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黑化的反派小叔》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嫁给黑化的反派小叔 作者:萝卜蛋 文案: 千娇百媚小公主X痴情忠犬大魔王 愫愫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自小明艳动人,盛世美颜。 上有皇帝亲爹千般娇宠,下有两个亲兄长保驾护航。未婚夫是当朝新贵,爱慕她多年。 愫愫的人生圆满,躺平享受盛世安稳。谁曾想暗恋过的皇叔从战场回来了,不仅立下了赫赫战功,还手握兵权,率领着千军万马逼上皇宫。 愫愫两手攥剑,吓得瑟瑟发抖:“你……你敢谋反?” 皇叔却一反常态,跪地求道:“臣愿意以所有的军功,换公主下嫁!”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女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愫愫 ┃ 配角:下本开《被迫穿成暴君的宠妃》 ┃ 其它:反派 一句话简介:高冷皇叔在线卑微求爱 第1章 开篇 长安二十年,那夜下了好大的雪。 愫愫独自坐在梳妆台前,身上的婚袍红得如火如荼,烈烈如焚。她微微垂眸,死死掐着手心嫩肉。 宫人们鱼贯而入,将红盖头披上,前呼后拥地扶着她出了朝阳殿,穿过层层宫门行至了金銮殿。 殿里早就乌泱泱地候满了人,文武百官分散左右,跪地恭喜公主圣驾。 一位红衣男子立在殿中,快行几步上前,牵起愫愫的右手,无限深情道:“阿愫,我终于盼到今天了,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陆潜目光火热,几乎能透过红盖头将愫愫吞吃入腹,他低头亲吻着愫愫的手背,“阿愫,你放心,只要过了今晚,我便率兵出征讨伐叛贼,定然救回太子殿下和二皇子!” 各地藩王突然叛乱,各地战火连续烧了三月,闹得民不聊生,九州十六川接连失守,雁门关岌岌可危,清河王顾寒兮临危受命,早在九月初便披甲上阵了。 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先后赶去支援,谁料遭受敌方偷袭,生死不知。很快便从前线传来消息,说是顾寒兮谋反了!朝中所剩官员,竟无一人可用。陆潜虽是文官,但精通兵法,若他肯去营救,胜算极大! 愫愫轻轻嗯了一声,两行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只要一想到今日嫁给了陆潜,同皇叔顾寒兮再无任何交集,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落。 皇帝和皇后坐在上位观礼,宫人从旁宣唱:“一拜天地— —” “二拜高堂— —” 愫愫含泪拜了下去,忽听外头传来一声“且慢!”她一愣,猛然掀起红盖头往外望去,就见顾寒兮满身鲜血地闯了进来,手里还提着长剑,肩头和发梢落满雪花,狂风将他发间的红丝带吹起,露出一双阴冷深邃的眸子。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顾寒兮谋反了,护驾,护驾啊!” 殿里瞬间乱成一团,陆潜趁乱一把将愫愫护在身后,厉声呵斥:“顾寒兮!你竟然敢谋反!今日只要有我在,我不允许你动公主一根毫毛!” “滚开!”顾寒兮像是杀红了眼,一剑刺中陆潜的肩头,将人打飞出去。 愫愫吓得瑟瑟发抖,眼眶都红了,眼看着顾寒兮一步一步地逼近,匆忙之间不知从何处摸到一柄长剑。 两手攥剑指着顾寒兮道:“你……你竟然敢谋反!” “愫愫,连你也不信皇叔?” 顾寒兮脸上划过几分难以言喻的痛色,手一松剑就掉落在地,他身上穿的蔚蓝色轻甲满是血污,每上前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伸手握住剑刃,音含哽咽,“愫愫,你不是答应过皇叔,待皇叔平定了藩乱,就嫁给皇叔么?皇叔待你之心皎如天上明月,为了能信守诺言,在外血战沙场三月,浑身的血都快熬干了。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而你却— —” 他往前又逼近几步,悲痛不能自抑,“你却要嫁给别人了?愫愫!” 愫愫手里的长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却见他一掀长袍,面对着皇帝皇后重重跪了下去,高声道:“臣顾寒兮今日愿以所有的军功换公主下嫁!求皇上恩准!” 说完,郑重其事地叩首。场上众人皆被眼前的反转惊得目瞪口呆,纷纷望了过来,陆潜推开宫人走上前来,同样跪地求道:“皇上,是臣先求娶的阿愫,还差一拜,阿愫就是臣的妻子了!臣虽无军功在身,但愿以宁国公府做担保,只要阿愫嫁给臣,臣即便肝脑涂地也要给阿愫幸福!求皇上开恩!” 一位是秦国大名鼎鼎的清河王顾寒兮,一位是宁国公府小公爷陆潜,竟然同时跪地求娶愫愫为妻。 皇帝和皇后互相对视一眼,皆是满脸凝重,不知到底如何决断才好。 若今日不答应顾寒兮的请求,以他现在兵权在手的滔天权势,怕是要当场大兵压境,直捣皇宫,强抢公主! 若是答应了顾寒兮的请求,那愫愫同陆潜之间又算什么? 无可奈何之下,皇上最终还是把选择权交到了愫愫手里,轻声道:“愫愫,事已至此,你若喜欢谁,你就答应谁,无论你选了谁,父皇和母后都不会怪你!” 愫愫焉会不明白其中道理,今日无论选了谁,另外一个极有可能当场谋反,若是如此,她就是全天下的罪人了! “阿愫!从小到大,你不是一直都喜欢陆潜哥哥么?你小时候说过的,你长大了要嫁给陆潜哥哥的!”陆潜捂着胸口,痛苦万分道:“阿愫!嫁给我!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 “愫愫,你不要听他的话!”顾寒兮起身,往前逼近几步,眸子闪烁着凌凌泪光,“愫愫,皇叔没有谋反!皇叔从始至终求的都是一个你!愫愫!” 两个人同一时间向愫愫伸出了手,整片大殿死一样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三人身上。 外头的北风呼啸,千军万马堵在宫门口,只需顾寒兮一声令下,立马就能踏平整座皇宫! 他连抢亲都抢得这般明目张胆! 顾寒兮道:“宫外三十万大军,便是本王迎娶你的聘礼!” 作者:下本开《被迫穿成暴君的宠妃》 敲黑板,身心双洁 林绵绵穿成了宫斗文里的炮灰女配,书里女配蛇蝎心肠,被暴君折磨得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挖心掏肺,死无全尸。 刚穿进书里,就在侍寝的半路。 林绵绵:qwq 一夜之后,林绵绵收拾细软离开是非之地,打算来个第二春。 暴君:我觉得她短暂地爱了我一下。 之后,暴君千里追妻,同林绵绵不期而遇。 林绵绵摸着肚子叹气:“该死的,娃儿他爹渣了我。” 暴君:??? 林绵绵自知在劫难逃,准备咬舌自尽,谁曾想暴君居然一反常态,把她从地上拉到怀里,无限温柔地哄劝道:“绵绵乖,先把孩子生下来,有什么账事后再算。” 林绵绵吓到发疯:“还要算账是吧?那现在就杀了我,一尸两命!” 暴君连忙道:“不算了,不算了!” 怀上龙崽后,林绵绵的日子果然好过太多,暴君隔三差五就过来摸她肚子,把她摸烦了,一爪挠过去,自己先懵了。 暴君愣了愣,摸了摸脸上的爪印,问她:“孩子踢你了吗?” 第2章 真是委屈我们小公主了 长安十八年,皇宫。 “妹妹,你别拿绝食来威胁皇兄,这是在放弃你自己!” 一位穿着暗红色蟒袍的公子坐在床边,发间的玉冠垂下两条锦带,在下巴处打了个百花结,整个人看起来贵不可言。 此时正满脸无奈地望着床上趴着的红衣女子。 这女子两手交叠在一处,垫在下巴底下,两条小细腿一翘一翘的,大眼睛清凌凌的闪烁着。 “我不吃,我不喝,你们就让我饿死吧,反正父皇母后也不管我了,皇兄也不喜欢我了!” 秦尧一听,眉头蹙起不悦道:“胡说什么?父皇母后何时不管你了?你可是皇兄的心头肉,谁敢不喜欢你?!” 顿了顿,他自觉语气重了,赶紧又放轻语调,从旁道:“愫愫乖,愫愫听话,不是皇兄不让你出宫,这回是父皇的意思,皇兄也不敢多说什么。” “皇兄骗人!”愫愫霍得从床上坐了起来,气鼓鼓道:“就是你在父皇面前打我小报告,所以父皇才不准我出宫的!我出宫是有正事的!” “你出宫能有什么正事?”秦尧手里端着碗,舀了一勺白粥,吹凉了往愫愫嘴边送,见她偏头躲开,啧了一声,“你不就是想去见皇叔么?多大点事,正好东宫有点事,回头皇叔会入宫一趟,到时我派人通知你。” “当真?”愫愫一喜,忙从床上坐了起来,明媚动人的脸上写满欣喜,“皇兄可不许骗我!” 秦尧微微一笑,单手捏了捏愫愫的鼻子,宠溺道:“我的小公主啊,皇叔每天日理万机的,可没那么多空闲陪你玩,你前几日偷偷溜出宫去,把皇叔养的马儿放跑了,他正憋着火呢,父皇不准你出宫,就是怕皇叔责怪你。可你倒好!” “皇兄,”愫愫扯着他的衣袖,晃啊晃的,伸出一根手指,满脸哀求,“就一次,就一次!” “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 “好皇兄,你对我最好了,就再帮我一次嘛。”愫愫抱着他的手臂,开始痴缠,“皇兄对愫愫最好了,肯定不会不管愫愫的,我真的想见他,让我出宫罢,皇兄,好皇兄。” “行了,你这个小滑头,真是怕了你了。”秦尧又叹了口气,自袖中掏出一枚令牌,愫愫连忙要接,他往回一收,正色道:“先把粥喝了,看你瘦的,两顿没吃了罢!” 愫愫一听,赶忙端碗一鼓作气灌下肚,秦尧见她如此,又气又心疼地掏出帕子给她擦嘴:“皇叔虽是异姓王爷,但总归辈分在那摆着,十五岁就披甲上战场了,多少次死里逃生活过来的,战功累累,他一向不近女色,尤其不喜欢小丫头。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他那个木头,回头若是伤了心,我不知他心不心疼你,但我这个当哥哥的,心都要碎了。” 他口中所提的皇叔,姓顾,名为寒兮,乃是秦国唯一一位异姓王爷,今年二十四岁,一向不近女色。人生得俊美近妖,性情冷漠,有一外号为“京城鬼见愁”,顾名思义,女鬼见了都替他发愁。 愫愫乃秦国帝姬,排行第七,上头有两位一母同胞的亲哥哥,眼前这位秦尧,便是她的长兄,秦国东宫太子,未来的储君。 两年前,顾寒兮回京养病,宫里设宴替他接风洗尘,愫愫同六姐秦苓偷溜去观月台,放长明灯替太后祈福,不料失足坠楼,多亏顾寒兮相救。惊鸿一瞥,乱她心弦,从此一片芳心全落在顾寒兮一个人身上。 谁曾想顾寒兮不仅不近女色,连房妾室都没有,更别提有什么桃色消息了。甚至对愫愫也不冷不热。 愫愫生来就是嫡公主,自小到大,娇宠万千,摘星星,捞月亮根本不在话下,长这么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一一次吃瘪,就是在顾寒兮身上。 秦尧叹道:“愫愫,你也别太死心眼,京城这么多世家公子,难道不够你挑的?远的不说,就说宁国公府的小公爷,同你青梅竹马,家室文采俱佳,最重要的是美色过人,你若是肯点头,我现在就帮你提亲……哦不对,我现在就让他向你提亲!” 宁国公府的小公爷名唤陆潜,母亲还是丹阳县主,今年不过才弱冠,现如今在内阁当差。原先顾寒兮还没来京城时,满京城的姑娘哭着闹着拉麻绳上吊,一门心思地想要嫁给陆潜。 后来顾寒兮来了之后,满京城的姑娘又骂骂咧咧地调头跑,哭着闹着要嫁给顾寒兮。 愫愫时常想,两个人之间的梁子,可能这个时候就结下了。她要是嫁给了陆潜,回头便要同顾寒兮结仇了。 于是赶紧摇了摇头,正色道:“皇兄说得是什么话?难道妹妹就是那么肤浅的人?” “你要是不爱美色,那你能对小皇叔一见倾心?”秦尧逗她,“谁不知道小皇叔貌比潘安,姿态风流?” 诚然,愫愫当年不过才十二岁,初见顾寒兮,惊为天人,当即将真心落下,两年来一直追着他跑,从懵懵懂懂,一直到如今的痴迷执着。 “好了,我的小公主,只要你开心,皇兄什么都依着你。”秦尧揉着她的头发,低笑:“快起来换身漂亮衣服,回头见着小皇叔了,可别使性子,他那个人一向没耐心的,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哎呀,真是委屈我们的小公主了!” 愫愫半倚在石柱子上,手指勾着东宫的通行玉令,时不时地往远处张望,已经在此等了小半个时辰了,皇叔还没过来。 正疑心皇兄是不是拿好话哄她的,忽见远处行来一道白影,轻衣缓带,身长玉立,一块碧色的玉环挽在腰间,身后跟随着十几名侍卫,正缓步行来。 离得近了才得以瞧清真容,竟然真的是日思夜想的皇叔顾寒兮! 愫愫当即一扫多日的烦闷,提着裙子小跑上前,满脸欣喜道:“皇叔!你身体好点没有?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了?” 顾寒兮微微一愣,浓密漆黑的睫毛下,双眸沉静如潭,只是看见愫愫时,眼波荡漾,轻笑道:“自然是有公务在身。” 说着,侧身同侍卫说了几句,众人领命先行离去,愫愫拧着衣袖,犹豫了许久才道:“皇叔,我不是故意放跑皇叔的马,当时六姐被马惊到了,我着急去看六姐,谁想那马儿就……就跑了。” 三日前,愫愫同六公主秦苓一道儿去郊外的行宫跑马,听闻清河王顾寒兮在那儿也养了一匹千里马,秦苓撺掇愫愫送顾寒兮一套新马鞍,还让人把马牵出来。 愫愫不同意,知晓那是皇叔的爱驹,哪料下面的人刚把马儿放了出来,马儿就跑了,十几个侍卫拦都拦不住。 秦苓还因此受了惊吓,摔伤了腿,回宫就病倒了,萧贵妃还在皇帝面前好一通哭诉,说是七公主闯祸,还连累到了皇姐,应当严惩。 皇帝膝下十几个儿子,一共就两个女儿,六公主秦苓乃萧贵妃所出,七公主愫愫乃皇后娘娘所出。 皇帝同皇后娘娘夫妻伉俪,又是少时夫妻,最疼爱的便是愫愫了,哪里真的会因此严惩愫愫,不仅未严惩,反而查出是秦苓撺掇愫愫出的皇宫,罚了秦苓禁足半月,手抄一百遍《女德》和《女训》。 又担心顾寒兮因此责怪愫愫,遂不许愫愫出宫。 这才有了开头的一幕。 顾寒兮焉会不知其中缘由,闻言淡淡笑道:“无妨,一匹马而已,怎么比得上咱们小公主的安危。” 愫愫愣了愣,抬眸望他:“皇叔不生气吗?” “不生气,你若是喜欢,皇叔寻一匹温顺的小马给你,先前那马儿性子太烈不适合你。”顾寒兮说着,见愫愫这几日似乎瘦了,心里估摸着她担惊受怕了好几晚,于是放轻语气道:“愫愫,皇叔还有正事要处理,回头再去朝阳殿看你。” 说完,伸手摸了摸愫愫的头,大步流星地离去。愫愫兀自站了一会儿,一扫几日来的愁云惨淡,觉得压在头顶的乌云瞬间散开了。 调个头去了慈宁宫。 宫人一见小公主来了,赶紧将人请了进去,太后娘娘将人拉近身来,满脸慈祥道:“愫愫来的正好,皇祖母找你有正事!” 说着,抬手命宫人捧了一摞画像过来,愫愫捏着糕点吃,奇道:“这是什么?” 太后笑道:“这是哀家特意命宫里的画师画的,都是京中尚未婚配的公子,哀家看过了,有几个人还算不错,你也看看,可有钟意的?” “皇祖母,我年龄还小呢,想多在宫中陪陪皇祖母。”愫愫放下糕点,两手抱着太后的手臂撒娇,“皇祖母最疼愫愫了,肯定也舍不得愫愫这么早嫁人,对不对,皇祖母?” 太后立马心肝宝贝地唤了一通,将人抱在怀里哄道:“皇祖母的小心肝儿啊,天底下何种男人才能配得上哀家的愫愫,倘若以后哀家不在了,有人欺负你怎么办!” 太后年事已高,这几年身体也大不如前,一日日靠参汤吊着命,也不知能撑到何时,膝下唯有一子一女,长子正是当今皇帝,女儿柔淑长公主很多年前远赴赵国和亲。 如今最宠爱的孩子,便是愫愫了。真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听闻愫愫前几日在六公主秦苓和萧贵妃跟前受了委屈,原本就不甚待见她们母女,现如今更不待见了。 第3章 公主吃醋啦 按理说,六公主秦苓今年十六,比愫愫还年长两岁,要谈婚论嫁,也该紧着六公主,但太后就是偏宠愫愫,什么好东西都先让愫愫挑。 “对了,愫愫,哀家听闻清河王今个入宫了,你可瞧见他了?” 愫愫点头,老实回话:“我弄丢了皇叔心爱的马驹,已经去赔过礼了,皇叔说不妨事,还说过几日也送我一匹小马驹。” 太后暗暗叹了口气,愫愫喜欢清河王顾寒兮在宫里算不得什么秘密,可顾寒兮素来不近女色,天下皆知,来京城也只是为了养病。 听闻,曾经有不少姑娘试图接近顾寒兮,无一例外,皆被当场冷酷拒绝,因此,不仅是皇上皇后,就连太后也不希望愫愫同顾寒兮有太多牵扯,生怕大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受了委屈。 “愫愫啊,你听皇祖母一句劝,清河王性格冷淡,按辈分算,又是你的皇叔,天底下何种男子求不得,你单单喜欢他那样的?万一清河王心不在你身上,以后受委屈的还是你。” 愫愫焉会不知其中道理,可自从两年前惊鸿一瞥,再也没法忘却顾寒兮了。闻言,摇了摇头,满脸认真道:“皇叔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喜欢皇叔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他若也喜欢我,那我们两情相悦,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倘若他真的不喜欢我,我身为大秦帝姬,绝不死缠烂打惹人耻笑。倘若我试都没试,就主动放弃了,那我未免也太软弱了!” 太后闻言,知愫愫不撞南墙绝不肯回头,既无奈心疼,也只能任由她去。 正好得了一块上好的暖玉,是赵国今年新上贡的,特意命宫里的能工巧匠做了一对龙凤玉佩,佩戴在身上不仅能安神定气,还有去寒的奇效。 所幸一并都给了愫愫,还让人取了一盒蜜合香来,嘱咐道:“听太子说,你近日总是心神不宁,晚上也睡不好觉,人看着都瘦了。你把这香拿回去点上,晚上好好休息,养一养精神。” 愫愫道谢,将龙凤玉佩并一盒蜜合香收在衣袖里,见天色不早了,再不去玄正门堵,皇叔就要出宫了。 于是出了慈宁宫,急匆匆地往玄正门去,离得老远就看见顾寒兮,旁边还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也是位妙龄女子,瓜子脸,柳叶眉,眉心一点浅黄色花钿,穿着一套湛蓝色宫装,梳着美人髻,发间斜插一支鎏金穿花戏珠步摇,谈笑间如黄鹂轻啼。 此时正低眸含笑地同顾寒兮说话。看样子还是相谈胜欢。 愫愫顿足,微感失落,盼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把皇叔盼进宫了,话都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还说什么去朝阳殿看她,原来都是哄小孩的。 许久,才黯然神伤地转身离开。 “……皇叔,你也知道愫愫的脾气,我实在劝不住,连累皇叔丢了一匹爱驹,当时我真应该上前阻拦的。”说着,秦苓捏着手帕拭泪,楚楚可怜道:“我虽是愫愫的六姐,可愫愫乃皇后所出的嫡公主,人前人后,我总得让着她的。” 顾寒兮不近女色,耐着性子在此听了秦苓的废话,原本只是看在皇室颜面上,如今听她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反咬一口愫愫,当即眸色一冷,不悦道:“你的意思是,放跑本王的爱驹全是七公主的错处?” 秦苓并未察觉到顾寒兮语气生冷,闻言便道:“我不敢这般说的,万一传到了皇后娘娘的耳朵里,我又要受罚了。” “难道传到本王耳朵里,你就不用受罚了?”顾寒兮语气骤降,眸色阴郁,“大胆!据本王所知,原就是你撺掇七公主出宫,还命人将本王的爱驹放了出来。本王原本念在皇上责罚过你,而你又年幼无知,这才打算轻饶。谁曾想你非但不知悔改,竟还攀咬七公主,真当本王是傻子不成?” 秦苓大惊失色,连忙跪地求饶:“请皇叔恕罪,我是无心之过,求皇叔恕罪!”身后的宫人们见状,纷纷跟着跪下。 顾寒兮面色阴冷,抬眸见天色渐暗,心想愫愫今日应该不会来此堵他了,心里不由自主失落起来。又憎恶秦苓暗地里欺负愫愫,遂道:“今夜月色极好,你便跪在此地好好反省,不罚多,只跪两个时辰,若让本王知晓,你私自起来了,那可就不仅仅是跪两个时辰这么简单了。” 说完,再不肯多看秦苓一眼,抬腿便往宫门外行去。 愫愫心里烦闷,也不想回朝阳殿,舞文弄墨寻了她一下午了,这会儿才寻到人。见愫愫坐在小溪边,一左一右凑了过去。 舞文道:“公主,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要不要属下吹笛子给公主解解闷?” “去你的,你笛子吹得这么难听,谁要听啊!”弄墨从旁低声道:“公主,奴婢出宫买糖人送给公主,好不好?” 舞文弄墨乃龙凤胎,比愫愫虚大了几岁,舞文是哥哥,弄墨是妹妹,二人自小就跟在愫愫左右保护她的安全,情分自然非比寻常。 二人模样近七分相似,平日里插科打诨惯了,愫愫也乐意同二人一道儿耍。 舞文见愫愫如此,当即便猜出了个大概,对着弄墨使了个眼色,弄墨会意,出声安慰道:“公主别难过了,清河王性格冷淡,全天下人皆知,公主这回误放了王爷的爱驹,王爷生气也在情理之中,大不了等他消气了,再还他一匹马不就行了?” “是啊,公主,王爷喜欢降伏烈马,天下皆知,您这回放跑的那马,听说是王爷最珍爱的那匹,王爷这几日都憋着火儿,语气稍微重了一点,也不是不喜欢公主了,只不过……” “好了,哥哥,你可以闭嘴了。”弄墨见舞文越说越离谱,赶紧打断他的话,“你没看见公主正心烦,说这些有什么用?” 舞文道:“那我也想替公主分忧啊!” 眼看着二人又要吵起来了,愫愫突然出声道:“好了,都别吵了,我没事!” “公主,你这样还叫没事吗?奴婢真的很担心你,公主还是随奴婢回朝阳殿罢,好不好,公主?”弄墨放软了声音哄她。 愫愫想了想,忽然抬脸问她:“你说,皇叔要送我小马驹是什么意思?” 弄墨愣了一下,惊奇道:“王爷送公主小马驹?!” “是啊,皇叔好奇怪,我本来以为弄跑了他的马,皇叔最起码也要凶我几句,结果并没有,还摸着我的头说要送我一匹小马驹。”愫愫眉头皱得紧紧的,单手托腮郁闷道:“皇叔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我不会骑马啊。” 舞文灵光一闪,忽道:“属下知道了,王爷肯定是觉得此事不怪公主,所以不忍心苛责,明知公主不会骑马,还说要送公主小马驹,肯定就是想教公主骑马!”说着,他伸手暗暗捣了捣弄墨的手臂。 弄墨会意,连忙应声道:“对对对,哥哥说的对!王爷肯定就是这个意思!但不好意思当面说,肯定在暗示公主!” 愫愫一听,心里轻快了不少,可又想起今日顾寒兮同秦苓站在一处儿说话,心里又烦闷起来。 刚巧从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灯笼的火光立马照了过来,舞文弄墨瞬间从地上弹跳起来,一人护着愫愫,一人抽出绣春刀。 陆潜提着灯笼,见状微微一愣,含笑道:“阿愫,你怎么在这儿?” 愫愫见来人是宁国公府小公爷,遂让舞文弄墨退下,这才缓缓站起身来,随手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 “这句话该我问才对啊,我是公主,我出现在皇宫并不奇怪。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出宫?” 宫归深严,过了时候还不出宫的男子,一律要被抓进大理寺吃牢饭的,陆潜这个时候还在宫里晃荡,若非特殊原因,的确坏了宫规了。 愫愫跳下台阶,又笑道:“我就当没看见你,你赶紧出宫去吧,再晚一些御林军就过来了,回头你不好解释。” 陆潜微微一笑,手里提着的宫灯散发着暖洋洋的微光,他立在夜色下,一身藏青色官服,显得极沉静内敛,让人不由自主生出几分好感来。 他的父亲乃当今宁国公,母亲是丹阳县主,也就是当今太后娘娘母族的侄女儿,因此幼年经常入宫,同愫愫青梅竹马。平时也以兄妹相称。 闻言便道:“内阁公务繁忙,处理得稍微晚了些,刚才又去勤政殿同皇上下了几盘棋,遂出宫晚了。” 愫愫了然,低头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头,陆潜同她青梅竹马,立马便猜出愫愫心情不佳。想了想,便道:“今晚长安街举办了千灯会,你可想出宫看看?” “千灯会?”愫愫抬眸,心想自己有太子哥哥的腰牌在手,出入宫门也方便,正好出宫散散心,于是便点头应了。 舞文怕出事,便劝道:“公主,天色这么晚了,还是别出宫了吧?属下怕皇上知道了怪罪。” 弄墨也道:“是啊,公主,奴婢也不放心。如果奴婢非要去的话,那就把奴婢也带上吧?” “弄墨你!”舞文睁了睁眼,忽又道:“那公主把属下也带上吧?属下也想逛逛千灯会!” 愫愫自然应了,随陆潜出宫去了。 第4章 原来是我想多了 陆潜不知打哪儿寻来两套衣裳,并且自己也把官服换下了,笑道:“出门在外,还是乔装打扮一些为好。” 愫愫见是两套男装,便同弄墨一人一套,约莫半个多时辰,马车才在街道边停下。 弄墨率先跳下马车,回身小心翼翼地将愫愫搀扶下来。 陆潜眼睛一亮,见愫愫换了身嫩黄色的衣衫,长发束起,仅用一根白玉发簪簪了,整个人像小黄鹂鸟一样,她又生得精致可爱,实在讨人喜欢。 弄墨换了身淡青色的长袍,同舞文站在一处儿,除了身高身形之外,任谁见了都会误认为是双生子。 “哇,好多人啊,那边看起来很热闹!”愫愫满眼放光,见一整条长安街悬满了各种各样的灯笼,京中百姓们穿梭其中,热热闹闹地赶灯会。 当即一扫多日的烦闷,兴致勃勃地拉着弄墨的手,两只小耗子似的往前窜。 陆潜落后一步,无奈地笑了笑:“阿愫,你们慢点跑,当心人多把你们挤散了!” 愫愫拉着弄墨往人群里扎,见有人在当街表演才艺,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倒立在高高的木架上,两脚飞快地转着纸伞,看起来有些吃力,还不断被围观百姓催促,弄墨见了,便压低声道:“公主,要不要给点打赏?这么小就出来卖艺讨生活,挺可怜的。” “好!”愫愫应了,低头摸索一圈,忽然想起自己出来的着急,忘记带钱袋了,于是抬眸望着弄墨眨了眨眼睛。 弄墨惊愕道:“公主,你别看我啊,我也没带银子!” “那怎么办?要不然把我这珊瑚手串给她吧?”说着,愫愫将右手腕上的珊瑚手串取了下来,放入了小丫头面前的空碗里。 小丫头出门在外跑江湖,见过打赏铜板的,可从未见过有谁这么大手笔的送珠宝,当即跪地磕头道:“多谢公子!可这手串太贵重了,都能把我买下来了!要是公子不嫌弃,以后我就是公子的人了,以后给公子当牛做马,绝无怨言!” “别别别,你起来罢,既给你了,你便拿着,以后寻个正当的差事做,年纪小小的,出门在外也不容易。”愫愫可没那么傻,凭白无故领个陌生小丫头回宫,回头肯定要被太子哥哥骂死了,于是赶紧拉着弄墨溜之大吉。 小丫头感动得热泪盈眶,捧着珊瑚手串,连伞也不顶了,有了这手串,全家老小二十年吃喝不愁了。正要收拾东西走人。 忽听身后传来一声:“且慢。”她一回眸,就见一青衣俊朗公子缓步行来。 陆潜道:“这手串你不能收。” “这是先前一位小公子送的,不是我偷的。”小丫头赶紧将手串往怀里一藏,满脸警惕道,“这么多人在,我可不怕你!” 陆潜上前一步,从衣袖中掏出一片金叶子,压低声道:“我说不能收便是不能收,你若知情识趣,这枚金叶子就是你的了,你若不识时务,那就休怪……” “给你!我要金叶子!”小丫头赶紧将手串递了过去,夺了金叶子撒腿就跑。 陆潜攥着珊瑚手串,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衣袖里,这才寻愫愫去了。 离得老远就看见两人站在卖面|具的小摊子前。 愫愫手里挑了个面容狰狞的恶鬼面|具,弄墨挑了个狐狸面|具,二人一边挑,一边等陆潜。 陆潜缓步行来,笑道:“二位挑了这么半天,就挑了这么两个?”他对愫愫的品味不敢苟同,但仍旧为二人付钱,“前面还有卖灯笼的,既是千灯会,你们也买一个罢。” 愫愫将恶鬼面|具戴好,点头应道:“今日我出来得太急,忘记带钱袋了,今晚你先替我垫上,回头我差人送你府上。” 陆潜但笑不语,人群拥挤,他怕两人走散,索性握住愫愫的手腕,将人护在身侧,弄墨见状,眉头一蹙,恰好前面有个孩童撞了过来,顺势拉过愫愫道:“公子,你跟紧我,这里人太多了,千万别走散了!” 陆潜手里一空,微微愣了一下,抬眸瞥向弄墨,同她对视一眼,瞧清了她眸色里的警告和防范,暗暗叹了口气,并未多言。 “这里的灯真漂亮,我在宫,不,我在家没见过这种款式的灯笼。”愫愫贵为公主,虽极受宠爱不假,但毕竟身份体统在那儿摆着,很少能出宫逛街。 这千灯会上卖的灯笼虽比不得宫中的造型华贵,可胜在稀奇,买来也算图个乐子,愫愫手里捧着的小兔子灯笼,模样憨态可掬,她第一眼见了就喜欢,于是抬眸眨了眨眼睛。 陆潜会意,立马付钱笑道:“你喜欢便好,只要你高兴,就是今晚把整条街都买下来,我也纵着你。” 弄墨一直以来深感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以及小公主单纯好骗,天天跟防狼似的,但凡有谁敢接近公主,立马冲出去厮咬。 因此,一听这话,当即就撇了撇嘴,不动声色地将愫愫往自己身边一拉,指着其他灯笼道:“那个也很好看,还有花边呢,还有那个也不错!” 愫愫爱不释手地抱着兔子灯笼,摇头道:“我就喜欢这个。” 陆潜从旁笑问:“要不要再买几个?不必替我省钱,陆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更何况是买来送你,我心里极开心的。” 愫愫仍旧摇头,忽想起顾寒兮来,若是皇叔在,肯定就不会给她买兔子灯笼,不对,皇叔就不会带她出来闲逛,而且一定要说外面多么多么危险,堂堂公主私自溜出宫怎么怎么样。 她有时候顶不喜欢皇叔,觉得他事事小心,总把她当小孩子一样哄,仿佛全天下都很危险。 明明她很努力地追求皇叔了,可皇叔仍旧觉得她是孩子心性,一时的心血来潮而已,既不接受,但也没有明确的拒绝,好像把她当个风筝攥在手里放。 愫愫有些烦闷起来,两手捏着兔子耳朵,连弄墨在旁边喊她都没听见,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眨着眼睛道:“怎么了?” “前面有卖糖人的,公子要不要吃?我去给你买来?” “吃,当然吃!但我们没有银子。”愫愫问到了关键,又回眸去看陆潜。 陆潜不经莞尔,主动提议道:“这样吧,你们两个先去那边的巷子口等我,我去去就来。” “好!” 愫愫拉着弄墨的手往陆潜所指的巷子口走,谁曾想前面刚好有了热闹,人群忽然拥挤起来,不知是谁撞到了愫愫的肩膀,她一疼,手就松开了,被人群挤着往前走,等再缓过来神,眼前哪里还有弄墨的影子。 “弄墨,弄墨!” 愫愫喊了几声,一个人在街中央,无头苍蝇似的,脸上还戴着恶鬼面|具,一边喊人,一边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蓦然发现又绕回了原点。 街头上人来人往,她孤身一人,既怕回宫晚了,回头会给陆潜添麻烦,又怕弄墨寻不到她,会当场急哭。 只好顺着人群往前寻去,忽见眼前有个戴狐狸面|具的人,便以为是弄墨,当即小跑上前,一抓对方的衣袖,大松口气似的:“呼,总算找到你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别让陆潜等急了。” 对方不动,狐狸面|具下一双眸子温柔深邃,仿佛三月春水碧波荡漾,愫愫忽察觉到不对劲儿,弄墨没有此人这么高,刚要倒退一步,脚下不稳,险些往后一摔。 “小心。”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此人一手揽住愫愫的腰,一手接住兔子灯笼,“愫愫,出来玩儿,怎么也不同皇叔说一声?” 愫愫大惊失色,抬手揭开面|具,果然露出顾寒兮俊美无俦的脸,浑身透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鹓动鸾飞之气,整个人看起来贵不可言。 她痴痴地抬眸望他,浓郁纤长的睫毛薄如蝉翼,精致的面容上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鲜红的唇微微张着,谁也没说话,周身川流不息,人来人往,二人对视着,天地间仿佛都寂静下来。 顾寒兮抿唇微微一笑,伸手将愫愫脸上的恶鬼面|具取了下来,笑道:“愫愫,怎么了?是不是皇叔打扰到你的兴致了?” 愫愫这才如梦初醒,赶紧红着脸摇头,咬唇道:“我还以为你是弄墨,你们穿的衣服颜色很像,而且都是狐狸……” 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都听不清了。 顾寒兮道:“太子说你出宫寻本王了,但本王等了你一整晚,你都没来。派人出来一打听才知,原来你同陆潜出来赴千灯会了。” 顿了顿,他似乎微感失落,盯着愫愫怀里抱的兔子灯笼,眉头蹙了起来,问道:“他送你的么?” “不是的,我出门太急,忘记带银子了。”愫愫生怕皇叔误会,赶紧解释,又昂脸道:“我得赶紧回宫了,舞文弄墨找不到我,回头肯定要急死的。我这回是偷溜出宫的,太子哥哥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责骂我的。” 顾寒兮伸手揉了揉愫愫的头发,轻声道:“不怕,回头你就说是本王准了的。”他抬眸见天色已深,千灯会很快就要结束了。 天知道他在府里等了愫愫多久,还让人准备了满满一桌她爱吃的东西,左等右等,把大门都望穿了,结果还是没等到人。 直到听闻,愫愫同陆潜出宫了,顾寒兮才满脸失望地叹了口气,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就想看愫愫一眼。 结果话都没说几句,她就想回宫去。 难道在愫愫眼里,自己不如陆潜,不如舞文弄墨,甚至不如一只小小的兔子灯,既如此,愫愫就不该给他希望,还亲手掐灭。 “皇叔……” 愫愫悄悄攥紧拳头,面露茫然地抬眼望着他,总觉得好不真实,外界皆传皇叔性子冷淡,不近女色,脾气不好,可似乎对自己并不坏,不仅不坏,每次见面还摸摸头,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其实皇叔也很喜欢她? 愫愫为难了,很担心自己是一厢情愿,低头捏着兔子耳朵,咬着下唇。 顾寒兮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觉得可爱至极,忽闻有人唤愫愫的名字,愫愫愣了一下,抬脸道:“是陆潜!他来寻我了!” “别应他。” 顾寒兮忽然一把抓住愫愫的手,抬腿就走,愫愫晕乎乎的,心想这还是皇叔头一回主动拉她的手。 皇叔的手温凉如玉,十指也纤长好看,将她的手完全包在里面,穿过人群走出了好远,一直在辆马车前停下。 “你先上去坐好,皇叔送你回宫。” 愫愫道:“那陆潜他们怎么办?” 顾寒兮伸手一推愫愫的头,将人往马车里塞,“本王会派人通知他们的,你且先进去坐好。” 如此,愫愫只好老实坐进马车里,不一会儿工夫,车帘就从外面挑开,顾寒兮手里攥着一串冰糖葫芦上了马车。 愫愫疑心这冰糖葫芦是给自己的,但又怕会错意思了,于是低头盯着手指,眼尾的余光一直盯着糖葫芦。 等了好久,皇叔都没说是买给她的。愫愫便想,难道皇叔是买给府中哪位姬妾的?可皇叔有姬妾么? 正当她苦思冥想时,顾寒兮用干净手帕包着冰糖葫芦递了过来,轻声道:“吃吧,小心别蹭脏了手。” 愫愫:“……”原来是她想多了。 第5章 全推到本王身上 “多谢皇叔。” 愫愫顺势将冰糖葫芦接了过来,很珍视的攥在手里,有些舍不得吃,以前皇叔从来不会给她买这些民间的小吃食。更不会细心周道到用干净帕子先包一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转性了,好像是上回自己熬了好几个晚上,绣了一只荷包送给皇叔,结果不小心被皇叔弄丢了,当时秦苓还说,一定是皇叔故意弄丢的,害她难过了好几天。 事后皇叔还亲自过来赔礼道歉,好像从那时候开始,皇叔就开始给她买小礼物了。 愫愫小口啃着冰糖葫芦,余光一直落在顾寒兮身上,见他换下了朝服,一身简单的装束,非但不显得寒酸,反而十分温润斯文,同他往日板着脸的模样截然不同。 她咬着山楂,舌尖甜丝丝的,小脸也红扑扑的。 顾寒兮不动声色地攥了攥拳头,知晓愫愫一直在望着自己,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有一丝丝紧张,他年纪比太子还大,辈分又比愫愫足足高了一辈,虽是个异姓王爷,但终究是个皇叔。 他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好,年纪大,脾气也差,身体不好,来京城就是为了养病的。他喜欢愫愫,从第一眼见到就非常喜欢。 所幸,愫愫好像对他也有一点点喜欢,但又很像是孩子气的一时心血来潮。 大夫说,自己这个病没有多少年好熬的,愫愫正值豆蔻年华,他一个半截入土的病秧子,如何与她相配? 想到此处,顾寒兮暗暗叹了口气,竟然有些自惭形秽了。 好不容易到了宫门口,早就戒严了,按理说,这个时辰回宫,无论是谁也不允许开宫门。 但顾寒兮身份特殊,一亮明身份,宫门便缓缓打开了,他解下身上的披风,半伏下身,亲自给愫愫披上,耳语道:“下次不要随意同陆潜出宫了,家里大人会跟着担心的。” 愫愫愣了愣,同样耳语道:“皇叔也会担心我的安危吗?” “当然了,愫愫最听话了,快回去吧。”顾寒兮摸了摸愫愫的头发,目送着她入宫,一直到连身影都消失在夜下,仍旧舍不得收回目光。 愫愫像只小耗子,偷偷溜进朝阳殿,才至殿门口,就见里面灯火通明,玉娘见她回来了,忙迎了上来,嘴里低念了几句“感谢菩萨”,低声道:“小公主,您可算回来了,太子等您一整晚了,这会儿还在殿里呢!” “太子哥哥怎么知道我出宫了?谁跟他告密了?”愫愫抬眼偷觑着殿门,压低声道:“还有,舞文弄墨回来没有?” 玉娘道:“约莫是镇守宫门的侍卫说的,舞文弄墨没跟公主一起回来?” “呼,没回来就好。” 愫愫心里暗松口气,晚上私自溜出宫去,舞文弄墨肯定逃脱不了干系,让二人在外头避避风头也好,于是让玉娘先回去休息,抬手就推开了殿门。 殿里灯火通明,秦尧坐在椅子上,单手支着头,一见愫愫回来,霍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冲上前来道:“这么晚才回来,不知道家里大人担心吗?快让皇兄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千灯会上人那么多,万一有刺客怎么办?皇兄就你一个亲妹子,你要是出了半点闪失,皇兄哭都来不及!” 按着愫愫的双肩,上下检查了一番,见愫愫平平安安地站在自己面前,这才大松口气,随即又恼道:“陆潜简直太不像话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拐带公主出宫,万一出了半点闪失,他有几条命能赔!” 愫愫忙道:“皇兄,是我自己要跟陆小公爷去千灯会的,皇兄要责罚的话,就罚我一个人好了。不要去罚其他人。” 皇室无情不假,自古以来同室操戈不在少数,秦尧身为太子,自小在宫里生活,早就看惯了各种阴谋诡计。但愫愫是他唯一的亲妹妹,又心思单纯善良,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愫愫,包括他自己。 哪里舍得责罚愫愫,直接将人抱在怀里,叹道:“你啊,让皇兄说你什么才好。也罢,皇叔先前派人过来求情了,今夜之事便算了,以后可不能随随便便同其他人出宫了,尤其是陆潜,知道么?” 愫愫不解。不明白太子哥哥为什么防陆潜跟防狼一样,明明陆潜是那样矜贵的公子,平易近人又温和有礼,到底是哪里招了皇兄不痛快。 秦尧自然不会如实相告,自家亲妹妹怎么看怎么好,陆潜那厮成天到晚惦记着愫愫,是该给点厉害颜色看看了。 天底下并非人人都是顾寒兮,他对付不了皇叔,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公爷? 这般想来,秦尧伸手揉了揉愫愫的头发,温声细语道:“好了,你人回来就行了,听说皇叔今日发怒了,罚秦苓在玄正门口跪了两个时辰。晚上你不在宫里,不知道萧贵妃有多闹。你也别去探望秦苓,皇叔虽然脾气不好,但并非是刻薄之人,定是秦苓背后说了你什么。” 愫愫一愣,当真没想到皇叔居然会责罚秦苓。要知道秦苓乃六公主,其母妃是萧贵妃。萧贵妃的兄长乃当今丞相,权势滔天。 在宫中协助皇后执掌六宫,甚受宠爱,因此,秦苓虽非嫡公主,但身份并不低,偶尔还同愫愫抢风头。 没想到皇叔行事这般刚硬,说罚就罚,那玄正门前,每日不知要经过多少宫人,秦苓罚跪在那,岂不是颜面尽失了。 秦尧又道:“皇叔到底皇叔,且不说辈分在那摆着,身上的军功厚得足够压死萧贵妃了。谅萧家也不敢多说什么。” 顾寒兮的父亲原是镇北大将军,手里三十万兵马,顾寒兮十五岁就披甲上阵,年纪轻轻战功累累,也因此落了一身的病骨。 且不说身上的各种刀剑伤,就连腿脚也不甚好,据说是从马背上摔下来过,当场摔断了双腿,后来调养了许久,才慢慢恢复过来。 两年前因此入京调养,现如今天下太平,可清河王昔日的铁血威名仍在,手里三十万铁甲也不是吃素的。 萧家但凡敢闹,顾寒兮一声令下,直接能将萧家夷为平地。 愫愫点头应了,反正她也不喜欢皇姐,这个节骨眼上跑去探望,秦苓定然觉得她是去看笑话的。 有了顾寒兮的求情,舞文弄墨半点事儿都没有,第二天就回到宫中,反而是陆潜,被太后娘娘找过去好一通训斥。 之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愫愫本以为顾寒兮说赠她小马驹,只是随口一说,没曾想才过两日,就让人把小马驹送来了。 据说是从西凉国千里迢迢送来的,浑身枣红色的鬃毛,性格温顺,顾寒兮还命人安了一副漂亮的马鞍,漂亮极了。 早先便说,愫愫不会骑马,眼下皇叔既然送了她小马,可光看不能骑,着实让人好生郁闷。 弄墨从旁惊叹道:“好俊的一匹小马驹,这马没有一万两真金白银,肯定买不来罢?” 舞文道:“何止,西凉人本来就是马背上出生的,那里盛产千里马,这回又是王爷亲自派人护送入京的马,怕是有价无市,千金难求啊!” 弄墨更加感慨,转脸问愫愫:“公主,奴婢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马驹,可以让奴婢摸一摸吗?” “当然可以,你摸罢。”愫愫一向很好说话,往旁边退了退,同那侍卫道:“这马儿可有什么名字?” 侍卫拱手,正要回话,忽听远处传来一声:“你问他,还不如直接过来问本王。” 顾寒兮缓步从远处走来,应该才下了朝,身上还穿着官服。宽肩乍腰,身长玉立,套在一身藏青色的官服里,说不出来的威风凛凛。 舞文弄墨忙拱手拜道:“见过王爷!” “都下去罢,本王要同公主说几句话。” 弄墨为难地望了一眼愫愫,见她点了头,这才拉着舞文退下了。 愫愫颇为紧张地攥着马缰绳,小脸红扑扑的,好半天才想起来道谢。 顾寒兮笑道:“一匹小马驹而已,你喜欢就是这匹马的福气。这马儿还没有名字,要不然你给它取一个罢?” 愫愫苦思冥想。 她记得皇叔有两匹爱驹,一匹叫做追风,一匹叫做明月,上回弄丢的便是追风。既然有了明月,怕是还缺个星辰,于是便试探着问:“叫它星辰可以吗?” “星辰……” 顾寒兮反复咀嚼着这个字眼,忽想起书里有句诗: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他瞬间揣摩出了愫愫的心思,并且被取悦到了,眉梢眼角皆是笑意,点头道:“挺好听的,那就叫它星辰罢。” 愫愫大松口气,随后又暗暗得意,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得逞了,两匹马驹是一对儿,马驹的主人自然也是一对儿。 以后二人还能一起在田野间纵马,何其逍遥。 可很快愫愫又犯难了,自己不会骑马啊,下意识就垂了眸子,看起来有些灰心丧气。 顾寒兮笑道:“怎么了愫愫?好端端的,怎么不开心了?” “我不会骑马,父皇不让我学骑马,说是怕我从马背上摔下来了。皇叔很难得送我一匹这么漂亮的小马驹,我居然还不能骑,当真好可惜。”愫愫说着,又叹了口气。 “这有何难,皇叔教你便是了。” 愫愫一愣,有点不敢置信地抬眸望着他。 顾寒兮又道:“回头皇上要是责怪你了,全推到本王身上。” 第6章 在皇叔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 二人换了骑马装,愫愫还是生平第一次穿骑马装,一身火红,将头发束成了一股,仅用一根白玉发簪簪住,袖口用了玄色的丝带绑紧了,脚下踏着同色的长靴。 顾寒兮将愫愫扶上了马,先是牵着马缰绳在附近转了转,舞文弄墨一直在附近盯着,见状双双瞪圆了眼睛。 舞文捣着弄墨胳膊,惊道:“不会吧,王爷给咱们小公主牵马缰绳?不是说王爷从来不教人骑马的?” 弄墨往边上一躲,揉着胳膊道:“果然,咱们小公主人见人爱,就连京城鬼见愁见了,也要软下几分心肠啊!” “什么鬼见愁?当心被王爷听见!”舞文压低声音,双双往回走,却见一位穿着绿衫的俊秀少年立在身后,似乎已经站那很久了。 舞文低声道:“要死了要死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弄墨更是满脸惊慌:“快别说了,我们快走罢!此人可是王爷身边的亲信,咱们可得罪不起!”说完,二人赶紧从校场的另外一边溜出去。 身后忽传来一声:“慢。” 二人不仅不慢,脚下溜得更快,几乎是落荒而逃了。弄墨刚一抬眸,眼前忽然闪出一道身影,当时吓了一跳。 舞文迅速挡在她身前,怒道:“沐夏!有事就找我,你别动我妹妹!” 被称作为沐夏的少年神色淡然,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找你,你让开些。” 舞文寸步不让:“你想欺负我妹妹,就必须先过我这关!” 沐夏倒也未说什么,只是从背后取出一个狐狸面|具,递给了弄墨:“这是上回王爷借用了你的,我拿来还给你。” 弄墨一愣,没想到被王爷拿去的东西,居然还会送回来,当即将舞文推开,接过面|具道了声谢。 沐夏点了点头,抬腿便走。 “哥哥,你有没有觉得王爷身边的这个侍卫沐夏,跟别人有一点不一样。”弄墨抬手在沐夏的背影画圈圈,面露疑惑道:“这个人好奇怪啊!” “当然跟别人不一样,他的武功高得很,你我两人联手也未必能打得过他。”舞文接过面|具,对着阳光一照,忽又惊道:“那小子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弄墨脸一红,怒推了他一把:“瞎说什么!我不理你了,我要去找公主了!” 说完,夺了面|具抬腿就跑。 愫愫见她气喘吁吁的,遂笑道:“你怎么跑这么急的?快擦擦汗罢,回头吹了风要头疼的。” “多谢公主体恤。”弄墨曲膝行了一礼,又道:“公主,天色不早了,该回宫了。” 顾寒兮抬眸,见天色果真不早了,他舍不得愫愫,又不能明说,略一思忖才问愫愫:“这里离本王的行宫不远,你想不想留下来吃顿便饭再走?” 愫愫自然是求之不得,当即欣然答应,原本是要自己骑马往行宫去,顾寒兮道:“你才学了半日,没人牵着马缰绳,皇叔不放心,还是同本王共骑一匹罢。” 说着,翻身上马,两臂从背后圈了过来,攥紧马缰绳,嘴里轻呵了一声,调头就往行宫的方向去。 独留弄墨一个人待在上风口凌乱。 愫愫脸色通红,紧张得攥紧衣袖,心跳得跟打鼓一样,微风吹拂过面庞,空气中都是微甜的青草香,顾寒兮故意骑得很慢,并未回行宫,而是在一处山坡上停下。 顾寒兮勒紧了马缰绳,耳语道:“愫愫,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愫愫赶紧摇头,捏着衣袖道:“没有,我就是有一点点热。”她说着,抬眸一瞧,远处的火烧云热烈得如火如荼,烧得烈烈如焚。 她小时候经常跟皇兄坐在观月楼的楼顶,一边吃着从御膳房里偷来的点心,一边看着晚霞。一晃很多年过去了,皇兄是东宫太子,未来的储君,自然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 二哥性格冷硬,远没有太子那般好说话,自然也不会陪她看晚霞。 谁曾想皇叔居然这般有闲情逸致,特意骑马带她过来看晚霞。 但凡皇叔平时花些心思,也不会年纪一大把了,连个侧妃都没有。太子甚至一度在愫愫面前怀疑,还说皇叔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当然,这种问题愫愫也万万问不出口。 顾寒兮更加不知她心中所想,从衣袖中掏出一枚木兰簪,略迟疑道:“本王上回弄丢了你送的荷包,愧疚了许久。又不懂女儿家都喜欢什么东西,挑来挑去,就觉得这支木兰簪还不错,愫愫,原谅皇叔罢。” 上回因为荷包这事,愫愫还被秦苓好生取笑了一番,气得好几天都没同顾寒兮说话。 顾寒兮表面冷静,跟个没事人一样,实际上很慌,又不知道怎么哄愫愫,后来私底下挑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挑了一支木兰簪,正好借此机会送出去。 愫愫两手捧着这支木兰簪,见这发簪虽素,可质地上乘,上面镌着一朵小小的木兰花,每片花瓣都栩栩如生,戴在发间也不起眼。不会惹人耳目。 当即满脸喜,跟对待什么绝世宝贝一样。 顾寒兮暗暗松了口气,此前还担心愫愫见惯了奇珍异宝,会看不上自己送的发簪,眼下见她喜欢,唇边就忍不住荡漾起笑意。 “你喜欢便是这支木兰簪的福气了。来,皇叔帮你簪上。”顾寒兮小心翼翼地将发簪插在愫愫发间,像是怕弄乱了她的头发,谨慎得让人觉得有点好笑。 愫愫脸色红扑扑的,心里像打了小鼓。 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其实皇叔也不讨厌她,否则为什么教她骑马,还要送她发簪? 直到天色黑透了,二人才回到行宫。 顾寒兮先翻身下马,再伸手将愫愫小心翼翼地搀扶下来,弄墨站在行宫门口等待多时,一见愫愫回来,忙上前给她披上披风,疑惑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奴婢担心死了!太子殿下早就派人过来接了,被奴婢打发了,公主还是快些随奴婢回宫罢,当心晚了时辰,太子殿下又要发怒了。” 愫愫一听,当即便没了留下来吃饭的心思。生怕回头弄墨跟着受罚,于是便道:“皇叔,今日太晚了,我先回宫了,等哪日有空了,我再来叨扰!” 说着,拉着弄墨就要走。 “慢,”顾寒兮将人拦住,摆了摆手,示意侍卫们退下,这才道:“不急于一时,既然来了皇叔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总不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宫。来人啊,去宫里通传一声,就说小公主在本王这里,有什么事直接过来找本王!” 此处为清河王的一处行宫,寻常无人敢擅闯,顾寒兮又是个清冷性子的人,寻常不喜出来走动。偶尔会来此小住。 愫愫是第一次来这里,见行宫里打造得虽不华贵,但极其素雅,看起来像是文人墨客居住的地方。 顾寒兮命人准备了一桌饭菜,随后便让所有人退下了,二人对立而坐,愫愫稍显紧张。 “愫愫,皇叔身体不好,吃的一向清淡,这里的厨子做得菜也都清淡,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顾寒兮亲自给愫愫布菜,将面前的一盏糖浆樱桃推了过去,笑道:“听闻你爱吃甜食,皇叔就命人做了这个,你且尝一尝,看看好不好吃。” 愫愫平生最爱吃甜食,小时候吃得圆圆胖胖的,秦尧便给她起了个绰号,就叫圆圆,气得愫愫下定决心减肥,那阵子什么都不吃,几天下来就瘦了一圈。 秦尧又心疼得紧,跑过来哄她,就特意做了一盏糖浆樱桃,哄着她吃。 虽然都是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了,但至今为止仍旧记得,愫愫捏着精致的小金勺,舀了一颗放入口中,一股清甜立马萦绕在舌尖。 “好吃!” 愫愫吃了一颗,又舀了一颗放嘴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皇叔在的缘故,她吃什么都觉得特别香甜。 顾寒兮见她喜欢,唇边荡漾起笑意:“你喜欢便好,慢点吃,不着急,在皇叔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 愫愫愣了一下,暗暗叨咕皇叔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于是抬眸望他,不抬头还好,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心脏噗通一下,差点从嘴里蹦出来。 顾寒兮满眼温柔地望着她,明明在外头冷漠异常,可偏偏在愫愫面前如此温柔。 “咳咳咳。”她吃急了,居然呛到了。 顾寒兮连忙递茶给她,蹙眉道:“慢点吃,别着急,不够还有,皇叔管你吃够。愫愫……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他怕愫愫吹了冷风,回头再染了风寒,颇为紧张地伸手触了触她的额头。很快又触电似的抽回手,抱歉道:“本王一时情急……” “没……没事!”愫愫心里像有小鹿乱撞,两手扯着衣袖,耳垂都红彤彤的。 顾寒兮暗悔,怎么就情不自禁地想碰愫愫,左手攥拳抵在唇边清咳一声,用以掩饰神色。 第7章 我一定要嫁给你 愫愫紧张地询问道:“皇叔,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老毛病了,无妨,你且吃你的,等会儿皇叔亲自送你回宫。”顿了顿,顾寒兮又道:“愫愫,以后离陆小公爷远一些。” 愫愫眨了眨眼睛,心想,怎么皇叔跟皇兄说了一样的话,于是便追问道:“为什么?陆潜为人很好,我们从小就认识,他为人非常仗义,每次皇姐过来找茬儿,陆潜都会帮我。他手很巧,还会做风筝,编的草蚂蚱也很漂亮。上回我出宫玩,忘记带钱袋了,就是他替我付的银子。” 她一股气说了陆潜很多好话,天生就不会背后道人短处。二人自小相识,一向是兄妹之情,陆潜的母亲又是当今太后娘娘的侄女儿,若这般按辈分算,陆潜算是自己的表哥。 顾寒兮抿唇,蹙起了好看的眉,心里极其不喜欢陆潜。须臾才道:“本王觉得他不像个好人。” 愫愫:“……” 她同陆潜认识这么多年,陆潜若不是好人,她也早就察觉了。怎么皇兄和皇叔都说他不是个好人。 顾寒兮见愫愫对情爱之事懵懵懂懂,暗暗叹了口气,只要一想到陆潜那厮竟然敢拐带愫愫出宫,气就不打一处儿来。 愫愫可是自己的心肝肉儿啊,万一出了点事儿,岂不是当场要了他的命。 “皇叔说的话,你也不听了?” 愫愫:“……” 她埋头继续吃糖浆樱桃,总觉得皇叔今日好奇怪,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正暗暗腹诽,一只纤细修长的大手伸了过来。 顾寒兮用手帕轻轻擦拭着愫愫的脸,好笑道:“你看看你,吃得像只小花猫,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皇……皇叔!”愫愫脸色胀红,连耳垂都红通通的,想了想,又抬眸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来年就要及笄了!” 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暗示皇叔自己很快就能嫁人了。 顾寒兮眸色一暗。 愫愫今年十四,正值青春年少,而自己今年二十四,整整比愫愫大了十岁,早些年同父帅征战沙场,落了一身伤痛,每逢阴雨天就隐隐作痛。常年汤药不离口,就是个药罐子。 这样的自己,怎么配得上大秦最美的帝姬? 愫愫见顾寒兮不说话,以为他是在委婉地拒绝自己,心里一热,忽然两手攥住他的大手,红着脸急切道:“皇叔,我……我喜欢你!我喜欢皇叔!你不要觉得我年龄小,再有一年我就及笄了,父皇和母后说,让我自己选择未来夫婿,可我……可我就喜欢你,我一定要嫁给皇叔!!!” 顾寒兮猛然抬眸,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愫愫,见她满脸认真,不似说笑。有一种很奇妙的情绪涌了上来,就是千年老铁树,也要在愫愫面前开花了。 “其实皇叔也……” “公主!”弄墨忽然推门而入,满脸急切道:“二皇子来了,就在行宫外,说是接公主回宫!” 当今皇后一共育有三个孩子,长子秦尧,二子秦辰,小幺秦愫。 因为愫愫年龄最小,又不谙世事,最是得宠,秦辰性情冷冽,平日里不苟言笑,因此,愫愫最最最怕的人就是二哥了。 闻言,霍然从座位上弹跳起来,差点掀翻了桌子,顾寒兮跟着起身,缓声道:“别急,小心些,别磕碰着了。” 愫愫焉能不急,生怕二哥闯进来抓人,匆匆往殿外行去,才走几步,迎面就见一玄衣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生得俊美,隐隐同愫愫有几分相像,偏偏不苟言笑,看起来有些严厉,一见愫愫,眉头稍微舒展开来,冲着顾寒兮行礼道:“见过皇叔,愫愫年幼不懂事,多有叨扰,我这便将她带回宫,让父皇和母后好生管教!” 说完,作势要拉愫愫的手腕。 愫愫赶紧往顾寒兮背后一躲,探出个脑袋道:“二哥现在对我太凶了,我不要跟二哥回宫!” “你还说!”秦辰提了个音,很快又压了下来,低沉着声,对着愫愫招手,“小七,别闹了,快过来。皇叔每日公务繁忙,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陪你玩,快到二哥这里来。” 愫愫不肯,好不容易跟皇叔有独处的时间,自然一万个不愿意,顾寒兮亦舍不得愫愫走,可也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并不合适,自己虽是皇叔,但终究得考虑愫愫的名声。 于是便轻声道:“愫愫听话,随你二哥回宫罢,待有空了,皇叔再教你骑马。” “那我们可就说定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皇叔可不能骗我。”愫愫得了顾寒兮的保证,这才往秦辰身边凑。 秦辰拱了拱手,拉着愫愫就往外走。 行宫外早就备好了马车,秦辰将愫愫扶上去,自己也坐了进去。 愫愫自觉不占理,乖乖巧巧地坐正,等着挨骂。 马车里一片死寂,秦辰冷着脸盯了她一会儿,忽然起身单膝跪地,捧起了愫愫的脚。 “二哥!你要做什么?”愫愫惊了一下,作势将脚抽回来。 “别乱动!”秦辰轻呵了一声,不知打哪儿变出两团棉花,往愫愫鞋子里塞,“成天到晚追着皇叔瞎跑,肯定又磨红了脚。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如果我今晚不来,你想在皇叔那儿待到几时?” 愫愫嘟囔道:“皇叔又不是外人。” “再不是外人,他也是个男人!”秦辰猛然提了个音,很快又降了下来,生怕吓到自家宝贝妹妹了,将棉花塞好之后,这才起身在愫愫身边落座,叹了口气道:“妹妹,我的傻妹妹啊,顾寒兮辈分在那儿摆着呢,你喜欢谁不好,你偏偏喜欢他!他昔日征战沙场,满手鲜血,现如今是来京城养病的,如今天下太平无事,他渐渐才收敛了脾气。万一哪天你惹恼他了,他打你怎么办?” 愫愫心想:怎么可能?皇叔在她跟前明明很温柔,不仅教她骑马,还送她木兰簪,甚至还记得她喜欢吃什么。哪有二哥说得那般吓人。 于是不服气道:“皇叔才不会打我!” “他肯定会打你!” “不会!” 秦辰肯定道:“早晚有一天会!” 愫愫坚持道:“肯定不会!二哥惯会吓唬我!” 秦辰没了法子,既打不过皇叔,又不能打妹妹,只好自己生闷气,坐在旁边不说话,过了很久,又过来哄愫愫:“好了,别气了,二哥是担心你,所以才跟你说这些,你要是不喜欢听,二哥以后不说了。” 愫愫哼了一声,双臂环胸不理他。待回了宫中,自顾自往朝阳殿钻,太子堵在门口,气恼道:“太不像话了,这么晚才回来!今天必须罚你,谁拦都不行!” 秦辰落后一步,应道:“的确不像话,我已经骂过她了,愫愫哭着说,她知道错了。” 愫愫:“……” 舞文弄墨互相对视,一头雾水。 秦尧愣了愣,忽道:“谁让你骂哭她了?我让你接她回来,不是让你骂她的!”说着,又同愫愫道:“算了,算了,你人回来就好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我同你二哥还有话说。” 愫愫告退,秦尧转过身来,又道:“你这回总算知道了罢,这丫头一心全扑在皇叔身上了,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皇叔是个什么脾气,你我不是不知,万一愫愫哪天惹恼了他,愫愫哭啼啼地跑回来,岂不是要了你我二人的命?” 秦辰点头:“的确如此,那现在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给愫愫订门亲事,让她收收心。”秦尧沉声道,“此人不仅得文韬武略,模样还不能差,愫愫喜欢长得俊的,性格必须温润如玉,不能欺负愫愫,家世背景得清清白白,身边要干干净净,不容许跟任何人有闲扯。但凡敢给我们愫愫半点委屈受,我要他狗命!” 秦辰想了一会儿:“陆潜怎么样?” “不怎么样,”秦尧摇头,咬牙道:“这小子老早就打愫愫的主意了,明晃晃地想要愫愫!上回私自拐带愫愫出宫,我还没来得及寻他事。皇叔辈分在那儿摆着,我自然不敢多言,但惩治一个小公爷,还是易如反掌的。” 秦辰点了点头,应道:“的确该惩治,愫愫性格单纯,天真烂漫,不谙世事,不能让其他人带歪了去。对了,皇兄,我听闻萧贵妃昨日回娘家,在其兄面前说了很多愫愫的坏话,今日坊间有在传愫愫的谣言,说愫愫嚣张跋扈,被我当场带人抄了。” “贱人敢尔!”秦尧一挥衣袖,面上闪过一丝杀意,“抄得好!这样罢,二弟,你回头找些人安插在丞相府,但凡他们再敢作妖,我饶不了他们!” 秦辰:“嗯,我明白了。” 他略一思忖,又蹙眉道:“愫愫在外贪玩,脚踝擦伤了,我已经教训过她了,皇兄别再怪她了。另外,她今晚在皇叔那里用饭,估计一心都扑在皇叔身上,可能没吃饱。” 第8章 小公主金枝玉叶 秦尧点头,吩咐宫人下去准备,这边才踏进殿门,一眼就望见愫愫趴在床上。身上的骑马装还未来得及换下,小脸红扑扑的。 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脱,整个人就累得睡着了。 “这丫头,真是越大越疯了。”秦尧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替愫愫脱了鞋子,将锦袜向上一捋,果见粉白的脚踝微微红肿破皮。料想小笨丫头肯定跟在皇叔后面追,连脚受伤了都不管,一定还装成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昂着脸对皇叔傻笑。 只要一想到愫愫对皇叔的一片痴心得不到回报,秦尧就恨得想杀人。 甚至不明白,皇叔怎么能对满眼都是她的姑娘这么冷漠,还能真的是棵千年老铁树? “呜,皇叔,愫愫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喜欢的不得了!”愫愫睡得小脸通红,抱着枕头,说着梦话,连梦里都是皇叔。 “你啊,真是气死我了!”秦尧叹气,取来药膏将愫愫脚踝上的红肿揉开,拉过被子给她盖好,低声道:“秦小七,你给我听好了,以后顾寒兮若是敢让你伤心,我管他是不是我们的皇叔,我都必要他一命!” 愫愫睡得沉,哪里听得见,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容,也不知道梦见什么了。 须臾之后,秦尧才转身出了殿门,见弄墨端了饭菜,便打了个手势,压低声音道:“嘘,小点声儿,愫愫睡着了,等她醒了再端进去罢。” 弄墨忙点头应是,正要告退,哪知秦尧抬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于是硬着头皮跟过去了。 “你跟在公主身边多久了?” 弄墨恭声道:“回太子的话,奴婢从七岁开始就一直跟在公主身边,如今已有九个年头了。” “当初挑你们兄妹二人保护愫愫,实则是看中了你们的衷心,这个你拿去,往后若有人胆敢伤害愫愫,先斩后奏,东宫特赦。”自袖中掏出一枚东宫的玉令,秦尧淡淡道:“不论是谁,但杀无妨。出了任何事,都由东宫一力承担。” 弄墨忙双手将玉令接了,正色道:“奴婢誓死保护公主!” 翌日,愫愫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朝阳殿的大床上,想了很久才想起来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弄墨端着热水,轻手轻脚地进门,见愫愫醒了,从旁轻声道:“公主,您醒了,是先去洗漱一番,还是先吃点东西?” 愫愫昨夜回来得太晚,一回来倒床就睡,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觉睡到大天亮。 坐床上伸了伸懒腰,眯着眼睛笑道:“肚子不饿,先洗漱罢,把骑马装换下来,这可是皇叔送我的第一套骑马装,我一定要好好珍藏。” 她又忽想起那支木兰簪,赶紧往发间一摸,小心翼翼地捧着发簪,弄墨挑起床幔,见状便奇道:“咦?公主何时多了一支发簪,以前倒是没见过。” “好不好看?”愫愫转过身,将木兰簪展示给弄墨看,“这个粉白的花就是木兰花,宫里也有种的,我一直都很喜欢,如今又得了这支发簪,等会儿就戴着这个去给母后请安,你说好不好?” “当然好啊,公主生得漂亮,戴什么都好看。”弄墨道,随口一问,“太子送给公主的生辰礼吗?这未免太早了些,公主的生辰是七月初七,下个月才是。” 愫愫摇了摇头,神神秘秘道:“再猜。” “嗯,那就一定是二皇子了,奴婢记得二皇子最爱的花就是木兰,因为公主喜欢,上次还从赵国特意移植了几株精品木兰。” “不对,你再猜。” 弄墨想了想,问道:“难不成是太后?皇上?皇后?太子妃?陆小公爷?” 愫愫还是摇头。 弄墨惊道:“哎呀,不会是六公主罢?您别上当,六公主肯定没安好心,快将发簪丢了罢,公主!” 愫愫见她怎么都猜不中,也不为难人,神神秘秘道:“是皇叔送的!” “王爷!”弄墨大惊失色,差点把水盆打翻,忙不迭地将水盆放下,惊道:“真的是王爷?公主是不是记错了?怎么可能是王爷?” 愫愫红着脸点头,把玩着木兰簪,面露疑惑:“你说皇叔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喜欢我,为什么不肯接受我,要是不喜欢我,为什么送我发簪,还刻意挑我喜欢的花,难道是委婉地拒绝我了?” 她有点苦恼,觉得皇叔的心思好难猜,明明自己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结果皇叔还是不肯给个答复。 “弄墨,你觉得皇叔是什么意思?” 弄墨拍着胸膛,觉得王爷送公主发簪这事,跟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离谱程度差不多。 且不说王爷的性格冷清,就说他此前对公主的态度,很明显疏远有余,亲切不足,即便偶有温和的一面也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何时也没送过发簪,胭脂水粉一类的。 因此,弄墨觉得很惊悚,生怕小公主爱慕王爷成疾,突然撞了邪性,赶紧询问道:“公主,您没事吧?要不然奴婢去请个太医过来看看?要不然把太子殿下请过来吧,公主?” 愫愫气鼓鼓道:“真的是皇叔送给我的,怎么连你也不信!真的是他送的,他还亲手插在我的发间,还跟我说,很适合我!” 弄墨更加确定了,觉得愫愫可能有点没睡醒,于是委婉地劝道:“公主,天色还早,给皇后娘娘请安不急于一时,不如公主再睡会儿?” 愫愫:“……” 待洗漱完毕之后,愫愫照例去中宫给母后请安,正好今日各宫嫔妃皆在。 皇后娘娘性格温和,一向能容人,执掌中宫多年,从未害过任何嫔妃,以及皇嗣。又同皇上伉俪情深,但凡有哪个不长眼的嫔妃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挑衅,无一例外,全部赐死。 因此,即便盛宠如萧贵妃,也不敢放肆,在皇后娘娘也得乖乖做小伏低。 愫愫才踏进殿门,屋里早就莺莺燕燕坐满了人,正上首的正是皇后娘娘,左右坐着淑妃和贤妃,其余嫔妃依次坐在下首。 见愫愫来了,满屋子的目光皆望了过来,愫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皇后娘娘笑道:“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今日怎么不跟你五哥他们去文渊殿读书?” 五皇子乃淑妃所生,性情最好,愫愫平日里便是同五哥,六姐,还有陆潜一块儿在文渊殿读书。 淑妃笑道:“今日老五还问起过呢,说小公主近几日看起来闷闷不乐,不知是不是谁惹咱们小公主不高兴了。我这才得了两斛南海的夜明珠,颗颗圆润,若是找了能工巧匠镶嵌在发簪上,定然极漂亮。” 说着,示意身后的宫人将一斛夜明珠呈了上来,愫愫忙道了声谢,还未开口,一旁的贤妃笑道:“姐姐怎么同妹妹想到一块儿去了?妹妹也新得了一件衣裳,说是鲛绡,妹妹年纪大了,膝下又没个女儿,若公主不嫌弃,便赠予公主了。” 愫愫早就听闻鲛绡极其难得,更别说是制成裙子了,闻言略感好奇。 贤妃又道:“这裙子是嫔妾的父亲意外寻得,花了好些银子才买下来,咱们小公主生得娇俏,正适合不过了。” 皇后娘娘见嫔妃们各个安分守己,暗暗点了点头,同愫愫道:“既然是贤妃的一番心意,那你便收下罢。” 愫愫只好道谢,其余妃嫔见状,纷纷送了礼物,又是发簪,又是璎珞项圈,还有一位新入宫的婕妤,将祖传的玉手镯都送出来了。 还说什么“这镯子送给小公主,就是这镯子的福气。” 愫愫只管收礼物,心思单纯不代表她蠢,心知在座的嫔妃中,虽然不乏有几个人是刻意过来讨好巴结,但身在宫中,谨慎度日才是正道,往后只要她们安分守己,宫里自然有她们的一席之地。 贤妃膝下无儿无女,一直是她心里的病根,这些年侍寝没少侍,就不知道为何,就是怀不上龙胎,家世背景一般,父亲是大理寺少卿,在宫中一向安分守己,同皇后娘娘走得颇近。 也算是从小看着小公主长大的,比起萧贵妃膝下的六公主,阖宫上下更加偏宠七公主愫愫。 贤妃想到自己无儿无女,又见愫愫生得娇花一样,再穿上鲛绡红裙,不知道该有多好看,一时间忍不住眼眶泛酸,拭泪道:“只要一想到小公主早晚要嫁人,嫔妾这心窝就揪得慌,像咱们小公主这么娇俏的人儿,天底下有谁配得上!” 愫愫喜欢顾寒兮不是什么秘密,在场众人也知,正是因为都知道,所以贤妃更加难过,觉得清河王哪里都好,就是年纪大了,性情冷漠,不知道疼人,于是抓着愫愫的手腕道:“小公主,你听贤妃娘娘一言,天底下没有几个男人不爱美人的,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必须要知道对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对症下药才保管药到病除!” 淑妃一听,赶紧接口道:“最好是能抓住对方的胃,先打听打听对方爱吃什么,爱喝什么。不过咱们小公主金枝玉叶,凭什么伺候别人?能记住对方的喜好,已经很难得了。” 第9章 我会当真的 贤妃道:“也是,咱们小公主这双手金贵着呢,上回六公主放跑了清河王的马儿,还跌了一跤,哭哭啼啼地跑皇上面前告状,还说是咱们小公主撺掇的。我呸,幸好伤的是六公主,倘若伤到咱们小公主了,皇上真龙颜大怒,当场能拆了萧贵妃的骨头,看她还嚣张什么!” 淑妃又道:“那可不,萧贵妃还不是仗着自己有个强硬的娘家,也就咱们皇后娘娘能容人,要是换了旁人,早就下狠手整治了。还有六公主也是,庶出的公主到底跟嫡出的公主不同,她自个儿心里也没数,成天巴巴地跟咱们小公主争宠,有什么好得意的,咱们小公主上头可是有两位嫡亲的哥哥,再不济还有老五呢,六公主有谁?” 嫔妃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着萧贵妃的不是,大约也是平时见不管萧贵妃的作风,如今正好借着此事,在皇后娘娘面前大倒苦水。 皇后娘娘见众人越说越不像样,赶紧出声制止道:“一人都少说几句,眼看着天气就热了起来,本宫这里新得了赵国上贡的螺子黛,待会儿一人领一盒回去。” 太后娘娘膝下唯一的女儿,也就是柔淑长公主远嫁赵国,如今正是赵国的王后,虽不能亲自回秦国探亲,但隔三差五会送些好东西来。 去年愫愫过生辰,柔淑长公主派人送金银珠宝无数,千里马一千匹,绫罗绸缎一百匹,千里迢迢从赵国送至秦国,光是路途遥远,足足走了半月。 而六公主秦苓过生辰,柔淑长公主也就做了个门面功夫,送了十斛珍珠,二十匹绸缎,可把萧贵妃气得七窍生烟,但又没辙,谁让柔淑长公主身份地位高,又极受赵王宠爱,哪怕说柔淑长公主半句不好,赵王都能当场杀人。 这螺子黛又是名贵之物,用作画眉之用,遇水不晕,极难得,众嫔妃当即起身谢恩。 一屋子的人正说笑着,宫人打外头进来,说是萧贵妃和六公主来了。 贤妃因为没孩子这事,平时没少被萧贵妃挖苦,又藏不住心事,闻言,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呦,那嫔妾今日来得不巧了,早知贵妃娘娘要来,那嫔妾可就不来了。” 说着,起身便要告退,愫愫眨了眨眼睛,见皇后对自己招了招手,于是乖巧地凑至一旁坐下。 皇后娘娘笑道:“好了,都是自家姐妹,你且先坐下。” 贤妃不喜,但又不好驳了皇后娘娘的颜面,不情不愿地坐下,又偏头同愫愫道:“小公主,回头到贤妃娘娘那里坐坐,贤妃娘娘那里准备了好吃的茶点,回头你去尝一尝。” 愫愫点了点头,道了句谢。 萧贵妃生得美艳,年过三十保养得宜,穿着一身水红色宫装,虽是美人面,但下唇上一颗红痣,显得有几分刻薄,纤长的指甲上涂着鲜红的蔻丹,像是随时要掐进别人肉里。 一进殿就环顾左右,见贤妃也在,当即就露出几分刻薄神色,笑着道:“哎呀,嫔妾来得不巧了,早知道贤妃在,嫔妃便不来了。” 二人一向不对付,见面必争吵,贤妃位份不如萧贵妃,家室又低人一等,膝下没个一儿半女的,吵架都没底气,闻言冷哼一声,不愿搭理。 秦苓先前摔伤了腿,养了半月便好了,又被罚了禁足,成天在行宫抄写《女德》和《女训》,恨不得把愫愫拆开来吃,前几日故意去清河王面前挑拨是非,又被罚跪了两个时辰,如今总算是消停了。 愫愫不喜萧贵妃,见她来了,觉得没甚意思,同皇后娘娘耳语几句,便退下了。 打算出宫去王府找皇叔,结果没曾想秦苓跟了出来,直接开门见山道:“愫愫,往日我见你天真烂漫,竟然没想到你背地里这么会挑拨是非!定然是你在陆小公爷面前搬弄是非,否则陆潜怎么可能冷落我?” 愫愫纳闷,不知道秦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脸,人家陆潜本来就不待见她,还偏偏往上蹭,丢人现眼不自知,遂道:“怎么能是我搬弄是非的?陆潜就是这个脾气,不喜欢谁,就会冷落谁,从小到大都这样,难道皇姐还不清楚?” 正是因为秦苓清楚,才更加生气。原本大家都是公主,又都同陆潜从小一块儿长大,偏偏陆潜满眼都是愫愫,从来不把自己的示好放在心上。 此前见面好歹还能说上几句话,现在倒好,直接冷着脸,半个字都不说,若非愫愫从中挑拨,陆潜焉会如此? 秦苓以为愫愫装憨卖傻,更恼了:“怪不得皇叔讨厌你,你简直蛇蝎心肠!皇叔很明显是厌烦你,还眼巴巴地凑上去,丢人现眼!真想让全天下都看你笑话!” 愫愫道:“……” 她攥紧拳头,刚要反驳。 忽听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谁说本王讨厌愫愫?” 二人双双回头,就见顾寒兮缓步行来,脸色淡然,看不出是喜是怒,可眸色阴郁,秦苓吓了一跳,惨白着脸往后退了一步。 顾寒兮并不看她,而是偏头轻声问道:“愫愫,她欺负你了么?” 愫愫摇了摇头,微微垂眸,心想,自己都追了皇叔两年了,一点结果都没有,可能皇叔真的不喜欢自己,但又碍于父皇和母后的颜面,不好拒绝。 若再死缠烂打,岂不是真成了全天下的笑柄,一时间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顾寒兮眸色一冷,见愫愫低垂着眸,心里就闷闷的难受,再转过脸时,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沉声道:“谁给你的胆子欺负小公主的?萧贵妃平日怎么管教你的?” 此话一出,吓得秦苓当场跪了下来,颤巍巍地求饶:“皇叔饶命,皇叔!我不是有心的,皇叔饶命!” 顾寒兮道:“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总归是让本王听见了。本王生平最讨厌有人背后搬弄是非,此前顾念着你是晚辈,懒得同你一般计较,既然你这么想死,本王便成全你,来人啊!” “皇叔!不要!我知错了,皇叔!”秦苓知晓顾寒兮在秦国身份特殊,又手握重权,手底下三十万精兵,在军中有无上威望,想处置一个庶出的公主,简直易如反掌。 哪怕萧家大闹,最终也会被顾寒兮以武力镇压,因此格外害怕,哭得梨花带雨地求饶。 顾寒兮并未有半点动容,眼看着宫人要将秦苓拖下去了,愫愫便道:“皇叔,算了罢,秦苓罪不至死,皇叔不必为我自寻麻烦。” “本王不觉得麻烦,只要愫愫高兴,哪怕是血洗一座城池,本王也在所不惜。” 顾寒兮十五岁就披甲上阵了,手里沾的人命数都数不清,昔日屠城血洗其余诸国,往往只是手起刀落的事情,此话非虚。 愫愫摇头,坚持道:“皇叔,不要杀人。” 只这么一句话,顾寒兮原本阴郁的眸色瞬间温和起来,思忖良久,才淡淡道:“既然是愫愫替你求情,本王今日且饶你一命,再有下次,定斩不饶,滚!” 秦苓赶紧抹着眼泪下去了。 “愫愫,你别听旁人的话,皇叔并不讨厌你。”顾寒兮斟酌着用词,从旁轻声道:“皇叔年纪比你大很多,脾气很差,身体也不好,不如你们年轻少壮的有活力,也不懂怎么讨你喜欢,但皇叔真的不讨厌你。” 愫愫一愣,抬眸望着顾寒兮,见皇叔一本正经的,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往他怀里一趴,小声道:“皇叔,愫愫真的喜欢你,非常喜欢,皇叔年纪一点都不大,脾气也不差,身体不好,可以好好休养。愫愫不缠人,不会烦到皇叔的!” 顾寒兮浑身一僵,整个人愣在当场,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日思夜想的秦愫愫就趴在自己怀里,小小糯糯的一只,柔软得舍不得碰,生怕碰坏了自己的小公主。 他缓缓呼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愫愫乖,别哭,你一哭本王连剑都攥不住了。” 愫愫不肯撒手,死死抱紧顾寒兮的腰,生怕自己一松开,往后皇叔再也不肯让她抱了,使出浑身解数地撒娇:“皇叔,来年我就及笄了,我喜欢皇叔,等我及笄了,我就嫁给皇叔!” 顾寒兮有些难以置信,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好,愫愫竟然对自己这般痴迷。 愫愫今年才十四岁,娇花一样的年龄,自己比她足足大了十岁,又是她的长辈。且不说年龄差距,辈分差距。大夫说,自己这副身体早些年征战沙场,累了太多病痛,就是个小药罐子。 若是熬不过这两年,恐怕就时日无多了。他怎么舍得让愫愫守寡,怎么舍得让愫愫难过。怎么舍得让满眼都是自己的小公主伤心。 又私心地不舍得放手,生怕自己的小公主转瞬间就扑进了别人的怀抱。 很久之后,顾寒兮才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愫愫,皇叔也是个男人,你同皇叔说这些话,皇叔会当真的。” 第10章 狭路相逢 “我本来说的就是实话,我这辈子一定要嫁给皇叔!”愫愫满脸稚气,两手环着顾寒兮的腰,昂着脸看他,一双眸子不知何时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仿佛春日里深山老林中的朦朦烟雨。 顾寒兮情动了,低头想亲吻愫愫柔软的唇,又觉得太过唐突,很快就被自己这个想法惊了一下,迅速偏过脸去。 愫愫不明所以,只当皇叔不喜欢自己,不免有些灰心丧气,又想起太后要替自己订门亲事,眼泪忽然簌簌地落了下来,松开手,撒腿就跑。 “愫愫!” 身后传来皇叔的喊声,愫愫充耳不闻,抹着眼泪一下跑出去好远,蹲在一处假山后面躲着。待声音渐渐低了,又忍不住抬眸张望,见左右林翳深深,哪里有皇叔的影子。 一时便觉得皇叔定然是觉得自己太缠了,肯定出宫去了,也不知道委屈还是恼怒,起身踢着脚下的小石块,忽闻一声低沉的男音,微微惊了一下。 顾寒兮飘然至半空中落下,见愫愫眼眶红红的,生闷气的时候,两边腮帮子鼓鼓的,十足惹人怜爱,忍俊不禁道:“愫愫,话要听完再走。” “既然皇叔不喜欢我,就不要给我任何机会!”愫愫气鼓鼓地转过身去,双臂环胸不肯理他。 “皇叔看看,这是谁家的小公主,怎么气性这么大。”顾寒兮单手捏正愫愫的下巴,凑近她耳语道:“愫愫,皇叔比你年长了近十岁,你半分也不介意么?” 愫愫紧张地攥紧拳头,感觉心脏都要从口中跳了出来,面红耳赤道:“我……我就是喜欢皇叔!” “皇叔身体不好,就是小药罐子。” “我可以帮皇叔熬药!” 顾寒兮又道:“皇叔没几年可活的。” “那我就为皇叔守寡!反正我就是要嫁给你!”愫愫顶顶不喜欢皇叔说活啊死啊的,好像真的要分离了,她眼眶一红,作势又要落眼泪,“我都追你两年了,为什么不应我?就因为我年龄小?那从今以后,每年我长一岁,皇叔小一岁,等我们什么时候一般大了就成亲,好不好?” “说什么傻话?这种话也是可以随便往外说的么?”顾寒兮摸了摸愫愫的头,声音又低又沉:“别哭,你可是秦国最尊贵的公主,谁敢给你半点委屈受。若是被你父皇知道了,一道圣旨就能将本王就地诛杀。” “才不会!”愫愫咬着下唇,一本正经道:“谁敢杀皇叔,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我这辈子除了皇叔,谁也不嫁!我现在就去跟父皇说,让父皇赐婚!” 说着,转身就跑,顾寒兮怕她摔着,忙将人提溜回来,按着愫愫毛茸茸的脑袋,好笑道:“我的小公主啊,你明年才及笄,你这么喜欢皇叔,怎么还同陆潜出宫逛灯会?” “我!”愫愫睁圆了眼睛,“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三哥一出生便去了,陆潜跟去世的三哥年纪一般大,我一直都把陆潜当亲生哥哥对待的!我小时候也常常跟他一起出宫玩的,也没人说不行!” 顾寒兮哭笑不得,不知该怎么跟愫愫解释才好,陆潜狼子野心,对小公主的爱意逐渐显露,觊觎驸马之位已久。 可愫愫心思单纯,对情爱之事懵懵懂懂,痴痴傻傻的,满腔热血全扑自己身上了。他又怎么舍得让满心都是自己的姑娘受委屈。 他情难自抑,望着愫愫如春日朦胧烟雨的一双眸子,忽然低头浅浅啄了一下,冰凉的唇才沾到愫愫的额头,很快就分开。 愫愫小脸通红,心脏狂跳不止,感觉额头那一块皮肉冰凉凉的,一点点地滚烫起来,整个人都要被烧着了一样,赶紧两手捧着脸蛋,才不至于当场冒烟。 耳垂红得滴血,浓郁漆黑的睫毛湿漉漉的,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眼波流转间的媚色,足已令京中无数世家小姐黯然失色。光是看上那么一眼,不知要让多少人魂牵梦萦。 顾寒兮亦是如此对她着迷,哪怕只是愫愫的一个眼神,一句话,或者是一个微笑,就足够让他心情好上一整天。 只可惜,这傻姑娘一直觉得皇叔讨厌她。天知道顾寒兮有多么喜欢她,满心满眼全是。 很久之后,顾寒兮才满脸克制地低声咳着,轻轻道:“天色不早了,皇叔送你回去罢,若是回去晚了,太子又该上门问本王要人了。” “嗯。”愫愫面红耳赤地点了点头,乖乖巧巧地跟顾寒兮往朝阳殿走,一路遇见的宫人皆往两边避让,不敢挡路。 两个人离得不远不近,刚好可以容下半个人的距离,愫愫稍微落后一步,因为行走的动作,顾寒兮的手每次都同愫愫差了很短一截距离,每次都刚要碰到,又移开了。 愫愫眼巴巴地瞅着,暗暗搜肠刮肚,想尽一切法子牵皇叔的手,可思来想去,不是太轻浮了,就是太矫揉造作。 皇叔不喜欢轻浮且矫揉造作的女子。于是暗叹口气打消了这个念头。 “愫愫,”顾寒兮忽然出声,偏头望了她一眼,“你怎么了?是不是方才跑太快,脚受伤了?” 愫愫:“……” 约莫只有那么一瞬间,愫愫鬼使神差地察觉到了其中关窍,先是“哎呦”一声,然后缓缓往地上一坐,嚷嚷着:“啊,我好像崴到脚了,好疼,好疼!” 顾寒兮忍俊不禁,心里分外喜欢愫愫的娇气,佯装什么都不知的模样,赶紧蹲下身来,询问道:“疼得厉害么?还能不能走路了?” 愫愫估摸着,如果自己说不能走路了,皇叔是长辈,总该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的,肯定会主动过来搀扶她,如此一来,还怕没有牵手手的机会么? 于是赶紧悄悄掐了一把大腿,红着眼眶委屈巴巴道:“恐怕是不能走路了,皇叔,怎么办?这里好像没有宫人,皇叔不会把愫愫一个人丢在这里吧?”她说着,左右环顾一圈,果然没有半个人影。 顾寒兮道:“自然不能将你一人丢下。” 语罢,居然直接打横将人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往朝阳殿去。 愫愫愣了愣,难以置信地睁圆了眼睛,甚至觉得自己在白日做梦,赶紧掐了一下手心,当即疼得“嘶”了一声。疼得眼泪汪汪。 顾寒兮低眸瞥她一眼,将她的所有小动作尽收眼底,忍俊不禁道:“愫愫,你眼睛里进沙子了么?” “唔。”愫愫突然有一种当场被人抓包的错觉,赶紧老老实实地缩他怀里,半点不敢乱动了。 以前她总觉得从玄正门到朝阳殿甚远,走过去累死个人,她又娇气,能坐辇车绝不走路。今日恨不得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才好。 才穿过耀清门,迎面就同太子殿下和陆潜撞上了,二人似乎有要事相商,沿着长廊往左拐,顾寒兮抱着愫愫往右拐,四个人狭路相逢,目光对视的那一刹那,愫愫觉得整个皇宫都安静下来了。 “愫愫?”秦尧张了张嘴,露出一副极吃惊的模样,尤其是瞧见愫愫红着眼眶,被顾寒兮抱在怀里,误以为愫愫受伤了,当即便道:“你这是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快跟皇兄说,哪里痛?皇兄去给你找太医来看看!” 愫愫即便再厚的脸皮,也装不下去了,正欲从顾寒兮怀里下来,就听顾寒兮道:“本王见她崴伤了脚,恰好左右没有宫人,遂将人带回来了。” “原来如此,愫愫这丫头一向喜欢疯跑,定然是甩开舞文弄墨他们,自己一个人溜出去玩了。幸好遇见的人是皇叔,万一遇见了坏人,今日可有你苦头吃了!”秦尧一边责怪,一边抬手作势将人接过来。 哪知顾寒兮往旁边一侧身,语气淡然,可却不容置辩:“不用了,小公主娇贵,受不得半点伤,你在此堵本王一步,她便疼一步,走开。” 陆潜蹙眉,望着愫愫,眸色幽深起来,直言不讳道:“这恐怕不妥,小公主虽年幼,但毕竟是女子,男女有别,王爷连这个道理都不知么?” 顾寒兮眸色一冷,抬眸瞥了陆潜一眼,上下唇一碰,面色森然道:“本王是她皇叔,既是皇叔,便是长辈,有何不妥?即便不妥,也由不得你一个后生晚辈教训本王,滚开!” 愫愫被顾寒兮最后一句话,惊了一下,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略显惊慌失措地张望着,顾寒兮余光瞥见,立马缓和了脸色。 抱着人抬腿便往朝阳殿去,不再理会二人。 陆潜望着二人背影,恼道:“清河王现如今太过胆大妄为!他以为他怀里抱着的人是谁?阿愫可是大秦的公主,皇上皇后捧在手心里的金贵人儿。这两年来,愫愫在清河王那里受了多少冷落,现如今愫愫好不容易收敛了些情爱,王爷便主动过来撩拨!真当阿愫没人喜爱?” 秦尧闻言,略感不悦。 他既不喜欢陆潜,也不喜欢顾寒兮,两年来眼睁睁地看着愫愫追着皇叔跑,不知受了多少冷落和委屈,心里也是极疼的。 但终究舍不得斥责妹妹,眼下听陆潜发火,也忍不住微微恼了,直言道:“你也知愫愫是个公主?你此前拐带她出宫的事情,我还未同你算账,从今往后再敢接近愫愫,我要你好看!” 语罢,将陆潜今日送进宫的文书一把夺了过来,抬腿便往朝阳殿去。 第11章 我一定要嫁给他! 顾寒兮一径将人抱回了朝阳殿,玉娘提着裙摆行色匆匆地赶来,见愫愫缩在王爷怀里,当即狠狠吓了一跳,嘴里一面念着“菩萨保佑”,一面同两个宫女小心翼翼地将愫愫搀扶下来。 愫愫脸蛋红扑扑的,原本就是顺着顾寒兮的话风装脚伤,完全忘记一开始装的是左脚伤,现在半支着右脚呼痛。 顾寒兮暗觉好笑,也不去拆穿愫愫的小把戏,低声嘱咐玉娘好好照顾公主,这才大步流星地离开朝阳殿。 “小公主啊,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崴伤脚了?要不要紧,还疼不疼?” 玉娘在旁边喋喋不休地念着,愫愫置若罔闻,两手托腮伏在案上傻笑。 玉娘见状,还以为她撞邪了,又念了两句小公主,赶紧要去寻太医过来,待秦尧来时,就见愫愫一副痴痴呆呆的傻样。 既心疼又无奈,上前一步,一指戳着愫愫的额头:“真是个疯丫头!不让你去招惹皇叔,那是为了你好!怎么就半点说不听?你以为皇叔是什么人?他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命!万一他哪天恼了你,怎么办?” 愫愫揉了揉额头,甚委屈道:“皇兄,皇叔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坏,他其实对我很好。”顿了顿,她又双手托腮傻笑,“我一定要嫁给皇叔,我喜欢他!” “你!” 秦尧手指着她,终究骂不下去,回头把人骂哭了,还不是自己做小伏低地哄?于是长叹口气,同玉娘道:“太医死哪里去了?怎么还没来?公主身边的侍卫宫人都死哪里去了?在皇宫里都能让公主受伤,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请殿下恕罪!”玉娘以及殿里的宫人慌忙跪倒,额头贴地求饶,面露难色地抬眸望着愫愫。 “皇兄,你责怪他们有什么用?是我自己出去的,腿长在我身上,他们哪里拦得住?”愫愫一边扯着秦尧的衣袖,一边暗暗对玉娘摆了摆手,待人都下去后,这才眨巴眨巴眼睛,“我没受伤,我是装的!” “你装的?”秦尧愣了一下,“你在皇叔面前玩这种小把戏?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万一皇叔察觉到你骗了他,谁能保你?” 愫愫道:“皇叔脾气很好的,他不会生气的。” 秦尧觉得头疼,蹙眉问她:“愫愫,你真的觉得皇叔脾气好?” 他可没忘记,前年去一个大臣家吃酒,恰好皇叔也在,那大臣家有个庶出的女儿,想扒上皇叔的高枝儿,趁着皇叔去客房换衣服,故意在其茶里下了点东西,结果被皇叔当场识破,毫不留情地将人从房里赶了出去。 事后那大臣为消了皇叔的心头火,直接将人送至王府,还说了什么任凭王爷处置,死生不论之类的话,没出一晚,那庶女便死了,让下人草草裹了尸体埋在了乱葬岗。 有多事的人跑去一看,简直惨不忍睹。 只要一想到这事,秦尧就怕得慌,若是万一哪天皇叔发怒,哪怕只是跟愫愫说了几句重话,也让他无法忍受。 根本不舍得愫愫难过,哪怕半点委屈都舍不得她受。 因此,秦尧又叹:“真是个傻丫头,难道真的要撞了南墙,撞得头破血流才知道回头么?” 愫愫哼道:“我才不傻,反正我今生今世非皇叔不嫁,等我明年及笄了,我就去跟父皇母后说!” “恐怕父皇能当场把你腿打断,小疯丫头,也不知道羞!成天情啊爱啊的,老把嫁人挂在嘴边,倘若皇叔等不到你及笄,直接娶正妃了呢?你嫁给他做妾?你知道什么是妾么,死了不能合葬,还要卑躬屈膝讨生活。皇叔不可能宠妾灭妻,若你在王府不乖顺,他想打就打,想罚就罚,你怎么办?”秦尧逗她。 “娶正妃?妾?” “是啊,皇叔今年二十四了,寻常贵人家的公子,莫说是正妻,妾室一只手岂能数得过来?孩子都会跑了。远得不说,我比皇叔还小两岁,不是一样娶了太子妃?还有侧妃和妾室。” 愫愫愣了愣,只要一想到皇叔会娶妻生子,从今往后同自己再无可能,眼睛就涩涩的疼,鼻尖一酸,眼泪簌簌往下掉。 “哎?愫愫,怎么哭了?”秦尧大惊失色,立马便知自己闯祸了,赶紧拍着她的肩膀哄,“好了,好了,皇兄逗你玩儿呢,皇叔从不近女色,天下皆知,府里别说是姬妾了,恐怕连漂亮丫鬟都没几个,放心罢,在你及笄之前,皇叔不会娶正妃的。谁敢让你为妾,皇兄剐了他!” 愫愫哽咽道:“万一他娶了呢?我乃堂堂公主,岂能为人侧室?” “娶不了,娶不了,如果皇叔敢娶,我就从中阻挠。快别哭了,我的小公主啊,你一哭,皇兄的心都要碎了。”秦尧恨不得自扇耳光,怎么想起来逗愫愫的,明明知道自家傻妹妹脾气倔,一旦认定了谁,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恐怕以后真的要吃爱情的苦头了。 只要一想到宝贝妹妹最后要嫁给其他人,秦尧更气了,小公主吃喝玩乐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吃爱情的苦头,好不容易将人哄住了,又道:“我昨日听母后同皇祖母议论,说是要给你订门亲事,人选呢,我也看了,除了陆潜之外,还有林阁老家的长孙,中书令家的嫡长子,以及几个内阁新晋的编修。估计这几天就要安排你偷偷看上一眼。我看了,每个人都很俊。” 愫愫一听,赶紧摇头:“我不见,我不要订亲!谁要见谁见,反正我不见!五哥还没娶正妃,六姐也没订亲,凭什么让我先来?” 秦尧道:“回头要是萧贵妃知道了,肯定千方百计地让秦苓过来挑选,倘若把你心怡的人选挑走了,回头你可别哭啊!” “除了皇叔之外,我一律不嫁!”愫愫直接把话说死了,哼了一声,双臂环胸地扭过头去。 “好好好,真是怕了你了,回头皇兄帮你想个法子,先把这事儿推了,等你什么时候在皇叔那里吃足了苦头再说。”秦尧叹气,当真不知道性子冷清的皇叔哪里好,那么一棵不会开花的老铁树,怎么就单单迷倒了愫愫。不应该啊。难道下啥迷|魂汤了?也不应该啊,皇叔不是那种奸诈小人,虽然性子冷漠了些,可却是铮铮一把君子骨。 若是陆潜那种风华正茂,清贵无双的少年被愫愫一眼瞧中了,那自然万事好说,即便人家陆潜不愿意,还能用以权势威逼利诱,不怕他不服软。 可偏偏愫愫看中的人是皇叔,普天之下谁敢跟皇叔对着来,不要命了? 秦尧突然想到了一个特别可怕的问题,倘若愫愫真的如愿以偿的嫁给了皇叔,那论辈分的话,自己岂不是要唤她皇婶? 坚决不可以,这门亲事绝不能成! “愫愫,你听皇兄一言,这个皇叔呢,他……” “我不听!”估摸着皇兄又要不厌其烦地来回念叨,每次都是拿皇叔的辈分啊,年龄啊,还有性格,或者是兵权之类的东西说事,愫愫早就听得耳朵长老茧了,直接双手捂住耳朵,在床上打滚,“不听,不听,不听!” “你啊,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秦尧叹气,暗恼皇叔光吊着愫愫,也不肯给个回应,倘若喜欢愫愫,只管应承着,以皇叔在大秦的身份地位,还怕武力镇压不住天下悠悠之口?若是不喜欢愫愫,趁早挑明了讲,愫愫这小丫头就是一头倔驴,打死都不肯回头。 傻乎乎地一头撞过去,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回头,让人心疼得要命,倘若真的受了什么委屈,皇帝震怒,怕是他顾寒兮担当不起! 第12章 我不会哄人 翌日,愫愫趁着玉娘没留意,偷偷摸摸带弄墨出宫去了。 两个人小耗子似的,一人寻了套内侍的衣裳穿,从朝阳殿一直穿过太液池,经过两条长廊,三座宫门,终于出了宫。 赶紧往王府去。 顾寒兮来京就是为了养病,平时就担个闲值,皇上体恤他年纪轻轻一身病痛,什么繁文缛节能免则免,哪怕不上早朝也不妨事。 愫愫昨夜就打听到皇叔今日在府里修养,遂跟太子哥哥求了一株千年人参,眼巴巴地过来了。 王府守门的侍卫不识二人,拦住不让人进,愫愫怕在外头闯祸,回头不好跟太子哥哥交差,遂没将令牌拿出来证明身份,侍卫见二人细皮白肉甚好欺负的样子,抬手就要推搡。 弄墨也不客气,一手擒拿之术,直接将人摔倒在地,其余人见状,纷纷冲了过来,弄墨武功高强,一手将愫愫护在身后,正欲出手。 忽听一声:“怎么回事?今日王爷在府中,谁准你们在此聒噪?” 一道碧色的身影从角门行来,弄墨眼前一亮,赶紧将脚下踩着的侍卫踢出去,高呼一声:“沐夏,是我,是我!” 沐夏眉头一蹙,缓步行来,见弄墨身后还躲着个小人儿,当即愣了一下,忙对着左右呵斥道:“都滚下去,这里没你们的事!”众人忙拱手告退。 “沐夏,是小公主。”弄墨压低声音,指了指后背的人,“七公主呀!” “公主!”沐夏大惊失色,忙拱手拜了下去,将人往府里引,“请这边走,王爷正在书房里。” 愫愫单手掩面,同弄墨跟在沐夏后面往书房去,一直到书房门口才停下。 沐夏拱手,道了句“请稍待”,抬手作势要叩房门,愫愫拦道:“别,我自己进去。” “这……”沐夏面露难色,自家王爷最厌恶旁人擅闯书房,轻则打断腿,重则要人命,但转念一想,王爷最偏宠的人便是小公主了,没准小公主自己进去,王爷会更加开心,遂往旁边退了退,“那属下先行退下了。” 说完,转身便走,顺手将弄墨也拉下去了。 愫愫站在门口深呼吸,这才抬手轻叩房门,结果屋里静悄悄的,毫无反应,她大着胆子又敲了几下,还是无人回应。 正狐疑屋里有没有人,门忽然开了一点缝,她就趴在门缝里看,贼眉鼠眼地扫视一圈,半个鬼影都没瞧见,鬼使神差地顺着门缝儿挤了进去。 她年纪小,不是那种高挑美人,骨架小,生得精致可爱,寻常太子哥哥生气了,一手提溜着她的后领,就能将人直接提溜走。 套在并不合身的内侍服里,更像个没长大的小人儿。贼溜溜地进了书房们,脚下轻得跟猫儿似的,见屋里陈设干净雅致,不见半点俗物,目光再往屏风后面扫,隐隐见一道修长的身影落在上面。 愫愫两手扒着屏风,探着脑袋一看,当即睁圆了眼睛,她日思夜想的小皇叔顾寒兮就在屏风后面换衣服! 顾寒兮此人生得很俊,肩宽腰细,双腿修长,套在一身白衫里,说不出来的风流,可他这个风流,是正儿八经的风,也是一本正经的流,并非那等四处留情的风月客。 正因如此,愫愫更是为之痴迷,当即羞红了脸,两朵红云飞上双靥,面红耳赤地伏在屏风上,时不时抬眼偷觑,再赶紧低头,假装没看见。 当她第三次偷觑时,眼前一黑,顾寒兮一手将屏风推开,衣衫还没完全拢起,显得松松垮垮,露出精壮的胸膛,以及微微颤着的喉结。 此时正低垂着眸望着愫愫,二人僵持了片刻,愫愫猛然转过身去,撒腿就跑。 顾寒兮道:“秦愫愫。” 愫愫心想,顾寒兮喊的是“秦愫愫”,自己名为“秦愫”,遂肯定喊的不是自己,脚下溜得更快了,两手几乎要碰到门了。 只听哐当几声连续响了起来,顾寒兮一挥衣袖,门窗瞬间掩上,愫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起皇兄说过,皇叔一定会打她的,更慌了。 要是平时还好,撑破天了就是小打小闹,一点点恶作剧,今日倒好,直接躲在屏风后面偷看皇叔换衣服,虽然只看见了腰臀以上,但足够令她面红耳赤,血脉喷张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愫愫抬腿踹门,怎么都踹不开,自身后探过来一只手臂,她大惊了一下,忙缩在地上,连连摆手,“皇叔,皇叔!没看见,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饶命啊,皇叔!” 顾寒兮微微愣了一下。 不知道愫愫为何这般害怕自己,不过就是看他换了件衣服,这又何打紧的,愫愫若是喜欢,自己当场脱下来,再当她的面穿上也可,只要她喜欢。 见状,微感诧异地半蹲下来,一手钳住她的下巴,愫愫双眸紧闭,面红耳赤地咬着下唇,一副作贼心虚的模样,居然还不肯承认。 “愫愫,你方才……” “呜,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愫愫估摸着不存在坦白从宽,于是死咬着牙,非说什么都没看见,就差拍着胸口发毒|誓了,“就是没看见!” 顾寒兮略想了一下,单手将领口扯大了些,精壮的胸膛若隐若现,那一片的皮肤白皙如玉,不知曲指弹一下,会不会当场弹起来,愫愫呆愣愣地盯着,傻乎乎地道:“这回看见了。” “还要继续看么?”顾寒兮作势要将上衣脱下来,让愫愫一次性看个够,纤长白皙的十指勾着衣带,缓缓落了下来,“自家皇叔怕什么,只要咱们小公主高兴,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谁敢说个不字,本王要了他的命。” 愫愫艰难地吞咽着口水,缓缓扶着门站了起来,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询问:“皇叔,真的可以看吗?” “可以。” “那……可以摸一下吗?你这里跟我不太一样。”愫愫年幼,性格单纯,时至今日还是未通情窍,对顾寒兮的喜欢,不知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还是就为了当年那惊鸿一瞥的救命之恩,总之,追着顾寒兮两年了,今个才算正儿八经地跟皇叔有了一点实质性的进展。 得了皇叔的允许后,她大着胆子,伸出一根白嫩嫩的手指,往顾寒兮的胸膛轻轻戳了一下,那处儿的皮肉微微陷下去,很快又弹了出来,不知是不是错觉,整根手指都麻酥酥的。 她更是面红耳赤,耳垂红艳艳的。 顾寒兮怕吓到了人,将衣衫拢了起来,轻声道:“好了,看也看了,摸也摸了,说说吧,穿着内侍服,还私下偷偷溜进王府,不会就为了偷看本王换个衣服罢?” “才不是!”愫愫矢口否认,红着脸反驳道:“难道我就不能找皇叔有点正经事吗?” “哦?”顾寒兮略显惊讶,回身瞥了她一眼,“那小公主大老远的过来,找本王有何要紧事,说来听听。你若说得出来,那本王就对你今日莽撞无理之举,既往不咎,你若说不出来,那就罚你给本王研磨。” 愫愫往顾寒兮身边晃荡,见他又坐下来批阅公文,顿感无趣,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抚掌道:“真的有正事!皇叔,太傅说我的字太丑了,让我自己好好练习练习,我听闻皇叔写字特别好看,所以想让皇叔教教我!” “原来如此,”顾寒兮并不拆穿愫愫的小把戏,就跟昨日愿意陪她演戏,今日仍旧乐意顺着她的话风说道:“本王脾气不好,也没什么耐心,你若是要本王教,并非不行,但本王不会处处哄着你的。” 愫愫心想,在文渊殿跟五哥,六姐还有陆潜读书,要是哪天没写完课业,太傅肯定是要打手板的。她又丢三落四,经常忘记这个,忘记那个,一般都是陆潜或者五哥主动帮她解围。 虽未尝过那种滋味,但为了能让皇叔手把手教她,打就打啊,怕什么的!于是视死如归一般地道:“好!只要皇叔愿意教我,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顾寒兮微微一笑,将书案上所有公文随手推到一旁,摊平宣纸,将墨研好,又挑了一支最好的羊羔毛笔,见她呆站着不动,好笑道:“过来啊,离这么远,本王怎么教你。” 愫愫“哦”了一声,小碎步蹭了过去,主动往顾寒兮双臂中一钻,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放,顾寒兮攥着她的右手,低沉的声音在耳畔边响起:“别发呆,专心一点,本王没什么耐心,也不懂如何哄孩子,回头骂哭你了,也不会哄的。” “我不用皇叔哄,我才不会哭!”愫愫反驳道,愣了一下,又道:“我不是孩子了!我今年都十四岁了,十四岁了!”她刻意强调年龄,还踮起脚尖,表示自己已经很大了。 结果踮起脚尖才刚刚至顾寒兮的胸口,他不得不攥着她右手的同时,还弯下脊梁骨,笑道:“好好好,小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寒兮的手指温凉,不知是他身体不好,还是长年累月受病痛折磨,身子总是比寻常人要冷很多,虚虚攥着愫愫的手,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个“愫”字,解释道:“你的名字很好听,秦愫,情愫,怕是一生为情所困了。” 愫愫觉得右手都麻得没知觉了,连一支小小的毛笔都快攥不住了,二人贴得很近,仿佛连呼吸都缠绕在一处儿,严丝合缝的,令人面红耳赤。她亦是如此。 第13章 吃喝玩乐有啥不好 眼前直发昏,都不知自己在写什么,全然是被顾寒兮带着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闻言,她道:“太子哥哥总说,吃喝玩乐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有多好,为何要想不开去吃情爱的苦,但是,我不觉得苦呀!” 顾寒兮不经莞尔,突然有些情动了,可愫愫还太小,不能吓着她,遂满脸皆是克制,又手把手带她写了几个字,忽闻外面传来扣门声,愫愫当即吓得跳了起来,顾寒兮将人按住,不悦道:“谁?” 门外传来沐夏的声音:“王爷,是萧府派人来了,说是向王爷赔罪,请王爷一见。” “不见,就说本王今日身体不适,不宜见客。”语罢,拍了拍愫愫的头,示意她继续。 沐夏又道:“可是……” “滚!” “是,王爷!” 愫愫听这一个“滚”字,下意识的缩了下头,很快又想起什么似的,抬脸问:“皇叔,是因为上回那事么?” “嗯,萧家人想过来向本王赔礼道歉,本王懒得搭理。”顾寒兮语气淡淡的,丝毫没将萧家放在眼里,似乎觉得此事甚小,顺手拍了拍愫愫的头,示意她专心一点。 愫愫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下,又问:“皇叔,你现在都在吃什么药啊?管用吗?身体好点了没有?” 她说话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全倒出来了,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麻雀儿,顾寒兮喜欢安静,特别不喜欢话多的女子,总觉得聒噪极了,但他喜欢愫愫。 顾寒兮没有过兄弟姐妹,同顾家旁系生疏,平时不便走动,遂不知如何与孩子相处。 若是男孩子,闹腾一点还能板着脸教训几句,小姑娘家家的都是宝贝疙瘩,谁家的谁疼,怎好随意责骂,更何况是愫愫,自小在锦绣窝里长大,金贵得很。 顾寒兮轻轻叹了口气:“无妨,都是些陈年旧疾了,若是能好利索,也不会拖这么多年了。生死由命罢,本王也不想强求什么。” 愫愫顶顶不喜欢皇叔说生啊死啊的,好像一说出口,很快就要死了一样,当即霍然站了起来,没曾想顾寒兮半弯着腰,头顶一下撞到他的下巴上。 疼得立马“哎呦”一声,双手抱头揉了揉。 顾寒兮的下巴被撞红了一大片,他也顾不得什么,听见愫愫呼痛,忙给她查看:“怎么样?很疼么?要不要紧?” “不要紧的,我没事,可是皇叔的下巴被我撞红了。”愫愫面露愧色,指了指顾寒兮的下巴,“皇叔疼不疼?” 顾寒兮微微一愣。 昔日血战沙场,身经百战,早就不知受过多少伤痛,如今卸甲归来,眼睛偶有失明,耳朵也不甚灵敏,就连双腿也曾摔断过。 从未有人问过他疼不疼,就这小伤不痛不痒,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愫愫却极其紧张,踮起脚尖吹了吹,又用手轻轻揉了揉,甚孩子气了。顾寒兮有片刻的失神,突然情动了,攥住愫愫的右手,阴郁的眸色渐渐翻涌出欲|望,可满脸克制,一言不发。 愫愫小心翼翼地问:“皇叔,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个大夫过来看看?皇叔?” “……愫愫,来年你就及笄了,想要什么礼物,说出来,皇叔替你寻来。” “我什么都不想要,”愫愫摇了摇头,心里打着小鼓,抬眸怯生生地望着顾寒兮,很快又面红耳赤地偏过头去,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我……我就想要皇叔。” 只这么一句,顾寒兮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单手捏正愫愫的下巴,往上一抬,少女的面容娇俏可爱,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皮肤如凝脂浇灌似的,随便碰一碰就红了,哪里经得起大手揉捏,当即就泪光闪烁,轻轻呼了句“疼”。 “愫愫,皇叔此前无数次地提醒过你,是你自己闯进来的。”顾寒兮声音低沉沙哑,富有磁性的声音响彻耳畔,像天边的闷雷骤响,愫愫浑身颤了一下,不知皇叔要对自己做什么,既紧张,又害怕,手脚都不听使唤了,顾寒兮道:“你年纪还小,懵懂不知情爱,若只爱皇叔的皮相,皇叔依你。若爱皇叔这个人,皇叔也依你。只不过……” 他松开钳着愫愫下巴的手,同她耳语道:“本王的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不论是谁,但凡敢接近你,本王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愫愫浑身抖了一下,艰难万状地吞咽口水,想起皇兄说过,皇叔平日里如何如何凶神恶煞,如何如何杀人不眨眼,又是如何如何翻脸无情,心狠手辣,再听此话,头顶的天轰隆一声塌了。 感觉下一刻,皇叔就要掐住她的脖子,往地上狠摔,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顾寒兮缓步逼近,一直将她逼到退无可退时才道:“愫愫,自家皇叔怕什么,你还想让皇叔做什么,只管开口。” “唔。”愫愫脸蛋红扑扑的,感觉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明明是那种风流话,可皇叔却说得一本正经,好像在谈论国家大事,一点都不像是调戏,“唔,我……我……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把你撕碎吃掉!” 顾寒兮哈哈大笑,还以为秦愫愫能说出什么威胁人的话,哪知就这么一句,半点杀伤力都没有。若非看她年纪小,又不谙世事,今日可没这么便宜了。 “也快到饭点了,吃个晚饭再回去吧,总不好让皇侄女儿饿着肚子回宫,旁人若是知道,该觉得本王不近人情了。”顾寒兮说着,两指捏着愫愫的衣袖,抬腿便出了房门。一直到了正殿,愫愫还晕乎乎的,眨巴着眼睛盯着衣袖上的两根手指。 王府的厨子做菜都为了迎合王爷的口味,一般都很清淡,顾寒兮怕愫愫吃着不习惯,遂让人多做了愫愫爱吃的。 更令人惊奇的是,愫愫都不知顾寒兮平日里爱吃什么,只知道他喜欢穿浅色的衣服,喜欢吹笛子,还喜欢一个人坐在廊下品茶,枕边总是放着卷书,多是兵书之类。 反正愫愫看不懂,也没兴趣看,每次都两手托腮地趴在书案边,望着顾寒兮痴痴地傻笑。 有时候笑得太傻了,顾寒兮还曲指敲敲她的额头,逗弄道:“回神了,把口水擦一擦。” 反而是顾寒兮记得她喜欢吃的东西。 “……一道糖醋小排,一道糖醋鱼,公主喜欢喝汤,来道排骨汤,去府中冰窖取些新鲜水果来,切成片给公主送来,另外派人进宫,取套公主的衣裙来。” 顾寒兮淡淡吩咐,抬手示意管家下去,偏头抓过愫愫的手腕,将衣袖往上捋起一小截,“以后再想出宫找皇叔,光明正大地来便是,无人敢为难你。这内侍服粗陋不堪,把你手腕都磨红了。” 愫愫一愣,不知道皇叔是怎么发现的,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呢,略难为情地要将手抽回来。 “别动,一会儿就好。”顾寒兮不知打哪儿变出一只剥了壳的鸡蛋,仔细替她滚着手腕,“女儿家都金贵,以后有没有皇叔在,都要保护好自己,知道么?” “皇叔,你是要回封地了吗?” “差不多吧。”人死了,尸骨当然要埋在自家的坟园里,算算日子,也就这两年了,也许撑一撑,还能亲自替愫愫挑个驸马,总不愧对她喜欢自己一场。 愫愫还这么小,恐怕等不到她长大了。顾寒兮暗暗叹了口气,见愫愫如雪般的腕子空落落的,总觉得缺点什么东西。忽想起母亲逝世前,曾留下一副金铃手串,说着留给未来儿媳妇儿的。 愫愫手腕子纤细,捧在手里像是块美玉精雕细琢而成,又白皙如凝脂浇灌,若是戴着那副手串,不知有多好看。 “皇叔,我不想让你回封地,你能不能别回去?”愫愫眸色一暗,以为皇叔为了躲自己,居然想回到封地去,连声音都微微哽咽了,“我不吵,也不闹,更不会同人争风吃醋的。皇叔别回封地,就待在京城里,好不好?” “愫愫啊,可皇叔是王爷,清河的百姓需要本王,大秦的边境也需要本王镇守,只有这样,皇叔的小公主才能坐享盛世安稳。”顾寒兮低叹,何尝不想同愫愫双宿双栖。可年岁差太多了,若是晚生几年,早一点认识愫愫,一定死死看住她,等她一及笄就抓过来立马完婚。 他一定会把愫愫捧在手心里疼宠,必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可现如今却要他亲手将心爱的姑娘推出去。 远比掏心挖肺更令人难以忍受。 第14章 公主醉酒 “我不懂这些,也不想皇叔死守边境,听说清河离京城很远,那里偏僻荒凉,冬日很冷的,我不想皇叔受冻。”愫愫哽咽道。 “好了,别哭,皇叔不会哄人的。”顾寒兮平生最烦旁人落眼泪,男人落眼泪,觉得此人懦弱无能,女人落眼泪,更觉得麻烦,偏偏见不得愫愫的眼泪,可仍旧狠了狠心道:“愫愫,你年纪也不算小了,皇叔已经同你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你不肯听劝,一而再再而三地过来试探,本王无法保证会不会对你做什么。” “我不清楚,也听不懂。”愫愫抬手擦了擦眼泪,低泣道:“我就是不明白,所以才一直缠着皇叔的。” 顾寒兮深深呼了口气:“本王对你的喜欢和偏宠,只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喜欢,绝非男女之情,你现在应该懂了吧?” “……那此前你还说,若是我自己非要闯进来,你就……你就……”愫愫面色滚烫,两手托腮,想起先前皇叔在她面前脱衣服,更是面红耳赤起来,“我从来没见过,谁家的长辈会主动在晚辈面前脱衣服的,也没见过,谁家的长辈同意晚辈对自己动手动脚。” 顾寒兮:“……” 攥了攥拳,怎么忘记这茬儿事了?当时情难自禁,就想逗一逗秦愫愫,现在看来,好像玩过火了。该怎么圆回来才行? 愫愫又道:“我也没见过有谁家的长辈,一直拉着晚辈的手不放的。”她低眸眼巴巴地瞥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觉得那处皮肉都快烫得冒烟了。 顾寒兮一愣,忙将手抽了回来,神色不自然地咳嗽几声。 愫愫怅然若失地捧着手腕,又道:“皇叔若是不喜欢我,那我可就嫁给别人了。” “你要嫁给谁?”顾寒兮蹙眉。 “我要嫁给……” “王爷,”门外传来敲门声,“大理寺少卿沈大人求见。” 顾寒兮皱眉,刚要一口回绝,门外又道:“王爷,似乎是关于沈姑娘的事,沈大人很急,就在大堂里候着。” “知道了,本王很快就去。”顾寒兮吩咐一句,又同愫愫道:“你听话,乖乖在这里等本王,本王去去就回。” 愫愫仍旧生闷气,闻言哼了一声,偏头不理。顾寒兮倒也不生气,顺手摸了摸愫愫的头,起身往外去。 她认得这位沈姑娘。 这位沈姑娘乃大理寺少卿膝下独女,名唤妙音,自小天赋异禀,医术精湛,在太医院挂了个闲职,乃大秦第一位女医师。姿色出众,性格冷清,还是自家二哥的心上人。 前阵子离京,好似去了赵国,昨夜刚刚回京,二哥还眼巴巴地去沈府探望一趟,就是不知皇叔何时同沈妙音这般亲密了,一听说关于她的事情,立马撇下自己去了。 愫愫生了闷气,脸蛋烫得很,急切需要喝口凉茶压压惊,喝了几口没甚效果,目光一瞥,见桌下摆着一小坛酒。 她其实并不会喝酒,只是闻人言,酒撞怂人胆,喝一口壮壮胆子,回头一鼓作气把皇叔拿下! 这般一想,愫愫用牙齿将酒塞子咬掉,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捏着鼻子一口灌了下去,辛辣的酒水将人呛得直咳嗽,还眼泪汪汪的。 待顾寒兮回来时,就见愫愫红着脸趴在桌上,旁边还倒着酒坛子,满屋子都是清冽的酒香。 闻推门声,愫愫偏头望过去一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立马一亮,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往顾寒兮身上一扑。 顾寒兮大惊失色,忙上前几步将人一把圈在怀里,愫愫喝醉了,跟小猫儿似的,往他怀里一缩,双臂勾着他的脖颈,嘿嘿傻笑:“皇叔,我头好晕啊,好像有星星在转。” “愫愫,你喝醉了,皇叔让人送醒酒汤来。” “不,我没喝醉!”喝醉酒的人从来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愫愫亦是如此,小奶猫似的往顾寒兮颈窝蹭了蹭,“皇叔,愫愫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嘿嘿,我长大了,一定一定要嫁给你!” “愫愫,你喝得太醉了。”顾寒兮知她醉酒在说胡话,边摇头叹气,边将人往床上抱,愫愫不肯撒手,跟扭股糖似的,缠人得紧,顾寒兮自然不能将人弄伤,只好轻声哄劝,“愫愫乖,先松手好不好?皇叔再是长辈,也是个外臣,还是个男人,你不能这么抱皇叔的。” “什么长辈,外臣,男人女人的,我都听不懂啊!”愫愫醉得一塌糊涂,“太子哥哥和二皇兄也是男人啊,我也这么抱他们的!”很有道理似的,说话字正腔圆,理直气壮。 顾寒兮长这么大,从未遇见过这么难缠的对手,偏偏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双手将人捧好,闻言,气笑了:“皇兄是皇兄,皇叔是皇叔,二者大不一样。改明个,皇叔若是娶了正妃,你也要当着皇婶的面,这么抱着本王不放么?” “你别说话了!”愫愫恼了,两手将顾寒兮的嘴巴捂住,“说的话没有一个字是我爱听的!你再说话,我就……我就把你撕碎了吃掉!” 用最奶的声音说最凶残的话,顾寒兮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哑然失笑。不知道天底下为什么会有如此可爱的姑娘。 顺势亲了亲愫愫白嫩嫩的手心,顾寒兮单手将人按在床上,膝盖抵在床沿,直接将人困在了方寸之间。 愫愫傻乎乎的,还不知道已经有危险靠近,小脸红扑扑的,些许凌乱的发丝粘在脸上,顾寒兮轻轻啄着她的额头,满脸克制地低语道:“愫愫,你这是在拱皇叔的火啊。” “唔。”愫愫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满脸天真地摇头。 顾寒兮更是情难自禁,单手捏正愫愫的下巴,拇指指腹揉搓着她的双唇,想一口一口把她吃了,可又不愿趁人之危,刚要起身。 哪料愫愫忽然勾住了他的脖颈,顾寒兮重新倒了下来,二人的唇就那么鬼使神差地贴在了一起。 轻得如同鸿毛,重得如同世间上连绵不绝的巍峨山脉,只这么一瞬间,顾寒兮脑子里轰隆一声,整个人置身于浩然天地之间,又如同身在世外桃源。 那唇柔软温凉,比最好的软玉还令人爱不释手。 顾寒兮不肯亵玩小公主,忙起身迅速掩住了唇角,愫愫跟着坐起身来,两条小细腿有一搭没一搭地翘着,分外迷茫道:“我刚才好像吃到了桂花糕,好甜啊!” 说着,还下意识地舔|了舔唇,顾寒兮攥紧拳头忍了忍,暗暗劝自己,这是自家小公主不能欺负。 好容易才缓过神来,回眸一瞥,愫愫将束成一股的长发散了下来,如同上好的黑色锦缎,一层层地铺在背后,雪白的手腕在顾寒兮眼前一晃一晃的,像把赤|裸裸的小勾子,都快将人的三魂七魄生生擒了去。 “皇叔,我口渴了。”愫愫委委屈屈道。 “……皇叔给你倒茶。”顾寒兮心知决计不能让任何人瞧见愫愫此等风情,否则纵然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行至桌前倒了杯水,递过去道:“喝罢。” 愫愫乖乖巧巧地接过去就喝,忽然又吐了出来,恼道:“这不是水,这是酒!皇叔灌愫愫酒!” 顾寒兮:“!!!”小丫头瞎说! “这是白水!”四个字咬得极重。 “皇叔凶我……” “………”顾寒兮认输了,行军打仗那么多年,从未遇见过如此令人头疼的战役,还没开打就鸣兵收鼓了,“愫愫,你回宫之后可不能瞎说,知道么?” 愫愫:“说什么?” “你不能说是皇叔灌你酒,也不能说皇叔当你面换衣服,更加不能说皇叔抱着你上了床,懂么?” 愫愫大力点头,一本正经地掰手指数:“好,我明白了,不能说皇叔灌我酒,不能说皇叔脱衣服,不能说皇叔抱我上|床……” 听着听着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顾寒兮蹙眉:“大致就是这样,你真的听懂了?” “我听懂了啊!不信的话,我总结起来说给你听!”愫愫睁圆了眼睛,大声道:“我不能告诉其他人,皇叔灌我酒,还脱了衣服抱着我上|床!” 顾寒兮:“……” “嘘!小点声儿,别让人听见了!” 愫愫眨了眨眼睛:“皇叔还让我小点声儿,别让人听见了。” “……” 若是此话传入宫中,怕是不出今夜,王府满门都要惨遭血洗了罢,顾寒兮微感头痛,不知该怎么跟醉酒的愫愫讲道理。 索性赶紧催促下人送醒酒汤来,好不容易把醒酒汤送来了,结果愫愫说什么也不肯喝。 还捂着肚子,红着眼睛,满脸委屈地望着他,一副难过到了极致的模样。 顾寒兮手里的这碗醒酒汤,几乎快要端不住了。在愫愫这种目光注视下,好像自己在对她做非常过分且恶劣的事情。 仿佛这不是一碗醒酒汤,而是一碗避子汤。愫愫甚至还捂住了肚子,委屈地嘟囔:“肚子不舒服。” 顾寒兮:“……” 这小笨丫头是在拱火啊。 “愫愫,听话,把这个喝了,喝了这个,肚子就不难受了。”顾寒兮正了正神色,将碗贴至愫愫唇边。 “我不喝!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醉酒愫愫毫不乖顺,把头一偏,哼道:“皇叔欺负人!欺负过了我,还灌我喝这个!我要告诉父皇,告诉母后,我去告诉皇兄,让他们把你绑在架子上!” 顾寒兮:“……” 他自己都不知道刚才对愫愫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根本碰都没舍得碰一下,愫愫醉酒实在是世间极其可怕的事情。 第15章 两情相悦才是爱 “愫愫,皇叔没有趁人之危,但你要是不喝这碗醒酒汤,皇叔就不敢保证会不会对你做什么了。” 愫愫哼了一声,双臂环胸不肯理会。她人又小,两条小细腿搭拉在床沿,脚都不沾地,一晃一晃地,一手可握的玉足被白色的锦袜包裹着,脚踝上还套着一副银铃铛,伴随着她翘脚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勾人魂魄还不自知,每次都是如此,撩拨了人,转头就跑,也不知道善后。这种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就是应该好好欺负一下,让她再也不敢胡闹了。 顾寒兮一向没什么耐心,对愫愫仅有的耐心也消磨得一干二净,若是再不把人弄清醒,等会儿宫里派人来接,如何是好?纵然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单手钳着愫愫的下巴,顾寒兮将碗边贴至她的唇边,淡淡道:“喝!再不喝,本王就把你丢出去!” 愫愫浑身颤了一下,赶紧埋头喝醒酒汤,她嘴小,被顾寒兮半哄半凶的吓到了,一不小心就呛到了,当即咳得小脸通红。 “愫愫,慢点喝。”顾寒兮又心疼得紧,将人圈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不怕,不怕,皇叔的脾气不好,你乖一点,皇叔不凶你了。” “呜。”愫愫往他怀里一缩,小奶猫儿似的,用下巴蹭了蹭顾寒兮的颈窝,笑嘻嘻道:“我喜欢你,我才不怕你,我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你!嘿嘿,我一定要嫁给你!” “愫愫,你喝太醉了。” “我才没醉,我心里清醒得很!”愫愫嘿嘿傻笑,又攥紧拳头威胁道:“我不喜欢你关心别的姑娘!” 她起身,两手捧着顾寒兮的脸,一本正经道:“看我,快看我!从今往后,你的眼里只能装我一个!” 顾寒兮哭笑不得,觉得愫愫甚孩子气,可也不觉得讨厌,任由她胡闹:“好了,愫愫,你休息一会儿。” “我不要!我要钻到你这里!”愫愫单指一戳顾寒兮的胸口,笑眼弯弯道:“我要钻进去,看看你心里有没有我,如果你心里没有我的话,那我就不出来了。” 顾寒兮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将人扶躺下,仔细给她掖了掖被子。愫愫倒也挺乖巧的,小脸红扑扑地躺在被窝里。 枕着皇叔的枕头,盖着皇叔的被子,睡着皇叔的床,还拉着皇叔的手。 “……你别走,我不要你走,我不要皇叔走。”愫愫眯着眼睛,两手才能握住顾寒兮的一只手,双靥通红,“我不要皇叔走,皇叔就不能走!” “皇叔不走,皇叔看着你睡。”顾寒兮空出的一只手,轻轻拍着愫愫的肩膀,一直等她睡熟了,才小心翼翼地将手抽了回来。 屋里早就被愫愫弄得一片狼藉,他也不唤下人进来收拾,默默收拾干净之后,正准备出去,不知怎的,脚下一顿,鬼使神差地调头回去了。 轻轻在愫愫的唇上落下一吻,然后转身离去。 待愫愫再度醒来时,正躺在朝阳殿里,醉酒之后,头痛欲裂,根本记不清昨日发生过什么事了,连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玉娘缓步从外面进来,见愫愫醒了,忙上前将醒酒汤递上:“公主可算是醒了,太子爷急坏了,在这守了您一整晚,要不是等着上早朝,这会儿您就瞧见了。” “我醉酒了?我怎么不记得了。”愫愫稀里糊涂的,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她就记得昨日同弄墨一起去了王府,然后…… 她忽然面红耳赤地双手捂脸,忍不住低声笑。 玉娘大惊失色,还以为小公主突然中|邪了,赶紧要出去传太医来,愫愫将她拦住,摇头道:“我没事,回头让父皇和母后知道了,我就没法出去玩了。” “你还想出宫?成天到晚都是谁给你的胆子?” 从殿外传来一道威严的女声,玉娘忙跪下,拜道:“请皇后娘娘赐婢子死罪!” “母后,”愫愫见皇后来了,赶紧坐起身来,“母后别怪玉娘,是我自己非要出宫的,他们不敢拦我。” “本宫当然知道他们不敢拦你,都是你这个小疯丫头,一天到晚只知道闯祸!”皇后摆了摆手,示意玉娘下去,顺势坐在床边,“愫愫,头还疼不疼了?怎么喝了那么多酒?昨日你在王府做了什么?弄墨被人支开了,你可是同王爷独处了?” 愫愫道:“我也不记得了,皇叔教我写字来着,然后留我下来吃了顿饭,再然后大理寺少卿过来找皇叔有事相商……嗯,后来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她还没傻到告诉皇后,皇叔当着她的面脱衣服那段。 皇后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叹道:“傻愫愫,天底下的好男儿多得很,你相中谁不好,偏偏相中了清河王。他的脾气可是远近闻名的差,你总过去缠他,倘若他打你怎么办?你让母后多心疼?” 好像每个人都觉得顾寒兮脾气差,也一定会打愫愫。可愫愫不觉得啊,她就觉得皇叔的脾气天下第一好,怎么可能打她呢? 于是反驳道:“才不是!皇叔脾气很好的,他真的很好!” 皇后又叹了口气,暗想愫愫未通情窍,对情爱之事懵懵懂懂,又甚孩子心性,恐怕日后要在情爱方面吃些苦头了。 只要一想到膝下唯一的宝贝女儿,最终会嫁给一性情冷漠的病秧子,心里就难过起来。 “愫愫,你也大了,母后说什么,你也是不听的。顾寒兮不是寻常人,且不说他是你名义上的皇叔,就拿他手中的兵权来说,倘若有一天他造反了,大秦可就完了。”皇后抚摸着愫愫的面颊,轻声道:“你父皇私底下同母后商量过了,思来想去还是挑中了陆潜。你们两个从小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你又喜欢他。而且,陆潜的母亲丹阳县主还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儿。你若招了陆潜做驸马爷,宁国公府上下没人敢给你半分委屈受。” 顿了顿,皇后又道:“清河王的父母早逝,又无旁的兄弟姐妹,京中也无亲眷,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你若嫁过去,没准会受冷落。偌大的王府由你一人操持,母后怎么舍得你受累?” 说来说去,还是不同意皇叔同她的亲事,好像天底下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们,就连愫愫也经常思索,是不是自己错了。 须臾,愫愫摇头,满脸坚定道:“我不嫁陆潜,我不爱他,所以我不会嫁给他的。” “那你爱顾寒兮么?你有为他茶不思饭不想,每次想到他就难过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被他冷落之后痛哭流涕吗?愫愫。”皇后从旁劝道:“你都没有,清河王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在王爷身后追了两年了,不管是什么恩情,也早就消了。别再惦记着了,听母后一言。” 愫愫有点迷茫。 她没经历过男女之事,也不懂男欢女爱,只凭满腔热血,硬生生追了皇叔两年。期间经历过不少冷落,可从未难过得痛哭流涕。也没有活不下去。 而皇叔就更没有了。 皇后又道:“愫愫,两情相悦才叫爱,光是你一门心思的喜欢人家,这是远远不够的。即便父皇母后能想法子,让你如愿以偿地嫁给顾寒兮,可嫁给他之后呢?你有没有想过,倘若王爷心里无你,你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我……” 愫愫哑言,突然说不出话来,她是见过宫里不受宠的妃嫔的,若是有儿女傍身,那还好,若是像贤妃那般,既不受宠,也无孩子,只能日日夜夜眼巴巴地期盼着父皇临幸。 她乃堂堂公主殿下,如何能纡尊降贵过这种日子? 皇后见愫愫垂着眸子,便猜测她是听进去了,拍了拍愫愫的手背,轻声安抚道:“你年幼,对情爱之事又懵懵懂懂。好在还没酿成大祸,从今往后,你离顾寒兮远些,你可是母后最疼爱的小公主,又有你两个皇兄保驾护航,以后何愁寻不到良人?” 可即便世间最好的男人站在她面前,也不可能是日思夜想的小皇叔啊! 愫愫满脸惆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才好。皇后顺道提了一嘴挑选驸马,愫愫心烦意乱,竟也同意了。 皇后立马大喜过望,连声夸奖愫愫听话,忙下去跟太后娘娘商议去了。 两人暗地里一合计,先给愫愫订门亲事,转移她的注意力,没准放在顾寒兮身上的那颗真心,就能收回来了。 第16章 你喜欢就好 没过几日,皇帝下旨给七公主召驸马爷,不仅得能文能武,模样还不能差。 愫愫原本就是随口答应的,没曾想父皇会这么大张旗鼓,选驸马一共分了三场,第一场武斗,第二场文斗,第三场才是安排见面,总得愫愫喜欢才行。 第一场武斗就设在了宝月楼,在那搭建了一座大擂台,满京城的世家公子闻讯,纷纷报名,就等着在擂台上一显英姿。 一大清早的,玉娘和弄墨就将愫愫拉了起来,一番打扮之后,愫愫仍旧心不在焉的,坐在凳子上,两手托腮地叹气。 弄墨道:“公主,咱们还是过去瞧一眼罢,万一有谁入了公主的法眼呢?” 玉娘也道:“是啊,公主,听闻这回连陆小公爷都亲自上场了,二皇子推了所有的公务,一直在宝月楼亲自盯着,但凡有谁模样不端,都不允许上台打擂。” 愫愫叹气:“我才不想去呢,爱谁去谁就去,原本就是为了应付母后的。再说了,打赢了又有什么用,指不定肚子里没半点墨水呢。” “愫愫,大家都去宝月楼凑热闹,你这个当事人却在这儿偷闲,老二若是知道了,指不定要多气你。”秦尧缓步从殿门外进来,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内侍,手里捧着厚厚的公文,似乎才下了早朝,一进来便走至愫愫面前,笑道:“怎么了啊,这不是你答应了母后?怎么还不高兴了,是谁招惹我们小公主了?” 说着,抬眸望着左右,玉娘和弄墨忙往后退了一步,秦尧微微一笑,半弯着腰同愫愫道:“我告诉你啊,这事皇叔也知道了,而且他今日也去了。” “什么?”愫愫霍然站了起来,满脸吃惊,“皇叔也去了?他去干嘛的?谁让他去的?”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秦尧笑容不减,“也许是想帮你掌掌眼罢,毕竟是你挑选驸马,这事万万不能马虎。” “谁让他去了!我才不用他帮我掌眼!”愫愫气鼓鼓地往外走,连秦尧在后面唤了她好几声都没理。弄墨忙跟了上去。 待到了宝月楼,愫愫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 简直就是人山人海,即便不是来打擂的,也有很多百姓闻讯过来看热闹,愫愫压根没看擂台上对打的两个人生得什么模样。满场寻到顾寒兮,结果寻了几圈,半个鬼影都没瞧见。 秦辰低声嘱咐侍卫在周围严加看守,见愫愫来了,便上前道:“小七,你怎么才来?来了就找个位置坐下,别到处乱晃,没看到很多人都盯着你么?” 他一边说,一边将愫愫拉至身边来,抬眸四下剜了一圈,尽数将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挡住,低声道:“走,二哥给你留了个好位置。” “二哥,皇叔来了吗?我怎么没找到他?”愫愫踮起脚尖,又四处张望一圈,“太子哥哥说,皇叔也来看打擂了,怎么没看见他人?” 秦辰叹了口气,将人往二楼引:“愫愫,你挑驸马,关皇叔什么事?皇叔在军中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没空来此地同小辈们玩闹。” 愫愫跟着秦辰上了二楼,闻言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失落,闷闷道:“难道在皇叔心里,我挑不挑驸马,一点都不重要?我都要嫁给别人了,他也不在乎?” “可能会有点在意罢,毕竟你是他皇侄女,”秦辰一盆冷水泼了过来,“他到底是皇叔,辈分在那摆着呢。我老早就知道你同他注定没有结果,一直从旁劝,你非不听,一定要吃了大苦头才知道改!” 愫愫委屈地垂眸,才一落座,秦尧便从宫里赶来了,见愫愫扭过脸生闷气,还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小气包,如果不骗你的话,你怎么肯来?稍微想想就知道,这种场合皇叔肯定不会来的。” “你们怎么知道皇叔不会来?万一他来了呢?”愫愫不服气,可话一出口,眸色就暗了,就算来了又能怎么样,难不成堂堂王爷还会上台打擂? 光是想想都知道不可能的。 结果秦尧又往她心窝里插刀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一早就打听过了,这几日军营里出了事情,皇叔今个一早就去军营了。别说今天他不来,明天后天他也不会来的。等你成亲了,他估计会来公主府喝杯喜酒。” 愫愫道:“万一他来了呢?皇兄不要把话说得太绝了!” “皇叔若是来了,我就把这个吃下去!”秦尧弯腰将茶杯攥在手里,笑道:“说了不会来,肯定不会来。” 话音刚落,秦辰眸色一凝,忙上前几步,手扶着栏杆往下眺望,惊道:“你们看,皇叔好像真的来了!” 愫愫一听,立马从地上一跃而起,蹭蹭蹭地跑过去一看,不是顾寒兮又会是谁! 顾寒兮似乎才从军营里出来,连身上玄色的轻甲都未曾换下,估摸着连王府都没回,直接骑马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好些侍卫,沐夏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上楼。 秦辰抬眸瞥了秦尧一眼:“还等什么?吃了吧。” 秦尧满脸尴尬:“……”赶紧把茶杯放回桌上。 “皇叔!你怎么过来了?”愫愫三步并两步地往前一蹦,满脸欣喜地抬眸望着顾寒兮,“我听说军营里出事了,皇叔公务繁忙,其实不必刻意来此的。” 顾寒兮原本以为皇上下旨给愫愫挑选驸马,这丫头一定会难过得掉眼泪,结果今日一见,她似乎很开心…… “一点小事而已,解决了便顺道过来看看。” “那还真是好顺道啊,从军营绕到这里来了。”秦尧上前拱手见礼,直接拆穿了顾寒兮的谎言。 从军营回王府,途中根本不经过宝月楼,不仅如此,王府和宝月楼在两个不同的方向,顾寒兮竟然青天白日说鬼话,这能顺哪门子的路? 顾寒兮不可置否,并非就此展开争辩,愫愫满心满眼都是皇叔,哪里会在意这么多细节,待众人落了座,顾寒兮望着擂台,见两位公子在上面打斗。 一人执剑,一人扛刀,竟也打得不分上下。观模样倒是还不错,就是身手差了些。 秦尧顺着顾寒兮的目光望去,见擂台上二人打得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立马不悦了:“二弟,让你早点过来,就是想让你筛选一下人员名单,这些都是打哪儿来的杂|碎?来这儿干甚的,丢人现眼的么?这么几招花拳绣腿,以后怎么保护得了愫愫?” “我这便下楼将二人切了。”秦辰拱手,起身下了二楼,没多久侍卫就将擂台上的两人拖了下去,又换了两位上场。 这回倒是有个极俊的公子混在里头,愫愫不认得此人,见他手里没有任何兵器,就执着一把折扇,一身白衣,倒是气度不凡,遂多看了几眼。 顾寒兮蹙眉,暗暗攥紧了拳头。 秦尧笑道:“小七,你看那位穿白衣,手里握着折扇的公子,他姓傅,乃今年新晋的会元,现如今在太常寺当职,他的父亲在翰林院当大学士,母亲是二品诰命夫人。听闻今年才十八岁,行事作风端正得很,一房妻妾都没有。听说性情也温和,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十八岁就中了会元了?既然有个大学士父亲,那他文采肯定也不错吧,家风雅正,嗯,不错。”愫愫双手托腮,饶有趣味地望着擂台,完全没注意顾寒兮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继续道:“离得远,模样看不太清,但气度不凡,身手也不错啊,一把折扇就能充当兵器了,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他呀!” 秦尧心道:你以前满心满眼都是皇叔,能看见别人那才是有鬼了。 明面上却笑着道:“他啊,此前一直在国子监读书,国子监都是些男人,不是女儿家能去的地。你又没去国子监读过书,当然没见过他了。怎么样,咱们大秦人杰地灵,想找个文武双全的少年,并非什么极难之事,事在人为嘛,为了咱们愫愫,就是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那也是值得的。” 第17章 公主比公务重要 “太子哥哥惯会油舌,我不理你了!” 愫愫哼了一声,哪里不明白秦尧话里有话,装作什么都听不懂,见傅公子一扇子将对方打下擂台,周围的掌声响彻云霄。 她也站起身来,拍着栏杆应喝:“好!打得好,打得太漂亮了!” “你小心点,可别再掉下去了。你若再掉下去,这回可不敢劳烦皇叔了,我亲自出手救你。”秦尧笑着将愫愫拉了回来,意有所指,暗指顾寒兮当年就是因为救了坠楼的愫愫一次,这才夺了愫愫的一片芳心。 顾寒兮未言,狭长的眸子渐渐拢成一条直线,望着那位傅公子,眸子里流露出了几分浓烈的杀意。 “太子哥哥,快看快看!他好像是单手同人对打啊!”愫愫发现了很了不得的事情,秦尧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见傅公子的左手一直背在身后,姿态翩翩,白衣若雪,肩宽腰窄,又是愫愫喜欢的类型。 秦尧看了几眼便笑道:“可能是艺高人胆大罢,看来今日他要打遍全场了。”说着,抬眸四下张望一圈,并未见到陆潜的影子,便又偏头对身后的侍卫吩咐了几句。 “还真猖狂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几个人敢这么猖狂!”愫愫拍着栏杆,啧啧称奇,“不错,这个人挺不错的。”她故意说得很大声,就想说给顾寒兮听听,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吃醋。 眼尾的余光一直盯着他瞧。 可让愫愫失望的是,皇叔从始至终正眼都没瞧过来一下,好像就是随便过来喝口茶的,连眼皮子都不抬,坐那跟千年老树似的,神态悠闲自在,倒不像是来看打擂的,反而像是寻个清净地偷懒的。 愫愫气鼓鼓地转过脸去,大声同秦尧道:“太子哥哥,你去问一问,这位姓傅的公子,到底叫什么名字,又是哪一个字!快去!” 秦尧愣了一下,偷觑了顾寒兮的脸色,见他没有半分表态,便放心的应道:“好,我待会儿就派人去问,这个暂且留着。你再看看,也许还能再碰见几个有趣的。即便武功没有那么高强,看看模样也好,总有你心怡的。” “太子哥哥说得对,反正本来就是给我挑选驸马,最重要的就是我喜欢。”愫愫一边说,一边斜眼去瞥顾寒兮,“我喜欢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捂不热的冰块,怎么都捂不热!别说三年五年了,哪怕三十年,还是捂不热!” 秦尧深吸口气,不动声色地将愫愫护了起来,勉强笑道:“有理,嗯,我也不喜欢老二那张臭脸。就他那个脾气,这辈子别想抱得美人归了。” 顾寒兮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很快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听周围的掌声越来越响,喝彩声不绝于耳,便知那位姓傅的公子有多抢手了。 “好!打得太漂亮了!”愫愫抚掌,“连打两场都赢了,要是按这个势头下去,我就不挑了!” 顾寒兮手里的茶杯,啪嗒一声碎成了粉|末,满脸阴郁地抬起眸子,静静地盯着愫愫。 愫愫觉得身后凉飕飕的,仿佛被野狼给盯上了,于是下意识往秦尧身边靠了靠。 秦尧单手揽住愫愫的肩膀,笑着道:“好好好,只要咱们小公主喜欢就好,都听你的!” 顾寒兮忽然对着沐夏招了招手,低声耳语了几句。沐夏拱手应是,转身便下了二楼。 “哎?那个不是王爷身边的侍卫么?他怎么也上台打擂了?”弄墨惊了一下,手指着刚上场的蓝衣少年,“这不合规矩罢?就算打赢了,咱们公主也不可能下嫁给一位侍卫!” 秦尧蹙眉,立马不悦起来,觉得顾寒兮摆明了是要砸场子,转身便道:“不知皇叔这是何意?想借此折辱我家愫愫?” 愫愫不知顾寒兮是何意,转身望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可皇上没说不准侍卫参加打擂,若是沐夏赢了,本王收他为义弟,身份岂不是比姓傅的高出一头?”顾寒兮语气淡淡的,抬眸笑着同秦尧道:“打都没打呢,怎么就知道姓傅的一定输?” “皇叔身边的人,岂有武功低的?此人又是皇叔身边的近侍,恐怕武功更加高强。即便傅公子武功不俗,可到底是世家公子出身,如何能同皇叔身边的侍卫相比?”秦尧咬了咬牙,拱手道:“皇叔身体素来不好,眼下起风了,皇叔不如先回府休息,这打擂台之事,哪有皇叔的公务重要。” “打擂台自然不如本王的公务重要,”顾寒兮低笑一声,单手指着愫愫,缓缓道:“但是小公主比本王的公务更加重要。” “我?”愫愫大吃一惊,不知为何,脸上火辣辣的,不一会儿就腾起了红云,就连耳垂都红艳艳的,心里暗喜,觉得皇叔定然是很喜欢她的。 结果顾寒兮泼她一盆冷水:“这天底下能配得上愫愫的人,不早就被你和秦辰除掉了,今日来此设擂台,怕是摆给本王看的吧。也罢,到底是大秦最尊贵的公主,本王亲自替她挑选驸马。” 最后几个字咬的极重,说完就一本正经地望着擂台,好像真的要认真地替愫愫挑选驸马。 刚好沐夏飞身一脚将傅公子踹下了擂台,愫愫气鼓鼓地,忽然同舞文道:“你下去打!” “公主,这不合规矩罢?属下只是个奴才啊!”舞文不敢动,抬眸望了秦尧一眼。 “让你去你就去,出了事情我担着,去啊!” 弄墨见舞文不动,气得跺脚道:“哥哥,公主让你去,你就去啊,大男人的,磨磨唧唧的!哎呀,你不去我去!”说着,飞身下了二楼,轻飘飘地落在了擂台上。 “这不是个姑娘家?怎么也学人打擂台?” “就是啊,公主挑选驸马,一个姑娘家跟着凑什么热闹,下去!” “下去!” “下去!” …… “姑娘家怎么了?谁明文规定姑娘家不能打擂台了?我今日就替小公主把关,看看来得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说着,自腰间抽出一柄软剑,随手挽出一道剑花。 沐夏蹙眉,缓缓摇头:“你打不过我,我不同你打。” “还没打,怎么知道我打不过你?看剑!”弄墨提剑刺了过去,学的武功都是些灵巧刁钻的招数,那软剑在她手里竟厉害如斯,“锵锵”两声,兵刃相接,火光四溅。 沐夏不愿同她对阵,见她步步紧逼,眉头皱得更深了,约莫几十招来回,便一剑将弄墨逼退,来不及收回的剑气,直接削断了她一缕长发。 “啊,我的头发!” 沐夏眸色一凝,抬手将这缕断发接在手里,一个旋身拉开了距离。 “妹妹!”舞文自二楼一跃而下,单手将弄墨扶稳,急声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我没事,哥哥,我打不过他!他太厉害了,好像能猜出我下一招是什么路数!” “你没事就好,你躲开,我来打!”说着,抽出长剑。 “既是龙凤胎,想来从小到大学的武功都是一样的。我既然能看出她的武功路数,自然也能看出你的。所以……”沐夏将断发不动声色地收入衣袖,抬眸道:“你们一起上吧!” 愫愫站在楼上看得胆战心惊,生怕那不长眼的刀剑再伤到弄墨了,正暗暗后悔不应该让她下场的,见兄妹两人一起对付沐夏一个,刚要暗暗松口气。 顾寒兮似乎读懂了她的内心想法,笑道:“沐夏是本王一手调|教出来的,别说是一对兄妹,就是再来十个人,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 那岂不是明摆着来砸场子的?有沐夏在,今日所有上擂台的人,谁能打赢? 愫愫攥紧拳头,小脸气鼓鼓的,转头同秦尧道:“谁说驸马爷一定要武功高强?不是还有第二场比试?傅公子还有机会的!还有陆潜,他是文渊殿里功课最好的,我就不信沐夏也懂诗词歌赋!” 顾寒兮蹙眉,抬眸凝视着愫愫不语,似乎还想听听这小丫头能说出什么来。 结果愫愫仗着秦尧在身边,理直气壮地继续道:“我要嫁人,就要嫁给世界上最最最好看的人!” 顾寒兮道:“那什么样的人在你眼里,能担得上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看的人?” 愫愫憋红了脸,想了很久才道:“我喜欢的人,就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看的人!我喜欢谁,就嫁给谁!谁要是逼迫我,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第18章 就是来砸场子的 “别别别,妹妹,冷静,冷静!谁敢不喜欢你,哥哥要他的命!千万别意气用事,赌气伤身。” 秦尧慌忙将人拉开,离栏杆远远的,生怕小祖宗一个不高兴,真从楼上跳下去了,他倒是可以出手救人,可光是看见愫愫坠楼,心脏就已经承受不住了,当即忙道:“来来,你先坐下,喝口茶好好歇一歇。外面那么大的日头,当心晒着你了。” 愫愫不情不愿地坐下,离顾寒兮恨不得八里路远,气鼓鼓地偏过头去,半眼都不往他那里看。 顾寒兮暗觉好笑,见沐夏打赢了愫愫身边的龙凤胎侍卫,也不觉得有何稀奇的,有句话秦尧还真猜对了,就是来砸场子的。 秦尧站那干着急,真要按这么打下去,今天打到天黑,估计也无人能打赢沐夏,若是把那些个世家公子哥吓退了,那还挑什么驸马。又不好当面同皇叔叫板,心里巴不得他赶紧走。 好容易挨到了天黑,夜色一压,宝月楼倏忽亮了起来,悬着的琉璃灯光线柔和温暖,愫愫正伏在桌上,今个起早了,熬到这会儿也困了,连连打着哈欠,满脸倦容跟奶猫儿似的团着。 漆黑浓郁的睫毛薄如蝉翼,轻轻颤着,像是春日里翩飞的蝴蝶,双唇红艳艳的,许是强迫自己清醒,用一颗小虎牙轻咬着嘴唇,贝齿深陷在越发红艳的唇肉里。 因为是伏在桌面上的原因,从顾寒兮的方向望过去,甚至能瞧见一截羊脂般白嫩的脖颈,热乎乎,汗津津。少女的身形尚未完全发育好,可隐隐有了妖娆之姿。 顾寒兮曾经揽过愫愫的腰,几乎一只手就能握住了,那日愫愫醉酒,连鞋袜都蹭掉了,一双玉足连脚趾都圆润可爱。 有一搭没一搭地乱晃,红扑扑的小脸上笑意吟吟的,举手投足间隐隐可见日后如何明艳动人,殊不知有多勾人。顾寒兮即便再冷清的性子,也险些在愫愫面前破功了。 顾寒兮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侍女几句,侍女应了声是,缓步走至愫愫跟前徐徐扇风,愫愫原本困得都快睡着了,冷不丁凉快了,又来了精神。 以为是秦尧吩咐的,遂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道:“还是太子哥哥对我最好了。” “嗯?”秦尧回眸,见愫愫脸蛋红扑扑的,额发也湿漉漉的,如今才六月天,天气就如此炎热,不知到了七、八月要热成什么样子,遂满脸心疼地走过去,摸了摸愫愫的头,“累的话,我让宫人先送你回宫,好不好?” 愫愫揉了揉肚子,觉得有点饿了,想着赶紧回宫,还能去母后宫里吃一盅酱肘子,于是大力点头。 秦尧吩咐舞文弄墨,还有身边的几个近侍,先将公主送回去,自己则是在此陪皇叔小坐。 “皇叔,我先回宫了。”愫愫曲膝向顾寒兮行了一礼,得了首肯,忙不迭地跳着下楼。 身后秦尧道:“别跳!好好走路!当心摔着了!你们几个好好保护公主,若是出了半点岔子,提头来见!” 说完,又转过脸来,笑着同顾寒兮道:“愫愫就是个孩子脾气,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母后膝下就她一个女儿,我同老二也就她一个亲妹妹。寻常阖宫上下独宠她一人,把脾气都娇纵坏了,很是不知天高地厚。听闻,愫愫前几日私自出宫,在皇叔府里叨扰了,我便在此陪个不是,但求皇叔看在父皇的情面上,饶了我家愫愫一遭罢。” 秦尧话里有话,明着数落愫愫的不是,实则变相告诫顾寒兮,愫愫是个什么样的金贵人。恐怕最后那句请求,也不是请顾寒兮原谅愫愫的孩子气,而是让他离愫愫远远的,彻底断了对愫愫的痴念。 顾寒兮亦不是个蠢人,焉会不明白其中道理。但他又何尝不喜欢愫愫,若能轻易割舍,早就割舍了,也不会纠缠了两年之久。 外界皆传他心狠手辣,满手鲜血,功高盖主,实际上顾家满门只剩他一个病秧子了。 愫愫爱他,天下皆知,他爱愫愫,唯有自己知。何其可笑,竟要亲手把喜欢的姑娘送到别的男人怀里。 待下了宝月楼,沐夏从台上一跃而下,亦步亦趋跟在顾寒兮身后,见他面色不愉,略一思忖,从旁道:“王爷,属下觉得这次小公主同意公然招亲,怕是已经动了跟王爷断情的念头。倘若王爷当真不喜欢公主,不如……” “连你也觉得本王不喜欢愫愫?”顾寒兮抬眸望他一眼,不知为何,心里闷闷得难受。连最亲近的侍卫都觉得自己不喜欢愫愫,那其他人应该也是如此想的。 愫愫可是秦国最尊贵的公主,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天底下何种男人求不得,哪怕是挑个十几二十个年轻俊美的面首,养在公主府里日夜玩乐,恐怕普天之下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可偏偏在自己这里受了冷落,也许,愫愫也是迷途知返了,或者情分淡了,终是想要收手了,身为她的皇叔,如何阻止愫愫奔向喜欢的人。 顾寒兮低声吩咐几句,沐夏领命下去办了,缓步往前行,路遇一道小门,忽闻草丛中发出簌簌的声响。 因为早些年血战沙场,身上落了不少病痛,耳朵也时有轰鸣声,可习武之人,到底能听声识人。那一片火红的衣角,早已经暴|露了来人身份。 只要想到愫愫是故意前来堵自己的,顾寒兮的唇角就不由自主地上扬,连自己都未发觉,眉梢眼角已经满是笑容了。 可明面上却装作毫不知情,抬腿往前走。草丛里安静下来,愫愫蹲在里面,连大气都不敢喘,两眼贼溜溜地盯着顾寒兮,一直等他往前走了一段路,才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前。 夜色深沉,孤月高挂,愫愫像只要干坏事的小耗子,搭拉着两手,脚尖轻轻在平地上跳跃,动作灵敏如猫儿一般,始终同顾寒兮保持着十步之内的距离。 顾寒兮故意放缓了步子,就想看看愫愫想玩什么把戏,结果这小丫头有贼心没贼胆儿,只敢远远地跟着,就是不敢窜过来动手动脚。 他佯装咳嗽,右手攥拳掩着唇角,愫愫一惊,忙往旁边草丛里倏忽钻了进去。侧着耳朵细听,没听见任何动静,于是两手扒开草丛,睁着大眼睛偷觑,结果连个鬼影都没了。 她气恼地直接走了出来,再确定顾寒兮真的离开了,狠狠跺脚,埋怨自己怎么如此胆小,就应该趁着月黑风高,先把皇叔拿下来再说。 正恼得恨不得哐哐撞大墙的时候,从身后立马横过来一只手臂,将她的腰死死勾住,温热的身体就凑了过来,愫愫大惊失色,刚要大喊,结果嘴巴就被从后面探来的一只手捂住。 皇叔低沉沙哑的声音,缓缓从背后传来:“哪里来的小野猫,竟然敢尾随本王。” 第19章 实在太失礼了 愫愫的心狂跳不止,立马面红耳赤起来,也幸好天色昏暗,想来皇叔也看不清她到底是谁,于是小松口气,可随即浑身颤了一下。 皇叔竟然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倾洒而来,浑身都烫了起来,连双眸都失神了,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仿佛春日里的朦朦烟雨。 “嘘,不要挣扎,本王脾气不好,若是当场扭断了你的脖子,那岂不是可惜了。”他一面说,环住愫愫腰肢的那只手臂,缓缓往上移动,温良如玉的手背轻轻蹭着愫愫滚烫的面颊,“你似乎生得很标志。” 那半张脸很快就火辣辣的,像是被开水烫到了,整个人都战栗不止。 愫愫暗想,皇叔平日里看起来冷冷清清的,说话也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更多时候不理人,哪怕在宫宴上遇见了,他也总是一个人坐在上首自饮自酌,根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听说昔日杀伐果决,是个极不好招惹的货色,可如今却一反常态,主动撩拨来路不明的女子! 愫愫当即就恼了,以为皇叔平日里都是装出一副不近女色,清心寡欲的样子,原来私底下这么会同人调|情。就算调|情,也好歹找个熟悉的,连脸都没瞧见就从后面偷袭,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气鼓鼓地抬脚往后踢去,顾寒兮仿佛身|下长眼睛,微一侧身躲了过去,愫愫一招落空,反而被圈得更紧了。 少女曼妙的身体几乎完全贴在了身后男人的胸膛上。气氛也越来越暧昧,愫愫越想越气,怀疑皇叔私底下是不是也这样对别的姑娘了,是不是举止轻浮,是不是四处留情了。是不是一直放风筝似的攥着她了。 委屈地眼眶都红了,偏偏被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抗议声。 顾寒兮将人圈在怀里,心瞬间就满了,鼻尖满是愫愫身上好闻的气味,似乎一瞬间忘记了世间所有的苦难,眼里,心里满是愫愫,也只有愫愫。 他怕愫愫脸面上过不去,故意装作不识人,耳语道:“本王现在就松手,如果你敢大喊大叫,本王就拧断你的脖子,知道么?” 愫愫吓得眼泪汪汪,赶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哪知顾寒兮的手才一放开,愫愫张嘴就往他手上咬去。这一口咬得可真狠啊,直到尝出了甜腥味,愫愫也没松口。 顾寒兮动都不动,任由她咬,待她咬够了,忽然倾身将她唇边的鲜血吻去,哑着声儿道:“咬够了么?若是没咬够,换个地方咬?” 换地方咬?在这里咬不行,居然还要换地方咬!岂不是要将她带回王府里咬了! 愫愫气得更狠了,一把擦拭着唇角,转身就跑,夜色沉,顾寒兮怕她摔着,忙不迭地从后一攥她的手腕,不知打哪儿寻来一根发带,将愫愫的眼睛覆住,点了她的穴道,直接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沐夏赶来时,就见自家王爷抱着被蒙眼的小公主,当即大惊失色,顾寒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闭嘴,之后接过披风,将人直接裹了起来。连根头发丝都没露。 愫愫胆战心惊,眼前黑漆漆的,根本不知自己有没有被认出来,头脸立马就被披风盖住了。她紧张至极,生怕皇叔发现了她的身份,当场对她冷脸。 还怕皇叔没发现她的身份,真的对她做出了什么出格之事,一时吓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只要想起顾寒兮居然会亲“别的女人”,还会抱别的女人,心里就愈发难过起来,甚至觉得母后和皇兄们说得对,天底下何种男人找不得,就偏顾寒兮不行了? 小公主吃喝玩乐有什么不好的,作甚要在皇叔跟前吃苦头。 愫愫打定主意了,这回无论如何也要断了对皇叔的痴念。正神游间,耳畔忽响起顾寒兮的声音:“此女胆子甚大,居然敢尾随本王,还试图行凶,若非是个娇俏佳人,今夜定难逃一死。你去将人随便找个地方丢了吧。” “呜呜呜。” 皇叔,是愫愫啊,怎么能把愫愫丢掉!带回府里不香吗? 沐夏憋着笑,拱手应道:“是,王爷!” 然后顾寒兮将愫愫放了下来,又重新抱回怀里,作出一副换人的姿态,大步流星地往外去。寻了个凉亭,将人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 愫愫被点了穴道,根本动弹不得。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她想,沐夏寻常看起来是个好相处的人,应该不会为难她的。也不会趁人之危的。 于是放缓了心情,可转念一想,沐夏不知道她的身份,万一把她丢到荒郊野岭,或者是乱葬岗了,那怎么办啊? 没时间让她多想,周围很快就安静下来了,顾寒兮并未走远,坐在愫愫旁边,一直陪着她。 约莫半个多时辰,忽闻一道脚步声传来,顾寒兮飞身上了凉亭。 弄墨急火火地赶来,见躺椅上卧着一团东西,忙上前扯开披风,就见自家小公主被蒙住了眼睛,一瞬间杀人的心都有了。 赶紧解开愫愫的穴道,急声问:“公主,你怎么样了,公主?” 愫愫呆愣愣的,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眼角濡湿红润,一看就是被人欺负了。 弄墨还以为顾寒兮把公主怎么了,闻言,赤红着眼睛,一手攥紧腰间的绣春刀:“公主,奴婢替你去杀了他!” “别,是我自己闯进来的,不关皇叔的事。”愫愫摇了摇头,两手捧着通红的面颊,脑海中还浮现着顾寒兮吻她的画面,连耳垂都红通通的,嘿嘿傻笑,“皇叔今晚抱我了。” 顾寒兮的喉结轻轻颤了一下,不仅是抱了,他还擅作主张地吻了她,实在太失礼了。 第20章 我不想嫁人 愫愫这几日总是闷闷不乐,只要一想到皇叔居然会这么轻浮地抱“别的女人”,心里就闷闷得难受。 连续几日都没往宝月楼去,听闻陆潜去了,不仅去了,还同沐夏打了个平手,第一场比试便算告一段落。 接下来第二场文斗,乃是当今皇上亲自出题,场地就设在金銮殿,谅谁也不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愫愫食欲不振,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圈,秦尧过来探望她,每次又哄又劝,喂她多吃几口,见到妹妹日渐憔悴,便知晓又是因为皇叔。 既心疼又无奈,总也不能说自家妹妹的不是,只盼她能想开些,也许想开了,以后就不会再痴恋皇叔了。 顾寒兮近几日没见到愫愫,心里一直惦念着,随意寻了个由头进宫,调头就往朝阳殿去。一进殿门就看见小公主坐在桌前,单手托腮,另一只手逗着笼子里的鹦鹉。 “皇叔来了,皇叔来了!”鹦鹉扑棱着翅膀,冲着门口大叫。 “去!连你也骗,皇叔才不会来朝阳殿呢,他最烦的就是我了。”愫愫哼哼,食指蹭了蹭鹦鹉的羽毛,“再乱叫,我就把你炖了喂猫!” 顾青辞暗觉好笑,轻轻咳嗽一声道:“愫愫,听闻你近几日身子不爽,可找太医来看过?” “皇……皇叔?你……你怎么来了?”愫愫大吃一惊,慌忙转过身来,结结巴巴道:“来,来我这有什么事啊?太子哥哥不在我这,他现在应该在储秀宫。” “没事就不能来朝阳殿了么?” 顾寒兮缓步行了上前,殿里就二人在此,愫愫想起那日被皇叔圈在怀里亲吻,脸蛋立马滚烫起来,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你怕本王?”顾寒兮逼近几步,狭长的眸子渐拢成一条直线,“怎么不好好吃饭?谁欺负咱们小公主了?” 愫愫想说:“就是你欺负我了。” 可又不愿意承认那天晚上的小野猫是自己,于是哼了一声,扭过脸道:“我不用皇叔管!军营里公务繁重,皇叔还是回军营里吧,否则父皇知道了,肯定又要责骂我了。” “皇上经常责骂你?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桩桩件件都是因为你!”愫愫气恼得将人推开,“碰过别人的手,别过来碰我!” 顾寒兮微微一愣,好笑道:“本王碰过谁了?” “你知道的!”愫愫气鼓鼓的,只要一想起皇叔居然私底下会调|戏姑娘,立马哼了一声偏过脸去,一眼都不肯看他了。 顾寒兮也不生气,顺手端起桌面上的茯苓鸡汤,舀一勺小心翼翼地吹凉了,往愫愫唇边一送,轻声道:“来,喝一口罢,身体本来就弱,再不吃饭怎么能行?多少喝一点,别让皇叔担心。” 愫愫心尖一甜,脸上才泛起喜色,可转念一想,不能这么轻易地原谅皇叔,否则不显得自己太好哄了,那皇叔以后岂不是要变本加厉了? 于是哼了一声,不理他。 “愫愫?”顾寒兮单手钳住她的下巴,将愫愫的脸转过来,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又觉得好笑,略一思忖,凑过去耳语道:“你若是再不喝,皇叔就对你不客气了。” 愫愫眨了眨眼睛,傻乎乎地问:“怎么个不客气法?” 顾寒兮未言,拇指指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揉搓着她的唇,愫愫的脸红得滴血,又想起那天晚上,皇叔把她圈在怀里,低头吻她。 那一吻轻得仿佛一片雪花,转瞬间就消逝在了天地之间,重得又仿佛人间的山川五岳,她整个人置身于浩然天地之间,少女怀春的那点小心思,瞬间就暴|露在了皇叔面前。 并且是皇叔主动亲吻她的,热情激烈,半点不像什么不开花的老铁树。 愫愫觉得身上发烫,面颊也火辣辣的,眼前一阵发黑,连坐都坐不稳了,两手死死攥拳,不知该将皇叔推开,还是该说些什么才好。 “乖,张嘴。”顾寒兮温声细语地哄她,“小孩子家就要乖乖听大人的话,知道么?” “唔,我不是小孩子。” “在皇叔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来,皇叔喂你吃饭。” 愫愫鬼使神差地张开嘴,一勺鸡汤就喂至唇边,她低头小口浅啄,浓郁的睫毛轻颤,像翩飞的蝴蝶,搔弄得顾寒兮心尖一颤。 好不容易才将鸡汤喂下,愫愫不想皇叔走,又没有什么理由挽留,正迟疑间,顾寒兮道:“皇叔还有公务在身,有空再过来看你。别不高兴了,这个送你。” 说着,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袖间掏出一只木偶,穿着红裙子,长长的头发,脸蛋圆鼓鼓的。愫愫眼前一亮,把玩着木偶,一时拽拽胳膊,一时拽拽腿脚,见这木偶的衣袖上还绣了自己的名字。可见顾寒兮是费了心思的,并非是随便买来搪塞她的。 可这也太像是哄孩子的小把戏了。愫愫抬眸,满脸哀怨:“皇叔,我不是小孩子了。” “本王知晓你已经长大了,难道不是小孩子就不能收礼物了吗?” 愫愫觉得有理,于是便道:“谢谢皇叔,我很喜欢!以后有这个陪着我,就像是皇叔陪在我身边,天塌下来我也不怕!” “你喜欢就好,原本想送你更名贵的东西,可你从小到大见惯了好东西,见什么也不稀奇,思来想去,就亲手做了一个木偶送你。”顾寒兮也笑,满脸皆是宠溺,“你喜欢便是这只木偶的福气了,咱们小公主要笑,以后不管遇见什么事了,也不管皇叔在不在你身边,你都不要怕。” 愫愫二指捏着木偶的手臂,想了想才问:“皇叔怎么会不在我身边?皇叔要去哪里?” 顾寒兮却又不答了,起身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皇叔还有公务在身,改日再来看你。” 愫愫跟着起身,从后面搂住顾寒兮的腰,好半天都不吭声。 “愫愫?” “皇叔,我不想召驸马,也不想嫁人。我只想永远陪在皇叔身边,哪怕一辈子当个小孩子都行。” 第21章 变故 愫愫估摸着顾寒兮想回封地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可手握重权,麾下的兵马一向唯他之命是从,哪怕将兵权交出去,也无济于事。 两手捏着木偶又玩了一会儿,皇上派人传命,说是有要事相商,估摸着又是选驸马之事,一时间想胡诌个由头搪塞,结果那宫人又道:“公主,万岁爷吩咐了,公主今日必须得去勤政殿一趟。” 如此,愫愫只好起身换了身衣服往勤政殿去,才上台阶迎面就撞见了六姐秦菱。 秦菱似乎是送吃食来了,身后的宫女手里还捧着食盒,一见愫愫的面,立马笑道:“呦,这不是咱们小公主,听闻小公主近几日想通了,终于同意召驸马了。也难怪,咱们皇叔性格冷清,又一向不近女色,小公主金枝玉叶,哪吃得了这种苦头。早日想开了也好,免得日后伤心断肠,让阖宫上下都跟着你丢人现眼。” 闻言,愫愫抬眸望她,略蹙了蹙眉。性格温软,并不意味着她很好欺负,寻常时候不与秦菱计较,不过就是觉得同为公主,又是自家姐妹,若是起了争执,难免让人笑话。 可今日秦菱就是明晃晃地过来羞辱她,明知皇叔同愫愫之间若有若无的情谊,一直都是愫愫心里的痛处,秦菱还上杆子过来戳。岂不是自找死路。 愫愫上下打量了秦菱一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在愫愫的目光中,秦菱总觉得自己仿佛没穿衣服一样,又想起前两次因为愫愫的缘故,害自己无缘无故受辱,更是气恼地攥紧拳头,怒问:“你看着我做甚?”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皇祖母之前说的,庶出的公主到底跟嫡出的公主不一样,六姐年岁还比我大些呢,又生得跟朵娇花似的。若是召驸马,怎么也该先紧着年长的姐姐,结果皇祖母偏宠我,什么好的东西总是让我先挑。”愫愫语气淡淡的,抬眸瞥了眼秦菱,笑出两朵小小的梨窝,“下月皇姑母要从赵国远道而来,听闻二皇子也要跟来,他一向最喜欢六姐了。去年来时,还总爱纠缠六姐。” 赵国的二皇子并非王后所出,性格甚冷硬,为人又阴险粗鲁,模样仅是端正,又是庶出皇子,自然与王位无缘,偏偏看中了秦菱,几次求娶未果。 这回若是跟柔淑长公主一起过来,倘若长公主从旁美言几句,没准这婚事就能成了。 秦菱平生最厌恶的人便是这位二皇子了,闻言立马恼羞成怒道:“胡说八道!他过来同我有什么关系?” “我还以为父皇会同六姐说,不过看六姐这个样子,原来没有啊。”愫愫摊手,无辜道:“如若不然,你进去问问?也许父皇会告诉你呢?” “你!”秦菱气得脸色铁青,又碍于愫愫的身份,哪敢众目睽睽之下与她起争执,回头若是被太子知晓,定然要过来兴师问罪,一时间红了眼眶,哭道:“愫愫!我可是你六姐,你怎么能这般无礼?你平日里对其他人嚣张跋扈就算了,怎么对自家姐妹还是如此?待我回头定然要跟皇祖母告你一状!” 说完,转身下了台阶,故意跟愫愫擦肩而过,忽然尖叫一声,往台阶下摔去。愫愫自上回放跑了皇叔的爱驹之后,就知道秦菱此人甚有心机手段,也在暗暗提防着,闻声手疾眼快地将人拉住,往回一拽,大声道:“六姐小心!此处台阶甚高,六姐可要站稳了!” 说着,同她拉开很大一截安全距离,笑意吟吟地望着她。 秦菱气得咬牙切齿,见宫人们纷纷望了过来,也不敢再耍小手段,一扭头转身就走。 愫愫懒得搭理她,抬腿就跨过殿门,殿里金碧辉煌,层层叠叠的帷幔遮掩下,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落在其后。 身旁的宫人缓步上前,低声道:“万岁爷,小公主来了。” 皇帝一听,抬眸一瞧,见愫愫站在台下,短短几日未见,人又瘦了好大一圈,低声同身旁的宫人嘱咐了几句,这才向愫愫招了招手:“愫愫,过来,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父皇。” 愫愫提着裙子凑了过去,皇上按着她的手臂,上下打量一遭,直摇头叹气,“怎么瘦这么多?朝阳殿的宫人都是怎么伺候的?谁又惹我们小公主不高兴了?你说出来,父皇给你作主!” “没人招惹我,我不招惹别人就不错了,谁敢来欺负我?”愫愫抱着皇帝的手臂蹭了蹭,撒娇道:“我就是想父皇了。父皇这阵子公务繁重,太子哥哥和二哥都能为父皇排忧解难,就我什么都不会,只知道在外头闯祸。” “谁说的?瞎说!你可是父皇最宠爱的小公主,只要有你在身边,父皇就高兴。谁敢惹你不高兴,父皇就让他全族不高兴。是不是顾寒兮又给你委屈受了?你说出来,父皇给你作主!” 愫愫生怕皇上误会,忙摇头道:“没有,才不关皇叔的事情。父皇今日找我过来,就为了看我一眼?” “自然不是,来人啊,让御膳房传膳!” 话音一落,十几个宫人鱼贯而入,不消片刻便满满摆了一桌子山珍海味。愫愫估摸着时辰还早,哪里就能吃晚膳了,于是甚费解地问道:“父皇,这是做什么?” “朕听太子说,你近日胃口不好,特意让御膳房准备的,都是一些你爱吃的。不需要你都吃完,每样吃上几口,父皇看着你吃。” 说着,抬手让宫人们退下,亲自给愫愫夹了一筷子酱汁鹿肉,满脸温和道:“吃吧,父皇看着你吃。” 愫愫埋头小口吃肉,不消片刻碗里就堆得跟小山似的,心里暗暗嘀咕,觉得父皇肯定有话要说,每次都这样,越是重要的事,越是先卖好大一个关子。也不知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果不其然,皇上揣摩着用词,轻声道:“愫愫,父皇打算遣送顾寒兮回封地了,不日就下旨,若无皇命急召,终身不得回返。” 第22章 我不怕吃苦 “什么?为什么?父皇!为什么要遣送皇叔回封地?皇叔做错了什么?!”愫愫霍然站了起来,满脸的不敢置信,“父皇,是不是因为愫愫?不要遣皇叔回封地,好不好?我同他断情,以后再也不会缠着他了,好不好?父皇?” “愫愫,顾寒兮大权在握,隐隐有功高盖主的趋势,这些年来,一直守着兵权不放。你又是秦国帝女,朕最心爱的女儿,父皇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皇帝将愫愫揽在怀里,安抚道:“只要你喜欢,天底下各种男人求不得?偏偏非顾寒兮不可了?陆潜同你青梅竹马,人品贵重,你若是挑了陆潜当驸马,宁国公府上下,谁敢给你委屈受?” 愫愫摇头,眼眶瞬间就红了,哽咽道:“即便皇叔手握重权,可他对父皇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他对愫愫也很好的,父皇,我不想让他回封地。父皇!” 说着,曲膝跪下求道:“父皇,只要您别让皇叔回封地,我保管以后再也不胡闹了,我不会再去缠皇叔了!你让我嫁给谁,我都嫁,就是不要让皇叔走。他身体不好,清河离京城那么远,我怕……我怕皇叔的身体受不了。父皇,我求求你,父皇!” “来,愫愫,快起来,地上凉。” 皇帝沉沉叹了口气,心想即便此时下旨让顾寒兮离开京城,以他的性情,若当真不想回封地,谁还敢拿刀抵他脖颈上? 倘若能拿此事吓一吓愫愫,让愫愫彻底同顾寒兮断了情分,也许还是件好事儿。 于是又叹了口气道:“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你母后也不同意你跟顾寒兮在一处,你今日若是肯答应同陆潜的亲事,父皇暂且就将顾寒兮留在京中,还能让他亲眼看见你成亲。不过事先说好,以后可不许反悔。” 愫愫痴痴傻傻追求了皇叔两年了,皇叔从未给过半分回应,甚至也没给过任何诺言,想来,的确只是把她当个孩子疼宠。 母后说得对,两情相悦才是爱,光是她一个人喜欢,终究是没有用的。 皇上见愫愫如此,又道:“愫愫,父皇是心疼你,所以才让你跟陆潜订亲。顾寒兮如果对你有意,早便向朕求娶你了。况且,顾寒兮昔日征战沙场,手里不知沾了多少人命,骨子里就透着恶,你性格单纯,哪里知道其中深浅?父皇若是将你下嫁给顾寒兮,你岂不是要跟着他一起回封地吃苦?” “我不怕吃苦,只要能跟皇叔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可是朕怕啊,你可是朕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主。倘若你随他去了,清河离京城千里迢迢,你就是死在了清河,父皇都不知道!”皇帝拍了拍愫愫的肩膀,“你先回去好好想想,等想清楚了再回来告诉朕。” 愫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朝阳殿的,抱着双膝坐在床上,恍恍惚惚了许久。 起初玉娘一见她这番形容,当即吓了一大跳,慌慌忙忙地将人扶了进来,一叠声儿地唤她。结果愫愫就跟被人抽了魂似的,无论怎么喊她,都没有反应。 玉娘没了法子,火急火燎派人去皇后宫里通传,夜色刚压下来,皇后娘娘就来了。 “愫愫,你这是怎么了?快让母后看看!”皇后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忙将愫愫抱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喊,“愫愫,快跟母后说句话啊,愫愫!你可别吓母妃,来人啊,快去请太医,快去!” “母后,我没事,让他们都下去吧,我想安静一会儿。” “愫愫,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谁?你说出来,母后替你作主!” “母后!”愫愫往皇后怀里一扑,哽咽道:“世间的情爱为何如此艰难?我明明知道喜欢皇叔不会有任何结果,可还是义无反顾地撞上去了,我真是太傻了!” “愫愫别哭,有母后在啊,没人敢欺负你。”皇后轻轻拍了拍愫愫的后背,低声安抚道:“母后知道,一时半会儿让你对顾寒兮断情,实在太委屈你了。可是愫愫,你是秦国帝女,你有没有想过,你父皇膝下只有两位公主,倘若日后要同赵国,或者其他国家联姻。若是选了你去,你岂能不去?现如今你父皇公开给你召驸马,就是想让你留在京城。” “下月赵国要派使臣过来,你父皇虽未明说,可我看得出来,这回怕是要再挑选一位皇室宗姬前去和亲。算来算去,也就在你跟秦菱中间挑一个,倘若萧贵妃从中做了什么手脚,你若被选去联姻了,你让母后怎么活啊!”皇后捶胸恸道:“母后膝下唯有你这一个女儿,当年柔淑长公主多受太后和先皇的疼宠,还不是远嫁去了赵国!” “你皇姑母初到赵国,与那王君并不恩爱,王君后宫不知有多少美人。你皇姑母性情那般刚硬,尚且还受了不少委屈。更何况是你这个小丫头?” “可是,即便如此,父皇也不能遣送皇叔回封地,父皇明明知道我喜欢皇叔,怎么能生生拆散我们。”愫愫哽咽道。 皇后道:“傻丫头,你父皇全都是为了你好。倘若你选召驸马,驸马爷便算是皇室中人,今生除你之外,再不能纳侧室,只能同你恩爱生子。可你若是嫁给了顾寒兮,他身份比你高,想纳侧室岂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你能容忍顾寒兮有庶出的子女么?” “皇叔……皇叔不近女色……”愫愫抿唇,想起那夜皇叔那般戏弄她,怎么会不近女色。也诚如母后所言,倘若皇叔对她的感情淡了,又看上了别的姑娘,身为公主,如何能容忍驸马在外风花雪月。 皇后又道:“再不近女色的男人,也得开枝散叶罢?哪个男人不想要孩子?愫愫,听母后一句劝,断了同王爷的情分,往后你嫁人了,一辈子留在京城,在母后的眼皮子底下,没人敢欺负你。倘若你同顾寒兮远赴清河,他对你好便罢了,倘若他对你不好,那你让母后……让母后如何才能不牵肠挂肚!” 说着,捏着手帕拭泪,只要一想到愫愫嫁人之后会受委屈,当母亲的心都快疼碎了。 第23章 她金枝玉叶 更何况顾寒兮今年二十四,愫愫才十四岁,哪怕顾寒兮三十四,愫愫二十四,这婚事都能成,现如今愫愫情窍未通,对男女情爱懵懵懂懂。 男欢女爱的事情,又并非只是哄哄抱抱,而是在一处儿耳鬓斯磨,赤|身裸|体地上床睡觉。早晚愫愫要后悔的,与其让她未来追悔莫及,不如狠心彻底断了她的痴念。 “愫愫,这回你是断也得断,不断也得断。既然你父皇都那么说了,君无戏言,你且想清楚了,到底是同顾寒兮断情,还是亲眼看着他被遣送回封地,终身不得回返!” 皇后直接把话说绝了,见愫愫低垂着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终究是不舍得再说重话,将人圈在怀里,拍了拍愫愫的后背:“愫愫听话,两情相悦才叫爱,父皇跟母后不是不能想办法逼迫顾寒兮娶你,可他若执意不喜欢你,日后你待在王府也不会痛快。远的不说,你看看宫里三千佳丽,那么多嫔妃,有几个人能得你父皇宠爱的?淑妃倒是位份高,成天到晚不也眼巴巴地盼着皇上临幸?” “母后一直念着你,前几日太后才跟母后商议过,陆潜家世出众,人品贵众,比你大不了几岁。最要紧的是,人家满心满眼都是你。”皇后从旁劝解道:“你现如今年龄小,再等两年也不妨事。不如先把亲事定下来,一来,怕陆潜日后变心,二来,你若订亲了,日后再有和亲的事,也同你不相干了。三来,也算是为了顾寒兮,你好歹喜欢他一场,总不能让他真的被遣回封地罢。” 愫愫攥紧拳头,仔细想想,好像自己对皇叔的感情,的确没到生死相随的地步,自己也从未往男欢女爱的方面想过。 一直以来就是打着报恩的旗号,跑去接近皇叔。初时受了些冷落,后来皇叔渐渐对她明目张胆的偏宠起来。 也许正是因为父皇和母后都察觉到了这种偏宠,反而更加忌惮顾寒兮了,生怕他对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很久之后,愫愫才略哽咽的点头:“我懂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去纠缠皇叔了。他对我大概只有长辈对晚辈的喜欢,绝非男女之情,既如此,我死乞白赖地纠缠,只会惹他生厌。不如就此收手,往后旁人在他跟前提到我时,也许皇叔还能记得我的好处儿。” 皇后一听,当即喜出望外,觉得愫愫是听进去了,忙道:“就是这个理儿,人总是如此的,越是费尽心力得到的,往往都是无价之宝,送上门的,反倒不知珍惜了。那你也同意跟陆潜订亲了?” 愫愫摇头:“我对他只有兄妹之情,所以,我不嫁他。哪怕未来有朝一日,我也要步皇姑姑的后尘,远赴异国和亲,也是我身为大秦帝女的职责所在。” “可是愫愫,陆潜对你的确真心实意,而且,你同他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你同他在一处儿,才是一段佳话!哪怕未来你悔婚了也不怕,亲事先订着。” 愫愫还是摇头:“这样对陆潜不公平。我明明知道以后不会嫁给他的,如何有脸同他订亲?就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我才不愿意耽误他。” 皇后叹了口气,心想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愫愫本就一根筋,认定谁就是谁,如今好不容易转性了,不能一股脑地逼她太紧。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多安排陆潜同愫愫见面,还仇培养不出感情来么? 如此想来,皇后便道:“好好好,都听你的。今日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几天,赵国传了信来,你皇姑姑可想你了,这回也不知给你带了什么礼物来。明日你若有空,就去太后宫里坐坐,她老人家也一直念叨着你。” 愫愫应是,翌日果真去了太后宫中。 原本就是去小坐片刻,没曾想陆潜居然也在。 自打从皇后口中得知陆潜对自己有意,愫愫便仔细回想,好像真是如此,如今骤然相见,气氛略显得尴尬。 早先便说,陆潜的母亲丹阳县主乃太后母亲的亲侄女儿,因此陆潜从小进出皇宫频繁,不仅能同愫愫,秦菱,还有五皇子一块儿读书,还同愫愫从小一块儿长大,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二人若是订了亲,自然是一段佳话,倘若当年没有同顾寒兮的惊鸿一瞥,也许愫愫就愿意了。 现如今说什么都太迟了。 “愫愫,你来得正好,今个陆潜替他母亲入宫送了些吃食,你素日里最喜欢吃喝了,来,赶紧过来尝一尝。”太后满脸慈祥地招了招手,待愫愫过来了,将人拉至身边坐下。 桌面上摆着双鸳戏水的膳盒,里面设置了五个精巧的小格子,还分了上下两层,什么玫瑰酥饼,栗子糕,太师糕,还有云片糕,芸豆卷等等,满满装了一盒子。 太后年事已高,平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吃几口从宫外送来的点心,也算尝个新鲜。丹阳县主在京中可是出了名的手巧。 别的暂且不提,这手芸豆卷可不是市面上普通卖的那样,据说是做之前提前一晚挑芸豆,既要个大饱满,还有大小适中,用去年收罗起来的初雪浸泡一夜之后,去掉破皮的芸豆,放入锅中蒸熟,然后再细细研磨成豆沙。 再把豆沙用擀面棍擀成薄片,将提前准备好的面团裹在外面,卷成粗细相同的长条,再切成小块。丹阳县主极爱花卉,还用了玫瑰花瓣在糕点上做点缀。 愫愫原本胃口不佳,可听闻是丹阳县主亲手做的,忍不住夹了一块芸豆卷尝了一口,果真是香而不腻,入口即化,清甜香糯。 当即就笑了起来,道了句:“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一点,在皇祖母这,没这么多规矩。陆潜也不是外人,就别端着了,放宽了心吃。来,尝一尝这个玫瑰酥饼。”太后满脸慈爱,亲自动手将玫瑰酥饼推了过去,见陆潜一直坐着不动,遂笑道:“愫愫都吃了,你怎么不吃啊?” 陆潜笑道:“来时吃了好些,既然阿愫喜欢,下回我便央求母亲,多准备一份送到朝阳殿去。你还喜欢吃什么,只管说便是了。” 愫愫手里的糕点险些掉下来,不动声色地吞咽了下口水,佯装没听懂。 太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甚满意地点了点头,同陆潜道:“说起你母亲,我倒是想起来了,上回你母亲还在哀家面前说呢,你今年年岁也不小了,也是时候订门亲事了。听闻你此前去宝月楼打擂台,还拔得头筹了?” 陆潜抬眸望了眼愫愫,轻声道:“听闻清河王派遣身边的侍卫上台,我便不知天高地厚的去了。阿愫金枝玉叶,不是普通人能够肖想的。” 第24章 满腔热血喂了狗 愫愫越想越觉得气氛不对劲儿,忙要借口先脱身再说,哪料太后抓着她的手,又抓过陆潜的手,放在一起笑道:“既如此,哀家觉得也用不着再选了,哀家看你们就是郎才女貌,登对极了。” 二人当场同时愣了一下。 陆潜的手如他这个人一般,十指白皙如玉,纤长如十根青竹,并没有寻常男子那般的嶙峋感,反而骨节分明,好看得很。寻常执笔时,必是文雅至极,若是执剑,也如月下赏花品酒,仿佛随时随刻都会坐下来焚香抚琴。 他同顾寒兮是很不一样的,虽不如顾寒兮生得绝,可仍旧是很俊美的,又比顾寒兮多了三分温润,七分柔情。寻常很细心体贴,也很能照顾人。 就连护妹成痴的秦尧,也不得不承认陆潜的这些个优点。 愫愫忙将手抽了回来,手背上那一块皮肉火辣辣的疼着,好像被人用烧红的烙铁硬生生烫了上去,就连面颊都红得发烫。 陆潜亦是没好到哪里去,只觉得摸过愫愫手背的那只手麻酥酥的,好像有蚊虫叮咬了几口,那一瞬间的温凉细腻,摸到手里既像是捧着一块美玉,又像是掬着一汪清泉,从内而外的喜悦。甚至觉得这只手可以一辈子不洗了。 他抬眸深深凝视着愫愫的眉眼,想起愫愫喜欢吃喝玩乐,自己虽不喜欢不思进取的女子,但他喜欢愫愫。 在他眼中,愫愫就是美的化身,天底下所有美人都比不上愫愫半分。若是能娶愫愫为妻,日后还有什么可奢求的。 陆潜忍不住憧憬起来,设想着日后给愫愫在院子里搭个秋千,她喜欢木兰花,那就种一院子的木兰,喜欢小兔子,那就养一窝小兔子。喜欢吃吃喝喝,那自己努力去学,洗手作羹汤以侍公主。 愫愫是什么样的公主,他就喜欢什么样的公主,不管旁人怎么看待愫愫,在他眼中,愫愫就是全天下最美的姑娘。 哪怕与全世界为敌,他也要护愫愫周全。 “皇祖母,我……我还有点事儿,先告退了,来日愫愫再过来给皇祖母请安!”愫愫最怕陆潜这种目光,皇叔偶尔望着她时,眼里流露出的就是这种神色,仿佛把她当成猎物,并且随时随刻都会猛扑过来撕咬。 愫愫几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了。 陆潜霍然站起身来,想要跟过去,忽又想起什么,拱手道:“太后,臣也有些极其重要的事情,改日臣再入宫请安,先行告退了。” 太后倒也好说话,笑着应了:“去罢,哀家也倦了,是时候进去躺会儿。桂嬤嬤,扶哀家进去罢。” “是。” 陆潜从慈宁宫出来后,大步流星地追了过去,又怕大喊大叫会引来宫人旁观,一路疾行,快至身边了,才低唤了句:“阿愫,你为何走得这般急?你等一等我!” 愫愫只觉得陆潜这话跟催命符似的,就算自己感情受挫了,心里难过,也决计不能扑到另外一个男人怀里撒娇,更何况现如今已经知道陆潜的心意了。 既然不能给他什么诺言,何苦要死死纠缠不放?以陆潜的家室人品,满京城的姑娘谁不想嫁?怕是能将门槛都踩碎。 “阿愫?为何不说话?你怎么了,阿愫?”陆潜心里担忧,生怕愫愫误会自己是个登徒子,又怕愫愫再也不理自己了,仍旧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压低声道:“对不起,阿愫,我不是有意要摸你的手,当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所以才……阿愫,你别生气了,我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阿愫?” 愫愫压根没生这方面的气,也知道事发突然,谁能想到太后今日主动给二人拉红线了,没准皇后早就知道陆潜今日要入宫给太后请安,遂故意哄了她去慈宁宫。 然后二人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在慈宁宫碰面,太后再从中那么牵线搭桥,即便这亲事一时半会儿成不了,可情分总能培养出来吧? 一星半点的情分不算什么,最怕日积月累的情分,到了最后直接汇聚成了汪洋大海,滔天的爱意压了过来,愫愫想躲都躲不掉,到那会儿才是无可自拔了。 于是暗暗掐着手心,几乎跑了起来,想远远将人甩至身后。 可她越是闷声闷气的半句不说,陆潜越是觉得她生气了,也越发恼恨起来,怎么能在愫愫面前如此失礼,怎么能这么不矜持。 现在好了吧,愫愫生气了,连话都不愿意说了。 “阿愫,我有话同你说,你跟我过来!”陆潜上前一步,一把攥住愫愫的手腕,往长廊深处一拐,这里幽静,寻常人根本不会过来,即便有人经过,从外面也看不出来什么。 愫愫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牵着走了,再反应过来时,后背就抵在了石柱上。瘦小的脊背贴着冰冷冷的石柱,浑身立马打了个寒颤,咬牙道:“陆潜!你想做什么?你要以下犯上吗?小心被我父皇知道,定然将你……唔。” 陆潜伸出一指抵在愫愫的唇上,面露抱歉道:“阿愫,你别生气了,的确是我的不对,明明知道你不喜欢我,还偏偏喜欢你。可是阿愫,感情这种事情,并非我能左右的。你喜欢清河王,我喜欢你,你应该多少能明白我的心情吧。” 愫愫面红耳赤地张嘴咬他手指,陆潜吃痛,忙缩回手去,微微愣了愣,好笑道:“牙尖嘴利的,像野猫一样。这回咬痛快了,不生气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晃了晃那根被咬得往外渗血的手指,笑容满面道:“阿愫,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喜欢你这个人,喜欢你身上的所有优点,也愿意包容你所有的缺点。忘记顾寒兮罢,嫁给我好不好?我会把你捧在手心里疼宠,视你如生命一般。你若难过,我就必死无疑。” 愫愫没料到自己恼羞成怒的一口,居然把陆潜的真心话咬出来了。居然还是此等令人脸红的情话,以前见陆潜一本正经的,原来都是装的,这情话一套一套的,不管说给哪个姑娘听,定然要惹了人家芳心暗许。 偏偏愫愫不行,她心太小了,只能装一个人,今生不可能再装另外一个人了。 于是摇头道:“我不爱你,所以,我不会嫁给你的。” “可是,阿愫,你也同样不爱顾寒兮。”陆潜轻声道:“你有为了顾寒兮痛哭流涕过么?有为了他寻死觅活过么?有为了他的冷落肝肠寸断么?你都没有,可我有。” 愫愫想了想,又道:“可是,我母后说了,两情相悦才是爱。我喜欢皇叔,可他不喜欢我,所以我放弃了。如此一来,你喜欢我,可我不喜欢你,你不会觉得委屈辛苦么?” “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陆潜如是想,心里念着愫愫年幼不通情爱,怕是自己今日的满腔热血要尽数洒空了,一时间嘴角微微苦涩,笑着道:“你总是如此的,小时候还说什么,长大之后一定要嫁给我。结果呢,转个头的工夫,你就忘干净了。我好恨啊,当年你坠楼时,我为何偏偏在那时去给你寻耳坠,若救你的人是我,也许,你我此时早便心意相通了。” 当年陆潜原本陪着愫愫放长明灯为太后祈福,谁曾想愫愫的耳坠不知丢到了何处,当时他见愫愫满脸焦急,便主动请缨,带人满皇宫的找了起来,连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听闻公主从高楼上坠了下来,陆潜当时三魂七魄足足飞了一半,发疯似的赶了过去,只能瞧见愫愫躺在顾寒兮的怀里,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两手紧紧揪着顾寒兮的衣袖。 自那时起,愫愫的一片痴心,全数扑在了顾寒兮身上。 陆潜至今为止都想不明白,明明他同愫愫自小一起长大,情分又非比寻常,怎么就比不过晚来的顾寒兮? 又听闻,顾寒兮年少时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刚好皇后生产,诞下了愫愫。 顾寒兮甚至还抱过刚出生的愫愫,点着她的鼻尖夸她可爱,愫愫才刚学诗时,顾寒兮就随父披甲上了战场。 两人的身份经历天差地别,如何能走到一起。 陆潜很不甘心。 第25章 我崴脚了! “愫愫,我知道你放不下顾寒兮,但我可以等。” 陆潜轻声道,嘴角划过一丝苦涩,眸色温柔安谧,像是夜空中闪闪发光的星辰,“阿愫,如果王爷真的喜欢你,定然不肯让你跟别的男人订亲。你想不想跟我打个赌?” “打什么赌?” “就赌顾寒兮心里有没有你,很简单,你去跟皇上说,你答应同我订亲,然后你看看顾寒兮是什么反应。”陆潜压低声道:“就以顾寒兮的脾气,他若是在意什么人,定然不允许旁人染指一分,怕是当场就要杀人了。若他心里有你,必定想方设法将我除之而后快,若他心里没有,定然不作半分表态,你可愿同我一试?” 愫愫微微一愣,觉得陆潜说的有点道理,就以皇叔那个脾气,谁敢招惹他的人,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更何况是他的心上人。 可若是以此试探,未免显得有些下作,传扬出去也令人不齿,最起码愫愫做不出来此事。 于是果断摇头道:“我不能这么做,传扬出去置皇室颜面于何顾?我得走了,你快放开我。” “你是不敢吧,你怕赌输了,今后同顾寒兮再无任何羁绊了。可是阿愫,你要知晓,现如今秦国内忧外患,自古以来送公主和亲的事情又不在少数。当今皇上膝下儿子众多,可唯独就两位公主。若是哪一天皇上命你远嫁和亲,你又该怎么办?” 陆潜分析局势,好言相劝,“与其嫁给一个你见都没见过的人,不如先答应同我订亲。你我自小一块长大,知根知底的。我又喜欢你,怎会对你不好?” 愫愫摇头:“可我不喜欢你,娶一个心里没有你的姑娘,与你而言有何用处?既当了驸马,你日后再无任何实权了,也无法加官进爵。旁的大户人家出生的公子,还能纳妾,当了驸马可就万万不能了。” 陆潜低笑道:“阿愫,你想得还挺长远的。你今年不过才十四岁,尚且年幼,即便订亲了,怕是也得两年后才能成亲。” 愫愫不可置否,往旁边退了退,拉开一道安全距离,忽闻有脚步声传来,抬眸一瞥,见秦尧领着宫人经过此地,忙推开陆潜,一路小跑奔了过去。 “咦?愫愫,你怎么在这儿?”秦尧满脸疑惑,见愫愫气喘吁吁的,额头上都冒出一层薄汗,心疼道:“怎么跑这么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说出来,皇兄替你出气!” 说着,示意左右前去查探,愫愫刚要出声解释,陆潜已经缓步上前,笑着拱手道:“好巧,居然在此遇见了太子殿下。” 秦尧将愫愫往身后一护,抬手示意宫人们退下,这才压低声儿道:“陆潜,你别太嚣张,倘若被我知晓你欺负了愫愫,我定然屠你满门!” “皇兄……”愫愫扯了扯秦尧的衣袖,低声道:“他没有欺负我,我想回朝阳殿了。皇兄送我回去吧。” 陆潜的眸色一深,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知自己到底怎么做,才能留住愫愫。 终究是擦肩而过。 转眼便到了赵国使臣入京那日,身为大秦最受宠爱的公主,自然少不了愫愫的风头。 赵国的王后,也就是柔淑长公主这次远道而来,一为探望太后,二为和亲之事而来。 愫愫盛装打扮,随同宫中女官们往慈宁宫去,听闻柔淑长公主直接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皇后等人也早就过去了。 一路上玉娘喋喋不休,压着声儿道:“小公主,听闻六公主这阵子一直躲着不肯出来见人,初时说出了水痘,然后萧贵妃找太医去瞧,也不知道瞧出来什么没有。回头若是遇见了六公主,您可躲远些,可别沾了什么脏东西。” 愫愫估摸着秦菱出水痘是假,想躲赵国二皇子才是真的,可那赵国二皇子乃庶出皇子,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愫愫这个嫡出公主前去和亲。 况且,那二皇子还是个不择手段之人,当真相中了秦菱,可不得使出浑身解数,该担心的是秦菱才对。 待入了慈宁宫,果见今日气氛大不一样,阖宫的嫔妃都过来请安,莺莺燕燕塞了一屋,宫人在外头高唱:“七公主到!” 原本热热闹闹的殿里立马熄了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而来,只见一道火红的身影缓步从殿外行来。 身姿曼妙纤细,明艳动人,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大而明亮,像是深海里养着的夜明珠,愫愫今日过来拜见皇姑姑,又特意妆扮,一身火红的宫装,皮肤白皙如雪,皓腕上还套着一副琉璃珠子,颗颗圆润一般大小。 发间插着赤金的步摇,尾端像是翩飞的蝴蝶,震着双翼展翅高飞。 一进门就听见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其中坐在太后娘娘身侧,打扮得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便是传说中的柔淑长公主了。 一见愫愫来了,太后对她招了招手,等人近身了,才笑着道:“来,愫愫,你也有好几年没见过皇姑姑了,还不快见礼?” “愫愫见过皇姑姑。”愫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眨巴眨巴眼睛,原本就生得讨喜,说话声音又脆生生的,“皇姑姑还跟以前一样貌美。” “你都长这么大了,上回我见你时,你才那么小一点,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快让姑姑好好看看!”柔淑长公主膝下只有一位皇子,一直都盼望着再添个女儿,可无论用了多少方子,肚子就是大不起来,满腔慈母心全给了愫愫,将人拉至身边,上下打量一遭,夸赞道:“真是玉葱似的水灵人,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愫愫本就生得明媚动人,阖宫上下找不出第二个如她一般娇俏的姑娘,若非经年痴心不改,恐怕上门求娶的公子哥,都能把朝阳殿的门槛踏平。 无怪乎柔淑长公主如此夸赞,愫愫的确生得很好。 太后笑道:“你多年不曾回来,从前住的行宫还给你留着,等下用了午膳再去拜见皇帝,你们兄妹二人也多年未见了。” 愫愫估摸着太后还要同皇姑姑说说话,请过安之后,随意寻了个理由就溜了,正走过正阳门前,忽听一声女音。 “请二皇子自重!这里可不是你们赵国!怎可这般不知礼数?”秦菱被一个男人堵在假山后面,又气又恼,面红耳赤地低骂,“再不让开,当心我喊人来了!” “你喊啊,你这边一喊,我立马将你衣服扯烂,然后把你抱在怀里!这样一来,你想不嫁给我都不行了!”二皇子冷笑,抬手捏着秦菱下巴,“趁我对你还有点兴趣,劝你识相一点,可不要不识好歹!” 愫愫往旁边草丛里躲了躲,心知这二皇子虽是个庶出,可最得赵国王君宠爱,人又蛮横无礼,甚是难缠。 自家姐妹无论如何吵吵闹闹,都是关上门一家子的事儿,怎可任由外人欺辱? 传扬出去实在有损皇室颜面,正欲出声制止,忽想起自己也是柔弱女子,万一天杀的二皇子当场发了邪性,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正迟疑间,那二皇子已经开始对秦菱动手动脚。愫愫平生最厌恶此种奸恶之辈,忽见顾寒兮从远处行来,灵机一动,大喊了声:“皇叔!我崴脚了,救我!” 第26章 你又崴脚了 此话一出,原本躲在假山后面的二人立马慌神了,二皇子此前可是听说过顾寒兮的厉害,一听他来了,将秦菱一把推了出去,转身就跑。 顾寒兮远远听见愫愫的呼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走近身一瞧,果见愫愫蹲在草丛里,抬脸冲他傻笑。 算一算时间,二人有一阵子未见了,也不知为何,顾寒兮总觉得愫愫好像对自己生疏了,此前焉有这么久见不着面的时候,愫愫即便出不了宫,也会想方设法地同自己见上一面。 哪里像是现在这样,见他就躲,今日好不容易才主动喊他,顾寒兮心尖一喜,可面上却神色淡然,半蹲下来询问道:“愫愫,你又崴脚了?” 愫愫抬眼偷觑,见秦菱从假山另一面逃了,于是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没有,皇叔听错了,皇叔公务繁忙,我就不多打搅了,先行一步,告辞了!” 说完哪里管皇叔是个什么反应,脚底抹油直接开溜,万一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再同皇叔旧情复燃了,那怎么办? 顾寒兮狠狠蹙眉,若是此前疑心愫愫疏远自己,眼下已然可以确定了,就是明晃晃地疏远。 伸手从后面一把攥住愫愫的手腕,低声道:“愫愫,你躲本王做甚?” “呀!”愫愫大惊了一下,感觉手腕像是被钢板夹了一下,生疼生疼的,眼眶就微微红了起来,也没说什么,将手腕往回抽。 顾寒兮不肯,将人拉近身来,他又比愫愫高上许多,几乎将整个人都挡住了,哑着声儿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愫愫?” 愫愫谨记父皇和母后的话,要断情就得快刀斩乱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现在还不断,以后父皇改变主意了,真的将皇叔遣送回了封地,那可能就是一辈子再难相见了。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想见的时候,离得远远的,偷偷看上一眼,偶尔也能说说话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没了她的痴缠,皇叔也轻松了,以后想娶妃就娶妃,想纳妾就纳妾,情分都断了,管他纳一百个妾,也同愫愫毫不相干了。 “皇叔,请你自重!这里是在皇宫,可不是在清河王府!”愫愫故意板着脸,言辞冷冽,“皇叔若再要无礼,我可就喊人了!” 顾寒兮心里一个咯噔,上下打量了愫愫一遭,还抬手贴了贴她的额头,也没发烧,可她在说什么胡话? 秦愫愫可从来不会在他面前如此疾言厉色,往往都是软软糯糯的,说话甜甜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愫愫仿佛一夜间就同他离心了,难道说,她真的不爱了,所以放手了,或者是爱上别人了? 只要一想到,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转个身的工夫就不见了。顾寒兮立马掏心掏肺一般地难受起来。 “愫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皇叔惹你生气了?” “没有!皇叔,我已经想清楚了,你是长辈,我是晚辈,年龄悬殊大,永远都不可能!”愫愫狠心,将手抽了回来,往后倒退一步,“就这样吧,反正皇叔对我从来没有半分儿女之情,对皇叔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 说完这几句,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愫愫深吸口气,将此前顾寒兮送她的木兰簪取下,递给他道:“这个也还给你。” “……” 顾寒兮不肯接,不明白他的愫愫怎么突然能这般狠心决绝,一点招呼都不打,情爱之事,说断就能断了? “本王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收回的道理。你若不喜欢了,随手丢了吧。” 愫愫攥紧木兰簪,因为太过用力,手指都微微泛白了,迟疑良久,终是当着顾寒兮的面,将木兰簪往假山前的小湖泊里一丢。 噗通一声,木兰簪很快就沉入了水底。 愫愫不敢再耽搁下去了,生怕自己会后悔,提着裙子调头就跑。 跑出去很长一段距离了,回身一瞧,皇叔却是没有追上来了。 竟然连挽留一下都不愿,可见对她真的是没有任何情分了。 也许皇叔还会暗自高兴,觉得自己终于摆脱了一个小麻烦。 愫愫忍不住微微哽咽,抬袖擦了擦眼泪,原是打算回朝阳殿去,哪料眼前蓦然伸过来一只白皙的手。 “阿愫,别哭了。把眼泪擦擦吧。”陆潜递上一方手帕,略一思忖,便猜出个大概,心知不可趁人之危,遂仍旧以礼相待,“今日赵国使臣来秦,晚上定会设宴,替一干人等接风洗尘。届时王爷也会去,你若不想见他,回头我陪你去宫外散散心罢?” “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儿,为什么害怕见他?我才不躲。”愫愫如此道,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想了想,又问:“咦,内阁现在这么清闲的吗?你不用去上值的?” 陆潜笑道:“那倒不是,正好出来有些要紧事,离得老远就看见你了,遂追了上来。”顿了顿,他轻叹口气,“阿愫,即便你不肯接受我,总归还有兄妹之情在,你我从小到大的情分,并非说断就能断了的,你若是难过了,可以过来找我,我永远欢迎。” 倘若没有当年顾寒兮的救命之恩,愫愫十有八|九要跟陆潜在一起了。对她而言,若是不能嫁给皇叔,其实嫁给谁都一样。 想她堂堂一国公主,无论尚了何人当驸马,都得把她当小祖宗供起来,自己稍不乐意,对方立马人头落地。 大秦开国以来,出过不少公主,也并非所有公主的婚后生活都顺风顺水,曾经就有一位公主,因为驸马爷在外花天酒地,不仅赐死了驸马,还将驸马全族抄家灭门。 后来又尚了一位驸马当续弦,也无人敢说公主半分半不是。 愫愫又是大秦最尊贵的公主,哪怕她养了十几二十个面首,恐怕也无人敢说什么。 陆潜又道:“阿愫,你无须感到困扰,我喜欢你,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情出自愿,事过无悔。就如同去庙里烧香拜佛,自己只管虔诚,灵不灵验看缘分。我亦是不想强迫你的。” 话都说到如此地步,愫愫若再同他疏远生分,好像有点说不过去。正同陆潜说的那样,两个人即便做不成夫妻,可从小到大的情分做不了假的。 恰好陆潜前面有事儿,同愫愫说了一声,先行离去了。 愫愫才回到朝阳殿,见宫人们堵在墙角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聊什么,隐隐约约就听见“王爷”,“落水”之类的。 她狐疑皇叔出了事,正想走近身听,结果宫人一见她回来了,立马惊慌失措起来,纷纷作群鸟散开了。 愫愫抓不到人,只好寻了玉娘过来问。 玉娘张口就是:“阿弥陀佛,小公主只管开开心心的,管这闲事做甚?可别教人误会了!” “误会什么?我同皇叔之间还有什么值得别人误会的么?”愫愫不明所以,追问道:“你就告诉我罢,到底发生了何事?总该不是因为我,我可什么都没做!” 玉娘道:“听闻皇上命王爷入宫接待赵国使臣,结果不知为何,王爷居然落水了,恰好被过路的几个宫人看见了!听说王爷好像在水底下找什么东西,摸了很久才上来。两手被河底的碎石割得鲜血淋漓!” “就在正阳门附近的假山后面,那里有一条湖泊,小公主还在那儿喂过鱼的!” 愫愫浑身一僵,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第27章 一见倾心 原来还真跟她有关系啊! 可是,既然皇叔都不喜欢她, 心思都没放在她的身上, 做什么还要跳下水,拼了命地去寻那支木兰簪。 愫愫不明白皇叔现在对她是什么意思, 待到晚上赴宴时,目光下意识地在席位上逡巡, 想寻到那抹让人魂牵梦萦的身影。 可惜,找了一圈也没寻到, 闻人言, 王爷身体不适, 晚上不出席了。 愫愫一阵黯然神伤,想起皇叔素来身体不好, 那湖泊里的水又深又寒,当时自己不过随意一抛, 鬼才知道把发簪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皇叔竟然不肯假手他人, 亲自下去寻了, 也不知道寻了多久才找到。 愫愫有些后悔了, 当时怎么想起来把木兰簪随手丢进湖泊里的,没准要害他发场病痛。 她无心观赏场上的载歌载舞, 素来喜欢吃的点心也一口未动,皇后见她心不在焉的,吩咐宫人从旁盯着。 愫愫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被人察觉了端倪,好在秦辰从席位上下来, 走至她的身旁低声问:“小七,你怎么了?为何如此心不在焉的?皇姑姑问了你几回,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二哥,我想先回朝阳殿休息。”愫愫同样低声道,望了眼场上,“你能不能帮我寻个由头?” 秦辰估摸着愫愫是为了顾寒兮的事情,料想她在此肯定也心急如焚坐不住,略一思忖便也同意了,转身去同皇后说了一声,之后便带着愫愫离开席位。 二人才离席,身后的宫人立马又跟了上来,愫愫抬眸,眼巴巴地瞅着秦辰。 秦辰同宫人们道:“这里没你们的事,都下去吧,我亲自送公主回朝阳殿。” “可是,皇后娘娘吩咐……” “滚!” “是是是!”宫人们吓得落荒而逃。 “小七,我听闻你同皇叔断情了?是父皇逼迫你的么?”秦辰问道。 愫愫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突然不高兴了?是谁欺负你了?你说出来,我剐了他!”秦辰眸色一戾,面上划过一丝杀意。 “没有人欺负我,二哥,你送我出宫,好不好?”愫愫歪到秦辰怀里,搂着他的腰,略哽咽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心里闷闷得难受。就是突然很想见到他。可我又没有理由。” “小公主见皇叔还需要理由么?”秦辰虽不看好自家妹妹同皇叔在一起,可平生最见不得愫愫失魂落魄的样子,闻言便道:“你是小公主,想见谁就见谁,根本无需任何理由。你想出宫,二哥送你出宫,这有何难的?” 愫愫略诧异地抬眸望他,心想自家二人平日里脾气冷,不怎么好说话,今日倒是出奇的好说话了,原本还想出了很多软磨硬泡的招数,如今都使不出来了。呆愣愣地道:“万一被父皇母后知道了怎么办?” “知道便知道了,天塌下来二哥替你顶着,至多就是杖责,也没什么要紧的。” 秦辰说到做到,寻了一套便服让愫愫换上,之后让弄墨假扮愫愫躺在床上避人耳目,自己则是借口出宫有要紧事办。 连夜带愫愫出了皇宫,直奔清河王府去。 顾寒兮听管家说二皇子求见,还有些疑惑,不知他突然造访有何要事,待让人将之请进来时,一眼就认出躲在秦辰身后的愫愫。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顾寒兮手里的书卷险些握不住了,愫愫探了探脑袋,怯生生地唤了句“皇叔”。 “你们来此做甚?今夜宫里设宴替赵国使臣接风洗尘,你们身为皇子公主,不在宴上陪伴圣驾,私自出宫于理不合。当心皇上怪罪下来。”顾寒兮语气仍旧很淡,即便心里欢呼雀跃,可面上仍旧未表现出半分喜悦。 愫愫眸色一暗,心想自己真是白来一趟,看样子皇叔生龙活虎的,还有力气教训人,应该没什么大碍,于是想走。 秦辰拉了她一把,从容不迫道:“听闻皇叔突感不适,我便同愫愫过来探望一番,父王一向器重皇叔,想来知道了详情,也不会责怪我们兄妹的。” 他环顾左右,又道:“王府的规矩竟这么大,皇叔也不让我们坐下?” “坐。” 顾寒兮示意二人坐下,见愫愫离自己远远的,一直贴在秦辰身后,垂着头一副霜打的茄子样,心想这小丫头白日里可谓是底气十足,昂着脸同他理论,丢发簪的动作干脆利索,半分不留情面,眼下又小鸟依人,两手绞着衣袖,仿佛丢发簪说断情的不是她,而是自己这个皇叔欺负人了。一时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秦辰又道:“听闻皇叔早有回封地的打算,清河苦寒,如今快要入秋了,皇叔昔日征战沙场,累了满身病骨,这个时候回封地,一路舟车劳顿不说,就是父皇也不放心的。不如等明年开春了,春暖花开再回封地也不迟。皇叔一向疼宠晚辈们,来年愫愫及笄,还望皇叔留下来观礼。” 愫愫估摸着二哥还不知道父皇想将皇叔遣送回封地,还以为是皇叔自己想要回去。 其实皇叔又何尝不知父皇的心思,恐怕正因如此,此前才主动提出要回封地。顾寒兮在军中素有威望,一声令下,三十万大军誓死相随,怎会不引人忌惮。 顾寒兮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了愫愫身上,见她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心思一转,自己这副身子骨,也就这两年的时间了,并非是他攥着兵权不放,而是那三十万大军本就是顾家的旧部,即便没了兵符,一样听命顾家。 顾家现如今只剩下顾寒兮一人,那些旧部更是唯他之命是从,此刻回了封地,三十万大军势必生死相随,任凭哪位帝王也不可能放任臣子功高盖主。 其实,若是皇上下旨将愫愫许配给他,反而能拉拢人心,但迟迟不肯,约莫也是怕他待愫愫不好。 须臾,顾寒兮才笑道:“本王来京本就是养病的,病养好了自然会回封地,若实在养不好,君为臣纲,单凭皇上吩咐,顾家满门上下为君之命是从。” 秦辰暗松口气,心知顾家满门忠良,到底出不了大奸大恶,谋权篡位之人,顾寒兮虽说性格冷硬了些,但这些年来的确没有做过任何危害江山社稷之事。 余光瞥见愫愫有话想说,略一思忖便寻了个由头出去了。如此一来,屋里只剩下二人了。 愫愫紧张得攥着衣袖,抬眸偷觑皇叔,见他身披一身寻常的衣衫,长发没有束起来,松松地披散在身后,仅用一根发带系住,面色淡然沉静,手里攥着本兵书,仿佛没看见自己这个人,竟然连正眼也不看过来…… 到嘴的所有话,通通咽了回去,连半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愫愫恨死自己了,堂堂一国公主,求何不得,非要这么卑微地去讨一个不喜欢自己的长辈欢心?穿着内侍的衣服,偷偷摸摸出了皇宫,结果啥话都没说呢,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一点都不光彩。 她见皇叔没有要同自己说话的意思,吸了吸酸涩的鼻子,站起来要走。 顾寒兮忽道:“你就没什么要同本王说的?” 愫愫愣了愣,见他还在看兵书,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到底哪里长了眼睛知道自己要走了。 这还有啥好说的,看也看过了,人没事不就行了?反正两个人也不可能了。 于是往门边挪了挪。 “秦愫愫。” “……” 他喊的是“秦愫愫”,关她“秦愫”何事?留下来等着被冷落吗? 于是愫愫擦了擦眼角的泪,手已经摸到门边了,再有一步,她就要离开了。 顾寒兮这回再也坐不住了,原本生的那点闷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好像一看见愫愫,即便有天大的火气,也能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回又是她自己闯进来的! 每次过来撩拨一下,然后就走,小骗子一样,撩拨完了就走,留下一堆烂摊子。 自己也是个成年男子。 “秦愫愫,你到底想怎样?来了也不说话,你将本王当漂亮摆设么?看过了就走?”顾寒兮几个健步走上前,一手将打开一丝缝隙的门按紧,低声道:“本王到底怎么你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不理人了?” 愫愫在这件事上,原本就是主动的那一个,不被任何人看好的感情,注定得不到任何回报。 她堂堂一个公主,抛下身段体面,不顾一切地倒追,即便明面上无人敢说什么,可背地里总归是有嘲讽声的。 可能世间情爱就是如此,谁碰谁伤心断肠,谁碰谁念念不忘。经年痴心妄想,一朝无可救药。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说不要了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跳水去捡?你是不是把我当风筝,攥在手里揉捏?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又不让你勉强!”愫愫气鼓鼓地攥拳道:“不想跟我成亲,就不要给我任何机会!我不玩了!” 不玩了,愫愫还是孩子一样,说不玩了就不玩了,爱得时候轰轰烈烈,热情似火,狂追不止。不爱的时候狠心绝情,说断就断,说不玩就不玩,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断情”二字啪叽一声摔脸上。 打得人措手不及。 “不玩了?你说不玩就不玩了?你把本王当什么?”顾寒兮单手捏正愫愫的下巴,青衣缓带,长身玉立,面覆几分淡淡的病态,只是一双眸子狭长阴郁,微微一眯,凑近她耳语道:“愫愫,下年你就及笄了,一辈子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有什么意思,不如随本王一起回封地,当一当清河王妃,随了本王的辈分,岂不妙极?” 愫愫大吃一惊,皇叔此前从未同她说过这种话,如今说这些,是不是在暗示她什么?由不得她多想,顾寒兮忽然张口含住她的耳垂,唇齿细细研磨,不疼,甚至有些麻酥酥的。 她直接愣在了当场,微微张着红唇,媚眼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感觉到耳垂滚烫,身上也火辣辣的烧起来。 即便不通男女之事,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可皇叔不是六根清净么?怎么可能对她…… “上回偷袭本王的野猫,便是你吧?”顾寒兮声音低沉,甚至有些戏谑,“愫愫,若是被本王知道,有谁敢这么对你,本王活剐了他!” 愫愫既惊且怒,抬腿就要将人推开,哪料皇叔动作更快,直接将人圈在了怀里,愫愫这下动弹不得了,刚要出声喊人,一只手直接将她的嘴巴捂住。 “嘘,别出声,当心被你二哥知道了。”顾寒兮咳嗽几声,脸上的病气更重了,睫毛湿漉漉的,离得近了,才发觉皇叔的唇色都是白的。 愫愫傻乎乎地问:“皇叔,你是不是快死了?” “……”顾寒兮单手掩唇轻咳,哑着声儿道:“托了小公主的鸿福,今日跳湖寻那发簪,足足寻了两个多时辰,好不容易才寻到。愫愫,到底是本王冷落你多些,还是你戏耍本王多些?” 愫愫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冷淡,也不好如实相告,想了想才道:“是皇叔一直以来告诫我,说你对我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喜爱,我现如今好不容易想通了,结果皇叔反而不太高兴,我不明白。” 小丫头生得水灵灵的,套在一身内侍服里,黑白分明的眸子干干净净,明亮至极,仿佛院里的海棠,眼眶里跳动着媚|色。气鼓鼓地说自己不明白。 很好,这很愫愫了。 “本王年纪比你大太多了,早已过了年少时双视一笑就脸红的年纪,你年幼,又是晚辈,本王怕你会后悔,到时候可就追悔莫及了。”顾寒兮估摸着必须得跟愫愫推心置腹,否则愫愫的小脑袋里不知道装的是什么,倘若真跟别人跑了,自己抱谁哭去,索性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好过以后抱憾终身。 “愫愫,太医说本王这个病也就这两年了,如果运气好,熬下去了,还能多活个十几二十载,倘若熬不下去,恐怕……” 愫愫大惊失色,以前只知道皇叔身体差,可万万没想到差成这样,如此说来,难不成皇叔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自己,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是自己一点都不介意,她愿意陪着皇叔哭,陪着皇叔笑,哪怕以后真当小寡妇了,也是自己的选择! 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皇叔,愫愫不要你死!我想你好好活着!”愫愫一把圈住顾寒兮的腰,哽咽道:“皇叔肯定会长命百岁的,一定能熬过去的!皇叔今年还不到三十岁,连子嗣都没有,怎么能说去就去了,我不要皇叔离开!” 顾寒兮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以前也曾这般怨天尤人过,后来才知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有些事情就是强求不得的。 他对生死已经不那么看中了,对这个世间并不觉得留恋,唯一舍不下的只有愫愫。 倘若真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毁了愫愫的一生,那么他就是百死也难辞其咎。如今真心话都吐露了,是去是留,但凭愫愫抉择。 尊重她的选择,不干预她的任何想法。 “愫愫,话已至此,你总该明白了吧。你想要什么,皇叔都可以给你,唯独不能伴你终身。并非本王不愿,而是上天不愿。” 愫愫最讨厌生啊死啊的,一直以来从未想过身边的人会离自己而去,觉得死亡离自己很遥远。她甚至想不明白,皇叔年纪轻轻的,怎么可能要死了呢。 于是抬眼问他:“是哪个庸医说的?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皇叔一定洪福齐天,长命百岁!” “沈姑娘说的,她是大秦最好的女医师,她说的话,你也不信么?”摸了摸愫愫的头,顾寒兮感慨良多,父母早殇,又无兄弟姐妹,也无妻儿,一个人活在世上坦坦荡荡,去留潇洒,无牵无挂,如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愫愫了。 明明知道这样不对,很不对,不能这样唐突心上人,可就是那么的鬼使神差,情不由己,顾寒兮低头,浅浅啄着愫愫的唇,像是品尝糖果一样,一点点将鲜红的唇肉啄得更加红艳,鲜嫩。 那红唇像是掺了鹤顶红的蜜糖,想吃糖就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愫愫大脑轰隆一下炸开了,感觉头顶的天都塌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形容此时的感受,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下意识想要回应。 她笨笨的,不知道怎么回应。踮起脚尖还碰不到皇叔的下巴,顾寒兮索性一手揽着她的腰,愫愫两脚就不连地了。 眉毛眼睛很快就逐一沦陷,那一刻,天与地都重掩在了一起,江山那么宽广,四海湍流不息,由远而近的喘|息声就响彻耳畔。 就差临门一脚,二人就成了。顾寒兮猛然惊醒,脸上爬满了愧色,赶紧将人放开,抱歉道:“对不起,愫愫,皇叔逾越了……” 愫愫两手捧着通红的面颊,两人身上的衣服还穿戴得整整齐齐,并没有临门那脚,可还是觉得吃到了糖一样,闻言忽然主动凑过去亲了顾寒兮面颊,宣告主权道:“从今以后,皇叔就是我未来夫婿了!等我下年及笄,我就嫁给你!你一定要来提亲,你要是再敢戏耍我,那么此前种种皆不作数,哪怕你死了,我也要把你挖出来鞭尸!” 用最软糯的声音,说着最狠的话,还扬了扬小拳头,殊不知这样半点杀伤力都没有,还让人忍不住想过去欺负她一下。 顾寒兮赶紧将这个罪恶的念头打消,清了清嗓子道:“好,本王一定亲自去提亲,哪怕只做一天的夫妻。” 愫愫仍有些顾虑,生怕被父皇和母后知道,思来想去不知有何好法子,顾寒兮却像是明白了其中关窍,笑着道:“你我日后还是长辈与晚辈之间的相处,你若是后悔了,一切也都来得及。” “我才不会后悔,皇叔惯会小瞧人!我得回宫去了,若是被母后知晓我偷溜出宫了,二哥可就有□□烦了。” 说着,稍微整理了衣冠准备离开,顾寒兮从后背拉她一把,将那木兰簪又放回她的掌中,轻声道:“别再随随便便丢掉了,本王的心也是肉长的。” 愫愫点头,将木兰簪收到了衣袖里,秦辰就在院子外面等她,见愫愫焕如新生,一扫此前的愁云惨淡,心想皇叔果真是一副良药,专解愫愫的心病。 当即拱了拱手,秦辰领着愫愫回宫去。 愫愫一路上傻笑,两手托腮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秦辰心里纳闷,怎么也不会想到素日正经的皇叔,居然私底下那么热情。 只当是皇叔安慰了愫愫几句,也没想太多。 待回到朝阳殿,弄墨都快急死了,说皇后派了几回人过来问,都被玉娘打发了,若是愫愫再晚回来一步,恐怕就瞒不住了。 愫愫谢过秦辰,换了身衣裳卧倒在床,没多大会儿工夫,皇后果真领着人来了,抱着愫愫心肝宝贝地唤了一通,问她这是怎么了。 愫愫道:“母后,我没事,就是突然有点累,所以回来休息一会儿,现在没事儿了。” “怎么脸色这么红,是不是发热了?你不舒服的话,千万别强撑着,一定要跟母后说。”皇后见愫愫果真没事,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又道:“果然不出母后所料,柔淑长公主这次远道而来,就是带着赵国国君的旨意来的,要同秦国联姻,你父王选中了秦菱,下月就要将她下嫁给赵国二皇子。” 愫愫早便猜到会是这样,也不觉得如何吃惊,可一想到那赵国二皇子是那种嘴脸,秦菱也是娇花一样的水灵人,怎么能许配给他,平白无故被那样的人糟|蹋了。 皇后:“秦菱知晓后,当场就昏倒了,你看着吧,萧贵妃有的闹呢,还当场提了你出来,也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秦菱是什么身份。就算让你去和亲,也只能嫁给嫡出皇子。庶出的谁有那么大的脸,居然敢肖想你!” 愫愫心想,就以皇叔的脾气,日后谁敢肖想自己,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又想起陆潜来,以后一定要离他远些,万万不能失了分寸。 明面上却埋在皇后怀里撒娇:“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永远陪在母后身边,侍奉母后!” 皇后何尝想让愫愫远嫁,远的不说,就说柔淑长公主,也是嫡公主,当年那么得先皇和太后喜欢,还不是远嫁赵国,就是想侍奉太后左右,也千难万难。 可不能让愫愫走了柔淑长公主的老路。 “另有一件喜事,贤妃有身子了,已经三月余了。” 贤妃膝下无一儿半女,一直都是她心里的病,这些年宫里进来的妃嫔众多,一个比一个娇俏,皇上又不沉迷女色,一个月能去贤妃那一次就不错了。 估摸着贤妃也是谨慎,月份稳定了才敢说出来,萧贵妃若是知晓了,估计能气得咬断牙根。 愫愫还没见过怀身子的妇人呢,以前总听人说怀了身子之后,行动不便,人也越发圆润,可自己却没见过。 于是隔日就去贤妃宫里探望,贤妃约莫是快做母亲了,原本性子火爆,如今也收敛了,三个月的肚子看不出什么,可眼看着整个人圆润了些。 尤其是说笑间,眉眼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了。见愫愫来了,赶紧让宫人看座,愫愫眨巴眨巴眼睛,笑道:“祝贺贤娘娘怀上龙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别人怀身子,贤娘娘看着一点也不胖呀!” 贤妃噗嗤一声笑道:“这月份小着呢,我倒是不巴望着诞下皇子了,若来个公主,我便心满意足了。最好是像小公主这样讨人喜欢。” 她也不笨,皇上膝下皇子众多,受宠的就那么几个,而且太子殿下也不是啥善茬儿,二皇子虎视眈眈,护兄护妹,日后也是国之栋梁。 自己倘若生个皇子,且不说讨不讨皇上喜欢,怕是要惹来不少人忌惮,横竖不指望腹中的孩子以后有啥大出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了。 若是生个小公主,那就大不一样了,有个公主傍身,不招人忌惮,以后的日子也顺遂。 贤妃娘娘想得开,又怕腹中的孩子以后受人欺负,若是能得了愫愫的喜欢,以后在宫里地位也水涨船高,再往远了说,皇后娘娘才是嫡母,以后婚嫁大事都是皇后说了算。 得罪了谁都不能得罪皇后。 如此一想,贤妃赶紧让宫人泡了皇上新赏的雨前龙井,又命人送些时令的蔬果来,自己则是捏了辣子吃。 愫愫眨巴眨巴眼睛,以前总听人说酸儿辣女,估摸着贤妃这一胎是个小公主,自己排第七,再生一位,那就是八公主了。 待从贤妃这里出来后,愫愫听闻顾寒兮今日去了趟内阁,好似有什么要紧事。 心想这个时候,二哥肯定也在内阁处理公务,于是就假借探望二哥的名号,让人准备了一些吃食,领着弄墨就去了。 内阁比她想象中还大,一眼望过去全是年轻俊秀的官员,有好些是今年新晋的编修,没见过愫愫。探头探脑地张望,然后被其他官员按住脑袋,低骂道:“你不要命了?她可是七公主!” 愫愫往大堂里逡巡一遭,没瞅见皇叔的人影,抬腿往藏书楼的地方去,弄墨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两个姑娘擅闯内阁,简直闻所未闻。 可谁让愫愫是最受宠的小公主,谁又敢说她半字不是。 离得老远,透过书架瞥见一道颀长的身影,愫愫“嘘”了一声,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凑了过去,果见皇叔攀在梯子上,正在翻阅书籍。 愫愫将挡住视线的书籍推开,两手托腮痴痴地盯着他看,一面偷看,一面傻乐。 顾寒兮不经意间抬头,余光瞥见愫愫,暗暗觉得好笑,明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官员将寻来的藏书抱来,顾寒兮随口吩咐了一句,就让人下去了。佯装要走,愫愫忙顺着书架往旁边挪,顾寒兮再一转身,两人中间隔着书架四目相对。 愫愫的小把戏被人当场拆穿了,也不觉得害羞,眨巴眨巴眼睛,将书往旁边推了推,两臂搭在书架上,小声问:“皇叔,你在找什么呢?我也帮你找找?” “不必了,本王已经找到了。”顾寒兮狭长的眸子微眯,笑着道:“你又打着谁的名号过来的?你不知道内阁不准女子出入么?” “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没有人拦我啊!”愫愫一头雾水,她进来时压根没人阻拦,一路畅通无阻地过来了,还以为可以随便进的。 “皇上亲定的,本王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哪位姑娘敢擅闯内阁的,你是第一个。”顾寒兮逗她。 “啊?真的假的?那我出去了,你当没看见我!”说完,愫愫提着裙子往外小跑。 “回来,来都来了,也不在乎多待一会儿,少待一会儿。”顾寒兮从书架中探出手臂,将人扯了回来,两人隔着书架说话不甚方便,但有书架遮掩,旁人看不见二人在此幽会。 愫愫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圣贤书面前跟皇叔说话,心想待会儿皇叔要是对自己做什么,一定要用圣贤书将之砸醒。 “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顾寒兮的唇角抿起醉人的笑意来,“听说皇上下旨,命六公主远赴赵国和亲,你怕不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愫愫理直气壮地反问道:“难道皇叔会眼睁睁地看我嫁给别人?你可别忘了,父皇现在可钟意陆小公爷了,保不齐就让我嫁给他了,哼,到时候有你哭的!” 顾寒兮暗觉好笑,见愫愫昂着小下巴,满脸得意洋洋,这种自信若非从小受宠,根本培养不起来。 心里暗想若是日后能娶愫愫为王妃,不知该有多好。愫愫喜欢吃喝玩乐,那就带她游历大江南北,吃遍美食,看遍美景,把她捧在手心里疼宠,断然不让她受半分委屈,吃半点苦。 至于陆潜,除非自己允许,否则这辈子他也染指不了愫愫一分。 “小骗子,”顾寒兮低笑,“拿话吓唬谁呢?” 咦,皇叔怎么一点都不吃醋?难道这时候不应该吃点闲醋? 愫愫气鼓鼓的想,觉得皇叔就是一根木头,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连一点哄姑娘家的花招都不会,半字甜言蜜语都不会说。 简直愁死人了。 顾寒兮忽道:“愫愫,听说你喜欢俊美的男子。” “嗯?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 顾寒兮绕过书架,缓步上前,单手按在愫愫身后的书架上,直接将人困在方寸之间,低声笑道:“果然如此,一见倾心的都是皮|相。” 愫愫:“!!!” 勾引,赤|裸裸的勾引!皇叔赤|裸裸的在勾引她! 这简直比说一百句甜言蜜语还要有用! 愫愫小脸通红,下意识往后一退,书架被她撞了一下,头顶的书籍哗啦啦砸了下来,顾寒兮随手一接,将砸落下来的书籍尽数挡开。 “你不愿?” “愿,愿!”愫愫红着脸,心想自家皇叔怕什么的,于是单手扯住顾寒兮的衣领,踮起脚尖捏了捏顾寒兮的耳垂,“我听人说,姑娘的足摸不得,男人的耳垂摸不得。我今日就瞧瞧看,到底为何摸不得了。” 两指揉捏着小小的耳垂,感觉手指下的皮肉红得发烫,顾寒兮偏转过头,满脸克制。 愫愫这是在拱火啊,两爪大胆无比,也放肆无比,随意捏着揉着,像把玩面团一样。 顾寒兮也愿意纵容着她,怕她踮起脚尖太辛苦,主动低下头去俯首称臣。 愫愫笑嘻嘻地捏他耳垂,然后又用指尖戳了戳皇叔的面颊,感觉他也没生气,于是放大了胆子,探着两指,一左一右戳了上去,戳出了两个小酒窝。 顾寒兮这下绝不纵容了,小丫头胆子越发越大,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反了天了。 单手捏正愫愫的下巴,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凑过去耳语道:“愫愫,皇叔好玩么?” “唔。” 愫愫眨了眨眼睛,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皇叔俊美的脸,离得越近,越觉得皇叔俊美得不似凡人,可能是长年累月的病痛,连唇色都是淡的。 好想给他染点口脂,润一润唇色。 顾寒兮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忽然倾身吻了过去,愫愫猛然睁大了眼睛,想起这里可是内阁,被人看见了,不要命了啊! 很快二人就分开了,浅尝辄止,顾寒兮将人松开,淡淡笑道:“你今日口脂抹多了。” 愫愫:“……” 顾寒兮又道:“你来此地,空手来的么?” “还带了点,咳咳,吃食,给我二哥吃的。”愫愫捏了捏衣袖,“但我二哥不爱吃那些东西,如果皇叔不嫌弃,那就……” “什么吃食?” “鲈鱼炖豆腐,煨了十个时辰呢!”愫愫忽觉有些不对劲儿,又辩解道:“是正儿八经的豆腐,不是你想的那个豆腐!” 第28章 以牙还牙 秦辰听闻愫愫来内阁探望他,心想今个大阳打西边出来了, 于是推了公务寻了过来, 转了好大一圈没瞧见愫愫的人。一问才知愫愫在藏书楼里。 秦辰更是纳闷,据他所知, 愫愫决计不是读书那块儿料子,不撕书折纸船就谢天谢地了, 去藏书楼里能干什么正经事。十有八|九同皇叔幽会去了。 果不其然,秦辰去时, 愫愫正俯在桌沿上, 两手托腮笑得傻乎乎的, 顾寒兮就坐在一旁喝鲈鱼豆腐汤。 “咳咳,愫愫, 内阁不是你一个姑娘家应该来的地方。快些出去吧,别惹了旁人误会。” 愫愫惊了一下, 见来人是二哥, 遂又放下心来, 继续俯在桌沿上, 随意道:“能惹什么麻烦?我又没干嘛,我帮忙整理整理藏书不行吗?再说了, 皇宫就是我的家,我在家里还有哪里去不得的?” 秦辰不知愫愫哪来那么多歪理,他只知道皇叔喝的那碗鲈鱼豆腐汤,原本该是自己的。小骗子愫愫一面打着给他送汤的旗号,一面拿美食贿赂皇叔, 实在太厚颜无耻了。 “你整理藏书?你怎么整理?把藏书一把火烧光?”秦辰直接一盆冷水泼过去,完全不顾及皇叔还在,“回头烧光藏书是小事,烧伤你自己就是大事了。你想想这内阁光是朝中官员,怕是得有几十人,再加上宫人,约莫一百余人,回头都要跟着遭殃。” 愫愫暗恼二哥在皇叔面前揭她短,仿佛自己很没用一样。于是气鼓鼓道:“二哥胡说八道!我才不会那样呢!” 说完,抱臂坐在一旁不理他。 秦辰无奈摇了摇头,见桌面上摆放着《地海经》,《大秦四山五岳》以及《云详记》,皆是记录了秦国的地理位置。 遂笑道:“皇叔看这个做甚?难不成想出京游山玩水,先把地形摸透了?” “正有此意,游山玩水有何不好。” 最重要的是愫愫喜欢,待二人成亲了,哪还管朝廷那么多事,直接领着愫愫游山玩水,岂不妙极。 愫愫玩心重,哪里能安安分分地在府里待着,在宫里都敢时常翻墙出宫,更莫说婚后在王府憋着了。 顾寒兮实在不敢想象,愫愫猫着腰,小心谨慎地翻王府的院墙。身后再跟几个小糯米团子,大的带着小的一道儿胡闹。 愫愫哪里知晓皇叔心里所想,还以为皇叔是想念家园了。心想果然光靠一碗鲈鱼豆腐汤,根本留不住皇叔的心。 一定得想方设法把皇叔拴紧了,省得他总想回封地去。 天色也不早了,愫愫将顾寒兮送至门口,明明隔三差五就能见着面,结果还是依依不舍。 秦辰眼睛都快眨烂了,暗示得那么明显,愫愫装作啥也没看见,同顾寒兮分别之后就回朝阳殿。 半点没有让他跟过去吃顿饭的意思。妹妹大了,翅膀硬了,现如今连哥哥都不要了。 现在都见色忘兄,以后那还得了。 愫愫发现,自打跟皇叔互通心意之后,二人见面的次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了,不管她人在哪儿,或者去哪儿,总会同皇叔不期而遇。 她自己姑且认为是不期而遇。 晚时,皇后娘娘派人过来,说是明日要陪柔淑长公主去庙里参拜。 愫愫这阵子在宫里正憋闷着,于是欣然答应,翌日便坐上马车,一路浩荡迤逦地出了宫门,约莫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在一座巍峨的庙前停下。 秦菱这阵子躲在宫里哭哭啼啼,萧贵妃爱女心切,多次在皇上面前哭求,不愿秦菱远赴赵国和亲,结果逐一被皇上驳回。 这次来庙里参拜,一则保大秦国运亨通,二则为太后和皇上祈福。 愫愫乖乖巧巧地跟在皇后身边虔诚参拜,之后便是沐浴斋戒,请了个德高望重的大师讲经,皇后怕愫愫觉得无聊,差了弄墨带愫愫出去逛逛,嘱咐二人别跑太远即可。 愫愫一出房门,立马欢欣雀跃起来,听闻这里后山的景致不错,遂领着弄墨绕过一条幽深僻静的长廊,往后山去。 越往里深入,越觉得此地幽静至极,一阵过堂风吹过,愫愫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你说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怎么越走越偏僻,不是说后山景致很好,我倒是什么也没看见!” 弄墨挠了挠头,同愫愫大眼瞪小眼,两个人都不认路,转了一圈,结果还在原地杵着,正欲原路返回,忽闻一声低泣。 愫愫同弄墨飞快地对视一眼,两个人小耗子似的往草丛里一藏,愫愫扒开草丛一瞅,就见秦菱站在不远处垂首低泣,不停地拿帕子拭泪,哭得梨花带雨,倒也可怜。 “公主,是六公主!” “我看见了,我又不瞎!” 既是替太后祈福,萧贵妃哪有不来凑热闹的道理,自然就把秦菱也带来了,先前愫愫一直跟在皇后身边,哪注意到秦菱,虽不知她受什么委屈了,但略一思忖,定然跟和亲的事情有关,当即压低声音道:“算了,我们走吧,她平时最争强好胜了,这回被选去和亲,差点没勒根麻绳把自己吊了,若是被她知道咱们在此偷看,摸不准寻口小井投了!” 弄墨深觉有理,毕竟秦菱就是这个脾气,没准投井之前,还要大喊大叫引来众人旁观,再把脏水往愫愫身上一泼,自己一死了之,再把愫愫拉下脏水。 于是二人又猫着腰走,哪曾想愫愫脚下一重,竟踩碎了枯枝,当即暗恼。 随后就传来秦菱的惊呼:“谁在那里?还不快出来!” 愫愫拉着弄墨抬腿就要溜之大吉,哪知从旁传来一道男音,“啧啧啧,哭得这般梨花带雨,倒是好生惹人怜爱,怎么,嫁给本皇子,你还觉得委屈了?” 竟然是赵国二皇子,愫愫大松口气,又同弄墨躲起来眼巴巴地看戏。 秦菱脸色一白,咬牙道:“你来此地做甚?这里不欢迎你,还不滚远些,看见你就烦!” “公主莫恼,哭成这样我也心疼的。”说着,抬手去摸秦菱的脸。 “滚开,别碰我!拿开你的脏手!”秦菱娇斥一声,板着脸道:“今日皇后和柔淑长公主皆在,我母妃又是个厉害人,你胆敢对本公主无礼,定然将你大卸八块地喂狗!” “碰都不让碰一下,装什么贞烈女?”赵国二皇子冷笑,将秦菱圈进怀里,肆意啃着她的脖颈,“你早晚都是我的人,趁我现在对你还有些情分,不要不知好歹!否则到了赵国有你苦头吃的!” “你放开我,你敢!我可是大秦帝姬,你岂敢冒犯我?滚开!救命啊,来人啊,快救我!”秦菱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呼救。 弄墨压低声音道:“公主,救不救她?” 愫愫暗暗思忖,心想秦菱跟他成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倘若自己现在出手,只能救秦菱一时,救不了她一辈子。 若是这次惹恼了赵国二皇子,以后秦菱在赵国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可愫愫平生最见不得轻浮浪荡的公子哥,一时间也是气鼓鼓的。倒不是说以德报怨,不过是看不惯贱人罢了。 正迟疑间,赵国二皇子道:“庶出公主罢了,有何可得意的?若不是见你有几分姿色,你以为我想娶你?倘若我是个嫡出,现如今定然迎娶秦愫,才看不上你这几分微薄姿色!” 秦菱气得眼泪汪汪,忽然灵光一闪:“你想娶愫愫,那有何难的?只要你愿意放了我,我就替你想到法子得到愫愫!” “当真?”赵国二皇子将信将疑,“可听闻秦愫同清河王之间有情,倘若我娶了秦愫,岂不是开罪了清河王?” “愫愫同皇叔之间从未有过情分,都是愫愫一厢情愿!”秦菱脸上划过一丝狠辣,咬牙道:“皇叔疼愫愫,不过是看在皇上的情面上,其实巴不得愫愫赶紧嫁人!你若娶了愫愫,皇叔兴许还感激你替他解围了,终于摆脱了一个小麻烦!” 弄墨一听,当场气得想杀人,愫愫将她拦住,摇了摇头,低声道:“别打草惊蛇,我倒要看看青天白日哪里来的魑魅魍魉!” “你先去客房等着,到时我将愫愫引来客房,将她迷|晕,你再对她行些不轨之事。父皇若是知晓愫愫失了身,为了维护皇室颜面,定然会让她嫁给你的!” 此计甚歹毒,直接毁了愫愫的清誉,还能顺利脱身,不动声色就换了和亲的人选,自家姐妹竟然如此阴狠。 愫愫自认为同秦菱从小一起长大,姐妹之间难免争吵打闹,可从未想过让对方去死,秦菱此话太令人寒心了。 一直到二人走远了,愫愫仍旧没缓过神来,弄墨气得跺脚:“奴婢方才应该冲出去,撕烂他们的嘴!竟然还把主意打到小公主身上,简直太放肆了!太子殿下和二皇子不在,竟然这么坑害咱们公主,待回宫去,奴婢定然如实禀明!” 闻言,愫愫摇头道:“我虽不喜此等腌臜下作的手段,但不代表我逆来顺受好欺负。既然她对我无情,我何必对她有意。” 弄墨道:“那公主的意思是,打算将计就计了?” “自然,秦菱不是想让我名声扫地么,我就以牙还牙,让她先尝尝这种滋味!”愫愫攥拳,满脸冷静道:“走,我们也去会一会秦菱!” 第29章 好好编 愫愫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同弄墨吃了顿斋饭, 才要回客房休息, 秦菱便行了过来,拉着愫愫的手道:“阿愫, 你是不是还在生六姐的气?你许久都未同我说过话了。今日来这里替太后祈福,你我二人又是姐妹, 不如化干戈为玉帛,重归于好罢?” 愫愫心知秦菱是来假模假样恶心人的, 心里定然装了一肚子坏水。幸好自己早有察觉, 否则见她满脸真诚, 指不定就信了。 心里腹诽不停,明面上却道:“六姐言重了, 自家姐妹,何来的隔夜仇?再说了, 我从未生过六姐的气, 这阵子繁忙了些, 这才没去寻六姐。” 秦菱闻言, 见愫愫满脸天真烂漫,心想愫愫性格单纯, 最是容易骗,虽有些愧疚不忍,但一想到今日若是事成了,自己就能顺利脱身了。 方才那点愧疚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越发热络地拉着愫愫驱寒问暖。 皇后遥遥瞥过一眼, 甚不悦,刚要出声唤愫愫过来,萧贵妃从旁笑道:“呦,姐妹俩倒是相谈胜欢,我家菱儿到底是当人皇姐的,就是有长姐的样子。这才像是皇室公主,有公主的风范。” 言下之意就是嘲讽愫愫没有皇室公主的体统。 皇后冷笑:“愫愫心眼实,眼里见不得半点脏的,又是个傻的,这才让有些人暗地里使了绊子,不过有本宫在,谅那些魑魅魍魉也不敢动愫愫分毫!” 语罢,又对着愫愫唤道:“小七,陪母后去听段经文!” 秦菱忙拉紧愫愫的手腕,压低声儿道:“阿愫别去,我有些体己话想你说说。我都快远赴赵国和亲了,以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父皇膝下唯有你我两个公主,自家姐妹哪有隔夜仇?” 愫愫眨巴眨巴眼睛,将计就计,同皇后说了一声,便同秦菱去了。 秦菱脸色发白,将愫愫往事先准备好的客房里引,两手死死攥拳,指甲将手心剜得出血,她也浑然不觉。 愫愫佯装疑惑道:“怎么越走越偏,这是哪里?” “这里安静,不会有人过来的,你我姐妹好久没在一处儿了,今日便当是谈心了,以后我若去了赵国,你想见我一面都难了。”秦菱勉强笑了一声,将人往深处引了引,一边注意着左右,一边拉着愫愫往前走。 约莫行了半柱香工夫,二人便来到一间房屋门口,秦菱满脸微笑地将愫愫引入房中,自己则是站在门槛外不动。 门才被推开一条缝隙,便自里面探出来一只手臂,即将抓住愫愫的一瞬间,弄墨不知打哪儿跳了出来,一把将那手臂攥住,狠狠一折,飞起一脚将人踹了过去。 只听轰隆一声,惨叫声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一齐响彻耳畔,秦菱大惊失色,抬腿就要逃跑,愫愫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呵斥道:“我看你往哪里走!” 将人往屋里一推,秦菱一个踉跄,险些跪倒在地,弄墨已将赵国二皇子制服,一记手刀将人劈晕过去。 秦菱见状,忙狡辩道:“愫愫,你听我解释,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在此地!” “你不知道他在此地,那你跑什么的?”愫愫能听信她的话,那才是青天白日活见鬼了。 将人随手丢开,弄墨极有眼色地拉过椅子,愫愫顺势坐了下来,翘着一条腿,两手交叠地放在腿上,抬眸凉飕飕地一瞥,哼哼:“编罢,好好编,可别编的错洞百出。” 秦菱哪里见过这样的愫愫,一直以为愫愫天真烂漫,单纯好骗,没曾想她竟也有此等心眼。 出生皇室,哪有什么真正天真烂漫,愫愫即便被保护地再好,自小耳濡目染,也知晓宫里的生存法则,从前不过是顾念姐妹之情,不屑于同秦菱一般计较。 如今倒好,秦菱都敢动此等歹念,愫愫饶她,老天爷都不饶她! 曲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愫愫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二皇子,道了句“奸|夫”,又指了指秦菱,道了句“淫|妇”。 之后面色淡然地单手支着额头,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在我没有喊人进来围观之前,你就没什么话想同我说?毕竟姐妹一场,你有必要如此害我么?想让我代替你去赵国和亲,这么蠢的念头,你怎么想出来的?” 秦菱见事情败露了,立马跪下,哭得梨花带雨道:“愫愫,我不是成心的,是他逼我的!我若是不带你过来,他就……他就……愫愫,你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若非逼不得已,我怎么想去害你?” “那也不见得吧,你害我害得还少?”愫愫抬了抬眼皮,略嗤笑一声,“萧贵妃成天到晚在父皇跟前吹枕边风,给我母后心里添堵。你又成天到晚小动作不断,我此前不与你计较,那是顾念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现如今你都这么害我了,我若再饶你,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愫愫,那你要怎么样?你这不是好好的么?自家姐妹,何必闹成这样?”秦菱哭得更大声,梨花带雨好不可怜,怕是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要心生几分怜悯。 弄墨冷眼剜过,从旁道:“公主,别听她满嘴跑车!公主平安无事,那是公主洪福齐天,若非上苍庇佑,保不齐就被她给害了!公主可是皇后娘娘和二位皇子的命!但凡公主出了半点差错,皇后娘娘怎么受得了!” 诚然如此,愫愫也并未打算轻饶了秦菱,略想了想才道:“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深门侯府里的腌臜手段,但今日可以为你破个例。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不算过分罢?” “你敢!你若是敢伤我半根毫毛,我母妃还有整个萧家都饶不了你!”秦菱霍然从地上窜了起来,扑过去要拉扯愫愫。 弄墨一掌将之推开,秦菱顺势往外逃窜,边跑边大声道:“不好了,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救命!” 愫愫暗叫不好,生怕秦菱将人引来,飞快地同弄墨对视一眼,弄墨会意,上前将人拦住,随手往床上一推,愫愫趁机往赵国二皇子身上狠狠踹了几脚。 “公主,还是让奴婢来吧!”弄墨将秦菱往床上一推,弯腰一手就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往床上一摔,正好将秦菱压住。 愫愫还没来得及感慨弄墨一个小姑娘家家,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已经听见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公主,快跟奴婢离开这里!”弄墨一手圈住愫愫的腰,动作麻利地从窗户跃了出去,几个瞬息间滚到了草丛后面,愫愫偷偷瞥了一眼,见皇后娘娘带着众人赶来。 侍卫将房门一脚踹开,之后又迅速无比地退了出来,萧贵妃满脸狞色,几个健步冲上前去,一把将秦菱扯了出来,呵令众人退出去。 皇后娘娘落后一步,看了眼衣衫不整的赵国二皇子,再看看哭得梨花带雨的秦菱,当即蹙紧了眉。 柔淑长公主气得训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竟敢做出此等丑事!” “不是我,是秦愫,是她,是她陷害我,她同身边的婢女一起,强行将我掳来此地,还有二皇子,都是秦愫设计的!”秦菱缩在萧贵妃怀里,哭得泪水涟涟,“母妃要给我做主啊,母妃!” 萧贵妃暴怒道:“岂有此理!秦愫仗着自己是嫡公主,实在太过胆大妄为!竟然还设计陷害菱儿,眼里可还有王法了!” 皇后不悦道:“自己做出的丑事,竟还往旁人身上怪,这是何等道理?”担心愫愫出事,忙对左右道:“去寻七公主来,快!” 宫人欲下去寻人,愫愫这才姗姗来迟,满脸疑惑地望着众人道:“咦?发生什么事情了?” “愫愫,你有没有事?快让母后好好看看!”皇后忙拉着愫愫的手,上下打量一遭,见她毫发无损这才放下心来,又冷笑道:“幸好愫愫无事,否则你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分明是我们菱儿受了委屈!”萧贵妃抱着秦菱,斥责道:“秦愫!还不从实招来?你到底对你六姐做了什么?为何她跟你来此,竟发生了这种事情?赵国二皇子是不是你找来的?说!” “萧娘娘说话好奇怪啊,明明是六姐带我出来的啊,大家都看见了。”愫愫佯装无辜道:“只不过我半路肚子痛才离开片刻,我比你们还晚到,我怎么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秦菱怒道:“你还装!就是你害我的!我要告诉父皇,看他怎么处置你!” 愫愫往皇后身后一藏,怯生生道:“母后,六姐这样,我好害怕。” “愫愫不怕,有母后在,看谁敢动你分毫!来人,将秦菱给本宫绑起来!丢人现眼的东西,带回宫让皇上处置!” 宫人立马上前将秦菱拽了出来,萧贵妃大吼大叫,将人推开,怒道:“我看谁敢!今日谁碰菱儿一分,我就杀了谁!” 恰好那赵国二皇子悠悠醒来,面露茫然地望着场上众人,柔淑长公主上前,扬手狠抽了一耳光,骂道:“畜|生!看看你干的好事!” 二皇子被打懵了,愣了好久才勃然大怒道:“秦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带七公主独自前来!” 第30章 掌心宝 此话一出,秦菱立马矢口否认:“你胡说八道!我何时说过要带愫愫独自前来了!”语罢, 又扑到萧贵妃怀里哭诉, “母妃救我,是愫愫跟二皇子窜通好的, 就想毁了女儿的名节!” 皇后怒斥道:“本宫看你是得了癔症了!你本就同二皇子订了亲事,再过不久就要远赴赵国和亲, 愫愫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毁你的名节?怕是你自己心术不正,自食了这恶果!” 到底都是宫里老人儿, 哪里会不明白这种低级的行恶手段, 在场众人又没谁是蠢蛋, 略一思忖便知晓了个大概。 愫愫眼观鼻鼻观心,眨巴眨巴眼睛, 既没落井下石,也没从旁劝解, 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见秦菱哭得梨花带雨, 都被人当场戳穿了, 居然还敢抵死不认, 倒也是好一张厚实的脸皮。 略一思忖,愫愫才摇头叹气道:“六姐, 自家姐妹原本不该闹得如此难看,传扬出去惹外人笑话。六姐本就同二皇子定了亲事,事到如今,竟还想拉我下水,到底姐妹一场, 当真不顾半点情分了吗?” “秦愫!你住口,都是你害我,我要告诉父皇,治你的罪!”秦菱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佯装可怜得同柔淑长公主道:“皇姑姑信我,此事我毫不知情!我同二皇子之间清清白白,皇姑姑可一定要信我!” 柔淑长公主膝下无女,平生最是宠爱愫愫,又因愫愫是太后娘娘的掌心宝,遂更宠了些。哪里听得旁人这般诋毁愫愫,当即就越发恼怒起来。 可心知关乎皇室颜面,传扬出去谁的脸面上都不好看。不管背后如何处置人,脸面上总得过得去。 于是便同皇后娘娘道:“怕是场误会,毕竟是观中清静地,不如先回宫再说。不知皇后意下如何?” 皇后娘娘同她一般想法,闻言便命宫人将萧贵妃母女带走,至于赵国二皇子,则是直接被柔淑长公主当场训斥了几句,让人带下去了。 之后,柔淑长公主才拉着愫愫的手道:“委屈你了,皇姑姑知晓这事同你不相干,你又是太后的心头肉,定然不叫你受了半点委屈,你尽管放心便是了!” 愫愫点头,从善如流道:“我都听母后和皇姑姑的。” 之后众人连夜回了皇宫,皇后派人将愫愫先送回朝阳殿,带着萧贵妃母女去了皇上那里。 愫愫懒得跟过去凑热闹,一则不想听秦菱攀咬,二则想出宫见皇叔,白日在观里特意求了张平安符,拿着太子哥哥送的通行玉令,同弄墨偷偷摸摸溜出宫了。 几日未见皇叔,简直如隔三秋。 愫愫对王府简直熟悉得跟家似的,也不用下人引路,径直往书房去,结果寻了一圈没瞅见皇叔,又去画房,静室各寻了一遭,结果还是没寻到。 不知不觉走到一间房门口,见房门紧闭,遂站在门外抬手敲了三下。不一会儿便自里面传来一声:“进。” 愫愫果真推门进去了。入眼一阵水雾缭绕,屋里的陈设显得隐隐绰绰,一架山水屏风将屋子搁开,上面搭拉着皇叔的衣服。 “让你去拿澡豆,怎么如此之慢?”顾寒兮语气淡淡的,从屏风后面传了出来,“快进来,伺候本王沐浴。” 愫愫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双手捧着脸,即便不用去看,也知道皇叔此时此刻正在屏风后面做什么。 她脑中渐渐浮现出了画面,皇叔沉在水中,长发浓墨一般层层铺在肩头,显得皮肤白皙如玉,眸中定然波光粼粼,仿佛深山老林中的蒙蒙烟雨。 “还不进来?等着本王请你?” 愫愫面红耳赤起来,蹑手蹑脚地想要溜出去,哪知顾寒兮跟长了眼睛似的,冷笑一声:“你是府里新来的小厮?半点王府的规矩都不懂么?” 愫愫哪敢吭声,脚下轻挪,猫儿一样小心翼翼地往门外蹭,耳边忽闻出水的声音,当即吓得赶紧往旁边一躲,整个人藏在屏风后面。 “当真是半点规矩都不懂的,也不知是何人准你进的王府。”顾寒兮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是喜是怒,出了水后,赤脚踏在光滑的暖玉铺就的地板上,慢条斯理地拢上长衫,抬眸瞥了眼屏风后面的一团东西,“还不过来伺候本王宽衣?” 语罢,竟然转过身去,背对着愫愫站着,身上合着一身雪白的里衣。 愫愫抬眸偷觑,见皇叔并非不着寸缕,暗暗松了口气,心想宽衣便宽衣,替皇叔宽衣,又不是替旁人宽衣,有什么打紧的。 于是深吸口气,壮了壮胆子,小步蹭了过去,踮起脚尖替皇叔宽衣。只是皇叔比她高了太多,哪怕踮起脚尖也有些费劲。 那一件外裳套了好几次,竟然也没套进去,顾寒兮蹙眉,回眸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脸色猛然大变,顾寒兮见到愫愫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登时好看起来,愣了愣道:“愫愫?怎么是你?” 愫愫踮起脚尖替顾寒兮系衣带,笨手笨脚地,平时都是宫人伺候她,何时也没伺候过别人,当即红着脸道:“皇叔,我本来就不会伺候人。” “这些事情不必公主做,本王自己来!”顾寒兮赶紧将衣衫拢了起来,随手扯了根发带将湿漉漉的头发绑好,神色略不自然地咳嗽一声,“你看见了?” “……”愫愫暗暗咬牙,说没看见吧,其实也看见了,说看见吧,其实也没看见啥。当即双手捂脸摇了摇头。 顾寒兮面色复杂地看她一眼,既说不出任何教训指责的话,也万万发不出火。 说来也奇怪,他并非那等好脾气的人,在京中性格冷漠也是出了名的,可每次在愫愫跟前,哪怕是天大的火气都能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愫愫就是有一种天生的魔力,能瞬间让人没了任何脾气。 “皇叔,你生气了?我不是故意偷看皇叔……咳咳,偷看皇叔洗澡的。”愫愫绞着十指,几乎把头埋在胸口了,细弱蚊蝇道:“我其实什么也没看见,真的!” 说完又作贼心虚地目光乱飘,顾寒兮能信她才是青天白日出了鬼了。 单手按着愫愫身后的屏风,顾寒兮低垂着眸,额发湿漉漉的,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眸子深邃温柔,空出的一只手钳住愫愫的下巴,低沉着声儿道:“看就看吧,自家皇叔怕什么的。只要咱们小公主高兴。” “唔。”愫愫的脸更红了,显得有些急促不安,目光乱飘,两手紧张得不知该往何处放,隐隐约约察觉到皇叔可能要亲吻自己,耳垂都红得滴血,好半天才道:“皇叔不生气?” “皇叔怎么可能生小公主的气?”顾寒兮的眉梢眼角皆是笑意,伸手揉了揉愫愫的头发,轻声道:“咱们小公主可是个金枝玉叶的贵人,皇叔怎么舍得让你难过。” 愫愫心道:我信你个鬼。 说了不让她难过,以前还那么冷落她。 于是哼了一声,双臂环胸口偏过脸去,指责道:“才不是!皇叔就会拿好话哄我!以前那么冷落我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我可全部都记着呢!别以为这些都算过去了,皇叔必须得补偿我!” 顾寒兮哈哈大笑,觉得愫愫甚可爱,世界上怎么会有愫愫这么可爱的姑娘,只觉得她哪哪都好,哪哪都可爱得紧,忍不住逗猫儿似的,轻轻挠了挠她的下巴。 “你想要皇叔怎么补偿你?”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愫愫佯作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单指戳了戳额头,一阵苦思冥想,就是想不出怎么个补偿法,苦恼道:“我也不知道!” 顾寒兮便道:“当皇叔的清河王妃如何?” “好……好主意。”愫愫神色不自然地咳嗽几声,答应之后又觉得自己太不矜持了。 以前听皇兄说,男人骨子里都贱,太轻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会珍惜,费劲心机得到的,反而弥足珍贵。 于是赶紧摇头,板着脸道:“那可不行!我可是父皇最宠爱的小公主,最宠爱的小公主哦!你想迎娶我过门,必须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还得昭告天下!” “那是自然。”顾寒兮倒也挺坦诚地,将人往怀里一圈,低笑道:“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吧,皇叔全部依你!” “嗯,这个!”愫愫将一只折叠成三角状的平安符拿了出来,在顾寒兮面前晃了晃,“这个是我特意为皇叔求的平安符!我不指望皇叔保家卫国,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只希望四海升平,海晏河清,我的皇叔不用死守封地,能陪我一起朝朝暮暮!你早也是我,晚也是我,进一步是我,退一步还是我!” 她这段话说得极其诚恳了,顾寒兮亦是情动了,唇角忍不住向上勾起,同她耳语道:“皇叔全部依你!” 愫愫唔了一声,感觉耳垂麻酥酥的,赶紧双手捂脸,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先埋一会儿。 第31章 我真好看 “愫愫,听闻有人欺负你了?怎么没跟皇叔说,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居然敢欺负到咱们小公主头上?”顾寒兮低笑着,墨发垂肩, 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往愫愫头顶上一按, “皇叔替你杀了他们。” “谁能欺负得了我,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愫愫面红耳赤的, 感觉身上热腾腾的, 也不知是房间的热气太充郁, 还是皇叔的手掌太过滚烫,感觉整个人都快烧着了, 两手捧脸,哼哼道:“想欺负我, 可没那么容易。也不看看我秦愫是什么人, 我可是父皇最最最宠爱的小公主, 想陷害我也不找面铜镜照照。” 话音刚落, 愫愫又想,皇叔喜欢天真烂漫, 善良真诚的姑娘,会不会觉得她太过心狠手辣,竟然连自己的皇姐都不放过。 于是立马解释道:“皇兄,我没有害人!我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书中有云, 此仇不报非君子!愫愫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愫愫也是很根正苗红的!害人这种勾当我天生就做不来!再说了,书中还有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我这次要是忍让了,没准秦菱下回还这么害我!” 愫愫一面说,一面抬眸偷觑皇叔的脸色,她个子矮,每次必须要踮起脚尖才能环住皇叔的腰,为了瞧清皇叔是什么神色,遂悄悄踮起脚尖。 顾寒兮忽然伸手,一把揽着她的纤腰,如此一来二人贴得紧密无间,仅仅这么一瞬间,他又惊觉愫愫已经不是个小丫头了。 那个只会提着裙子跟在他后面,急火火地喊他皇叔的小公主,已经出落得如此明艳动人。眉目如画,唇似含丹,浓郁的睫毛被热气打得湿漉漉的,轻轻一颤,就像把小勾子,往人心窝里撩拨。 愫愫轻呼一声,整个人趴在了皇叔怀里,耳朵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一声还比一声高的心跳声,吓得赶紧双手捂住眼睛。 “皇叔!愫愫真的什么都没看见!愫愫没有偷看皇叔洗澡,没有看见皇叔的裸背,更加没有看见皇叔不着寸缕地穿衣服!” “……” 这丫头一股脑地把看见的东西全部吐露出来,耳朵通红得快要滴血,顾寒兮伏下身,将下巴抵在愫愫的肩头,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道:“愫愫不怕,有皇叔在,谁也不能动你一根毫毛,愫愫莫怕。”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皇叔好像天生就有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以至于愫愫缓和了心绪,又开始想着有的没的。 趁着皇叔没注意,探出爪子玩弄着他湿漉漉的长发,垫脚也是个高难度的活儿,偶尔垫脚没什么,可若是长时间垫脚,脚趾头酸疼酸疼的,感觉连腿都快断掉了。 好在二人抱得紧,愫愫双腿一软,往下坠去,顾寒兮赶紧将人抱得更紧了,愫愫就借力赖在他怀里不出来,把脸埋皇叔怀里撒娇:“皇叔,我好害怕啊,现在还心有余悸呢,差点就见不到皇叔了,真是害怕死了,皇叔保护我!” 若是旁的女子这般又作又娇,顾寒兮定然是连正眼都不扫,可偏偏愫愫这样,让他觉得可爱至极。半点不觉得矫揉造作,反而觉得小女儿家慵懒软绵,像是团在手心里的猫。即便有那么几根锋利的爪子,可每次抱在怀里时,肉嘟嘟的。 顾寒兮亦是爱惨了他的小公主,五指插在她的发间,深嗅她身上好闻的气味,低沉着声儿道:“好,皇叔保护你。小公主什么都不用怕,有皇叔在,哪怕天塌下来,皇叔也替你顶着。” 愫愫抬眸,望着皇叔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忽然捏着他的鼻梁骨,猫儿似的白嫩小爪温温软软的,顾寒兮微微愣了一下。 其实愫愫即便再贵为公主,这般趴在一位王爷怀里撒娇,还捏王爷鼻梁骨,实在不成规矩,没有体统,即便皇上,皇后再疼宠她,也会罚跪训斥甚至是打手板。 可她就是敢在皇叔跟前恃宠而骄,捏了鼻梁骨不算,还去捏他耳垂,一边捏一边笑嘻嘻的道:“皇叔的鼻子给我捏,耳朵也给我揪,还有这里……” 愫愫胆大妄为,目光往下移动,见皇叔修长白皙颈间的喉结轻颤,疑惑道:“皇叔,这个是什么东西?” 她未通情窍,不懂男女之事,连男人的喉结都不知道是为何物。摸摸自己的脖颈什么都没有,于是抬手要去摸顾寒兮的喉结。 “愫愫,这个不能碰。”顾寒兮一把攥紧她的手腕,摇头道:“愫愫听话,皇叔的这里不能乱碰。” 愫愫更加疑惑,心想连皇叔的胸膛都摸过,区区脖颈算得了什么?露在外面的皮肤难道比藏在衣服里的皮肤更私|密? 于是便觉得皇叔肯定是不喜欢自己了,这么小气,连脖颈都不能摸,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愫愫,生气了?”顾寒兮勾起唇角,吓唬她道:“皇上若是知道你在本王面前如此胆大妄为,定然要把你丢到教习姑姑那里好好管教,你怕不怕?” “我才不怕!皇叔就会吓唬人!”愫愫信他个鬼,哼道:“皇叔小气!皇兄跟我说,女儿家的腰除非父兄之外,只有夫君能揽能抱,愫愫都让皇叔抱了,皇叔居然连脖颈都不让我碰!小气,太小气了!” 顾寒兮哭笑不得,见愫愫气鼓鼓的,两边腮帮子撑得圆圆的,便觉得可爱至极,松手将人放了下来。 “那皇叔不抱了,多有失礼,请小公主恕罪。” “皇叔!”愫愫气得跺脚,脸色更红了,踮起脚尖,理不直气也壮道:“你欺负我!我要去告诉父皇,让他治你的罪!我可是父皇最宠爱的小公主,最最最宠爱的小公主!你就等着被我父皇下旨,绑在木架上,用西洋炮轰!” 顾寒兮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这小丫头连威胁人都非常可爱,用最软的语气说最狠的话,半点杀伤力都没有。 遂用力按着她毛茸茸的脑袋,笑道:“好啊,用西洋炮把皇叔轰死了,愫愫就再也没有皇叔了。” “唔。”仅仅这么一句,愫愫立马像是霜打的茄子,张开手臂委委屈屈地昂脸望他,“皇叔,要抱抱。” “还跟个孩子一样,动不动就让大人抱抱。好吧,来,皇叔抱抱小公主。”顾寒兮愿意宠着她,纵容着她,又不是别人家的小公主,自己家的小公主怕什么的,现在不宠,等着别的男人过来宠么? “好像比之前重了,愫愫这阵子是不是又贪吃了?” “唔,”愫愫鼓起腮帮子,掐着手指头跟他算,“没有,没有,我早上吃了两个大肉包子,喝了一碗红豆粥,中午去母后那里吃的,过了午时太子哥哥会送点心来,还没到晚上二皇兄又差人送蜜饯,晚上一般都吃一盅鸡汤,半块香葱酥饼,然后还有云吞面。唔。” 她越算越多,低头掐了掐手腕,感觉好像是有点胖了。于是抬眸可怜巴巴地问顾寒兮:“皇叔,你喜欢胖的还是瘦的啊?” “皇叔喜欢你,胖瘦皆是次要的,重点是你。”顾寒兮轻声道:“看来本王得多找几个厨子了,要不然满足不了咱们小公主的胃口,若是饿瘦了咱们小公主,皇上定然要把本王绑在木架上,用西洋炮轰。” 愫愫小脸通红,趁他不注意,忽然探出一根手指,不轻不重地往顾寒兮喉结上一戳,仅仅这么一下,顾寒兮整个人颤了一下,脸色登时滚烫起来,狭长的眸子微眯,薄唇轻启,吐出一句:“秦愫愫,你的爪子不想要了么?” “唔。”愫愫赶紧把手揣怀里,狡辩道:“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干的!不关我的事!” “不是你干的,难道是本王主动凑过去让你戳的?”顾寒兮蹙了蹙眉,很快又笑,“也好。总会有个第一次。” 语罢,竟然真的主动凑过去给愫愫戳着玩了。 愫愫狐疑,初时很谨慎,后来见皇叔不似说笑,小心翼翼地又戳了一下,渐渐胆子放大了,两根手指一起戳,等戳腻歪了,又趴皇叔怀里哼哼唧唧。 “怎么了,愫愫?哪里不舒服么?” “我饿了,皇叔,着急出宫送平安符,随便扒拉了几口就跑出来了,现在好饿啊。” 顾寒兮一听,当即蹙紧了眉,直接将愫愫抱回房里,吩咐下人送饭菜过来,又端了点心哄她:“是皇叔的不好,竟然让小公主饿着了,来,先吃几块点心垫垫肚子,等会儿就有好吃的了。” “饿得手没劲儿了,拿不动点心。”愫愫撒娇的功夫乃是一绝,甚少有谁受得住,即便性情冷淡如顾寒兮,也得甘拜下风。 当即就捏了梨花酥,小心翼翼地喂愫愫吃下。 愫愫吃了几口,又哼哼唧唧:“口渴了,想喝水。” 顾寒兮又抱着她去倒水,喂完了水,愫愫又道:“还想吃个不带皮的苹果。” “好。” 顾寒兮乐意娇纵着她,专心致志地削苹果,一只苹果在他手里削得漂漂亮亮,愫愫接过小口啃着,啃了几口又抬眸偷觑。 “怎么了?本王脸上有东西么?” “皇叔,你的眼睛真好看。”愫愫忽然双手捧着他的脸,凑过去笑道:“你的眼睛里有我,我真好看!” 第32章 娇纵 顾寒兮忍俊不禁,心想愫愫本来就很好看, 雪肤玉妍, 明艳动人,可是满皇室出了名的水灵人。刚出生时好小一只, 还皱皱巴巴的,当时自己尚且年幼, 同母妃入宫时,曾经抱过愫愫。 当时愫愫的脸胖嘟嘟的, 刚从乳娘那里抱过来, 红艳艳的小嘴含着手指头, 大眼睛水灵灵的,看见谁都笑嘻嘻的。 两只肉乎乎的小爪子乱抓, 扯着顾寒兮衣冠上的玉带不放,当时皇后娘娘还笑称愫愫同小皇叔有缘分, 天生就亲近。 原来这缘分早就天定了。 “这么大的姑娘家, 一点也不知道害臊。”顾寒兮的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即便是训斥人, 可满眼的宠溺还是掩盖不住,曲着右手食指, 轻轻刮了刮愫愫小巧精致的鼻子,打趣道:“让别人听见了,定然要笑话你。这么大了还跟皇叔撒娇,羞不羞啊?” 愫愫喜欢他同自己这样亲近,又是这般亲腻的小动作, 一点也不觉得皇叔冷漠,美滋滋地伏在他的膝上,像是讨了糖吃的小狐狸,一笑起来脸颊上还有两颗梨涡。哼哼道:“就是不害臊!我本来就很好看,皇兄说,我是整个秦国最好看的女子,还说我是最尊贵的小公主,以后谁若是敢说我不好看,就挖了谁的眼珠子!” “这么严重的么?谁说你不好看就挖谁眼珠子?娇纵。”顾寒兮评价了一句,娇纵二字原是贬义,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又说不出的宠溺,一边说愫愫娇纵,一边还娇宠着她,见她啃苹果啃得满脸都是,取出手帕温柔地帮她擦拭干净,笑道:“你看看你,吃的跟小花猫似的。” “哼,皇兄说了,娇纵也得有能娇纵的资格!有人娇纵我,我才能娇纵,有的人想娇纵还娇纵不了呢!”愫愫哼了一声,主动探过脸去,小奶猫一样蹭了蹭皇叔的手背,“还有这边也要皇叔擦擦。” 顾寒兮忍不住勾唇一笑,单手捏正她的下巴,仔仔细细替她擦拭干净。待饭菜送上来后,摆了摆手示意下人退出去。 愫愫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一看有这么多好吃的,当即眼睛一亮,洗干净手就捏着白糖软糕吃,才吃了几口,忽觉皇叔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赶紧擦了擦手去捞筷子。 顾寒兮笑道:“在皇叔面前,你想怎么吃饭就怎么吃饭。” 愫愫悻悻然地咬着手指甲,抬眸望他:“皇叔不会觉得愫愫很没有规矩吗?” “不觉得。”顾寒兮摇头,满脸笑容,“小公主金枝玉叶,怎么开心就怎么来,谁敢说半个不字。” 愫愫眨巴眨巴眼睛,直接告状道:“上回跟二哥哥一起吃饭,我就用手捏糕点吃,他用筷子敲我手背。还说什么以后我要是成婚了,万万不能在夫君面前如此胆大妄为,还说什么规矩体统,还说什么……嗯,我忘记了,他说好多。” “敲了你哪只手背?” “这只,现在还疼着呢,可疼可疼了,我二哥忒凶了,他对沈姑娘就不是这样的。”愫愫赶紧把右手递了过去,白嫩嫩的手背吹弹可破,她又委委屈屈,看起来娇气得不行。 若是旁人这般娇气,顾寒兮定然厌恶至极,可偏偏愫愫娇气,他觉得理所应当。甚至还亲吻着愫愫的手背,轻声道:“好了,皇叔亲一亲,不痛了。回头皇叔找个由头责罚秦二,替你出气好不好?” “唔,别别别,不用了,二哥也是为了我好。要是以后我改不掉这个坏毛病,未来夫君嫌弃我,那怎么办。”愫愫一边说,一边偷觑顾寒兮的脸色。 顾寒兮焉能不知愫愫是什么意思,假装听不懂,笑道:“还能怎么办?未来驸马爷活腻了么,竟然敢嫌弃小公主?” 愫愫气鼓鼓的,分明想听的不是这句,小身板扭了扭,又道:“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皇叔知道的!” 顾寒兮摇头:“皇叔不知道。” 愫愫气得攥紧小拳头,努力了好多次,就是捶不到顾寒兮身上,只好跟自己生闷气,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看起来气鼓鼓的,生了好大气的样子。 “来,先喝碗茯苓鸡汤罢,鸡汤养人。别想什么驸马爷了,还是吃饭要紧。”顾寒兮亲手盛了碗鸡汤递过去,抬起狭长的眸子,笑道:“愫愫?” “哼!没手怎么喝呀!”愫愫揣着手手,别别扭扭地偏过脸去。 “好,皇叔喂你。”顾寒兮无奈地叹口气,总觉得跟养孩子似的,端起碗来,吹温了往愫愫唇边送,“来,我的小公主,纡尊降贵的喝一口吧?” “你都说我是小公主了,小公主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人温声细语哄着的!”愫愫娇里娇气地,两手托腮道:“谁让皇叔欺负我!” “连喝鸡汤也需要人哄么?” “那当然了,谁让我是小公主!”愫愫理直气壮道。 顾寒兮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平生不会甜言蜜语哄女孩子欢心,为数不多的情话全部都说给了愫愫听。眼下喂个饭也万般柔情。 愫愫这才勉勉强强地吃了饭,皇叔这里的饭菜太香了,吃着吃着小肚子就撑得圆鼓鼓的,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皇叔,我好像醉了。” “说什么胡话,又没喝酒,怎么会醉了呢?来,再吃几口罢。” “我好像醉饭了,晕乎乎的。皇叔要是再喂,愫愫就要胖成皮球了,皇叔就不喜欢我了。”愫愫两腮通红,眯着眼睛哼哼,还真像是喝醉酒了。 顾寒兮笑道:“吃成皮球那才好,定然没人再敢打你的主意了。皇叔以后就把你放地上滚一滚,你就直接滚进了朝阳殿。” “皇叔就会欺负我!” 愫愫气鼓鼓地说了一句,身形一歪倒了下去,顾寒兮眼疾手快,赶紧将人接在怀里,伸手一贴她的额头,居然有些烫手。 “愫愫?” “皇叔,我好困啊,你找人把我送回宫罢,要是夜不归宿,太子哥哥知道了,又要罚我抄书了。”愫愫往顾寒兮怀里缩了缩。 “太子经常罚你抄书?为什么?” “因为我总是跟在皇叔身后跑,坏了宫规就要受罚。可是太子哥哥舍不得罚我跪,就罚我抄书,愫愫的手都快抄废了!” 愫愫倒是没说谎,即便再贵为公主,万事也不能全凭性子来,御史台大夫以及朝臣并非没有弹劾过愫愫,也曾因愫愫狂追清河王的事情,要求皇上严惩。 但最受宠爱的小公主也并非浪得虚名。撑破天了,就是把她关在朝阳殿里罚抄书。再重的处罚也舍不得。 顾寒兮心疼地将人抱紧了,以前倒是从未听说过。见愫愫小脸通红,估计她在外头吹了冷风,不好好在宫里待着,竟然又私自出宫。 连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像个小孩子一样。 顾寒兮怕被人知晓愫愫在王府,遂派人去大理寺少卿府中,将沈姑娘请来。 沈姑娘乃秦国最出色的女医师,有她在,顾寒兮也放心。 “小公主发了热,回头喝两贴药,睡一夜发发汗便好了。王爷无需过于紧张。”沈妙音起身开了张药方子,让下人去煎药,一边收拾医药箱,一边笑道:“我倒是头一回见王爷对谁上心,竟然还是位姑娘家。小公主倒是挺招人疼的。” 顾寒兮绞了湿帕子,小心翼翼地替愫愫擦拭面颊,闻言淡淡道:“你今夜话太多了。” 沈妙音笑道:“我还是有必要提醒王爷一句,小公主金枝玉叶,眼下染了风寒,又发了热,还是不要轻易挪动她为好。可是小公主今夜若是不回宫,怕是明日天不亮,整个王府都要被御林军抄了。” 闻言,顾寒兮道:“那就有劳沈姑娘同秦辰说一声,就说小公主在本王这里。让他想办法先唬弄过去,莫让旁人知晓愫愫不在皇宫。” “王爷,你使唤起人来,还真是毫不客气。”沈妙音苦笑道:“若不是跟王爷相熟,这个忙我还真不想帮。事关小公主,哪怕出了半分闪失,不知有多少人要人头落地。” 语罢,摇了摇头下去了。 顾寒兮亲自喂愫愫喝药,一直在旁边陪着,端茶递水,悉心照顾,生怕她哪里不舒服。一直折腾到了天亮。 愫愫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皇叔的床上,大吃一惊,稍一动弹,顾寒兮立马惊觉,眼底覆着一层淡淡的青灰,想来一整晚都陪在这里没合眼了。 “感觉好点没有?头疼不疼,晕不晕,还有哪里不舒服?” “皇叔,对不起,让皇叔担心了。”愫愫绞着衣袖,脸蛋红扑扑的,忽又想起什么,惊地从床上跳下来,“我一夜都没回宫,母后要是知道了,肯定大发雷霆!不行,我得赶紧回去了!” “愫愫,你别着急,宫里的事情不必担心。”顾寒兮将人拦住,抱回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好,温声细语道:“稍晚些皇叔派人送你回宫,你莫怕,有皇叔在,不会有什么事。饿不饿,皇叔让人给你煮了红豆薏米粥,要不要尝一尝,里面放了很多你喜欢的桂花糖。” 愫愫这才松了口气,听闻有红豆薏米粥喝,当即点头笑道:“要喝!皇叔这里的红豆薏米粥最好喝了!” 第33章 不言而喻 “喜欢喝的话,那你就多喝点。来, 皇叔喂你, 慢点喝,别烫到了。” 顾寒兮说话温声细语的, 修长的手指捏着白瓷汤勺,轻轻吹凉了才往愫愫唇边送。同以前爱搭不理的冷漠截然不同。 愫愫一时间甚至有些不太习惯, 眨巴眨巴眼睛,张着粉嫩的唇含了一口, 这红豆薏米粥香喷喷的, 吃在嘴里软糯糯的, 愫愫自小就爱吃甜食,皇后娘娘怕她吃多了糖, 回头会牙疼,总是盯着她不许多吃。 也就皇叔敢这么喂她吃糖, 要换了别人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 “皇叔, 昨晚我有没有说什么胡话?”愫愫紧张得双手乱绞, 她有个极差的习惯, 只要生病了,或者哪里不舒服, 半梦半醒的时候就喜欢说胡话,有时候乱七八糟的能说一堆。 生怕在皇叔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于是下意识抬眸偷觑他一眼。 顾寒兮一本正经道:“嗯,是说了几句。” “啊?”愫愫大惊失色,脸上划过一丝慌乱, “呐呐呐,我都说了什么?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顾寒兮守她一夜,愫愫睡得老老实实,根本没有说胡话,但他喜欢见愫愫这么紧张的小模样,觉得甚讨人喜欢。于是一本正经地胡诌道:“本王也不知算不算不该说的话,但有些大逆不道便是了。” “!!!” 愫愫睁圆了眼睛,实在想不出自己能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她平时小脑袋瓜里全是皇叔,天天没啥正经事,就一门心思想皇叔,难不成说了什么难以启齿的情话? 愫愫不敢想象,脸蛋唰得一下红透了,两手绞着衣袖,不知道该不该询问。 万一真问出什么了,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顾寒兮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暗暗忍俊不禁,明面上却极其正经,语气也淡淡的:“你说,你一定要嫁给本王,还说要做本王的清河王妃,说什么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唔!”愫愫小脸通红,连忙双手捂脸,矢口否认道:“不可能!我……我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肯定不是我说的,皇叔肯定听错了!” “不是你说的,那你脸红什么?”顾寒兮好笑道,见愫愫羞红脸的娇俏模样甚可爱,凑过去悄然道:“愫愫,太子殿下还总是说你读书不用功,依本王看,这不挺用功的?” “呜呜!”愫愫双手捂脸,几乎快把头埋被窝里了,简直没法见人了,好巧不巧的,居然在皇叔跟前说胡话,要死不死的,居然还说了那样的情话。 这回皇叔该不会觉得她是个举止轻浮的姑娘罢? 愫愫苦着脸道:“多谢皇叔夸奖,但我真的是无心之言,完全没有印象了,病中说的那些个胡话,根本当不得真的!” “当不得真么?可本王已经当真了。”顾寒兮哄着她多喝了几口粥,捏着手帕温柔地擦拭着愫愫的唇角,低声笑道:“等会儿再喝碗药,稍微休息一下,皇叔派人送你回宫。” “还要喝药啊?”愫愫苦着脸,满心抗拒,“不喝药行不行?” 顾寒兮瞥她一眼:“怕苦?” “嗯!所以能不喝药么?”愫愫眨巴眨巴眼睛,满脸期待地望着他,“好不好嘛,皇叔?” “不行,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太子应该跟你说过的吧?”顾寒兮冷血到令人发指,才说要喂她喝药,结果还真送来了。 乌漆麻黑一大碗,还没开始喝,愫愫就觉得苦得舌头都要吐出来了。 她有些异想天开地问道:“皇叔,你说为什么煮药的时候,不能放点糖进去煮?或者是在糖里面放点药?难道多放那几勺桂花糖,煮出来的药就不是药了么?” 顾寒兮笑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倘若真那么煮了,苦和甜混在一起,只怕你也喝不下。来,愫愫听话,喝完了药,皇叔送你回宫。” 愫愫满心抗拒,又不能不喝,拉着顾寒兮衣袖跟他讨价还价。 要是别人跟顾寒兮这么磨磨唧唧地讨价还价,顾寒兮定要甩袖走人,可偏偏对待愫愫有无穷无尽的耐心。 并不觉得她多事厌烦娇气缠人,反而觉得小公主本该如此,自家宝贝疙瘩,娇一娇怎么了,又不是别人家的。 于是跟变戏法一样,顾寒兮从衣袖中掏出一包蜜饯,笑道:“本王让沐夏出去买的,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样的果子,于是就让他全部都买了点,你尝一尝,甜不甜。” 说着,捏了一颗蜜饯塞愫愫嘴里。 愫愫眨了眨眼睛,觉得心里甜丝丝的,原来皇叔早就知道她怕苦,遂提前让人买了蜜饯过来哄她。当即就笑得跟讨了便宜的小狐狸似的。 “皇叔对愫愫最好了,我决定了,以后一定要嫁给皇叔!” “你即便现在嫁给本王,药还是得喝。”顾寒兮很煞风景地说了一句,将碗往愫愫唇边一送,不客置喙道:“来,喝。” 愫愫只好苦着脸把药喝了,恨不得把整条舌头都吐出来,苦得她眼泪汪汪。小公主何时吃过这种苦头。 “好了,来,吃颗蜜饯就不苦了。”顾寒兮拿蜜饯哄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温柔,唇角含笑,“本王昨晚让人同你二哥打了声招呼,等会你回宫了,可别自己说漏了嘴。” “我才没那么笨!” 待愫愫回到朝阳殿时,果然一片风平浪静。 玉娘听闻她染了风寒,慌得跟什么似的,嘴里一面念叨着“阿弥陀佛,保佑小公主平安无事”,一面赶紧伺候愫愫沐浴更衣。 等秦辰去时,愫愫正坐在床上,同弄墨,玉娘两个人在打花结,愫愫笨手笨脚的,总是打不好花结,尝试了好几次,打出来的花结都丑丑的。 秦辰缓步走近,略看了一眼,见愫愫手里的花结上坠着个半月牙形的玉佩,看得出来是上回上元佳节父皇送的那块,这小丫头现在拿出来打花结,恐怕是要送人的。 至于送给谁,那更是不言而喻了。 “咳咳,愫愫,你做什么呢?” “二哥?你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快坐!”愫愫一把将人拉过来,举着手里的玉佩,笑意吟吟的问:“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弄墨和玉娘赶紧起身行礼,双双退下。 秦辰一愣,还以为自己错怪了愫愫,原来是要送给自己的,一时感慨妹妹终于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孝敬哥哥了。于是点头道:“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妹妹。” “我觉得还差点什么,你看碧色的穗子好看,还是红色的好看?” “碧色的罢,我喜欢素净些的,戴在身上也不显眼。” “我也觉得碧色的好看,那就用碧色的罢!”愫愫笨手笨脚地把穗子编上去,然后寻了个精致的小锦盒放好,还在上面打了个漂亮的结。 秦辰道:“不必这么麻烦的。” “不麻烦,不麻烦,既然是礼物,肯定得用心才行。回头再寻点香草放一夜!”愫愫一边说,一边把装有玉佩的锦盒收了起来。 秦辰:“……” “愫愫,难道这玉佩不是送我的么?” “当然不是了,我送给皇叔的,二哥替我保密!”愫愫双手捂脸,“不知道皇叔会不会喜欢。” 秦辰:“……” “哦,对了,二哥找我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就是听闻你病了,所以过来看看,现在好些了么?”秦辰抬手贴了贴她的额头,“好像还有些烫手,这几日别去母后宫里请安了,当心又吹着风了。女儿家本来就体弱,回头再让沈姑娘过来给你看看吧。” 愫愫点头,又去挑玉石坠子和琉璃珠子玩。 “对了,愫愫,你是在皇叔跟前说了赵国二皇子什么吗?” “没说啊,他又怎么了?”愫愫随口道:“又出去拈花惹草了?还是怎么了,六姐还不得去父皇跟前哭诉?” “没什么,就是皇叔过去看了一下,然后出来的时候,宫人说赵国二皇子腿断了。”秦辰语气淡淡的,“断了便断了吧,横竖是皇叔所为,父皇也不好多言。怕是父皇也想找机会惩处此人,只不过碍于皇姑姑的颜面罢了。” 顿了顿,他又总结一句:“咱们皇叔不怕事儿。” 愫愫对此大为认同。 “还有,愫愫,秦菱此番出了这等丑事,怕是会心有不甘。皇长兄的意思是,她若是再敢对你下手,这次定然不顾兄妹之情,必杀无疑。”秦辰说到此话,面上划过一丝杀意,事关愫愫,就是半点马虎不得。 愫愫心里感动,也明白自己为何能这般娇纵,就是因为身后有疼宠自己的父兄,倘若自己今日没有父兄的疼宠,哪里敢在皇叔跟前娇纵。 当即抱着秦辰的脖颈,轻声道:“谢谢二哥,虽然二哥总是喜欢凶我,但我知道二哥永远最宠愫愫了。” 秦辰拍了拍她的后背:“谁让你是我亲妹妹呢,不宠你,我能宠谁?” 第34章 这个委屈不能忍 皇上的意思是金口一言,驷马难追, 既将六公主秦菱许配给了赵国二皇子, 焉有毁婚的道理,别说那二皇子断了条腿, 哪怕是命|根断了,秦菱照样得嫁。 此事并不光彩, 闹了这么大一出,虽说柔淑长公主是秦国的公主, 但毕竟远嫁至了赵国, 胳膊肘焉有不往夫家拐的道理。倘若此次不维护赵国二皇子, 怕是回赵国之后,少不得就受君王的冷眼。 皇上体恤自家皇妹的处境, 并未将此事上纲上线,勒令当日的所有宫人侍卫守口如瓶, 不准与外人道。 如此一来, 未免显得委屈了愫愫, 毕竟当时若不是愫愫机灵, 怕是真要中了秦菱的诡计。 皇上自然不肯让愫愫受了此等委屈,随意寻了个由头, 直接将萧贵妃降了位分,论品阶还不如淑妃,贤妃几个宫中老人。 听闻萧家气得半死,还要入宫讨个公道,后来也不知怎么的, 大张旗鼓地入宫,灰头土脸地出宫,往后再没人敢多提此事。 秦菱这次不占理,也没敢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派人过来求愫愫原谅,结果被太子知道了,直接将人轰了出去。 愫愫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天天该吃吃,该喝喝,吃喝玩乐全少不了她的。 抽空出了趟宫,准备把亲手做的玉佩挂件送给皇叔,满怀欣喜地去了,谁曾想吃了个闭门羹。 沐夏道:“小公主请回吧,王爷今日不便见客。” 愫愫当时心里咯噔了一下,攥紧锦盒,长睫一颤,连声音都颤了起来:“对于皇叔而言,我终究是个客?” 沐夏诚惶诚恐起来,拱手道:“请公主回宫罢,王爷今日真的不便见客。” 愫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皇宫的,不明白才短短几日未见,皇叔怎么就突然冷落自己了。 难道是自己这几日在宫里疯玩,没有去王府看望他了?还是因为前日太傅留的课业没做,皇叔知道了觉得她不务正业?还是说皇叔就是闲来无事,一时心血来潮逗逗她的?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都是屁话,要真这么算,皇叔亲她抱她了,突然又冷着她了,岂不是不负责任? 可皇叔并不是那种人啊! 愫愫思来想去不明白原因,也没心思回朝阳殿,就坐在莲池边,单手托腮想着心事,连陆潜是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公主妹妹,你怎么不开心了?是谁惹咱们小公主不高兴了?”陆潜见她身着红裙,坐在莲池边上,单手托腮好不可爱,明明还是个小丫头,偏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天将降大任于她也,她必须立马要去接大任了一般。 当即凑过去,半蹲下来,藏青色的官服微微垂地,墨发及肩,侧眸望她,轻笑道:“阿愫,别不开心了,听闻京城新开了家糕点铺,里面卖的蜜饯特别香甜,你又喜欢吃那些个吃食,正好今日翰林院无事,我带你出宫买蜜饯吃?” 愫愫正心烦意乱,若是平日里听说可以出宫买蜜饯吃,早拉着弄墨一道儿去了,偏偏今日心情不佳,即便美食在前,她也只是单手托腮地叹气道:“男人的心思好难猜啊。” 陆潜一猜便知愫愫指的是谁,眸色不由一暗,很快又微笑着道:“阿愫,男人的心思最是简单不过,也再好猜不过了。” “怎么会呢,难道是我太蠢笨了,所以猜不透?”愫愫偏头望他,虚心求教道:“陆潜哥哥,你给我说说呗?” 陆潜笑道:“倘若一个男子心里有你,即便你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就往那一站,他无论身处何地,哪怕刀山火海都会赶过来寻你。这就是他爱你的表现。” 愫愫道:“那倘若不爱呢?” “那也很简单,倘若不爱,他连眼尾的余光都不会分给你,不仅如此罢,无论你做什么说什么,皆入不了他眼的。” 愫愫心里又咯噔了一下,细细回想起来,好像自己一直以来太过热情主动,满腔热血把皇叔都烫得往后躲,怕不是真的因为不喜欢,所以就把她当阿猫阿狗一样地逗一逗。 兴致来了呢,就抱在怀里哄一哄,没兴致了呢,又冷落在一旁。 “岂有此理!”愫愫霍然站起身来,将那锦盒重重往地上一摔,咬牙道:“我乃大秦堂堂帝姬!何曾受过这等委屈?这个委屈我受不了!” 陆潜见锦盒摔开,一块羊脂白玉从里面翻滚出来,遂弯腰将玉佩捡起,这玉佩是样好东西,拿在手里像是掬着一汪清泉,碧色的穗子轻轻摇曳。 他抬眸笑问:“小公主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这么好的玉佩说摔就摔,好让人心疼得紧。” “一块玉佩而已!我宫里这种成色的玉佩,起码有上百块!摔了就摔了,下一个更好!”愫愫气鼓鼓的,也不知道在说人还是在说玉佩。 陆潜道:“那公主是不要这块玉佩了?” “不要了,丢掉罢!”她可是跟玉娘学打花结,编了整整一个晚上才编好的,玉娘说这种花结叫做长命结,意思是长命百岁。 皇叔身体不好,衣襟袖口间总是有抹淡淡的苦药味,愫愫想让他好好活着,长命百岁,遂特意编了这个。 结果皇叔连王府的门都没让她进!简直岂有此理!小公主何时也没受过此等委屈! “阿愫,你别不高兴了。”陆潜攥紧这块玉佩,轻声道:“这样好的玉佩,你若不喜欢了,不如送给我吧,我腰上正缺了样挂饰。” “你如果想要,朝阳殿还多的是!这块不好!”愫愫伸手将玉佩拿过来,作势往莲花池里丢,陆潜忙将她一拦。 “阿愫,别丢!我喜欢的。”陆潜甚宝贝地将玉佩接了回来,轻笑道:“我很喜欢。” 他一眼便看出来这花结出至愫愫之手,毕竟没谁能把花结打得如此难看了。可他仍旧是很喜欢的,只要是公主妹妹亲手做的,他都喜欢。 愫愫见他如此,心想就是一块玉佩而已,送谁不是送,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也不是女儿家贴身带在身边的手帕荷包之类,这东西朝阳殿多得很。 小公主不是个小气人。 于是点头道:“你若喜欢那便拿去吧,全当上回你带我出宫逛灯会了。天色也不早了,我要回朝阳殿了。” 陆潜抬眸看了看天,才至午后,时辰尚早,愫愫这个时辰回朝阳殿,唯一的正经事就是午睡。她心情不佳,只怕会睡不着,小公主气性大,回头气得偷偷哭鼻子,心疼死个人了。 遂笑着同她道:“阿愫,我也是忙里偷闲,偶尔躲个懒,回头被皇上知道了,定然要责罚我玩忽职守了。你若肯陪我说说话,便不算我玩忽职守了。” 愫愫奇道:“为何?我同你在一块怎么就不算你玩忽职守了?” “守着公主笑,便是最大的事情。”陆潜言之凿凿,将玉佩系在了腰上,伸手扶了一把官服,做了个请的动作,“公主有礼了,可否陪臣一道共买蜜饯?” 愫愫想了想,觉得此事可以有,犯不着跟肚子过不去,陆潜此人不会说瞎话,连他都夸赞的蜜饯,定然极好吃的。遂点头应道:“好!以前你总帮我抄写诗歌,帮了我不少忙!今日我也帮你躲个懒!” 陆潜忍俊不禁,拱手笑道:“那臣真是多谢公主殿下了!” “不谢,不谢,应该的!” 二人出了宫去,陆潜果真带她去了新开的糕点铺子,不管什么品类的点心蜜饯,各买一份便是了。 又从马车里提溜出一个食盒,打开盖子将一盏糖浆樱桃捧了出来。 愫愫笑道:“看不出来,原来你也喜欢吃甜食!” 陆潜笑着摇头:“我倒是不爱的,这是我母亲亲手做的,让我送来给公主尝尝。正好巧遇了公主,便亲自拿给你了。” 愫愫认识丹阳县主,是个极温婉清丽的女子,又是太后母家的侄女,正因有这层血缘关系在,遂同陆潜从小一块儿长大。 二人本就是打小的情分,你唤我公主妹妹,我唤你陆家哥哥,若非当初愫愫同顾寒兮惊鸿一瞥,没准儿两个人都走到一起了。 可惜缘分天定,愫愫至今为止从未对陆潜动过半分男女之情。 陆潜见她吃得香甜,便觉得心满意足起来,思及愫愫心情不佳,时辰也还尚早,便想陪她多说会儿话。 若是晚间能把小公主拐回家吃个晚饭,那就再好不过了。 愫愫压根不知他心里打什么主意,美食在前,很快就把先前那点苦闷忘干净了。 吃完糖浆樱桃,又去捏了颗蜜饯吃,当即笑得眉眼弯弯的:“果真是很甜很甜的,比宫里做的还要甜!” “你喜欢吃就多吃些,那些全部都是给你买的,回头你若还想吃,只管同我说一声便可。” 愫愫赶紧摇头:“那可不行,你在朝为官哪有这般清闲?今日我给你打掩护,让你忙里偷闲,下回可不行了。若是被父皇知道,他肯定会生气的!” 陆潜道:“多谢公主关心,为你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 第35章 望公主莫怪 待回到宫中,天色已经极晚了, 陆潜亲自将人送至朝阳殿, 看着愫愫进去才算放心,这边正要离去, 忽听身后传来一道男音:“陆小公爷,你等等!” 陆潜应声回眸, 见来人是二皇子秦辰,遂拱手拜笑:“微臣见过二殿下, 不知殿下忽然唤臣所为何事?” “无旁的要紧事, 只不过见你送愫愫回来, 遂猜想愫愫定又出宫胡闹了,劳烦你撇下公务抽空陪她。” 秦辰缓步上前, 单手束在背后,上下看了陆潜几眼, 见其身着官服, 生得眉清目秀, 俊美不凡, 又是世家贵公子,气质方面自然没得说, 倒也是个温润如玉的人。 目光缓缓从他腰间瞥过,惊见那枚玉佩,眉头一蹙,询问道:“这是?” “这乃小公主所赠,我喜欢得紧, 遂佩在了身上。”陆潜低眸含笑,伸手抚摸了一把腰间玉佩,提起愫愫眉梢眼角就忍不住满是笑意,“阿愫今日心情不佳,我便擅作主张带她出宫散散心。原是想邀请她去府中做客,阿愫说皇后娘娘近日不准她在宫外待太久,我便先送她回宫了。” 秦辰心里暗暗称奇,心想难道自己又会错了妹妹的意思?那么精心准备的礼物,居然不是送给顾寒兮的。 遂又问:“愫愫无缘无故送你礼物作甚?你生辰快到了?” “殿下说笑了,公主送臣这个,只不过是感谢臣之前陪她读书,多有帮衬照顾罢了。若无其他的事,臣先行告退!”陆潜语罢,拱了拱手抬腿便出了宫门。 秦辰更奇,心想自家妹妹就是个孩子心性,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天热度,从小到大唯一坚持做的事情就是吃喝玩乐,唯一坚持追的人,那便是皇叔了。 保不齐就是小公主兴致断了,突然就想开了。 可观皇叔的意思,怕是这情分难断。 秦辰不由摇头叹气,感慨这段冤孽,略一思忖便去太医院寻了沈姑娘。 早先便说沈姑娘是太医院的女医师,而且是整个大秦最出色的女医师,又是清河王顾寒兮的主治医师,寻常同王府走得近些,若是旁敲侧击问她几句,就以秦辰同沈姑娘的交情,沈姑娘多少会吐露两句。 宫人将沈姑娘请了出来,拱手便退下了。 沈姑娘遥见凉亭里立着道儿颀长的人影,离得近了才知来人是谁,行了一礼道:“不知二殿下突然让人传唤臣过来,所为何事?” 秦辰转身,见沈姑娘一身宫装,倒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宫中女官,原本性格就爽朗,这样看起来说不出来的英气,心里就更喜欢了几分。 轻笑道:“原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我家愫愫今日心情甚差,我便猜想此事定有缘由,所以才想来问问,皇叔近日身体如何?是否同愫愫说的那般……” 他话只说一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顾寒兮身体不好,年少时就吃药,说是个小药罐子也不假。 虽说很多人都觉得顾寒兮冷落愫愫,但秦辰却能察觉一二,怕是顾寒兮不想耽误愫愫,遂此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人往外推。 也可怜皇叔年纪轻轻,竟落了这么一身伤痛。 沈姑娘以为秦辰已经知道了什么,当即叹了口气道:“这事王爷不让说的,可既然殿下已经猜出来了,我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了。” 秦辰:“愿闻其详。” “王爷这个病情很不好,此前我替他诊治,便已察觉,遂让王爷好生静养,若能撑过这两年,往后能再活二十多年,若撑不过这两年,只怕是……” 说到此处,沈姑娘又叹了口气,医者仁心,毕竟是自己的病人,一直以来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若当真救不回来了,只怕小公主要哭瞎双眼。 顿了顿,沈姑娘又道:“昨夜王府派人急唤我过去,我便知大事不好,去那一看,王爷已经发病。此次发病出乎了我的意料,竟然那般来势汹汹。我一时半会竟不知该如此是好,只能加重药量,以暂保王爷性命无虞。” 秦辰一听,当即惊了一跳,这事愫愫还不知晓,她还傻乎乎地被蒙在鼓里,白日还跟陆潜出宫玩乐,若是知晓此事,怕是当场就要去皇上面前求个恩典,一日不等就要下嫁皇叔。 思绪百转千回,其实不过一瞬之间,秦辰立马作出了判断:“此事绝不能让愫愫知道!否则就以她的脾气,定然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愫愫今年才十四岁,倘若她要生死相随,岂不是要了我母后的命!” 沈姑娘也知这点,遂也配合着顾寒兮不让此事往外泄露,可纸包不住火,万一被小公主察觉,只怕要闹得无可收场。 “此事必须要瞒住愫愫,我待会儿便出宫见皇叔,问一问他到底是何意!”秦辰的手心里直冒冷汗,只要一想到愫愫哭得肝肠寸断,就觉得心脏被人用手攥着似的,疼得厉害,来不及多言,抬腿便出了皇宫。 顾寒兮听闻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拜访,原是不想见客,闻下人言来人是二殿下,听说事关愫愫,便准了。 秦辰大步流星地踏入房门,直接开门见山道:“皇叔,废话不多说,我此次过来就是想跟皇叔商量愫愫的婚事。” 顾寒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下说话,将房中下人禀退,两人对立而坐。 “皇叔的病情似乎不容乐观了,这些年吃了多少药,总也不见好转。”秦辰见他面色发白,连唇瓣都毫无血色,暗暗吃了一惊,此次发病竟比想象中还要严重,面露忧色道:“我只是想问问皇叔,到底对我家愫愫是何意思?” 顾寒兮抬手抵住唇角,轻咳一声,衣襟袖口雪白,可身上隐隐一股苦药味,病态已经完全遮掩不住了。 “本王对她自是真心,可你也看见了,本王没多少年可熬了。但愫愫还年幼。” 秦辰沉默。 是啊,皇叔的病情不容乐观,说难听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可愫愫还年幼,今年才十四岁,天真烂漫,花一样的年龄,如何能守寡? 须臾,秦辰才道:“皇叔,虽说我不好干预愫愫的选择,但她终究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实在舍不得见她难过,她哪怕是蹙个眉头,我都觉得心疼。还望皇叔能体恤我对妹妹的一片痴情,放过她罢!” 顾寒兮微微一愣,当初是秦愫愫自己闯进来的,他曾经多次同她好言相劝,可却是愫愫一意孤行。满腔热情硬生生地把他的心烫软了。 现如今秦辰突然求自己放过她,这要如何舍得放手? “本王自是不想耽搁她。无论她作出什么选择,本王亦不会怪她。” 秦辰道:“可皇叔心里清楚,愫愫就是一头倔驴,好说歹说都不听!除非皇叔亲口告诉她,皇叔不喜欢她,也许愫愫就能听进去了。” 顾寒兮沉默了。 秦辰又道:“长痛不如短痛,她现在年龄小,即便痛苦,也只是这两年的事情。倘若真的同皇叔成了亲,才刚得到皇叔,又要亲眼看着皇叔死,只怕愫愫终身都无法释怀!皇叔,您真的忍心看见愫愫郁郁寡欢,无疾而终?” 顾寒兮自然是舍不得的,他舍不得看见小公主伤心难过,正同秦辰说的那样,愫愫蹙个眉头,当哥哥的心里就不好受,难道当皇叔的心里就好受了? 很久,顾寒兮才道:“本王自然不忍心见她如此,倘若真的能轻易割舍,早便割舍了,何苦还要等到今日。” 秦辰忽然起身,一掀衣袍双膝跪地,拱手求道:“皇叔,无论多难割舍,我今日都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愫愫罢!她是我母后的心肝肉,乃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我看着她长大,宠了她十四年。不管她日后得知真相要如何恨我,我都不想让她吃情爱的苦!” 也许在旁人眼里,他此番实在下作无耻,明明是自家妹妹先开的头,可现在却求皇叔放手。但可怜秦辰护妹的一番苦心,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亲妹妹往深渊里踏。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冲过去将妹妹护在怀里,哪怕与全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顾寒兮动容了,他乃顾家仅存的血脉,一生不曾有过兄弟姐妹,不知兄妹情深为何物。可眼下见堂堂殿下竟跪在自己面前,如此卑微地请求自己放过他的妹妹。 不提其他,世界上有几个哥哥能做到这种地步。 很久之后,顾寒兮才沉痛地阖了阖眸,吐出一句:“好,本王不耽误她,这便放她自由。今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秦辰大松口气,忙道谢。 “这个你替本王拿去还给公主,便说本王凉薄,配不起堂堂公主之尊。” 顾寒兮将那枚此前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平安符递给秦辰,略一思忖又补充一句,“望公主莫怪。” 秦辰拱手拜谢:“皇叔,大恩不言谢,日后必有所报!” 顾寒兮略嘲弄地笑道:“算不得什么恩情,本王不想耽搁她,同你有什么干系!” 第36章 情断 秦辰接了平安符,连夜又回到宫中, 一入朝阳殿, 就见太子也在。 愫愫抱着太子,在他怀里哭诉道:“太子哥哥!我今日出宫去寻皇叔, 可王府的人不让我进,还说今日王府不见客!对王府而言, 我终究是个客!你说皇叔是不是一直在逗我玩,其实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对不对?” “愫愫乖, 皇叔约莫是公务繁忙, 下人的话哪里能信?只怕是没把话说清楚。快别哭了,哭成这样若是被母后知道了, 定然心疼的。” 秦尧拍了拍愫愫的后背,温声细语地哄道:“明日我派人请皇叔入宫一趟, 然后再差人喊你过去, 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便好了。快别哭了, 愫愫最听话了。” 愫愫低泣不止, 一看就是委屈坏了。也是,她乃大秦最受尊贵的小公主, 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求何不得?谁敢给她半分委屈受? 结果偏偏在皇叔跟前受尽委屈,哪里忍得下这口闷气。 秦辰深呼口气,一手挑开珠帘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愫愫, 别哭了,为了一个眼里心里从未有过你的男人,何至于此?你可是堂堂公主,想要多少个美男不行,何苦把心落皇叔一人身上?” 愫愫道:“才不是!皇叔跟我保证过,说一定会娶我的!他说他最喜欢的人就是我了,还说要带我回清河,要我当他的王妃,还说小公主金枝玉叶,他是上辈子积福行善了,这辈子才能遇见我!” 说完,又把脸埋秦尧怀里,“太子哥哥!你看二哥又欺负我!” “好了好了,别哭了,老二,你少说几句!”秦尧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出去。 秦辰不应,上前一步将平安符举起来给愫愫看:“这个你可有印象?皇叔让我过来还给你,他说自己生性凉薄,配不得大秦最尊贵的公主,还请你莫怪!” 愫愫一愣,抬眸见二哥手里拿的平安符,正是自己先前送给皇叔的,当时皇叔还抱着她说,自己很喜欢。可才短短几日的工夫,皇叔怎么就突然不喜欢了。 竟然还说了这般绝情的话,再结合白日去王府时,沐夏言王爷不见客,似乎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皇叔就是一时心血来潮地逗逗她,从未对她动过情爱,更别说是想娶她为正妃了。只怕是逗小孩子玩笑的。 难道世间的男子都是如此凉薄,说过的话也能反悔,许诺过的事情也能弃而不顾? “我不信!二哥骗人!我不信!”愫愫霍然从床上跳了下来,提着裙子往殿外跑。 二人忙追了出去,秦尧怒道:“你跟她说这些作甚?你不知道她一根筋!” 秦辰道:“长痛不如短痛!她早晚要面对事实的!” 说着二人已经追了过去,秦辰作势要抓她肩膀,愫愫一侧身躲了过去,把发簪往喉咙上一抵,大声道:“别碰我!你们今日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死给你们看!” 秦辰不得不收手,忙道:“愫愫别冲动!是二哥的错,你快把发簪放下来,有什么事我们回朝阳殿说!” 愫愫道:“我才不要听你们说,你们只会骗我!” 撒腿就往宫门跑,这么晚了,宫里早就宵禁了,哪里是说开宫门就能开宫门的。 守宫门的将领一见三人,当即大惊失色,忙拱手拜见。 愫愫道:“快开宫门!我要出宫!快!” “公主恕罪,宫里已经宵禁了,这个时辰不能开宫门啊,倘若被皇上知道了,定然要怪罪!” “我让你们开,你们就开!出了任何事都推到我的头上来!快开!” 秦辰追了上来,闻言忙道:“愫愫,不可啊!即便父皇再偏宠你,过了宵禁宫门也开不得!愫愫别任性,快跟我们回去!” 秦尧也道:“愫愫,快过来!不准胡闹!” 愫愫不听,发簪就抵在喉咙上,已经隐隐见血了,她身着红衣,冷风吹得长发卷起,满脸泪水道:“我说了,出了任何事都由我一人担着!我就是想出宫亲口问一问顾寒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语罢,又把簪子刺深了些,冷冷道:“开宫门!再不开,我就死给你们看!” “开!”秦尧大声道:“快开!听公主的话,把宫门打开!” 秦辰震惊道:“皇兄,你疯了不成?如何能任由愫愫胡闹!倘若传到文武百官耳中,父皇即便再宠愫愫,定然也要治罪!” “你没见她都难过成那样了?父皇要治罪便治我的!来人,去给公主准备一辆马车,快!”秦尧大声吩咐道。 顾寒兮刚要就寝,忽闻外头闹了起来,下人进来回禀,说是公主求见。 顾寒兮尚且不知宫里宵禁,愫愫是怎么出了宫门的,来不及多想,一手抓过屏风上的衣服,大步踏出房门。 刚好在府中迎面遇见。 愫愫眼眶通红,一看就是才大哭过的,手里攥着根发簪,一见顾寒兮的面,厉声质问:“我问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说变卦就变卦!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我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欺负的人吗?” “愫愫,你怎么出的皇宫?”顾寒兮见太子和二殿下也来了,好看的眉头一蹙,上前一步道:“愫愫,你快些回宫,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我偏不!今晚我就要说!”愫愫任性起来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眼睛睁地大大的,一字一顿道:“我问你,到底娶不娶我,一句话!” “愫愫……”顾寒兮面色发白,夜风吹得他身上的素白色长衫猎猎作响,并非是他不愿娶,而是突然发病,不知何时就挺不住了,他怎么舍得让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姑娘伤心难过,怎么舍得让她守寡。 他越是不说话,愫愫越是觉得他冷薄寡情,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既然从未想过娶她,又何必对她搂搂抱抱,还捏着她的下巴亲吻! 当即上前一步,扬手打了顾寒兮一耳光,愫愫怒道:“你浑蛋!从今天起,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语罢,将手里的木兰簪往地上狠狠一摔,登时摔得四分五裂,顾寒兮的眸色阴郁深邃,夜色下看不清楚神情。 可只要对着火光细看,他的面容憔悴,脸无血色,见唇瓣都是白的。 愫愫摔了二人的定情之物,胸膛里的怒火不减反增,提着裙子转身就跑。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素日暖绵可爱,天真烂漫,说话也是甜甜的,对谁都是平易近人,即便此前秦菱那般暗地里坑害人,愫愫也未真正动怒。 秦尧愣了愣,赶紧对着顾寒兮拱手致歉道:“请皇叔恕罪!愫愫一向没什么规矩的,今日失仪了!” 顿了顿,又咬牙道:“不过愫愫此番受欺,亦是皇室受欺!此辱必报!” 说完转身追愫愫而去,秦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原地踌躇不前,面露难色地拱手致歉:“皇叔……” 顾寒兮冷声道:“滚!” 愫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哭着回到皇宫的,才进朝阳殿就命人把殿门从里面锁上,谁也不见,玉娘和弄墨吓坏了,不知道小公主平白无故又怎么了。 只能从旁安抚,玉娘道:“小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 弄墨也道:“公主,你说个名字出来,奴婢现在就去弄死他!胆敢欺负咱们小公主,奴婢看他是活腻了!” 愫愫扑到床上,被子往头上一蒙,闷声闷气道:“我没事,你们都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公主,太子和二殿下就在殿外呢,要不要放他们进来?”弄墨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公主此番形容,便知定然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忙低声劝道:“公主,有什么事好商量,太子和二殿下乃公主一母同胞的亲兄长,都是最最最疼爱公主的!” 愫愫道:“不准放他们进来,让他们都走,你们也出去,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都走!” 弄墨还要再劝,玉娘忙拉了她一把,摇头轻声道:“走吧,让公主一个人静一静。” 秦尧在殿外心急如焚,生怕愫愫做傻事,又怕动静太大会惊动了皇上皇后,正迟疑间,就听殿内传来弄墨的声音。 “殿下,公主说想要静一静,请殿下先回去!” “愫愫怎么样了?要不要紧?”秦辰忙问。 弄墨道:“公主只说想静一静。” 秦尧不放心,可又不好深更半夜硬闯朝阳殿,只好千叮咛万嘱咐,让弄墨务必照顾好愫愫。 之后便同秦辰商讨如何处理今晚强开宫门的事情。 可过了宵禁任何人都不许开宫门,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愫愫强行开了宫门,那些镇守宫门的侍卫自然不敢隐瞒,直接传入了皇上的耳朵里。皇上惊怒,当场发落了好些人。 文武百官更是震怒,御史台大夫们纷纷上奏,请皇上废黜公主。一时间宫里闹得沸反盈天,这事想瞒也瞒不住了。 第37章 解禁 皇上膝下唯有两位公主,最疼爱的便是这位七公主了, 如何能忍心将之废黜, 可若是不重罚愫愫,又如何平息众怒。 太子和二皇子双双跪于勤政殿外请罪, 称此事与小公主无关,可那日又不止一个侍卫在场, 谁也不是瞎子。 太后得知此事,明知后宫不可干政, 可事关愫愫无论如何也去皇上面前求情, 希望皇上从轻处罚。 皇上头疼不已, 近日连后宫都不曾去过,就怕听见其他人再过来求情, 又闻愫愫冒犯了清河王,那些个王爷的旧部纷纷站了出来, 指责七公主无礼, 竟然在王爷面前失仪, 之类云云。 顾寒兮偏偏在此时病发, 缠绵病榻,起初只是吐血, 后来昏迷,根本不知外头境况,更不知愫愫面临着全天下人的指责! 秦辰懊悔不已,万万没想到素来温温柔柔,乖巧听话的妹妹居然在此事上这般硬气, 居然自行跟皇上请罪,愿在朝阳殿闭门思过,终身不再踏出宫门半步。 皇上纵是再舍不得,终也是下旨命宫人将朝阳殿封锁,除了贴身伺候公主的宫人之外,其余人一律赶了出来。 倒终究是不忍心愫愫此生被困在宫里,只罚她闭门思过两年。 得知此事的皇后当场就晕了过去。 待顾寒兮得知此事时,木已成舟,圣旨已下,无法扭转了。 长安十八年的冬天似乎格外漫长,大雪连续下了七日,将整个京城完全笼罩在一层雪色里,早上弄墨起来时,看见屋檐上的冰棱冻得结实,足有小儿手臂长短。 呼着热气烧水去了,端着木盆小心翼翼地挪进殿里,轻声问:“公主醒了没有?” 玉娘轻声道:“还没醒,昨晚公主抄写诗经,抄到了那个时辰,眼睛都快熬坏了,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不知道该有多心疼!” 自从愫愫被罚闭门思过之后,再也没踏出过朝阳殿半步。 她从前那般喜欢吃喝玩乐,隔三差五就要出宫逛一逛,现如今就是出个朝阳殿都难。 愫愫醒时,天色已经大亮了,洗漱完毕之后,玉娘将早膳端了上来,竟然只是些馒头小米粥之类,宫里的人最是会见风使舵,以为小公主被禁足之后,不得势了,立马市侩起来。 为此玉娘偷偷哭了好几次,有回愫愫看见了,便安慰她道:“我本就是受罚的,若吃穿用度还跟以前一样,那御史台的大夫们不知道要怎么弹劾。即便我不为了母后,我也得为太子哥哥着想,总不能让人觉得太子哥哥徇私枉法,故意包庇于我。” 玉娘听了心里更酸楚,小公主金枝玉叶,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何时吃过这种苦,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就擦拭着眼泪道:“让公主受苦了,公主且再忍一忍,太子和二殿下一定会想办法救公主出去的!” 愫愫却摇头,语气淡淡的:“无妨,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现如今被禁足了,外面的消息也传不进来,她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追着皇叔跑,再也不用担心他会娶妻生子了。再也不用因为各种各样的小事就难过了。 皇叔爱娶谁就娶谁,爱吻谁就吻谁,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她再也不想提起顾寒兮这个人,当初满腔热情终究是错付了。 过了午时,愫愫见外头雪停了,跟玉娘说了一声,披了件斗篷绕着院墙走走,看见院角中的梅花树开得烈烈如焚,想起当初皇叔一手托起她的腰亲吻。 当时皇叔还许诺她,以后带她出京游山玩水,看遍天底下的名川大河,原来都是假的。 她被禁足了那么久,皇叔一次都没来看过,一次都没有。 好像没有任何征兆,一夜就把情分断掉了。 愫愫不懂世间的情爱为何如此酸楚,人心又为何如此凉薄。 正黯然神伤时,忽听一声闷响声,不由驻足停下,伸手抚着墙面,很快又听见了闷闷的声音。 她疑心对面有人,遂问了句:“是谁在那?还不快离开这里!” “阿愫!是我,陆潜,阿愫!你别走,阿愫!”陆潜的声音听起来极开心,“阿愫,我日日都来此等候,就想听听你的声音!阿愫,你在里面还好吗?有没有生病?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阿愫!” 时至今日,陆潜居然还对她一片痴情,说不感动都是假的,愫愫蹲下身来,雪白的斗篷垂至了雪面,颤着声儿道:“我很好,多谢你记挂着了。以后你别来此地了,若被别人知道了,你会有麻烦的。” “我不怕麻烦!我只怕再也见不到你了!阿愫,你再忍一忍,很快就能出来了,阿愫,你不要生病,每天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照顾好自己,别让自己瘦了,阿愫……”说到最后,陆潜竟有些哽咽了,虽然互相看不见对方,但光听声音便知陆潜此时定然神色凄然。 愫愫应了一声,将冻得通红的手缩进衣袖里。 “阿愫,你不要害怕,我会一直等你出来,等你出来了,我们成亲好不好?阿愫!”陆潜语气急切起来,生怕愫愫走开了,一叠声道:“阿愫,你不要走,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阿愫!” “我在听呢。” “好,阿愫,你听我说,我去跟皇上求旨了,求皇上将你许配给我,皇上已经答应了!”陆潜的语气里陡然欣喜起来,“阿愫,你听见了吗?皇上同意了,你便是我的未婚妻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娶你,然后好好照顾你的,阿愫,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阿愫!” 愫愫崩不住情绪,抱膝蹲在地上哭。早知沦落至此,当初就是摔死也不要顾寒兮相救。 陆潜久久听不见她的回声,急切道:“阿愫,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了?阿愫,你理理我,好不好?阿愫,你别吓我,阿愫!” 愫愫强忍着哭音道:“我听见了,我没事。陆潜,我现在是待罪之身,你这时跟父皇求娶我,会影响你的官途。丹阳县主如何能愿意你为我如此?” 陆潜大松口气似的:“你放心!我母亲已经答应了!我母亲还说,让我时常过来陪你说说话,阿愫,我带来了你最爱吃的蜜饯,很甜很甜的!” 愫愫一愣,果然从墙那端抛过来一个纸包,打开一瞧,竟是各种各样的蜜饯,眼泪簌簌往下掉,听着陆潜的催促,捏了一颗蜜饯含在嘴里,果真是很甜很甜的。 此生都没吃过这么甜的蜜饯,才吃一颗就甜到了心里。 “阿愫,好不好吃?你若喜欢,我以后经常给你带,还在这里,我敲砖为讯,你应我便可。”陆潜如此道,“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 愫愫道:“陆潜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从小到大,我最喜欢的妹妹便是你了。”陆潜的声音听起来温温柔柔,像春风般和煦温暖,“能陪着公主笑,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 自这以后,陆潜隔三差五会过来,有时会送点东西来,有时就陪愫愫说说话,讲讲外头都发生了什么事。 比如秦菱出嫁了,贤妃生了个小公主,皇上喜欢极了。只是闭口不提顾寒兮。 后来过了很久愫愫才得知,顾寒兮在她被罚不久之后,离京回封地去了。 愫愫当时哭得好大声,感觉头顶的天都要塌了,春去秋来两个年头,一直到长安二十年,小公主终于刑满释放。 于长安二十年八月,愫愫终于踏出了朝阳殿,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见母后。 皇后娘娘已有两年未见愫愫,如今骤然一见,话还未说,眼泪就先掉了下来,抱着愫愫哭得泣不成声,一叠声儿地唤她心肝宝贝。 愫愫神色淡然,红着眼眶轻声道:“母后,都是女儿不孝,此前娇纵,闯了不少祸,从今往后定然不敢再犯。” 皇后一听,越发难过起来,看着眼前的女儿,总觉得有些不认识了。 愫愫长高了,人也瘦了,原本就生得明艳,如今长开了,比此前更美,可看起来很瘦,也不复从前爱笑了,一举一动都甚有规矩,哪里还有当初天真烂漫的样子。 “愫愫,让你受苦了,以后你就待在母后身边,谁也不能给你委屈受。”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擦拭干净眼泪,轻声道:“你父皇昨日还提起你了,这两年来,皇上想你想得紧。太子得了个儿子,你二皇兄去年年底迎娶了沈姑娘,待会儿他们便要过来了,你好好陪他们说说话,自家兄妹可不能生分了。” 愫愫一一点头,余光瞥见贤妃怀里抱着个小奶娃娃,微微一愣才道:“这是贤妃娘娘的孩子?” 贤妃笑道:“是了,这位便是八公主,大名秦溪,来,溪儿,快拜见你七皇姐!” 愫愫见这孩子生得粉雕玉琢,鼻子眼睛很像贤妃,看起来乖乖巧巧,穿着一身水粉色的小裙子可爱极了。遂将此前就备下的璎珞项圈取来,送给了这位小皇妹。 贤妃一眼就瞧出这璎珞项圈乃先皇所赠,倒是个名贵之物,当即惊了一下,忙婉言谢绝道:“使不得,使不得啊,这东西太贵重了,溪儿是庶出的公主,万万戴不得这个!” 愫愫执意相送,轻声道:“这是我送她的见面礼,如何收不得了?我见她可爱,戴这个正合适不过了。” 贤妃不敢收,仍要谢绝,皇后笑道:“贤妃,既是愫愫送的,你便替八公主收下吧。” 如此一来,贤妃这才千恩万谢地将璎珞项圈收下了。 第38章 我恨死你了 这孩子不认生,像是天生就跟愫愫有缘分, 看见愫愫就笑, 张开双臂要抱抱,愫愫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笑道:“生得好可爱, 一看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贤妃笑道:“比起小公主儿时,还是差了些, 小公主当初那才是粉雕玉琢的金贵人!” 待太子来时, 贤妃借口抱着孩子出去了, 秦尧一见愫愫,当即眼眶就微微发红, 上前几步一把将人搂在怀里,低声道:“愫愫, 让你受委屈了, 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愫愫。” “见过太子哥哥。”愫愫轻声道:“是我当年不够懂事, 让你们操心了, 以后我都不会那样了。” 秦尧本以为愫愫还跟以前一样天真烂漫,笑嘻嘻地跑过来扑他怀里, 可一见面才知,两年的监|禁终究太久太久了,久到愫愫都长这么高了,久到愫愫没有以前那么爱笑了。 他心里苦不堪言,早知事情会演变成今日这番境地, 当初就是冒着被废太子的风险,也不该让愫愫被困朝阳殿。 “愫愫,是太子哥哥没有保护好你,是太子哥哥没有,愫愫,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我保证。” 愫愫只是点头,神情坦然淡定,之后又去面见皇上,承认了当年的错处。 皇上原本就觉得对这个女儿多有亏欠,如今见愫愫失了往日的天真烂漫,亦是难过到了极点,将人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安抚道:“愫愫,当初父皇是不得已而为之。你现如今才刚出来,怕是对宫里诸人还有些生分,待朕选个良辰吉日,便让你同陆潜成婚。” 愫愫对婚事不报任何想法,如果此生嫁不了皇叔,那么嫁谁都一样,她对陆潜有愧,自然是愿意下嫁。 皇上见她未反驳,便以为愫愫想开了,当即大松口气,日子便定在了十二月下旬。 据说是万事皆宜的好日子,陆潜盼了那么多年,终于要盼到头了,别提有多开心了。 哪知眼看着就愫愫就要跟陆潜成亲了,哪料各地藩王突然造反,战火火速烧了起来,短短月余九州十六川接连失守,隐隐有打上京城的局势。 清河王顾寒兮临危受命,已率领部下前去平乱,太子和二皇子先后赶去支援,战火足足烧到了十二月底,前线来报,说太子和二皇子领的兵遭遇叛军偷袭,被打散了,现如今二人死生不知。 皇后当时就晕了过去,皇上更是大怒,忙派兵赶去支援,不惜一切代价要将两位皇子救回来。 结果派出去的探子如同石沉大海,渺无音讯。 之后不久,有士兵九死一生从战场上赶回来,说清河王顾寒兮谋反了。 愫愫得知这个消息时,只觉得头顶的天轰隆一声塌了,耳边嗡嗡作响,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雁门关岌岌可危,眼看着叛军就要攻陷京城,边关急报,言清河王顾寒兮谋朝篡位,不日便要踏平京城。 陆潜临危请命,言愿意披甲上阵,平定战乱,但前提是想同愫愫完婚。 二人本就有婚约在身,成亲自然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愫愫未能想到,竟在国破家亡的前一刻下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 宫人们鱼贯而入,将愫愫请至金銮殿,满朝文武分站左右,遥遥可见陆潜一身喜服站在大殿中央,向她伸出了手。 “阿愫,我终于盼到今日了,只要你今日同我完婚,我立马领兵出征,救回太子殿下和二皇子!” 愫愫身着喜袍,红得烈烈如焚,缓步走至前来,低声应了,礼官正要宣唱贺词,忽闻外头传来吵闹声,殿门轰隆一声从外推开,她一愣,猛然掀起红盖头往外望去,就见顾寒兮满身鲜血地闯了进来,手里还提着长剑,肩头和发梢落满雪花,狂风将他发间的红丝带吹起,露出一双阴冷深邃的眸子。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顾寒兮谋反了,护驾,护驾啊!” 殿里瞬间乱成一团,陆潜趁乱一把将愫愫护在身后,厉声呵斥:“顾寒兮!你竟然敢谋反!今日只要有我在,我不允许你动公主一根毫毛!” “滚开!”顾寒兮像是杀红了眼,一剑刺中陆潜的肩头,将人打飞出去。 愫愫吓得瑟瑟发抖,眼眶都红了,眼看着顾寒兮一步一步地逼近,匆忙之间不知从何处摸到一柄长剑。 两手攥剑指着顾寒兮道:“你……你竟然敢谋反!” “愫愫,连你也不信皇叔?” 顾寒兮脸上划过几分难以言喻的痛色,手一松剑就掉落在地,他身上穿的蔚蓝色轻甲满是血污,每上前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伸手握住剑刃,音含哽咽,“愫愫,皇叔待你之心皎如天上明月,为了能信守诺言,在外血战沙场三月,浑身的血都快熬干了。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而你却— —” 他往前又逼近几步,悲痛不能自抑,“你却要嫁给别人了?愫愫!” 愫愫手里的长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却见他一掀长袍,面对着皇帝皇后重重跪了下去,高声道:“臣顾寒兮今日愿以所有的军功换公主下嫁!求皇上恩准!” 说完,郑重其事地叩首。场上众人皆被眼前的反转惊得目瞪口呆,纷纷望了过来,陆潜推开宫人走上前来,同样跪地求道:“皇上,是臣先求娶的阿愫,还差一拜,阿愫就是臣的妻子了!臣虽无军功在身,但愿以宁国公府做担保,只要阿愫嫁给臣,臣即便肝脑涂地也要给阿愫幸福!求皇上开恩!” 一位是秦国大名鼎鼎的清河王顾寒兮,一位是宁国公府小公爷陆潜,竟然同时跪地求娶愫愫为妻。 皇帝和皇后互相对视一眼,皆是满脸凝重,不知到底如何决断才好。 若今日不答应顾寒兮的请求,以他现在兵权在手的滔天权势,怕是要当场大兵压境,直捣皇宫,强抢公主! 若是答应了顾寒兮的请求,那愫愫同陆潜之间又算什么? 无可奈何之下,皇上最终还是把选择权交到了愫愫手里,轻声道:“愫愫,事已至此,你若喜欢谁,你就答应谁,无论你选了谁,父皇和母后都不会怪你!” 愫愫焉会不明白其中道理,今日无论选了谁,另外一个极有可能当场谋反,若是如此,她就是全天下的罪人了! “阿愫!从小到大,你不是一直都喜欢陆潜哥哥么?你小时候说过的,你长大了要嫁给陆潜哥哥的!”陆潜捂着胸口,痛苦万分道:“阿愫!嫁给我!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的!” “愫愫,你不要听他的话!”顾寒兮起身,往前逼近几步,眸子闪烁着凌凌泪光,“愫愫,皇叔没有谋反!皇叔从始至终求的都是一个你!愫愫!” 两个人同一时间向愫愫伸出了手,整片大殿死一样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三人身上。 外头的北风呼啸,千军万马堵在宫门口,只需顾寒兮一声令下,立马就能踏平整座皇宫! 他连抢亲都抢得这般明目张胆! “宫外三十万大军,便是本王迎娶你的聘礼!” 愫愫摇头,略哽咽道:“顾寒兮!你通敌叛国,不得好死!今日还来阻我成婚!你有什么资格?” 顾寒兮道:“愫愫,皇叔此前是有苦衷的!今日皇叔便来求娶你了,愫愫,不要嫁给陆潜!愫愫!” 愫愫却道:“两年前我便说过的,我断簪为誓,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今日来这大闹,就是想逼死我!” “愫愫,纵然你不爱本王了,那你的两位皇兄的命,你总该在乎罢?”顾寒兮缓步上前,一把攥紧愫愫的手腕,眸子阴郁,一字一顿道:“他们的命,你定然在乎罢?” “你敢伤我皇兄们半根毫毛,今日我便自刎于此!” 愫愫说罢,拔|下发间珠钗便要往喉咙上刺,顾寒兮抬手一挡,那发簪就深深扎入了掌心,他也不知道痛似的,抬手擦拭着愫愫的眼泪,轻声道:“愫愫,别哭了,你一哭,皇叔的心都要碎了。” 顾寒兮抬手点了她的穴道,一弯腰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陆潜怒道:“顾寒兮!你敢!快把阿愫放下!她是我的妻!是我的妻!” “礼未成,如何就是你的妻了?”顾寒兮抬眸冷睨着身后众人,“殿外三十万大军便是本王迎娶公主的聘礼,此后谁敢再对公主不敬,休怪本王翻脸无情!” 语罢,直接将人强抢回王府,当夜就拜了天地。 顾寒兮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刚解开愫愫的穴道,迎面就被抽了一耳光。 愫愫使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扇完之后整个手掌都麻了起来,眼窝含泪,死死咬紧牙齿,硬是不肯落泪,冷冷道:“你这是何意?两年前没玩够,现在还想再玩一次?顾寒兮,你该不会以为本公主是你床头的一本书,你兴致来了就翻一翻,兴致没了就随手丢在一旁?痴心妄想!” “愫愫,手打疼了没有?”顾寒兮攥过她的手,亲吻着打红的手心,抬眸道:“愫愫,你我两年未见,一定要闹得不死不休么?你就真的……真的一点点都不想念皇叔?真的说不爱就不爱了吗?” “是你先开始的!无缘无故就冷落我!也是你当年说,公主尊贵,你配不上,望公主莫怪!都是你说的!”愫愫气得抽回手,胡乱拿枕头往他身上猛砸,“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第39章 木已成舟 她可是大秦最尊贵的小公主,居然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卑微地追了两年, 犯了宫中大忌,幽禁在朝阳殿整整两年! 从十二岁一直到现如今十六岁, 整整四年的时间,四年啊!她一个公主, 又是女儿家,究竟有多少个四年可以活?她又有多少个四年可以等? “你滚, 滚出去!不准碰我!” 顾寒兮不躲不挡, 任由她发泄脾气, 等她哭声小了,这才轻声道:“愫愫, 皇叔真的没有谋反,皇叔终其一生所求的不过你一人, 愫愫, 真的不能给皇叔一个弥补的机会么?皇叔这次一定好好补偿你, 补偿你我错过的那几年, 愫愫!” 他抬手将人拥住,动情地吻她, 唇瓣猛然被咬了一口,他吃痛,可随即更加温柔起来,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倒。 烛火摇曳,屋里桃色宜人, 愫愫不通情爱,也不懂男女之事,只觉得奇怪得紧,身体也烫得很,仿佛要烧起来了一般。 衣衫一解,二人便坦诚相见,顾寒兮温柔至极,怕她痛似的,亲吻着她的眉眼,细细摩挲着愫愫的脖颈,那块皮肉娇嫩,很快就红艳起来。 愫愫原就生得明艳动人,眼下双眸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眼波流转间尽显媚态,贝齿深陷在红艳的唇肉里,几丝甜腻的低吟声轻轻吐了出来,热气蒸腾得满屋子都挤满甜腻的淫|香。 也不知过了多久,床板还消停下来,顾寒兮出声叫水,房门从外头推开,丫鬟将热水端了进来,连头都不敢抬地退了出去,还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 “愫愫,你已是我的妻了,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你。”顾寒兮随手捞过一件衣裳穿好,绞了湿帕子仔仔细细地替愫愫清洗干净,之后寻了套衣服给她穿戴齐整,将人抱在怀里,喂她喝水,“来,愫愫,喝口茶润一润嗓子,饿不饿?我让人送些吃食来,你想吃什么?” 愫愫不应他,忽然张口往他手腕上狠咬一口,脸色仍旧通红无比,露出来的皮肤布满还未来得及消退的潮|红,顾寒兮不躲不挡,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低声道:“愫愫,与你分别的两年中,皇叔无时无刻不再想你,愫愫,终是皇叔待你太不近人情了,你恨皇叔也理所应当。只是千万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你也会在乎我?我才一被幽禁,你就马不停蹄地回了封地,像甩脏东西一样把我甩开!我好不容易才解禁出来,就盼着同陆潜成亲,结果藩王谋反!好不容易要嫁人了,你又突然过来把我抢走!你让全天下的人怎么看待我,怎么看待我!”愫愫气得眼眶通红,两年里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委屈,凭什么顾寒兮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她当什么人了。 她乃堂堂公主,又是皇帝最心爱的女儿,与那些个姑娘们不同!顾寒兮如何敢这般欺辱她? 顾寒兮道:“你以为是我想同你断情?是我想离京回清河?愫愫,皇叔再不济,终究是个人!你满心满眼皆是我,我又如何能辜负你?” 当年愫愫被幽禁,皇上迁怒清河王府,不顾他危在旦夕,强行将他逐出京城,顾寒兮一身病骨,回清河的路上大雨连绵,官道上泥泞不堪,极为难行,差一点就死在了半路! 若不是心里时时刻刻牵挂着愫愫,早就撒手人寰了。后来回到封地,身体每况日下,日日夜夜都在死熬,好不容易撑过了最难的两年,顾寒兮就巴望着回京迎娶愫愫。 没想到各地藩王突然谋反,他身为朝臣自然披甲上阵,在外血战了三月余,被人诬陷他通敌叛国,才平定了战乱,就得知愫愫下嫁,连夜带兵赶至京城。 结果愫愫还恨上他了!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还不是拿皇兄的命威胁我?”愫愫攥紧拳头,冷声道:“我此生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当初遇见了你!若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再也不要爱上你!” 这话已然极重了,比两年前摔簪子还要沉重,顾寒兮心窝一疼,赶紧将人抱在怀里。生怕稍一松手,人就离自己远去了。 原来两个人已经错过了这么多,早知会有今日局面,当初无论如何也不该答应了秦辰的请求。 “愫愫,我知道无论我现在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会再相信我了。可是愫愫,皇叔从始至终唯一动过心的姑娘,只有你,也唯有你,此生非你不可!”顾寒兮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安抚,一遍遍地低唤愫愫的名字。 可愫愫就是一言不发,呆愣愣地像木头一样,嘴里重复道:“把我皇兄们放了!” “好,我放,他们没事,只是受了些轻伤,调养一阵子便好了,愫愫,我都听你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依你,愫愫。”顾寒兮语气急切,几乎是卑微地祈求她的原谅,攥着她的手,低头亲吻着她的手背,眼泪滴落在她的手背上,烫得吓人,“愫愫,往后换皇叔追你,皇叔会爱你,宠爱,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吃半分苦。” 顾寒兮说到做到,果真让人将两位皇子送回宫中,他此行平定了叛乱,又兵权在握,即便强抢了公主,也无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来说话。 陆潜一气之下,竟数次入宫理论,可皆是无疾而终。 愫愫近日比较头疼的事情是,怎么才能让皇叔晚上不要来她房里过夜。 此前二人不敢有逾越之举,每次都是点到为止,终不敢越雷池半步,可自从顾寒兮将她强抢回府后,白天白天来,晚上晚上来,一天十二个时辰,约莫有十个时辰都围在她身后转。 就如同当初愫愫疯狂纠缠他时一模一样,现如今的顾寒兮对其可谓是百依百顺,愫愫说什么便是什么,说的话他字字肯听,句句肯信。 晚间顾寒兮又来了,愫愫胃口不佳,随意吃了几口便要睡下,那夜闹了半宿,现在腰腿还酸疼酸疼的,这种事情又不好与外人道。 她才躺下,顾寒兮就凑了过来,贴着她躺下,从后面伸手过来,轻轻揉着愫愫的腰,低声道:“身体不舒服,便同皇叔说,都是自家夫君了,还怕什么?” 愫愫不肯理他,面对着墙睡下,感觉腰也没有那么酸疼了,皇叔揉得这两下还挺舒服的,于是阖眸欲睡,忽觉颈窝一热,这人又凑了过来,将她环在了怀里。 “愫愫,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就是不要冷落我,好不好?” 愫愫道:“是你先这样的!” 顾寒兮无言以对,甚卑微地抱着她求欢,凑过去亲吻她的眉眼,几乎有些低三下四地说:“愫愫,可以么?” “不行!”愫愫无情拒绝,将衣衫拢好,顺势踢了他一脚,“这是我的床!你滚出去睡,不要脏了我的地方!” 顾寒兮被踹至了腰腹,闷哼一声,很快又道:“愫愫,大晚上的,你让我去何处就寝?若是被府里下人知道,他们要如何看待本王?” “那是你的事情,反正不行就是不行!”愫愫仍旧埋怨两年前的事情,说什么都不肯就范,把被子裹身下,阖眸便睡。 一直到下半夜才听见几声细微的咳嗽声,顾寒兮怕吵着她睡觉了,赶紧攥拳堵住嘴,可即便如此,还是有细微的声音从齿缝间涌了出来。 愫愫并没睡熟,如今正值三九寒冬,即便屋里烧了炭火,可若是以夜不盖被子,仍旧是很冷的。再者顾寒兮本就身子骨寒,一到阴雨天骨头就闷闷的疼,想来彻夜挨冻的滋味并不好受。 可他就是不出声求饶,宁愿挨冻也要同她躺在一张床上,也不知图个什么。 愫愫往床里面挪了挪,并不搭理他。 顾寒兮哑着声儿道:“愫愫,皇叔错了,原谅皇叔罢,愫愫?”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愫愫,皇叔知道错了,都是皇叔的错,是皇叔没有保护好你,愫愫,求你原谅皇叔一次,好不好?愫愫?” 愫愫仍旧不理他,好像睡熟了一样。 顾寒兮的声音低了下去,屋里一片死寂,很久之后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将人圈在怀里。 愫愫身子一僵,莫名有些抗拒皇叔的触碰,可很快又渐渐适应了,懒得管他,继续阖眸睡了。 翌日醒来时,皇叔已经不在身边,愫愫一阵怅然若失,正要唤丫鬟进来服侍,房门便从外头打开,顾寒兮一身玄衣进来,见她醒了,微微愣了一下,道了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天气这样冷。” 他缓步上前,单膝跪在愫愫面前,捧着她的玉足,替她穿上鞋袜,轻声道:“外头冷,当心别染了风寒,早上想吃什么?皇上让小厨房给你做。” “我想入宫给母后请安。”愫愫冷漠道,“你放不放我出府?” “愫愫,你是王府的当家主母,你想出府随时都可以出去,我陪你一起入宫,好不好?”顾寒兮抬眸,略紧张地询问,“我不会打扰你的,就是陪你入宫。你若不想我进宫门,我可以站在外面等你。” 堂堂王爷何时也没这么卑微过,居然跪下来给她穿鞋袜,甚至还说出站在宫门外等她这种话来。 愫愫偏了偏头,拒绝道:“不必了,皇叔公务繁忙,我哪敢耽误皇叔。” 顾寒兮的眸子黯然下来,很快又抬眸笑道:“那等你出宫了,我便去宫门口接你回来吧。来,愫愫。” 他将人拉至梳妆台前坐下,亲自替她梳妆描眉,也许是第一次为姑娘家描眉,还显得笨手笨脚 若是换了以前,愫愫不知该有多欣喜,可现如今真真是高兴不起来。 “愫愫,这是当初你摔了的那支木兰簪,我已经修好了,现在还给你。”顾寒兮将木兰簪递给愫愫,轻声道:“还跟以前一模一样,愫愫,收着吧?” “我不要了的东西,就是不要了,事不过三,我已经丢过两次了,不想再丢第三次。”愫愫起身,直接同他擦肩而过。 仅仅这么一瞬间,顾寒兮忽觉得心窝像是被人用手绞了一般,四肢百骸都在叫痛。 他跟愫愫终究是回不去了,可笑他倾尽全力地从鬼门关爬回来,就为了想跟愫愫有个好的未来,终究是造化弄人。 回不去了。 愫愫坐了马车入宫,先去中宫拜见皇后。 皇后一直担心她在王府过得不好,赶紧将人拉过去,嘘寒问暖道:“愫愫,王爷对你怎样?王府还住得习惯吗?有没有谁欺负你?” “我很好,没有人欺负我,母后放心吧。”愫愫低声道,想起两位皇兄便又问道:“皇兄们的伤势如何了?可还要紧?” “太子伤势轻些,你二哥那里有皇妃照看着,不会有什么事的。”皇后叹了口气,“本宫听皇上说,此次多亏了清河王平乱有功,你两个皇兄被敌军抓去,还是清河王假意投诚,这才将他们救了回来。愫愫,母后且问你,现如今你对清河王到底是何意思?可是真心实意喜欢他的?” 愫愫微微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想来年少动情,自是情深,古今通情,大抵如此的。 可她的幸福却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陆潜平白无故受了如此大辱,心里岂能不怨不恨? 那两年的幽禁,陆潜几乎一日不落,一有空就去探望她,如此深情厚谊,如何能忘? “愫愫,清河王现如今权势滔天,当日三十万大军在外守着,倘若有半点不顺他心意,恐怕整个皇宫都要被踏平了。” 愫愫焉会不知其中道理,可仍旧对两年前的事情无法释怀。 皇后叹道:“愫愫,事已至此,有些事情也瞒不住了。当初并非是王爷自行离京的。” 愫愫问:“怎会?难不成是父皇?” 皇后道:“皇上心疼你,遂迁怒于王爷,当时王爷病重,你二皇嫂说不可随意挪动,怕舟车劳顿,再出了闪失。可皇上当时圣意已决,下旨命他即日离京,若无皇命急召,终身不得回返。” 愫愫更惊,当时听陆潜道,皇叔是自愿离京,并且是马不停蹄地回了封地,原来其中还有这个误会。 可皇叔当初怎么就病重了? 愫愫百思不得其解,待从中宫出来要回府时,恰好遇见入宫请安的沈姑娘。 沈姑娘一见愫愫的面,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腕,急声道:“公主,请随我去趟皇子府,你二哥他……他……” “我二哥他怎么样了?是不是伤得厉害?”愫愫方才听皇后的话风,秦辰约莫伤得不清,来不及多问,赶紧去了二皇子府。 秦辰静卧在床,脸色惨白,见愫愫来了,便要起身,愫愫忙上前拉住他的手道:“二哥,你别乱动,你伤还没好呢,一定要好好静养才行。” “愫愫,二哥这回幸得皇叔相救,如今你又嫁入了王府,有些话必须要说清楚,否则我会一辈子良心难安!”秦辰咳嗽起来,断断续续道:“当初是我欺骗了你,皇叔从未负过你,他当时发病,危在旦夕!我怕你知道后伤心难过。怕你会为皇叔殉情!” “我就去寻了皇叔,求他放过你!可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会因此强开宫门,还因为被幽禁了两年!愫愫,是二哥的错,是二哥对不住你!” 愫愫只觉得耳边嗡嗡的,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茫然地问:“所以当初皇叔是怕耽误我,所以才不肯娶我?” “公主,当初王爷病重,随时随刻都要可能病逝,是我告诉二皇子的,后来也是我送王爷去了封地。王爷当时口吐鲜血,昏迷不醒,嘴里还一直念着你的名字!”沈姑娘说起这个,忍不住低泣道:“若非真的重病难行,王爷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小公主受委屈?王爷煎熬了两年,原本九月初便要回京寻公主,哪知突然爆发战乱,王爷当即就披甲上阵了!” 也就是说,皇叔从未负过她,一直以来都是她误会了皇叔,甚至还当场给了他一耳光! 像皇叔那样性格的人,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如此卑微过,可大婚那日,他是跪下来向皇上求娶自己的,满朝文武皆是见证! 愫愫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直到坐上马车眼泪才簌簌落了下来,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么,总觉得造化弄人。 两个人终究是错过了两年。 才一入府,就见门外立着道颀长的身影,顾寒兮见马车停下,缓步行了上前,伸手掀开车帘,轻声道:“愫愫,到家了,快下来吧。” “皇叔!”愫愫飞扑过去,一下撞入顾寒兮怀里,哽咽着哭,“皇叔你疼不疼?” 顾寒兮愣了愣,将人抱紧了:“什么?” “我问你发病的时候痛不痛?” 发病的时候自然是很疼很疼的,动辄就呕血,短短几日就被折磨得形销骨立。当时他一直在念着愫愫,若非如此,早便病逝了。 如今能娶愫愫为妃,今生再无别的奢求了。 “皇叔不疼,皇叔只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顾寒兮将人抱回房间,掩上房门,将人轻轻放回床上,耳语道:“愫愫,我想要个孩子。” 愫愫没吭声,抱紧他的脖颈,主动凑过去亲吻,二人很快便坦诚相见,两条白皙纤长的腿缠绕在精壮的腰间,每一次上下起伏,额头上都挂着一层薄汗。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寒兮才出声叫水,先是给愫愫清理干净,之后才将人圈在怀里,将此前未来得及说的情话,一遍遍地说给她听。 末了,才又道:“愫愫,我此生最大的幸事便是遇见了你,你乃我此生唯一的救赎。从今往后,我再不让你受半分委屈,吃半点苦!” 愫愫再见陆潜时,只觉得物是人非。 陆潜看起来很不好,脸色发白,神色萎靡,早就没了当初的矜贵之气,二人皆为未带随从,见面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很久之后,陆潜才道:“阿愫,你过得如何?王爷待你如何?” 愫愫点头,虽此前对陆潜隐瞒皇叔离京的真正原因不满,但二人终究多年的情分,遂闭口不提之前的事情,只是嘱咐日后好好生活。 陆潜苦笑道:“缘分这事果真是天定,我早便说了,也罢,时至今日,当真是无力回天了。我也不是那等死缠烂打之人,只不过阿愫,倘若王爷日后待你不好,我定然不惜一切代价将你接出王府!” 愫愫道:“皇叔待我极好,只不过终究是我凉薄了些,负了你好些年。” 陆潜摇头道:“无妨,我喜欢你,从头至尾就是我一厢情愿,现如今木已成舟,不必多提了。”顿了顿,他又抬眸深深凝视着此生唯一动过心的姑娘,轻声道:“阿愫,惟愿你好,纵然肝肠寸断,我也心甘情愿。” 待愫愫离开后,他才从袖中取出当年那串珊瑚手串,终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后来过了不久,愫愫便怀了身子,现如今皇叔对她极好,简直是百依百顺。 因为这是愫愫的头一胎儿,顾寒兮紧张得跟什么似的,生怕愫愫动了胎气,平时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 连晚上共赴巫山都免了,生怕愫愫体弱。好不容易临到愫愫生产那日,顾寒兮一步都不敢离开,站在门口急得走来走去,务必让产婆保护大人。 愫愫第一胎生得委实艰难了些,竟还是对龙凤胎,顾寒兮欢喜至极,抱着两个孩子,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 提到起名字,顾寒兮更是慎之又慎,想了无数好听的字眼,还找术士算过。 甚至还道:“这是我跟愫愫的孩子,我不求他们以后能多有出息,为天下百姓谋了多少福祉,只盼他们一生平安喜乐,求仁得仁,这便足已。” 刚好多年前愫愫从太后那里得了一对龙凤玉佩,正好配上两个孩子。 现如今顾寒兮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哄孩子,但他实在没经验,两个孩子都交给乳母喂养,吃得白白胖胖,讨喜得很。 顾寒兮抱着愫愫坐在院里,晚风轻轻一吹,院里的白玉兰又开了,他圈着人,下巴抵在愫愫的头顶,轻声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愫愫心满意足,觉得此生圆满,没什么可奢求的了,缩在皇叔怀里,身边还团着两只糯米团子,可爱得很。 如今她对皇叔再没什么要求了,只盼望以后一家人平安喜乐,永不分离。 顾寒兮也是如此想的,见院子里起风了,将人往怀里揽紧,微风一吹,又将是一年盛夏,遥记得当初与愫愫初见,她一身红裙,耀眼至极。 如今想起,自己当时对她也是一见钟情碍于俗事,这才蹉跎这些年。耽误了大好年华,简直悔不当初。 如今求仁得仁,一切顺遂,余生所有事情都与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