微红,听到她要走,抓着她衣袖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黎扶额,最近的陆湛霆就跟那些话本子里打通了任督二脉的人一般,和传闻中,和前世的那个人陆湛霆完全就不是一个人,“自然是去学院,至于这个所谓的秘密,不是很明显吗,王爷和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可是白了不少了。”说着沈黎竟有些嫉妒,他一个男人竟然怎么都晒不黑。 陆湛霆低头看自己的手,眉头微皱,确实已经白了很多了,“就是看出来的?” “自然是看出来的。”说完沈黎起身要走。 陆湛霆见状抓得越发紧了,手中微微用力,把她拉到车窗边:“这个时候院门已经关闭,不如今日不去了?” “怎么会?”沈黎挑起车帘,果见学院大门正在缓缓关闭,“还赶得上,你松开我。” “赶不上了。” 沈黎刚起身就被陆湛霆一把拉回,坐在了棋盘上:“你看,这棋局是上古迷局,我好不容易摆出来想和你探讨的。” 陆湛霆语气充满了遗憾,他见沈黎瞪着他,又说:“你今日的课不就是崔先生的围棋课吗?我给你上一样。” “怎么就一样了,崔先棋艺高超,岂是你我可比?” “怎么不一样,说起来崔先生还是我师兄,当年我和他可是平局。”陆湛霆说着,眼见学院大门彻底关上了,勾了勾唇角,“你看这下也进不去了,还要不要和我下刚才那上古迷局?” 沈黎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说的那些话就是拖延时间,眼看着学院大门死死紧闭,无奈道:“王爷禁足三天想必是有要事,何必找我呢?” “自然是有要事,不过昨日本王听闻了一些事,所以觉得你现在应该需要我。”陆湛霆说到这里,正襟危坐,理了理自己的衣袍。 沈黎心里有点喜悦,又有些愁绪:“王爷大可不必如此,还是正事要紧。” “何为正事?三姑娘心里觉得朝堂之事是正事,本王却觉得你才是正事。说到底是心中的标准不同罢了。”陆湛霆正色道,他叹了口气,捡起凌乱的棋子重新摆盘,“你若是不愿意本王陪,你自下去就是了,这次本王绝不阻拦。” 沈黎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半晌道:“王爷想带我去何处。” 陆湛霆挑眉,手下棋盘已经摆好,“不若下棋决定,若是你能赢了本王,就由你来决定。如何?” 沈黎看了眼棋盘:“可是这不是上古迷局吗,要是我们都不能解,又如何?” 陆湛霆轻笑:“不解局,重新来一局。”说着他不知按了那个地方,弹出一个暗格,他从里面取了一个木匣子出来,拿出棋子的那一刻,沈黎眼睛亮了亮。 “这是松山麒麟暖玉棋,你若是赢了,这棋也归你了。” 沈黎闻言一惊,初看这棋子,她就满眼惊艳,心知必定不是俗物,没想到竟然是松山麒麟暖玉:“这就是传闻中以开天辟地之碎石打磨成的暖玉棋?”传闻这棋天生通透,且浑身温暖,虽是棋,但是却有许多名医对之趋之若鹜,只因它还能治百病。 陆湛霆将白子给她,“传闻未尽真实,其实这棋也就这样。” 沈黎捻起一颗棋子,放在手心里看,听到他这话,不知该说什么,要是那些求而不得的人听到他这般说,怕是要呕血了,不过他说传闻未尽真实,倒也不错,至少这棋也不像传说中的那般浑身温暖。 似乎是察觉她在想什么,陆湛霆也捻起一颗棋子,“这棋是浑身温暖不错,不过要一黑一白在一起,它才会发热,或者在寒冬也可。” 沈黎点头,“竟如此神奇,那我怎么敢夺人所爱,就算侥幸赢了王爷,我也不要。” “它不是我所爱。”陆湛霆将手中的黑棋放回棋篓里,淡淡说道。 沈黎垂眸,及时开口:“我先下吗?” 陆湛霆点头,并吩咐车蘅回王府。 沈黎落下一颗棋子,问他:“回王府做什么?” “有事。”陆湛霆说着嫌弃地看了眼身上的衣服,竟然跟那个小白脸撞衫了,晦气。 沈黎见他神情,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落下一子:“其实王爷穿白色衣衫,很好看。” “什么?” “没什么。”沈黎低头,“该你了。” 陆湛霆却执意问:“你刚才说什么?” “王爷再不下的话,你就要输了。” 陆湛霆勾唇,落下一子,“好。” 等到了王府的时候,这盘棋胜负也分明了,沈黎抿唇看着棋盘:“你莫不是故意输给我的,王爷不是和崔先生平手吗?” “框你的。”陆湛霆落下最后一颗棋,输的精光,然后起身下马车,“等我。” 留下的沈黎皱眉看着这盘棋,不论她怎么看,总觉得他让着她的痕迹很明显。撩开车帘,只见王府大门敞开,陆湛霆的背影转过影壁不见人了。她今日见到陆湛霆的时候是真的很开心,甚至是兴奋,心跳得像是话本里面说的,第一次见意中人一般。这一点她骗不了自己,或许活了两辈子,她这才算是真正的心动。哪怕她和他之间其实隔着很多,身份、地位……还有她重生的这个秘密,她不确定这个如果,假如她真的有幸和陆湛霆在一起了,他能否接受这个秘密,可是就算如此,她仍旧心动了。 等了半刻钟,陆湛霆终于出来了,仍旧是一身白衣,不过不是刚才的名士风。银线绣着的麒麟暗纹在光线下隐约可见。头发也束起来了。 沈黎从车帘的缝隙看着他走出来,尽管是一身温和的白衣,可是走路间的气势仍旧是令人生寒,门口的守卫一见他过来,就绷紧了身体,恭敬极了,这才是陆湛霆。 沈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笑了,她正撑着下巴看陆湛霆,看呆了。 “笑什么?”马车门被打开,阴影笼罩着沈黎。 陆湛霆的声音惊醒沈黎,她回过神来,对着他由衷地赞美:“王爷果真是人中龙凤,龙章凤姿,惊为天人。” 这下轮到陆湛霆愣了,刚才要听一句好话都不愿意,怎么这会儿? “这次你听清楚了吗?”沈黎双手捧着下巴,俯身靠近他问道。 陆湛霆眨眼,用食指抵住她的额头:“没有怎么办?” 第39章 寺庙 陆湛霆眨眼,用食指抵住她的额头:“没有怎么办?” 沈黎仰头避开他的视线,看着他的发顶:“看来王爷耳力有待提高。” 陆湛霆闻言失笑,食指顺势沿着她的鼻梁下滑,“三姑娘脾气不怎么好。” “有想去的地方吗?” 沈黎自重生以来除了沈府、学院之外几乎没去过其他地方,此时被问起,竟然一时之不能决择,想了想道:“不如去奉恩寺吧。” 陆湛霆目光微凝,搭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去奉恩寺做什么?不如去踏青?” 沈黎轻笑,奉恩寺对她来说是死亡,可同时也是重生,那个地方对她的意义与众不同,它见证了她前世的落魄、惨死,可是同时又给了她新的生命,可以改变那些遗憾。 “我想去还愿,去年我在奉恩寺许愿岁尾考试能合心意,结果果然不错,但是一直还没去还愿,今日正好有时间,就想去了。” 陆湛霆垂眸,视线在她身上游走一遍,脑海里那些血腥的、悲悯的记忆一寸寸除去,“好。” 快到奉恩寺的时候,马车碾过青石板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车外传来一股香气,是艾蒿的香气。沈黎记得奉恩寺外长长的甬道里种满了艾蒿,每到四月下旬就会迎来每年的第一次收割。前世她在这里离世时,那些艾蒿还处于繁殖状态,再次见到已经快要到收割的季节。 闻到这股香味,沈黎沉重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陆湛霆先下的马车,伸着手等她下来。沈黎一低头就看见眼前的手,骨节分明,白皙如玉,她悄悄勾唇,将手放在他手心里,下了马车。 这个时节来奉恩寺的香客并不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家人。种满艾蒿的甬道上有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僧在扫地。 沈黎和陆湛霆并肩慢慢走在甬道上,碰上小僧的时候,沈黎问道:“小师父,这里为什么要种艾蒿?” 大多寺庙为了提高观赏性,吸引游客,都种些观赏性强的桃花、樱花之类的,唯独奉恩寺独树一帜,不仅这甬道种满了艾蒿,就连寺庙后院也满是艾蒿。 小师父双手合十,“师父说艾蒿可以入药,城内的药庄每年都找我们买艾蒿,这样我们就可以增加收入了。” 沈黎愕然,表情一时之间有些收不住。 只听到陆湛霆轻笑一声:“小师父有礼,多谢小师父解惑。” 然后她被他拉着走了,“怎么,这答案不合你意?” 沈黎眨眨眼睛,哭笑不得:“我以为寺庙这种地方种艾蒿会有什么深意……” 陆湛霆侧头见她眉头微皱,上着淡红色唇脂的下唇被贝齿咬着,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停住了脚步,“你看。” 沈黎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什么?”那里只有群山。 “看烟,那是住在山里的人家做饭的烟。” 沈黎不解,“烟怎么了?” “这天下谁人都要吃饭喝水,无人例外,这本就是世间最为普遍的事情,哪怕是寺庙,和尚、尼姑都要吃饭。你以为寺庙的和尚一言一行都有禅意,可是实际上只是想吃饭。”陆湛霆一口气说完,然后看着她,一错不错。 沈黎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大段的说教,然而听着好像也是那么回事,抿了抿唇,“所以是我错了。” “不,你没错,你只是不曾想过,就像你想象中的我,你心里其实一直犹豫着,那是因为你总是在想,想陆湛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能否和你一起渡过难关,你总是在想,陆湛霆是王爷,他有自己的大事要做,他有自己的责任,他或许不能和沈黎走到最后。” 沈黎呆呆的看着他,嘴张了张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陆湛霆食指和中指捂住了额头,叹了口气,然后拉着她转了个身,进了身后的一间房,他让她靠在门上,“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 沈黎看了眼自己的处境,身后是门,门外任何时候都可能会路过或者进来人,身前是陆湛霆,他两只手都撑在自己旁边,形成了包围之势,她几乎是被半抱在他怀里。 “你知道了?”她低着头,不怎么敢看他。 陆湛霆也不逼迫她,“是,虽然不知道你的人到底想调查什么,不过总归是和你我相关。对于我的示好,你心动却又有顾虑。” 沈黎头越发低了。 陆湛霆抬手摸了摸她发顶,“这件事你没有错,我只是想说不论那人查到什么,你都不要直接给我判死罪,好吗?” 沈黎这才抬头:“你不怪我?” “不怪,你愿意查其实是好事,若是你不为所动我才要担心是不是自己没有魅力了,但是你不许胡思乱想,我只是陆湛霆,是个人,和你一样需要吃饭喝水睡觉,小时候也因为太调皮被揍过,七岁的时候我趁着先生睡着了,把他的胡子剪光了,八岁的时候离家出走过,九岁的时候和侄子打架,把他扔进了湖里,我也被拉进去了,十岁的时候……” 沈黎听着他这般随意地说着自己小时候的糗事,终于忍不住噗呲一笑,“我才和你不一样,我从小就是规规矩矩的,是模范一样的存在。” 陆湛霆眼里掠过一丝笑意,“好,沈三姑娘可是第一才女,能和我这样的普通人一样吗?” 沈黎低头捂嘴笑了起来。 陆湛霆忽然拉过她藏在佛身后面:“嘘,有人。” 话音刚落,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施主请。”说话的人显然是个和尚。 另一人说:“劳烦师父将人请来。” 这人的声音很熟悉,沈黎和陆湛霆都很熟悉——张守铖,大梁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辅。他今日穿着一身青色衣衫,下衫绣了一丛翠竹,袖口和衣领处也用绣了竹叶暗纹,手中拿着一把骨扇。 听到这人声音的一瞬间,沈黎条件反射般浑身僵硬了起来,抓着陆湛霆衣角的手甚至在轻微颤抖。 张守铖,自重生以来,沈黎已经很少会想起他了,最近的一次是被下药的那次。 陆湛霆也熟悉这声音,不说上辈子,单单是这辈子,张守铖就已经跟他在朝廷上呛声了许久,总是和他对着干。 他来这里做什么? 陆湛霆心思全都在张守铖那里,也是因此忽略了沈黎的异样。 又过了会,先前的和尚领着一个小童进来。 “殿下受累了,臣这就接殿下回宫。” 正是老皇帝流落在民间的皇子。 陆湛霆眼里情绪翻涌,他找了这么久,原来竟然藏在奉恩寺。 小童怯怯的,并不说话。北北 “如今皇宫已经被贼人把持,只能委屈殿下暂时以臣侄子的身份随臣进宫,等见到皇上,拿到继位诏书就好了。”张守铖又说。 这回小童点了点头。 老和尚双手合十道:“老衲就恭祝殿下和大人得偿所愿。” “多谢师父。” 随即张守铖带着小童出去了,老和尚也紧跟着出去,关上了门。 沈黎紧绷的身体这才如梦初醒般,放松下来,侧头看到陆湛霆凝重的表情,问:“你认识?” 陆湛霆看了她一眼,眼神幽深:“朝中大臣,不熟。” 第40章 逼宫 陆湛霆起拉着沈黎起身,见她思绪不宁,“无妨,先去还愿。” 沈黎皱眉,拉住他:“还是先回京城吧。”纵然陆湛霆不说,可是沈黎又怎会不知,张守铖称那小童为殿下,想必他就是皇帝的儿子,未来的小皇帝。虽她前世不曾窥见皇室争斗,但是刚才张守铖那副谨慎小心的模样,无端地让她觉得将有大事发生。如果不出意外,皇帝明日就会薨毙,此时正是病危之际,作为皇帝唯一的儿子不在皇宫,伺候在皇帝身边,却被张守铖藏在这小小的寺庙。 “既然那人是朝中重臣,他还称呼小童为殿下,想必小童身份必定不俗。你还是去看看为好。” 陆湛霆看着她就纠结担心的模样,笑着说:“不差你这一炷香。” 沈黎拗不过,只好跟着他去速速上了一炷香,“如此便好,我们快回去。” —— 陆湛霆把沈黎送到沈府,“从此刻起勿要出门,安心等我。” “好,我等你。”沈黎点头,仰头看着马背上的陆湛霆,“你也要多加小心。” 回了品颜轩,沈黎没有解释自己为何没在上课,只是一个人关在自己房间里,为了避免胡思乱想拿出了周先生送的棋谱练琴。 明明已经知道了前世的结局却偏偏还是要忧心,前世陆湛霆成为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这一世又岂会不安全。沈黎知道自己大约是杞人忧天。 直到白芍带来了她调查多日的消息,沈黎的注意力才暂时转移了。 “这些是我找到的湛王和张守铖之间的通信。”白芍从怀里拿出一叠信,“不过,这些信时日已久,他们以前关系虽不错,可是最近却变得有些玄妙。” “怎么玄妙?”沈黎微微一愣,问道。 “自湛王回京,他们两人便争锋相对,朝堂如此,就连私下见面了也免不了嘲讽一番,就像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迄今为止,湛王已经以各种罪名废了张守铖阵营二十多名大臣,其中还有一位三品官员。而张守铖也已连续拔掉了湛王朝廷上的多位助力。不过湛王手握军权,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是武将,这一块张守铖暂时还触碰不到。” 沈黎点头,“多谢芍姨。” “如此你就大可放心了?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你接不接受湛王和张守铖有什么关系?”白芍笑着道。 沈黎脸红了红,“没有,芍姨误会了。” “想瞒我呢?我是过来人,你现在是一颗春心萌动,骗不了人的。”白芍摇摇头。 正说着话,下人通报二姑娘来了。 “请她进来,芍姨先在里面等候,我还有事要同芍姨商量。” 须臾,沈晴进来了。 “三妹妹今日没去学院?” 沈黎不明白她是做哪一出,挑眉道:“本来是要去的,可是忽然有些头晕,所以就回来了。二姐姐找我有事?” 沈晴在她面前坐下,“我们今日坦诚布公,我知道你很聪明,你到底为何一定和我作对?” 沈黎抬头,眼尾上挑,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眯着,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芒,“哈哈,二姐姐说笑了,我何时针对过姐姐了。” 虽语言温柔,可是那眼神不假,沈晴垂眸掩饰自己竟然被她眼神吓到的事实,半晌道:“三妹妹又何必装成这副样子,你害死了我娘亲,还让我放血,明明父亲就不打算用我的血了!” 她摸着自己缠着厚厚纱布的手腕,平日里孱弱不堪的她此刻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你究竟对父亲说了什么。” 沈黎不觉好笑,她怎么有脸来问自己? “月姨娘给祖母下毒一事不是我撺掇的,至于是不是你撺掇的,那只有你自己知道,你凭什么觉得你娘亲是无辜的,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是无辜的。” “老太太素来不喜我们这些庶子庶女,我杀她有何错?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愿意拿一个铺子的收入去孝敬她,她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只有你,只有你才会想着如何讨好她。我不是你。”沈晴说着眼睛微红,“你其实和我很像,阿娘以前说你心气浮躁,不会懂得忍,不像我忍了这么年。可是在我看来你也很能忍,只不过你善于在那个老太婆面前隐忍罢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沈黎对她今日的话实在百思不得其解,她说这话的态度和语气和前世在奉恩寺的时候太像了。 沈晴默了半晌:“我想问,我以前是不是得罪过你?” 这回换成沈黎沉默了,要说她是否得罪过自己,较真的话,将她和她娘分开来,她还真没怎么得罪她,只不过凭什么要把她和月姨娘分开? “你想知道?好,今日我就告诉你。”沈黎看着她,“月姨娘害死了我娘,她给我娘下毒,你说这算不算得罪我?” 沈晴神情有些恍惚,“原来如此,我代我娘亲向你赔罪。” 沈黎一口茶呛到了自己,“咳咳咳……咳你说什么?” “我娘亲做的错事,她已经受到了惩罚,我不奢望你可以原谅她,只是我和你同为沈氏女,我希望我们不要再同室操戈。”沈晴说完跪在地上,“望妹妹与我冰释前嫌。” 沈黎站了起来,她不是什么傻姑娘,沈晴此举太过反常,若是前世的她有可能会被蒙蔽,可是见是过她真黑暗最狠辣的心思手段后,她若是还会相信她,那就是傻了。 沈晴此举更像是在做戏。可是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呢?她往账后看了一眼,那里是白芍所在。 “姐姐折煞我了,我并不曾怪罪姐姐。” 沈晴大喜,抬起头:“三妹妹真的不怪我。” “不怪,姐姐请起。” “既然如此,妹妹可愿意随我去一个地方,我准备了向妹妹赔罪的礼物。” 原来这就是沈晴的目的。只是这一去不知有什么在等着她。 “今日天色已晚,不若明日再去。”沈黎推辞道。 “这礼物只有今日才能看到,若是明日恐怕就晚了。”沈晴说着,勾唇笑了笑,这一笑让沈黎后背一凉,紧接着感到脑后一阵凉风,眼前变成了一片黑暗,她被人打晕了。 “早让我动手不就好了。”男子接住倒下的沈黎,“何必多费口舌。” 沈晴走近看着沈黎,“我没叫你动手,你主子说了听我行事。” 男子嗤笑:“若是不动手,等你说服她,怕是天斗亮了。到时候耽误了主子的正事怎么办?” 沈黎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着手脚躺在马车里,旁边还有沈晴。 她挣扎着坐起来,“你想做什么?” “快到了,等会你就知道了,妹妹不用着急。”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进来一个粗壮的男人。沈黎被拎了出去。 紫宸殿! 沈黎一下马车就看到了面前金碧辉煌的大殿,而它的名字叫紫宸殿。那么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皇宫。 沈黎总算知道了今日沈晴为何这般反常了。 张守铖穿着紫色朝服,领着一群大臣站在殿前,“湛王,请交出陛下。” “皇子已经找到,当册封为太子,可是湛王迟迟不肯让我等见陛下,究竟怀了什么心思?” 群臣说了半晌,殿内出来一个内侍,“陛下不愿见,诸位请回吧。” “陛下不愿见自己亲儿子?这话哄鬼去,你告诉陆湛霆,劝他勿要为了一己私欲置大梁于险境,就算他以后登临大典,史书上他也只会是一个乱臣贼子,臭名昭彰。” “王爷说了,请诸位大人回去。”内侍说完,转身进去了。 张守铖怒极反笑:“陆湛霆你是要造反!” 这话一出,群臣沸腾,争论不休。 “陛下早知你有今日,已命威武大将军带兵回京,昨日就已秘密驻扎在京城外,今日你若是执意要反,这十万大军将攻进皇宫,必取你项上人头。”张守铖喊道。 “依张首辅所言,本王倒觉得是你处心积虑要谋反,十万大军驻扎在京城外,只要等你令下便会扫荡皇宫,你谋反之心昭昭若揭,更何况皇兄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流落在外的皇子,你这孩子是从何处找来的傀儡尚不可知,本王怎么会让你面见皇兄?”大殿里传出陆湛霆沉稳的声音。 “这,湛王说得也不无道理,这孩子若是皇子,首辅可有凭证?”等在殿外的大臣议论纷纷。 “这孩子是陛下亲自命人找到的,也是陛下亲自命臣将他保护好,直至今日方可带入宫,想来是陛下英明,早就知道陆湛霆的心思。” 殿门被从里打开,陆湛霆随后走了出来,他一身白衣,明明是最无害的装束却最令人害怕,殿前的群臣一见他出来就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本王久不在京,原来张首辅竟也可直呼本王姓名了?” 张守铖上前一步,立即被守在殿前的守卫用刀挡住。 “湛王若是不谋反,下官自然不敢,若是湛王有二心,便不再是湛王,是乱臣贼子,天下人共诛之。” “首辅巧思善辩,不过今日你能不能见到陛下,不是靠你一张嘴巴就能决定的。” “既然如此,下官就不得不用些非常手段。带上来。”张守铖对着陆湛霆拱手道。 沈黎被推搡着带了上来。 “湛王是真名士自风流,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第41章 驾崩 沈黎被两个士兵用刀架着脖子带到殿前,脖子上被划出了一道细细的划痕。 陆湛霆额头青筋猝然紧绷,“张守铖!” 张守铖讥讽轻笑:“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可知道,要么放我们见陛下,要么沈三姑娘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他走近沈黎,食指和大拇指抬起了她的下巴,“江山美人,王爷好好抉择。” 沈黎厌恶恐惧张守铖的接近,又不愿对她表现出自己的害怕,只能梗着脖子,瞪着他。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整个人在微微颤抖。 如果说重活一世以来,前世很多人、很多事她都不再惧怕了,那么张守铖就是唯一一个她依旧害怕的人。这种害怕和厌恶、仇恨已经深入骨髓,要□□必要呕心沥血。 “都说首辅少年英才,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小人。” 张守铖看向沈黎,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一闪:“沈三姑娘倒是依旧如此。” 陆湛霆拳头紧握,只能看到张守铖和沈黎在说话,却又听不见,他一见他俩站在一起眼前就出现前世奉恩寺的画面,只觉沈黎又一次离他很远很远,又将要陷入危境之中。 “张守铖,你放了她,本王便让你进殿。” 张守铖嗤笑:“看来王爷竟是更爱美人些。”说着他挥了挥手,架在沈黎脖子上的刀松开了,“让你的人退开,等我们进去了,自会放了沈三姑娘。” 陆湛霆点头,守在大殿的守卫依言退下,张守铖亲自押着沈黎过去,等在门口待众位大臣都进了殿内,“湛王,接住了。” 陆湛霆接过她,“怎么样?受伤了吗?” 沈黎摇头,“没有。” “我是不是坏了你的计划?” 陆湛霆将她散在额前的头发分到两颊去,安慰道:“没关系,他们进不进于我无碍。” “跟在我身后。” “陛下陛下。”张守铖等人进入殿内,跪在皇帝床前。 “陛下病情如何,太医呢太医?” “不必了……咳咳咳,守铖,他呢?”皇帝骨瘦如柴,形容枯槁,脸上死气沉沉,看到张守铖的时候,秽浊的目光里才出现了一丝微光。 张守铖上前,跪在皇帝跟前,眼里精光闪现:“陛下,微臣已经接回了殿下,就待陛下一纸令下。” “他、他还好吗?”皇帝手努力地抬起,抓住张守铖,“他跟画像长得一样?” “一样,陛下,殿下一切都好,只是如今皇宫被贼人把持,陛下还请尽快下旨封殿下为太子。”张守铖握着皇帝的手,说道。 “好,好,守铖,你要保护好他,你凑过来。” 张守铖附耳过去,“陛下请说。” “保护好他,把他藏起来告诉他他是皇帝,是天子,总有一天他要坐到皇位上,替朕,替他的父皇报仇。” 张守铖皱眉,“陛下,你是不打算让殿下继位了吗?” “你退下。”皇帝挥手,摇头说道。 “陛下,你想做什么?你应该下诏让殿下继位。”张守铖拉着皇帝,急赤白脸地说。 皇帝闭上了眼睛,“传湛王。” “陛下!” 张守铖想要阻止,但是内侍已经去请陆湛霆了,何况陆湛霆就在门外,这殿内的人也都是他的人,哪里能瞒得了他。 内侍来请陆湛霆,沈黎抓住他衣袖,“王爷,有一事我必须现在告诉你。” 陆湛霆低头看她,点了点头,示意内侍先离开,“怎么了?” 沈黎踮起脚尖,嘴唇靠近他耳朵:“我怀疑张守铖找的那个孩子不是真正的皇子。” 陆湛霆挑眉,扶着她:“可有依据?” 沈黎决定说这话,已经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稍有不慎就会让人发现她是一个重生的怪物,可是这个决定是临时下的,她根本就没有时间来编一个完美无缺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道:“直觉,陛下流落在外的皇子不该是那样的。” 陆湛霆看着她:“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沈黎咬唇,跪在他面前:“王爷,此事过后我再向您解释,现在请您暂时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陆湛霆屈膝扶她起来,“只要是你说的,我都愿意相信。” 沈黎看着陆湛霆进殿,松了一口气,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陆湛霆对皇位没有想法,可是今天这些事的发生,她不可能还这么傻,自然能猜到这一切的举动事为了什么。如果没有那个突如其来的皇子,皇位就一定是陆湛霆的。前世的时候,有一年,从扬州来了一对夫妇,说是张家远房亲戚,来京城有事,便下榻在张府。 可是那时候她听见过张守铖和那对夫妇的争吵,言语间经常涉及到孩子,陛下这样的词。那个时候她不明白,直到今天,她亲眼见到了张守铖参与了今日之事,那个孩子也是他从奉恩寺带回宫的,她这才有了这个猜测。 “皇兄。”陆湛霆站在皇帝床前,“有何事?” 皇帝仍旧闭着眼睛不愿意看陆湛霆,“朕寿命已至,然朕膝下无子,待朕归天,陆湛霆便即刻继位。” “不可啊,陛下,陛下!” 陆湛霆余光中尽是跪伏在地板上的大臣们,涕泪横流,劝说着陛下不可。他轻笑,他这位皇兄就算是大限将至也不忘记算计他啊。他并没有胁迫他立下这道圣旨,他要的东西不论是什么都会自己争,又哪里需要胁迫一个快死的老头?他的皇兄是担心自己会对他的儿子不利吧,他以为他包围了这皇宫要的就是皇位。 可惜了,他要的不止皇位。 “皇兄保重身体,张首辅说皇子已经找回,既然如此就应该让皇子即位。” 皇帝突然激动起来,抓着床沿奋力想要起身:“不,不,我没有儿子,我没有!” 陆湛霆屈膝,帮皇帝坐起来:“可是张首辅说陛下有儿子,莫非是张首辅欺君?” 陆湛霆起身,“带上来。” 紧接着,一个小童被带了上来,正是皇帝的儿子。 张守铖和皇帝一见他就大惊失色,“他怎么在这里?” “张首辅想必是问,本王是怎么知道他就是皇兄儿子的?诸位请看,这小童长得和皇兄是否很像?”陆湛霆招了招手,让小童到自己身边来,继续说道,“他和皇兄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 “是呀,是有些像陛下。”群臣交头接耳。 陆湛霆勾唇,蹲下身子和小童平视:“你既然是皇兄的儿子,那你的名字就该叫陆靖,以后就是大梁的皇帝。”说完他看向张守铖,“首辅以为如何?” 张守铖目光啊微闪,闻言道:“按照皇室辈分,是该如此。” 躺在床上的皇帝和张守铖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陆湛霆明明是想要坐这皇位的,否则也不会将皇宫控制了,可是现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你说的可是真的?”皇帝问道。 陆湛霆挑眉:“本王像是说玩笑话的人吗?请皇兄下旨让靖儿继位。” 皇帝目光在陆靖身上根本移不开,闻言望向陆湛霆:“你不想坐这位子?” “皇兄,请下旨吧。” 皇帝犹豫地开口:“皇子陆靖,游走在外,幸得寻回,继承大统,必能克己复礼,登临帝位。然皇子年幼,令湛王陆湛霆为摄政王,以兹辅佐教导指责。首辅张守铖为帝师,万望诸公。” “陛下圣明。” 皇帝说完,又看了看陆靖,笑着闭上了眼睛。 “皇兄?”陆湛霆弯腰探了探他的呼吸,微微一顿,垂眸道,“陛下崩了。” 瞬时间,哭声一片,令人闻之伤心见之落泪。 陆湛霆从殿里退出,找到了沈黎。 “陛下崩了?”沈黎问。 陆湛霆站在她面前,“是,皇宫还有许多事情,我让车蘅送你回沈府。” 沈黎摇头:“不必,白芍姨也跟来了,车蘅你带在身边。” 说完,白芍从隐秘处现身。 陆湛霆皱眉,“好。” “那我先走了。” 陆湛霆点头,将令牌给她,看着她转身离去,“三姑娘。” 沈黎转身,微微仰着头:“王爷怎么了?” 陆湛霆手指微曲,“你不问我,为什么?” 沈黎皱眉,想了想笑着说:“不论王爷想做什么都一定有你的道理,不是吗?”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夜。沈黎一出皇宫,整个京城便戒严,不准任何人进出城。之后丧钟敲响时,沈黎已经坐在品颜轩内,可以预见京城四处一定惊慌失措。 沈黎坐不住,更睡不着。 “白姨,沈晴在何处?”她们出宫的时候,陆湛霆将沈晴交给她了,说是任由她处置。 “我让人关起来,有人看着。这次一定不能放过她。” 沈黎垂眸,“我想见她。” 白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现在?” 沈黎叹了口气:“我睡不着,还不如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白芍手指在眉毛处往上挑,笑得风情万种:“我们姑娘是担心湛王吧?” 说完也不管沈黎做何反应,从窗户闪身出去了。 沈黎哭笑不得,但是她确实是担心陆湛霆。在奉恩寺的时候她以为陆湛霆是不想那个皇子出现的,这样他就会是下一个皇帝。可是刚才在皇宫,明明陛下已经说了他没有儿子,她也说了那个皇子很有可能是假的,可是陆湛霆反而将那个皇子带进去,还让他继位。 他究竟在想什么?他又要做什么? 第42章 男装 洪武三十七年,春,平庆帝驾崩。 民间寻回一幼子,名陆靖,八岁。平庆帝遗诏陆靖继位,其弟子煦摄政辅佐,首辅兼帝师。 皇帝驾崩,全城缟素,然实则百姓却是暗地里高兴,拍手称庆,这些年平庆帝大兴土木,搜刮财产,早生民怨。 平庆帝孝期未过,张守铖等人已经奏表要求新帝继位。 “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大梁外敌环伺,新帝更应该及早登基,稳定民心军心。” “平庆帝以孝治国,新帝自然要等孝期过才能继位,否则,便是不忠不孝,尔等是何居心,欲陷先帝于不忠不孝之境?” “老臣赞同,先帝驾崩不过十日,就急着立新君,实乃小人。” “事急从权,况乎君主?新君一日不继位,便有一日的危险。” 因为陆湛霆是摄政王,代为监国辅政,所以这帮大臣们已经在湛王府吵了一个时辰了。 陆湛霆一开始还认真听,到后来已经是放任不管不听的状态了,喝着茶偶尔吃点点心,甚是惬意。 然而就是有不长眼的人。 “摄政王意下如何?” 陆湛霆抬眸,手指在桌面敲了几下,瞬时底下站着的官员齐齐低头不敢再看他,“张首辅呢?” “回王爷,张首辅没来。” “诸位去问询首辅的意见,毕竟他既是首辅又是帝师,等你们有了统一意见后再来寻本王。”陆湛霆淡淡说道。 “这……” 大臣们面面相觑,陆湛霆挑眉,“有异议?” “臣等没有异议。”大臣们哪里敢有意见,腿一软,全跪在地上,“臣等这就去找张大人。” “王爷,吴将军约您明日午时在奉恩寺见面。”车蘅进来交给他一封信,正是吴将军写的。 奉恩寺在京郊,威武将军大军也驻扎在京郊,他们早就说好了,若是有事联系,就约在奉恩寺。 陆湛霆接过心,看完交给车蘅:“烧掉。” “还有事?” 车蘅犹豫了会,“沈三姑娘派人送来信,明日她想来府上。” 陆湛霆这下确确实实地愣了,沈黎竟然会主动要求来府里,这真是惊喜。他嘴角样都压不住了:“好,明日几时来?” 他看着车蘅,眼睛里有期待的光,像是恨不得沈黎现在就飞来王府一般。 车蘅无奈:“王爷,可是明日吴将军要见您。”从王府到奉恩寺少说爷也要两个时辰,不论沈黎什么时候来王府,都顾不上。 陆湛霆身形一顿,眉头微皱片刻,随即轻快地说:“那就告知吴将军,改日再见。” “可是,万一吴将军有要事呢?” “啧。”陆湛霆回身看向车蘅,眼里是明显的不耐烦,车蘅的求生欲在此刻突然被激发出来:”不若约沈三姑娘也在奉恩寺见面?” 陆湛霆思索片刻,点头答应了,“你去办。” 实则他对这个主意不是特别赞同的,他和她已经去过一次奉恩寺了,何况奉恩寺对他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现下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再说他还可以等和吴将军谈完后,顺便带沈黎回王府。 翌日,陆湛霆很早就醒了,吩咐人去准备一套小的男装。 伺候他的蔡翁翁面色怪异:“这么小的男装何人穿?” 蔡翁翁在陆湛霆还小的时候就开始照顾他了,情分自然是别人不能比的,若是其他人多嘴问,陆湛霆或许会生气,不过这人是蔡翁翁,就又另当别论了,他扬了扬眉,脸上浮现处浅淡的笑意:“很重要的人。” 出门的时候离原本计划的时间还早上了一个时辰,但是陆湛霆觉得沈黎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想见他,所以他应该早些去,免得沈黎等她,他要走,底下的人也只能立马跟上。 然而,等他们一行人早早地到了奉恩寺外,却没有见到一俩马车,或者一匹马,更不用说是人了。显然沈黎这个时候还没到,说不定在半路上,也有可能刚出门。 陆湛霆是骑着马来的,此刻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下马休息吧。” 然而他们这一行人光明正大地来这里,寺庙里的人又怎么不会知道,没过多久,主持便迎了出来:“湛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里面请。” 陆湛霆原本想就在外面等沈黎,但是见主持热情相邀,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推辞的好,否则主持指不定会胡思乱想。便留了车蘅在外面,等沈黎一来,就通知他。 跟着主持进去的时候,陆湛霆忽然发现自己今日诸多怪异,比如往常里是最懒得管别人是怎么想的,更不用说有不好意思推辞的时候了。今日却一反常态,莫不是受了沈黎的影响? 在寺庙待了不久,威武将军也就是吴将军来了,他是悄悄来的,还做了乔装。 陆湛霆告辞主持,借口自己去寺庙后面散步,转去了后山。 吴将军一身粗布衣服,远远地跟着十几个士兵。 “吴将军。”陆湛霆拱手作揖。 “王爷折煞下官了。”吴将军吴承军连忙阻止,“下官来是想问,现在忽然跑出来个皇子,殿下意欲何为?” 陆湛霆轻挑眉头:“将军着急了?” 吴承军摇头:“非是下官着急,若是这皇子是真的,殿下真的打算屈居摄政王,辅佐一个奶娃?当初答应殿下,是因为臣不知道那个皇子的存在,以为张守铖欲取而代之。吴家时代忠良,自然是维护殿下,可是眼下,张守铖不知从哪里弄出来一个皇子,按理说臣该维护皇子,登基继位,可是谁又知道那皇子是不是真的皇子,万一是张守铖弄得赝品,臣可不愿意尊第一个奶娃为帝。” 陆湛霆嘴角请勾,其实关于皇子有可能是假的这件事情是他命人传播的,虽然没有证据不过他相信沈黎,他之所以不理某些人要求皇子提前继位的要求,就是因为他还在查找证据。 “将军放心,你我都是习武之人,更何况本王还是皇室,本王更不可能容忍一个赝品。”陆湛霆站着一片峭壁前,往下看去是无底的深渊,然而他站在那里,好似有一种藐视天下的气场。 吴承军上前一步,“王爷的意思是您也觉得那是赝品?” “等找出证据也不迟,本王此番回京也带了兵,若是张守铖要你退守,你便去。”大军驻扎在郊外本就不易,粮草耗损巨大,何况还是十万大军。 “是,臣告退。” 陆湛霆颔首:“将军慢走。” 待吴将军走后,沈黎也来了。陆湛霆直接几个起落间飞到了寺庙外,正好见到她下马车。 他立即走过去,把她按回了车上,又递给她一包东西,兴致勃勃道:“换上。” 沈黎一头雾水,看见陆湛霆那跃跃欲试,根本藏不住期待的眼神,抿了抿唇,自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等他退出马车,她蔡打开拿包东西,是一身衣服,不过是男装。 沈黎眼睛亮了亮,她从来没有穿过男装,还挺想尝试的。 脱下身上原本的衣服,她快速换上了男装。 月白色的长袍,腰间一条白玉腰带,上面用天蚕丝绣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衣摆下方是大片的暗纹,马车里光线暗,她还暂时看不出是什么图案。 她弯着腰站起来,有些满意地点头,准备出去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个致命问题——没有裹胸! 她坐在车门边,开了一个小缝,叫了声陆湛霆:“可不可以不穿这衣服啊?” 第43章 初次 陆湛霆透过那个小小的缝隙,只能看到沈黎的鼻尖和嘴唇,鼻尖绯红,像是也和唇一样上了唇脂一般艳丽,他目光闪了闪,忽然觉得喉咙火辣辣的。 “怎么了?” 沈黎抿唇,更加出去了一些,整个头都露了出去,这下陆湛霆才看到沈黎整张脸都红通通的,眼角红艳得不像话,像是被狠狠亲吻过一般。 陆湛霆心神震荡之际,沈黎小声说了句:“不合身。” 陆湛霆没想明白是哪里不合身,他让管家准备的衣裳不是按照尺寸来的吗? 不过他也不纠结,折中了下,将自己的披风解下递给她:“你披上,若是就这么去王府,会传出流言,对你不利。” 沈黎接过披风给自己穿上,这才明白为何要她穿男装。虽然陆湛霆看起来行事肆无忌惮,但是这么久了,从未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 一手陇着披风,沈黎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陆湛霆听到动静转过身,上前扶着她下来,看到她身上的衣服,还是纳闷:“这不挺合身的吗?” 他的声音不大,只是自己嘀咕,但无奈沈黎就在他身边,自然能听到,面上感觉又烫了几分。她停住脚步,忽然侧头看着他,手下抓着他的衣袖,恶狠狠道:“不许再说了。” 陆湛霆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看不出三姑娘竟然这般凶猛?哈哈……” 沈黎见他这般取笑自己,抓着他衣袖的手捏成拳,重重呼吸:“你这人委实过分!” 说完顺势在他手臂上揪了下,看他悄声求饶,用另一只衣袖挡住脸不让外人看到,微微耷拉眉毛,一脸委屈认错的表情:“三姑娘,我错了,好姑娘绕过我。” 沈黎本已经松了手,听到他胡说什么好姑娘,又揪了一下,真是不知道他一个天皇贵胄,堂堂摄政王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混话。 陆湛霆表情又开始痛了,直到有人来回话,两人才停止打闹。 来人是车束,一脸严肃,活像是木头人:“王爷,春风楼来信,张府管家去了,不像是去寻欢作乐,倒像是去寻人的。” “仔细看着。”陆湛霆吩咐道。 沈黎倒是很好奇,“春风楼是王爷的?” 陆湛霆脸色微僵,眼睛移开,别过她,眼里明明白白的是心虚。沈黎觉得好笑,她又不是不让他开个春风楼,这种地方打探消息最方便了,她又不是不能理解,就像是她自己都还有一家赌坊呢。不过陆湛霆这副心虚的样子让她实在是大开眼界,眼睛转了转,靠近他,酸溜溜地说:“也不是不能理解,王爷何必心虚。” 陆湛霆转身,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她,微微点头,刚要说话,就看到自己对面的这个“玉面小郎君”又开口了,粉红色的唇瓣一开一合:“男人自古便是三妻四妾,更何况王爷呢,身份尊贵,有个春风楼有何不可。” 陆湛霆觉得自己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自他认识沈黎以来,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听过她这么说话,故意把声音捏得娇滴滴的,委委屈屈的,说的话还是那般…… 他目光震惊地看着沈黎,眼里是匪夷所思,不知该说什么,又被她含“含笑带怨”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只好梗着脖子干巴巴说:“是吗?……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会。” “王爷自然不会,王爷是天皇贵胄,哪里需要到春风楼呢?”沈黎眼神狡黠,说着忽然想到按照陆湛霆的年纪,又是王爷,早就有通房了吧?据说皇子到了一定年纪,宫里久会派专门的宫女、嬷嬷指导?心里一紧,忽然抿紧了唇,不再说话。 陆湛霆听到这话,终于有了知道为何女子不能惹了,尤其是心仪的女子,惹不得啊。又见她双唇紧闭,脸色不好,以为她是当真的,忙道:“真没有,你要相信自己的眼光是不是,不信的话……大可随我去春风楼一探究竟。” 沈黎莫名其妙地看了眼他,心里唾弃自己竟被自己的一个想法给弄不开心了,再说了就算有,也正常不是吗?就像她自己刚才说的那般,这不是正常的吗?自己早就知道,怎么今日忽然就介意起来了?她以前想嫁的那几个人,哪个家里又没有一两个妾室或者通房呢,大约只有周灵均没有,一来他身体弱,二来,周先生不同于这世间女子,年轻的时候就因为丈夫纳了一个小妾,便硬是和离了,后来又花了几年时间把周灵均也接了过来,所以大约周先生是不会给儿子找什么通房的。 陆湛霆说走就走,见沈黎不动,一咬牙屈膝抱起了她,沈黎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突然双脚离地,整个人都腾空了,受到不小惊吓,立马抱住陆湛霆的脖子,连胜尖叫。等到她发现原来自己是被抱起来后,一颗心才安稳了,她喘着气,就看到立在周围的侍卫一个个憋着笑,似是忍的不轻松。沈黎脸皮本就薄,脸蛋又红了,埋进了陆湛霆怀里,不愿意抬头。 陆湛霆:? 刚才还是一副真生气的模样,怎么这会又小鸟依人起来?女人心果然海底针。 等上了马车,关上车门,陆湛霆在坐垫上盘腿坐下,还把沈黎抱在怀里,他低头想看她的脸,结果沈黎偏偏就不给他看,他越要看,她越往怀里钻。 陆湛霆看着她露在外面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了,终于明白了些,这是害羞了啊? “三姑娘,这是本王第一次抱女人。”陆湛霆起了坏心思,故意附在她露出来的耳边说话,呼出来的气息顺着耳郭、脖子四处蔓延,唇瓣还有意无意地摩擦她的耳垂。 然后陆湛霆就饶有兴趣、眼睁睁地看着沈黎耳垂变得更加血红了,连带着脖子、锁骨都红了起来,她躺在他怀里,又是穿的男装,从陆湛霆的角度看,沈黎绯红的锁骨一览无遗。 陆湛霆低低地笑了起来,这时候也明白过来,这丫头刚才也无非是在作弄他罢了,他摸了摸唇,心道:确实好玩。 沈黎听到他的声音,又气又羞,终于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叫了声:“陆湛霆!” 当然只是她以为的恶狠狠。 在陆湛霆听来,那是又酥又软,眼神湿漉漉的,又红又湿,那一眼,明明就是在抛媚眼。 他身体更加紧绷了,陆湛霆作为一个活了两辈子,现在才第一次谈恋爱的人,恨不得狠狠地亲她眼睛。 深呼吸了好几次,陆湛霆猛地闭上眼睛,没忍住,炙热滚烫的吻落到了沈黎的眼睛上。沈黎那一眼还没收回,就彻底羊入虎口,沈黎完全僵住了,他、他竟然在这个时候亲她! 沈黎也是头一回,说不清这感觉像什么,只是心跳得也太快了吧,像是跳出来了一般。 陆湛霆一亲下去,脑袋就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炸了一般,乱轰轰的,他只能凭借着本能跟着心走,亲了会眼睛,他辗转往下,在她鼻尖上蜻蜓点水般掠过,随即就开始重点攻略双唇。 他只会在城门口磨蹭,不敢亦不会敲城门。 这一次攻击有点久,让沈黎也忘乎所以了,不自觉地一手勾着陆湛霆脖子,另一只手被他十指紧扣,握在手里。 直到马车忽然颠簸了下,两人随着车厢一抖,都有点懵了。 沈黎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迷迷糊糊的,还喘着大气。 陆湛霆舔了舔唇,颇有些遗憾的意味,在沈黎额头上蹭了蹭,一手慢慢抚着她的背,帮她平复下来,等她眼神清明,也不喘大气了,他抱着她往上一提,让她看着自己:“虽然你是故意看本王笑话的,但是本王还是要解释,春风楼是打探消息的,本王从未去过,王府里也没有什么魑魅魍魉,没有妾室,没有通房,没有美人。” 沈黎刚缓过来,就接受到这个信息,眨了眨眼睛,又听到他啧了声,嘀咕道:“还激动呢?” 沈黎心头一梗,你才激动,你全家都激动,你也不看看底下顶着自己的是什么? 她缓慢而郑重地翻了个优雅的白眼,道:“知道了。” 陆湛霆挑眉,觉得这个语气不像是相信了自己的模样,又补充道:“我常年在军营,哪里需要妾室,再说了我恶名在外,也没有姑娘愿意跟我,也就只有你这个傻姑娘愿意。” 沈黎:? 她怎么觉得陆湛霆越来越和前世她所认识的那个陆湛霆不一样了呢? 陆湛霆见她笑了起来,松了口气问:“还去春风楼吗?” 沈黎勾唇,用食指勾起他的下巴,笑眯眯道:“去,怎么不去。” 陆湛霆下巴在她手上,觉得有些痒,又有些滑腻,舍不得。 眨巴眼睛道:“好,不过若是要去,你的唇脂得擦掉,哪有小郎君的唇这么粉嫩的?” 沈黎这回眼快手快,推开他,自己拿了手绢将唇脂擦干净了。 陆湛霆舔舔唇,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忽然目光一滞,随即狼狈地移开视线,闷闷地说:“还有一处,须得好好藏起来。” 第44章 跌倒 陆湛霆声音郁郁:“还有一处需得好好藏起来。” 沈黎坐直身体,还有些不明白:“哪里?” 陆湛霆侧过头故意不看她,声音也充满了心虚,他现在可算是知道了到底哪里不合身了,他告诉管家的时候并没有说是个姑娘要穿这一身,自然也没有准备裹胸。而且……而且他也没想到沈黎竟然、竟然“不容小看”。 “春风楼这种地方毕竟不是正经场合,若是被人发现你一个姑娘去了,就麻烦了,所以最好穿、穿个裹胸吧。”陆湛霆声音很低,一本正经地说,但实际上他耳朵已经红了,和刚才沈黎的模样不遑多让。 沈黎一开始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她不是都穿了男装了吗?怎么还不合适,直到他说完最后一个词,她猛地一惊,被自己口水呛到了。 “咳咳咳……”沈黎呛到眼泪都出来了,一边咳嗽一边抹眼泪。陆湛霆也背吓到,也顾不上什么不好意思了,将她捞到自己怀里,拍打她的背,帮她顺气。 沈黎稍微好了一点,睨着他:“摄政王心细如发啊。” 这话说得陆湛霆不知该接什么好了,他有些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夸赞他还是反讽呢? “你要是不想的话,也可以,反正我在谁也不敢为难你。” 沈黎内心很想翻白眼,裹胸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和摄政王讨论她要不要穿裹胸这件事。可是偏偏平日里智商情商高得不像正常人的堂堂摄政王此时此刻就是不能理解,一定要说,还很认真,像是在讨论什么国家大事。她想了想还是自力更生吧,要是靠着陆湛霆自己醒悟,怕是等到地老天荒去。 “去最近的一家成衣坊吧。” 陆湛霆此刻正着急,听到她说话,自然是无不应允,当下吩咐下去,没多久就到了一家成衣坊。 沈黎下车进去,陆湛霆想要跟着进去,被沈黎拦下:“你就在此地等候,不可进去。” “可是……” 沈黎笑了笑,用扇子抵住他的嘴唇,“我进去了。”这扇子还是陆湛霆准备男装的时候一并准备的。连扇子这种无所谓的东子都准备了,怎么就没有裹胸呢?不过她也知道,这种小事他自然是吩咐一声下去,自有人准备,所以也怪不到他身上。再说了他一个男子,哪里能这么懂姑娘家。 这家成衣坊是一家专做女子衣裳的店,见沈黎进来笑着迎了上去:“姑娘有什么需要?” “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沈黎有些惊讶,她穿的男装,外面又披了披风,该遮住的都遮住了,怎么还能认出来呢? 招呼她的老板娘笑了笑:“姑娘说笑了,这么粉雕玉琢一看就是姑娘家,姑娘要是想扮男子,还得下些功夫呢。” 沈黎一听,便有兴趣了,以男装出门在外实在是太方便了,若是扮相像的话,说不定以后也可以多穿男装。 老板娘笑呵呵拉着沈黎进了内间:“首先呢,姑娘的脸就要变,把眉毛画粗一些,眼线自然是不能画的,胸也要裹住,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用粉把脸手臂涂黄一点,不过就算不涂黄也无所谓,白净的小郎君也是有的。” 沈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现在这副模样确实太女气了,任谁一看就是个姑娘家,便问道:“老板娘可愿意帮我?” 老板娘自是答应了,手脚利索地帮沈黎卸掉了脸上原来的妆容,全部擦干净后,连连惊叹道:“姑娘这妆竟然只有一点点,姑娘真是天生丽质啊,我见过多少美人都不如姑娘。” “这睫毛竟是本身就这么长?” 沈黎听着老板娘的夸赞,心里难免还是会高兴,从前世在张府受尽侮辱后,她就再也没有对自己这张脸有什么自豪的了,可是今日一个毫无利益相关的人对她如此赞美,怎么可能会不高兴。 “老板娘赞誉了,老板娘也很好看。”老板娘确实好看,她一开始没仔细看,刚才说话的时候好好瞧了瞧,才发现这老板娘眉间一股英气,五官出色,皮肤白皙。 老板娘笑着应下,给她脸和手都涂了一层粉,这下沈黎整个人看起来英气了许多,虽然皮肤还是比大多男子白皙,但是已经比刚才好多了,“姑娘再去把裹胸穿上。” 沈黎接过,在屏风后面换上,再出来的时候,俨然已经是一位不失英气的玉面小郎君了。 “多谢老板娘。”沈黎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这下出去怕是陆湛霆都会惊讶。 陆湛霆等在店门外,百无聊赖地靠在马车车厢上。心里嘀咕:不是只穿裹胸吗?怎么会这么久? 等到从他眼前飞过去的小雀飞了四十五只之后,沈黎终于出来了。 陆湛霆站直身体,迎上去,看了她的脸后皱着眉头:“这是怎么了?” 沈黎勾唇,绕开他先上了马车。陆湛霆跟在后面上去后,坐在对面她又不住地盯着她眉毛:“怎么你的眉毛粗了这么多?” “还有脸好像也黑了些?” 沈黎找出一面小铜镜看了看自己,对着陆湛霆眨了眨眼睛:“我现在像不像个小郎君了?” 陆湛霆喉咙有些痒,沉吟着说:“确实像……不过你可别对其他人眨眼睛。” 沈黎全然不知,还沉浸在老板娘绝妙的手艺上:“怎么了?” 陆湛霆咳嗽了声,目光止不住地往她身上飘:“不然别人袖子断了怎么办?” 沈黎:? 她虽然听说过短袖这个词语,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显然还不太能理解这个词语的意思为会会出现这里,“袖子断了关我什么事?” 陆湛霆眼神有些发烫还含着心虚,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测了头说:“坐好,等会摔了。” 可是沈黎是个较真的性子,加上这个时候也只有他们二人在,天然就有种放松的气氛:“你说嘛,你说说看。” 她凑近陆湛霆,故意在她面前眨眼睛:“你不说我这心就痒痒。” 陆湛霆哪里招架得住,被她摇了两三下,就要投降,一手握住沈黎的后颈把她拉向自己,额头抵住她的:“若是你是男的,本王可能就是断袖了。” 沈黎这才明白过来,所谓袖子断了就是断袖,有些无奈地笑了。 陆湛霆说着就想要亲她,沈黎敏锐地察觉到了,捂住他的嘴:“我脸上全擦了粉。” 陆湛霆现在才知道原来她变黑了一点是擦了粉,想了想自己亲下去,可能就是亲了满嘴的粉,那画面有些惨不忍睹,皱了皱眉,放过了她:“已经很像了,不需要擦粉的。” 沈黎推开他,严肃地说“我现在可是郎君,你不要对着我亲亲我我的,不然真的会传出摄政王是断袖的流言的。”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陆湛霆微微懊恼。 沈黎坐回自己的位置,把被他刚才拉得有些乱的衣服整理了一番,又挑起马车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已经到了京城内了,看来很快就要到春风楼了。 陆湛霆独自生着闷气,生自己的气,早知道就不要去什么春风楼,穿什么男装了,现在连一亲芳泽都不可以了,明明前半个时辰他才尝到了那味道的。要是一直没有尝过也就算了,可是刚刚才知道了他心尖上的姑娘有多甜,食髓知味了,转眼就不能再试一试了。是个男人都郁闷。 没过多久,马车就停在了春风楼门口,陆湛霆下车后想要扶沈黎,可是沈黎现在是小郎君,哪里能愿意让他扶着下马车,这不是丢脸吗?于是推开了他的手,想要自己跳下马车。 本来一般都会有凳子放在马车前供主人下车的,可是陆湛霆这人觉得下个马车还要踩凳子实在是“秀气”了,便叫人撤了。 于是这会沈黎便要直接跳下来,看得陆湛霆心惊肉跳。 她一跃,陆湛霆便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从万丈高的悬崖上跳了下去。 沈黎倒是很欢乐,这是她第一次来春风楼,第一次“做男子”,什么事情看着都新鲜了许多,尤其是春风楼门口还有好几个各色各样的美人冲着她抛媚眼。 于是她自觉一定要英勇些,至少跳下去的动作要像陆湛霆那样干脆利落,如果落地后再微微抬头对着她们露出一个微笑的话就更帅了。 沈黎想着,勾了勾唇,学着陆湛霆的样子,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提着衣服,跳了下去。 完美落地,沈黎微微抬头,手中的扇子行云流水般打开,动作间透露着一派潇洒风流。谁看着都是个俏生生的玉面小郎君。 可是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正当她冲着对面的姑娘们展露笑容的时侯,不小心左脚踩到了右脚,人便往前跌去。 对面姑娘的笑容变成了惊吓,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小郎君跌倒,恨不得冲过去垫在他身下,好叫他少受些苦。 沈黎根本来不及思考,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丢脸丢大了。” 她闭着眼睛,无奈地承受这个“意外。” 还没完全摔到地面,她的头感受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紧接着腰上也环上了一双手。 一靠近就闻到了属于陆湛霆的味道,很清淡,若有若无的一阵香气,也不知是什么熏香。她靠在他怀里缓了一会,才平静下来,睁开眼看了看眼前的布料,随即想到现下的境况,赶紧离开他的怀抱。 她理了理头发,对着陆湛霆笑了笑,小声道:“多谢。” 陆湛霆笑着睨了眼对面的几位姑娘,将手放在她肩膀上,环着她走过去,歪着头同样低声道:“黎兄客气了。” 沈黎有些紧张,总觉得刚才那一摔,摔出了阴影,感觉这会那些姑娘们都不冲她笑了,反而对着陆湛霆笑,还笑得那么诱惑十足。 等进了春风楼大门,沈黎又说:“你这样抱着我是不是不太好啊?” 陆湛霆放在她肩膀上的手顺势拍了拍她的肩:“不会,男人之间都是这样的。” 沈黎其实也不知道男人之间究竟是怎么样的,不过陆湛霆说是那应该就是了,想了想,将自己挨着陆湛霆那只手环上了陆湛霆的腰,然后咳嗽了声,昂首挺胸地跟着前面带路的妈妈桑走。 第45章 抓人 沈黎和陆湛霆随着妈妈一路到往楼上走去,期间姑娘们自然是暗送秋波。短短的一节楼梯就花了不少时间才走上去。 一个穿着大胆,但是脸上蒙着一层薄纱的姑娘挤到了沈黎身边,甚至将陆湛霆都挤开了些。一双酥手缠上他的胳膊:“这位小郎君是第一次来吧?” 沈黎自觉手臂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但是这在个所谓的风月场合,她又不能直接甩开她,便勉强笑着说:“姑娘好眼力。” 那姑娘呵呵地笑了起来,走路间一把细腰扭得像是水蛇一般,叫沈黎不住地担心她是否会把腰扭断了。“小郎君不仅生得俊俏,就连嘴巴都要比别的人甜上不知多少。” 沈黎只能假笑,“姑娘谬赞。” “不过,小郎君的这位朋友看起来可就太凶了,和你一点都不搭。”那姑娘头靠在她肩膀上,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沈黎悄悄侧眼去看陆湛霆,发现他果然脸黑黑的,一脸不虞地盯着她身边的这位姑娘。她忽然觉得挺有意思的,便也凑到那姑娘耳边说:“姑娘慧芝兰心,不知姑娘芳名?” 抱着她的姑娘眉眼风情忽起,冲着沈黎眨了眨眼睛,眼角亮晶晶的,很是迷人,手指在沈黎胸前画着圈圈,“郎君唤奴家微笙就行了。” 沈黎笑着唤了声,“微笙,好名字。”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自己胸前的那只不安分的手拿下来。她可是女子,被她这么在胸前画圈,感受到的只有痒和不安。要是被微笙发现了她女扮男装可怎么办?她就算裹了胸那也是软的啊,不像男人的胸,据说是有胸肌的,硬硬的。 好不容易忍着到了二楼,又沿着走廊走到了尽头,总算到了房间,沈黎和陆湛霆进去,微笙也进去了,而那个妈妈就退下去了。 门一关上,微笙就跪在陆湛霆面前:“王爷怎么亲自来了?” “你不该出去的。”陆湛霆是声音没听出什么恼怒来,可是却把微笙吓了一跳,连忙匍匐在地上:“属下错了,请王爷责罚。” 沈黎一开始被微笙跪下吓了一跳,此时也明白过来,原来微笙是陆湛霆的下属。 陆湛霆叹了口气,道:“你是春风楼的花魁,平日里极少出来,可是刚才你忽然出来迎我们,若是被有心人看见了必然会怀疑,这种低级错误你不该犯。” 微笙跪在地上,“属下知罪,明日会去领罚。” 陆湛霆点头:“人呢?” “那人来是找一人,王爷进来的时候他还没找到,我已经派人盯着了。”说着房间门被敲响了。 微笙开了门,听人说完回禀陆湛霆:“王爷,那人找的人如今在雅字号房,是一个教书先生。” “知道了,你先下去,让伺候的人把他们说得话都记下来。”陆湛霆颔首。 沈黎侧头看向陆湛霆:“现在怎么办?” “想不想去看?” 沈黎自然想去看,忙点头。陆湛霆笑了笑,带着她出了房间门,没走几步就到了所谓的雅字号房间。 房间门紧闭着,里面传出来丝竹声,嬉笑声,交错着。陆湛霆仔细看了四周的环境,低声在沈黎耳边说:“抱着我。” 随即一把揽住沈黎的腰,纵身向窗外飞去。沈黎已经被这么抱着飞过好几次了,这一次倒是不慌张,安稳地抱着陆湛霆的腰,只是还是不敢去看脚下,将头埋在他怀里。 春风楼后面临湖,一般晚上的时候湖里就全是游船,而这个时候湖上就是空无一人。 借着这个优势,陆湛霆落在了雅字号房间后面的窗户窗沿上。他一手揽着沈黎,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推开窗户。也算他们运气好,从这个窗户刚好可以看见里面的人,还很清楚。 沈黎被陆湛霆抱在怀里,两只脚慢慢地踩在窗沿上,然而一落实,她就发现这窗沿竟然这么窄,她的脚只能放下一半,完全不敢想象,陆湛霆是怎么站稳的,还带着她这个拖油瓶。 她大着胆子看了眼窗沿,陆湛霆的脚几乎只有一个小小的部位有着力点,她心一颤,紧接着余光看到了下方的湖水,更是害怕得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呼吸重了,就害得陆湛霆站不稳,然后带着她一起掉进湖水里。 耳边传来陆湛霆的一声低笑,他低头看着她,轻声道:“别看下面,看我。” 沈黎不住点头,也不敢发声,立马抬头看向陆湛霆。抬头的瞬间,她的额头上接触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还软软的。 沈黎定住了,眼睛慢慢睁大,往上看,然后听到一声短促的嗯,冰凉的东西离开了她的额头,取而代之的是陆湛霆的手,在她额头上擦了擦:“黎兄,怎么办你额头上的粉被蹭没了。” 他抱歉而疑惑的声音飘进沈黎的耳朵,她抬头瞪了他一眼,小声说:“你故意的?” 陆湛霆神情无辜,撇了撇嘴道:“怎么会?我又没动。” 言下之意,是沈黎动的,自然也是沈黎故意的。 沈黎本就在高台,心里害怕,哪里有什么精力跟他争执,只能闭了嘴,看向房间里面,试图转移注意力。 然而这一看不得了,里面的榻上躺着个男人,身边还有几个女人穿得都很暴露,一个上身衣服被男人剥光了,正在她身上玩弄,另一个女人正抓着他那里□□。另外还有个男人坐在一旁的桌子面前。 沈黎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做反应,眼前忽然一片黑,她被陆湛霆蒙上了眼睛。 “不准看。”他的声音传来。 沈黎松了口气,嘀咕道:“你也不许看。” 陆湛霆轻笑:“你帮我遮住。”说着他低下头,把头凑在她身前,沈黎举起手摸索着想放在他眼睛上,结果第一次放在了嘴巴上,陆湛霆亲了亲她手心说:“往上一点。” 摸索了会,终于遮住了他的眼睛,陆湛霆嘘了一声,示意她暂时不要说话。紧接着房间黎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不是离开京城好一阵了吗?”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 等了好一会,另一个喘着大气的声音边喘边说:“离开了就不能回来?京城又不姓张,不过倒是不久后整个大梁就要姓王了啊哈哈哈哈……” “放肆,胡说什么?你这话要是被传出去了,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呵呵哈哈,公子说笑了,奴家是不可能传出去的,莫非这位公子要出卖王郎?”一个妩媚的声音先是笑了几声,然后这般说道。 “就是,王郎信不信我们姐妹?”另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说着还亲了一口床上的男人。 “够了张小哥,你回去告诉你家大人,我自有分寸。”躺在床上的男人中气不足地说。 “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样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这话一落,房间门被猛地推开,听声音像是进去了好几人,还带着武器,刀抽出鞘的声音很清晰。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未来皇帝的亲爹!你们不能这样,住手……” 沈黎惊到了,所以这个人是小皇帝的亲身父亲!这竟然也能让他们撞到,还真是幸运啊。 她转过头,扒开陆湛霆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说:“你快把他们抓起来啊。” “放心,跑不了。”陆湛霆盯着房间的动静说道。 沈黎心安了些,看来陆湛霆早有安排,也是他是一介王爷,办事情怎么可能什么都是自己亲自动手呢,刚才也是她一时着急了。 沈黎像跟着看过去,可是又怕还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环着陆湛霆腰的手紧了紧,轻声问道:“我可以看了吗?” 陆湛霆嗯了声,“看吧。” 她看过去,原来刚才进房间的有四个人,都拿着刀,把那位王郎和春风楼的姑娘们团团围住了,坐在桌子旁的张小哥说:“是主动跟我走,还是让他们带你走?”话音落,四把刀都架到了姓王的脖子上。 被刀威胁的王郎腿都软了颤颤巍巍地说:“别啊,别啊,我跟你走,别杀我,别杀我。” “哼,早配合不久完事了,连着这几个女的一起带走。” 拿着刀的几个人将刀收了起来,两个人挟着王姓男子的手臂往外走,另外两个男子跟在后面,春风楼的姑娘们被夹在中间,那个张小哥走在最前面。沈黎皱眉,这都要走了,怎么陆湛霆安排的人还不动手,在春风楼动手比在外面动手应该要可靠吧。 她看向陆湛霆,他正看着屋内,目不转睛,眉头微皱,注意到她看过来,抱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腰间,“放心。” 就在这时,原本被胁迫着往外走的几个姑娘,忽然发动攻势,动作利索,下手狠辣,几乎是毫不费力就制服了几个拿到刀的男人,把他们打晕了。 走在前面的张小哥听到动静转过身,见到自己的人都倒在地上,地面上还有一滩血,吓坏了,尖叫了声,往大门跑去,眼看着就要打开大门,有个高个子的姑娘笑了声,双手一抬,不知从哪里飞出一把银针,在短短地一瞬间全部刺进了张小哥的背部。张小哥的一个字都没来得及喊出来,便两眼一番,也昏死了过去。 沈黎看得热血沸腾,抓着陆湛霆的手不自觉用力,见到几个姑娘竟然把所有人都解决了,看向她们的目光已然是充满着崇拜了。 “她们真厉害。”沈黎的声音小声又激动。 陆湛霆低头看她,见她脸上浮现出崇拜、羡慕的表情,忽然觉得有些吃味,早知道自己上了。 第46章 怕黑 人已经抓到,陆湛霆带着沈黎落地,回到最开始的那个房间。 “王爷,人已经送到了密道。”微笙道。 陆湛霆点头,“今天发生的一切,消灭痕迹,尤其是张守铖的人,至少瞒住两日。” “是。” 随后陆湛霆带着沈黎也进了密道。沈黎对这个密道尤其好奇,从前只在什么话本上看过所谓的密道,以前她还曾经想过,会不会京城的地下就有一条贯穿全城的密道。 “密道尽头通向王府吗?”沈黎扯了扯陆湛霆衣袖问道。 “你以为我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整个京城地下都挖通了吗?春风楼和王府隔着大半个京城。”陆湛霆失笑,食指在沈黎额头上微微用力一点。 沈黎抿唇,拍开他的手,想了想,也是自己傻了,王府在皇宫脚下,和春风楼可不是隔了大半个京城吗?要是有一条地道能连通两地,那得经过多少个王公大臣的府邸啊? 这么想着,两人走到了一处石质楼梯,黑色的石头砌成的长长的楼梯,两边都是没有打磨过的石壁,偶尔突起一处尖利的石头。刚才从春风楼进入密道,一直在缓慢的走下坡,到了这里已经是最低点,所以也没有任何光线。 一进入这里,沈黎身上就仿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伸手不见五指,偶尔还会有一阵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 陆湛霆抓着沈黎的手:“别怕。” 沈黎点头,又想到他根本看不见,就嗯了声,站在陆湛霆身都不敢动。 走了两步,陆湛霆松开沈黎的手,“我……” “啊,……王爷?”沈黎在极度紧张害怕的心理中,能依赖,能相信的就只有陆湛霆,忽然间手一松,没有任何东西抓住她,就像是再次将她一个人遗弃在了一间黑漆漆的、完全封闭的小黑屋,她一瞬间尖叫出声,手胡乱动着,想摸到陆湛霆。 陆湛霆也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沈黎的反应会这么大,刚才放开她的手,只是因为火把就在前面,需要他去点燃,而且他从没见过沈黎这么惊慌失措的时候。他伸手去抓她的手,可是沈黎因为害怕而一直动着,手乱动的时候,指甲还不小心刮到了陆湛霆。 他干脆上前一步,将沈黎整个人都抱进怀里,“好了,好了,是我是陆湛霆。”他紧紧抱着沈黎,嘴巴附在她耳边说话。 沈黎尖叫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她慢慢确认了这就是陆湛霆,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头埋在他胸前,也不说话。 陆湛霆忽然觉得眼睛酸涩,她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会这么害怕黑暗?他抚着她的背,唇在她额头细碎地亲吻:“对不起,我只是想去点火,都怪我怪我……” 沈黎不住地摇头,小声的地哭了出来,陆湛霆听到她的哭声,感受着她的起伏,心里像是被一根银针扎着一般,上一次她哭还是因为知道了她娘的死因才哭的,可是这一次哭得这么凄惨,他完全不敢去想象她曾经是不是经历过什么?是不是被人关着折磨了?本来沈家那一家子人集没什么好人,她又是庶女,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在他不认识她的时候,是否她受过很多苦? 在陆湛霆的安抚下,沈黎哭了小半刻钟,慢慢停了下来,还微微喘着气:“对不起……” 陆湛霆皱眉:“你没错,是我的问题。”他在黑暗中看着沈黎的轮廓,感受她的的呼吸,在心里叹了口气,摸着她的脸,“不哭了,我带你出去。” “嗯。”沈黎一遍点头一边说,手上紧紧抱着陆湛霆不放。 陆湛霆经过刚才这一次,也不敢放开她了,双手放到她腰间,轻轻使力,将沈黎抱了起来:“我们现在去点火把,你抱紧我。” “嗯。” 陆湛霆抱着沈黎走了几步,走到了火把盆面前,“我现在松开你了,你抱紧我,还有脸转过去,小心火光伤到你。” 沈黎听他的话,把脸转向另一边,陆湛霆确定她无事后,才松开她,迅速点燃了火把,拿在手上。然后另一只手环着沈黎的腰:“我们走。” 光线亮了起来,沈黎的恐惧感也减轻了很多,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楼梯很长,有时候还会遇到青苔,沈黎也一直不敢过于放心,还是紧紧拉着陆湛霆。 大约一刻钟,楼梯走到了尽头,又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渐渐地能看见一丝光亮。 陆湛霆熄灭了火把,看向沈黎:“还好吗?” 沈黎点头,这会恐惧和害怕没了,害羞、不好意思的感觉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她和陆湛霆算是处于互相有好感,并且在交往的阶段,可是她已经在他面前这样崩溃大哭两次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烦。 陆湛霆看向沈黎的衣摆,那里已经沾上了很多灰尘。 他弯下腰,一手放在沈黎的腰间,一手环着沈黎的肩膀,轻轻使力,将沈黎抱了起来。 “其实,我还有体力。”沈黎轻声说。 陆湛霆知道她这是终于害羞了,不过剩下的路虽然没多少了,但是全是石头铺成的路,沈黎的鞋底不厚,走出去,怕是要受伤。 “你最好想想等会怎么跟我说原因,我是不会相信什么姑娘家本来就怕黑的,哪有怕成这样的。”陆湛霆也知道沈黎这个人实在是轴得很,他要是不态度强硬,沈黎就一定会以各种借口来说服他,对于沈黎的口才,他从来都不怀疑。 果然,沈黎本来还想继续说的,结果听到他这么一说,抿了抿唇,闭上了嘴。 沈黎其实是不想解释的,她还以为能蒙混过关的,只要陆湛霆不问,她就不说,要是问了,她大不了就敷衍过去,姑娘家家的怕黑和正常嘛。可是他刚刚这么一说,好像她还真的不能就这么简单地敷衍过去,再说,对于陆湛霆,她是希望自己能尽可能地对他好,珍惜这段可能并不长的感情的。 剩下的这段路,沈黎没再说话,一会思考自己该怎么说,一会又看着陆湛霆的侧脸发呆。 这般目光灼灼,陆湛霆自然能发现,到出口的时候他勾了勾唇,忽然低头,把偷看他的沈黎抓了个正着,“你未来夫君哪里最好看?” 沈黎和陆湛霆的目光撞上,有一瞬间的慌乱,转瞬又想我是光明正大看的,有什么要不好意思的。可是她还没换口气呢,陆湛霆接下来就抛出了杀伤力十足的一句话。 沈黎眨了眨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陆湛霆那副坏笑还挂在脸上,昭示着她没有听错。 陆湛霆没看到反应,皱了皱眉,低头凑近她,“嗯?” 沈黎装死不能,心跳得异常快,夫君这个词太遥远了,上一次从她口中说出这个词还是前世,那个时候她刚刚进张府,对于自己的处境一点都不清楚,更重要的是张守铖对她表现地温和有礼,让她错认为那也可以是一桩还不错的婚姻,至少可以相敬如宾。 而这一世,她虽然以前也想过自己要嫁一个什么样的夫君,可是每次都没有什么感情,只不过是冰冷的计量,比对,衡量出对自己最有益的那一个。后来在和陆湛霆的相处中,他缕缕名目张胆地表现出对自己的好感,而她在这攻势中,根本就无力抵抗。 但是她还是没有那个勇气去想如果,如果陆湛霆和她成亲的话,会怎么样? 可是今天,他问,“你觉得你未来夫君哪里最好看?”那个时候,那个瞬间,沈黎骗不了自己,她真的生出了一种奢望,或许这一世她是可以有一个不错的婚姻,有一场不错的爱情的。或许她是可以和陆湛霆成亲的。 沈黎在陆湛霆期待的目光中,笑了笑,“你嘴巴最好看。” 陆湛霆也笑,笑着笑着然后去亲她,亲她额角,亲她鼻尖,亲她脸颊,亲她唇。 “三姑娘哪里都好看。” 沈黎脸上染上一层薄红,侧脸埋进他颈间,不说话了。 陆湛霆看着她露出来的另一边脸,收起了笑容。她不愿意说她为什么会如此恐惧黑暗,说明他离她的心里最里面的那个地方还远。 “我们到了。”陆湛霆放下沈黎,这是一扇开着的石门,走过去再打开一扇红漆木门,就是一间书房。 “这是?” “一处别院。”陆湛霆在书架上动了动,按了机关,出口处便合上一排博古架,“刚才那几个人就关在此处。” “那你要去审问他们吗?”沈黎眼睛里闪着淡淡的期待,看着陆湛霆。 陆湛霆挑眉:“去,一起去。”其实这种事情,哪里需要他亲自上手呢?更可况这次的几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硬骨头,他手下的人不出半刻钟就能审出来,不过他不忍心看到沈黎的期待落空,他雅也好奇,沈黎为什么会想看审问犯人的场面。 沈黎跟着陆湛霆出了书房,一路上全是人,可以说这处别院是重兵把守了,看来陆湛霆一般处理事情都是在这里。 “参见王爷!参见王妃!” 沈黎:“!?”什么?先不说他们为什么要喊她王妃,就说现在她明明是男装啊!莫非…… 几十个人一起喊王妃是什么样子的?以前不知道,现在她知道了。 沈黎被这声音吓得一愣,站在原地没敢动,还是陆湛霆转身拉着她才继续走了。沈黎咽了咽口水,等走远了,悄声问道:“他们为什么叫我……?” 陆湛霆低头本想一本正经地解释都‘是车蘅太八卦了,你的画像早就在这些兄弟们之间传遍了。’可是沈黎的眼神太奇怪了,不停地瞄他那里和衣袖,让他忍不住敲了敲她的头:“你想什么呢?” 沈黎看向他,委委屈屈道:“我是男装,也就是我现在是男子,可是你的人都叫我……叫我王妃,所以你是不是……?” 第47章 试试 陆湛霆面沉如水,看着沈黎那副恨不得避而远之的模样,气得叉起了腰:“跟我走。” 算了,他现在气得很,而且还不想跟她解释了,就让她这么一直担心着吧!反正总有一天他会身体力行地让她知道的。 沈黎被陆湛霆那声超大声的跟我走,吓了一跳,看着他已经走远的背影,哼唧了声,不是就不是嘛。她紧走几步,试图跟上去,然而陆湛霆越走越快,看那架势恨不得飞起来? 沈黎追了会,就不干了,虽然说她刚才的想法是过分了,但是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不过她又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了一番,觉得他这么生气也是应该的。 眼看着陆湛霆的背影已经看不到了,沈黎放慢了脚步,唤了一个侍卫,请他在前方带路,然后慢悠悠地走过去。 一开始没细看,这会她停下来,才发现这别院景色还真不错,亭台楼阁,假山假石。和陆湛霆在京郊的别院一比,简直就是天上人间。当初看到那处别院的时候,沈黎还一度以为这位摄政王其实有那么点穷,现在看来也未必。 转过花园,不远处出现了一栋三层小楼,雕梁画栋,色彩绚丽,小楼下不知道种植了什么,枝叶长满了大半个院子,沿着人工搭建的竹棚长得很是肆意。若是天热了,在此处安放一把躺椅,在旁边的石桌上放上几碟瓜果,应当是乘凉的好去处。光是这么一想,沈黎忽然就心生向往。 侍卫见她很感兴趣,又想到这小楼是如何来的,当即很兴奋地说:“这处院子,是三个月前,王爷传信回来,让人建造的,这样式的摆设都是王爷亲自设计的,兄弟们都猜,王爷是专门给未来王妃建造的。” 沈黎听完,笑了笑,“我们快些去吧。” 三个月前,陆湛霆还不认识她沈黎呢。 可能是因为刚才侍卫那番话,沈黎心里竟然有些淡淡的酸涩,她心里嗤笑一声,怎么自己竟然越发矫情了,三个月前既然他们不相识,那他为了谁建造小楼,于她又有何关系?何况自己不是早就想明白了,就当这是一次放肆,一场无关乎任何事情的爱情,不是说好了,等时间一到,就抽身离去吗?陆湛霆什么身份?他不会娶她,所以自己的这颗心,一定要守好,不能因为上位者的几句蜜语就迷失了自己。 加快了速度,沈黎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这是一座地下牢狱,入门处有重兵把守,黑色的大门看起来既沉重又威严。 守卫推开门,她抬脚准备进去,结果就听到了陆湛霆的声音,他站在门内,语气里微微有些抱怨的意思:“你怎么这么慢?” 沈黎一愣,脚步挺住,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见他微微蹙眉,她转过视线走进去,漫不经心:“你不是早就到了吗?” 陆湛霆等她走进门后,和她并肩而行,闻言叹了口气:“你这么怕黑,这牢里又黑又脏,我不在,你不得又吓哭。” 沈黎低头,忍不住悄悄勾唇。 陆湛霆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在怀疑自己,挥了挥手让跟着的人退后些,然后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掩,把沈黎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我真不是你想的那个,你若是不信,你可以试一试的。” 沈黎一开始没明白他说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见他别扭地在她身上看来看去,间或又狠狠瞪一眼衣袖,她这才恍然大悟。不过试一试?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怎么能秒懂呢? “怎么试?” 陆湛霆嗯了声,见沈黎真的一脸疑惑,好像真的在认真地问他怎么试,他为难了,疑惑了,别扭了。 沈黎还是个小姑娘,都没及笄,自己怎么能在她面前说这些……这些污秽之事?他眉间紧蹙,很是懊悔,看着沈黎清澈的目光,叹了口气:“就是,就是断袖吧,是接受不了靠近姑娘的,你看我整天跟你在一起,我也没有抗拒,所以我肯定不是,若是你还是不信,你可以亲我一口,我绝对不会抗拒的。” 沈黎面上一派天真,似乎真的信了,还想付诸行动。心里却是狠狠大笑了,原来堂堂摄政王还有这一面啊,以前她仅凭道听途说就认定他是个残酷、暴戾、冷漠的人还真是大错特错。 陆湛霆见她跃跃欲试,也有点心痒,便怂恿道:“你亲亲?” 沈黎疑惑的嗯了声:“让其他姑娘亲你也可以证明吧?你……你不是亲过我吗,所以你应该亲别人来证明自己。” 虽然这话没有逻辑,没有道理,但是沈黎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一个未及笄的纯真(傻)姑娘,人设不能崩塌。 陆湛霆:“?”是吗?怎么觉得沈黎这丫头在忽悠自己?她不应该是很爱自己吗? “我怎么能亲别人呢?我是你的啊?” 陆湛霆一脸匪夷所思。 沈黎努力想忍住笑,可是还是笑了出来,“哈哈……” 陆湛霆看着她笑脸,松了口气。刚刚侍卫告诉自己沈黎问了那栋小楼的事情,他就暗道不好。三个月前,他虽然重生了,但是这一世和沈黎还没有认识,她听了那侍卫的话,还指不定会怎么胡思乱想,可是真正的原因他现在又不好解释。只能尽他所能让她开心些。至于重生这回事,至少等到他们感情稳定了,或者她嫁给他了之后再说。否则把人吓跑了就不划算了。 沈黎笑得弯下了腰,自然没看到陆湛霆的表情,等她笑够了,扶着墙站起来,又看向他:“我相信你。” 陆湛霆一笑:“你相信我就好。” 没说几句话,就到了关着从春风楼抓回来几人的牢房。那几人脸上脏兮兮的,其中一个人衣服上全是血。 车束带着人正坐在他们面前问话,几人见陆湛霆过来均有些意外,唯有车束依旧面无表情:“王爷,这几人还没招,姓王的已经招了。” “招了些什么?”陆湛霆担心沈黎怕见到血,挡在她面前,以免她再看到那个浑身是血的人。 车束从桌面上拿了一张供纸交给陆湛霆:“该招得都招了。” 陆湛霆结果略略扫了一眼,然后递给身后的沈黎。沈黎打开了,里面详细写了张守城是如何找到他,说他儿子天赋异禀,想收他为义子,然后给了他们夫妇一百两白银就带走了儿子。后来他钱赌博输完了,他便合计到京城找张守铖,试图再要一笔钱。第一次到府上的时候,张守铖真的给了他银两。但是姓王的觉得京城繁华,是老家那个小地方怎么都比不上的,于是走了之后又悄悄溜了回来,这次回来,听到京城人都在议论先帝从民间寻回一个流落的八岁皇子,会继位做皇帝,又偶然间看到了所谓的皇子的画像,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儿子竟然要做皇帝了。张守铖一直忙着让新帝提前继位,忽略了他,以至于今天才发现他竟然又回了京城。 沈黎看完,和记忆中前世张守铖说的话,倒是合上了。 “你打算怎么办?”最近张守铖一直想要皇子尽快继位,甚至还请了大儒和反对的人做辩论,这事情轰动京城,她也不是不知道,可是陆湛霆好像一直没有动静。 陆湛霆收回供纸交给车束,令他好生保管,这才回沈黎:“不着急,我若现在指出来,一定会有人觉得是我觊觎皇位,就算有证据,也管不了流言蜚语,文者之笔。” 沈黎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要让人们自己发现这个真相,然后群情激愤,要求处置那个“皇子”和张守铖,到时候能继位的人中也就只有陆湛霆最为合适了,他们必定会请陆湛霆继位。那个时候他最好再推辞几番,让大臣们觉得他竟然不想做皇位,这怎么行呢?这皇位他不坐,其他的宗室子弟来当,只怕要亡国! 沈黎想着群臣哭着求陆湛霆当皇帝的场面,不自觉嘴角上扬。 “想什么呢?” 沈黎眼睛一亮,将自己这个想法告诉了陆湛霆,“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到时候你当上皇帝了,他们也不敢惹你,就怕你一不高兴,就不想当皇帝了。” 陆湛霆听完,无奈一笑,指尖在她鼻子上点了点:“你真是……太聪明了。” 沈黎这时候很兴奋,“到时候你一定要让我围观。” “好。” 陆湛霆见她没有看审讯的心思了,便趁机说:“我们出去?”毕竟严刑拷打的场面过于血腥,还是不熬让她看为好,免得又要哭。 “嗯,好啊。” 等出去了,沈黎才发现来了一趟就看了个供纸,什么也没做。不过她今天找陆湛霆其实是有正事,不过他带着她到处走,倒是把她的正事忘记了。 前世新帝登基沈家被抄,现在既然发现这个新帝是假的,那么陆湛霆一定不会让他继位了,不过她总要知道沈父是不是真的犯了什么事,还是当初仅仅因为党争被抄家的。她不是关心沈家,她又不是沈家人,只不过沈家除了那几个对她来说十恶不赦的人,还有这么多无辜的下人。 除此之外还有沈晴,沈晴这个人她一定要亲眼看着她落个凄惨的下场。 第48章 大理寺 “我还有一事,想请王爷帮忙。”沈黎看向陆湛霆,说道。 陆湛霆挑眉:“你说,怎么了。” 沈黎坐下,“想请你帮我调查一个人,沈正文。” 沈正文不是沈黎的亲生父亲的这事段靳斯已经告诉过他了,陆湛霆此时听到沈黎要查沈正文,对此倒是不奇怪。 “好,你想知道哪方面的事情。” “官场,我想知道他有没有做过……什么错事。”沈黎眉头微皱,脸色并不好看。 对于这个陆湛霆倒是有些意外,他原以为沈黎是想让他查和她娘有关的事情的,没想到竟是官场吗?前世沈正文确实做了错事——参与了党争。他当时支持一位宗室子弟陆秉继位,结果那位“流落民间的皇子”找回来了,陆秉不甘心,谋划了一场针对皇子的刺杀,落败后全家斩处,朝堂上亲近的的官员也都受到牵连。 而沈正文,原本和陆秉关系也并不是很亲近,毕竟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文官。可是张守铖因为个人恩怨还是将沈家划入了名单里,等陆湛霆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沈黎都成了张家妇。 今生,他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皇子是假的,那有些事情就一定会发生改变,事实上,自从他重生以来,很多事情就改变了。这次陆秉在他的镇压下不会策划刺杀,他没这个胆量,所以沈正文也不会被牵连。但是沈家若是安稳无事,又怎么对得起沈黎这些年受的苦,沈黎的娘亲就这么枉死吗? “这事简单,明日就可以给你结果。”实际上不需要明日,他现在就能给出结果,不过他还需要时间去思考该怎么说,沈黎想要的结果是什么,还有她为什么会想知道这件事,倒是有些像提前知道了些什么。可是她一个闺阁姑娘,除了他,又能从哪里提前知道呢? 沈黎点头:“我还想去看一个人。” 陆湛霆挑眉,“沈晴?” “这你都知道?王爷真乃神人。” “少拍马屁。”陆湛霆拍了拍她头顶笑道,“走吧。” 沈晴没关在他的私牢里,那天陆湛霆抓了沈晴当即交给了大理寺,这么多天了也没管,每次大理寺卿的官员来问他要怎么处置沈晴,陆湛霆都说不着急。 他是在等沈黎,他不信沈黎能忍住不亲自去看沈晴的下场。他早就调查过了,沈黎小时候没少被沈晴欺负,她娘亲还是被沈晴的娘害死的。 沈黎脸上的粉掉了些,陆湛霆先带着她回了王府,命人给她重新上装,这才又坐马车去了大理寺。 沈黎对于陆湛霆体贴地不问她的原因的举动,感到舒适。 很快就到了大理寺。大理寺的人见到陆湛霆亲自过来,诚惶诚恐。“王爷前来,有何要事?”大理寺卿常裴赶来门口迎接。 “去看沈晴。”陆湛霆一边注意着沈黎,一边回答道。 大理寺卿这阵子对沈晴这个人倒是很熟悉,不为别的,沈大人天天过来求情,请他放了沈晴,可是沈晴是摄政王交给他的犯人,他哪里敢自作主张。 不仅如此,当时沈晴交到他手上的时候,摄政王什么也没说,他们这些人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犯了什么罪,她又是个姑娘。这阵子住在大理寺,既不敢让沈正文见她,也不敢对她用刑。就算已经这么小心了,这沈晴还三天两头晕一次,不舒服一次,把大理寺弄得鸡飞狗跳,整天就盼着摄政王能快点给出命令。 大理寺的牢房从不关重要的犯人,因此也显得守卫不严,常裴在前面带路,“前面这间牢房就是沈晴了。” 转过弯,几人停住了脚步,他们站的这个地方很巧妙,他们能看见沈晴,沈晴却看不见他们。 只见沈晴横躺在牢房门口,哭得是梨花带雨:“大哥,大哥我真的心疼,您就行行好,让我看看大夫好不好,我从小就有隐疾,每到这个季节心脏便疼得不行,不看大夫会死的,真的死的……” 狱卒几个对视一眼,“呸,你这天天不舒服,前天头疼,今天心疼,每天变着花样要看大大夫,你究竟耍什么花招呢?” “就是,长得倒是不错,你这身子天天有病,不如死了算了。” “姑娘不管你进来前是什么身份,到了这儿就是阶下囚,别想其他的。” 沈晴捂着胸口,痛呼:“大哥求求你了,我真的没有花招,我就是病了而已,何况摄政王关我进来的时候也没说不给我请大夫,你知道我和摄政王是什么关系吗?要是我死在这里你们也也不会好过。” “哈哈哈哈,哟,想什么呢,你是想说你是摄政王的红颜知己啊?谁会把红颜知己送到大牢来,还是大理寺,除非……”一个矮小的白脸狱卒笑着说。 另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哈哈笑了起来了,笑起来的时候满脸的横肉都在抖:“除非你给摄政王戴绿帽子了呗哈哈哈……” 大理寺卿这边听着,感觉心都要跳了出来,死命瞪着他们,可惜他们几个偏偏一点都感受不到他的害怕。 沈黎侧过脸去看陆湛霆,见他眼里浮现一种嫌弃又恶心的感觉,眉间轻皱,看样子似乎很像把那几个人都处理了。她勾了勾唇,没想到啊没想到沈晴竟然这么……这么豁得出去。 沈晴哭声停止了,猛然尖叫出声:“啊啊啊……不是,不要胡说……” 她不知道这样的表现倒像是被狱卒说中了一般,反而更加令人看不起,“若是你曾经是摄政王的人,那也不错,至少享福了,如今就别想着再回去了。” 络腮胡子狞笑着说:“不如你让我们哥几个也尝一尝滋味,那就给你请大夫。” 沈晴的背影顿住了,就连哭声也停了:“怎么可以,不可以……” “不行那就拉倒,你也别想看什么大夫,常大人让你看大夫谁知道你有没有给了大人什么好处,毕竟谁不想试一试摄政王的女人呢?” “哈哈哈哈哈哈……” 常大人眼睛都瞪圆了,手握成拳,恨不得一拳就能让那几个人去世,又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地用余光偷看陆湛霆,生怕他一生气,一刀了结了他。 沈晴眼眶逐渐红了,她捏着衣服,一边哭一边说:“若是……你们真的会请大夫吗?” 沈黎睁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做了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的沈黎怎么会妥协,还是这种肮脏,侮辱的条件?可是眼前的场面并不是假的。沈晴扶着牢门站起来,脸上是麻木不仁的表情,眼泪悬在眼眶:“只要能让大夫来,什么都可以。” 几个狱卒也被惊到了,他们只是过把嘴瘾,监牢里常年无趣,偏生这个女人还不知好歹,吹嘘自己和摄政王的关系,他们怎么可能相信,不过是故意说出来恶心沈晴的。谁也没想到沈晴竟然答应了。 狱卒们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这时,陆湛霆动了。 狱卒们没见过陆湛霆,可是他们认识常裴,一个被常裴小心陪着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人物。何况他们刚才也说了诋毁了常裴,一时间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喊着:“常大人,饶命。” 常裴冷哼了一声,说:“这是摄政王。” 登时,几个狱卒惊到失语,更不敢抬头看,只能再地上磕头,这可是摄政王啊,杀人不眨眼的湛王,他们刚才说什么了? 戴绿帽子?尝一尝摄政王的女人的滋味? 完了完了,这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没想到这个疯女人竟然真的和摄政王有关系。 另一个刚才说话比较少的狱卒,不住地磕头:“王爷明鉴,王爷明鉴,刚才都是他们在说,小的没说话啊,求王爷饶命……” 很快地板上便出现了一丝血。 而沈晴一开始是没看到人的,等到常裴说话她才意识到有人来了。转过身来,就见到摄政王和他身边的一位男子。 沈晴对沈黎是多么的熟悉,沈黎不过是略做改变,换了男装,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摄政王身边的这个人是沈黎。 她颓然瘫坐再地上,怎么会?怎么会是沈黎?她刚才所有的说的话,做的事情都被沈黎听见了、看见了。她宁愿死,都不愿意在沈黎面前露出刚才那副模样。 她有什么错吗?她没错,错的都是沈黎她们!若不是沈黎,她娘亲就不会被关进大牢,她也不必为了自保,投靠张守铖,那个人就是恶魔,他第一眼见她就问她是不是有个妹妹叫沈黎,那时候她多骄傲啊,尽管喜欢着他也不愿意借着沈黎和他靠近,哪怕他给了很多承诺。 可是后来呢?后来她没了依靠,张守铖再次找到她的时候,她竟然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只要她能替他监视沈黎,他就会庇护她,甚至她还可以嫁进张府。多么诱人的条件,她怎么可能不答应。何况她的身子早就给了张守铖。 为什么? 陆湛霆让常裴自行处置这几个狱卒,自己则带着沈黎走近了沈晴。 沈晴看到沈黎靠近,冷笑了一声:“你来做什么?” 沈黎挑眉,学着陆湛霆的样子打了个响指:“我就是想告诉你,人的心脏似乎是在左边的。”沈晴刚才装病的时候一直用手捂住右边胸口。 沈晴放下在右胸口前的手,扯着唇笑了笑:“你很满意你看到的吧?” 第49章 复仇 沈黎噗呲一笑:“二姐姐说笑了,你是谁啊,你是摄政王的红颜知己啊。” 陆湛霆挑眉,侧头看了眼沈黎,这丫头越发泼皮了。 沈晴脸上清白交加,很是精彩,她自嘲地笑了声:“今日落在你手里是我倒霉,但是我不会一直倒霉的。” “你还在想着张守铖会来救你吧?”沈黎忽然开口,眼神淡漠地从她身上扫过,像是在看死物一般,“你以为他真的会救你吗?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会不清楚,你于他已是弃子,无用之物,谁会救呢?难道因为你特别美,他特别爱你?” “不是的,不是的,你胡说……对,你在胡说……”沈晴不愿意听这些话,双手捂住了耳朵,“啊啊啊,你别说了别说了……” 沈黎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逃避的沈晴,她眼里闪过一抹诡异的光,是不是前世的时候沈晴也是这般看着自己的,居高临下,蔑视厌恶,带着成功者的骄傲。 沈黎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一步,要打开牢门,陆湛霆见状拦住了她,“就在这儿说。”他看向沈晴的目光里嫌弃警惕之意很明显,沈黎笑了笑:“没事。” 陆湛霆犹豫,但是沈黎坚决要去,他也只好让她去,“我把她筋脉封住。”谁知道沈晴会不会突然发疯。筋脉被封,沈晴便使不上力气,也构不成威胁了。 牢门打开,沈黎走进去,靠近沈晴,蹲在她身边小声说:“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沈晴狠狠地看着她,忽然狞笑:“哈哈哈哈,我是咎由自取,你呢,你一直针对我,难道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吗?你才是咎由自取,包括你的娘亲,若是你们不进沈府就什么都没有,是你娘不自量力,你也和你娘一样,天真地以为可以攀上高枝,你是什么身份啊?你不过是个杂种,我上次还奇怪为什么爹不取你的血,原来你是颜晏茹偷人生的,你就是个杂种,父不详的杂种哈哈哈哈……” 沈黎眼里闪过一抹痛楚,明明是沈正文哄骗了她娘亲,明明是沈家的错!她手掐上了沈晴的脖子:“你从哪里听到的。” 沈晴渐渐喘不上气,她手扒拉着沈黎的手,断断续续地说:“你还不知道吧……如今……如今全府上下、都知道了,你是什么货色,大家、都知道了。” “你就算掐死我,你也会很快就来地府陪我的,你是杂种、杂种,你娘偷人。” 沈黎可算知道了为何这几日莲心她们一直小心翼翼地,一副怕她生气的样子。看来沈晴就算进了大牢,手也能伸到沈府去,既然如此,这手便断了吧。 沈黎轻轻勾唇,“我会怎么样你可能看不到了,但是你会怎么样,由我说了算。” 说着手中力道加重,沈晴的脸逐渐充血变得通红,脖子也出现了青紫,就在她快要翻白眼晕过去的时候沈黎放开了她,“乖乖等着我给你的裁决,千万不要试图自杀,你自杀一次,我就让人在脸上抽一鞭子。” 沈晴这辈子最在乎什么,无非是她那张脸罢了,要拿捏她实在太简单。 沈晴重新获得呼吸后,捂着脖子大口喘气,听到沈黎的话,眼里逐渐蔓延上了恐惧,她这时才真的意识到,沈黎真的不是以前那个沈黎了。 沈黎扔开她,从容站起来,从衣袖里拿出一张手帕仔细地擦了擦双手,然后仍在沈晴身前,踩着它出了牢门。 陆湛霆见她出来,松了口气,“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沈黎如释重负般笑了笑:“是,不值当的。” 陆湛霆勾唇:“想好怎么处置了吗?” “我不想她这么轻易的就死去,太便宜她了。” 陆湛霆挑眉:“好。”论折磨人,陆湛霆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他们的对话就在牢门口说,沈晴听得一清二楚。她被秘密转移到了陆湛霆的私牢,至于哪里有什么在等着她,只有她到了才知道。 事情结束后,陆湛霆将沈黎带回了王府,沈晴说得话他也听见了,沈府现在对沈黎来说就是狼窝,他不愿意再让沈黎回到狼窝去。 沈黎靠着马车壁上,笑了笑:“其实你不用担心,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柔弱,你刚才不是也看到了吗?”他喜欢的是什么样的沈黎呢?柔弱的?知书达理的,可是她好像不是。 陆湛霆倒茶的动作一顿,他抬眸看着沈黎:“你很勇敢,很聪明,你刚才狠心对待沈晴的样子很迷人,可你在我这儿永远都是小姑娘。” 沈黎恍然一笑,侧过头瞪着眼睛,逼着自己把眼泪逼回去。陆湛霆这人明明是个外人眼里冷漠的杀神,怎么却偏偏对自己这么好。 陆湛霆将茶壶放下,俯身靠近她,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下巴将她脸转了回来,看见她眼里的泪花,心瞬间疼了。如果她拥有很多很多的爱,又怎么会因为他一句话哭呢?她太苦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你可以哭,但是以后只能为我一人哭,还是开心哭的,要是谁惹你了,你就打回去,打不赢就找我,再也不要哭了。” “要是你惹了我呢?” “要是我惹哭你,你也打我,我叫绝不还手。”陆湛霆正色道,“要不,我让段段靳斯给你一瓶药,我要是惹你生气了,你就让我吃下,那样我就会全身无力,你就可以打我了。” 沈黎破涕为笑,推了推他:“你怎么这么好啊?”他对她这么好,她要是完全守不住心里怎么办?彻底爱上一个人是会心疼的,那个时候心就不为自己所控制了,那是最危险的。 陆湛霆见她笑,也笑:“不回沈家了好不好?” 沈黎伸手捏了捏陆湛霆胸前的长发:“沈家有我的东西,我一定要取回。”她不是逃避的人,谁造的谣言,谁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陆湛霆皱眉:“什么东西,我帮你取。” “你取不回来。” “那你明日再回去,我陪你去,区区一个沈家罢了,它配不上你。”陆湛霆眉头微皱,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肃杀,像是秋风斩落叶,无情又狠厉,淡漠又随意。 沈黎很迷恋这样的陆湛霆,就像是让她无意间窥见了战场上英姿煞爽的战神,神是什么模样,大约和陆湛霆差不多吧。 她迷了心窍:“好。” 待回了王府,沈黎才懊恼地敲自己脑袋,怎么就一时被美色迷惑了呢?她今日不回沈府,莲心她们肯定会担忧的。 可是陆湛霆立在她房间门口:“我这里没侍女,我让你去沈府把莲心请来了。” 说着他让开一步,莲心就站在他身后,怯生生地看着沈黎。 沈黎:“……”无话可说,这回没什么理由可以反悔了,但愿她明日回沈府算账的时候,不会被人抓住这点做文章。 陆湛霆知道她在担忧什么,“放心,我说过了,沈府不值得你忧心。” 沈黎也只能点头。 随后陆湛霆离去,莲心这才小跑步地进来,一张小脸苦兮兮地:“姑娘,怎么回事啊?” 沈黎安抚她:“没事,今日就在王府住下,你怎么不告诉我那件事呢?” 莲心以为沈黎是在责怪她,跪了下来:“姑娘,我错了,我就是想着姑娘最近心力交瘁,结果沈府还有这种谣言真是可恶至极,若是姑娘您知道了,不知道得多伤心。当初您为了救老太太尽心尽力,还请了段大夫来,可是沈府的人就是一群白眼狼……” 沈黎看着莲心一边说话一边哭成个泪人的样子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不是沈府的人了,你也不必这样担心。” “她们实在是欺人太甚,明明以前姑娘还会帮过夫人,可是如今夫人和大姑娘恨不得将姑娘踩进地里……就是……嗯?什么姑娘您早知道?”莲心说到一半愣了愣,才明白过来沈黎说的到底是什么。 沈黎叹了口气:“都怪我没有提早把这件事告诉你,不然也不至于此。前阵子救老太太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那个时候沈正文不用我的血你以为是为什么?那是因为我的血根本就不能救老太太。” 莲心满脸震惊,“那、那主君也早就知道了?” 沈黎知道她想说什么,既然沈正文更早就知道了,那他怎么还会不说出来,还养着沈黎呢? “我娘亲进沈府前就有我了,她也有未婚夫,沈正文是趁着我娘失忆哄骗她,这才让我娘进了沈府,所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我不是沈家的人,可是他心虚,他觊觎我娘,所以一直不敢说,这些年他也一直不敢见我。而且我娘亲是他和月姨娘一起害死的。” 莲心猛地站起来,“姑娘,你是说,主君他、他害了颜姨娘?” 沈黎讽刺地笑了声:“是啊,当初他哭得那么情真意切,我还以为……算了,莲心你只要知道,我们不欠沈府的,是沈正文欠我和我娘的就够了。” 莲心不住地点头:“那姑娘我们就这么走了吗?颜姨娘待奴婢这么好……” 沈黎欣慰一笑,她之前还但心莲心不相信她,“莲心,从今以后我就不是沈府三姑娘了,我娘也不是沈府的姨娘,该报的仇我一定会报。” 莲心抹了抹眼泪:“好,姑娘。” 第50章 志愿 沈黎和莲心说开后,两人又谈了些话,房间门被敲响,是陆湛霆叫她吃饭。 陆湛霆知道她现在情绪波动大,贴心地让人将饭菜送了过来,让沈黎在房间用饭。 莲心出门去接过饭菜,一一放在桌上。 沈黎想了想,还是对陆湛霆说:“王爷和我一起吃吧?” 陆湛霆一直在门口犹豫等的就是这句话,随即堂而皇之地进了房间。 “明日过后,你打算怎么办?”陆湛霆用过饭,看似随意地问。 沈黎喝了口茶漱口,随后说道:“随便在京城买一处宅子住下再说。” 她确实是这样打算的,明日过后,她和沈家的账便是一干二净了,自然是不能再住沈家,她以前设想过远离京城,可是如今,似乎留在京城也不错,虽然京城有沈家那些恶心的人,可是也有还不错的人…… 陆湛霆眉眼微动:“一个姑娘家自己住多不方便,不如……” 沈黎打断陆湛霆,他已经帮过她很多了,虽然她不是那种矫情到不愿意接受帮助,事事都要靠自己的人,但是接受了太多帮助总还是会不好意思,而且她这么住在王府实在太不成体统了。 “不如我们说说假皇子的事情?” 陆湛霆被打断,也知道沈黎的意思了,这事急不得,总有一日,他会八抬大轿地把沈黎娶进王府来。不急这一时半会。 “最迟后日,就会有人发现蛛丝马迹,如果他们还不是那么笨的话。” 沈黎想了想时间,今日已经是为先帝守孝的第十五天,后日便是十八,“后日才发现蛛丝马迹,会不会等他们彻底确定的时候假皇子已经登基了?如今以张守铖为首的官员,都恨不得让假皇子立刻登基。” 陆湛霆勾了勾唇,手指再半空中虚指了下沈黎笑道:“不是你说的,到时候等着他们求本王,若是登基了,岂不是更好,本王就可以发兵起义,号令天下,顺便把张守铖的全部势力都□□。” 沈黎恍然,眼睛一亮:“发兵起义,讨伐假帝,天下人神共愤,自然都会支持王爷。” 陆湛霆点头,从衣袖里拿了一张地图出来:“看,如今我有五万大军藏在此处,若是发动兵变,这五万兵马绰绰有余。”他手指又移向另一处,时候大梁和楚国的交界处,“但是我会让人从此处处带兵回京,届时楚国必定以为此处兵力空虚,大梁内忧不断,发兵攻城是最好的时机。” 沈黎一开始震惊于他竟然会将他的兵力分布地图给她看,后面又被陆湛霆所说的吸引,她手指也指向陆湛霆说的交界处,“可是这里的兵马并没有被调回京,而是潜藏在附近,等着他们。” 陆湛霆打了个响指,赞赏道:“不错。” 沈黎看着地图,“就算如此,若是楚国和吴国联合呢?吴国已然臣属,但是他们复国之心不死,在这个时候和楚国联合,再好不过了。以前这五万兵马和你都在这里,到时候本就少了五万兵马,你又不在的话……” 陆湛霆此时看向沈黎的眼光更加惊讶了,他目光炯炯,摸了摸沈黎的头:“没想到我遇到的还是个军事奇才!” 沈黎脸色微红,知道这是他又再调侃自己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做了准备?” 陆湛霆扬眉,啧了声:“不错,届时本王会在这里的,而且我已经派人去蒙古族,到时候会助我一臂之力。” 沈黎眼睛睁大了:“你说你不留在京城?可是你若是不在京城,这帝位万一旁落了呢?” 陆湛霆食指勾着沈黎下巴,靠近她,调笑道:“看来我家姑娘很想当皇后。” 沈黎一瞬间红了脸,侧开脸:“算了,我要睡觉了,明日还有一场大战呢。”说完白年推着陆湛霆让他出去。 陆湛霆被她拉起身,半推半就地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住,看向沈黎:“本王的志愿不止是皇位,还有这天下,这大好山河。” 沈黎被这气势磅礴的话震住,她呆呆地看向陆湛霆,只觉得这一刻的陆湛霆仿佛在散发着圣洁威严的光,是神光。 陆湛霆走了很久,沈黎还在想着刚才那一幕的他,是啊,陆湛霆怎么会只想要一个区区皇位呢?他神勇无比,用兵如神,他天性骄傲,如今的大梁虽然已经是强国,可是和最北边的象州大陆还是不能比的。象州大陆原本也是十几个国家,群雄并列,直到五十年前,雪国太子如天降神兵,一举统治了雪国,其他十几个国家要么彻底臣服,要么便消失。 陆湛霆也应当想要那种丰功伟绩,天下敬仰。 他凭什么不能是雪国那个太子呢?沈黎就像忽然被打了强心剂一般,士气十足,她也要更加努力,把自己的志向拨得更远一些才好。 第二日,沈黎带着莲心正大光明地回沈府。出发前,车蘅告诉她,陆湛霆去了长公主府,稍后便到,转告她小心些。 其实有没有陆湛霆对她来说,今日又有什么区别呢?他说得对,不过区区沈家而已。 沈府大门口,沈黎到的时候,大门紧闭,车蘅上前敲门,好一阵子才有人来开门。 “谁啊?”小厮门开到一半就看到站在门外的沈黎,先是吃了一惊:“三姑娘怎么现在才回府?”随即眼里浮上一层嘲讽。 沈黎笑了声:“滚开。”一个下人都敢明目张胆地给她气受,他算哪根葱? 小厮被沈黎吓到,想说什么,被旁边的人拉了拉,咽了下去,退开身来,让沈黎等人进去。 “你拦我做什么?不过是个□□生的,又不是什么正经的主子。” “你懂什么?只要主君一日没说话,她就还是沈府的主子。” 他们的声音并不是很小,沈黎等人也能听个大概,莲心气愤道:“姑娘,让我去教训他们。” 沈黎拦住她:“算了,正事要紧。” 沈黎径直走近大堂,并吩咐莲心去品颜轩收拾东西,“只拿账本一类的,其他的不要了。”虽然那些衣服首饰大多是她自己的钱买的,不过她宁愿不要。 她回来的时候就有人去通报主君和夫人了,国丧期间,朝廷官员不上朝,沈正文自然也在沈府。 她在大堂坐了会,喝了足足两盏茶,叶如惠和沈正文才姗姗来迟。 “三丫头何事?”叶如惠一进大堂就嘘寒问暖,“怎么今日才回来,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不过字里行间全是暗示。 沈黎抬眸,没理会她的问题,反而对着沈正文说:“听说如今你府里上下都在传我娘亲红杏出墙?” 沈正文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很快镇定下来,“何人胡说,你说出来,我一定狠狠处置。” 沈黎心里冷笑,沈正文到了如今还幻想着她能够不戳穿他这么些年做的事情呢,“沈大人,我说了全府上下,您处置吧。” 沈正文瞪着沈黎:“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我把全府上下都罚了?你最好有些分寸。” 叶如惠也紧跟着说:“三姑娘这话确实说错了,全府上下难不成你爹也在说,你还是好好想想,到底是谁造的谣。” 沈黎勾唇:“谁造的谣这件事不劳夫人费心,我已经找到。” 叶如惠愣了愣,随即沈黎招了招手,车蘅提着一个麻袋进来了。沈黎看到那个麻袋的瞬间嘴角也抽了抽,这人遇到车蘅也委实倒霉了些。 沈正文指着车蘅:“他是谁?你如今已经敢带野男人回家了?” 沈黎噗呲一笑,“沈大人他是谁先不着急,不如看看这麻袋里面是谁?” 车蘅在沈黎的示意下打开了麻袋,先露出了一个满脸血迹的脸,紧接着全身都出来了,这人一只手的十指已经不在了,另一只手五指青紫,又高高地肿着,显然是用了刑。她一见堂上这些人,便尖叫了出来,沙哑如同老妇般的声音几乎传遍了整个沈府。 沈黎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也没想到沈晴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陆湛霆手下的人果然名不虚传。 沈正文和叶如惠显然没认出来这是谁,一脸嫌恶:“这又是谁?” 沈黎笑了笑,“让人打盆水来给她脸洗干净。” 沈正文挥了挥手,立即有人去打水,很快这位女子的真面目便露了出来。 “沈晴?” “二姑娘?” 沈正文和叶如惠以及一众仆从看清了那张脸时都惊讶出声。只见沈晴那张脸上从左边额角开始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一直延申到右脸下巴处。伤口血肉模糊,有些地方已经结了痂,有些地方还渗着血。看来仅仅一晚上沈黎已经自杀过一次了。 随着沈晴的尖叫,原本结痂的地方又崩开了。 惨不忍睹。 沈黎转开了眼睛,这副模样,过于恐怖,她若不是强行忍住已经呕吐了出来。 沈晴瘫坐在地上,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又看见堂上的人都嫌弃地侧过脸,不愿意看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怕什么?现在是我,很快就是你们了。” 那粗糙的声音令人不由得生出恶心,叶如惠已然撑不住,跑到堂外吐了出来。 沈黎缓了缓,看着沈正文道:“她便是那传播谣言之人。” 沈正文咬牙切齿指着沈黎道:“所以你就因为这个把她弄成了这样?她是你姐姐啊!你怎可如此歹毒?” 沈黎似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姐姐?沈大人难道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是我姐姐吗?至于她为何会变成这样,其实和这个谣言关系不大,她自己犯了罪,和张守铖苟且,替他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如今又被张守铖抛弃了。沈大人难道不知道?” 第51章 县主 “沈大人难道不知道?”沈黎似笑非笑地说。 前世沈晴为何会搭上张守铖,沈正文可没少出力,这辈子又怎么会变。果不其然,沈正文神色一变,似乎是意外沈黎为何会知道这件事。 叶如惠从外面进来,在侍女的搀扶下坐到椅子上,避着沈晴,“所以你今日到底想做什么?” 沈黎轻笑:“夫人这话算是问对了,我今日来,不过是拿走属于我的东西。” 叶如惠眉心一跳,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什么东西。” 沈黎伸手,车蘅将一本小册子放到她手上,“我娘的嫁妆。” 沈正文怒指着沈黎:“放肆,那岂是你想拿就拿的。” 沈黎还以为沈正文经过那日的一番详谈,会对她和她娘多少有些愧疚,可是如今看来并没有,“沈大人,我娘是如何被你骗进沈府的,她又是如何死的,难道您要我今日说出来吗?” 沈正文就犹如被踩住了尾巴的黄鼠狼,想狠狠咬一口沈黎,可是却偏偏动不了,“就算当初的事情我错了,可是她终究是生是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你想拿回嫁妆做梦。” 叶如惠对此倒是有些疑惑,当年颜晏茹进府确实带了很丰厚的嫁妆,甚至不亚于她这个正妻的,当年她也没少打主意,可是都被沈正文挡回去了。 “三姑娘,你娘的嫁妆不是一直在你那里吗?如今又来要,莫不是挥霍完了吧?” 沈黎噗呲一笑看了眼神情尴尬的沈正文:“夫人,您说笑了,这嫁妆可是一直都在沈大人手里,我是半分都没碰到。不过沈大人天天宴客,对月姨娘又那般宠爱,原本月姨娘只是一个买回来的婢子,可是后来那日子却是挥金入流水,想必沈大人用了不少我娘的嫁妆吧。” “想来也是寒心,我娘亲是被何人所害,沈大人再清楚不过了,可是这些年竟然将我娘亲的嫁妆赠给了凶手。夫人,您说这样的夫君你伺候着不感到害怕吗?万一他哪天有了新宠,背后势力又强国叶家,恐怕就要再次故技重施,到时侯夫人留下的嫁妆恐怕也是如此下场罢了。”这些话,说出来不过是恶心沈正文,叶如惠是正妻,沈正文是不敢动的,不过叶如惠会不会怀疑就不一定了。 沈正文被戳中了肺管子,跳脚道:“黄口小儿,胡说八道,来人啊,把她扔出去!” 几个家丁走上前。车蘅挡在沈黎面前,手中的剑出鞘,那些家丁便不敢再动。 沈黎笑了笑,摸着车蘅的剑:“动刀动剑的多不好,见血了可是凶兆。” 此时沈家众人心里只有一句话,见血不详,那沈晴呢?不是你弄的吗?可惜车蘅看起来就武功高绝,他们只敢在心里说,不敢表现出来。 沈正文别无他法,只好令家丁下去,车蘅也收了剑。 沈正文喝了口茶,又道:“你是打定主意了,要离开沈家?” 沈黎点头:“是,沈家容不下我,我未必容得下沈家,所以还是早些了断得好,您说呢?” “你离开可以,我也会看在这些年的父女情分上,给你一笔钱,让你能够生活,但是颜娘的嫁妆你就不要想了,她毕竟是沈家的人。” 沈黎听笑了,“自古以来,哪个娘的嫁妆不是给自己子女,沈大人在说笑吧。” 沈正文重重哼了声:“你同不同意由不得你,除非你愿意留下个手刃父亲的臭名。还有你昨日夜不归宿,这事情若是抖落出去了,你看摄政王是否还会多看你一眼。” 沈黎挑眉,对于沈正文的无耻又了一个新的认知。 “谁说本文不会多看一眼?” 一道混厚的男声从门口传来,众人转头,只见陆湛霆正大步往这里走来,而沈府的小厮被他的人挡着,只能远远得跟在最后面。 陆湛霆头发高高束起,身穿黑色麒麟纹黑袍,身后还跟着一队甲兵。沈正文和叶如惠当即软了退,跪在地上不敢看他。 陆湛霆走进来,给了沈黎一个“别怕”的眼神,随即板起脸:“沈大人原来竟也可以做本王的主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压得沈正文冷汗直流,伏在地面:“王爷明鉴,下官没有……” “是吗,既然如此又为何说本王不会看本王的未婚妻?” 这句话惊了四座,就连沈黎也被惊的猛地抬起头看向陆湛霆,却见他公然侧头看向她,仍旧是面无表情,却对着她眨了眨眼睛。 沈黎:“……”心情复杂。 沈正文顾不得害怕抬起头看他:“王爷、王爷说什么?” 陆湛霆勾唇,“想必沈大人还不知道,沈黎如今是娉婷县主。” 他话音落下,门口响起一道尖利阴柔的声音:“长公主到。” 众人看向门口,长公主穿着全套礼服,庄严而大气,慢慢走过来,缓缓扫了一眼众人,挥了挥手,“宣吧。” 身旁的太监颔首称是,“宣懿旨。” 陆湛霆拉过沈黎,跪在最前面,紧接着沈府众人也慌张地下跪。 “名医世家家主段清风之义女沈黎品行淑德,娴雅端庄,今册封为娉婷县主。” “县主领旨吧。” 沈黎还有些蒙圈,被陆湛霆轻轻推了推,才起身接旨。 懿旨拿到手中,她还是觉得不真实,怎么就成了县主呢?而此刻的沈家人更是不用说了,又嫉妒,又不甘心。沈正文更是有些害怕,如今沈黎有了摄政王、长公主撑腰,还成了县主,沈家可怎么办? 一时之间,众人脸上很是精彩。 宣完旨后,长公主又拉着沈黎看了看:“果然当得上娉婷县主,以后湛霆若是想求娶你可就得经过段家同意了。” 沈黎咬唇,“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长公主点了点她额头,笑着摇头:“真是当局者迷,还不是我那傻弟弟,他不光想娶你,还希望你被天下人所认同,羡慕,所以他要给你足够的身份,足够的底气。也是给你足够的信心。”先太后在世时,最疼爱的便是长公主,那个时候她给了长公主一张空白的懿旨,随她怎么用,这么多年一直没用,可是今日陆湛霆跑到她府上,求着她用,她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沈黎鼻子忽然就酸了,她总是说陆湛霆是走一步想十步的人,所以在战场上也好,朝堂上也好,都是无往不利的,如今他这走一步想十步的做法也到她身上了。 长公主比沈黎高,她摸了摸沈黎的头:“好孩子,不哭,你还要打起精神去做后面的事情,和沈家彻底了结,不是吗?” 沈黎点头:“嗯。” 长公主没多留,和沈黎说完话就走了。 沈黎深呼吸,平复了情绪,又回到大堂,沈家人看到她各个面色惶恐,唯恐她做出是什们事情来。 沈黎走上前,从衣袖里拿了一张纸出来:“沈大人,看看吧。”这是今早陆湛霆让车蘅给她的。 车蘅从她手里接过,递给沈正文,沈正文看着看着便脸色苍白,额头上还冒出了虚汗,哆哆嗦嗦地看完后,他看向沈黎:“你这是何意?” 车蘅手中的剑抽出来,面无表情挡在面前道:“请称呼县主。” 沈正文尴尬又气愤,却又不能发作,好半晌才说:“请问县主,这是何意。” 沈黎忽然觉得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勾唇道:“这些是你这些年做的事情,有何不对之处你可以提出来,若是没有,车蘅便把这张纸给叶夫人沈大姑娘也看看吧。” 这上面是真是假,沈黎和沈正文都十分清楚,有些当日他和沈黎亲口承认的事情。至于其他的,沈正文也知道,都是真的,都是他做的,只是沈黎又怎么知道的呢?转瞬又一想,这恐怕是摄政王查出来的。 想到这一层,沈正文脸如死灰,若是沈黎,他或许还可以勉强辩上一辩,可若是摄政王出手,那必定证据齐全,他只有死路一条。 只能点头。 车蘅见状,将纸从沈正文手里拿回来,又给了叶如惠。 叶如惠和沈雯还没看完,脸色就变了,沈雯甚至惊慌得将纸张掉到了地上。光是涉嫌教唆月姨娘谋害老太太这一条罪,就足够沈正文下大牢,更何况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罪,有些或许微不足道,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这么多列在一起,就给人罪大恶极之感。 “既然认罪,就画押吧。”沈黎淡淡道,仿佛只是说了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沈正文战战兢兢地在供纸上画了押,随即立马被陆湛霆带来的人带走。 叶如惠和沈雯小心翼翼地看着沈黎,跪在地上:“三……县主,求求您,我们都不知情的。” 沈黎轻笑:“我知道你们不知情,但是这罪名如何判,会不会牵连你们,我说了不算。”前世沈正文的罪名还没出来,他们就急着用自己去换取一线生机,沈黎这会很有兴趣看看沈家没了她,又会如何,会不会让沈雯去换取那一丝渺茫的生机。 原来绝对的权力是这种感觉,沈黎勾唇,那个时候,他们在讨论着送她去张府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不屑还是怜悯?说起来,若不是她被他们送到了沈府,她那幽闭黑暗恐惧症也不会有了。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心生怜悯的,“我娘的嫁妆,三日后给我,一样东西都不能少,你们可以去大牢里探望沈大人,商讨着该怎么凑齐那些嫁妆。至于二姑娘,就交给你们了。” 她是故意提醒叶如惠去探监的,她实在是恶趣味,迫切地想知道沈正文若是把沈雯送给张守铖,叶如惠会怎么办?而且她相信,沈晴在她们手里不会比在自己手里过得更好。 第52章 新生 沈黎走的时候,老太太身边的嬷嬷过来了。 老嬷嬷头发已然全白,一头银丝一丝不苟地盘在头顶,只用一根银簪固定,脸上的皱纹深刻得像是与生俱来一般,她对着沈黎福身:“县主安好。” 沈黎挑眉,老太太果然还是安耐不住,这正中她下怀,“何事?” 老嬷嬷神情卑谦,和以往趾高气扬的模样完全不同,“老太太想见您,但是您知道,老太太大病初愈,尚不能行走,求县主怜悯下舍一见。” 沈黎勾唇,老太太未必这么聪明,想来她必定是用那种她听惯了的,高高在上,命令的语气说的让她去见她。但是这嬷嬷实在是人精,她这番话言辞恳切,态度卑微,她要是不去见,好像真的是不德一般,“老太太虽于我无亲缘,但毕竟一起生活过这么多年,我自然该去见一见的。” 沈黎和莲心跟着去了瑾院,陆湛霆不放心,也跟在后面了,就在瑾院外站着,也不进去。但是他站在那里就足够令瑾院里的人胆战心惊了。 老太太躺在床上,盖着两床厚被子,远远地见她进来,让身边的丫鬟扶她坐起来。 “三丫头出息了。” 沈黎刚踏进她的房间,就听到她沙哑枯树般的声音。这间房沈黎来过无数次,小时候来这里每次都战战兢兢,一听见她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口吻说话时便会吓得颤抖起来,后来长大后倒是好了很多,但是只要她一生气,沈黎就知道自己又要被罚了。所以这个房间对前世的沈黎来说是个噩梦。这个噩梦一直到她重生以后第一次踏入这个房间,那种余威犹在。只是如今老太太又凭什么还这般对她呢? 沈黎低头唇角轻轻勾起,感受到一旁莲心的紧张,笑了笑,握着她的手,“沈老夫人看起来好了许多。” 老太太睁眼,锐利的目光看向沈黎,但是那场病终究还是厉害,如今的老太太也只不过是外强中干,吓唬人罢了。眼下的枯黄色很明显,整个人看起来毫无起色。 老嬷嬷亲自来了一把椅子放在床前:“县主请坐。”她故意着重了县主两个字,想给老夫人做个提醒,可惜老太太根本不屑一顾。 “三丫头如今是县主了,眼里是没有我这个祖母啦。”老太太恹恹道。 沈黎私信觉得好笑,前院发生的事情哪件事能瞒过瑾院的耳目,老太太这是装作不知道还是觉得就算她身上没有沈家的血还是应该叫她一声祖母呢? 她看了眼莲心:“想来老太太这病缠绵多日,耳目不聪也是常事。” 莲心轻笑:“是,老太太有所不知,县主不是沈家的孙女,她如今是名医世家段家的姑娘,是长公主亲封的县主。” 老嬷嬷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走到老太太身边,“老太太还是和县主说正事吧。” 老太太刚要发火,被嬷嬷压下去,忿忿不平,“就算是县主,那你也是晚辈,你有半点对待长辈的样子吗?这些年我教给你的教养都丢了吗?” 这话是在提醒沈黎就算没有血缘,她也养了她这么久。 可是沈黎只想笑,想问她,她可有半点养过她?更别说教养了。她小时候被她罚过多少,恐怕老太太已经选择性忘记了吧。就因为请安的时候来晚了,她就要罚她跪祠堂,因为惹了沈雯不开心,就要抄书。祠堂晚上又黑又暗,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前面全是那些冰冷阴暗的牌位,她三天两头就要在里面跪上一晚上。那些日子老太太怎么可以忘记呢?怎么能忘记呢? 莲心对着老太太福身:“老太太对县主也没有该有的礼节,又凭什么要求县主对你以长辈之礼呢?” 老太太冷笑一声:“再怎么也轮不到你个下贱婢子说话,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莲心脸色微变,想要怼回去,沈黎拦住了她,上前一步:“老太太,第一,沈大人欺骗了我娘亲,这是沈家的错,第二,沈大人撺掇月姨娘毒害我娘亲,这也是沈家的错,第三,沈家这些年待我如何,老太太难道不清楚?所以咱们俩打开天窗说亮话,所谓的往日情分老太太你我心知肚明,就不谈了。” 老太太脸色一变,手颤抖着放在床沿,嘴几次张口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恨恨地看着沈黎。 沈黎轻笑,“老太太,您不说,那就由我这个晚辈说。从前送给您的店铺您不用还,权当还这些年的养育之恩。”这家店铺地处繁华地段,一年收入就足以养大一个沈黎,“只是我希望能将我娘亲骨灰和牌位交给我。” 这件事才是她来沈府最重要的事情,不过这件事情和沈正文说是不可能的,唯有和老太太说才有一丝可能。 老太太眼里冒出些精光,她坐直了些,“店铺是你的,你就拿回去,我可以给你牌位和骨灰,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请求。” 沈黎挑眉,老太太向来爱财,今次是怎么回事,竟然不要店铺? “您先说您的要求是什么。” 老太太忽然伸手握住了沈黎的手:“县主,您说的这些是沈家愧对你和你娘,你娘是个好孩子,她在世时,倒是经常和我说些家常。老身只有一个请求,您就看在这些的情份上能答应好吗?我只有一点,县主愿不愿意继续当我沈家的人?” 沈黎想过这个要求会很无理,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种荒唐的要求。继续当沈家人?她这算盘倒是打的好,沈家如今大难临头,沈家人没人可以说上话,求得上情,可只要沈黎还是沈家人一天,陆湛霆就定然会放过沈家一马,不会严惩。 她压住心底的气:“老太太这算盘打得不错,不过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当沈家人,别说如今的沈家家主是个阶下囚,就算是以前正盛时,也不过是个区区五品文官,而我如今是正二品县主,您觉得有必要屈居这里吗?” 老嬷嬷走上前,“话不是这么说的,虽然如今沈家不如从前了,但毕竟是个家,人生在世,谁能没有家呢?虽说段家说是收你为义女,可义女始终是义女,哪里能和沈家比,何况段家作为世家,家族庞大,光是嫡系就是一大家子人,更别说那些旁系。大家士族之间的龌龊哪里是外人能想象的。老太太也是为县主好,你若是愿意,你就有一个家。” 老嬷嬷说得情真意切,涕泪交加,若是前世的沈黎或许就信了,可惜她不是。 沈黎勾唇,睨着老太太和嬷嬷,“家是什么,有家人才是家,沈黎在世已无家人,住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其实我也明白你们的想法,只是我不能从,这件事在我这儿没有任何可能,你们不用再试图说服我。” 沈黎说完,莲心递上一张纸,正是刚才沈正文画押的状纸,“老太太请看。” 老太太不明所以,让嬷嬷拿给她看。老嬷嬷自然知道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关于沈正文撺掇月姨娘谋害老太太一事,老嬷嬷让人瞒了下来,没告诉她。嬷嬷这会儿有些慌张,不愿意给老太太看,可是沈黎和老太太两个人都看着她,她也只能将供状交给老太太了。 老太太原本眼神就不好,这次大病更是加重了。拿着纸,眼睛凑近了,脸几乎贴到了纸上。 一开始只是脸色难看,到后来老太太手一抖,供状掉到了地面,嘴里不停念叨着:“怎么可能,不可能……”直到最后看到了沈正文的画押签字。她两眼一番,吐了一口血出来,啊了声就晕倒了。 下人被吓到,手忙脚乱。沈黎起身看了眼,和老嬷嬷说:“既然如此,我就走了,嬷嬷好生照顾老太太。” 老嬷嬷点头,跟了出去,在无人处跪在了沈黎面前。 “县主您大人有大量,请勿要同老太太计较,您知道的,她老了,又遭此一劫,难免有些思绪不清。” 沈黎叹了口气,这嬷嬷倒是个忠心的。只可惜,沈家人不会领情。 “嬷嬷放心,我既然说过和沈家再无瓜葛,待我移走我娘亲的骨灰便不再和沈家有任何来往,自然也不会和老太太计较。” 出了谨院,陆湛霆带着人等在外面。见她出来,他迎了上去:“怎么样?” 沈黎冲他一笑,“无事,我们走吧。”她先去祠堂拿走了她娘亲的牌位。守在祠堂门口的家丁原本是想拦的,可是一想到沈黎如今是县主,而沈正文刚刚又下了天牢,这沈府如今是谁做主还不知道呢,他们自然也是不敢惹沈黎的。 踏出沈府,她回头看这座曾经困了她数十年的大宅子,发现它就和这落日残阳一样,已然暮年,慧旧破败。它守着那些残旧的没影的所谓大家风范。可实际上沈家本就只是个不过几十年的文官之家,更别说什么大家风范。它已经是日落夕阳,该没了。 陆湛霆站在她身旁,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恭喜重获新生,从今以后你就是全新的沈黎。” 第53章 良臣 如果重生的时候是重来一次的话,那如今就是真正的新生,完完全全崭新的沈黎。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觉得。 沈正文入狱,等待大理寺的裁决。这个时候也终于有人发现了“王姓男子”,而这人正是和陆湛霆打交道多日的大理寺卿常裴。 常裴原本三十来岁,这些天三天两头和陆湛霆打交道,硬是把他一头黑发给吓出了些银丝来。可是偏偏这次又是他最先发现的端倪。 或者说是陆湛霆故意让他发现端倪。 “王姓男子”在春风楼的所作所为“不小心”被伺候的姑娘说了出去,这话又“不小心”传到了常裴常大人耳朵里,他一开始没注意,可是后来又“偶然”听到人议论这位王姓男子多次出入首辅府邸,原本清贫如洗,可是不知为何突然就变得挥金如土。 一连串的事情连在一起,常裴作为大理寺卿,本就经常办理疑难杂事,这些蛛丝马迹已经足够常裴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更何况还有那句:“我儿子都当皇帝了,我就是太上皇。” 常裴秘密查探事情真相期间,陆湛霆则一直压着官员要求皇子提前继位的要求。甚至还为此降了几个官员的职位。 五日过后,常裴秘密找到陆湛霆。 “臣见过王爷。”常裴的银丝更多了,眼窝深陷,黑眼圈异常明显,肤色也带着一种长期不眠的质感。但是眼睛里却散发着严谨执着的光芒。那是一个忠臣的气场。 陆湛霆站在窗前,眺望着远处的江流群山以及近处的皇宫。他所在之地是全京城最高的地方,摘星楼的最顶层。这层楼很少对外开放,因此很少有人知道这里视线开阔,整个京城一览无遗。陆湛霆没转身,只勾了勾唇,“还不算太慢。” 常裴猛然惊到,手中的奏折几乎被捏扁,指尖泛出青白色,良久才道:“王爷……是何意?” 陆湛霆轻笑一声,清冷又慵懒,“常大人过来看看,你应该没看过京城的样子。” 常裴心中已然有了猜测,看着陆湛霆笔挺的身影,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拱手道:“是。”随后提着衣摆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站在陆湛霆身后一步的距离,抬眼望去。 近处皇宫繁复,远处群山盘桓,江水滔滔。京城中来来往往的人群在这样高的地方看过去,只能看到芝麻粒般大小的人头。 登高望远,确实能宽阔胸襟。常裴无疑是聪明的,“王爷您早就知道了。” 陆湛霆手放在窗沿上,“你怀疑是本王制造的证据?” “微臣不敢。”常裴镫地一声跪伏在地上,“王爷明鉴,微臣没有半点怀疑王爷的意思。” “起来吧。”陆湛霆食指叩着窗沿,发出嘟嘟的生音,一声一声宛如敲在常裴心上。他缓慢起身,垂首道:“一开始是怀疑过,但是有些东西是人为制造不出来的。” “微臣想知道为什么会选择臣。” 陆湛霆挑眉,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再上前一步,常裴短暂犹豫了会,上前和陆湛霆并肩而立。 陆湛霆指着皇宫正中央的位置说:“你足够聪明,也足以胜任本王交给你的任务。陆家的江山不允许姓张的来染指。” 常裴心中一惊,知道这是要重用自己的意思了,连忙跪伏在地面:“臣必不负所托。” 陆湛霆亲手扶他起来,“证据先留着,明日本王会同意让皇子提前继位的奏折,事急从权,张守铖会争取到最近的日子,令皇子登基,届时登基大典上,你再拿出证据。” 常裴皱眉:“容微臣问,若是登基大典当日拿出证据,势必免不了流血,为何不早些?” “届时吴将军会率人助你,若是事情顺利,自然不必流血,若是张守铖负隅顽抗……”后面的话陆湛霆没说,可是常裴已然知道,哪一次的宫变不流血呢? 陆湛霆又道:“那个时候本王当在大梁和楚国的边界,瑜城,等着你的好消息。”他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羊皮纸做的小地图,交给常裴。这是他的军事部署图,相当于给了常裴最大的信任。 常裴看了一眼后就合上了:“王爷,微臣不值得。” 陆湛霆笑着打开,“本王知道你有多大的能耐,既然决定用你,就要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若是觉得担不起的话,便也算了,就当是本王看走了眼。” 常裴心中一震,握紧地图:“臣誓死不负摄政王所托。” 他本就慧极,一看到地图就明白了陆湛霆的打算,自然能看出陆湛霆的野心不至于一个大梁,跟随一个有如此雄心壮志的主子,何乐而不为,他自诩多智近妖,虽在朝为官,但却从不愿意站在任何人后面,只愿能让一家老小安稳活着便好。可是陆湛霆的信任和他的志向,不得不让他诚服,何况这位摄政王似乎比他认为的更加地有能力。 陆湛霆转身拍了拍他肩膀,“走,喝酒去。” 常裴:“?” 随即有人推开门,送了两大坛酒进来。 常裴前半生谨小慎微惯了,见状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斟酒,“敬王爷。” 陆湛霆眼里划过一丝促狭,举起酒杯和他碰杯:“多谢。” 常裴视死如归般盯着酒杯,良久,咬了咬牙仰头一杯喝光了。 陆湛霆手指在桌面上敲着,有耐心地数着:“一、二、三……” 只听咣一声,常裴脑袋直直地倒在了桌面上,脸已然红成了一片,像是一只煮熟的虾。 陆湛霆勾唇,心道:“果然还是一杯就倒。” 前世他重用常裴,也没见他专程敬自己一杯酒,后来还是在年宴上,他不得不喝酒,才喝了一杯,结果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一杯就醉得不省人事。 没想到这辈子,倒是很积极,还主动要敬酒,他还差点以为,这一世的常裴酒量变好了,直到他刚才倒下,他才确定,这一世的常裴还是那个常裴。看来他对于他征服天下的愿景很感兴趣嘛。 陆湛霆又独自喝了许多酒,两坛酒都下了肚,却是一点都没醉,他素有千杯不醉的称号,以前那次,为了逗还喜欢绷着脸的沈黎而装醉,那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 带着浓重的酒气,陆湛霆命人悄悄将常裴送回常府自己则带着一身酒气去找沈黎了。 长公主赐封的时候,一并赐了个县主府。县主府在王府和长公主府中间,隔壁是段靳斯常年空置的宅子。 陆湛霆虽然神智清醒,但是非要飞过去,直接飞进了沈黎闺房所在的院子。 “是?”颜叔听到声音,飞到墙头上看,便和陆湛霆碰了个正着。沈黎自搬到这里来后,颜叔和白芍便经常过来,在这里也有了自己的房间。 陆湛霆眉头微皱,看着眼前这个老男人,“这么晚,你怎么在这里?” 颜叔:“?”颜叔一见到陆湛霆就认出来是摄政王,可是就算是摄政王也不能半夜翻到人姑娘闺房来吧?而且这人还问他怎么在这里?他家小主子又不他陆湛霆的私有物,怎么还管的这么宽呢? “我住这里自然在这里,就是不知道王爷深更半夜来这里做什么?” 陆湛霆眉头皱得更深了,“你知道本王?” 第54章 见面 颜叔哼了声:“摄政王威名在外,我自然认识,不过夜闯闺房不是君子所为,还请王爷自重。” 陆湛霆坐在墙头,看着下方的男人,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自重,虽然他知道这个“颜叔”是沈黎母亲留给她的人,她对他很是器重,甚至是当成了亲人。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院子里沈黎的房间点起了一盏灯,沈黎的身影影影绰绰地倒影在窗户上,陆湛霆看得心痒,他不知为何今日特别想见她,想她用膳了吗?想她睡觉了吗? 就算什么都不做,就只是看看她也好。安心。 陆湛霆眉毛微扬,看了眼墙下像个铁人一样守着的颜双,纵身跃下,落在距离颜叔五米之外的地方。颜叔几乎是同时身形变幻,可是等到他接近陆湛霆的时候,只见他一反常态,非但没有和颜双过招,反而开始大喊:“沈黎!” 颜叔:“?” 陆湛霆声音大,又特别有辨识度,沈黎第一时间就听见了,她开了窗户,看过去,就见陆湛霆躲避着颜叔,不停地在喊她。 沈黎忍俊不禁,陆湛霆这人虽然平时看着挺稳重可靠的,可是有些时候就像是个小孩,幼稚。沈黎眉眼温柔,其实仔细算一算,陆湛霆如今也确实只是个未及冠的少年罢了。倒是她,前世活了二十五年,这一世也马上就要及笄了,如果加起来竟然有四十岁了。 她趴在窗前,朝着陆湛霆挥了挥手,随即跑了出去:“王爷怎么来了?” 她人还跑出去,声音就先飞了出去,轻快欢喜,颜叔就是拦都拦不住,只能恨恨,自己替主子守了十几年的姑娘胳膊肘也终于往外拐了。 陆湛霆冲则突然颓丧的颜双邪气一笑:“多谢颜叔。”还故意跟着沈黎叫颜叔。 沈黎走过来,蹬蹬跑到陆湛霆身边,牵了他衣角:“你怎么来了?”她知道他今日要去和大理寺卿详谈,虽然不知为何陆湛霆独独选中了常裴,她几次接触常裴,只觉得他懦弱又唯唯诺诺,倒是没看出哪里值得陆湛霆亲自接待。不过陆湛霆说值得,就值得。 陆湛霆微微侧头看了眼颜叔,然后摸了摸沈黎的的发饰,她今天的发饰是两个毛绒绒的毛球,一边一个,特别像两只圆滚滚的角,衬得沈黎都像是一个可爱的小团子了。 “见完了,奥告诉你个秘密。”陆湛霆拽了拽沈黎头上的毛球,“你靠过来。” 沈黎眨了眨眼睛,她不知道今天的陆湛霆是怎么了,感觉话挺多?不过她还是考了过去,然后就感觉到陆湛霆弯下腰,在她耳边说:“常裴是个一杯倒的货色,还不如你。” 沈黎耳朵被他说话间的热气弄的很痒,想动又不敢动,牵着陆湛霆衣角的手,开始用力。 陆湛霆自然感觉到了,可惜有个人傻不愣登地站在一旁,瞪着铜铃大的两只眼睛盯着他看,就算他有再大的yu望也不敢动啊。 第55章 离京 陆湛霆直起身子,离开沈黎的耳朵,入眼便是她笼罩了一层淡薄绯红色的耳朵,他喉结微动,避开目光:“我还是先回去吧。” 沈黎:“啊?” 陆湛霆看着沈黎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又改了口:“介意我进去吗?” 沈黎哭笑不得,点头道:“自然。”说着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陆湛霆余光瞟了一眼颜双,挑了挑眉毛,跟着进去了。不过进的不是沈黎的卧室,是会客的房间。 陆湛霆怀里放着给沈黎的及笄礼,他今日来这里就是想提前给她,因为沈黎及笄那日,他可能已经出发去边境了,恐怕会错过。 沈黎命人取了几样点心和一碗醒酒汤,她亲自端过醒酒汤,坐到陆湛霆对面,将醒酒汤放在他面前:“喝些醒酒汤,会舒服点。” 陆湛霆睁眼,接过碗,一口喝了下去然后看着沈黎:“这边的事情常裴会作主,如果你有事情的话,可以去找长公主也可以找他,他会尽力帮你。” “沈家的人若是来求情,你不要理,我会让人在宅子周围保护你,不会让沈家的人来打扰你,还有你娘亲的棺椁,等新的墓地准备好后,你可以随时带着人去沈家取回,不会有人敢阻拦你。” “还有这个给你。”陆湛霆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见佩如人,你带着它,我放心。” 陆湛霆喋喋不休地交代了许多,沈黎从一开始的暖心到最后的沉重,“你要出发了吗?” 陆湛霆顿住,看向沈黎,他伸手握住她,“你听我说,最迟再过七八天我就要出发了,你乖乖在京城等我。” 沈黎垂眸,以前虽然也知道陆湛霆骁勇善战,整天泡在军营里,和这个国家出生入死。可是那时候她和他很遥远,她只是听过他的名字,远远地见过一面。现在却不一样了,他和她如此近,他于她不再只是有个名字,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感情的人,她会担心他是否会受伤,是否会有危险。当距离拉近,原来觉得稀松平常的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不能接受。 陆湛霆见她不语,又道:“虽然会错过你的及笄礼,但是我准备了礼物,提前给你,到时候等我打了胜仗回来,给你补过一个及笄礼。” “好不好?” 沈黎抬眸,手在耳垂处摸了摸:“好呀,我等你回来。” 陆湛霆还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想要哄沈黎,结果才说了一星半点,就听到沈黎说好。陆湛霆抿唇,明明是件好事情,可是陆湛霆莫名觉得不对劲,他觉得沈黎好像不在意自己,否则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不哭也不恼。段靳斯不是说姑娘对自己的情郎总是不舍的吗?恨不得整天腻在一起,更不用说出远门去打仗了。 陆湛霆也不知道是自己太过小心眼还是段靳斯根本就是胡说,或者说沈黎真的不在意他。 他指尖在桌面上扣了扣,眼神暗了暗,干脆将凳子搬到沈黎身边坐了下来,他凑近她:“不担心我吗?” 沈黎抿唇,侧着头看他,笑了笑说:“有什么担心的,你是战神,战无不胜,你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陆湛霆噎住,这话说得也找不出错来,可是这话从沈黎嘴里说出来,他总觉得不舒服,心里大概希望沈黎每时每刻都想着他,担心他,可是又不想她忧心忡忡地睡不着。 “也好。”陆湛霆舔舔唇,委委屈屈道。 沈黎主动靠近他,攀着他的胳膊,亲了亲他下巴,“你会戴着荣耀平安归来的,我在这里等着你。” 陆湛霆:“!”他心一震,眼神深邃起来,顺势勾着沈黎的腰,将她带进自己怀里,低头吻了过去。 沈黎睁着眼睛看他,他接吻的时候眼里翻滚着情潮,格外好看。睫毛搭下来,在眼睑处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陆湛霆察觉到沈黎一直在看他,唇微微离开:“你都不害羞吗?” 沈黎眨眨眼睛,有些懵,“很好看呀?” 陆湛霆耳朵红了红,他咬牙,又凑了过去,一手放在沈黎眼睛上,遮住她肆无忌惮的目光,然后才开始研磨辗转。 一吻完毕,沈黎的唇已经变成了鲜亮的红色,亮晶晶的,还带着水渍。陆湛霆微微抬头,离开沈黎的唇,额头触着她的:“等我回来,你就是我的皇后。” 沈黎点头,勾着他的脖子,“嗯。”其实她想问他,那会有什么贵妃、贵嫔吗?不过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扫兴,她也不愿意扫兴,这世间一生一世一双人本就只是童话,哪里又能苛求呢?她能重来一世,摆脱前世恶梦一般的命运,已经很幸运了,她其实也不敢苛求太多。就当那是她的梦想吧。 此后的几天里,朝廷里发生了很多大事,最重要的事当属摄政王同意皇子提前继位。礼部迅速开始布置。皇帝登基是大事,就算仍是先帝丧期,一切事宜也不可简化。因此登基的日子定在了半个月后,六月十五。 六月九号,陆湛霆秘密离京,离开之前一夜,他将给沈黎准备的及笄礼送给了她,是一个嫦娥飞天浮雕梳妆盒,里面装了一把青木点金芙蓉梳,一支九转珍珠金凤钗,还有一快玉佩。玉佩是当初沈黎给颜叔,让他拿去恐吓吴沛恩的那块。 沈黎收下答应明日他走后才看。 晚上,沈黎做了一个梦。梦里沈黎到了大梁和楚国的战场。 她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烽火连天,战火不停。一波波地冲刺,一次次地厮杀,双方死伤都不少,沈黎在后方替伤员巴扎,从一开始看见血就吐,到后来已经能淡定地清理满身是血的伤员了。 这天,她帮好几百个伤员巴扎上药,精疲力尽之际,帐篷门口又闹了来,许多人焦急的声音一声叠一声,她费力的站起,去看了伤员。听其他人说这是主帅。她清理干净他的脸部,露出来一张白净的脸,她下意识地短暂愣了一瞬,然后继续处理伤口,心里却在嘀咕,竟然有这么好看的主帅。比京城里那些自诩风流帅气的文人好看多了。 另一个医官在处理主帅身上的伤口,衣服敞开后,沈黎发现这人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胸口处还有一处致命伤口,是箭伤,直中要害。 “水,药。”医官不停地指挥她拿来所需东西,好不容易吊住一口气,医官又让她去煎药,用他带来的那只百年人参。 “没有了……”沈黎翻开柜子,看着空荡荡的抽屉,颤抖着说道。 “怎么会?”医官大喊,“没有百年人参,摄政王这口气就不能吊住了!快去找,快去……” 沈黎手中的抽屉猛然掉落,原来那个主帅是摄政王! 沈黎猛然睁眼,额头上渗出了好多冷汗,是被吓的,她抹了抹汗水,坐起来,借着月光到桌子边喝了一口水。 “陆湛霆是会有危险吗?”她捏着杯子,不安地想,“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沈黎打开了陆湛霆给她的礼物,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玉佩,当初误打误撞,竟然没想到这玉佩是真的,可是它怎么会在陆湛霆手里呢? 除非,除非他去吴家找过吴沛恩。怪不得吴家这么容易就放过她了,原来他那个时候就帮自己了。不过那个时候他都还不认识她,怎么会帮她呢?这样一想,沈黎忽然发现,陆湛霆好像一开始就对她表现出了好感。 他应该去找他! 沈黎放下杯子,做了决定,她把莲心喊进来,“让颜叔去找常裴常大人,让他替我准备一身士兵服。” 沈黎又找到了车蘅,请他帮忙安排一个能跟着去的身份。车蘅看到沈黎的时候,惊地差点叫了出来,要不是颜双捂着他的嘴的话。 车蘅掰开颜双的手,小声道:“跟着军队去前线,还要瞒着王爷?县主您胆子太大了,属下可不敢。” “我只是担心王爷,再说了,到了边境我就主动坦白,到时候打起仗来我又不会上战场,不会有危险的,至于摄政王那边,一切后果由我负责,如果他罚你,我就替你求情,再不济,我就跟你一起受罚。”沈黎保证道。 车蘅犹豫再三还是摇头:“嗯……不行,还是太冒险了,到时候王爷生气的话,可不是惩罚这么简单的,一定会杀了我的。” 沈黎皱眉,如果不能说服车蘅的话,那她所作的一切事情都会无功而返。她本来就好不容易才做了这个决定,要是不能去的话,她等待的日子一定特别煎熬。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干菜梦醒之后忽然想起前世的一些事情,前世的这个时候楚国也有动静,虽然和现在有些不一样,但是说不定她的这些记忆可以帮到陆湛霆呢? “你如果不帮我的话,我就找别人,总会有人帮我的,你要想清楚啊。”沈黎挑眉故意道。车蘅虽然有时候会脱线,但是绝对可靠。 车蘅看着沈黎,犹豫半晌,想到王爷对县主的感情,不出意外的话,县主就是王妃了。既然她一定要去,还不如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好好保护着。 “好吧,县主您先回去,办妥后属下去接您。” 第56章 洗澡 翌日,陆湛霆秘密出发前往边境。他的替身此刻正在进宫的路上。 沈黎穿着士兵衣服,混在一队士兵中,显得格外娇小。车蘅为了让她不被发现,特地将她安排在负责医疗的后卫队中。这些人平日里甚少机会可以见到陆湛霆,也就减少了暴露的风险。 尽管车蘅已经特地打过招呼了,但是很多事情还是避免不了,比如现在。 军队行进了两天,本来天气就已经热了起来,他们有穿着盔甲,难免会闷出一身汗。今晚在河边驻扎的时候,队里的几个人便约着要去河里洗个澡,“兄弟去不去?” 沈黎吓了一跳,她听见他们要去洗澡后就已经尽量减少存在感了,怎么还是逃不过?她假装淡定地摆手:“不了,你们先去吧。”尽管她已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粗犷,像个男人,可是军营的男人本就比一般男人更加粗狂,沈黎的声音在他们听起来就像是猫叫一般。 几个人一通大笑:“黎兄细皮嫩肉地,肯定不习惯在河里洗澡。” “那更要去了啊,以后上了战场,不习惯的事情多了去,现在就要慢慢熟悉起来,洗个澡而已嘛。” “就是啊,再说了,我们闷了几天了,一身臭汗,虽然黎兄身上不像我们那么臭,但还是洗洗8得好。” 沈黎心里惊慌极了,面上却只能勉强笑着说:“你们先去吧,我晚些时候去。” 名叫霍祝的一个中年士兵,操着一口不知道哪里的乡音笑呵呵道:“小黎肯定像自己一个人洗,嘿嘿,莫不是嫌弃我们?” 沈黎忙不迭地摇头,虽然才相处了短短两天,但是沈黎已经很确定这些人都是极好的,虽然有时候言语上会有些玩笑,但是他们的心是好的,就是喜欢开玩笑而已。 “怎么会,我就是还有事情,真的不用管我,你们先去,好好洗。” 霍祝推搡着几个人,“走啦,走啦,小黎兄弟害羞嘛,哈哈哈。” 车蘅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的沈黎的话,吓了一跳,这些人竟然要他们未来王妃一起去洗澡,要是真去了,他车蘅今日就要命丧此处。他马不停蹄地掀开帐篷走进来:“洗什么洗,好好待着,今日或有危险,不许乱动。” 沈黎转头见车蘅满脸着急,生怕她真的会跟着去洗澡,她无语了,她看起来像是那么傻逼的人吗?而且今日不让他们去洗,那他们就一辈子不洗了吗?下次洗的时候还不是会叫她。还不如就让他们以为自己比较害羞呢? 霍祝几个垮了脸:“车将军,真的不能洗啊,我们都臭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鸟不拉屎的地方真的有危险啊?” 车蘅板起脸:“平日打仗也没见你们这么娇气,怎么是黄花大姑娘啊?” 霍祝几个讪讪地闭了嘴,尴尬又委屈地摸着鼻子。 沈黎开口:“车将军,就让他们洗一洗吧,这草都不长的地方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再说了,就算有危险,他们也能自保的。” 车蘅侧头看了眼沈黎,只好道:“算了,去吧,留一个人在帐篷里,守着。” “那就我留下来吧,祝大哥你们先去洗,等你们回来了,我再去。”沈黎又道。 霍祝等人大喜过望,向沈黎投来了感激的一瞥,虽然不懂为何要留守一人,不过此时他们志向立马冲到河里去滚上一圈。当即拿了衣服等物件奔着河去了。 “这黎小兄弟说话还真管用,小车将军都听他的。” 霍祝笑了笑:“你们不知道吧,黎小兄弟是小车将军的亲戚。” “是吗,怪不得都长得这么好看。” …… 帐篷车蘅看着几个人走远,狠狠松了口气:“县主,您可别吓我了。” 沈黎在地毯上坐下,笑吟吟说道:“我怎么吓你了?” 车蘅还心有余悸,拍着胸口:“你千万别跟他们混在一堆,要是发现你是女的就完了。” 沈黎摸了摸自己眼皮,又摸了摸自己脸,这两天一直没给脸做个保养什么的,都有些粗糙了,听到车蘅的话,她哼了声:“我看你如果每天再来得勤一些,不等他们发现,陆湛霆就会发现我了。” 车蘅皱眉,颇有些委屈:“如果县主听我的,睡我准备的单独的帐篷我也就不必天天过来了。” 沈黎叹了口气:“如果我睡单独帐篷,霍祝他们不会怀疑吗?陆湛霆不会知道?”车蘅可是陆湛霆近卫啊,天天跟着陆湛霆,他有什么事情,陆湛霆能不知道? “可是,这也冒险了,您和几个大男人睡一起……” “停,我们可没睡一起啊,明明是一人一张床,一人一块地方。”沈黎打断他,指着帐篷里已经铺好的床铺说。 因为出发得早,所以行军速度不是很着急,加上军队人少,住宿条件还是不错的。虽然这在姑娘眼还是应该简陋些,再加上室友是几个男人,确实是有那么些不成体统。可是特殊时期,特殊对待。 等到再过几天,离边境更近了,她说不定就可以去坦白了,到时候陆湛霆也不能赶她走了。 车蘅无奈,只能无功而返。 帐篷里只剩下了沈黎一个人,她在自己的床位上坐了下来,从床头包裹中拿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她摸了摸盒子,把它抱在怀里,“但愿用不上你。” 夜更加黑了,霍祝他们也洗完澡回来了,沈黎拿着自己刚才准备好的换洗衣物:“你们回来了,那我就去啦。” 霍祝拉着她,神秘兮兮地说:“你和小车将军是什么关系啊?” 沈黎眉间一跳,难不成这就暴露了?他们知道她是女的,以为她是车蘅的情人?她紧张地看着霍祝信誓旦旦地说:“什么什么关系啊?我和他一清二白!” 霍祝愣了愣,挠了挠头:“我是说怎么只见小车将军来看你,不见大车将军?是不是小车将军悄悄娶妻了……你是小车将军妻子的家人啊?” 沈黎:“……”失算了。 霍祝继续道:“就算你想和小车将军有什么,也不行啊,两个大男人怎么搞?” “咳咳!”沈黎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她胡乱点着头,“就是就是,我先去洗澡了,好难受啊,浑身是汗。” 说着迅速闪出了帐篷,抱着衣物往河边走去。 这个时候河边已经没人了,以防万一,沈黎还是选了一个有遮挡的河水平顺,不急的地方,和衣下了河。 沈黎不会游泳,所以下河之前先用木棍试了试水的深度,确定刚好没过腰间才下去。下河后,她站稳了慢慢蹲下去,和这衣服将就着冲洗身体。 夜间无人的河里很是静谧,一轮圆月高悬于空中,在河面洒下朦胧的光亮,像是嫦娥仙子下凡一般,漫天的星星垂在天幕,有些像是伸手可摘一般近。有不知是什么的虫儿在鸣叫,像是一曲歌谣,荡漾在平静的河面。 沈黎洗着洗着便开始享受这方天地了,她放松了身子,靠在背后的石头上,任由水流过身体,她甚至还想着此时要是有一杯酒就好了,虽然她就酒量不好,但是微抿一口还是可以的。她甚至盘算起了等回京后在院子里造一个浴池,最好引一眼温泉水,屋顶要用西域的玻璃做的,这样就可以在沐浴的时候仰望星空了。 沈黎虽然放松但是还是没忘记这是野外,差不多后便离开水里,抱着一堆衣物躲到树后面换。脱下身上湿透的衣物,身上便还只剩下裹胸和裤子。沈黎将赶紧的裹胸从衣服里拿出来,准备换上,忽然一阵风,她听到脚步声。 沈黎心跳到了嗓子眼,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躲在树后面,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紧接着她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沈黎判断似乎是脱衣服的声音,果然她马上就听到了跳水声。 沈黎也不知是该说自己幸运的好还是不幸,幸运的是她洗完了这个人才来,不幸的是她衣服还没穿好。 沈黎悄无声息地探出头,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在水里,话靠在她刚才靠过的那块石头上。 沈黎等了一会,见那人没什么动静,便大着胆子开始换衣服,亵衣亵裤穿好,她松了口气,伸手去拿外衣和盔甲。 “啪。” 沈黎愣住了,她不小心碰断了一根枯木,她咽下口水,努力想着被发现后该怎么办?她现在的脸还没上妆,一看就是女子的脸…… “谁?”河里的男人显然听到了这动静,起身从河里出来。 沈黎着急的咬着唇,忽然灵光一现,在地上摸了一把泥土抹在了自己脸上。然后将外衣披在身上,直接站了起来。 然而一看到走过来的男人,她就呆了。为什么堂堂摄政王也要到河里洗澡啊?没有人烧热水给他洗马?就算是他自己喜欢在河里洗澡(?)那为什么他一个摄政王身边没有侍卫啊?就不怕有此刻偷袭吗? 沈黎摸着自己的衣服,欲哭无泪,唯一的祈求就是陆湛霆认不出来她。 可惜,陆湛霆刚刚走近,眉头就皱紧了,围着她转了两圈,气得用手指着她的鼻子:“沈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不是答应了我在京城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搞成这副模样?”他指着她涂满泥土的脸,一脸怒气。 沈黎低下头,刚想要解释就听到他说:“别想解释,你看看自己这个样子,要是遇到的不是我怎么办?你以为你脸上涂成这样就认不出来你是个姑娘了?要是今天来这里的是个什么歹徒你怎么办?” 沈黎瘪嘴,很想说这里是军营驻扎地,哪有什么歹徒啊。 “你是不是在想这是军营没有歹徒啊?本王告诉你,军营里混蛋多了去!”陆湛霆恨铁不成钢一般将她松散着的腰带系紧,每个动作都像是粗暴极了。又将盔甲给她穿上。 第57章 撒娇 沈黎本来还很心虚的,可是被这么一吼,也莫名生出了些委屈,要不是担心他,谁会像这个傻子似的一路装成个男人跟过来啊?还得和军营里大老爷们挤一个帐篷,洗澡还要夜深人静无人时,悄悄在河里洗,她长这么大,纵然受了很多苦,可是却也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啊。 最后还要被人一通吼,她眼睛红了红,眼泪就要掉下来的时候,生生忍住了,她两辈子加起来都四十岁了,矫情个什么啊,都是重来一世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啊?她一边自我唾弃着一边想着自己准备来的时侯都知道这是一个极其愚蠢的决定了,也清楚后果会多严重,陆湛霆知道了会多生气。既然如此此刻也没必要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给人看。 当初来的时候是担心他,可是未尝也不是怕他真的遇害身亡,自己的靠山就没了呢?想到这儿的时候,她忽然愣住,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不敢承认自己除了有一些喜欢陆湛霆以外,其实还一直利用着他,利用他对自己的好感,来帮自己达成目的。 沈黎忽然就迷茫了,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喜欢陆湛霆,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她真的是在利用陆湛霆,否则她怎么会这么顺利的沈家离开呢?那她对陆湛霆真实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呢?她抬头看着陆湛霆生气的脸,愧疚得不行。 她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腰:“对不起。” 陆湛霆手上的动作顿住,看着沈黎埋在他怀里的脑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气也消了一小半,拍了拍她的头:“算了,走吧。” 沈黎点头,心里发誓以后要加倍地对他好,加倍地爱他。 陆湛霆弯腰一手勾着她的腿弯,一手揽着背,将她横着抱了起来。 走了两步,沈黎拉住陆湛霆的前襟:“有个东西忘记拿了。” 陆湛霆转身:“什么?” 沈黎难以启齿,用手指着地上的一块白布,陆湛霆看到了,一时每反应过来干什么用的,用脚踢了起来,抓在手里。 沈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说好了要加倍对他好,怎么可以因为这种小事情生气呢?她勉力维持着自己的笑容。 陆湛霆抱着沈黎走了半刻钟,将她放下:“跟着。” 前面就有人巡逻了,他不方便再抱着一个人走,沈黎也清楚,点了点头,指着他手中的白布说:“这个给我吧。” 陆湛霆嗯了声,将手中的东西给她,见她耳根微红,还将白布藏了起来,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这是干什么用的。 他皱了皱眉头,侧过脸,咳嗽了声,闷声道:“好了吗?” 沈黎以为他在催自己,忙不迭点头:“好了好了,我们走吧。” 这回自然是回了陆湛霆的帐篷,可是霍祝他们也需要交代,这件事也只能交给车蘅去办了。车蘅被叫进来的时候看到沈黎,惊得不能控制面部表情,二话不说跪在地上:“请王爷处罚。” 然而陆湛霆还因为刚才用脚踢了沈黎的裹胸一事而懊恼,根本没心思罚他:“去解决她的室友。”说到室友两个字的时候,陆湛霆还微不可见的醋了下,他都没和沈黎睡过一个房间呢? 车蘅又问:“要不要单独为县主准备帐篷?” 陆湛霆看向他,脸色变了变,又想到她的室友:“不了,你的二十大板记着,等回京后执行。” 车蘅领命下去,然而还是不明白王爷明明说了不惩罚自己怎么转眼又要了呢? 沈黎进了帐篷,就洗干净了脸,此时顶着一张白生生的素颜的脸蛋,在陆湛霆的床榻上坐着,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迷茫。 “虽然说要加倍对他好,可是真的要到这种地步吗?”她看着自己盖着的被子,乱糟糟地想。 沈黎躺在床上,看着屏风外面陆湛霆慢慢走近的身影,呼吸一点点屏住,她看着那模糊的身影转过屏风,向她走来,她闭上了眼睛。 沈黎被子下的手紧紧揪住了自己的衣服,她开始觉得好热,这小小的帐篷里仿佛放了好几盆火炭一般,蒸腾而起的热气笼罩着她,让她似乎置身于蒸汽笼一般。 霍祝说得对,这天气实在太闷热了。 陆湛霆走近,在床沿上坐下:“睡着了?” 沈黎不语,可是她急促的呼吸已然暴露了她,她听见陆湛霆轻笑了一声,紧接着她感到一股压力袭来,似乎是他向她压了过来。 沈黎咬牙,死死撑住就是不睁开眼睛,她明显感到一股和原本的热气不一样的气息,那是陆湛霆的呼吸。他两手撑在沈黎双肩两侧,上身罩在沈黎身上,呼吸之间的气息暧昧又朦胧。 “县主,要不要今晚微臣伺候?” 陆湛霆的声音低沉而喑哑,含着无限的暧昧和情愫还有一丝丝的调笑,沈黎听到的那瞬间心跳如雷鼓。 救命,摄政王还有角色扮演的爱好吗? 沈黎手指死死抵住床板,指甲一轻一重地戳着手掌心,提醒自己不要睁眼睛。 陆湛霆饶有兴趣地看着沈黎做着徒劳无用的挣扎,他本没想做什么,虽然他心底确实还是很想,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不可能在婚前做出混蛋事。不过这会看着沈黎的表现,他忽然觉得很有趣,有什么比逗一个平日里端庄规矩的才女为他脸红心跳更棒呢?当然最重要的这是沈黎啊。 沈黎好一会没听见陆湛霆的动静,悄悄睁开了一丝缝去看他,结果见他深沉郑重的盯着自己,就像是在思考从哪里开始享用的好。 陆湛霆自然没错过她的行为,不过他假装没看见,又凑近亲了亲她鼻尖:“县主,还是让臣给你暖被窝吧?” 说着他掀了掀被子,做要上去状,沈黎再也憋不住,猛地睁开眼睛,推着他胸膛:“不要!” 当然一睁开眼睛,她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陆湛霆根本就没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就等着她往洞里跳呢!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也恼羞成怒了,锤着陆湛霆的胸膛:“你骗我做什么?” 陆湛霆眨了眨眼睛,颇为无辜:“我哪有骗你,臣是真的想给县主您暖床。” 沈黎眼睛绯红,她嗔声:“你不要玩好不好?” 陆湛霆挑眉:“微臣遵命,那县主想让微臣做什么?” 沈黎:“……” 陆湛霆起身,在床边坐直,忽然变脸:“明日我车蘅亲自送你回京,这次你听话些。” 沈黎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就变了呢?她坐起来:“我不想回去,王爷就让我跟着你吧,好不好?” “不行,你知不知道打仗有多危险,你在那里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这次你偷跑过来,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你必须回去。” 沈黎抿唇,想起自己刚刚下的决心,要对他好一些。 她抱着陆湛霆的手,撒娇道:“那你出了意外我怎么办?我不管我就是要跟着你,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你。” 她难得用那种十分软糯的声音说话,下巴靠在他肩膀上,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陆湛霆,手要摇晃他——典型的撒娇场面。是沈黎从话本上看的。 话本的男主一般看到女主这样子撒娇,什么都会同意的,命都能给! 她期待地看着陆湛霆,只见他眼神微微变化,眼皮往下耷拉着,另一只手抱住她的腰,他缓缓低头,在她充满期待的眼神中吻向她的唇。 深入浅出,沈黎唇上没有唇脂,只有属于她本身的淡淡的甜味,陆湛霆亲得忘乎所以。沈黎被他推倒在床上,十指相扣,渐渐用力。 “臣还是喜欢这样帮县主。”他亲吻间隙,微微抬头,额头抵着她的,低声说话,说话间,两人的唇偶尔摩擦而过,“喜欢吗?” 沈黎分外害羞,除此之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的刺激,她嘤咛了声,眉头微蹙,主动抱住了陆湛霆的脖子:“嗯……喜欢。” 陆湛霆眼眸里的颜色更加深了,像是水墨晕染在天空一般,他勾唇,复又吻下去。 好半晌,陆湛霆起身,沈黎身上的衣服已经凌乱了,领口大开,腰带也不翼而飞,脖子上留下了两三个淡粉色的印记。 沈黎喘着气,眼里水蒙蒙一片,眼尾是被欺负狠了的红色,她这样躺在陆湛霆眼皮子底下,活色生香。而且沈黎本人还一无所知,这对陆湛霆来说就像是令人上瘾的媚、药。 沈黎被亲得晕头转向,一时之间脑袋也晕乎乎的。 她看见陆湛霆舌尖舔舔了唇,随即张口道:“回京城等我,一定让你好看。” 沈黎:“嗯?”这意思是她还是得回京啊?怎么和话本上不一样呢? 她还想挣扎,陆湛霆已经帮她把被子盖好,转头从屏风外面抱进两床被子,一床铺在地上,一床盖在身上,又吹灭了灯。 “睡吧,明日还要早些出发。” 沈黎彻底无语了,躺在床上看着帐篷顶,一动也不动,摄政王真是高洁,坚决不折。可是亲都亲了,竟然什么也得到,这次亏本了。沈黎恨不得在账本上算一算,亏了多少。 她侧头看了眼陆湛霆,他似乎已经入睡,平稳的呼吸传入她耳中,敢情只有她动情呢?沈黎分外唾弃自己,看看陆湛霆,人家亲了就睡,你还平复不下来,太丢脸了。 第58章 眼泪 黑暗中,陆湛霆悄悄听着沈黎的动静,等了半晌,终于确定她入睡了。他蹑手蹑脚地起身,出了帐篷。他现在急需冷静。 一夜过去,沈黎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陆湛霆摇醒的。 “你做什么呀?”沈黎做晚本就睡得晚,现在还迷糊得很,被摇醒的时候就有些起床气。 陆湛霆不为所动,冷声道:“该启程回京了。” 沈黎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她幽怨地瞧着陆湛霆,转了个身,背对着陆湛霆:“我要睡觉。” 陆湛霆头一次面对赖床的沈黎,忽生束手无策之感,他点了点沈黎的脑袋:“再不起床,就晚了。” 沈黎摇了摇头,干脆把被子扯上去蒙住了头,缩在被子里做鸵鸟状。她就是要耍赖,看陆湛霆怎么办。 陆湛霆叹了口气:“要是你实在想睡的话,我就把帐篷留这里,让车蘅看着,等你睡醒了,再送你回京。” 沈黎:“?”她猛地翻身坐起,指着陆湛霆:“你不是人。” 陆湛霆颇为无辜地眨眨眼睛:“你不是想睡觉吗?” 沈黎气得牙痒,她推开被子,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湛霆:“行啊,反正我能说服车蘅一次,就能说服他第二次,到时候我就撺掇他带着我悄悄跟在你们后面,要是有个什么危险的,你也不必担心,就让我死了算了。” 沈黎虽然重生过一次,但也不是不会耍赖,她哼了声,低头俯视陆湛霆。 陆湛霆皱眉,叹了口气:“你非跟着我做什么?” 沈黎心道:“还不是因为你会有危险,我可是重生过一次的人,当然得看着你些。”不过她可不敢就这么对着他说,她眼珠转了转:“谁知道你在边境打仗会不会碰到美女,或者是有个妖精俘虏勾引你,我不得看着你啊。” 陆湛霆嘴角抽了抽,这借口未免太过敷衍,沈黎是会担心这种事情的人? 他走近床,一把抱住沈黎的腿,把她扛在了肩上,“听话,这天下这么多人我就喜欢你的作劲,别人再没有了。” 沈黎猛然被抱起,为了平衡,揽住了他的脖子,听到他的言下之意,还是要送她回京,她急了。抱着陆湛霆脖子的手突然用力勒住他:“不行,我就是要去。” 沈黎的这点力道对陆湛霆来说就像是在挠痒痒,但是他也乐得配合,急促地喘气:“姑奶奶,你要谋杀亲夫啊。” 沈黎被他一句亲夫燥得面红耳赤,慌乱间放开了手。 陆湛霆见她不闹了,终于将她放下,拿来他的衣裳给她穿上:“回京路途遥远,还是男装安全些。” 沈黎瘪着嘴像个木偶一般任由陆湛霆给她穿衣服,一动不动。等他穿好了,她眼睛已经红了一圈,陆湛霆给她理好衣襟,收回手的时候,右手背滴到了一滴水,晶莹剔透,还有些热乎。 他心一颤,赶紧低头去看沈黎,沈黎也低着头,只露出了个下巴给他看,一滴眼泪正流到下巴这里,转瞬又滴到了他手上。 他慌了,他平生最怕女人哭了。 陆湛霆着急地用手托住她的下巴,将她头抬起来,看见她眼睛的第一眼,陆湛霆心就一抽,手忙脚乱地在她脸上擦了又擦:“怎么了?怎么哭了?” 他越哄,沈黎哭得越是凄凄惨惨。眼泪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泪流不止。沈黎依稀记得某个话本上说过,在不同人不同情况下哭得要不一样,这个时候,她不需要哭得有美感,最重要的是惨,能哭得有多惨就有惨。所以此时的沈黎哭着哭着还打了一个嗝,当真是一点美感都没有。让人看了只会想到底是什么事情把一个美人逼到了这步境地。 陆湛霆彻底无措了,他将沈黎抱进怀里,觉得这一次沈黎哭得比上一次在马车里还伤心,只觉都是自己的错,带着她又怎么了,以他的能力又不是不能保护她,何必让她幸幸苦苦地悄悄跟来了,还要把她送回去了。 何况她会跟来还不是因为自己,若不是她对他有爱,又怎么会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地跟来呢? 他一边安慰她,一边说:“好了,你不哭,我去哪里都带着你好不好?” 沈黎的哭声骤然停止,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自己擦了擦眼泪:“你说的?” 陆湛霆手还做安抚状,看着她很快就收了状态的敷衍模样,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嗯,我答应你。” 沈黎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好啊,我们走吧。” 陆湛霆看着沈黎干净的脸蛋和灿烂的笑容,深深知道了女人的脸就像六月的天,随时随地都在变化。 虽然知道自己又一次被诈了,但是陆湛霆也只能令人找来一身士兵服给她穿上,“你以后就是我的近卫。” 沈黎点头,笑着摸了一块镜子出来,用毛巾沾了热水细细地敷眼睛。容怀信说陆湛霆最怕女人哭的时候,她还不信,没想到今日一试,果真如此。早知道昨日就不费那功夫了,哭上一顿就好了。 陆湛霆心情略微微妙,他干脆出了帐篷,眼不见为净。 等沈黎收拾好后,大军也即将开拔,车蘅带着人亲自收拾陆湛霆的帐篷,沈黎便在一旁等着。 陆湛霆从不远处过来,一路上的士兵都喊着:“将军。” 因为是秘密出发,陆湛霆稍稍做了些伪装,军队里的人也不能直呼王爷,避免有奸细。到沈黎跟前的时候,他挑了挑眉,目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沈黎低头白皙的脖子露了一截出来:“将军好。” 陆湛霆嗯了声,目光却忍不住往她那一截露出来的脖子处看,怎么看怎么刺眼,哪有当兵的皮肤这么白嫩,看来还得做些伪装。 他咳嗽了声,正大光明地说:“你,跟我来。” 沈黎跟了过去。帐篷里面车蘅带着人在收拾东西,陆湛霆便将她带到帐篷后面,“你在这里站着,不要动。” 沈黎不明所以,看着陆湛霆又转进帐篷,拿了个小盒子出来。 沈黎看着他:“将军做什么?” “咳,你转过去。”这里暂时是没有其他人,不过他还是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会突然过来后,他打开了盒子,手指沾了些盒子里的黑粉,一手握着沈黎的肩膀,一手在她露出来的那截脖子上涂抹。 陆湛霆手指碰到沈黎的瞬间,她抖了一下,他的手有些冰凉,在她脖子上游走,沈黎莫名的感觉奇怪。 她抿了抿唇:“将军这不好吧?大庭广众之下的,要是被人看到了……” 陆湛霆手顿了一下在她脑袋上敲了敲笑道:“想什么呢?给你涂黑粉。” 沈黎讪讪,干巴巴道:“哦。” 黑粉涂得差不多了,陆湛霆收起小盒子,低头在沈黎耳边说:“记住,以后都要涂,否则……” “哗啦!”一声响,沈黎眼前的帐篷被收了起来,她和一个眉毛粗得像是两条毛毛虫的士兵两目相对,面面相觑,一眨不眨,十分尴尬。 士兵看到沈黎自然也看到了身后的陆湛霆,眼睛慢慢瞪大,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游走,想说什么,又不敢说,脸都憋红了。 士兵咽了口水,强撑着发抖的腿道:“我、我什么也没看到。” 说完,他欲转身溜走,沈黎一个激灵,抓着他:“站住。” 士兵欲哭无泪,两股战战地转身,沈黎拉过帐篷,遮住这一方天底,压着声音警告他:“你看到了什么?” 士兵快要哭了不住地摇头:“我什么什么都没看见,将军饶命啊!”说着他腿一软,跪倒了地上。 陆湛霆挑眉,看着沈黎这般狐假虎威地吓人,还挺有趣。 沈黎见他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小声道:“闭嘴。” 士兵眼里的惶恐已经大到瞎子都能感觉到了,他双手捂住嘴,眼巴巴地望着沈黎和陆湛霆。 沈黎蹲下身子:“我和将军什么也没有,你不要误会,将军他、他刚才是在给我、我下命令。” 士兵心道:“凑这么近下命令,也只有你一个人了,真的没有关系吗?”不过给他一百个老虎胆他都不敢说出来,只能捂着嘴,点头。 沈黎皱眉,看着这个士兵,想了想又道:“今天的事情要是你说出去了……”她在他脖子处一抹,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士兵这下直接哭了出来:“呜呜嗯呜呜……” 沈黎:“……”她看向陆湛霆,意思是还说什么吗? 陆湛霆勾唇,伸手在沈黎满眼的抗拒和“你疯了”的眼神之中,拉过了沈黎,拍了拍她头,然后转头对还跪在地上无声哭泣的士兵说:“这是夫人,这次她随军,保密。懂了吗?” 士兵点头,还是不敢说话,手捂住嘴,一直点头。 陆湛霆满意了,挥了挥手,“去吧。” 陆湛霆也转身走,沈黎只能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小声道:“你怎么跟他这样说啊?” 陆湛霆轻笑:“难不成让他以为将军是个断袖?” 第59章 同床 沈黎实在不敢想象那个士兵回去会怎么想,可是看着此刻陆湛霆那副坦坦荡荡的模样,她也只好闭口不谈了。 启程后,沈黎作为陆湛霆的近卫自然是跟在他身边。陆湛霆和沈黎带着一千人快速出发,剩下的人则在车束的带领下以正常速度行军。 霍祝作为医疗队的成员,也是军医的御用助手,也跟随一起。据沈黎所知随军的军医有五个。 一路疾行,沈黎等人在第七天的时候达到了边境,蜀城。一千兵先行和大军汇合,陆湛霆则带着沈黎去了城中的客栈。 “爷要几间房?”掌柜的目光在陆湛霆和沈黎的身上游离,这段日子沈黎已经对这样怀疑的目光习惯了,由于沈黎日日跟在陆湛霆身后,虽然没像上次那样被人撞见过,但是流言蜚语已然开始悄悄流传,人人看沈黎的目光里都怀着怀疑和打量,偶尔还会有些莫名的敬佩之情。 沈黎大约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无非是以为她和陆湛霆两人断袖罢了,令她不明白的是,为何这些人“发现”了两人断袖,却不鄙夷,甚至还有敬佩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话问完,陆湛霆顿了顿,这一路上,为了安全,沈黎都是和他睡一个帐篷,这次有了客栈,似乎应该单独睡才好。可是陆湛霆心里有那么些不愿意,他余光看了看沈黎,发现她不知在想什么,走神了。 于是陆湛霆唇角微勾,“一间,要最好的。”说着他抛出了一枚银子,“不用找了。” 沈黎嘴角抽了抽,这举动倒是有些像话本里面的霸道郎君一掷千金了。想到这儿,沈黎又微微唾弃了下,自己明明前世不看话本的,怎么重活一世,自己总捡着那些不正经的话本看呢? 掌柜听到陆湛霆的话自然是大喜过望,笑容谄媚,亲自领着两人上楼:“两位爷,这就是本店最好的房间,它不光是格局通透,摆设精美,最重要的是这间房用了从西域高价买来的隔音材料。” 说着掌柜冲沈黎挤了挤眼睛,然后转身招呼了一个小二:“替这两位客观打热水去,让厨房的送好酒好菜过来。” 沈黎:“……”沈黎内心极度震惊,只能感叹一句边境的人民委实是民风开放,不拘小节。 陆湛霆轻笑一声,推开门,让沈黎进去,他随后跨入,顺势将门关上,手撑在门框上,将沈黎包围在自己怀里。 他眼中带笑,“县主想不想试一试这民风是如何开放的,又是如何不拘小节的,还有这材料到底个隔不隔音?” 沈黎头皮发麻,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腹诽的那句话竟然说出了声音。她脸微微红了,心道:“这下清纯人设崩了。” 陆湛霆又一笑,俯身凑近她:“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沈黎:“难道不是要在这里,收集消息吗?” 陆湛霆无奈一笑,刮了刮她鼻尖:“你见过哪个将军亲自打探消息” “明日你就及笄了,傻瓜。” 沈黎恍然大悟,眉开眼笑,她手指捏着陆湛霆的发梢,放在手里揉搓,“我自己都差点忘记了。” 确实她最近天天和他在一起,竟然都忘了时间的流逝,若不是他说今日是她及笄日,恐怕她连今日的日期都不知道。 不过她高兴是高兴,可是还是有些担心:“那这样不会有影响吗?” 陆湛霆揽着她的肩膀往房间中间的桌子走,说道:“不会,原本我加快速度就时为了来这里给你庆祝及笄的。” 沈黎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很暖,有这么一个人比你还记得清楚你的重要日子,还有事什么不满呢?自从她娘亲去世后,除了莲心,这是第一次有人记住她的生日,提醒她,还准备了庆祝。 沈黎想着想着,眼睛便有些发红,她借着低头喝茶的时候努力将眼泪逼回去。 她这点小动作怎么可能逃不过陆湛霆的眼睛,他叹了口气故作轻松道:“想想明日做些什么?” 沈黎点头,闷声道:“我想先去逛街。”蜀城结合了大梁和楚国的风俗,刚才一路过来的时候她就看见了好些从没见过的东西。所以她还挺有兴趣的。 小二来敲门,“两位爷,热水好了。” 陆湛霆应了声,让他把水送进来。房间屏风后面有一个木制大浴桶,小二倒满水后,退出去。 沈黎看了眼浴桶,当即兴奋了,赶路的这些天她就没有好好地洗过澡。陆湛霆见状道:“去洗。” 沈黎点头,从包袱里找出换洗的衣服,欢快地去了。陆湛霆坐在房间另一端,计划着明日带她去哪里。 虽然这个地方连屏风都看不见,可是无奈陆湛霆的听力太好,水被撩拨的声音一声一声传入他耳中,弄得他耳朵痒。 明明什么没也有,他偏偏像是被沈黎撩拨了一般,口干舌燥,一杯接一杯地喝茶,喝到茶壶都干了,他舔了舔唇,起身走到窗户前吹冷风。 沈黎虽然想泡久一些,但是陆湛霆在外面等着,她总不能真的不管不顾地泡很久。半个时辰过后,沈黎就好了。她穿好衣服,坐在榻上绞头发。 这晚,陆湛霆没再睡地上,不过也没睡床,而是床对面的美人榻。半夜的时候,屋外开始下雨,沈黎本就怕冷,很快就醒了,看到到榻上的陆湛霆,她想了想,抹黑将蜡烛点燃,又摸了摸陆湛霆露在外的手臂,入手一片冰凉 沈黎犹豫了,按理说她不应该这么做,可是蜀城的天气本就多变,这会有事下雨有事刮风,陆湛霆睡在榻上,要是染了风寒怎么办? 她抿了抿唇,叫醒了陆湛霆:“下雨了,要不去床上睡吧?” 陆湛霆:“?”突如其来的邀请让他头脑像是炸开的烟花般嗡嗡作响。 “你说什么?” 沈黎咳嗽声,别过头有些别扭地说:“外面下雨了,又吹风,我好冷啊,所以勉为其难让你去床上睡。” 陆湛霆勾唇,一手勾下她的脖子,朝着她的脸吻了下:“我这就去给县主暖床!” 异常兴奋,看着不像会染风寒的模样,沈黎微妙地有些后悔了。 然陆湛霆已然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她,像是在邀请一般。沈黎叹了口气,将榻上的被子抱过去:“不过还是要分开盖被子。” 陆湛霆接住沈黎丢来的被子,表情有些委屈,动作缓慢得从沈黎的被子里出来,换上了这床被子。 “好了。” 沈黎这才重新爬上去,睡在里面。 虽然是各盖各的被子,可是床就只有这么大,沈黎还是能感觉到陆湛霆身体的碰触,时间久了,沈黎甚至觉得他的身体在发热。 两人的呼吸也都彼此听的清清楚楚,沈黎还能闻到陆湛霆身上和她一样的味道,是客栈提供的洗澡的膏脂香味。白天的时候她还觉得淡淡的,可是此时却觉得这个味道异常浓烈,勾动着她的神经末梢。 这一晚,两人都辗转良久才慢慢入睡。 而远在京城的常裴就没这么闲了,明日亦是登基大典。他和陆湛霆所有的安排都即将启动。这一晚他几乎整晚没睡。 陆湛霆走之前告诉他,威武将军已经被他收为己用,可是他白日用陆湛霆给的信物和他联系的时候,他却没回信,什么都没做。 这让他万分焦躁,威武将军叛变了还是张守铖发现了,控制了他?他派出去查探的人无一不是一无所获。 这意味着明天如果张守铖拒不承认皇子是假的,发动变乱的话,他们这些人将孤立无援。没有兵权一切都是空谈。 陆湛霆留守京城的人也被他叫来了,十几个人围在常府大厅里。 “现在联系不上吴将军,我们难道就不做了吗?” “不行,怎么可能不做,难道真要看着姓张的把持朝政不成?”明眼人都知道张守铖扶持一个假皇子上去,无非是想做真皇帝罢了。 “如果吴将军只是单纯的联系不上这是好事,可怕的是吴将军如果叛变该怎么办?”常裴缓缓说道。 是的,如果吴将军联系不上,那张守铖也没有这么多兵力来对付他们,毕竟现在整个皇宫都是他们的人。可是吴将军叛变的话,皇宫那些人任凭他们武功再高,在绝对的人数优势面前,最多也只能自保。 那样的话,大梁就张家和吴家的了,他们也将被处置。 “可是吴将军一生忠勇,怎么可能叛变?” “你别忘了,吴家现在只剩下唯一一个宝贝儿子,而且还身败名裂了,吴将军这时候做出什么么事情来都不稀奇。” “是,据说让吴家小儿子身败名裂的女人正是摄政王喜欢的那个女子,摄政王还给那女子讨了个县主的封号。” 这话一出,众人包括常裴都沉默了。自古多少反目成仇都是因为女人,吴沛恩本就是吴家唯一的独苗苗,吴将军做出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常裴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唯有这一个办法可以两全了。” 第60章 及笄 沈黎及笄这天,倒是没再下雨,算是天朗气清,难得的好天气。 一大早,陆湛霆就叫醒了沈黎,要拉着她出门。 沈黎直到坐到马车上都还不怎么清醒。马车走了大概几个时辰的时间,两人到了一座山脚下。 沈黎被陆湛霆带出马车,抬眼看着这座山的时候,心里是崩溃的。 她侧头看着陆湛霆:“你是要我爬山吗?” 本就没睡醒,她这样委屈问话的时候,泪眼蒙蒙,鼻子都红了。 陆湛霆心微窒,他也看了眼这山,面前这座山是蜀城最高的山,登上去甚至可以看到楚国境内,山顶云雾环绕,甚美。 他难得心虚,眼里露出几分狼狈,迟疑道:“我背你上去。” 沈黎睨了他一眼,他这副模样,一看就是没想到她一个弱女子要爬这山该多困难。男人啊。 “没事,我们先走,走不动了你负责。”沈黎虽然不想爬山,可是一想到这是陆湛霆准备的惊喜,她还挺期待的。不想把气氛搞砸,沈黎拉了拉陆湛霆是衣袖笑着说。 陆湛霆松了口气,从马车里拿出一个包袱,拎在手上,另一只手牵着沈黎,“走。” 沈黎望着眼前这座高大逶迤的雄山,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没事,不就是一座山吗,你可以的。” 做好心理准备,沈黎转头对着陆湛霆笑了笑:“嗯,走吧。” 一路上,景色确实好看,只是……实在太难走了。沈黎本身穿的鞋就是薄底的,今日还穿了一身女装,一路上她既要提着裙角以免被弄脏了,又要看着路。才走了半个时辰,沈黎的脚心就开始隐隐作痛。 她额头上也渗出了汗滴,陆湛霆见状,眉头紧皱,拉着她站在原地,自己则向前走一步,在她身前蹲下,示意她到他背上去。 沈黎撑着膝盖气喘吁吁,摇了摇头:“我还可以,前面不是有个、亭子吗,我们去歇一歇再走。” 陆湛霆转头,担忧道:“你还可以吗?” 沈黎笑着点头:“放心。” 陆湛霆别无他法,只好扶着沈黎又往前走了一百步左右,到了亭子。 沈黎坐在亭子中的石凳上,陆湛霆从包袱里拿出一壶水,弯腰喂给她喝。 沈黎气喘匀了,看着陆湛霆忙来忙去,笑了笑,拉着他也坐下:“我感觉我像一个小宝宝一样被你照顾,你也休息,我没关系的。” 陆湛霆顺势坐下,又掏出了一盒点心放在石桌上,闻言轻挑眉梢,满眼笑意:“你跟宝宝也没区别。” 沈黎:“……”莫名脸红。 陆湛霆眉间一股肆意,他凑近她,“及笄日只有我一个人给你过,会不会委屈” 沈黎笑着摇头,怎么会呢?有人给她过她已经很开心很开心了。她从盒子里捡了一块点心喂给陆湛霆:“不出意外的话,今年是我最开心的一个生日,虽然这山有些难爬。” 陆湛霆听到前半句还沾沾自喜,直到后半句,他眉间一皱,微微有些心虚。 沈黎笑着道:“不过如果你给我的惊喜应该能抵消爬山的累吧?” 陆湛霆用手接过点心,谨慎斟酌道:“你肯定会喜欢。” 沈黎咯咯笑出了声,她起身坐到亭子边上的长凳,靠在栏杆上看山脚的风景,一股清风拂过,吹散了刚才爬山出的燥热。 沈黎转了个身,背后靠着栏杆,面对陆湛霆,见他将那块点心拿在手里不吃,问道:“你怎么不吃” 陆湛霆看了眼手里的点心,眉眼微动:“我不喜欢吃甜食。” 沈黎抿唇,她明明记得不是甜的啊? “不是甜的,你放心吃吧。” 陆湛霆挑眉,“是吗?”他眉眼之间浮现出疑惑的神色,然后试探地咬了一口点心,随即眉头紧皱,脸色有些难以形容,“好甜。” 沈黎站直了,“怎么会?我刚才吃还是咸的呢?” 说着她走过去,陆湛霆将手中的点心递给她:“不信你试试。” 沈黎怀疑地看着他,见他神色坦荡,眉眼间还有一丝丝的嫌弃这点心的意味,她接过点心,放进嘴里。 “是咸的啊,还有些香。” 她睁大了眼睛,颇为奇怪。 陆湛霆勾唇,轻笑出声,趁她不注意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看着沈黎眼睛慢慢瞪大,他颇为感兴趣,在她唇上辗转须臾,微微离开。 两手握着她肩膀,陆湛霆抵着她额头,舔了舔自己下唇,暧昧又低沉:“嗯,确实是香的。” 沈黎脸上蒙上一层绯红,手在他肩上推了推:“你又骗我?” 陆湛霆低笑出声,逐渐声音变大,在空荡的山间飘荡,他眯着眼睛,像一只魇足的狐狸。 沈黎哭笑不得,只能不停告诉自己,男人嘛,永远幼稚。 休息够了,两人又开始往山顶走。 可能是因为这一次沈黎的手被陆湛霆牵着,又难走的地方,他都会扶一把,偶尔又抱着她走一截。沈黎竟然觉得没有最开始那么累了。 快到山顶的时候,陆湛霆一把将沈黎抱了起来:“这段路,我抱你。” 沈黎看着眼前比之前都陡峭的路,犹豫着问:“你行吗?” 陆湛霆脚步一顿,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将她往上掂了掂,他勾着唇,在她耳边道:“你等着看不就知道了。” 沈黎不知为何,觉得陆湛霆的话别有深意。 可是陆湛霆也不再解释,等到沈黎明白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山顶,陆湛霆抱着她转了一圈,又在她眼睛上吻了吻:“行吗?” 沈黎:“……” 她抿了抿唇,假装还不懂这话的意思说:“行!” 陆湛霆满意了,他放下沈黎,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狠狠地亲吻。 沈黎一心二用,眼睛看着周围的景色,这里云雾环绕,看着竟像是仙界一般。不远处云海环生,里面还有不知什么鸟在嬉戏。 陆湛霆察觉到,在她唇上微微用力咬了一口,沈黎吃痛,回神。他离开些,看着沈黎眼睛:“喜欢吗?” “喜欢。”沈黎很给面子的点头,何况这景色确实太美了。 陆湛霆失笑,眼神几经变幻道:“喜欢回客栈再继续,这里总是不好。” 沈黎:她又被调戏了?她现在是真的不明白前世自己怎么会认为陆湛霆真的如传说中那般冷漠无情,脾气古怪了。 陆湛霆见她恼羞,见好就收,将她转了一个身,从背后拥着她,“从这里往下面看。” 沈黎依言往下看,下面环海环绕,将一切都遮住了,偶尔一处孤峰突出云雾,露出尖尖角,再远处,便只能看到的一座亭台,刚好这时传来了一阵钟声,听着像就是从亭台传来的。再远处,便能看到城墙,在这里看城墙只是极小极小的一条线。 “那边便是大梁和楚国的边界线。”陆湛霆指着城墙的方向。 绝对的高度有绝对的藐视,在这里看着一切都是渺小的。 “日后,那里也是大梁的。” 沈黎转头,看着他眼里的光,眨了眨眼睛。其实她一直疑惑这一世这么多事情都改变了,真的是因为自己吗? 此刻已经是晌午过后,陆湛霆拉着沈黎往一条小路走,“饿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沈黎忽然觉得好饿,两人走过一条蜿蜒的小径,到了悬崖边上。 陆湛霆抱着她,道:“抱紧我。” 沈黎不明所以,有些紧张:“这里是悬崖……” 陆湛霆勾唇,抱着她跳了下去,沈黎闭紧了眼睛,那一瞬脑袋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或许是因为她对他已经足够的信任,她甚至都没有害怕。 很快,两人落到了一个平台,是一个天然的石洞,位于悬崖之中。沈黎惊讶道:“这里竟然有个洞,你是怎么发现的。” 陆湛霆拉着她往洞里走,“两年前偶然发现的。” 陆湛霆不愿意多说,可是这里地处悬崖中间,有什么偶然能让他发现呢?若不是极端的危险,谁会平白无故掉下来遇到? 她的心就像是被什么挠过一样,有些泛酸。 沈黎反手握住陆湛霆的手,轻声道:“发生什么了?” 陆湛霆没说,他牵着沈黎往前走,没多久就到了另一边的出口。 出了洞口,是一片草地,嫩绿的草似乎刚发芽,看上去极淡,往前走几步有一棵参天大树,目测至少要六七人环抱才能抱住。 沈黎被吸引了注意力,倒是不再追问。 两人走过去,陆湛霆指着树上让沈黎看,沈黎看过去,只见巨大交错的树枝中间横亘着一张木板。 陆湛霆环着沈黎的腰飞身上去,站在了上面,沈黎这才看清,原来木板上面铺着好几层被子,上面放了一张小木桌,点心茶水瓜果应有尽有。 沈黎眉开眼笑,坐到了小桌旁边:“你让人布置的?” 陆湛霆点头,在她身边坐下,“怎么样?” 沈黎止不住地笑,眉眼弯弯,她拉着他的衣袖,荡来荡去:“这是我最最开心的生日。” “抵消了爬山的通苦吗?” 沈黎撒娇似的嗔了声,“抵消了抵消了。” 第61章 秘密 青山绿水,美景美人。沈黎一边喝茶,一边看着眼前和景色融为一体的陆湛霆,心里感叹道。 微风拂过的时候,带来一阵果子的清香味,沈黎好奇地四处看,也没发现哪里有果树:“你闻到果子味了吗” 陆湛霆啧了声:“那边有野果子,鼻子挺灵。” 沈黎起身,朝他指的那个方向看,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一片树林,“我们能去摘吗?” 陆湛霆当然可以,和她下了树,往那边走去。 过去的时候还要过一条河,沈黎理所当然地又被陆湛霆抱着过去了。 树林里各种各样的树,笔直而高挺,竟然没有一棵树不是又直又高的。往树林里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果树,郁郁葱葱的一大片,每一棵树上面结满了果子,压得树枝都往下垂了。 沈黎兴奋地跑过去,都不用踮脚尖久摘了好几个,红色的外皮,一个有拳头那么大,沈黎抱着果子跑到陆湛霆身边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问:“可以吃吗” 陆湛霆失笑,接过果子,说:“可以少吃,这果子是寒性的,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沈黎点头,又跑去摘了几个,“这些我们一起吃不算多吧?” 陆湛霆还是第一次看她这么馋的模样,挑了挑眉梢:“没想到县主食量还挺大。” 沈黎听罢,柳眉皱起,脚比脑子还快,踢了他一脚,“你好烦啊。” 陆湛霆躲过去,往河边跑了。沈黎抱着怀里的三个果子,也跟上去:“你给我站住!” 沈黎在河边追到他,“算了,这次就放过你,我要吃果子,你帮我洗。” 陆湛霆不疑有他,蹲下去在河边清洗果子:“说好了,你最多只能吃一个,剩下的可以带回去明天吃。” 沈黎敷衍地嗯嗯,原本她就蹲在他身边,现在已经慢慢地移开了,离了一段距离,沈黎从水里捧起一捧水,趁着陆湛霆不注意,忽然向他泼去。 陆湛霆的反应力也很快,在沈黎泼水的一瞬间就发现了,只不过他的动作还是没有水的速度快,尽管已经及时的躲避了,但也只来得及用手臂挡住,因此衣袖和靠着沈黎这面的衣服也湿得差不多了。 陆湛霆眉眼含笑,这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这样嬉戏,他也并不反感,反而觉得沈黎如今才是真正地慢慢打开了心扉。 他放下果子,也捧了水去泼沈黎,不过沈黎泼完水就跑,等他起身,她已经跑远了些。 “沈黎,你等着。” “你来啊,快点。” 陆湛霆跑过去,他腿长脚长的,加上又是习武之人,眨眼间就到了沈黎面前,沈黎惊慌着一边泼水一边跑。 “啊啊啊,我全湿啦!” …… 玩了好久,沈黎累了,两人索性躺在草地上,这个时候的太阳已经慢慢西斜,晒过来也不刺眼,反而很舒服。 “我的果子呢?”沈黎微喘着气问。 陆湛霆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几个果子,洗了洗一人一个,就这么吃了起来。 别说果子还挺甜,一个果子吃完,沈黎还想吃,可是陆湛霆只许她吃一个。无奈,她只能躺着看夕阳慢慢落下。 躺着躺着,她慢慢睡着了。 陆湛霆侧着头,将自己的胳膊给她当枕头,就这么静静的看了着她的睡颜。良久,他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抱着她回了树上。小桌子被移开,陆湛霆将她放在这个临时的床榻上,拿了一床被子给她盖着。 两人的衣服都有些湿了,刚才还不觉得冷,等安静了会,风吹过的时候就有些凉了。陆湛霆将自己河沈黎湿了的衣服都脱了下来,生了一堆火烤着。 难得清闲,陆湛霆的脑子里没有权谋,也没有战争,只有这片刻的安宁。 等沈黎醒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着漫天的繁星,笑得傻乎乎的。 她坐起身找陆湛霆,发现他坐在火堆旁,在烤衣服。 衣服?沈黎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他给脱了,上身就剩下了一件贴身衣物,下面的裤子还在。 沈黎看向他,酝酿了好久才开口:“陆湛霆,衣服给我。” 声音小小的,要不是这里实在太安静的话,陆湛霆可能都没听见。 他勾唇,知道她这是又害羞了,他飞身将衣服放到树上,“自己穿,害羞什么?” 说完了他飞下去,背对着沈黎。 沈黎揪着衣服躲进了被窝,快速又小心翼翼地穿上。 穿好了,她别别扭扭地喊了陆湛霆一声。 陆湛霆笑着转身,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巨响,不远处的天空上烟花爆开,好几种颜色一起绽放。 沈黎呆住了,她坐在树上,正是绝佳的观赏位置,漫天的烟花在漫天的星光中绽放,她是第一次见。 以前也看过烟花,不过都是在京城城里,远没有这般震撼。 她仰着头看了一会,冲着陆湛霆招手:“你快过来呀。” 陆湛霆飞上去,和他坐在一起,漫天的烟花照映着沈黎的脸庞,她的笑容甜美又存粹。 沈黎转过头,看着陆湛霆:“这也是你安排的?” 陆湛霆点头,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今日是你生辰,愿你从此以后的每一年,每一天都事事如愿,从今天起,你就是大姑娘了。” 沈黎抱着他脖子,不知为何,眼睛酸酸的:“谢谢。”从来没有人这样温柔地跟她说生辰祝福,也从没有人这样费尽心思地给她庆祝。 “不过你在我这儿可以永远是小姑娘。” 沈黎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那么大颗,像是透明的珍珠跌落人间,在烟火的照映下还折射出了五颜六色的光。 陆湛霆心疼地去擦她的眼泪,“好姑娘,别哭。” 沈黎哭得七上八下,“陆湛霆,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她继续哭着,眼泪全掉在了他手上,一边哭一边含糊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从我们见到的第一面开始,那个时候明明我做了错事,可是你却不生气,还和我开玩笑,第二次见面你救了我,后来……后来反正你就是对我一直很好,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为什么呢?” 陆湛霆却是有些哭笑不得,他想过一万种沈黎的反应,唯独没想到会是这种,边哭边问他为什么。 他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细细地擦干她脸上的眼泪:“为什么对你好啊,因为我喜欢你,从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所以你借了我的名义去恐吓吴家的时候,我不仅不生气,还很高兴,还去帮你坐视了是我干的,所以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来救你。所以一直对你好。” 沈黎慢慢地哭声变小,怔怔的看着他:“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啊,我出身一般,也不像别的姑娘那样活泼可爱。” 烟花还在放,这晚几乎整个蜀城的人都能看到这盛大的烟火。 陆湛霆明白今晚不说清楚,可能就过不去了。 “为什么不喜欢你,你漂亮,还有才学,你善良仁慈。你不知道你每次一本正经地说那些大道理的时候有多迷人,还有你怼沈家人的时候,你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光芒,你太迷人了,你的每一点都让我觉得可爱至极。”陆湛霆认真说道。 陆湛霆又问:“那块你给吴家的玉佩是怎么来的还记得吗?” 沈黎目光微亮,她拿出锦囊里的玉佩,在手心里摩梭了会,吸了吸鼻子道:“小时候一个少年给我的,我记得那是个下雨天,我和娘亲去奉恩寺礼佛,因为雨下得太大了,所以我们在寺里住了下来。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在窗户下发现了一个小男孩,然后我和莲心一起把他抬进了屋。后来他醒的时候给了我这块玉佩。” 她回忆的时候,看着陆湛霆,忽然产生了一个惊天的想法,她瞪大了眼睛,“可是,可是我不记得他名字了。” 她眉眼中有明显的懊恼,转瞬即逝,她又看向陆湛霆,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湛霆轻笑,刮了刮她鼻子:“不是猜到了吗?” 沈黎脑子中嗡地一声,伴随着烟花的响声,在她脑中炸开,很多回忆涌来,当年那个少年很文弱,似乎穿着一身白衫,像个书生模样。 他彬彬有礼,似一块暖玉,永远让人感到慰藉和舒服。 可是陆湛霆,虽然在她面前还是很温柔的,可是他毕竟恶名在外。这也是为什么她明明知道其中有问题,可还是根本就没有想过陆湛霆会不会就是当初那个少年的原因。 怎么会呢? 她从回忆中出来,看着陆湛霆,努力地想把他和记忆中那个少年重合,可还是以失败告终。她不能想象为什么会变化如此大。 陆湛霆摸了摸她脸,拉近她,“是不是在想,为何变化如此大?” 沈黎点头。 “那个时候有些事情的真相我还不知道。”他低着头,眉眼间掠过一丝阴霾,“那次我之所以会昏倒在你窗户前,是因为当时的太后,她嫉恨我母妃在世时夺走了父皇,就连我也不放过。那次回去后,长公主告诉了我当年母妃去世的真相。从那以后,我性情大变……”他说着苦笑一声,似是也有些怀念当年那个自己。 沈黎从他的话语中拼出了事情始末,她知道陆湛霆的母妃宸贵妃是当年的宠妃,用宠冠后宫来形容也不为过。当年宸贵妃迟迟没有皇子出生,皇帝被逼着才和皇后生下了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先皇。 作为理应是后宫最尊贵的皇后,当年的李皇后却被宸贵妃压了一头,自然是怀恨在心,皇帝崩后,作为太后的她在宫中有了绝对的权力,秘密害死了宸贵妃。还传出了一道懿旨说宸贵妃思念先皇心切,自愿去陪他。 可是宸贵妃明知道自己的幼子还小,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了呢?当时沈黎听说这个“佳话”的时候还疑惑过,如今倒是明白了,哪里是自愿,明明是被有心人毒害所致。 宸贵妃死后,已经贵为太后的李皇后还是不能解心头之恨,便将这恨转移到了陆湛霆身上。沈黎想到这儿,忍不住去想,年幼的陆湛霆是怎么一次次躲过太后的毒害的?是不是九死一生? 陆湛霆看着她的神情便明白了她在想什么,他亲了亲她眼睛:“别想有太多,当年皇姐一直在暗中保护我,那次在奉恩寺是因为我当时没告诉皇姐,偷偷和朋友去的,这才让贼人有机可趁,而且那次意外还让我遇到了你,也不完全算是坏事。” 沈黎抱着他脖子,“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件事的。” 陆湛霆微微低头在她手臂上亲了亲:“就算你不问,我也会找时间和你说的。我希望我的一切你都清楚。” “我在你面前,永远是透明的。” 沈黎噗呲一笑:“至少还是穿着衣服的。” 这话说完,沈黎一顿,自觉两人之间的气氛古怪了起来,她看了眼陆湛霆,果见他眸色变深。此时烟火终于停了,最后一丝烟花的光亮在他脸上划过,光线慢慢变暗,也变得更加暧昧不明。 最后只有月光和星光,还有虫鸣声。 沈黎唇靠近他的,慢慢深入。 月光下一丝丝旖旎从树中间逸出,惊动虫鸣。有衣衫从树上掉下,落入草地里无声无息。 第62章 假帝 京城。 登基大典。 经由礼官反复推敲精心布置的奉天殿里高耸入云的承露盘、云座、云盖等熠熠生辉。殿外朱红色的台阶上教坊司的宫人已经手持各种乐器严阵以待。 百官在午门外等待多时。辰时,天破晓,新帝率百官前往太庙祭告天地宗庙。 新帝稚嫩的语调稍显弱势:“……受命于天,既昌永寿。” 百官紧接着匍匐在地,跟着高喊。 祭天毕。新帝率百官回奉天殿。 常裴和左右的官员对视一眼,“万事俱备。” 离奉天殿越来越近,只要新帝坐上那把椅子,他就是皇帝了。而常裴等人等的就是时机。 “吴将军仍旧联系不上,常大人说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方法是什么?” 常裴颔首,低声道:“就让我做东风吧。” 奉天殿到了,新帝一步步走上台阶,两边的宫人手持乐器,但却没演奏。台下群臣诧异,纷纷打着眉眼官司,尤其礼部官员,惊慌失措,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先帝孝期尚在,不奏礼乐也说得过去,只是当时礼部官员讨论时,首辅说了礼乐仍奏。 新帝登临皇位,群臣皆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声接一声,传遍整个奉天殿。 “平……” “报!” 新帝话只说了一个字,一个士兵从外跑进来,一声接一声的报字就淹没了他。新帝惊慌,求助张守铖,却见他脸色难看,盯着殿中那位疾驰而来的人。 张守铖起身,淡然出列,看向殿中跪着的人问:“何事?” “蜀城急报。”那人说完这句话就晕了过去。 张守铖挥了挥手,立即有内侍将那人抬去太医院,而他则看了那封信。 “楚国趁人之危,偷袭蜀城,蜀城告急。”他看了后,一边说一边手将信交给身后的官员。 传阅一遍之后,信又回到张守铖手里,他捏着信的一角,说道:“我早说过,陛下必须尽早登基,若不是有人阻拦,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阻拦之人陆湛霆今日没来,告病了。 殿中无人敢应。 常裴站出来,“张大人此时该讨论的是如何应对,摄政王带病在家,恐怕只能让吴将军带兵前去增援。” 张守铖似笑非笑,看着常裴,宽大的袖子甩了甩了:“常大人说的是,不过摄政王病重至此,竟不能带兵?” 常裴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看他,“摄政王的事情,微臣又怎么敢揣测呢?” 身后有一官员,高声道:“常大人说得是,不如请陛下下旨,令威武将军带兵支援。” “臣附议。” “臣附议。” 一声接一声的复议响彻大殿。 张守铖哼了声,“此事等那个兵醒了,问清详情再议。” 常裴又道:“张大人说得对,不如我等去太医院等着?不然贻误了军机就不妥了。” 百官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觉得两人说话私有暗箭明枪,一股脑地符和。 张守铖被人架在了火上烤,无奈,只得于百官一起去太医院等着。 新帝直至退朝,竟然一句话也没说完整。 太医院里站了上百位大臣,一时间人挤人,甚是拥挤。 所幸,没过多久,那就就醒了。 一见到张守铖等人就说:“快,调兵增援,蜀城危矣,还请威武将军速速支援。” 张守铖眉头紧皱:“蜀城究竟是何情况?” “我出发时,蜀城刚大败于楚国。”士兵强撑着说完这句话又晕了过去。 张守铖脸色难看,面对百官的要求,以及蜀城的情况,他不得不让吴将军去增援,可时吴将军对他而言,已经不能用。 “蜀城一直在摄政王的管辖之下,发生如此大事,还是须让摄政王知晓。”张守铖道。 这次倒是没有人有异议。 常裴却通过张守城此举清楚了,吴将军必定是暴露了,之后被张守铖控制了,只是不知他是怎么能控制住手握兵权的将军的,除非吴将军麾下有人叛变了。 常裴做的就是要逼张守铖将吴将军放出来。事实上,蜀城有摄政王在,根本无忧。 张守铖没能见到陆湛霆,是常裴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摄政王给了指示:“让吴将军带兵增援,明日即刻出发。” “常大人,高明。” “只是,那急报莫非是假的?” 常裴抬眸,看向脚下长长的台阶,低声道:“只要能帮到摄政王,吾万死不辞。” 伪造军情,是死罪。若是在摄政王回京之前,被人发现的话,常裴只能一死。 其余人大骇,想劝说什么,可是为时已晚,而且也没有其他方法了。 翌日,常裴见到了吴将军。在早朝时。 吴将军受命带兵增援。 接受任命后,常裴站出一步:“有一事,还需诸公。” 他拍了拍手,禁军压着两个哭哭啼啼的人进殿。 百官疑惑,只有张守铖的脸色变了变,他悄悄叫人将皇帝带下去。然而已经晚了,皇帝看见殿中的夫妇,神情激动,“爹娘!” “儿啊,你快救救我们啊,小狗蛋啊……” “这是陛下的养父家?”有大臣问常裴,听着两人大呼“狗蛋”,皱眉不能直视。 常裴摇头:“非也,这是陛下的亲身父母,王洪和张秀。” “啊?” “这怎么可能,你勿要胡言乱语。” “常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常裴笑了声:“诸位大人,一定很疑惑是怎么回事,把状纸拿来。” 两张带着手印的状纸被呈上来,由诸位大臣一一传阅。 皇帝在龙椅上,被张守铖的人悄悄按住了,要带下去,小皇帝害怕,不停地大喊着:“爹娘救我啊,救我啊。” 这一场面,滑稽至极。 张守铖黑着脸:“陛下已经祭过天地,告过祖先,是不是真命天子,难道就由常大人一人说了算,至于这两人,本官不认识,谁又知道是不是屈打成招。” “就是,分明是养父养母,陛下从小流落民间,被他们夫妇收养,对他们有情是人之常情,你又怎能借此污蔑陛下?” “是非曲直,自有证据,人证物证俱在,不知诸位是想先看物证还是其余人证。”常裴淡然道。 “人证,先看人证。” 说着禁卫军又带上一老妪。 老妇脸上皱纹遍布,但是面容沉静,常裴开口后,她在地面叩首,开口道:“奴婢是当年先帝留在扬州照顾郭姑娘的宫人,名叫檀香,是宫里登记在册的宫女,各位大人可以在尚工局查到。当当年先帝南巡,在扬州幸了郭姓姑娘,离开时令奴婢留在扬州照顾郭姑娘。说待他回京便会遣人来扬州接郭姑娘进宫,还曾言要封为安嫔,想必此事在后宫应当有痕迹。后来郭姑娘怀孕后,没等到先帝的人,就意外小产,撒手人寰。陛下的人来的时候,郭姑娘已经入馆。” “所以郭姑娘不曾为先帝留下血脉。” 张守铖一派的官员孙大人问:“如何能证明你说的都是事实?” 老妪叩首:“大人不妨请太后查探,郭姑娘虽然未能入宫,但是当时排遣来接郭姑娘的人曾说过,陛下已经为郭姑娘选好了宫邸,是涵香殿,这些当有记载在册,后宫之事,太后应当最为清楚不过。” 张守铖挥手,“去请太后。” 太后当初被陆湛霆吓到,早就深居后宫,不管事了,听到此事竟然也只是派了尚工局的管事等人查清后去回话。 尚工局的管事姑姑是个中年女人,姓秦。 “秦管事,尚工局可有檀香此人?” 秦管事点头,一边拿出记载有檀香名字的名册,一变道:“有,不过据积载,此人随先帝南巡,便没再回宫。” 名册被翻到檀香那一页,殿中众人都看过了。 常裴又问:“秦管事,先帝南巡回宫可有欲册封后妃之事?” “有过,只是不知为何后又作罢,当年已经命人修缮了含香宫。” 常裴又说:“我这里还有一个人证,想必是张大人感兴趣的?” 张守铖眼神晦暗,无言。 紧接着又有几人被带上来,正是那日陆湛霆的人在春风楼抓到的人,是张守铖派去的人。 张守铖一见他们就微不可见地皱眉,他明明已经杀了这几人,怎么会呢? “这几人,想必张大人必定很熟悉,这是贵府的仆人和侍卫,当日这几人欲要将王洪杀害,结果正好被本官撞见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知道原来这坐在皇位上的竟然是假的,是被张守铖逼迫的。”常裴言辞犀利。 “张大人是否在想,明明派人杀了这几个人,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此?”常裴又一笑,“不巧,那日也正被我撞见。所以顺手令人救了,至于给你回话的人,想必是因为不想受责罚,所以说了谎吧。” 完全是胡言乱语。这一刻不管是那边的人,都只有这句话,常大人果然厉害,什么正巧撞见了,说谎话,全是胡诌。恐怕根本是个圈套等着张守铖吧,所谓的谎话,那个人根本就是常裴安插的人。 张守铖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他看着常裴,忽然鼓起掌来:“常大人果然是聪慧异常,不过都说英雄气短,你猜你今日能不能走出大殿?” 第63章 受伤 常裴拱手:“我不过是个大理寺卿,但是张大人让假皇子登基,打的算盘是做傀儡背后的操纵者,这种不忠之事,吾就算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今天也会站在这里。国家朝廷容不得你这样弄权的小人!” 张守铖,盘玩着大拇指的扳指,“常大人,逞口舌之快不是真君子。” 明明只是几句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受到了刀光剑影般紧张的气氛。 “臣救驾来迟。”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众人往门口看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群士兵往这里走来。 为首的正是威武将军麾下大将:尚靖尚将军。 常裴看向威武将军吴越,他也正好看了过来,微微摇头。 常裴心中有了数。 “新帝未立,假帝在侧,不知尚将军救驾救的是谁?是张大人?” 尚将军皮肤黝黑,闻言抱拳道:“陛下自然是陛下,所谓假帝之说何其荒谬,简直是痴人说梦。” “既然常大人等人要谋反,那就别怪尚某不顾这么多年的同僚之情,来人啊!” 张守铖风轻云淡地摆手,“尚将军,常大人或许只是受人蛊惑,若是常大人能交代幕后黑手是谁,尚将军不妨就放常大人一条生路。” 尚靖气愤道:“算了,张首辅说得也有道理。常大人不如速速交代了吧。” 常裴哼笑一声,亲手将帽子取下放在身前,朝着皇陵的位置跪下去:“先帝在上,吾今日就是死,也不会让奸贼得逞,毁我大梁江山。” 张守铖冷眼看着常裴身后的官员乌压压跪下去一地,喊着:“绝不会让奸臣得逞,毁我江山。” 他身后的威武将军吴越低着头没说话。 张守铖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冷笑一声,“既执意谋反,杀无赦。” 尚将军:“是。” 剑拔弩张之际,威武将军吴越忽然吐了一口血,所有的人目光包括尚将军带来的士兵都转向了吴越。 吴越身穿盔甲,鲜血直接洒在了衣服上。 他捂着胸口,倒退了两步,言道:“张贼害我!诸位,张守铖是奸臣,新帝是假帝啊,今日张贼害我,只求诸位守卫我大梁的江山。” 跟在尚敬靖后面的士兵迟疑了,他们常年跟着吴越,算是吴越的亲兵了,眼见着吴越被张守铖所害,情绪自然不能稳定。 吴越背靠柱子,艰难转头看向那些士兵:“吾一生忠义,你们跟了我大半辈子,是英雄,而不该是张贼的刽子手。” 他说完,又吐了一口血,颤颤巍巍地指着张守铖:“贼人误国啊!” 士兵们中间好些人都动摇了,他们本就什么都不知情,只是接到命令就来了,此时知道自己是助纣为虐,自然会醒悟。 “将军,我等誓死效忠大梁。” 吴越点头,指着张守铖的手,慢慢变得没有力气,垂了下去。 尚靖看着士兵们:“做什么?给我杀了这些人!” 士兵却并不动。 尚靖气急了,“去,一个人头五十两黄金,杀!” 有少部分士兵动摇了,冲着常裴他们动手。而更多的则依旧没动。 常裴那边有三千禁卫军,动手的人和他们对上,必死无疑。 尚靖看着自己的人根本毫无胜算,抽出刀来:“违令者,斩!” 说完,他刀一抹,离他最近的士兵便人头落了地。 常裴隔着众多人遥遥看着,见状摇摇头:“我大梁的男儿自古皆是好男儿,汝等之前被蒙蔽,被假帝和贼子驱使,实乃不知者无罪,如今大可知错就改。” “好,今日就让我们杀了尚贼,以慰将军之魂!” 士兵立有人高声提议。 尚靖意识到自己走投无路,一边后退,一边大喊:“你们不要被常裴迷惑,他才是真正的反贼。” 兵部尚书问常裴:“这也是大人的计谋?” 常裴面色不变,反问道:“大人觉得呢?” “好是好,只是吴将军一生忠义,未免太可惜。” 常裴望着离他很远的吴越,他躺在地上,想必已经冰凉了:“尚书可相信这世上有些事情不必商议,也能谋和。” 尚书叹了口气:“或许吧,只是本可以……。” 本可以什么,他没说,常裴却知道。吴将军其实可以不用牺牲,他这么做只是想让大家更加相信新帝是假的,彻底坐实张守铖反贼的罪名。 他相信摄政王,可以更好的治理大梁,也相信陆湛霆才是那个可以让大梁更进一步的人。而他常裴也相信。 所以吴越才会采用这种方式。谁都不说,他知道这个事情拿出来,没人会同意的,包括陆湛霆。 尚靖被士兵们斩杀。 张守铖被自己的亲卫围在一起,可惜他的敌人更加强大。 从吴将军牺牲的那一刻开始,这便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 新帝登基半天,被揭穿是假帝,反贼张守铖全家关入天牢。 消息传到蜀城的时候,陆湛霆正带兵和楚国大战。 原本陆湛霆事要沈黎是要留在城内的,可是沈黎坚持要跟过去,她像梦中一样,跟着军医一起给受伤的士兵包扎。 霍祝调侃他:“嘿嘿,兄弟是怎么入了将军的眼,这是你的造化啊。” 沈黎此时依旧穿的士兵的盔甲,闻言笑道:“谁知道呢,或许将军是看在车将军的份上提拔我吧。” 霍祝点头:“也不是没可能,车将军是将军的亲卫,这点面子想来是有的。” 沈黎浅笑,专心替人包扎,眼前的这个士兵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脸却黝黑,身上有十几道刀伤。 包扎好后,士兵缓缓转醒,见了沈黎,愣了愣,说:“谢谢。” 沈黎挠头:“谢什么?” 士兵摇头,闷声道:“你很像我娘。” 说完,他脸涨红了:“不是那个意思啊,兄弟我是说你看起来很好。” 他越说越乱,沈黎被逗笑了,问:“你叫什么啊?” “周庆,他们都叫我小周。” 沈黎点头:“小周看起来才十三岁,怎么就参军了?” 大梁律法,男子满十五岁方可参军。周庆连忙解释道:“不是强征的,我八岁那年遇到了王爷,他带着军队,那时我是孤儿,若不是他救了我,我多半会冻死在雪地里。王爷救下我,把我交给蜀城县令,让我在县令家生活。不过我想参军,求了王爷,他就把我放在训练营里,以前也不让我上战场,这次我是悄悄来的。” 沈黎挑眉,她着实没想到还有这件事。 霍祝在一旁也听到了,说道:“是有这么个人,你都长这么大了?” 周庆有些腼腆,点了点头。 沈黎还想说什么,忽然外面一阵喧闹,“军医,军医快来啊!” 沈黎恍然,这场景一如梦中之景,她原本蹲在地上,听到声音,身子晃了晃。 她猛地站起来,跟着军医和霍祝往外跑,只见车束车蘅亲自抬着担架,担架上的赫然是陆湛霆。 他胸口中了一箭,上身全都是血,就连脸上也是,看起来实在是糟糕至极。 陆湛霆被转移到床上,两个军医围着,一个剪衣服,准备拔剑,一个则在处理其他伤口。 口中还在吩咐:“霍祝去熬药,小黎把金疮药拿来,快。” 沈黎被叫醒,仿若梦中惊醒一般,她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颤颤巍巍地去取金疮药。 其他伤口陆陆续续包扎好,只有胸口那一箭,军医拿不定主意。那一箭离心脏也就只有极小的距离,大约是半个指甲盖的距离。 如果强行□□,难免伤到胸口。可是暂时也没有其他方法可以用。 沈黎想起梦中的场景,那个时候,再不拔箭,就危险了,军医便只能强行拔箭。 她咬唇,这个时候要是段靳斯在就好了,他医术那么好,一定能有好办法。 时间一点点流逝,军医还没下决心拔箭,沈黎冲过去:“杨军医,你现在就拔,再晚就危险了啊!” 霍祝拉住她:“军医自有决断。” “拔,马上就拔。”杨军医咬牙道,“你们两个,去,把所有的人参都找出来。” 沈黎点头,对,人参。她把自己包裹里的百年人参找了出来,交给霍祝。 霍祝惊疑,他区区一个小兵,竟然有人参这种东西。 不过此刻情况危急,他也没打算问,立即加入了之前熬的药中。 那边,军医决定拔箭了,车蘅看到的沈黎,拉了他出去:“县主不必担忧,杨军医医术高明,王爷一定没事的。” 沈黎却根本听不进去,若是没有那个梦,她或许会相信,可是如今她又怎么去相信陆湛霆真的吴无事。她现在都快要担心死了好吗? 她抓着车蘅:“他是怎么受伤的?他那么厉害,怎么会受伤?” 车蘅低头:“应当是听到了威武将军牺牲的消息。他为了揭露张守铖和假帝,自杀了,嫁祸给张守铖,这样就彻底坐实了张守铖反叛的罪名,让那些原本中立的官员相信常大人。” 沈黎手松开,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她哭了十几秒,便擦了眼泪:“我不能哭,我要照顾他,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第64章 发热 沈黎返回房间,军医已经开始拔箭了。 杨军医先将箭尾砍断,留下手掌长的箭头,取了一块白色纱布,包着箭头。 要拔了。 沈黎紧紧盯着陆湛霆胸口和杨军医,生怕一个不注意,错过了什么。 “噗呲。” 箭别猛地从胸口处□□,带起的皮肉发出了噗呲的声音,箭头出来的瞬间,鲜血汩汩地从胸口喷出来。 “快,热水、止血药。” 这两样东西早就准备好了,杨军医先将毛巾沾了热水在陆湛霆胸口擦拭,紧接着拿过止血药,敷在伤口处。 血暂时止住了。 霍祝将人参熬好的药端过来,可是陆湛霆昏迷着,根本就喂不进去。 杨军医一勺药送到陆湛霆嘴边,强行喂进去,可是很快药又从嘴角流了出来。 沈黎看着,心急如焚,再也管不了许多,上前一步说:“让我来吧。” 杨军医皱眉:“你会什么?” 车蘅拉住军医:“就让她来吧。我们先出去,杨军医也休息会。” 杨军医只好交代道:“药一定喂,就靠这药看能不能把将军的命抢回来了,什么时候他醒过来,那就是无大碍了,有事情一定要叫我。知道了。” 一干人等不明所以,都被车蘅叫了出去。 沈黎坐到床边,用热毛巾擦干他嘴角药的痕迹。 就这样喂药根本喂不进去,她看着陆湛霆趋近苍白的脸,在他额头上摸了摸:“一定要醒过来。” 梦里,她并不知道陆湛霆最后醒过来了没有,可是现实里,她只希望他能醒过来。 药不烫了,沈黎喝了一口,趴在床上,手扶着陆湛霆的脸和肩膀,将药渡进他嘴里。 这一次,倒是好了很多,只从嘴角流出了一点点,她擦干净后,又像刚才那样,几次过后将药喂完了。 药是真的苦,这里还没有蜜饯可以解苦。可是沈黎却像是失去味觉一般,半点没有感受到,她现在心心念念在意的就只有眼前这个躺着一动不动的人。 房间里简陋得很,连个椅子板凳都没有,沈黎跪坐在床边,就这么看着陆湛霆,不时给他擦一擦额头的汗水。 她握着陆湛霆的手,放在脸颊边:“陆湛霆,你是谁啊,你是整个大陆的皇,你要挺过来,去征服属于你的天下,好不好?” “你不是说了,将楚国给我做聘礼,迎我做你独一无二、最尊贵的皇后吗?等你好了,我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吧,这个秘密我从没有告诉任何人。”沈黎亲吻着陆湛霆的手,眼泪几次三番要流出来,又被她逼了回去。 天色渐渐暗了,车蘅敲门,给她送来了吃食:“县主,吃些吃食吧。” 沈黎没有胃口,她摇了摇头,“我不想吃。” 车蘅动作一顿:“县主,您要是不吃,身体坏了,等王爷醒过来,他会自责的。” 沈黎一直看着陆湛霆,“要是这样他能醒来,我宁愿一直不吃饭,我看他会睡到什么时候,他一日不醒,我就一日不吃不喝不睡。” 车蘅叹了口气,知道劝不了了,将饭菜放在一边,掩门出去了。 沈黎听着门关的声音,她凑近陆湛霆的脸,在他脸上轻轻戳了戳,哽咽着说:“陆湛霆,你醒过来好不好?” 一滴眼泪再也没能逼回去,落到了陆湛霆唇边。 可惜,他依旧没有动静。 沈黎守着他,凌晨的时候才勉强睡着,还是趴在床边睡得。可是也睡得不安稳,每过半刻钟左右,她就壶忽然惊醒,拍打自己的脸:“别睡。” 寅时时分,沈黎忽然又一次惊醒,便再也没睡着,一直到辰时,陆湛霆的身体忽然开始发热,沈黎跑出去叫军医:“杨军医,杨军医……” 车蘅车束守在外面,“怎么了?” “快,杨军医,陆湛霆发热了,好烫……” 杨军医也没走远,就在隔壁休息,听到声音就赶过来了。 “怎么了?快让我看看。”杨军医鞋都只来得及穿了一只,胡子拉碴,看样子也是一夜没睡好。 杨军医冲进房间,沈黎也紧跟着进去。 杨军医把脉的时候,眉头一直皱着,沈黎看得焦急得不行。 “怎么会呢?” “怎么了?”沈黎见到军医诊脉完,立即问。 杨军医脸色没有半点放松,反而更加紧张了:“我去煎一碗退热药,你、县主给将军擦一擦,用温水加酒,最好能全身都擦一擦,反复擦。” “今天之内必须醒过来,否则的话,就有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沈黎眉心狠狠一跳,喃喃道:“什么叫、叫永远都醒不过来?” 军医神色悲拗,摇了摇头只道:“或许县主能让将军醒过来?” 沈黎被几人看着,眼睛又开始发酸,她不停点头:“对,我一定会让他醒来的,我会的。” 军医出去煎药了,车蘅亲自去拿温水和酒,车束则守在房间外面。 沈黎又一次坐到床边,她的手有些冰凉,她便一直用自己的手放在陆湛霆的脸上,想让他的脸不那么热。 水来了之后,车蘅没有出去,反而拿着毛巾犹豫道:“我来给王爷擦身体吧。” 沈黎摇头,吸了吸鼻子:“没关系,我来吧。”男人粗手粗脚的,那有她细心。 她接过毛巾,让车蘅将水盆放在地面,“你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先把陆湛霆的脸擦了擦,沈黎脱掉陆湛霆上身的衣服,先给伤口处换了药和纱布,换下来的纱布已经被血浸红了,伤口处模糊一片。 沈黎换药的手都在抖。 擦身体的时候,沈黎遇到了一点麻烦。 陆湛霆是平躺在床上的,他本来身上就有伤不能翻动,更何况就算是能翻动,沈黎怕是也翻不了。 平时不注意,现在她才发现陆湛霆是真的重,抬起一只手都费劲。 胸前擦完了,背后擦不到,沈黎想了想,只好跪到了床上,尽量把手伸到背后去,能擦多少是多少。 脱裤子的时候,沈黎本以为自己都已经和他……了,不必害羞,可是等到真正脱的时候,沈黎才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脸皮。 特别是刚刚把裤子往下拉扯,露出腰间的几道抓痕时。 她怎么会在腰间留下抓痕的?沈黎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脸越红。 咳嗽了声,沈黎摒弃杂念,眼睛闭上,摸索着脱裤子。 在水里洗了洗毛巾,沈黎走到床边,余光中又看见了陆湛霆的下身,她连忙将眼睛一闭。 从小腿开始擦,她背对着陆湛霆的头,睁了眼睛,这样就看不到不该看的了。 细细地把小腿和脚都擦干净了,沈黎又洗了一遍毛巾,终于还是要擦腰间了。 她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在他腰间擦拭。眼睛闭上后,她全身的感知便只剩下嗅觉和触觉。鼻子里全是酒精的味道。 她一只手撑着床,另一只手拿着毛巾,擦着擦着,撑着床的那只手便不小心移动了位置,碰到陆湛霆大腿的那一刻,沈黎的手就像是被针扎了般,迅速缩回。 好不容易擦完,沈黎将被子一扯,把陆湛霆的身体盖住了。 她叹了口气,还没喘口气,车蘅就又端了一盆水了。 是的,军医说反复擦。 想到不知还要擦多少次,沈黎忽然就没那么不好意思了。 “沈黎啊沈黎,他现在晕着呢,什么都不知道,命在旦夕,你还有心思去害羞?”她自责道。 于是这次,她便光明正大地睁开了眼睛,细细地给陆湛霆擦身体,上一次没擦仔细的地方这一次都补上了。 虽然脸还是有些红,但是沈黎把它当坐自然现象,或许是这屋子里全是酒味的缘故吧。 擦到第五次的时候,沈黎便完全麻木了。像是对待一个物件一样,陆湛霆的□□在她眼里竟然寻常了起来。 唯手熟尔。 中途又喂陆湛霆喝了一碗药。 待到午时的时候,陆湛霆身上的热度降下去了,沈黎也就不用再给他擦身体了。 不过他还是没醒。杨军医又诊过一次脉,嘱咐道:“倒是不发热了,只是脉象仍旧紊乱虚弱。就看今天下午了,一定要在天黑之前醒过来。” 沈黎守着陆湛霆,听军医的话,没给他穿衣服,只用了蚕丝被盖着。 她从昨天到今天都没吃过任何东西,看着躺在床上的陆湛霆,她想起了那次她在吴家被他所救。他后来说他喜欢她,所以才会去救她。 那时她第一次听到他明确地说喜欢自己,虽然她没表现出来,可实际上她暗地里悄悄高兴了好久。 有过前世的阴影,她其实根本不愿意相信,这天下还有真的爱情。 可是陆湛霆还是走进了她的心,尽管她多次和自己强调,和他在一起,只是利用的关系,她只是不想再经历前世的事情,只是想找个靠山罢了。 可是后来为什么再也说服不了自己呢? 为什么及笄那日,就这么把自己交给了他呢? 她其实早就明白,自己已经离不开他了。 她擦掉眼泪,坐到床边,抵着头,唇在陆湛霆额头上轻吻:“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就不爱你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心狠得很,你要是死了,我不会为你哭,不会为你掉眼泪,反正我也不是你的妻子。” “那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我说给你听好不好?你要保证你听了不能嫌弃我。”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其实呢?我才不是什么才及笄的小姑娘呢,我骗你的,我……以前都活到二十几岁了,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又回到了现在……你、你懂吧。总之就是其实我比你还大,你应该是我弟弟吧?” “你要是醒不来,我们俩干脆就当姐弟算了,好不好?” 沈黎一边说,一边无声地流眼泪。恐怕今日是她两辈子加起来流的泪水最多的一天。 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吹过一阵风,沈黎默然擦干眼泪,“我去把窗户关上,免得你等会又发热了。” 她转身的时候,没看到陆湛霆轻微地眼皮动了动。 第65章 醒来 沈黎关好窗户转回身,自然也错过了陆湛霆刚才微小的动作。 一直到接近黄昏,陆湛霆没再动过,军医命人取了羊奶给沈黎。 “将军长时间未进食,军医说可以喂羊奶给将军。”车蘅如是说道。 沈黎眼看着太阳就要落下,要是在这之前还不能醒来的话,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她像之前喂药那样把一整碗的羊奶都喂给了陆湛霆。 等一碗羊奶喝完,夕阳已经快要落下去了。 沈黎将碗放在一边,神情萧索,她给陆湛霆梳了头发,一边梳一边小声说话,像是在话家常一般:“军医说,太阳落下后,你要是还醒不来,就可能有永远醒不过来了,现在太阳马上就要落了。” “我之前说过的,我这个人最没心没肺了,你是不是以为我开玩笑呢?我行李都收拾好了,等你……醒不过来了呢,我就立马走人,反正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了,想来你是真的不愿意接受我,才不愿意醒来的。是吧?” 沈黎嘴唇干裂得破开了皮,说话的时候都有些痛。她说完,准备将碗送出去给车蘅。 刚刚端起碗,转身她就感觉衣袖似乎被极其轻微地扯了一下。 她脚步停住了,就连呼吸都暂时屏住了,生怕是自己的错觉,转过身。 陆湛霆许久没动过的手指微微翘着,大拇指和食指扯着沈黎的衣袖,看着摇摇晃晃的,似乎马上就要松开了,可是他硬是捏了许久都没松开。 沈黎惊喜若狂,她抓住陆湛霆的手,“陆湛霆?你醒了是吗?” 陆湛霆并没有回答,但是眼睛动了动,像是努力地睁开眼睛一般。 沈黎喜极而泣,向着门外大喊:“快叫军医,将军醒了!” 门外也是惊喜不已,一阵喧闹。 沈黎没再管其他,她蹲在床边,握着陆湛霆的手,唇在他手背上落下一个个吻,“陆湛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睁眼看看我好吗?” 沈黎明显感觉手中陆湛霆的手更加有力了,像是在挣扎一般,没多久,他眼睛还没睁开,但是却低声说了一句话:“我知道。” 太久没开口的声音低哑得不行,像是生生撕开了一般。 沈黎哭出了声,她一手在他脸上抚摸:“你知道你还不睁眼。” 眼泪滴在了陆湛霆脸上,他极其缓慢,似乎很费力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在沈黎脸上逡巡,怜惜又感动。 “别哭。” 他说。 沈黎笑着点头,“嗯我不哭了,我不哭,不哭。”可是她一边说,一边擦眼泪,眼泪却是汹涌而出,根本就挡不住,越来越多。 陆湛霆嘴角费劲的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我家娘子就算哭、也是最好看的。” 沈黎又哭又笑,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湛霆轻微摇头:“没有。” 这时候杨军医终于来了,他诊脉后欣慰道:“万幸,将军能在这个时候醒来,就没什么大碍了,只需将外伤养好便是,多亏了县主照料周到。” 沈黎一直在床边坐着,陆湛霆不许她走,一直握着她的手。 听到军医说无大碍的时候,沈黎狠狠松了口气。 军医临走之前又嘱咐了几句:“刚刚醒来,还很虚弱,饮食方面只能吃流食,粥或者羊奶都可以,粥里面也不能加任何调料。” 等军医走后,陆湛霆又强撑着身体问车蘅:“现在情况怎么样?” “王爷放心,楚国已经退守邬城,我们已经拿下楚国三个城池。如今楚国已经兵力虚弱。” 陆湛霆几不可见地点头,这一点是他意料之中的,他真正关心的是京城的状况。 车蘅自然也知道,又道:“京城,局势已经稳住,只等王爷回京。” 沈黎眉心微跳,车蘅说的话言下之意是京城已经知道陆湛霆不在京了? 陆湛霆也看过去:“发生什么了?” 车蘅脸上闪过一丝悲痛,“常大人为救出吴将军,假传军报,谎称蜀城危极。后捉拿张守铖,自杀了。” 陆湛霆听完闭上了眼睛,“你出去吧。” 等房间里只有陆湛霆和沈黎后,他睁开眼睛,眼里已然红了。 他垂眸,“是我害了常裴和吴越。” 沈黎心疼,但是又不知该如何劝说,劝他不要自责吗?她只能握住陆湛霆的手:“小心牵动了伤口。” 陆湛霆反握住她的手:“常裴跟我说过,他只想做一个平凡的人,好好保护一家老小,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牵扯进来。吴越和常裴本可以不死,他们只是想给我一个更加清白更加名正言顺的登基机会。” 可是他宁愿不要。清白是什么,名声是什么?哪里有两条人命重要?他陆湛霆什么时候有过好名声了? “事情已经至此,你只有好好完成他们对你的希冀,才对得起这份情谊。”沈黎说道。 陆湛霆又何偿不知,他只是在想前世他没有动这个心思的时候,吴越和常裴活得比他还长,怎么这一世就是这样的局面了呢? 他往旁边移了移,“陪我好吗?” 沈黎点头,躺在他旁边,小心着不碰到他的伤口,除了胸口那一处,他浑身上下还有许多其他伤口。 “你刚醒,不要想这么多了,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好好养病好不好?” 陆湛霆看着沈黎眼下的青黑,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要在她面前说这些了,这几天她照顾自己,肯定都没好好睡过。 “你也睡。” 其实这些天,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意识,有时候会忽然有意识,能听到沈黎在说话,还知道她在做什么。 可是就是醒不过来,就像是用东西拉着他,不让他往上走一般。 沈黎哪里睡得着,她既开心陆湛霆终于醒了过来,又担心他一直自责。 结果半个时辰都快过了,两人人一人也没睡着。 陆湛霆叹了口气,说道:“睡不着,来说说你说的姐弟是怎么回事吧。” 沈黎睁开眼睛,“什么姐弟?” 陆湛霆稍微恢复了些,他笑着说:“其实我比你还大,算起来你是我弟弟……” 沈黎终于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了,她脸红了又红,翁声问:“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他微微侧头,“你见过同床共枕的姐弟吗?” 沈黎那就是胡说,无非是希望他醒过来,但是又束手无策,就只能漫无天际地瞎说,可是他真的听到了…… “我那是胡说。” 陆湛霆自然知道,他勾唇又问:“你还说我要是死了,你不会掉一滴泪。” “那也是胡说。”沈黎原本平躺着的,此时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陆湛霆不能翻身,他只能勉强侧头看着沈黎的后脑勺。 “重生呢?” 他问完这话,空气就仿佛忽然静了下来,谁也没再说话。 沈黎手扣着手,她在忐忑。重生说得难听些,就是还魂,真的会有人能接受一个重生的自己吗? 良久,沈黎道:“真的。” 陆湛霆轻笑,他用力抬了抬手,在沈黎的脖子上,轻轻画了一个圈。 沈黎则越发心慌。 好久也没听到陆湛霆说话,反而是脖子越来越痒。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身,看着陆湛霆:“你怎么不说话。” 陆湛霆眉毛轻挑:“说什么?” 沈黎皱眉,“你是不是不相信?” 陆湛霆重重地叹了口气:“其实我相信,我还很开心。” 沈黎诧异地看着他,“开心什么?” 陆湛霆很努力地往她那边移动,“因为我们是一类人,所以我很开心,前世的痛苦我都有机会补偿你,所以我很开心。” “你的意思是你也重生了?”沈黎神情激动,她猛地坐起来,“怪不得,我早该想到的。” 她想起那次长公主的蹴鞠宴会,陆湛霆将防守做得如此严密,还抓住了刺客,她当时和怀信一起抓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主犯,主犯早就被陆湛霆抓了。 那个时候她明明有所怀疑,但是却没往重生这个方向去想。现在看来明明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据。前世他不曾发现刺客,若是这一世陆湛霆依旧是那个陆湛霆,就应该还是不会发现。 而且除了这件事,还有假皇子的事情。 前世陆湛霆安稳地做了摄政王,可是这一世却选择揭穿假皇子的真相,走了和前世完全不一样的路。那个时候她以为是因为自己那一句话,可是现在想来却不一样了。 仅仅因为她一个人的重生,是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改变的。所以陆湛霆也是重生的,这就说得过去了。 她看向陆湛霆:“那你之前说喜欢我的原因是不是假的?”既然陆湛霆是重生的,那当初那个所谓的原因就有待考证了。 “在京城,我把你认错了那次,是这一世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你对我笑是因为什么?” 陆湛霆勾唇,“你说呢?” 沈黎内心越发激动,越发膨胀了,她舔了舔有些干的唇仗着他不能动逼近他:“莫非你前世就喜欢我了?” 她两只手分别撑在陆湛霆枕头两边,是欺负人的姿势。 “王爷,杨军医让我交代,在伤完全好之前切不可剧烈运动。” 沈黎转头,只见车束那张冰块脸,伫立在门前,一板一眼地说。 车蘅跟在后面,见没人说话,探了个脑袋进来,一看见床上的场景就僵住了,拉着车束往后退。 走到院中,又坚强地说了句:“但是,军医说了不能剧烈运动,县主恕罪。” 沈黎这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只是剧烈运动?她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湛霆,只见他眼神游离,忽然闷笑出声:“虽然军医说不可以,但是若县主一定要,我会尽力配合的。” 第66章 求她 陆湛霆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京城留守大臣们,过来了。 以各部尚书为首,足足三十个官员长途跋涉,带着一应物品来蜀城。 “王爷,臣等是来请王爷速速回京,完成登基大典的。”大臣门跪在门外齐声道。 陆湛霆躺在床上,沈黎在一旁坐着,耳边传来门外大臣们磕头的声音,她看向陆湛霆:“回去吗?” 陆湛霆伤好得差不多,靠在床头坐着,他垂眸,“你觉得呢?” 沈黎轻笑,她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给他扯了扯被子,温声道:“王爷心中自有乾坤,回去是一定会回去的,只是什么时候回去,这才是问题。”她歪头眨了眨眼睛,“对吗?” 陆湛霆抬手在她头上摸了摸,点头道:“知我者,娘子也。” 沈黎笑着说:“少来,外门可还有一群大臣等着你呢。” “让车蘅车束来吧。” 沈黎点头,转身去开了门。 门外的大臣们见门被打开,眼睛放光地盯着门口,见出来的是个姑娘,懵了头,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兵部尚书上前问:“请问县主王爷可有什么话要传达?” 沈黎笑着摇头:“诸位长途跋涉千里迢迢,想必身体劳累,劳烦尚书带着各位去休息吧,等王爷有了决断自会通知你们,不必在此等候。” 兵部尚书点头:“多谢县主,请县主转告王爷,请他务必以大梁为念。” 沈黎点头。 其他人却对沈黎的话存疑,“我们可以见一见王爷吗?” 沈黎看向说话的人,摇了摇头:“朱大人见谅,王爷身体尚未痊愈,不能见客。” “那王爷的伤究竟有多重县主总得让我们知晓吧?”朱大人又说。 沈黎凝眉,令人叫来杨军医:“杨军医是王爷的主治大夫,诸位有任何疑问可以详细询问军医。” “你,你怎么这样?” “不让我们见王爷,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联合起来做的局?万一王爷有个三长两短,县主你担当得起吗?” 沈黎看向朱大人,“朱大人位居户部尚书之位,位高权重,应当知道这样无凭无据的猜测是不可取的。我说了,但有事,可向军医咨询。” 说话间,杨军医已经到了,沈黎看向他,表情和缓了很多,“劳烦军医。” 说完,她再也没看其他人一眼,进了房间。她已经使人去唤车蘅兄弟,只是今日他们另有事情,所以肯定会迟些过来。 沈黎进屋,喝了一口茶说道:“这些大臣可不好对付,尤其是那个朱大人。” 陆湛霆挑眉:“我看县主应付得得心应手,很有皇后娘娘的风范。” 沈黎噗呲一声笑出声,她看向陆湛霆,眼里星光闪烁,“我刚才真的还不错?” “那是,岂止是不错,简直是完美无缺。” 沈黎反倒被夸得不好意思了,她正色道:“那也多亏前几日王爷给我恶补朝堂知识。” “口头感谢本王可不想要。”陆湛霆神色轻松,调侃道。 沈黎走过去,眼陆精光闪过,她压低了语调道:“王爷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吧?” 陆湛霆果然上当,他满含期待地点头。 只听沈黎下一句道:“既然如此,明日就该出去走走了,军医说了这个时候就要动一动,否则肢体会退化的。” “就这?” 沈黎一本正经道:“是呀,明日我陪你出去走走怎么样?后院的花据说都开了,可好看了。” 这可好看了几个字说得异常欢快。 沈黎悠悠地看着陆湛霆脸色几经变幻,终于冲她开口道:“好。” “王爷、县主属下来了。”门外车蘅的声音传来,沈黎起身去开门,“进来吧。” “这几天看好他们,不该打听的别让他们打听,让人好生伺候着,多出去游玩,少在府里碍眼。”陆湛霆吩咐道。 “是。” “可是王爷准备什么时候启程?”车蘅问。 “月末。”现在是中旬,月末还有十天,不长不短,却也足够让那些大臣等的焦急。 又过了五日,礼部尚书求到了沈黎头上。 这几日,他们已经充分明白了县主沈黎在陆湛霆这儿的地位。 “实在是诸位大臣们等的心急如焚,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是如今这种形势,大梁百姓都翘首以盼,希望王爷能尽快回京稳定大局,更不要说还有别国虎视眈眈。因此臣这才敢叨扰县主,请县主劝劝王爷。”礼部尚书说着跪在沈黎面前,涕泪横流。 沈黎这几天倒也陆陆续续见过好几个官员了,无一不是求她说情的,只是一上来就哭的这还是第一个。 沈黎连忙弯腰扶他起来:“尚书大人折煞我了,我怎么担得起尚书这一跪。” “不,县主您担得起,我们都知道王爷的心头爱是县主,县主必定会是皇后娘娘,娘娘担得起!” 沈黎哭笑不得,实在也是没想到他竟然敢这么说出来,“大人,实在不是我不帮您,而是王爷心中自有定夺,哪里轮得到其他人说话。” “县主对于王爷而言又怎么会市其他人?臣恳求县主,若是县主愿意帮忙,今后臣愿凭县主差遣。”尚书又磕了一个头。 沈黎叹了口气,“大人,您只需要静心等待就好,为何非要急于一时?王爷不可能不管大梁。” “县主,实际上,臣知道为何王爷迟迟不愿意归京,这都是因为县主您。” 对这话,沈黎倒是来了兴趣,“怎么说?” “县主恕罪,请听臣为县主一一分析。” “这么多年来,也就县主您一人入了王爷的眼,当日王爷给您请封县主的时候,臣就看清了,县主是王爷此生最爱之人,王爷登基,您必定是皇后,可是县主的身份总是有些……”他斟酌再三,“和大臣们希望王爷立的皇后相比,还是有所差距,所以必定会有争执。” 沈黎垂眸,其实他这么说已经很客气了,她的出身和大臣们心中的皇后哪里是有差距,根本就是天差地别,人家是勋贵后族,她连自己的亲身父亲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其他。唯一的县主身份还是陆湛霆给的。 不过那又怎么样? 尚书仔细端详沈黎的表情,见她并无不悦,继续道:“自古以来,立后立贤,看重的不光是人品性情样貌,其实约定俗成更重要的是看出身。针对这一点,大臣们必定会争论激烈,互不退让。所以王爷他是在为县主争取。” “如今,臣等已然同意,不会在这一点上做文章,所以害请县主替我们传达于王爷。” 尚书说得情真意切,沈黎不好扫他的脸面,只好道:“我自会和王爷说,大人请起。” 其实尚书说得虽然不错,但是这不过是其中一个原因,若不是沈黎早就和陆湛霆讨论过了,可能真的就会信以为真。 以陆湛霆雷霆手段,他想要立谁为后,想要哪个女人,还真不是这些朝臣们可以干涉的。他留在这里这么多日,迟迟不返京,其实更重要的是他想要的是集权,他想要将这片大陆上的几个国家合并统一,就需要绝对的权力。 而大梁的皇帝权力分散,虽然有好处,可是时势不同,需要也不同,如今这个体制已经不适合了。 这些朝臣们个个跟人精似的,既然知道了陆湛霆在这个特殊时期内来了蜀城攻打楚国,又怎么会还不懂陆湛霆的想法 只是他们也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谁都不愿意退一步,所以这一场博弈才会显得格外漫长。 而今日尚书大人用这话来劝沈黎,不过是觉得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所以觉得能让她帮他们劝陆湛霆。 “可惜你们想错了。”沈黎看着尚书走远的背影轻声道。 其实陆湛霆这几日已经大好了,就连胸口的伤都结痂了,拖着不过是等他们自动。 “县主,王爷请您去一趟。” 沈黎嗯了声,站起来,跟在丫鬟的身后往外走。 一出门,沈黎就看见了陆湛霆,他骑着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见了沈黎,笑着向她招手。 沈黎走过去,仰着头问:“是要去哪里吗?” 陆湛霆嘴角挂着温柔的笑,像是春夏交接的风,温柔和煦:“你不是一直想逛街吗?” 沈黎一开始是说过很想逛街的话,不过这些日子都快忘了,听他提起,又充满了兴趣,眼睛亮了亮:“好呀。” 陆湛霆就这么坐在马上,弯腰抱沈黎的腰,让她坐在自己前面。 府邸离坊市有些远,陆湛霆骑着马慢悠悠地走,也不着急。 “又被他们找上了?”他问。 沈黎叹了口气,抱怨道:“正主是你,怎么不找你,找我呢?你倒是清闲都没人敢到你面前说话。” 陆湛霆闷笑,扶着她腰的手在她脸上没有规章地揉了揉:“你把对沈家的态度拿出来,保准他们很快就不敢来找你了。” 沈黎拍开他的手,嘶了声:“哼,你就知道说,我又不是你,他们可全是四品以上的大臣,我怎么敢啊?” 他又一次笑出声,沈黎能感觉到他的胸腔都在震动,他低声说道:“你可是二品县主啊,有什么不能的?再过几天你就是大梁最尊贵的皇后,有何不敢?”他已经让人准备封后大典了,和登基大典一起。 第67章 彪悍 沈黎对陆湛霆的话一笑置之,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她可不愿意得罪人。 到了街上,两人下马步行。 蜀城和楚国接壤,两国的商人来往做生意,因此蜀城的街道风物都有楚国的味道。 街上的姑娘们有穿大梁服饰的,也有穿楚国服饰的,甚至有混搭的。 楚国的服饰胆大夸张,这个时节,天气热,甚至有的人穿的衣服是没有袖子的,可见蜀城民风之开放。 一条街上,卖什么东西的都有,最多的是奇巧之物。 “那是什么?”沈黎遥遥地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摊子,有好多人围着,看着都不像是蜀城的原著居民,反而像是居住在中原的人。 陆湛霆远远望了一眼,“那是游鱼,去看看?” 沈黎不停地点头,“当然去。” 陆湛霆牵着她,很快就到了小摊前,前面那几个人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只用桃木做的鱼,雕工精巧,栩栩如生,甚至尾巴还在动! 沈黎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摊上,摊上摆放着十几条各色的鱼。金色的鱼金光闪闪,淡黄色的鱼看起来竟然很温柔?还有身体是肉粉色的一条小鱼,鱼鳍、鱼尾是带着闪光的珊瑚色,看起来竟像是窈窕淑女一般。 一旁还有只乌龟,有四条鱼那么大,竟然是五颜六色的,它伸出来的头做的特别逼真,看上去肉乎乎的。 摊贩看起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是却特别机灵,“夫人和郎君想必在是从中原来的,没见过游鱼,这是用百年的桃木做的,内部机关奇巧,精致非常。最重要的是这木头做的鱼可以下水,还可以控制它游动的方向,就像那天上的风筝一样。” 沈黎听的惊奇极了,“它可以下水?” 小贩有些得意笑道:“这是家传绝技,毫不夸张地说这游鱼就是水下风筝!要是一个月内它坏了,夫人还可以拿来换新的。” 沈黎看向陆湛霆,“太神奇了是不是?” 陆湛霆在蜀城的日子不算短,其实早就知道了,不过他点点头:“是,要不要买一个?” 沈黎心痒痒的,她当然想买,只是买哪一个呢? 她拿起那条“淑女”鱼,仔细看了看,发现它的鱼鳍鱼尾在阳光下更好看了,就像是彩虹一样。 “这条吧。”她举着鱼说。 陆湛霆拿出一锭银子,“那个青色的鱼也要了。” 小贩笑得欢快,收下银子又是一通好话,诸如夫人和郎君甚是相配的话。 沈黎拿了鱼,脸上跃跃欲试,看得出很想去水里试一下了。 她又看了看陆湛霆手中的那条青鱼,它黑色的眼睛微微向上,像是在和她对视一般,“这条青鱼也好看,像你。” 沈黎说完,自己就笑了,蹦出去两步,又转身回来看他。 陆湛霆一头黑线:“哪里像了?” 沈黎煞有其事道:“你看那条鱼臭着一张脸,和你不笑的时候简直一摸一样好吗?” 陆湛霆摇头,他上前两步,把沈黎按着头按到自己胸前:“哪里一样了,我脸臭吗?” 沈黎挣扎着抬头,“臭呀,你看你看,现在又臭了,哈哈哈……” 陆湛霆拿她没办法,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你是臭脸的夫人,也好不了。” 沈黎哼了声:“谁是你夫人,臭不要脸。” “啧,刚才那摊贩喊你夫人的时候,你很开心啊?” 沈黎明明就是对这鱼好奇,哪里是为了夫人。 不过她嘴角从刚才就一直翘着没放下来,她压了压嘴角,倒退着一边走,一边说:“反正你不能喊。” 陆湛霆怕她撞到人,赶上去牵着她:“好,不喊。”说完他压低了声音,凑到沈黎耳边继续说::“以后喊。” 沈黎推了推他,“说什么呢?我要去放鱼了。” 她又跑了起来,只有她知道刚才她心又跳得很快。身后传来陆湛霆的笑声,肆无忌惮。 “过分!” 一番打闹,两人到了河边,这里已经有好些人在“放鱼”了。各色的鱼在河里游来游去,甚是好看。 两人找了个好位置,人少,水还很清澈。 陆湛霆将沈黎的鱼放进水里,操控着机关让它灵活地在水里游来游去。 机关是一个小巧的方盒子,从中间伸出来一根木制的摇杆,只要操纵它就可以改变鱼的方向。 陆湛霆将机关交给沈黎:“会了吗?” “我试试。”沈黎信心满满地接过,她那条“淑女”鱼在水里往前直冲,眼看就要撞上对岸,沈黎连忙操纵着摇杆转了个弯。 “回来回来!” 可惜,方向反了,它反而更加快速地往前冲。 头铁地撞上了岸边。 然后就像是断线了的风筝一般,落入水中。 沈黎急了,努力操控着摇杆,可惜都没什么用。 “哈哈哈哈……你看那条傻鱼,撞到了……”耳边小孩子嬉笑着。 沈黎自觉丢脸,转而求助陆湛霆:“陆湛霆快救救它。” 陆湛霆接过机关,操控摇杆的同时按住了摇杆旁边的一个按钮,很快,那只跌下去的鱼又回来了。 沈黎哇了声,惊喜且崇拜地看向陆湛霆:“好厉害。” 陆湛霆挑眉,在她身后站定,从她后面拥着她,“我教你。” 这次真的是手把手的教。 他的手用力又温柔,手掌中心有茧,但是她并不感觉硌人,反而有种奇异的舒服,摩擦着她手背的时候,酥酥的。 “看着,当它下沉的时候,这只手按住这儿,摇杆往前推,等看到鱼浮出水面了,立即往后推,这样它就能继续浮在水面了。” “平时,按照方向操控摇杆,但是像刚才那样紧急的情况,转方向的同时最好跳一下。” “试一试?” 沈黎耳尖微红,心猿意马,一心二用,但是竟也听清楚了,闻言点头。 陆湛霆松开她的手,但是依旧抱着她:“来吧,要是又沉了,我救你。” 沈黎咳嗽了声:“不用,我这次一定可以的,你把那条青鱼也放进去。” 看了眼放在脚边的青鱼,陆湛霆抿唇,“好吧。” 陆湛霆松开她,沈黎呼了口气,用手在脸前扇了扇风,她看向周围。 唏,蜀城民风着实开放,这河边抱在一起的男男女女格外多,甚至还有大庭广众之下接吻的。 “呼……”沈黎小心地操纵着摇杆,让自己的眼睛尽量不要去看其他人,只盯着河里的鱼。 然而,她很快就放弃了,他们这边来了一男一女,男子操控着自己的鱼追上了女子的鱼,还“亲了亲”另一条鱼? 沈黎:“……” 紧接着,两人对视一眼,黏黏糊糊地接吻了? 当她和陆湛霆不存在吗? 沈黎又咳嗽了声,眼睁睁看着那两人的鱼沉入水底。 她扯了扯陆湛霆的衣袖,“我们走吧,我有点累了。” 陆湛霆看了眼沈黎绯红的脸蛋,还有什么不能明白? 他不愿拆穿她,一本正经道:“我也有些累了,去吃午饭吧。” 沈黎连忙点头,那模样就像是再晚一点就没有饭吃似的。 陆湛霆勾唇,将两条鱼都收了起来。 等收完了,沈黎拉着陆湛霆就走,就跟河里有怪物要追他们一样。 等走远了,沈黎松了口气,转头去看河沿,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了,这才彻底放松了。 彪悍,蜀城人实在彪悍。 陆湛霆看在眼里,忍俊不禁:“怎么害羞了?” 沈黎一惊,义正言辞道:“谁害羞了,只是……只是蜀城民风怎如此彪悍?” 陆湛霆撑着她肩膀,笑出了声,又被她眼神逼视着,闭上嘴巴。 “还说不是害羞?蜀城的人民一向如此,而且谁要是有了心仪的人,还会直接送礼物,问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蜀城的年轻人在成亲之前都会交往一阵,觉得合适才会成亲,这些在蜀城都很正常。” 沈黎点头,若有所思问道:“那你在蜀城也有几年了,是不是有很多姑娘给你送礼,想要河睨交往?” 陆湛霆眼睛微睁,皱眉道:“怎么可能?我凶名在外,就算是蜀城的姑娘也很少有人敢看我的,再说我常年待在军营,哪里来的姑娘?” 沈黎将信就疑,想了想说:“是吗?” 陆湛霆捏了捏她的脸:“不信我?夫人这是吃醋了?” 沈黎拍开他手:“我可没有吃醋,你说的吃饭在哪里吃?” 陆湛霆从善如流:“前面就是了。”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两人相携着进了酒楼的二层。 “郎君夫人点些什么?”小二跟在身后,手脚麻利地上了一壶茶,殷勤问道。 桌上有个册子,里面是薄薄的微有些透明的纸张,上面写着本店的菜单,每道菜右侧都配上了相应菜品的画和做法。不过有本店惊喜那张纸上,却只有菜名,没有图。 “这名字倒是新奇。”沈黎从惊喜里面要了一道蟹酿橙,一道山海兜。 小二异常热情,介绍道:“蟹酿橙是选取新鲜个大应季的橙子,至于做法,等夫人见了便能知,这惊喜可不能提前揭秘。” “如此那我就静候惊喜了。”沈黎笑着把菜单给陆湛霆,让他点。 陆湛霆接过菜单,翻过一页,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呼喊。 “霆郎?霆郎是你吗?” 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第68章 秋娘 沈黎言笑晏晏地看着陆湛霆:“好像有人在叫你。” 陆湛霆脸色严肃,看着沈黎越发明艳的笑容,不知为何背后发凉。 沈黎视线越过陆湛霆,看到了一位着楚国服饰的姑娘,她头发只高高地绑了个马尾,除了一条毛绒长羽做头饰外,并无其他。一身纱衣,露出了胳膊,整个人飘飘欲仙。 那姑娘很快就走近了,跑着向陆湛霆奔过来,粉拳停在陆湛霆肩膀上,喘着大气道:“霆郎竟真的是你?” 沈黎嘴边挂着的笑容更加明艳了。 陆湛霆看向她,却发现她盯着他身后的女子。 陆湛霆整个人往旁边避了一下:“秋娘子,男女授受不亲……” “哈哈哈,什么男女啊,我们的关系能是一般的吗?”女子哼了声,扭着腰说。 “我们的关系确实不一般,不一般的差,所以请自重!”陆湛霆黑着脸道。 秋娘子却越发来劲:“霆郎怎这般说话,好生叫我伤心,难道你忘了……那些日子你都忘记了吗?” 陆湛霆自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无可忍站起来离她远远的:“不要说了。” 秋娘眼里含泪,幽怨地看着陆湛霆又满含羡慕地看了眼沈黎,戚戚然道:“霆郎不愿说就罢了,如今你有佳人在侧,秋娘也不该来讨嫌……秋娘这就走。” 一番话说得是凄凄惨惨,梨花带雨,令人不得不生出怜惜之情。 蜀城人向来爱看热闹,见状也不得不指指点点。 言词间间或激烈了些,陆湛霆脸色一沉,走到沈黎身后:“这是我妻子,请你勿要胡言乱语。” 哪知秋娘不但不见好就收,反而愣了愣,哭得更加凄惨了,“是秋娘痴心妄想了,霆郎的妻子又岂是我这样的普通人可以肖想的,定是要像夫人这样,家世才华容貌品德样样俱全的人才能配得上……是秋娘魔怔了,可是秋娘只是想陪在霆郎身边,就这样简单的请求都不可以吗?” “这男的怎么回事?还嫌贫爱富?不是什么好男人,姑娘你就忘了她吧。” “就是,这男人不值得你如此,还有那位夫人,他既然是为了家世娶你的,那就必不是真心的,劝你也早日看清他。” “对,夫人不若和他合离算了。” 蜀城百姓,婚姻自由,最看重的是两个人是否真心相爱,可以一辈子扶持到老,反之最痛恨的便是嫌贫爱富之辈,所谓的门当户对在他们看来就是胡扯。 因着秋娘子的两句话,百姓们都十分震怒,纷纷谴责陆湛霆。 陆湛霆脸色黑上加黑,沈黎按住了他的手,“不要轻举妄动,他们也是好意。” 说完,沈黎也不看陆湛霆什么反应,柔柔地对着秋娘笑了笑:“秋娘是如何得知我与夫君是因为家世相当,才结为姻缘的?我们从来没说过,那想必秋娘是靠猜测了?可是我和夫君家世相差甚远,夫君的家世大梁少有人能及,而我只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姑娘罢了,我和夫君真心相爱。却不知为何秋娘要这般……这般杜撰我们。” 说完,沈黎似是很难过一般,低着头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秋娘看着沈黎,眼里划过丝奇异的光,她掩唇吸了吸鼻子,泪水涟涟:“夫人口齿伶俐,温柔大度,夫人愿意这样说想必是极爱霆郎,这样我也算是如愿了,只要有人对霆郎好,我便开心。” “看来秋娘觉得我在说假话?”沈黎心一横,不就是装吗,她还装不过她了?“其实霆郎很好,和我成亲之前就和我坦诚过关于秋娘的事情,当初夫君因公事缘故,隐瞒身份,和秋娘相交甚久,只可惜秋娘嫌弃我夫君只是一个无钱无势的普通百姓,不愿意嫁给夫君。夫君回京后,悲痛欲绝,欲轻生,当时我救了夫君,后来夫君和我情意相通,禀请父母,三媒六聘,十里红妆娶我入府。可是不知你又从哪里得知我夫君其实家世尚可,从此便纠缠上了夫君。” 沈黎从陆湛霆身上拿出一块手帕,擦了擦眼泪,继续道:“秋娘,当初的事情对夫君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如今好不容易揭过了伤疤,秋娘就不能放过他吗?” 陆湛霆已然看呆,不过面上却不显,只是在心里忐忑着要是等会沈黎秋后算账可怎么是好? 沈黎擦完眼泪,看向秋娘,却见她目光囧囧,似乎是狂热地看着自己? 什么情况? 秋娘的沉默,对于围观的百姓来说就是默认沈黎说的话,心虚了。 因此百姓们的口诛笔伐对象调了个个,“秋娘你竟是这样的人?” “这样要不得啊,姑娘,当初你看不上这位郎君,如今他成亲了,你再插足,就是第三者,是要侵猪笼的。” “就是,人要脸,树要皮,姑娘好之为之吧……” 陆湛霆自然也主意到了秋娘的目光,心惊胆战地拉过沈黎,把她抱在自己怀里:“我们回去吧。” 说着也不管沈黎愿不愿意,拉着就走,小二端着菜上来:“诶,客官、客官菜好了……” “不用上了。”陆湛霆脚下生风,丢出一锭金子。 “欸欸欸,要要,快做好的菜给我打包。”沈黎却不干,她可十分想吃那两道惊喜啊,就算刚才和秋娘这般做戏,也不过是为了早点解决,早点吃饭,哪里能容忍陆湛霆这般行径? 陆湛霆被迫停住,侧眼悄悄看了眼秋娘,她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沈黎,他头披一紧:“不若我们先回去,让下人来取便是了。” 沈黎奇怪地看他一眼:“为什么,我们都在这儿了,何况打包而已,很快就好了。” “但是我实在是太讨厌那个秋娘了,我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待了。” 沈黎仰头看了眼秋娘,秋娘发觉,温柔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虽然不知道她和你究竟什么关系,但也不至于害怕吧?” “我哪里是害怕,我是担心……” “好了,打包好了。”沈黎打断他的话,从小二手里接过菜盒子,“走吧。” 陆湛霆点头,拿过沈黎手里的菜,牵着她,走得飞快。 好不容易到了府上,陆湛霆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沈黎让人把菜摆出来,又找了一壶酒。 “我们吃饭吧。”她温温柔柔地笑着说。 陆湛霆却是眼皮一跳,这笑容就跟刚才向秋娘发难时一模一样! “其实秋娘她……” “你吃不吃?”沈黎搁了筷子,严肃地看着陆湛霆。 “吃。” 一顿饭就在沈黎惊喜且开心满足的情绪和陆湛霆心虚无措紧张的情绪里吃完。 待下人把碗筷撤下,陆湛霆终于说了第一句话:“我们明日就回京,来人通知车蘅让他告诉那帮大臣。” 沈黎倒了一杯酒喝,嘴角勾着温婉的笑。 等人都下去了,沈黎放下酒杯,“看来那秋娘和王爷确实关系不菲,竟然能让王爷改变如此大的事情。” 陆湛霆看向沈黎,别开眼神,斟酌道:“她和我只是认识,回京也不是因为她。” “是吗?”沈黎撑着下巴,眼睛眨了眨,很是天真可爱,“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不是也陪她玩过游鱼?” 桌子旁边,刚才两人玩的游鱼静静地放在一边,沈黎拿起那条青鱼,仔细端详:“怪不得王爷技术如此娴熟。” 陆湛霆脸色白了白,他目光下垂:“我和她真的不是那种关系,也没玩过游鱼。” 沈黎点头,若有所思道:“那你们都玩些什么?蜀城民风开放,你们想必一起玩过很多游戏吧?” 陆湛霆脸色又白了一分,“蜀城民风开放和我没关系,我对她是敬而远之,真没什么苟且。” 沈黎苦恼道:“可是秋娘那副样子是真的很可怜,怎么会是假话?” 不远处车蘅的身影出现,陆湛霆松了一口气:“车蘅来了,我先将回京之事交代了,再与你细说。” 沈黎看了眼走进的车蘅,点头道:“好。” 沈黎和车蘅擦肩而过,面无表情。 车蘅愣了愣,“县主……” 挠挠头,车蘅一头雾水,难不成王爷还能把县主惹生气? 陆湛霆吩咐完回京之事,车蘅大着胆子说:“王爷,县主好似心情不好。” 陆湛霆睨了他一眼,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五个字:“关你什么事?” 车蘅一梗,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道:“王爷,段少爷说,女人生气了一定要哄,不可以也黑脸啊。” 陆湛霆没什么表示,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车蘅自觉自己操了太多心。 沈黎出去玩了下午,出了些汗,让人打来热水沐浴。 其实她自然是相信陆湛霆的,而且秋娘虽然表演得凄凄切切,但是她的眼神里并没有对陆湛霆的爱慕或者怨念,只是她也确实好奇秋娘和陆湛霆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会让陆湛霆这样的人都心虚,还为此决定提前回京。 可是她如果就这么问的话,陆湛霆必定不会说,否则刚才也不会不知如何反驳秋娘。那副模样,一看就是有什么事情他不能说,或许是碍于面子,或许是其他。 第69章 秋娘 “帮我换一件衣服。”沈黎坐着浴桶里,指着屏风上放着的粉色衣服说,“换那件白色的。” 今日拿秋娘穿得就是粉红色衣服,原本她对她没什么恶意,可是刚刚看到这粉色的衣服,忽然觉得有些膈应。 她叹了口气,果然就算是她也还是回吃醋的,就算她清楚事情的真相并不是陆湛霆真的跟秋娘有什么苟且,但是还是会因为秋娘和陆湛霆之间有过其他人都不知晓的事情而吃醋。 谁都不能免俗。 门外传来敲门声,沈黎分神听了会,敲三下停一下,是陆湛霆。 沈黎起身,拿过了屏风上的毛巾擦干身体,然后穿上了亵衣亵裤。 “小桃,衣服拿过来了没有?”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用擦头发的毛巾绞干头发。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黎站起来,伸开了手,让小桃帮她穿衣服。 白色的衣服披上她肩膀,身后的人手从她腰间伸过来,呈一种怀抱的姿势,帮她系腰带。 沈黎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小桃平时可不是这样系腰带的,何况这手,就算化成灰她都认得出来好吗? 她抓住陆湛霆的手,微微用力掐了掐:“你怎么进来了?” 陆湛霆啧了声,似乎意犹未尽,“给夫人穿衣服,伺候夫人。” 沈黎拉开他横在她腰间的手,却没拉动,“你放开。” 陆湛霆继续着手中的动作,有条不紊地把腰带系好,在她耳侧亲了亲:“夫人,是这样系的吗?” 沈黎被磨的没有了脾气,然而她还记着秋娘的事情。 “秋娘的事情还没交代,你少来这一套。”她转过头,看着陆湛霆道。 陆湛霆顺势在仰着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温声道:“我和她真的没有任何关系,要是非要说的话,就只有互相厌恶这一说。” “而且她喜欢女子,今日她最后看你的眼神明显不对,我猜她是对你起了心思,她那个人可不讲什么伦理道德,就算你和我成亲了,她还是会不厌其烦地招惹你,所以我才把回京的日期提前了。” “啊?喜欢女子?”沈黎简直为所未闻,喃喃道:“只听说过有断袖之癖,没想到竟然喜欢女子的女子,蜀城果然民风开放。” 陆湛霆松开她,转到她身前,给她系其他几处细带子,“我知道之时也很疑惑,不过后来倒是接受了,男子有短袖之癖,女子自然也能有,再说了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因为她的性别而止步?那种爱情都是神圣的。” 他说着,叹了口气:“只不过,现如今这些还不能为人所接受。” 沈黎想了想,点头道:“或许有朝一日大陆的子民可以随心选择伴侣,不再因为性别受世人眼光拖累,也未尝不可。” 陆湛霆抬头,手上的动作停止了,沈黎目光温柔,似乎正在郑重的想着她说的那件事。 轻笑一声,陆湛霆弯腰额头抵着沈黎的:“一点都不排斥?你不会认为他们是不正常的吗?” “怎么会?虽然在你说之前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沈黎伸手,比出了小半截指甲盖的大小,“就只有这么一点地有色眼光,可是你说了之后呢,我又觉得你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陆湛霆笑出声,胸腔都在轻微的震动,“所以我说世间只有我家沈黎和我三观最契合,是我命定的皇后。” 沈黎抬眸看向他,见他神色间溢满了自豪,不由在他腰间捏了捏:“那是我三观正,你自豪什么?” 陆湛霆故意皱眉:“谁叫三观最正的沈黎是我陆湛霆的皇后呢?” 沈黎噗呲笑出声:“油嘴滑舌。” 陆湛霆也笑起来,直起身子继续之前的事情,可是弄了会,那些七七八八的带子反而更加混乱了,乱成一团,分不清谁是谁。 陆湛霆神色尴尬,企图理清楚。 还是最后沈黎看不过去了,把他推开,自己解开重新来了一遍,这才好了。 “你莫非没给人系过?”沈黎挑眉问道,眼睛却不看他。 “我哪里给别人系过,就是上辈子,我也只想给你洗系,可是谁知道老天不公,让我晚去了一步。” 沈黎肩膀微耸,陆湛霆反应过来,这丫头是故意套路他呢? 啧了声,陆湛霆故意去看她眼睛,让她和自己对视:“故意套路我呢?” 沈黎被他捏着下巴,只能和他对视,闻言笑得不能自已,“原来摄政王前世就偷偷喜欢我啊?”她踮着脚,环着陆湛霆的脖子,俏笑着。 陆湛霆干脆抱着她的腰,腾空抱起,出了浴室,转而走到外间的床上,把沈黎放下,接过她手里的干毛巾,接替了绞头发这一任务。 “当年,我本来想的是,等你及笄,我就让阿姐去沈府提亲,可是我没想到会横生变故,张守铖那贼子将沈家划进了谋逆的名单里。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抄家之日,那日我快马赶去沈府,却只看到沈家三姑娘顶着红盖头上了轿子,成了张守铖的妻。” 说到那一段往事的时候,陆湛霆还是会激动,会恨不得把张守城扒皮抽筋。 沈黎察觉他情绪的波动,握住他的手,低头亲了亲:“没事,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和你在一起吗?如果不是你也重生了,或许我还是逃不过命运吧,我很庆幸,你救了我。” 陆湛霆回抱住她:“嗯,我也庆幸,你也重生了,能让我有机会补偿你。” 沈黎脖间一凉,她愣了愣越发用力地抱着他。 陆湛霆两辈子只哭过四次,第一次是他母妃的去世,第二次是长公主生怀信的时候,险些难产,第三次是在奉恩寺看到沈黎冰凉的尸体那日,第四次是今日。 泪过无痕,只有一滴,若不是滴到了沈黎脖间,就连她也不会知晓。 沈黎细碎地亲吻着陆湛霆的颈间,除了这种方式她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去安慰他。 陆湛霆抬起沈黎的脸,细细地吻她的唇,脸、颈脖。 “可以吗?”情到深处,陆湛霆在沈黎耳边轻声问。 沈黎意乱情迷,点了点头。 天色暗下来的时分,屋里的火烛也熄灭了,层层叠叠的衣香鬓影里只有两个心身相合的年轻人。 门外下人一层层退下,最后整个院子里都没人了,只有院门外守着人,随时注意着屋里的火烛,等火光亮起来,就说明需要热水了。 初食禁果,食髓知味,自上一次已经过去了很久,这一次两人都异乎寻常地想念对方,待雨歇云霁之时,已经是深夜。 陆湛霆抱着沈黎,微微喘气,擦了擦她额角的汗水,“今日疼不疼?” 沈黎脸色酡红,鬓角被汗水浸湿,她喘着气摇了摇头。 陆湛霆松了一口气,“我让人打热水进来。” 沈黎抱着他的脖子:“等会,你还没说,你和秋娘之间发生了什么?” 陆湛霆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他身体僵硬地看向她:“秋娘?” “是呀,她一定做了什么事情,你碍于面子不愿意说出来对不对?”沈黎点头,满脸的暧昧,声音却充满了恶作剧一般的意味。 陆湛霆咳嗽了声:“县主是不是还不累?要不再来一次?” 沈黎使劲摇头,抱着陆湛霆的手撒娇:“你就说嘛?难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不能让你完全信任我,告诉吗?” 陆湛霆皱眉:“不是这个问题,是这件事没有必要说。” “不要嘛,不要嘛,我就是要听,你跟我说好不好?”沈黎自从上次被迫撒娇后,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随手撒起娇来毫无压力。 陆湛霆叹了声,“我们还是再来一次吧。” “不行!”沈黎把自己真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你要是不说,你以后哦都别想碰我了!” 狠人。 陆湛霆倒吸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把沈黎的头从被子里解救出来:“好了,我说,我说,小祖宗可别把自己憋坏了。” 沈黎快快乐乐地出来:“你说吧。” 陆湛霆以手掩面,平躺在床上,像是生无可恋一般,语气平稳,没有半点起伏:“四年前,我在军中威望并不高,很多人只当我是无聊了,仗着自己王爷的身份来军营玩玩罢了,而且也不让我上战场,生怕我有个什么闪失,会掉了他们的脑袋。” “我每日只能看着别人上战场,被他们好吃好喝地供着,虽然军营里每个人都会对我恭敬之极,但是我能感受到那不是发自真心的尊重,只是对我身份的畏惧,害怕我一怒,皇帝就会处死他们。” “我怎么可能甘心呢?后来有一次我大梁以多敌少,竟然失败了,全军上下百思不得其解,唯有怀疑是不是我们内部出了奸细。那个时候人人都受到怀疑,我当时年轻意气,为了查明究竟谁是奸细,悄悄潜进了楚国将军府。” “那时侯,楚国刚刚打了胜仗,士气高涨,主帅莫振也很很自负,从民间搜刮了二十几个美女进府,我……我就混了进去。” 沈黎猛地睁大眼睛,半坐起来看着陆湛霆:“你、你男扮女装了?” 陆湛霆脸色灰败,没有生气地点头。 沈黎深吸了口气,继续猜测:“然后秋娘喜欢上了当时女装的你,结果后来发现你是男的,恼羞成怒?” “嗯。” 第70章 回京 “嗯。”陆湛霆闷声道,脸色难看到了极致,看来那段经历确实是他的心头恨。 沈黎靠近他,“可是只是如此,你也不必如此恨她,难不成她还对你做了什么事情不成。” 陆湛霆看着沈黎眼里的好奇,无奈说道:“她能对我做什么事情?你不要想太多。” 沈黎笑了笑:“那你为什么如此讨厌她?她对你好像也是恨之入骨,否则今日在酒楼也不会自毁名誉来诋毁你了。” 陆湛霆亲了一口沈黎,把她抱在怀里:“她就是个疯子,当时她几番向我表白,我都明着拒绝了,可是她始终觉得我是因为接受不了女人在一起,决心要把我变成能合女人谈恋爱的人。而我又不能在卧底期间暴露,也不能直接说我是男的。后来等我从主帅府里找到证据后,我就离开了。” “哪知她也不知怎么的离开了,还回了蜀城,到处找我。大概两个月后,我和她又遇到了,她一心以为我是哥哥,当初在主帅府的是妹妹,叫我交出妹妹来,我被缠得烦了,只能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以及我当初男扮女装的目的。” “我以为这样她就会消停了,可事实上,她不仅没消停,还变本加厉,一心认为是我骗了她,要我负责,可是我哪里去给她找一个合我一模一样的女子出来。后来她凡是见到我,必定会上演一出今日你遇到的场景。” 陆湛霆说完,似乎还心有余悸,搂着沈黎:“如今她看上了你,又合我有仇,为了抢到你,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沈黎轻笑,撑着陆湛霆的胸口微微起身:“难不成你保不住我?” 陆湛霆在她额头点了下:“怎么可能?就算是全天下都比不过你,只不过是因为在楚国,秋娘帮助过我,其实她发现了我是奸细,不过没有揭穿我,所以这些年我才由着她。不过她若是对你起了心思,还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的话,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沈黎看着陆湛霆,他说起这话的时候眉眼间覆盖了一层阴霾,极为严肃。 “好啦,我知道你很爱我,不用时时刻刻挂在嘴上吧?”沈黎笑道。 陆湛霆起身:“这下可以沐浴了吧?” 沈黎点头,刚才沉迷于听故事不觉得,如今却觉得浑身黏糊,很是不舒服。 上一次,他俩一时情动,在那个秘密基地就做了,幸好当时不远处有一眼温泉,否则沈黎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时,情|欲褪去,她极度羞涩,震惊,自己竟然会这般主动,可是心底又有一丝幸福合满足。 陆湛霆起身,随手捡起了地上的衣服套上,沈黎大胆地看着,目光在他的腹肌上流连。 陆湛霆俯身在沈黎唇边落下一个吻:“喜欢?刚才让你摸怎么不摸?” 沈黎被逗得面红耳赤:“你是让我摸它吗?你明明是……” “是什么?” 沈黎咳嗽了声,在床上打了个滚,又用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闷闷道:“你快去叫水!” 陆湛霆笑了几声,摇摇头,往门口走去。 下人极有眼色,早就准备好了,陆湛霆和沈黎聊天的时候,水就好了,一直在锅里温着,这会终于等到陆湛霆叫水,不过一会,热水就被抬进了浴室。 等下人都出了房间,陆湛霆折回来,抱起沈黎去了浴室。 “听过鸳鸯戏水吗?” 沈黎看他一眼,深觉这家伙又休息够了,连忙摇头:“没有,我好困啊,快点洗完我要睡觉了。” 陆湛霆失笑:“你的小脑袋都在想什么呢?” 沈黎继续摇头,“想睡觉的事情,我真的困极了,而且你不是说明日要启程回京吗?我们得养足精神,否则怎么受的了长途跋涉。” 沈黎一本正经说完,还求证道:“对吧?” “对。”陆湛霆摇摇头,讲沈黎放进浴桶,揉了揉她披散着的长发,“我们家县主说什么都是对的。” 沈黎开心了,拿过放在一旁的皂角擦在手上,等陆湛霆进来后,热情地擦在他胸膛上:“小女子伺候王爷洗澡。” 陆湛霆这段时间以来,已经完全意识到沈黎爱玩的天性,她可不像她平素里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那副端庄规矩。 “有劳县主。”陆湛霆极为配合。 并且在之后投桃报李,也亲自“伺候”了沈黎。 洗完澡,已经是下半夜,这次沈黎真的累得直接睡着了。 陆湛霆把她抱回床上,让她先睡着,自己则认命般又拿起来干毛巾,坐在床头给她绞头发。 翌日一大早,院门口就围了一群大臣,等着陆湛霆归京。 昨日车蘅将消息放出去后,这帮大臣兴奋了一晚上,甚至还载歌载舞,好不唤了。 不过他们并不知详情,只以为沈黎劝了一两句,陆湛霆就真的愿意立即回京了,一时之加你这些人都明白了沈黎在陆湛霆心中到底是什么地位。 宁惹陆湛霆,绝不惹沈黎! 不过一宿歌舞过后,这些人竟丝毫不疲惫,约着早早就来等候,生怕陆湛霆又悔改了,不愿意回京了。 沈黎睡觉轻,很容易就被吵醒了,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穿了衣服下床,招来侍女:“外面是何人喧哗?” “回县主,是……是诸位大臣,他们等着王爷和县主启辰归京。” 沈黎拍了拍额头,她怎么把这事忘记了。这帮老头忽然得知陆湛霆立马就要回京,今日才来守着已经是尽量克制的结果了。 她点头吩咐道:“去让人把洗漱用品都拿上来吧,收拾收拾是该启辰了。” “是,县主。”侍女领命出去。 沈黎又返回里间准备叫醒陆湛霆,他其实已经迷迷糊糊地醒了。 沈黎坐在床边:“起来了,你的大臣们翘首以盼呢。” 陆湛霆嘟哝了声,抱住沈黎的腰:“别管他们。” 沈黎笑着轻拍他的脸:“他们在外面如此喧哗,又睡不着,不如起来,到时候路上补眠。” 陆湛霆摇头:“起不来。” 沈黎第一次知道原来陆湛霆,堂堂摄政王,未来皇帝陛下也会赖床,不由失笑:“谁叫你昨日……太过放纵,我都说了今日要启程,叫你悠着点,你不信。” 陆湛霆连连求饶:“是,我下次一定听县主的,我错了……” 他边说,边在沈黎腰间蹭来蹭去。 沈黎生平最怕痒,被他蹭的发笑:“你别蹭我……哈哈,你放开!” 好不容易推开陆湛霆,他又倒回了床上,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虚虚地看着沈黎:“你亲我一口,我就听你话起床。” 沈黎无奈,只能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可以了吧?” 陆湛霆没睡醒般眨了眨眼睛:“没感觉到。” 设立咬牙:“你别得寸进尺……” “唔……” 沈黎话说到一半,就被陆湛霆按着后脑勺,吻了下去。 沈黎腰间也被他扣着,动弹不得,只能寻间隙急道:“还没洗漱呢!” 陆湛霆并不管,亲了好一阵,才松开她,直接抱着她从床上挺身而起:“没关系,县主唇是香的。” 沈黎哼了声,捏着他鼻子故意道:“可是你的唇是丑的。” 陆湛霆挑眉:“是吗?你是不是闻错了,要不再来一遍?”说着他笑着又凑近。 沈黎招架不住了,推开他落荒而逃:“香的,你是香的……” 陆湛霆盘腿坐在床沿上,看着沈黎落荒而逃,勾了勾唇。他只愿每天都是这般醒来,每天醒来都能看到沈黎,如此让他做什么,都无悔。 沈黎去开了门,让守在外面的丫鬟内侍进来。 丫鬟伺候沈黎洗漱穿衣,内侍则负责伺候陆湛霆。 沈黎漱口的时候,又控制不住想到刚才,嘴角压都压不下来。 她迫使自己转变注意力问丫鬟:“外面如何了?” “回县主,大臣们等得久了,车将军来之后,把他们带去了大厅吃早饭。” 沈黎点头,还是车蘅靠谱啊。 洗漱的水是温水,她又想念莲心了,早知道就带她来了,只要她知道自己夏天洗漱喜欢用冷水,早上起来喜欢喝一杯冷酒。 洗漱完毕,早膳也端到了房间里,下人正在摆碗筷。 陆湛霆见了说:“摆到院子里去,再去准备一壶酒,不用温。” 沈黎惊讶地看向陆湛霆,只见他勾了勾唇,朝她走过来:“怎么样,合你心意吧?” 沈黎笑着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陆湛霆摇头:“这是秘密。” 说着牵着沈黎的手出门。 吃完早膳,那群大臣终于见到了陆湛霆,一个个险些就要感动得涕泪横流了。 “王爷,昨日您让小车将军告诉我们您决定今日启程,是真的吧?”兵部尚书问道。 他们等得差点怀疑自己昨日是不是只是一个梦。 陆湛霆嗯了声:“收拾好了就出发吧。” “这,好啊,好,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王爷终于想通了。” 陆湛霆面无表情,沈黎却知道他一定是无语至极了。 果然他冷冷道:“不必恭喜,本王攻打楚国的计划不会变。” “什么?” “王爷三思啊,王爷回京继位后,大梁连月的乱局还需平定,安抚人心、颁发新政,这些都需要王爷。新帝初登基,就举兵攻打他国,前所未有。” 陆湛霆居高临下地看着台阶下跪着的一片大臣,冷笑道:“兵部尚书如此有见地,不如这个皇帝你来当算了?” 兵部尚书吓得一抖,直接匍匐在地上:“王爷,臣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不要多说,安抚人心之事若是都需要本王亲自来,那朝廷养你们这帮废物做什么?做观赏?你们好看吗?” 大臣无一敢说话,吓得冷汗直流。 这位摄政王,从前就名声在外,不过从前他们与陆湛霆甚少打交道,那时,他打仗,他们治国,相安无事。可是这下,陆湛霆要做皇帝了,以后凶多吉少了。 这一刻所有大臣都在心里道,可是他们又不得不承认,陆湛霆其实天生就是做君主的料,甚至比先帝,也就是陆湛霆哥哥出色太多了。 他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教,他生来就会帝王的那一套,但是他却并不喜欢帝王那一□□权之术。 沈黎在一旁看着,她觉得自己应该能明白这帮大臣们的心,陆湛霆这样的人,生来就不被任何人掣肘,更不会受制于人。这些大臣们不愿意选这样一个人做皇帝,因为这意味着朝廷百官的权力将极大程度的削减,以前他们甚至敢对帝王的家事指手画脚。可是如今换了陆湛霆,他们要是再敢讨论陆湛霆不喜的事情,那就要做好丢官的准备。 可是另一方面,他们的选择却只有陆湛霆。 沈黎看向陆湛霆,这就是她的夫君,顶天立地,但是对她又会温柔细语, “好了,没话说,就启程。”陆湛霆臭着脸,赶他们走。 第71章 回京 回京路上,沈黎和陆湛霆坐在同一辆马车上。 礼部尚书明显有异议,想要上前说道一番,被身旁的另一个官员扯了扯衣袖:“别去,这是王爷的家事。” 礼部尚书甩了甩衣袖,哼了声,眼不见为净,转身也上了马车。 沈黎戳了戳陆湛霆:“你怎么这么凶啊?” 陆湛霆看向她,“对县主不凶就行了。” “沈黎……沈夫人!”一道女声从外面传来。 陆湛霆眉心一跳,沈黎已经笑着掀开了马车帘子。 外面,秋娘被侍卫拦着,还不断向沈黎挥手:“沈黎,沈黎!” 沈黎下了马车,让侍卫放她进来:“秋娘怎么来了?” 秋娘泪眼蒙蒙:“我正好也要上京,夫人愿不愿意顺路带着我?” 沈黎嗯了声,状似思考,为难道:“这要霆郎来决定,不然你和他求求情?” 秋娘迟疑一瞬:“可是他那样恨我,怕是不愿意,夫人您慈悲心肠,您说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沈黎拍拍她手:“没事,这么多人看着,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秋娘内心打鼓,可是被沈黎推着就到了马车跟前,看着马车那个人的冰块脸,秋娘迟疑了一瞬,总觉得自己被沈黎骗了。 她刚才的模样就像是故意的。 “王爷,秋娘想要随我们一起回京。”沈黎善解人意道。 陆湛霆脸色沉沉,看向马车下的两个女人,“不方便。” 秋娘哭丧着脸,扭捏地问沈黎:“你真的是这个人的夫人?” 沈黎摇头:“其实还不是。” 秋娘眼睛亮了亮:“真的?” 沈黎想到陆湛霆说的秋娘喜欢女人,“是真的,不过此次回京我们就会成亲。” 秋娘眼里的光熄灭了些,不过还是不死心的问:“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吗?” 沈黎拉着秋娘走到另一边:“其实他已经跟我说过了你们之间的事情,当初他扮女装是有苦衷的,我替他向你道歉,欺骗了你。还有……我真的很爱他。” 秋娘脸色灰败,喃喃道:“好吧,既然如此祝你幸福。” “那你还去京城吗?” 秋娘看她一眼,哼了声:“你都这样说了,我还去做什么?” 和秋娘说开后,沈黎松了口气,按照陆湛霆的说法,秋娘纠缠起人来就是疯子,可是现在看来却还好。 前面马车帘子被猛地放下,摇摇晃晃的。 沈黎掩唇,上了马车故意道:“有风吗?” 陆湛霆臭着一张脸,硬邦邦答:“没有。” “那怎么它在晃?”沈黎指着马车的窗户帘子,问他。 陆湛霆皱眉,看向别处不说话。 沈黎被逗笑了,她靠近陆湛霆,抓着他的手:“好啦,我跟秋娘已经说清楚了,她不去京城。” “你跟她说了什么?”陆湛霆听完紧张地问道。 沈黎有些莫名,不过还是说:“就说了事情真相我都清楚了,然后替你给她道歉,还说了……”她说到这儿的时候停顿了,直起身子在陆湛霆耳边轻声继续,“还说了我很喜欢很喜欢陆湛霆。” 陆湛霆耳朵被沈黎呼吸间的热气冲击,只觉得这股热气似乎已经从耳朵进入到了四肢百骸,然后在他心尖冲击、洗涤、吹拂。 他张了张嘴,忽然觉得自己好似不会说话一般,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喉咙里堵着,他只能两只手捧着沈黎的脸,贴上去亲密接触。 “我也爱你。” “出发。”外面车蘅一声令下,马车动了。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往生俱忘。” 沈黎在心里对自己说。 从此以后,过往种种皆如浮云。 到京城的时候,是第十天的早晨。京城城门大开,百姓夹道欢迎。 车队昨晚在驿站城外休整,今早陆湛霆和沈黎已经换衣服,乘坐的工具也从马车变成了帝辇、凤辇,陆湛霆在前,沈黎在后。 百姓可以直接看见陆湛霆的样貌,而沈黎的凤辇则在周围围了一层轻纱,只能透过轻纱看见未来皇后的身影。 进入城门,沿街百姓纷纷呢下跪:“恭迎新帝新后……” 沈黎端正的坐着,透过轻纱看向外面,已经是夏季,天气炎热,可是街上却人头攒动,似乎一点都不怕热似的。 沈黎被送回了县主府,陆湛霆则回了王府,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都在三日后。 县主府,沈黎刚进去,就被告知长公主在等她。 沈黎勾唇,快步赶了过去,“长公主。” 长公主见到她,很是高兴,拉着她的手手入座:“你可算回来了,当初知道你偷偷跑去了蜀城,你都不知道我多担心。前脚子煦还在跟我交代,让我好好照顾你,后脚你就跑了。” 沈黎低头抱着她的胳膊说道:“我知错了,长公主。” 长公主笑着点了点她额头,“你呀,你知错了,那你错在哪里?” 沈黎皱眉,思索道:“我不该去蜀城……” “错了,你是不该偷偷去,你大可以直接和子煦商量,你们是恋人,不久后就是夫妻,万事都要有商有量,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相待。” “你还年轻,总觉得两个人只要相爱就好了,我今天告诉你,只有爱情,夫妻之间是很走一辈子的。不怕你笑话,当初父皇让我嫁给驸马的时候,我百般不愿意,我都没见过他,嫁什么嫁啊,万一他奇丑无比呢?但是皇命难违,我只能嫁给了驸马,一开始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夫妻爱情,可是后来他对我坦诚以待,有什么事都告诉我,我也投桃报李。到如今你看着我们已经走过了三十几年。” “晋阳郡主你认识,当初她和吴将军的爱情可谓是轰轰烈烈,可是不过两年,两人便腻味了,虽然是夫妻,却形同陌路。” 沈黎第一次听到这些早年隐秘,都惊呆了,见长公主看着她,才说:“沈黎知道了,多谢长公主教诲。” 长公主摸了摸她头发:“子煦一生孤苦,遇到你之后,性情才温和了些,你也是苦命人,我是真的希望你们能白头携能,互相扶持,不离不弃,子煦当了皇帝后,位置变了,权力也大了,你要替本宫好好看着他,不要让他误入歧途,否则本宫不知百年后该以何面目去见母妃。按照子煦的性格,想必他不会立妃,你也可放心。” 沈黎心里酸软,她长这么大,长公主是第一个和她说这些话的人,就像是母亲一样,温暖又慈爱。 “长公主,我会的,我和陆湛霆一定会好好的,长公主也要好好的。” 长公主擦了擦眼泪,笑道:“这么久了,还叫陆湛霆?你是他的妻子,你可以叫他子煦,很多称呼你都可以叫。” 沈黎脸红了红,她是真没注意这个问题,忽然被指出来,她也觉得惊奇,她竟然叫了这么久的大名? “长公主,县主。”莲心走进来,看着沈黎很是兴奋,不过还是有所压制,沉稳道,“魏国公夫人、绥阳侯夫人、段夫人等人来了。” 这些人她都没怎么见过,怎么会来? 长公主道:“是我邀请的,今天见一面,熟悉一下,三日后封后大典,她们会陪在你身旁。” 沈黎心一暖,“长公主事事都如此为我着想,沈黎感激不尽。” “快请诸位夫人进来。”沈黎亲自出去迎接。 “见过各位夫人。”沈黎微微福身,笑着道。 “县主有礼了,按理说应是我们向县主行礼,哪有反过来的。”魏国公夫人扶着沈黎的手道。 魏国公夫人今年四十四岁,保养得当,温润有礼,一向是诸位夫人之首。 “是呀,县主过几天就是皇后了,长公主请我们过来也是看重我们,甚觉荣幸。”绥阳侯夫人道。 一行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聊天。 宗正伯夫人端详着沈黎:“县主果真是国色天香,又有才华,令人好生羡慕,要是我家笙儿有县主一半就好了,段夫人你说对吧?” 被叫到的段夫人并没有反应,不知在想什么。 宗正伯夫人碰了碰段夫人的手肘:“段夫人?想什么呢?” 段夫人回神摇头道:“没什么。” 不过她神思恍惚,不像真没事的模样,沈黎走到她身边,搀扶着:“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义母,说起来真是我的不是,当日就该去拜访的。” 段夫人看着她,怜爱地拍了拍她手:“没有,怎么能怪你?本来我和你义父是说要来看你的,可是段靳斯说那段时间你很忙。心情又不好,硬是把我们拦下了。” “既然如此,义母可要多住几日。” 段夫人摇头,嗔道:“你三日后新婚大吉,我多住几日像什么话?” 说着几人已经走到了大厅,长公主正等着她们。 “三日后,就要拜托各位夫人了。”长公主道。 众位夫人相视一笑:“长公主放心,我们自然会把皇后娘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长公主没待多久就走了,她自然是要去看陆湛霆的,临走之前嘱咐沈黎:“大婚之前不能和子煦见面,要是子煦来找你,你也不能见,知道吗?” 沈黎点头:“是。” 诸位夫人倒是多呆了一会,在县主府用过午膳才走。 段夫人作为沈黎名义上的义母,自然留了下来。 “义母,您今天一来,就神思恍惚,似乎是有心事,不知女儿可否解忧?”沈黎问道。 段夫人看着沈黎的脸,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半晌她喃喃道:“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沈黎皱眉,意识到事情可能不简单。 “义母,什么太像了?” 段夫人叹了口气,拉着沈黎坐下,“你和我长嫂太像了,不管是五官还是气质简直一模一样,你还记得你母亲吗?” 沈黎愣了下,心跳得有些快,她是要找到自己的亲人了吗? “我,我母亲在我年幼时便去世了,她叫颜晏茹。” 段夫人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失望,“不过我长嫂并不叫这个名字。” 沈黎抿唇又道:“不过她失忆了,当年她不知从哪里来到京城,我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她失忆了,娘亲来京城后遇到了沈正文,他哄骗娘亲说她时他的妾室,然后我娘亲便住进了沈府,那个时候她已经怀上我了。” “你有你娘的画像吗?”段夫人想到什么,忽然问。 可惜沈黎摇了摇头:“当年她没给我留下任何画像。” 段夫人叹了口气,见沈黎眉目间俱是忧愁,揽着她安慰道:“就算你母亲不是我长嫂,但是你和她长得如此之像,这就是上天给我们之间牵的缘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亲女儿,还有几天就是要做皇后的人了,别哭了。” 沈黎点头,眨了眨眼睛,逼回眼眶里的泪水,“嗯。” 沈黎刚刚提起沈家,又想起娘亲的嫁妆,便唤来莲心:“沈家可有将娘亲的嫁妆送过来?” “是送过来了,只是白芍姨来辨认过了,原本的许多东西都没了,沈家的人说是被沈……沈正文用了,找不回,他们只能用等价物或者银子替代。” 沈黎皱眉,“不见了?” 她想要娘亲的嫁妆,最重要的是那是娘亲留给她的东西,可是如今却换成了银子? 段夫人道:“我陪你去看看。” 莲心带着两人去了库房,沈黎拿着账册看,发现上面几乎一半的东西都不见了,替代的东西大多是些首饰,可是这些首饰样式古老,看起来根本就不能和原本册子上的东西相比。 沈黎合上账册,“沈家那边是谁送过来的?” “是沈夫人送过来的,听说变卖了好几家店铺还有田产才凑来的。” 沈黎冷笑一声,“把这些烂首饰退回去,让他们换成原来的物品,我不管她们用什么方法。” “是。” 段夫人却拿起了一张琴,用手帕细细擦拭,她手微微颤抖着,问沈黎:“这也是你娘亲的嫁妆?” 沈黎拿出册子看了,“是,有什么特别吗?” 段夫人喜极而泣:“你娘亲就是我长嫂!这琴是我送给她的,我和她闺中的时候就是密友,她她当年定亲后,我花了半年才搜罗到这把琴,送给她当作添妆。她一定就是子舒,一定是的。” 第72章 女戒 手中的册子哐地一声掉到地上,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沈黎愣愣道:“是吗?” 段夫人又哭又笑,却十分高兴,揽着沈黎把她拥入怀里:“好孩子,好孩子,你受苦了……” 仿佛是做梦一般,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像是在空中漂浮着,没有着力点,很快就会跌下来。 “我这就带你回洛阳段家,那里保存着你娘和你父亲的画像,咱们回去认祖归宗。”段夫人眼泪落到沈黎身上,她终于有了些实感,慢慢地用手回抱段夫人。 “当年母亲为何会独自来京?”理智回来后,沈黎轻声问道。 说到这个段夫人又是泣涕涟涟,上气不接下气,“那个时候我还没嫁进段家,我只知道那年段大哥云游归来途中,被楚国皇帝邀请去给楚国太后治病,后来回来的时候就身体虚弱,形容枯槁,消瘦得不行,那时候子舒,也就是你娘亲跟我说要去看他,她父亲说如果段大哥回天无力的话,婚约只好取消,可是子舒她很喜欢段大哥,怎么甘愿。” “后来她去了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给我写过一封信,说段大哥已经去了,她不想回家,回家会被父亲逼着嫁给其他人,她宁愿永生不嫁也不会委身于他人,那之后又过了两个月,她写信说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很开心。但是叫我不要再联系她了,她生完孩子会跟着段大哥当年云游走过的路,再走一遍,我寄信她也收不到。从那封信后,我和她之间就再无联络。” 段夫人拉着沈黎在一旁坐下,“我和你娘幼时便交好,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就这样失踪了,后来过了六个月,我还没收到信,我就开始急了,她一个人,还怀着孩子,能去哪里呢?安全吗?身上带的银子够吗?可是我只是一个女人,我不能去找她,我便告诉了子舒的母亲,希望她派人去找。伯母当时立刻就让人去找了,可是就这么找了半年,也没有丝毫线索。半年后我嫁进了段家,从那时开始段家和伯母家便开始一起找,直至如今也没放弃过,谁能想到她已经……” 沈黎已经哭得不能自已了,她只要一想到她的母亲那么爱父亲,却被沈正文诓骗,她泉下有知,会怎么想?她再想要不是自己的存在,母亲也不会这么容易受伤,从而被沈正文得逞。 她记忆里的母亲实在太遥远了,她只记得母亲温柔和善,就像是天上的月光一样,永远都是那么皎洁动人,可是也和那月亮一样,似乎一直都有股散不去的愁绪,千丝万绕,沈黎看不明白,似乎连母亲自己都不明白这心里的惆怅究竟是怎么回事。 失了忆的人生会是怎么样的? 前十几年的一切记忆都是空白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自己为何不开心都不知道。 该是怎么样的空白呢? 如果人生是空白的,那心里也是空白的吗? 沈黎不敢深想,那些年她偶尔的欢声笑语是真情流露还是勉强为之? 段夫人说完,见沈黎安静又戚然地无声哭泣,心里一片悲凉,又想到三日后就是她的封后大典了,便安慰道:“好姑娘,不哭了,哭肿了眼睛成亲那日就不好看了,你是要当皇后的人,你可不能让天下人看见一个肿着眼睛的皇后。” 沈黎的眼泪被段夫人轻柔地擦干净。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义母告知。” 段夫人摇头,抱着沈黎:“乖,这件事要不要告知王爷?他知道的话,也一定很高兴,而且段家虽然不是什么皇亲贵族,但一直都是十大世家,有这身份,你做皇后会更好。” 沈黎点头,她知道有陆湛霆在,她永远不必担心名正言顺的问题,可是如果有了段家的身份,她确实会更加名正言顺,陆湛霆也不必再为她担心。 “不过婚前你们可不能相见,这样,我去见王爷,你呢,就乖乖地在家待嫁。对了,宫里有派人来教你规矩吗?你以后入主中宫,规矩可不能废……” 段夫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事情,最后道:“我就只有段靳斯那个儿子,他又常年不着家,这么多年我就一直希望有个女儿,可惜这把年纪了也没能如愿,现在好了,有了黎儿。” 段夫人走的时候,沈黎送她到了门口。 娘亲的牌位她一直摆在房间里,沈黎上了一炷香,默然地磕了三个头:“娘亲,你应该会高兴吧?朋友、亲人、爱人都找到了。” “娘亲,我就要嫁人了,那个人你见过的,小时候我们在奉恩寺,我救了一个人,你还记得吗?我三日后就要嫁给他了,他叫陆湛霆,他武功很高,很有军事天赋,他很俊俏,他……娘亲,他有很多很多的好,最重要的是,他和我一样,我们都是受过苦的人,但也都是被上天恩赐的人,让我们有机会重新来一次……我,我也爱他,就像你爱父亲一样爱他。” 洛阳离京城路途遥远,而封后大典就在三日后,回洛阳的事情只能延后。陆湛霆告诉段夫人,不如等大婚后,像民间夫妻那样来个三日回门。 沈黎也深以为然,便收了心,专心准备大婚。 大婚前一晚,沈黎被段夫人拉着进行了全身按摩,还泡了温泉,结束后,段夫人神秘兮兮地给了她几本包装精美的册子,千叮咛万嘱咐:“大婚当日和陛下一起看。千万不能一个人悄悄看。” 沈黎点头,问了句:“这是什么?” 段夫人神秘道:“凡是家里儿女成亲的,长辈都会准备这东西,这可是好东西,但是一定要两个人一起看,记住了。” 沈黎虽然疑惑,但还是点头道:“好,谢谢义母。” 段夫人笑道:“好,早些睡吧,明日可要很早就起床梳妆。” 沈黎躺在床上,想着明日大婚要早些睡,可是她却反常地睡不着,脑子离一直有根线紧绷着,让她放不下来,她想到段夫人说有的人婚前会很紧张焦虑,可是沈黎却没有,这倒是极好。 沈黎叹了口气,哪里能想到她的婚前焦虑会在大婚前一晚出现呢?这下,恐怕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睡着了。 翌日,天微亮,不过寅时,她便被段夫人和莲心从床上拉了起来,沈黎万般不愿意,要知道她才睡了不足两个时辰啊! 只是这个时候没有人理会她愿不愿意,驾着她洗漱完了,便将她放在梳妆镜前,任由她昏昏欲睡。负责妆容的女官在她脸上涂抹一层又一层的白|粉,像是刷墙一样,用刷子刷来刷去。最后白得像是女鬼一般,才停手,转而开始描眉。 她原本的眉形基本都被遮住了,新描的眉较粗,是沈黎原本眉毛的四倍左右。 然而这一切沈黎都不知道,她靠在椅子上睡得正酣。 等梳完头发,开始戴冠的时候,沈黎终于醒了,头上的冠实在太重了。 像是压了一块铁在头上一般,容不得她不醒。 她睁眼一看到镜子里的人就吓到了,转而意识到这就是自己,她心凉了半截,新娘子这么丑,新郎看到不会悔婚吗? 上辈子,她是直接被一顶轿子就抬去了张府,哪里知道原来新娘子的妆容是这般……吓人,惨白得像是刚刚从阴间出来的女鬼,而唇上的颜色却又红的如烈火,这一对比,就是鬼都得吓出病来。 头上的冠虽看着美貌,但是这重量绝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 沈黎看向梳妆的女官,她正给她整理冠上的金色流苏,一脸认真严肃。 等女官弄完后,她拉过莲心问:“这妆容怎么这般恐怖?” 莲心憋着笑:“刚才梳头的姑姑说了,新娘子嫁人就是要这般妆容,而且姑娘是皇后,还需得在普通人的妆容上面再夸张一成。” 沈黎已然无任何指望了,只盼着陆湛霆不要在外人面前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来。 时辰到,沈黎被段夫人扶着出了门,手里持了一个遮面扇,拿到扇子,沈黎倒是松了口气,至少可以挡着些。 从县主府出门,要乘坐凤辇去在崇文街游走一圈,再到宣政殿,和陆湛霆一起接受册封和文武百官的朝拜,礼便成了。 陆湛霆这会想必也在进行登基大典了,坐在凤辇上,沈黎悄悄揉了揉沉重的脖子,不知道他那边累不累?皇帝发冠应当没有这么重吧。 由于凤辇周围只有一层轻纱围着,整个过程中,沈黎都不得不坐得无比端正,一丝不苟,等到终于进了皇宫,朝着宣政殿去的时候,沈黎松了一口气,快要完了。 到宣政殿的阶梯前,沈黎就下了凤辇,由两位宫人一左一右扶着,后面也有两位宫女抬裙摆。陆湛霆站在台阶中间等她,含笑看着她。 沈黎透过遮面扇能看到他的轮廓,更多的也没了。 走到中间的时候,沈黎被交给了陆湛霆,他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向宣政殿内。 “累了吧?”途中,陆湛霆低声问道。 沈黎不敢说话,总觉得台阶两侧站着的官员一个比一个凶,都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只要自己稍微出了一点差错,他们的奏章便会一叠一叠地飞向陆湛霆的桌子。她只能用手指在陆湛霆手心礼悄悄的挠了挠。 陆湛霆感觉到,不由失笑,他的皇后是越发可爱了。 终于走过长长的台阶,两人在宣政殿接受册封,各自接过属于皇帝、皇后的玉玺和皇后金印。 冗长而复杂的册封典礼就算是完成了。 回到坤宁宫,沈黎已经累得散架了,速速叫来莲心给她把头上的金冠卸下来,又差宫女去打了热水,足足用了三盆水,沈黎脸上的妆才算是卸干净了。 而陆湛霆则还在宣政殿继续后续的仪式,待他过来坤宁宫时,天已经擦黑了,沈黎吃了些点心已经开始补眠了。 虽然这于礼不合,但是这偌大后宫也就只有皇后一人,也没人敢说什么。 殿内很安静,陆湛霆没让人通传,自己一个人小声地走了进去。 沈黎卸完妆,安静地睡着,陆湛霆看了会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极轻柔。便去了后殿沐浴,坤宁宫后殿有温泉池,是太|祖皇帝为当时的皇后专门引的。 洗完出来,沈黎也醒了,她坐在床上,还有些睁不开眼睛,就这么迷糊地看着他走过来:“好困啊,我还想睡。” 陆湛霆挑眉,在她身边坐下,“那就继续睡?” 沈黎点点头又猛地摇头,努力睁着眼睛说:“不行,有样东西,义母说必须今天看。” 她从枕头下拿出了一个盒子交给陆湛霆:“义母给我的时候,很严肃,说必须和你一起看,你快看了,我们睡觉吧。” 陆湛霆皱眉,也有些疑惑,打开了盒子,里面是几本小册子,外面还包着一层布,他看到这几个册子的时候忽然福至心灵。 “究竟是什么啊?”沈黎拿起一本册子,解开了抱着的布,放在膝盖上打开。 陆湛霆手伸了伸,欲言又止。 第一页的时候,沈黎没看懂,她皱了皱眉,又翻到了第二页,这一页是一副大画,画上两个人女上男下…… “啊!”沈黎啪地一声关上册子,闹了个大红脸,册子被她丢了很远。 陆湛霆勾唇,“怎么丢了?写得什么?”他拿起盒子里的另一本册子,刚准备把包裹着的布取开,就被沈黎抢了过去:“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就是女戒之类的。” “是吗?” “是,当然是,我们睡觉吧,这些给我放着吧。”沈黎说着便去拿陆湛霆膝盖上的盒子,却被他一把抓住手。 “我还是看一下吧,义母说了要看的,也不好忤逆长辈。” “不了,是我记错了,她说得是,让我一定要看,没说你。”沈黎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陆湛霆叹了口气,“这样啊,那你拿去吧。” 沈黎大喜过望,一把抢过盒子,又把自己手里的和被扔远的那本都放进了盒子,藏到了梳妆台。 “好了好了,我们睡觉吧,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沈黎说道,只是刚才册子的画面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搞得她说什么都觉得别扭。 陆湛霆倒是神色淡淡,“好。” 沈黎睡到里面,陆湛霆睡床的外侧,他侧过身看着沈黎:“古人言春宵一刻值千金,皇后真的要睡了吗?” 沈黎心一颤,她对那种事情其实也不排斥,而且还……感觉还不错,只是今天她实在太累了。 “来日方长。”沈黎僵着笑道。 “也是,皇后今日一定累坏了,不如我们今日学习一下吧?” 沈黎:“?” 陆湛霆说着从自己枕头下拿出一本册子:“我们一起学习女戒,来日再实践?” “……” 沈黎脸上的表情是龟裂的,她看着陆湛霆手中那本和刚才她藏起来的册子一模一样的的东西,茫然无措。 陆湛霆已经翻开看了两页了,第三页的时候,他靠近沈黎,把册子放到两人眼前:“皇后也看看,不然实践的时候皇后不会怎么办?” 突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副配色极丰富,线条极流畅,刻画极仔细,神韵极到位的“人体图”。 沈黎脸涨红,她想抢过册子扔开些,然而陆湛霆早有准备,一只手紧紧压着她上身。 “皇后觉得这女戒如何,我觉得极好,值得来日好好实践。” 沈黎:想哭。 被压着看完了一本册子,陆湛霆故作镇定,将册子放到枕头下,“今日已经学习了一本女戒,其他的来日在学吧。” 沈黎:想哭。 实则陆湛霆已经气血喷涌,但无奈沈黎实在太累了,他咳嗽了声:“你先睡,我去沐浴。” 沈黎没说话,他就当她同意了,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沈黎闭了闭眼睛,复睁开,从身后把陆湛霆扑倒了,一脸视死如归,“那我呢?也去洗冷水吗?” 陆湛霆脑中的弦嘣地一声断了,反身将沈黎压在了身下,“怎么能让皇后洗冷水呢?” 他把她抱起来坐在自己腰间,“女戒第三训如何?妇在上,不使夫受累?何如?” 第73章 大结局 三日后,帝后效仿民间夫妻回门。 原本段家现当家人递了帖子,要携族谱进宫觐见,以免帝后长途跋涉之忧,然帝曰:“皇后自小流落在外,朕想带她去洛阳段家,以全相思之心。” 帝后出行是大事,尤其长途跋涉,辛苦劳累,需带众多人马,侍卫、内侍、宫女。因此帝后索性微服出行,扮成民间夫妻,只带了车蘅车束以及莲心。 刚出城门,马车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沈黎问? “是沈家的人来请罪了。”莲心道。这几日沈夫人和沈老太太递了无数的帖子想要见到沈黎,然她们身份低微,帖子根本就不会出现在沈黎眼前。 几人着急了,竟想出这种办法。 “去看看吧。”沈黎放下茶杯,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茶水摇晃,却没滴出半滴。 莲心开了马车门,沈家人跪在地上,仰着头可以隔着一层纱看见沈黎。 “何事?”沈黎先开口道。 贵为皇后的沈黎,说话间威压更重了,只是一句简单的询问,便让沈夫人出了一身冷汗。 她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娘娘,颜姨娘……不是,娘娘母亲的嫁妆我们已经凑齐了,实在凑不齐的,也已经换成足额的银两,求娘娘体恤,这些嫁妆一直被主君攥在手里,他花出去的能用银子换回来的臣妇都换回来,有些物品,实在是经年累月,已经不知去了哪里了。” “是吗?”沈黎冷笑一声,“莲心,当日你是怎么交代的?” “回娘娘,当日奴婢转告沈夫人:嫁妆册子上的东西一件也不能少。”莲心低头道。 沈夫人哭了起来:“娘娘,求您体恤臣妇,要不然娘娘宽限些日子?” “宽限些日子,你告诉本宫,离本宫第一次说让你把嫁妆还回来,过去了多久?” 沈氏战战兢兢,“四月有余……娘娘,我实在无能为力了,求娘娘指一条明路。” 沈黎眼前出现的不是沈氏哭哭啼啼的模样,反而是沈正文当初义正言辞地对她说:“身为沈家人,就要为沈家付出,沈家养你这么大,总得有些用。”的模样。 陆湛霆捏了捏她手指,她回神语气嘲讽:“夫人既然已经无路可走,不如合离吧,届时该算的账本宫都会算到沈家人身上,而你不是沈家人。你也不用受牢狱之灾。” 沈氏跪着的身体颓然往后倾倒,怯懦半天忽然喜极而泣,道:“是,多谢娘娘指点。”其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何尝不想合离,只是大梁律法,女子若是先提起合离,就要受三年牢狱之灾,如今娘娘免了她受牢狱之灾的苦,她自是惊喜,她原本以后娘娘定会将她极力折磨,如今看来,娘娘想必只想收拾沈正文。 马车继续前行,陆湛霆问沈黎:“这么轻松就放了她?” “她对我算不了什么穷凶极恶,何况让沈正文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不好吗?”她调皮地笑着反问。 沈正文的一生将在牢狱之中度过,而他唯一的儿子,沈夫人必定会带走,沈雯也会带走。那么唯一剩下的就是一个残废沈晴。 她等着看他们两个如何挣扎。 陆湛霆笑了声,揽着沈黎的肩膀:“好,好好,皇后的决断自然是英明神武。” 沈黎也跟着笑,仰着头看他,又道:“其实我一直有个事情想跟你说。” 陆湛霆看着她,“说。” “大梁袭古制,女子提出合离便要遭受三年牢狱之宅,我觉得这根本不公平,就像是不把女子当人,当成是男人的附属物,附庸一般。所以我希望能废除这一条律法。”沈黎认真道。 陆湛霆凝眉思索,“我倒是忘了还有这条律法,等回宫之后我会让人着手处理此事。” 洛阳段家,簪缨世家,以医术出名,然家中从无一人为官拜相,却能得天下敬仰,朝廷为了拉拢段家甚至破例给段家夫人封诰命。 这大概就是段家的地位。 沈黎透过车窗看到段家的第一眼想的便是这句话。 段家宅院有京城半条街道那么大,不过段家府邸建在深林,周围除了段家宅便没有其他建筑。在离府邸还有几百米远时,便能看到一个刻着“段府”的石碑,段家家主便率段家人在此恭迎帝后。 “草民叩见陛下、皇后娘娘。” 段家人口繁多,沈黎草草看去估计怎么也得有上百人,一眼看去年轻一辈和老一辈都很多,可偏偏青壮年少。 由此进,便是一条道路宽阔不亚于官道的马路,路两旁繁木成林,间或有个马棚或者亭子以供休息。 从此处又行了一刻钟,才到段府门口。 段家主见陛下若有所思,告罪道:“草民家宅确实宽阔了些,因这一带是荒地,所以祖上建房时才建得大了些,后每任家主又增添了些。如今段家有幸,凤出于此,段家自当勤勉克己,以俭示人。” 陆湛霆和沈黎并肩而行,闻言笑了笑,顿足道:“二叔不必如此,今日是陪吾妻回门,不谈公事,何况段家是靠自己的能力挣的家产,谁又敢说什么?” 段家主连称不敢,沈黎劝道:“二叔,陛下是微服出行,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亲人,二叔就不必推辞了。” 段家主眼睛红了红:“是,娘娘幼时受苦了。” 寒暄过后,段家主先是带着沈黎去段家祠堂,由段家老一辈的叔伯见证,亲自将沈黎的名字加入族谱,更名为——段黎。(后面文中还是称沈黎,怕不习惯。) 过后段夫人带着沈黎去看她父亲生前的房间,段家主和一众男丁则是陪着陆湛霆。 “你父亲走了这么多年,他的院子一直保留着原样,所以娘娘能看到他生前里留下的一切物品,甚至还有你母亲的画像。”段夫人道。 沈黎心中很是期待,她迫切地想要知道她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母亲这样风姿的人为之倾倒。 踏进院子,就能感受到温馨。院子中央种了好多花,最多的是芍药花。沈黎记得娘亲在世时,也总爱在院子里种芍药花,她问她为什么种芍药,当时娘亲答:“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它很好看,应该种。” 原来这才是原因。 沈黎的心抽痛了下,随着段夫人的脚步走过了院子,进入主房。 房间门打开,里面一尘不染,但是却总是缺少了人烟味。 正对面是一张挂着青色帐子的床,侧面有一张软榻,软榻前面的矮几上还放着好几本书,书页看样子也是老旧得很。 左边墙上挂了一幅画,是山水画,纸张泛黄了,但是沈黎却能从那熟悉的画风和笔法看出来那是她娘亲的画。旁边还有一幅字,行云流水,配着山水画甚是和谐,应当是父亲的作品。 …… 或许是近乡情更怯,沈黎望着这房间,总也不敢踏进去,她就这么站在门口,一寸寸地打量房间里的一点一滴。 段夫人理解她,也没出声打扰。 沈黎手扶着门框,似乎那两人指尖的温度跨越了这逝去的十几年,和她贴近,重合。 沈黎又去了书房。 因着段夫人说母亲的画像便在书房里,沈黎终于鼓起勇气踏进去了。 书房比卧室留下了更多的痕迹。 满满两面墙,全都是医书,唯有正中间的位置空了一块出来,那里没有放书,而是放了一个木盒。 段夫人见她看那个木盒,解释道:“那里面放的是和子舒交换婚契的物品,你可以看看。” 沈黎走向那个盒子,像是冥冥之中有东西在拉着她一般,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 盒子是檀木,沈黎现在走进都还能闻到一股檀木香。 她小心地打开,里面放了两个玉佩,一只玉笛并一个香囊。 “玉佩是两家交换的信物。玉笛当年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子舒送给你父亲的。至于香囊,我就不知道了。”段夫人道。 沈黎手伸向那个香囊,里面似乎有东西,她想了想还是放下了,那是属于娘亲和父亲的。 书桌后面的墙上挂了一张画像,是她娘亲。 年轻时候的娘亲。 看完书房,沈黎就出去了,这里面有太多她不敢触及的东西。 晚上,沈黎和陆湛霆聊天的时候,陆湛霆问她:“娘子如愿了吗?” “不知道,但是我很开心。”沈黎头靠在陆湛霆肩膀上,面容平静,“两世,这是我最开心的一天,有夫君,有亲人。” 陆湛霆微微侧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以后你还会有更多亲人。” “嗯,夫君,”沈黎看向他,“你说,为什么我们会重生呢?” “嗯,或许是佛祖也觉得我们天生就该在一起,所以就又让我们活了一次,你看,这一世,我们不就在一起了?” “才不是,佛祖都不认识你我。” “啧,佛祖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怎么会不认识娘子?娘子是谁啊?是这天下最美、最有才华,最有智慧的人,佛祖的心头肉,怎么会不认识?”陆湛霆和沈黎对视着,夸张地说道。 沈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眼里闪烁着星光和月光还有陆湛霆:“夫君竟也会油嘴滑舌了,莫非是段靳斯教的?” 陆湛霆也笑。 “娘子,夜深了,我们歇息吧?” 沈黎脸色一变:“今天不学习女戒了!” “想什么呢?回娘家怎么还可以想着女戒的事情?娘子身为皇后,思想还须进步。”陆湛霆一本正经道。 沈黎:“……”本宫思想不健康?不进步?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