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住,不要崩》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稳住,不要崩 作者:灰暮 文案: 健气心机年下教师攻x表面冷静内心敏感影帝受 你以为的不期而遇,都是某人在耍心机。 撩他是故意的,不自知是假的,冷静自持是装的。 追求时,各种疯狂试探 散步时说这里很适合约会,分隔两地说这是异地恋的感觉,想约会就撒娇你请我吃夜宵吧,大年三十半夜也要出门会情郎…… 表白时,软硬兼施 霸总版:“我想越过你心里的那条线,你得让我有机可乘” 撒娇版:“我会是你喜爱的男朋友” 在一起后:我只想跟男朋友在家腻歪 全是脑洞,没有原型。 1v1,不甜不要钱。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闻,关郅 ┃ 配角:楚演,严顾莱 ┃ 其它:久别重逢 一句话简介:暗恋对象早就喜欢我 立意:尺壁寸阴,珍惜眼前。 锁定 昨日晚八点,徐闻工作室官方账号发布一条直播预告。 微博发得相当随意,直接就是丢出来一张黑色图片,上面写着直播时间和平台,连个正主的头像都没有。 文案更甚,“第一次直播”,五个字,后面是一个链接。 言简意赅。 特别好,非常的“徐某人style”。 徐闻出道至今十年整,从籍籍无名的小鲜肉,到现在声名在外的徐影帝,中间拿过无数奖杯,也拥有着无数的死忠粉。 完整十年,终于要迎来人生的第一次直播? 名副其实的活久见。 粉丝向来还算冷静自持,此刻已经顾不得什么“冷静点”“要矜持”了,彻底炸开锅,一边疯狂尖叫,一边疯狂转发。 这个时候不转发,难道要留着过年吗?兴许就没有下次了。 “只要活得久,什么都会有。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徐老板结婚生子带娃出来参加综艺节目了?” “卧槽?今年生日玩这么大的?难道是因为……31大寿?” “究竟是什么让年更人气博主被迫营业开直播,这是经纪人的锅还是粉丝的锅?” “那些抽奖微博还在吗?我要去转发赚点外快,多年积攒的人品终于爆发了。” 他们普天同庆的同时,还不忘吐槽的本能。俗话说,一粉顶十黑,这不是随便说说的而已。 我的偶像我可以调侃,但是你们不能。 “这配图怕不是手机p图软件直接加文字十秒导出来的成品?是怕老板反悔赶紧发还是怎么滴?” “我就没见过这么随便的文案,工作室那位撒娇卖萌的小奈姐姐和百万后期呢,都给我叫出来重新编辑。” “严重怀疑这条微博是徐老板自己发的。” “哥哥佛到底不要紧,工作室是亲妈就行。” “这么敷衍的文案,我竟然有被感动到?这背后的辛酸,你们是不会懂的。” “容我重新上个线……我去,突然很慌。四舍五入一下,徐影帝接下去就是要公开恋情的节奏啊?” 从一条直播预告到公开恋情,这个四舍五入……是不是忒随便了。 随后粉丝纷纷猜测,还特地选了个直播平台?难道是即将要有什么合作吗? 这个合作好啊。 以后说不定就能经常看到会动的徐某人了。 徐某人动不动不知道,在大家以为即将热搜榜预定的时候,没打广告没搞营销的某直播平台先“被迫”上去了,搞得吃瓜群众还以为直播圈又出了什么大瓜,热搜榜点得不亦乐乎。 不明所以的平台老板,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是粉丝给买的热搜。他凭借自己多年在社会摸爬滚打的经验,表示正在不断地优化服务器。 回头立马给技术部经理打电话,让他过去办公室一趟,悄悄地说一句他们要发了。 另一边,无奈屈服于程大经纪人“无理”要求的徐某人,不动声色地逼疯一大群粉丝后,没事人一样开车回家,也被某人逼疯。 直播当天,直播平台的老板变成了“大骗子”,什么优化服务器,这分明还是卡得要死啊。老板一边让人临时加服务器,一边无辜地表示:是你们人太多了…… 最终总算是让那几百万粉丝成功地挤进了直播间,还能看到徐影帝灵活地动来动去。 他其实也没怎么动。 徐闻这几年拍戏,就差和摄像头来个正式的拜把子仪式,该找什么方位,怎么出镜效果最好,从来就没犯过难。 这会儿对着这玩意却极其陌生,摄像头是看到了,可是眼前只有齐刷刷滚动的弹幕,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出镜。 还有各种眼花缭乱的特效,瞬间有点崩溃。 程于实在是看不下去,过来帮他设置弹幕在左侧滚动,他这才在屏幕看到了自己的脸。 程于,是他的经纪人。 从他出道开始,就一直跟在他身边。 “大家好,我是徐闻。”徐闻神色自若地打着招呼,淡定得仿佛是个专业的主播。 实际上却是,表面稳得一批,内心着实懵逼,淡定全靠演技。 这种既没有台本,又没有主持人问答的形式应该要怎么进行?难道要一个人对着镜头一直自言自语吗? 饶是混圈多年的徐某人,一时间也是云里雾里摸不着底。 程于就没有跟他说过直播的流程…… 他回头看了程于一眼,对方提示他看左侧的弹幕,可以挑自己想回答的问题回复,适当地跟粉丝互动,也可以说一些自己的趣事。 趣事?都是跟男朋友有关的怎么说? 徐闻扭头转回屏幕左侧的弹幕栏,清一色的哈哈哈哈哈。嗯……他能回答什么?也跟着哈哈哈哈回复吗?? 想象那个画面……是不是诡异了一点? 他不禁怀疑,昨天他莫不是鬼上身才答应的?程于那种一秒就能转换一个角色的戏精,什么可怜兮兮根本都是装出来的。 他竟然还信了? “我也是第一次用,确实不太会,见谅。你们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能回答的尽量回答,好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老公怎么这么温柔,还问好吗?当然好啊啊啊啊啊啊啊。” “卧槽!!!我想扑倒他了真的,谁他妈还跟我说他很高冷的,出来受死!” “妈妈,这次是真的,我真的真的恋爱了,而且你的女婿正在跟我视频。” “这个男人真是该死的甜美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快别逗他了,问点问题让他回答吧,他快要进行不下去了。” “徐闻哥哥看看我,最近有没有推荐的电影或者电视剧啊?我荒了。” 徐闻在满屏的啊啊啊啊和各种恋爱的弹幕中总算找着一个问题,一本正经地回答,“推荐正在热播的《光影之下》,挺好看的。” 那是莫停主演的电视剧。 然后,成功炸出一串的cp粉。 嗯,他的本意只是想支持一下好友而已。 程于以前给他做过功课,关于什么是cp粉,他把这个归根于人与人之间的化学反应,有粉丝喜欢是很正常的,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 后来机缘巧合,又知道了同人文,不禁感叹,粉丝们的生活真是丰富多彩。 “嗑cp嗑疯了吧,人家莫影帝都结婚了……” “谁他妈规定嗑cp一定要是爱情,我喜欢的就是他们的兄弟情。” “黑子怎么混进来了?赶紧滚滚滚,别来这里丢人现眼。” “新电影什么时候定档啊?等好久,再不出来就开学了呀。” “有没有经常和关郅见面呢?我真的对这个十分好奇。” “真的没有打算接个霸道总裁吗?做梦都在等。” “悄咪咪地问一下哦,关郅最近在做什么呢?我还在坚定不移地等你们公开,你们一定要给我狠狠地幸福啊啊啊啊啊啊。” “有谈对象的话会选择公开吗?” “说实话,今天的直播是不是程大小姐逼你的[奸笑][奸笑]” “看这里看这里,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要跟我们分享的呢?” 徐闻认真地看弹幕,有些跳得太快他也看不清,只能一边看一边逮问题回答,“电影应该快了,等官宣。要好好学习。” “最近……没怎么见面。” “应该是在上课吧,毕竟是老师。会的,谢谢。” “我很无趣的。” 原本的设定是唠嗑直播,结果变成了问答环节。 徐影帝的高冷人设彻底崩塌,摇身一变,喜提新人设:温柔的邻家大哥哥。 虽然开始有点坎坷,好歹也算顺利。结束的时候,弹幕疯狂刷频,开始时的啊啊啊和哈哈哈全部变成了呜呜呜呜呜,着实是有点好笑。 这是什么神秘而统一的开头和结束仪式吗? 程于彻底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比徐闻更紧张,不过有这张脸在,自己真是瞎操心。 既然这样,那她是不是可以期待下一次? 当晚,徐闻和关郅的cp超话——指纹cp,引起一阵热议,默默地锤死了俩人的关系。 直播全程有录屏,粉丝重刷好几遍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指纹给我锁死:那条提问关郅在做什么的问题,徐闻回答了,后面还加了一句“会的,谢谢。”这显然是在回答后半句的关于一定要幸福的内容吧。 关郅的小迷妹:这也有可能是在回答下面关于有对象公不公开的问题。 指纹今天公开了吗:如果“会的”是在回答下面那条是否公开的问题,那没什么必要再加个“谢谢”啊。“有谈对象会公开的,谢谢?”怎么都很不合逻辑。 Lock:他回答我问题的时候我太激动了,回想过来就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原来如此,我大哭! 徐闻的小甜心:那个停顿也是很耐人寻味。原话应该是“最近……都在一起”,这么一脑补我自己先甜死了。 指纹给我锁死:“粉丝说:你们一定要狠狠幸福啊。徐闻答:会的,谢谢。”啊啊啊啊啊啊啊给我锁死!这下子指纹解锁也解不了。 爱我指纹:我怀疑我直播光顾着舔颜了……我要回去重新看一遍。 爱情进行时:说真的我有被甜到。但是上面那个指纹解锁也太搞笑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捂脸][捂脸] 指纹密码锁官方旗舰店:有被冒犯到……官方在线辟谣,我们家的密码锁绝对可以指纹解开,祝贺指纹cp成真,今天订购密码锁的统一打九折,购买请戳[网页链接]。 我家锁坏了:卧槽!!!底下评论都是人才,怎么还让卖锁的给盯上了哈哈哈哈。 指纹密码锁官方旗舰店:@我家锁坏了 亲,需要来把锁不? 你猜我要锁不:画风怎么歪了?这是什么沙雕剧情乐死我了。 指纹密码锁官方旗舰店:@你猜我要锁不 亲,我猜你需要锁。 画风不要歪:姐妹们稳住,不要崩啊。我们的画风是甜!甜!甜! 我家cp世界第一甜:给我来点胰岛素续命吧。 默默看完分析帖的其他人:这爱情该死的甜美。 粉丝悄咪咪地问,徐某人也在悄咪咪地答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也太甜了吧。 外号“小甜甜”的徐某人,此刻正因为直播时自己刻意的生疏言论而倍感心虚,关郅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又得怎么折腾。 希望他没有那个时间看到今天的直播吧。 关郅,是他的男朋友。 旁人眼中的斯文教授,挺正常也挺正经的一个人,除了某些特殊时候很……能折腾。 平时工作是教书,日常爱好是调戏他,而且颇有得寸进尺的架势。 徐闻对他甚是放纵,确切地说是抗议无效。 两个字形容就是:暴/政。 关.暴君.郅加完班回到家,就见自家男朋友窝在沙发里看电视,顿时心情舒畅又膨胀。徐闻抬头看向他,一如既往地说一句“回来了”,视线却很不自然地回避。 心虚了这是。 关郅不打算揭穿他,反正他迟早得自己交待,“工作室肯放你回来了?” “嗯。他们拍完照就不管我了。” 关郅轻笑,问道:“直播顺利吗?” 闻言,徐闻松了一口气,幸好,他还没看到。 “还可以。” 关郅轻描淡写,“那就好。”说完就回房间拿衣服,直接进了浴室洗漱。 没过一会,里面的水声停止,关郅走过来,拿过一旁的遥控器关掉电视机,徐闻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就被扛走了。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个一言不合就扛人的坏毛病。 “嘭”的一声,卧室的门关上。 关郅把人扑倒,在他唇上轻轻地咬了一口,盯着徐闻,“说吧,想干什么呢?” 徐闻还在试图挣扎,“这话应该我问吧,你想做什么?” “你。” “……” 对待爱人,解释某些事的机会,给一次就够了。 人要学会变通,有时候言语无法解决的,就要适当用点别的手段。 徐闻嘴硬的后果,当然是被折腾得很惨,以至于直播这件事,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一提到直播,就条件反射的腰疼。 下一次直播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手滑 事后,生无可恋被抱去洗澡的徐某人,非常有眼力见地主动讨好男朋友,暂时得到了赦免权。 徐闻一身清爽,想到直播时粉丝调侃说要给他介绍对象,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趁着关郅还没出来,打开微博,编辑完文案后,点击发送。 床头柜上跟自己同款的手机,瞬间多了一条消息提醒。 那是男朋友独有的特别关注。 什么都不知道的关老师,洗完澡被人温言哄过去睡觉。许久之后,听见怀里的人闷着声音说道:“关郅,你怎么这么好。” 关郅意味深长地问:“指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 徐闻轻笑,片刻后回复他,“都是。” 关郅将人揽紧,寻过去黏黏糊糊地亲了他好一会,放开后在他耳畔温声说:“徐闻,生日快乐。” 两年前,关郅也是这样说,他那会还以为,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当晚,微博崩了,粉丝炸了,程于疯了。 十二点整,年更人气博主终于更新了动态。 徐闻V:“谢谢,有喜爱的人了。” 配图是两枚款式一样的戒指。 两年前,夏日。 深海里的斑斓褪去,黑雾开始蔓延,视线所及的那几抹鲜橙色,被吞噬殆尽。呼吸器的声音,连带着成串的气泡,慢慢地消失不见。 身体无法控制地,一直往下沉。 “徐闻。” 谁的声音? “徐闻!” 徐闻猛地睁开眼睛,身体仿佛还没有着落,轻飘飘的,一时半会还回不过神来。房间昏昏暗暗,窗帘缝隙间钻进来的一道光线,将他拉回了现实。 原来是梦。 这天,都已经亮了。 躺在床上缓了好一阵,徐闻坐起身来,房间的空调开得有点低,突如其来的冷气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摸索着床边柜子上的空调器,将温度往上调了一点,这才下床套上拖鞋,走到窗边。 倏地拉开窗帘,手还未挪开,眼睛先被刺激地闭了起来。 落地窗很大,前面没有任何建筑物的遮挡,窗帘从两边拉到底,阳光照进来,瞬间占据了整个房间,四周仿佛突然有了温度。 他站在窗前伸了伸懒腰,阳光落在身上,像一只刚睡醒的猫。 好长时间没有做梦了。 没过多久门铃响了起来,他看一眼墙上的钟,八点整。突然想起来,手机好像一直关机来着,难怪程于会跑上来找人。 程于这三十年如一日的时间观念,也是挺不容易的。 俩人合作的时间虽然长,程于却极少进来他的公寓,有行程来接他的时候,大部分也是在楼下等。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徐闻不喜欢。 “今天难得啊?” 徐闻解释了一句“起晚了”,就在餐桌旁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吃早餐。 嗯……这状态,似乎不怎么样。 程于刻意地捏了捏嗓子,放低了声音说道:“别生气啊,我是联系不到你才上来的。” 闻言,徐闻抬起头看她,即使知道这句话的真诚度不是很高,但还是被她的语气逗笑,“跟你没关系。” 程于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他会一本正经地回应。她就纳了闷了,怎么出去度个假,回来人就变了? 程于懒得纠结他的洁癖私生活,试图将话题转回到工作上……好吧,其实工作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自家老板高强度的工作模式持续了太久,一时间停下来说休假就休假,这种落差感,她还没完全适应过来。 她在心里狠骂自己没出息,老板给带薪休假还不乐意?真是恨铁不成钢,“除了早上的采访,你最近都很有空。顺便提醒你一下,《X》入围了最佳剧本提名。” “嗯。” 徐闻收拾好餐具,抬脚正要往厨房走去,就听见程于在后面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反应这么冷淡?” 徐闻回头看她,配合地说道:“恭喜《X》提名最佳剧本,获奖感言我都想好了,你要听吗?” “……”程于无语,冲他翻了个白眼,又怕他下一秒直接把手里的餐盘当奖杯,发挥他那为数不多的戏精剧本,只好极力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想要吐槽的心,颇为苦口婆心地劝道:“老板,高冷人设,稳住,不要崩,OK?” 她为什么要自找无趣地给他发挥的空间呢? 徐闻哼笑一声,“高冷。”说完就转身走人,不知道是在说谁。 程于直觉他是在嘲讽自己。 毕竟,老板近几年在嘲讽她这件事上,表现出了极高的热情。 她突然很怀念,当初那位程于姐长程于姐短的小话唠了,嘴巴抹了蜜似的,哄人还特别有一套,简直就是个小天使。 至于长大后的车上这位…… 程于看向正望着窗外发呆的徐老板,及时地念头一转,如果把他想象成摇一摇就会掉钞票的发财树,还是挺可爱的嘛。 只要一想到老板拿着大把大把的钞票,简单粗暴地砸在她面前……不!砸在她身上也可以,她做梦都会笑醒的。 笑容逐渐诡异的程大小姐丝毫没有察觉到,此刻正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还一心沉浸在自己异想天开的脑洞里无法自拔。 等到她回过神,看到对方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瞬间有种被天雷劈中的感觉。 不得不承认,对上徐闻视线的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智障”两个字,以及隐藏在不动声色中的无情嘲讽。 “您有事么,老板?”程大小姐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别的先不说,比厚脸皮她还没怕过谁。 徐闻眼角微扬,似笑非笑地问道:“你知道你现在眼里装着什么吗?” 程于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您请说。”心想,反正不是你。 “除了钱,你就没有其他追求了?” “怎么?你要给啊?” 徐闻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用猜都知道她会说什么,不是房就是车。这种熟悉的对话,没有百遍也有八十了。 “两套还不够你住?” “你管我,我拿来养小白脸不行么?现在很流行的,“包养”懂不懂啊?” 徐闻浅笑,拿过座位上的剧本翻了起来,给了她一个不算太敷衍的回应,“追求还不小。” 程于没听他说过最近有看中的剧本,之前送过来的那些,他不感兴趣就被她收起来放在工作室。看到剧本封面那熟悉的页角,应该是楚演直接给他的,这是打算复工了? “你要接片了?” 徐闻阅览的速度极快,这是这些年挑了无数剧本练出来的。 他指间夹着一支笔,姿势倒是跟抽烟所差无几,食指弯曲着勾住,中指指尖轻轻地拨弄着剧本右上角,时不时会在上面做一下标记,或者言简意赅地写上自己的想法,然后又回到相同的位置,重复着这一系列动作。 来来往往之间,程于只能看到他空无一物的细白手腕。对她来说,徐闻那双手,比他的脸更招人稀罕,谁让她是手控癌晚期。 沦陷于自家老板的美手,却只能看不敢碰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抓心挠肝! 徐闻垂着眼看剧本,丝毫注意不到程于“垂涎”的眼神,一边翻页一边回答她的问题,“嗯。没有那么快进组,最快也要元旦过后。” 徐闻挑剧本的眼光,是她最不需要操心的。他觉得可以,那就不会太差。 行程没有耽搁太长时间,除了一些补拍工作,剩下的只有一个采访,挺早之前就跟对方约好的。 采访的问题并不太刁钻,大部分都是跟工作有关的,程于有交待不回答私人问题。 晚上,徐闻跟楚演约了吃饭。 这次入围的电影《X》,楚演是导演,徐闻是编剧。他俩合作多次,一直配合默契,也是多年的好友。 楚已溪打电话过来一番语无伦次的时候,楚演和徐闻正在讨论新剧本中的一段戏。这种时候,要是换成其他人,电话响炸他估计都能视若无睹! 若要说楚演的软肋,就只有他这位相爱相杀的妹妹。 楚演沉默地听着楚已溪发疯,等她一口气“啊”完之后,才悠悠回复她四个字:“正常说话。” 这几乎是俩人的日常了。 “你快去看热搜,我们家老板上榜了我要疯。” 楚演心想,又开始了。 楚已溪有个怪毛病,她喜欢哪个人,就会在他的姓氏前面加个老字称呼,美其名曰“这样比较亲切”。 这次她口中的“老板”,不知道又是哪个领域的人,他按下免提,把手机放在一边配合道:“你们哪个家?” “我们家关教授啊,就是我那位帅哥导师,你去年来我们学校见过的,你竟然忘了?” “……”楚演无语。他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好像还挺上镜的,至于对方具体长什么样子,确实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一个性别男爱好女的男人,对另一个一年前只见过一面的男人念念不忘,这才是不正常的吧?” 虽然嘴里这么说着,手却已经伸了过来,拿走徐闻放在一边的手机,打开微博…… 这下子,无语的人变成徐闻了。 何为口嫌体直?! “谁关心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重点是他上热搜了啊!糟心。”或许是楚已溪苦恼非常的语气太过于真切,莫名让楚演产生了一种这俩人在偷偷背着他处对象的错觉。 “他上热搜你糟哪门子的心?你可别告诉我你在跟他谈恋爱。我不反对你恋爱,但……” 楚演话头刚开,正打算好好说道一番,两秒不到就直接被扼杀了。 “打住打住,你想得美。想让他当你妹夫啊,劝你早点死心。” “……”楚演看了徐闻一眼,深表自己的无奈。 所以,她打这个电话到底是想说什么? “现在大家知道我们学校有这么一位帅气又年轻的教授,重点他还单身,难道他们会不好奇吗?难道不感兴趣吗?那是不可能的,他就是颜控狗的克星,说不定已经有人特地跑过来看他了。你想啊,本来他是我们的私有财产,马上就要变成公共资源,太糟心了好吗?!” “大小姐,你的脑洞不去写小说真是浪费了。” “我就知道跟你说了也是白说,不解风情只知道拍戏的男人,再见!” “嘟,嘟……”对方已结束通话,楚演一阵窒息。他能怎么办?当然只能选择接受啊,又不能断绝兄妹关系。 他轻叹了叹气,撇了一眼微博,刚才打开的页面还没退出,照片上的男人,应该就是楚已溪口中的老板,身材修长,看起来挺温文尔雅的,是极易让人心生好感的类型。 关郅,澶舟大学生物系硕士生导师,这是照片下方的个人简介。正脸照只有一张,后面是几张全身照,一看就是课堂上偷拍的。 楚演没有感受到楚已溪口中的帅气,毕竟在他眼里,人没有美丑之分,只有上镜的和不上镜的。显然,关郅被他列入了前者。 但是,自己的亲哥啊,地位竟然还不如一名导师?这是多么残酷的事实。这么一想,关郅嘴角的微笑,就莫名像是在“嘲笑”他一样。 楚演随手就将手机丢还给旁边正在看好戏的热心群众,表示自己毫无意义的反抗。 徐某人只觉得很好笑,毕竟平时挺精明的一个人,每次只要碰上楚已溪,不管开头是什么,中间如何展开,最终都会被她唾弃外加伤害一番,关键是他也拿她无可奈何。甚至于有些时候,还智商直线下降,惨不忍睹。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徐闻幸灾乐祸的笑意还没褪下去,屏幕上那张熟悉的脸,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楚演见他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没事。”徐闻突然想到早上做的梦,耳边仿佛响起了关郅低沉又略带焦急的声音。 还没来得及回忆太久,他就再一次深刻地体会了一把什么是“一物降一物”,看着那条微博右下方红色的点赞图标,简直是无比刺激。 徐闻闷声看了楚演一眼,将手机举到罪魁祸首的眼前,看看他做的好事。他倒不是真的在意,就是“内容是跟关郅有关的”这个认知,让他心情变得有些微妙。 楚演看过,良久才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手滑!”彻底反应过来后心虚地问:“现在取消的话……来得及吗?” 徐闻不太想理他,给了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手机往旁边一放,丝毫没有取消的意思,继续和楚演讨论刚刚被打断的话题。 认识这么久,楚演还是被他不慌不忙却不明不白的态度唬得云里雾里,理亏气短地试探道:“不挽回一下?” 徐闻慢悠悠地翻着剧本,不甚在意地回复,“当你手滑的时候,什么挽回都没用了,说不定你晚点也会在热搜榜看见我。” 徐闻出道以来,上热搜成为家常便饭,他已经麻木了。 多想无益,既来之,则安之吧。 楚演哑然。 楚演对网络社交没太大兴趣,平时除非是影视宣传有需要,或者是心血来潮想看看观众影评,才会登账号上去瞄一眼,大部分时候是不看的,屈指可数的几次关注都是因为楚已溪。 楚已溪有喜欢的名人,很多很多,除了他哥。经常无缘无故地对着手机一个人傻笑,稍微克制的时候会捂着嘴巴拍大腿,若是实在太激动,还会把手机贴到他面前,强行他看。 就拿这次“她家老板”来说,如果是在家里,他又得遭殃。 这种时候他就只能感叹,年轻人的世界,他果然不懂。 至于徐闻,他还真没怎么关注过这位多年好友在网络上的热度如何,不过影视评价和影响力应该还不错。 在他眼里,徐闻就是一名工作之余不是飞行模式就是关机的“老”演员,对娱乐八卦能知道多少呢?他自觉在这方面,他俩应该谁也没资格说谁。 他身边的人之中,徐闻绝对是最洁身自好,也是私生活最无趣的人。 坊间传闻,“资深老演员”徐闻同志,我行我素,工作期间偶尔上线,私人时间消失不见,楚演调侃的“飞行模式”也不算太夸张。 他不好社交是真的,名气和热度也不见得有多在意,出道至今更是没有什么八卦绯闻,不需要粉丝滤镜加持,整个人就已经散发着清心寡欲的单身贵族清香! 徐闻学生时代是有过微博的,知道网上的一些段子和玩梗,有时候心血来潮也会更新自己的动态。后来拍戏忙没有时间,就很少用,久而久之就把账户密码给忘了。 他重新开微博的那天——他某一年生日,粉丝个个都处于“啊啊啊啊啊啊啊”和“这肯定是高仿号”之间的精分状态,要不是本尊破天荒地发了一张庆生单人照,估计谁也不相信。 开微博这个事,还是经纪人程于硬逼着他注册的,她就抓准了徐闻在生日那天,基本上是予索予求的软性子。 徐闻会婉拒各种邀约,唯独工作室给他过生日这件事,他年年都会到,而且只要不是太夸张的要求,他也基本都会答应。 值得庆幸的是,工作室没有随他的性子佛系到底。徐闻的微博基本处于长草状态,别说是月更,季更都很难,而且大部分都是影视的转发,文案当然是系统默认的“转发微博”。 粉丝们经常调侃,他估计已经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平台的存在。 好在工作室是“粉丝亲妈”,时不时就会更新徐闻的动态,不定时还会发福利,比如一些破天荒的工作小花絮,或者是极其难得的生活照。 不过按照工作室小姐姐的说法,福利发放基于库存保障。意思就是,不要抱太大的期待,他们也不是一直都有老板的私货。 所以在看到自家Boss微博账号点赞时,工作室的小奈同志愣了一会,随即拨通了程于的电话,她需要程大经纪人答疑解惑——老板微博账号被盗怎么办??? 程于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非常的不屑,气定神闲说道:“你告诉我那小破荒原哪里值得人盗了?” 小奈很怂,想表示赞同但没敢太明目张胆,“可能是……因为帅?” 专心致志投身于工作的徐老板,顶着风冒着雨,刚进家门就接到程大经纪人莫名语重心长的“思想教育”。 没过一会儿,对方直接甩过来一张截图,【徐闻点赞】话题跻身热搜榜前三。 “别告诉我你手滑?” 徐闻了然,“不是。”接着淡淡地说完下一句,“楚演手滑了。” 程于一头雾水,满脑子问号,什么玩意儿??然后,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震惊得都结巴了,“你……你们……” 程于天人交战十几秒,脸色变了又变,心思反反复复,似乎又觉得自己思想太过于狭隘,暗暗鄙视完自己,刻意地压低了声音对他说:“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但是你……多少注意点影响,不要太肆无忌惮?” “……”程于肯定是又误会什么了。 程于怕他没听进去,继续苦口婆心,“大环境就是这样,你注意些总归是好的,是不是?” “……”他一时还真无言以对,按照晚上楚演的说法,程于的想象力,不去写小说也是浪费了。 “程于,楚演是直的。” 这下子,程于更加震惊了,老板竟然……还是单相思?! 难怪这么多年,连个绯闻对象都没有,这也……太可怜了吧。一瞬间,徐老板在她心中变成了一个痴情专一、默默守护却得不到回应的孤独小可怜。 程于想安慰他没事,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外面多的是好男人…… 徐闻显然没有给她发挥想象力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断了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对他也没意思。” 程于闻言,失望之余又松了一口气,“不谈恋爱互相玩对方手机?你们好无聊啊。” 徐闻沉默片刻,冷冷地问道:“怎么?你也想玩我的手机?” 程于疯狂摇头,自己的手机不好玩吗?玩老板手机,她又不是疯了。今天在热搜榜看到关郅,程于突然想到多年前的事,由衷地感叹,“这个关郅,也是挺厉害的,年少有为啊。” 徐闻诧异,“你认识他?” “见过几面,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会他还在读大学,公司让我接触过他,想签他当艺人,他委婉拒绝了。他的说法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说想要好好读书。” 程于说着,自己都不自觉地笑了,“当时觉得这话太孩子气,现在想想,他其实是很有自己的想法,或者说,对未来很有规划吧。” 他安静地听着,若有所思。 “对了,他跟你一样也是澶大的,不过比你小一届。后来听说出国了,你那会刚转校,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碰到过。” 徐闻望向了窗外,没有回答。 刚刚还在下雨,这会又停了。澶城的天气,有时候真是善变得挺让人无可奈何的。 “没有想到他会上节目,不大像他会做的事。不过,都这么多年了,人多多少少都是会变的。” 徐闻轻轻“嗯”了一声。 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人当然也会。 日常 徐闻太过安静,程于直觉他是有什么心事,休假回来就经常心不在焉地发呆,以前可不曾这样子过,“老板,你有点不对劲。” 别说心不在焉了,他就算自己在想事情,也能拨出一分心来听她的行程汇报。 而且是非常变态的,一字不差。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觉得,人与人之间确实是有差距的。毕竟脑子这种东西,也不是谁都有的。 徐闻诧异于她的敏感,隔着电话也能感觉到?正认真寻思着是不是应该给她加工资,就听见对方冷不丁问:“你是不是……对人家有那个意思?” 果然,正经不过三句,这个人就是不禁夸,期待程于在这种时候正经?还不如期待程于哪天说自己视金钱如粪土。 其实,两者一样不靠谱。 “程于,你的脑子里能不能装一些有用的东西?” 加工资什么的,程于暂时还是不需要,她有脑洞就够了。 众所周知,程大经纪人有两样东西,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一个是对脑洞的开拓,一个是对金钱的渴望。 视财如命的程于不知道自己刚刚错失了心头最爱,正在放声爽朗大笑,没有套路没有敷衍,满满的都是真心和实意。 她倒是挺喜欢跟他抬杠的,互相伤害而已,谁怕谁啊?至于脸皮,这玩意儿能吃吗?当然还是开心最重要。 徐闻出道这么多年,没绯闻没负面,给她省了很多心,估计大部分经纪人都没她当得舒坦。 于是她下定决心,打算扮演一回知心大姐姐的角色,跟徐闻谈谈人生和理想,对方想要的话也谈谈感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再过不到一个月你就29岁了,你都不想谈恋爱吗?姐姐跟你说,虽然男人三十一枝花,但是……嗯?喂?” 毫无感情可言的徐闻懒得跟她扯这些有的没的,果断地挂了电话。 跟程于谈感情?那不是得从恋爱谈成分手。虽然,他也没谈过恋爱就是了。 不禁想起当初出道的时候,程于的那一番义正言辞,“没有事业作为支撑的恋爱都是海市蜃楼,那都是假的,只有钱才是真的。你觉得自己很好看是不是,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长得好看的。靠脸吃饭?家里有矿的人才有资格说靠脸吃饭。” 自认为被误解的程于:风评被害。 他站在落地窗前待了一会,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似乎每个人都居有定所。 手机在手里转动着,一圈又一圈,边缘划过手心的时候,有点痒。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微博,点进去榜首的那个热搜,就这么看着,直到手机屏幕暗了下来,他看到了一张,属于自己的,却很陌生的脸。 多久了?六年?原来都这么久了。 澶城西郊的别墅区。 夜色刚落,一辆黑色轿车在正门停下,系统自动识别车牌号后,厚重的铜色大门打开,车子行驶进去,不久就消失在马路尽头。 车子开进车库,熄了火,开车门,从里面走出来一位二十七八岁模样的男士,身高一八六上下,干练的短发上没有任何发胶,自然而随性地放着,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 上身套着款式简单的衬衫,袖子随意挽起,露出一节小臂,黑色的西裤底下是一双修长的腿,笔直而有力道。 他拐了几个弯走出停车库,穿过种着各色鲜花的庭院,在玄关处换上家居鞋,走进大厅。一位年长的妇女从厨房出来,手上端着切好的果盘,笑着跟他打招呼,“关郅回来了。” 关郅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果盘,笑着说道:“秦姨,怎么几天不见,你又年轻了好几岁。” 秦简被他哄得笑呵呵,“知道你会哄人,什么时候能哄个小姑娘回家就好了。” “小姑娘?他这辈子还是别耽误人家小姑娘了。”严顾莱一身干练的装扮,脚上穿着同款式却不同颜色的家居鞋,不声不响地从楼上走下来,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你不是说今天有课吗?” “这不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嘛,当寿星的感觉如何?” “还行。”严顾莱走到他跟前,朝他伸了伸手,“礼物呢?” 关郅顺手把果盘放到她手上,然后拍了拍她的肩侧,“先吃点水果降降火,我怕你一会太激动,爸妈还没回来吗?” 严顾莱冲他翻了个白眼,这要换做是平时,这个果盘早就盖在他身上了。大小姐今日心情好,不想跟这混蛋家伙动粗。 秦姨习惯了这俩姐弟的相处模式,笑着说道:“先生和夫人这会应该到大门口了,我去厨房准备一下,可以用晚餐了,你俩可别打起来啊。” 关郅跟在她后面,“我来帮你,今日她是主角不跟她计较。” 关尹南和严然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严顾莱一个人端着果盘站在大厅中央,对着厨房的方向干瞪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厨房有什么恩怨纠葛呢。 关尹南手上提着个蛋糕盒子,把脱下的外套拿给严然挂好,两人一起走了过来。 “你抱着个果盘在看什么呢?” 严然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关郅端着盘子出来,一下子笑开了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和你爸刚刚还在说要给你打电话来着。” “我也是刚到,学校的事情一忙完我就回来了,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关郅把盘子放到餐桌上,转身过来给了严然一个拥抱,“下次我一定提前报备,好不好?” 嘴甜的人,在哪里都讨人欢心。 没有人会不喜欢听好话。 严然回拥他,拍了拍他宽阔的背,“什么时候回来都好,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妈妈撒娇呢。” 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早就乐开花了,从进门开始,她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秦姨手脚麻利,加上有关郅搭手,没一会就备好了晚餐,“可以用餐了。” “简,你也别忙了,坐下来一起。”严然笑着说道。 秦简在严家工作十多年,其他事情都很爽快,唯独在同桌吃饭这件事上,特别执拗,不管严然怎么劝都没有用。 严顾莱也知道她的性子,三两步蹭到她身边,勾住她的手臂说:“秦姨,今日可是我生日,我说什么你都是要答应的,不然就是不给我这个寿星面子。我想跟你一起吃饭,你答应不答应?” 谁说女强人就一定要冷酷无情的?严顾莱第一个以身作则不同意。 秦简无奈地看了看他们,没有再坚持,笑着松了口,“好。” 严顾莱转头冲关郅挑了挑眉,眼神颇为得意,对方回了她一个大拇指。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关尹南和严然,默契地相视一笑。 姐弟俩不吵不闹的时候,配合起来还是挺默契的。 关家的日常热闹,姐弟俩功不可没,从小掐架到大,从玩具到电视什么都能吵起来。 小时候不懂事,动手是家常便饭,被骂当然也是。长大后,俩人稍微懂得羞耻二字,渐渐有些平息。 家大业大的关家,在外人眼中算是豪门。商业报刊杂志的版面,关尹南是常客。众人皆知,关老板宠妻无度,家庭保护更是彻底,不然也不至于至今都没有媒体报道过他那堪称神秘的家庭成员。 不公开的原因无他,严然女士不喜欢被过度关注,也不希望一双儿女将来无论做什么,都被先入为主地贴上父亲的标签。 她注重家庭胜过事业,庆幸的是,丈夫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所以比起盛大的生日派对,关家过生日的方式极其简单,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就是最好的庆祝。 夫妻两人都知道女儿的喜好,提前订了严顾莱喜欢的蛋糕,刚刚趁严顾莱谈工作的空挡,开车带着妻子偷偷出去取,给她一个惊喜。 严顾莱自我定位女强人,平时觉得许愿的行为太幼稚,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但还是吹了蜡烛许了愿。 如果关郅给她生日礼物的时候,没有欠揍地加上那句“30岁生日快乐”就更完美了。 她出于“好意”提醒他,“你是不是忘了,咱俩年龄差两岁这个事实,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关郅点头表示知道,“当然。这跟你今年30岁并不矛盾。” “……”如果不是爸妈和秦姨在场,她绝对跟他死磕到底。没有关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关郅最好是别落到她手上。 指望这两个人消停?简直是白日做梦。 关尹南悄无声息地把话题引开,“顾莱,我听你妈说,你要投资电影?” “对啊,剧本已经确定下来了。”严顾莱一脸奸笑地问道:“爸,你们公司有没有投资的计划?” 关尹南假装没听到,选择性地回答,“影视投资的收益高,相应的风险也大,好的剧本是基本,对等的工作团队也是重中之重。” 严顾莱内心腹诽,果然生意人就是狡猾。不过,他说的是事实,没有好的团队,再好的剧本,也是白搭。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关尹南对娱乐圈虽然知道得不多,但是女儿身在其中,他多少也有了解一些,“楚演和罗浣生,一个是年轻的后起之秀,新颖又刁钻,但是个人风格强烈;一个是圈里的老前辈,实力自是没话说。至于演员,徐闻的电影我看过,不错,挺优秀的年轻人,就是这几年没怎么拍了。” 关郅闻言顿了一下,眼角微扬,仿佛被表扬的是他自己。 严顾莱一听徐闻的名字,再也顾不上什么生意人狡猾不狡猾了。 她按捺不住,抬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一副“相逢恨晚”的神情对着自家亲爹表白,“爸,我宣布,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知音了。” 这架势,活脱脱就是个山寨霸王。 所有人莫名安静了下来。 严然神情怪异地看着她,“这孩子是不是疯了”差点脱口而出,关尹南也是一脸迷惑不解。 现场唯一的知情者——关郅,瞬间觉得头疼。 严顾莱眼里闪着光,快要把在场的人都亮瞎,“爸,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徐闻的?” 关尹南心想,我不知道。但是,又不好当面反驳她,这种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严然看着,突然联想到了之前的一些事,不太确定地问道:“你之前说的,你有一个很喜欢的人,是徐闻?” 严顾莱点头如捣蒜,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思一股脑地全倒出来,告诉所有人徐闻是她的偶像,他人有多帅,戏有多好,口口声声说自己无趣,却可爱而不自知,浑身上下都是苏点,声音低低沉沉的说话特别撩人,低调又谦虚,堪称业界完美典范,三天三夜都夸不完。 关郅看到自家亲妈失落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是会错了意,以为严顾莱说的是有喜欢的男性朋友,指不定已经把当外婆的场景都写进小说里了。 然而,当事人此时一心沉浸在徐闻的世界里,压根察觉不到亲妈百般失落的心思。 徐闻,确实……招人稀罕的。 关郅刚想要安慰她几句,就看到严然失落的表情转瞬即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越是害怕的事,往往越会发生。 片刻后他就听到严然问道:“徐闻几岁了?” 严顾莱激动地回答:“明天他生日,29岁。” “身高呢?” “官方身高181,实际是183。” 嗯,年龄身高都不错。 “有对象了吗?” “没有,单身。”严顾莱没有意会到亲妈的用意,此刻激动得像个积极抢答的选手,着实是有点找不着北,“妈,你也觉得他不错是不是?” 严然笑着点头,“是挺合适的。” 听到完整对话的关郅,突然一阵窒息。 严顾莱的性子随了谁,不用猜都能看出来。 关尹南了然地笑笑不说话,反正,他老婆开心就好。 坐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关郅冷不防提醒她,“妈,徐闻是她偶像。” 严然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少添乱,不要阻碍自家姐姐的终身幸福,“你懂什么?偶像的喜欢就不是喜欢了?两个人相处久了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比在外面随便找一个强得多,懂吗?” 额……什么是“在外面随便找一个”?这也太随便了吧。 严顾莱刚才在兴头上可能没反应过来,这会听到自己亲妈这么一说,想假装听不懂都难,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妈,他是我偶像,不是我男朋友,也不会变成我男朋友的,我喜欢的是他的才华和人格魅力,没有私心。” 再说了,她也不是这么不切实际的人,追星和现实生活,她还是很分得很开的。 严然越听越觉得有谱,“这样才好啊,说明你对他很了解,了解一个人后还这么喜欢他,那他一定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值得托付终身。” 严顾莱被她的神逻辑彻底打败,于是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让她认清事实,“两个性别喜好一样的人是不会有结果的,你就死心吧,不是我不喜欢,是不可能。” 关郅闻言,若有所思地看向严顾莱,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这句话,也不是你说了就算的。 严然反应慢了半拍,关尹南就给她解释,“人家喜欢男的。” 严然愣了一下,“嗯?” “是的。我也是前不久才听说,这事没多少人知道,你们可不能对他有偏见啊,我还想看他谈恋爱,就是不知道哪位帅哥这么幸运。” 严然叹了一口气,惊觉严顾莱这个没出息的已经彻底没救了。 不过既然人家喜欢男的,那也没有办法。偏见是肯定不会的,自己家里不就有一个性别男喜好男的吗?28岁了也不找对象,这姐弟俩就是来讨债的,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 哎,不想了,想多了头疼。他们喜欢就好,她也懒得管太多。 可惜了她那个陪外孙玩闹的故事,又用不上了。 从头到尾被人遗忘的关郅,彻底陷入了沉思。他把这个归咎于,爸妈可能是看他还年轻,暂时还不需要找对象? 这样想的话,似乎勉强还能接受…… 比自己可能是充话费送的更体面一点。 姐弟俩一个是老板,一个明天早上有课,都没能待到太晚,喝了会茶聊了会天,就收拾东西走人。 最主要的是,严然女士“记性不好”,上一秒刚说完不管了随缘,下一秒就又不自觉地开始念叨。说到底,她跟天底下的母亲,没有什么不同。 令人头疼的不是被说,而是要被介绍传说中的“好朋友的儿子”。 临走之前,严然从院子里摘了一把花,简单地包装一下,祝她生日快乐。 “谢谢妈妈,爸妈再见。” “路上小心点,天晚了,别开太快。” “好。” 打错了 关郅虽然不是澶大最年轻的硕士生导师,却是校师生公认最好看的。 学校论坛有一个常年讨论度极高的置顶帖——盘点澶大那些年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一心扑在教育事业上的高颜值教师(绝对完全统计!!!!!!) 底下是投票链接,附带简洁的投票说明,其实更像是相亲节目的广告语,喜欢哪位嘉宾就为他投上宝贵的一票,排名情况实时更新。 被澶大学生戏称为“选美”。 关郅众望所归,稳居榜首。 毕竟是热搜榜走了一趟的人,走路仿佛都自带流量,当事人全然未觉,迈着长腿走进上课的教室。座无虚席,还有很多生面孔,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 关郅上节目纯属意外,生物系的某位老师受邀去给一档节目当指导,奈何当天身体不适住院,就找关郅当外援。节目组一瞧小伙子长得这么好,都没考虑就答应,以为只是串个场的关老师,就这么意外地出了圈。 “我是不是走错教室了?”说着抬头多看了一眼教室编号。坐在底下的学生齐刷刷地回了一句,“没有。”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离上课还有五分钟,这会儿底下就坐得整整齐齐的,着实有些好笑。学校教学楼之间离得远,他又是最后两节课,学生踩着铃声进教室那是常态。 虽然日常羡慕别人家的老师颜值高,还一直把“我的老师要是也长成这样,我肯定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奖学金拿到手软”的口号挂在嘴边,但是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什么颜值最终都不如赖床多睡个十分钟来得舒服。 关郅一手虚虚地搭着,冲台下的学生问道:“还有几分钟,谁来说说今天是怎么回事?” 教室后排有人大喊了一句“喜欢学习无法自拔”,声音洪亮,顿时哄堂大笑,众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向说话的人,不禁感叹,这兄弟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答案有点出乎意料,关郅猝不及防被逗笑,朝后排的位置看了过来, “哪位同学喊的,站起来我认识一下。” 然后,一位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在万众瞩目中站了起来,双手交叉放在前面,佯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结果没过几秒就原形毕露,嬉皮笑脸地说了声“关老师好”。 关郅嘴角的笑意还没褪去,“你好。哪个学院的?以前没见过你。” 他落落大方地开始介绍自己,“隔壁师大的,音乐系,22岁,单身。”这联谊式的自我介绍引来一阵大笑,甚至还有人带头“哦~”的一声,尾调故意拉得很意味深长,这他妈是相亲来了吗? 学习每天都有,八卦难得一遇,更何况,主人公还是他们的关老师。 早就听说他们关老师追求者众多,昨天是某学院哪位老师假装经过,今天是哪位学生偷塞情书,这种小道消息版本各异,每天都在更新,主角换个不停,但充其量也只是传闻,毕竟谁也没有撞见过。 现在摆在他们眼前的,可是直播现场啊,而且对方还是个男的。 学生们眼睛发亮,三两个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底子里的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烧。学习要是保持这种好奇心,也不至于期末都为挂科发愁。 关郅对此见怪不怪,还不忘调侃一句,“我人气有这么高吗?” 旁边的几位女生大喊道:“有。”喊完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大高个继续直白地追问:“关老师,你单身吗?” 气氛突然安静了几秒,随即爽朗的笑声再次爆发,卧槽!这哥们就是来追人的吧。 关老师迷之微笑地摇了摇头,至于到底单不单身,答案淹没在此时不识趣响起来的上课铃声里。 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打乱这堂课的节奏。 徐风拂过,窗帘微微晃动,带来了一丝凉意。台上的人声音低沉稳重,安抚了底下人的躁动。 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有时候很近,却又很远。 十月的最后一天,是徐闻的生日。 自家偶像生日,粉丝一个月前就已经在开始预热,零点一到,就是他们的狂欢,这几乎成了粉圈常态。 最开始粉丝会租用热门地段广告牌、设计咖啡杯外观等方式给偶像庆生,后来很多艺人明确表示过,不希望粉丝为自己花钱,祝福到了就好。 现在很多粉丝则是通过公益活动,形式多样,褒贬不一。 徐闻生日,对粉丝意味着,一年一度的福利节又到了。 作为粉丝亲妈的工作室,不负众望,掐着点上传了徐老板的庆生照,还是九宫格的。 徐闻眉眼弯弯,眼底的笑意都快要溢出屏幕,白皙的脸颊微泛着红,明显是喝的有点多,特别配合地给他们拍照。 最后,徐闻本人的账号还转发了,文案直接让粉丝当场疯掉。 徐闻V:“我来割草。” 徐某人的小甜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老公生日快乐!他竟然上线了还转发了!他是不是有小号,不然怎么知道我们说他微博长草的事儿?我不管我不管,他就是有在偷偷关注。爱情是双向的,谁反驳了徐闻就是我老公,不,徐闻本来就是我老公。 徐闻今天传绯闻了吗:虽然有点怪,但我的小名叫“草”,你快来割。生日快乐啊老徐,我先打个卡,今天你还是没有绯闻。 徐徐每天都在说爱我:天哪求求你别这么笑,我的小心脏受不了。宝贝你也太可爱了叭,想……[太阳][太阳](我不是) 声闻与你:卧槽啊啊啊啊!!你怎么这么可爱,这傲娇劲儿我死了。 徐闻的正妻:你总算上线了呜呜,生日快乐,我宣布我老公世界第一可爱。 徐闻的小情人:我刚刚叫他别喝多的他不止不听还亲了我一口撒娇说还要。 一支圆珠笔:楼上的姐妹“凡米不至”警告[捂脸][捂脸] …… 回家的路上,程于当着他的面,声情并茂地念着粉丝的各种评论,时不时还点评几句,颇为乐在其中。 徐闻双臂交叉着抱在胸前,车窗打开一半,微凉的风钻了进来,慢慢地吹散了脸上的热意。窗外的一景一物快速掠过,只留下一片残影,耳边是程于滔滔不绝的恶趣味点评,头突然有点疼。 这时,手机传来震动声,程于识相地闭了嘴。 看到来电显示,徐闻怔了一下,迟疑了几秒接起来,低沉的嗓音疏离得有点刻意,“你好。” 对方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强势地在心湖撩起了丝丝涟漪,“许老师,实验材料我放你桌上,有什么需要的再跟我说。” 徐闻当下反应过来,这通电话,并不是打给自己的。 徐闻出于礼貌地提醒,“我是徐闻。” 对方沉默了几秒,再度开口时,语气里带着歉意,“不好意思,打错了。” “没事。” 他听到对方轻轻笑了一声,客套地说道:“徐闻,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 徐闻不自觉地牵动嘴角,语气莫名轻快了不少,“好久不见。挺好的,多谢关心。” 这是什么微妙的气氛?程于狐疑地看向他,心想,莫不是谈恋爱了? 不应该啊,最近也没见他跟什么人有联系。 程于来不及拉长耳朵,俩人就磕磕绊绊地结束了通话。这迷之尴尬的对话……又是什么情况? 理智告诉她,打听老板的隐私是大忌,千万不要作死。但是,八卦之心蠢蠢欲动,又岂是你想控制就能按捺得住的?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试探性问了一句,“熟人吗?” “不熟。”徐闻回得心不在焉。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见徐闻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愿,程于最终还是自觉地选择了沉默。车停下来,徐闻道了别下车上楼,跟平时没什么异样。程于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返程的路上,突然想到,徐闻下车的时候,耳朵是不是有点红? 电梯的门合上,徐闻侧过脸,旁边的镜子里,照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明明是面无表情,但是仔细看就能发现,眼底分明是不易察觉的笑意。 脸颊散去的热度慢慢又爬了上来,刚刚通话的那一侧耳朵有点烫,颇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他最近的睡眠状态不是很好,不太容易入睡,有时候就算睡着了,半夜也会醒过来。而且,经常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梦境很真实,让人分不清是实是虚。 就连听到的声音,也跟现实重叠在一起。 “徐闻,生日快乐。” 这是结束通话前,他最后听到的话。 徐闻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关郅的声音太敏感,才会一直出现幻听,梦里是,刚刚也是。 电梯门打开,他迈步出去,穿过廊道,输入密码刚要进门,听到了电梯打开又关闭的声音,顿了一下。转头望过去,安静又宽敞的走廊,空无一人。 这层楼,不可能有其他人居住。是他听错了? 晚上喝的是有点多。 徐闻进入屋内,在玄关处换下鞋子,也不着急洗漱,而是拐弯进了书房。差不多五分钟的时间,就出来了。 洗漱完出来,酒劲已经过去得差不多,刚刚好不容易产生的一点困意,此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喉咙还是有点干,喝了一杯水才有点缓解,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程于发过来的微信,关于什么时候官宣签约宁以的事。 徐闻打了几个字回复她,退出俩人的聊天界面,首页多出来一条好友申请。他轻点屏幕,微信名就是“关郅”两个字,头像是一片白色,徐闻看了一眼自己的微信名和黑色头像,顿时失笑,点了通过。 这算是什么默契么? 关郅:还没睡? 徐闻:还没。 关郅:喝酒后睡不着吗? 徐闻:你怎么知道。 关郅:声音听着有点像。 徐闻指尖顿了顿,光听声音……就能猜出来吗? 关郅:徐闻,你最近有时间吗? 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打了一个字:有。 关郅:我们要不要见个面? 关郅点击发送的时候,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对方会答应,他是一名演员,不是名不见经传的那种,而是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一眼认出来的,实在没有理由答应他这种无理的要求。 毕竟,在徐闻眼里,他们只是见过一面的,连熟悉都还算不上的陌生人。 明明才十几秒的时间,却像是过了十几分钟,他反复地确认好几遍,才确定聊天页面上对方回的是个“好”字。 悬了一整天的心,在这一刻,终于落了回去。 徐闻给了他很多惊喜。 潜水。 在荧幕。 今天的“好”。 他总是令人惊喜的,从第一次见面就是。 白槿 每年的十一月份,是影视颁奖典礼的举办时间,具体日期,视情况而定。白槿奖颁奖盛典从第一届举办开始,至今已经五十几年,见证了每个时代荧幕的巅峰,留下了无数优秀影视人的光辉足迹。 提名名单公布之后,就引起了观众极大的关注。今年高票房的电影实在是多,有些题材也是很大胆富有新意,除了几部所谓的“流量产品”,大部分质量都挺高的。入围的作品更是个中翘楚,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花落谁家。 关注度高的另一原因,就是已经淡出荧幕两年多的徐闻,首次以编剧的身份提名白槿奖。他用这段时间,写出了电影《X》的剧本。 X,是未知数,也代表一切可能性。 因为未知,所以可以有无限的可能。 这是当初电影《X》宣传时期,被人广为转发的某个文案。非常的百科,也带着点哲学的文艺气息。 演员跨行当导演、编剧的不在少数,成功的人有,失败的也不少。毕竟,术业有专攻,好的演员,不一定就能磨出好的影片和剧本。 心怀期待的不计其数,等着看笑话的也大有人在。 电影取得的票房和口碑摆在那里,平时想黑他又找不到素材的那些人,宁愿阴阳怪气地对着他狂吐酸水,说什么演技也没见得有多好都是粉丝闭眼吹的,现在还妄想着当导演和编剧,简直是痴人说梦,就是不愿意承认,人家成绩确实很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入围的电影《X》,讲述的是一名大一学生遭遇校园暴力,受到背景强大、在外人眼中十分正人君子的大四学长胁迫,最终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学校的解释是学生不堪学习重负而走向极端。 几个月后,一封遗书被报道到网络平台,掀起轩然大波,令人联想到几个月前的大学生自杀事件。由此揭开了一系列令人震惊的残酷事实。 电影除了提名最佳剧本,还入围了最佳导演,最佳男主,最佳新人。导演是和徐闻合作多次的,曾经斩获多座奖杯,被人称为“天才导演”的楚演,男主角是第51届白槿奖影帝莫停,三人年纪相仿,业务能力硬,合作可谓是强强联手。 至于电影的另一位男主角宁以,也因为这部电影开始走进观众的视野,年纪不大,演技备受好评,加上模样清秀讨喜,很快就收割了一大群粉丝。 紧接着,这几年他参与的作品被挖出来,众人纷纷惊叹,他竟然参演过这么多作品?!而且,都没有什么人发现这个宝藏?!!!为什么演技明明很好却没有火呢?无法理解。 徐闻虽然淡出影圈两年多,人气依旧居高不下,他从车上下来踏上红毯的那一刻,震天的欢呼声,粉丝举着专属的灯牌,一排排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知名歌手的专场演唱会应援现场。 观看直播的粉丝一边尖叫,一边发微博快笑疯了,屏幕都快锤破了。 为什么人家莫影帝是挽着未婚妻祁连的手走红毯,男才女貌如胶似漆羡煞旁人,而到了徐闻这里,画风就完全变了。 和宁以小可爱一起下车、一起走红毯?这又是什么骚操作??? 徐闻没有女朋友,工作室就不能给他找个女伴么?实在没有,程大经纪人上也可以啊,虽然……和小可爱俩人的画风是还挺萌的,但是,我们也要有排面的好不好!! 徐闻仗着自己脸好不要面子,我们粉丝还要呢!!! 程大经纪人:别cue谢谢,不约,我只是个打工的。 工作室:额,老板这两年就没有合作的女演员啊…… 宁以:我也觉着这样……不太好 粉丝:…… 当然这只是粉丝之间的私下调侃而已,没人会把这些玩笑话当真。 主持人善于制造悬念,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向大屏幕,屏幕上正在播放着入围的作品及相关简介,播完后,请出了颁奖嘉宾。 颁奖嘉宾倒是言简意赅,非常爽快地打开台本,看了一眼台下,笑着念出徐闻的名字,全场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屏幕前的粉丝集体尖叫欢呼,大腿都快拍紫了。 徐闻站起来,张开手臂与身边早他一步站起来的楚演互相拥抱,然后是莫停,祁连。他扣上西装的扣子,稍微平复了下心绪,迈着沉稳的步伐,不疾不徐地走向颁奖台。 颁奖人的是影视圈的老前辈王竟,徐闻刚出道不久那会,俩人有合作过一部剧,那时候他还年少不懂事,演技更是惨不忍睹,受到王老爷子的许多指导。 徐闻弯腰鞠躬,笑着握住他的手,从他手里接过沉甸甸的奖杯后,俯身抱住了他跟他道谢。 王竟拍了拍他的背,一如既往十分正经严肃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动容,“小伙子长大了,做得不错。” “谢谢王老。”徐闻再次对他道了谢。 徐闻站在麦克风前,看着底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瞬间百感交集。他的嗓音低沉却很有穿透力,多年积累的台词功底,说出来的话格外地有吸引力,“真是好久不见大家了。” 徐闻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感谢大家,感谢白槿奖给了我们这份殊荣,也衷心祝贺其他优秀的入围者。感谢我们的导演、莫停、宁以、所有出色的演员们,剧组所有工作人员,感谢这么好的团队,这份殊荣是属于你们的。 “对我来说,这是一次极大的挑战。在这里要再次感谢我们的导演楚演,接受了我这两年里的无数次骚扰。” 摄像师很懂的把镜头转向楚演,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特写。 “最后,我要感谢的是时舒和林希声,是他们赋予了《X》生命,我也会继续努力,给大家带来更多好的作品。再一次谢谢大家。” 徐闻说完,全场掌声雷动,他在万众瞩目中走下了颁奖台。 电影《X》满载而归,一口气摘下了四项奖杯,算是实至名归,在热搜榜挂了好长一段时间。 摄像师的特写镜头炸出了沉寂已久的“文言cp”老粉,直男之间特别感谢对方时,都要在对方名字前加上“我们的”这个定语吗? 还有粉丝敏感地将注意力转向获得最佳新人奖的宁以,为什么宁以会和徐闻一起出现? 只是因为合作关系么? 没过几天,徐闻工作室官宣,欢迎宁以的加入,大家才恍然大悟,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颁奖当晚,徐闻耐不过楚演的百般纠缠,被抓去了庆功宴。 熟人凑到一起,闹起来难免有点疯,楚演又是典型的气氛派,大家都被灌了不少酒。莫停和祁连都是爽快的性子,酒量又深不见底,一言不合就亮杯底,苦了不胜酒力的宁以,没过多久就被灌趴下了。 徐闻酒量还行,但也架不住三人的轮番上阵,中途借口去了一趟卫生间。 关郅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喝过酒的徐闻,没有了平时看似亲近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性子软了不少。说话的时候,嗓音轻微的沙哑,“关郅?” “是我,还好吗?” 徐闻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还好,你……”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静静地等着徐闻的下文,对方却沉默不语了,关郅无言失笑。 徐闻莫名有点烦躁,他自认不是不善交际的人,即便是跟一个陌生人也能客套地聊上几句,现在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两人彼此沉默着,气氛有些微妙。 就在他打算放弃继续通话的时候,听到对方轻轻笑了一声,然后他说:“徐闻,我们见面吧。” 徐闻坐在副驾驶,而旁边开车的人是关郅,这个画面,简直不可思议。 两人其实没有太多交集,名义上也就见过一面,充其量只能算是“认识”的关系,现在竟然鬼使神差地一起在去吃夜宵的路上。 关郅给他打电话,这个本来就匪夷所思,约他见面,徐闻不知道是喝懵了还是其他,松口说好!然后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在酒吧门口等他了。 “喝了不少酒吧?” “还行。” 关郅轻轻笑了,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被人拉着庆功去了吗?说起来,还没恭喜你,徐大编剧。” 徐闻有些拘谨地笑了笑,“谢谢。” 关郅忍不住想逗他,“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爱。” 徐闻愣了一下,谁会夸一个即将三十岁的男人可爱? 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他看不懂关郅这个人,也猜不透他的想法,从上一次见面来看,他似乎对自己挺有好感? 如果不是自己自作多情的话。 最近几年,徐闻的性子变了很多,有不少人对他示过好,他都拒绝了。他也很少外露自己的喜好,就连楚演和程于,有时候也摸不准他在想什么。 关郅见徐闻神色有异,惊觉到自己的唐突,“徐闻,我开玩笑的。” 徐闻嘴角微扬,回复道:“没有人这么说过,你是第一个。” 关郅暗自松了一口气,“我眼光好。”然后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开,“你累吗?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到了我叫你。” 徐闻的酒劲渐渐上头,确实有些昏昏欲睡,应声说好。 他似乎睡了很长的一觉,甚至还做了梦,梦里是关郅笑着跟他自我介绍的模样。 关郅说:“你好,我是关郅。” 徐闻握着他的手,说了那时候没有说出口的,“我知道。” 我知道,你是关郅,澶舟大学生物系的关郅。 久别 到家,已经是深夜。 关郅洗漱完,走进书房,在电脑前坐了快半个小时,还是没能静下心来。屏幕上的字一个也没看进去,脑海里全是徐闻靠在座椅背,微微偏着头闭眼睡觉的模样。 徐闻睡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久别重逢的惊喜,让他彻底乱了心绪。 原以为那一点喜欢,随着多年的时光流逝,早就消失不见。 谁曾想,越是靠近,越是动心。 他打开电脑的某个文件夹,里面只有几张照片,全是同一人。 少年的身上洋溢着青春气,成熟的模样也开始显现端倪,就连微微皱眉的模样,都比别人好看。 徐闻看似变了很多,却又什么都没变,多年以后,还是牵动他心思的那个人。 他擅长规划自己的人生,却对这份不期而遇的久别重逢,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人一旦动心,就会变得贪心。一旦开始靠近,就会想要更近。 他对徐闻,不只想要靠近。 下课铃声响起,回办公室的途中他给徐闻打电话,得知对方并不在澶城,说是有事出门一趟。 之后有人拍到他,是在南城的一家医院里。 徐闻坐在病床边,床上躺着一位瘦骨嶙峋的女人,手背骨头凸显,几乎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贴着,点滴已经拔掉,只留下几个已经结痂的针孔。 大小不一的棕褐色斑点遍布,每一个都宛若强势的侵略者,夺走原本白皙光滑的肌肤,留下无可逆转的岁月痕迹。 近几年,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很多事情也已经记不大清了。最近几次见到他,都要辨认好一会才能想起来他是谁。 早上他刚结束工作,医院给他打电话,说老太太状况不大好,最好是能过去一趟。他当即订机票,程于送他去机场,知道是南城,便没有多问。 徐闻的事,她是知道的。 这么多年,除去拍戏,他在南城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一个,能见的人,也只一人。 老人微微转醒,瘦弱的手握着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什么精神气,全凭一口气吊着,她看起来连呼吸都痛苦,却还是对他扯出了一个微笑。 徐闻反握住她的手,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她别太操心,福利院情况都很好。 她听后又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道:“那就好。” 老人看了看四周,仿佛是在寻找什么,徐闻问她,她才说:“小攸呢?他不是一直跟着你吗,怎么不在?” 徐闻怔愣住,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才缓缓对她说:“他工作忙走不开,得空了就来看你。” 老人反应有些迟钝地点头,嘴里念叨着:“小攸是个乖孩子,就是比较内向,也不跟其他小朋友玩,还好有你,他现在开朗很多了。” 她又说了一些关于许余攸的事,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安静地闭上眼睛,最后,连微弱的呼吸声也听不到。 他握着她的手,神情有些恍惚,医生和护士进来,做完最后的检测工作,摇了摇头。医生在他肩上拍了几下,让他节哀顺变,说老人家走得很安详。 下午的时候,程于过来,跟他一起处理老人家的身后事。她的一辈子都奉献给了那方小小的福利院,膝下无儿无女,领着稀薄的薪水,银行卡里没有存款。 处理她的后事,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整个过程,徐闻都很平静,许是习惯了。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那是一个大院,坐落在南城东郊外,里面住着一群孩子。他们平常时候基本不出门,四方围墙加一个大铁门圈出来的小小天地,就是他们小世界里所有的目光所及。 学校离食堂比较远,一个在最南,一个在最北,中间是直通休息处的狭长通道,两边则是相对简陋的办公室。 午休过后,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位女人,五十岁上下,精神状态很好。身着浅色上衣深色长裤,脚下是一双平底鞋,已经开始有些褪色了。 她走出通道,来到大院,朝着某个游玩区走去。 游玩区没有很多设备,但是孩子们都很喜欢跑这里来玩,最角落里的椅子上坐着两个孩子,大的那个正在逗小的,小的那个刚开始还没有什么表情,很快嘴角就出现了笑容。 有人唤了他们一声,两人同时转过头来,大的那个孩子笑咧咧地说着“院长好”,小的则抓着他的手躲在他身后,只露出小半边脸偷偷看过来。 被称为院长的女人在他们身边坐下来,跟他们聊天,声音很温柔,“小攸有没有好好跟哥哥学读书认字啊?” 小攸看一眼身边的大哥哥,得到点头示意后才怯生生地回答:“有。” “这么棒啊,那小攸愿意教教院长吗?” 小攸刚开始有点纠结,许久后才拿起旁边的书走过来,站到两人的中间,把书递给院长,说了声“好”。 院长笑着摸了摸小攸的头,翻开书籍指着上面的内容问他,稚嫩的声音说话时软软的,回答却很坚定。 小孩子的世界里,没有那么明确的对与错。他只知道,徐闻哥哥教的,他就相信。 第二天,程于送他回家,让他好好休息,他很配合地说好。 网络上关于他的猜测很多。有人说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息影两年多就是在治病;还有人说他在南城其实是有对象的,大学时候就开始谈了,这是去陪女朋友看病呢。 粉丝回怼这些无事生非的言论,当下又引起一轮反击,双方互撕得忘乎所以。 徐闻在大厅的沙发坐着,什么都没做。 许久之后,他终于起身,走进了书房。 书房很大,一面内嵌的墙,一张书桌一张椅子,再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显得很空。 柜子上大部分是影视作品,按照年份排列。最右上角的格子里,除了一个小盒子没有任何东西。 他把盒子拿出来,来到书桌前坐下,翻出在里头封尘多年的信件。其中几封封面上是很清秀的字体,能看出落笔人的耐心和温柔。 剩下的都来自同一个人,从歪歪扭扭的稚嫩字体,到刚劲有力的流畅连笔,这是一个人不断成长的见证。 落款时间终止在八年前。许余攸18岁,他21岁。 那时候,许余攸刚上大学,正要开始他人生的新篇章。而他已经出道一年,每天都转悠在繁忙的行程之间。 徐闻的指尖抚上信件落款,来回摩挲着,思绪却飘得很远。 不久,门铃响了起来。 徐闻以为是程于去而复返有什么事,走过去开门。站在门口的人不是程于,是关郅。 “关郅?你怎么来了?” “是我,来看你。”说着还抬起手来,扬了扬手里的两大袋食材。 徐闻错开身让他进门,对关郅的来意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这是?” “没吃晚饭吧?” 徐闻摇摇头,“没什么胃口。” “那给你煮点粥,介不介意用你家厨房?” 徐闻说不介意,随便用。一时也没想起为什么关郅会知道他的具体楼层,又为什么要来给他煮饭? 关郅做饭很快,熬粥的同时简单炒了两个菜,徐闻就坐在沙发上看他,直到对方把东西端上桌,唤他过去。 关郅做饭的期间,他仔细地想了想,关郅应该是知道了一些。 不过,他却什么都没有问。 饭后,关郅又陪他待一会,徐闻送他下楼,在他离开前跟他道了谢。 上楼后他打开手机,才看到来自关郅的多通未接来电和多条信息,似乎每一条都在说,他很担心。 澶舟大学对硕士导师带学生的限制不多,最少一个,上不封顶,学生数由导师根据自身情况决定,带的学生多,年终会按人头给绩效。 关郅平时工作忙,实在没有时间多带,最后只选择了楚已溪一人。 他是去年开始带她的,楚已溪是个大大咧咧活泼开朗的学生,很有钻研精神,大部分时间都在实验室里,对专业的大方向了解得很清楚,但是分支领域有所欠缺。 除此之外,最令关郅头疼的是,当初她给自己发邮件,选择自己当导师的初衷,估计也是冲着他这张脸来的。不过,在他面前挺收敛,没有表现得太夸张,分寸感很好。 楚已溪前些天提交的论文有些地方需要修改,关郅跟她约好时间,让她过来办公室一趟。 早上十点半,她就准时出现在他办公室,元气满满的模样,乖乖巧巧地走进来跟他打招呼,“老板,你找我。” 关郅不在意学生对他的称呼,对他来说,那只是个代号而已。不可避免会有部分导师,让学生打杂跑腿压榨劳动力,就像是老板的角色,所以有些学生会在私底下这么称呼。 不过像楚已溪这样,明目张胆叫人的,估计也不太多。她叫老板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单纯叫着好玩的,第一次这么叫他时,还一本正经地跟他解释,“老板你这么年轻,叫“老师”显得年纪大啊,我这是为了凸显你的洋气。” 洋气不洋气他不知道,不过楚已溪胡说八道的本事见长倒是真的。 关郅鼻梁上架着副金属框眼镜,容易让人联想到“斯文败类”这个词,他有轻微近视,不影响日常生活,平时基本不戴眼镜,上课偶尔会戴,开车的时候有时会戴隐形。 楚已溪不敢明目张胆犯花痴,虽然她心里真的很想拿出手机拍一张。 她扫了办公室一圈,“许老师不在啊?” “嗯,他有课。” 偶遇 关郅把她的论文交还给她,让她去对面空着的位子,“重点我给你圈出来了,旁边注解是你可以参考的书籍和论文,有一些是英文,你可以先看,看不懂的可以问。还有红笔画出来的,可以试着展开论述,你的想法很好,但是相关的知识点还不够,需要加强。” 楚已溪看着论文上的标注,洋洋洒洒的圈圈画画,虽然批注非常言简意赅,但是她还是被自家老板的细心程度震惊到。 特别是,看到其中几个批注后面笔锋凌厉的“错别字”三个字时,她不由得犯嘀咕,“丧心病狂。” 关郅嘴角微扬,对她的评价不予置评,回头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楚已溪笑着接过说谢谢,一目十行地扫着自己的论文,遇到不懂的就伸着脑袋瓜问他,关郅一边备课一边给她解答。 等楚已溪看得差不多,他抬头问道:“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楚已溪喝了一口水,倪倪而谈,最后自己总结了一句“英文是我的死穴。”再低头看一眼批注上的推荐书单和论文,一副即将号啕大哭的崩溃表情。 关郅无奈叹息,“我说了,不懂可以问。” 楚已溪并没有被安慰到,灰心丧气的,“都不懂怎么问,您给全篇翻译吗?” 关郅一阵窒息,“……” 他不禁怀疑,“你考研时英语是怎么过的?” 楚已溪非常理直气壮,“我保送的。” 关郅不走心地夸道:“那你厉害。” “老板,你在嘲讽我是不是?” 关郅笑了笑,说道:“没有,真夸。” 楚已溪狐疑,这话怎么就这么不可信呢?他说的应该是:没有真夸。 关郅给了她几点建议,包括这些参考资料要去哪里找,要下什么版本的,可以怎么提高英文阅读,还给了她几个研究方向。 楚已溪一一应下,自己选择的能怎么办?英语短板能怎么办?当然是啃也要啃完啊。只不过一想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母,她就控制不住要崩溃。 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那么几只拦路虎,而楚已溪人生里的,除了她亲哥,就是弱得可怜的英语。她不是没用过心去读,但是那些单词认识她,她就是对它们脸盲。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单恋吧。 “澶大保送的研究生,给你三周时间,应该不难做到吧?”关郅悠哉说道。 然后,楚已溪又把“变态导师”加进去,凑了个完整的“三人行,必有我死穴”。 她现在收回保送两个字还来不来得及? 关郅觉得好笑,不禁感叹,果然再优秀的人也是会有短板的,于是安慰她,“好好改,改完给你联系一个好的平台,让你发表。” 楚已溪瞬间死灰复燃,什么变态不变态死穴不死穴的,都是过眼的云烟,“老板,你不是骗我的吧?” “我说过,你想法很好,但内容要补充。” 楚已溪疯狂点头,“知道知道,我一定好好啃书好好修改。”说完还不忘拍马屁,“老板你怎么这么好,我哥都没你这么好。” “别急着夸,我只是适当给你指导,不会帮你写,关键是你自己。” 楚已溪这会儿已经不管其他,关郅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直点头说自己知道,一定会努力的,绝对不给他丢脸。 气氛沉默下来,楚已溪拿着一次性水杯去倒水喝,还顺带帮老板添水,一边忙活一边说着不着四六的话。 关郅抬头看她,让她有话直说。 楚已溪封印得到了解除,但还是颇为婉转地问他,“老板,你认识我们徐闻哥?” 关郅别有深意地看她,我们徐闻哥?很好。 “嗯,见过几面。” “怎么认识的啊?他工作那么忙,我都没能太经常见到他。那天我问我哥徐闻哥住哪一层的时候,被他盘问好久,还一直警告我不能去骚扰他。他就是容易想太多,我没事干嘛去骚扰他。”楚已溪说完才发现自己说得有点多,及时打住。 关郅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你别担心,我没事也不会去骚扰他。” 但是,找他约会不算骚扰吧。 楚已溪附和得很狗腿,“老板你当然不是那种人,不过,你到底问这个做什么?” “有事找他,他手机一直关机。” “说到这个我就生气,徐闻哥那天在医院被拍,结果网上那些造谣一张嘴的人,无凭无据的就给他胡编乱造一通,看得我一顿火,差点没跟他们掐起来。”楚已溪越说越火大,“这些人都是给闲的。” 关郅若有所思,她说的那些言论自己有看到,确实是说话不走脑,“经常有人造他谣?” “就没有停过,不过他好像一直都挺不在意的,每次都是自我调侃,说他还有人气。” 他轻笑,“是他会说的话。” “是啊,但我还是很生气。”楚已溪愤愤不平,说到口干舌燥,一口气灌掉一杯水。缓和下来才想起,她和舍友约好中午一起吃饭,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离开之前,关郅问她晚上有没有空,有没有兴趣跟他团队的人见个面,还顺带调侃了一句,对提高英语口语说不定也有帮助。 楚已溪立马欣然说好,关郅说完到时候再给她打电话,就把人赶走了。 关郅有一个团队,做得挺大的,他是团队的领头,也就是老板。团队里的人大部分是出国期间认识的,各个名牌高校出来的,还有几位是澶大的学长学姐,再来就是他私交的大牛。反正,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行业翘楚。 楚已溪听说过,对这群牛逼轰轰的人也是充满着无限好奇,不过一直没机会见到,老板没有提,她也不敢多问。现在他竟然要带自己去见他们?简直不可置信。 当初选导师的时候,很多人挤破头给关郅发了邮件,想让关郅选他们,部分原因就是关郅后面的团队。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毕业以后直接进团队工作,哪不比外面的强百倍。 只可惜,关郅眼瞎,那么多人偏偏挑中了冲他颜值而来的楚已溪。 关郅五点半下课,跟楚已溪约好地点开车过去接她,去了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厅。之前楚演带她来过一次,价格高得离谱,不过口味绝佳是真的。 楚已溪默默感叹,老板赚得真是好啊。突然之间,关郅的身上,仿佛加镀了一层人民币的金光。 关郅在团队中的威信很高,但是架不住性格好,大家凑到一起就各种开玩笑,与其说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伙伴更贴切。 受到楚演的影响,楚已溪对这些社交场合并不陌生,话虽然不多,但是有问必答,交谈起来落落大方,丝毫不怯气。 坐她旁边的是大她几届的澶大学长,性格豪爽模样也清秀,对自家老板表示羡慕,说他收了一个优秀的关门弟子,关键还是这么漂亮的学妹。 关郅笑笑,表示认同,顺带一语带过她还是学生不能喝酒,劝退了大家劝酒的念头。楚已溪瞬间感动得一塌糊涂,默默决定以后不再骂他冷漠无情又变态了。 楚已溪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她家亲哥打过来的,喋喋不休叮嘱一大堆,不要喝酒不要待到太晚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诸如此类。 楚已溪怼他,自己是出来吃饭又不是去捣土匪窝,吃完饭就回学校,而且还有她导师在呢。 楚演又絮叨几句,让她矜持一点别被导师的美□□惑,楚已溪气得翻白眼,结果白眼还没翻完,就看见电话那头的人从走廊的另一头,朝着自己走过来。 楚演是不是神经病啊?还特意跑过来? 楚已溪挂断通话,要不是碍于餐厅的环境,她都想破口大骂了,“你怎么来了?” 楚演也很诧异,“我和朋友在这里吃饭,正要回去。” 哦。 楚演狐疑,“你以为我特意来盯你的?” 楚已溪心虚,平时也不见他反应这么快,怎么这会突然开窍了。 “我疯了吗?” “你什么时候不疯。”楚演无情地揭穿她。 “……” “你还要多久,要不我送你回去?” “算了。我跟导师一起来的,自己先回去不好。” “他等会送你回去吗?” “送啊。不过他不住校,我不太好意思,想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自己打车?你平时不看新闻吗,那么多打车途中出事的,你怎么就不能长点心?”楚演说着渐渐来了火气。 “大哥?我今年24岁了,不是三岁小孩好不好?” 楚已溪极度无语。 楚演语气坚决,“24岁怎么了?去跟你导师说,我送你回去。”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楚已溪觉得这个人简直神经病。 “不能,快去。”楚演越说越生气,音量也不自觉提高。 楚已溪见状,及时打住不想继续跟他吵,在这里吵起来也太丢人了。楚演不要脸,她还是要的,果断选择了妥协,“我服了。您能盼我点好的吗?” 楚演听后,火气稍微有些收敛,“我去外面等你。” 楚已溪骂了一句,“你快走吧,看着你就烦。” 楚已溪走进包厢,低声跟关郅声情并茂地吐槽了自己的亲哥几句,关郅了然,让她跟大家打声招呼就送她下了楼。 “老板,实在是抱歉啊,我不会给你丢面子了吧?”楚已溪是真心觉得抱歉,老板是好意带自己出来见世面,谁知道中途出了个神经病楚演。 关郅笑了笑说:“没有,没见他们一直夸你呢。” 楚已溪和她亲哥的事他知道一点,想到自己和严顾莱也是差不多,十分理解。 他把人送到门口,楚演的车已经开过来,这里并不能停车太久,楚演摇下车窗,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老底已经被揭得精光,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跟关郅打招呼。 楚已溪深表无语,笑着跟关郅道别,转身坐进车里,还乖巧地跟他挥了挥手,“再见老板。” “嗯,路上小心。” 关郅目送他俩离开,转身走进餐厅。 餐厅一楼是半开放空间,一半的位子是完全开放的,另一半位子是半包厢形式,二楼是大间包厢,适合多人聚餐,顾客可以按照需求选择位子。 一楼上二楼可以走楼梯,也可以搭电梯,关郅的位子离楼梯较近,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右侧角落里某位谈笑风生的人。 好久了,他没见过徐闻这么放松的状态了。 确切地说,徐闻笑都很少笑得开怀。 坐在他对面的人,看不见全脸,只能看到对方修长的手臂,还有半张利落的侧脸,是个男人,看这穿着打扮,应该是位商业精英。 徐闻正和杨臻说到大学时期的某件趣事,心情大好,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开,就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徐闻。” 徐闻顺着声音寻去,看见了关郅。 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色令智昏 “关郅,好久不见。” 关郅笑着回复,“几天不见,怎么就好久了?” 徐闻心想,哪里来的几天不见? 关郅回头看向徐闻对面的人,棱角分明,干净利落的精英人士。 关郅向他伸出手,简单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关郅,是徐闻的……朋友。” 对方眸光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伸手与之相握,语气客套,“你好,我是杨臻。”心想,这停顿,还挺微妙的。 毕竟只是临时遇见,关郅没有待太久,和他们打过招呼寒暄几句,就上楼了。 徐闻对这突如其来的偶遇,倍感不解。 他们俩这是什么缘分,走到哪都能遇见。 杨臻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徐闻抬头就撞见对方探究的眼神,“你们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徐闻淡淡说道:“国外,碰巧遇见。” “碰巧?”杨臻不大信,“他知道你对他……” “不知道。”徐闻想了想,“见到的时候,都没认出我来,早就不记得了。” “你们经常见面吗?” “没有,才见过几次。” “不大像啊,他在追你么?” 徐闻轻笑,“你想太多了。” 杨臻无情点破,“是你想太少了,你没听出来他说话的语气么,”说着摇了摇头,徐闻这性子到底是怎么磨成现在这样的,“占有欲那么强,怕不是误会了我跟你有什么。” “我跟你能有什么。”徐闻觉得是杨臻太敏感。 “我们知道,他不知道啊,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杨臻端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放下,别有深意地看着他,“五分钟之内,他肯定会联系你。” 徐闻笑了,打定杨臻肯定会输,突然就来了兴致,“赌注是什么,你说。” “先欠着吧,反正满足对方一个要求,如何?” “行啊。”徐闻眉眼扬起,没由来的就是莫名开心。 杨臻胜券在握,凭他多年跟人打交道,什么样的人没看过,他绝对不可能看走眼,徐闻这兴致勃勃的模样,着实让他抹了一把同情泪。 结果不出所料,三分钟不到,徐闻的微信就响了起来,他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可是,再看几遍都一样,发信息的人就是关郅。 关郅:你晚点还有约? 关郅:没约的话载我一程?我喝了酒不能开车。 徐闻微微耸肩,表示自己输了,杨臻一脸意料之内,并无太多波澜,非常识趣地退出临时被无辜拉入的战地,“我晚点约了小沿,你跟他一起吧,省得被路人拍到,麻烦。” 徐闻对好友这种见色忘义的行径深表唾弃。 “不好意思,我是自己开车过来的。”话是这么说,却还是点开微信界面,给关郅回了好。 关郅喝了酒,确实不能开车,送他一程也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他自己都忘了,就算是喝酒,关郅其实也是可以叫代驾的。 杨臻一脸苦口婆心状,“徐闻,别把自己关得太紧,你总要给别人机会,才能知道对方是贪图你的颜,还是觊觎你的钱,是不是?” 徐闻无言以对。 很久之后的某天,大家坐在一起,杨臻问了关郅同样的问题,关郅认真想了想,很正经地反问他一句,“我就不能觊觎他的肉/体?”杨臻很爽快地承认是自己见识太浅,并自罚一杯以示谢罪。 而在一旁安静听着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的徐闻,突然觉得一阵腰疼。 差不多半个小时,关郅从楼上下来,只看见徐闻一人在那坐着,百无聊赖地正在低头看手机,餐厅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舍不得破坏那种氛围,又站在原地看了一小会。自始至终,徐闻都没有抬过一次头,他突然对手机上吸引他视线那么久的内容感到万分好奇。 当然,关郅也只是想一想,他还不至于真的去窥探徐闻的手机。 每个人都有隐私,而且有被尊重的权利。哪怕是关系亲密,也不能成为剥夺的理由。 关郅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徐闻总算抬头看他,“你结束了?” 关郅“嗯”的一声,问道:“等多久了?” 徐闻摇头表示没有多久,说他朋友也刚走。此时正在路口等绿灯的杨臻同志,默默地算了一下这里到女朋友家还需要多长时间,扣掉刚过去的十几分钟车程。 “带口罩了吗?” “车里有。”徐闻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那去散会步?”关郅提议,“附近有个公园,没来过吧,我带你去走走,顺便散散酒气。” 徐闻没挑出什么毛病,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于是说了好。 “那走吧。外套穿上,外面有点冷。” 徐闻手里拿着手机,原本毛呢大衣抱在怀里,被他一说,竟然真的鬼使神差地套到了身上,也没发现有哪里不对。 只是觉得关郅笑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几次接触下来,关郅确实挺经常无缘无故地笑。 俩人并肩搭电梯下了负一层的停车场,徐闻的车是辆黑色的SUV,款式简单大方,不是那些特别昂贵惹眼的牌子,估计也是怕平时开的时候被过多关注。 他当然不会觉得是徐闻没有钱,但是徐闻这种有钱不显摆,有名却低调的寡淡性子,确实很招人喜欢的。 许是关郅看了自己太久,徐闻一边倒车一边忍不住笑着问他,“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关郅丝毫没有被戳穿的窘迫,语气自然地回道:“当然是因为你好看。” 徐闻深知自己被调侃,笑了笑,怼了回去,“没有你好看。” 关郅乐了,看徐闻熟练地倒车出库,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车子很快开上路,“怎么走?” “嗯?” 徐闻奇怪地看他一眼,又专注地开着车,“公园,怎么走?” 关郅才想起刚刚自己说要带他去附近的公园散步,果然啊,古人说的色令智昏,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前方路口右转,直行两百米。” 徐闻冷不防笑出声,“你说得跟导航似的。” 关郅发现了,徐闻今晚的心情真的很好,处于那种特别放松的状态,整个人都有活力起来,特别吸引人。 “我还能说得更像,你要听吗?”说着也没管人家到底要不要听,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一板一眼的,还开了开嗓子,尽量让声线更加清亮。 徐闻被他逗笑,一阵一阵的,完全停不下来。 下车的时候,笑意还没完全散去。 关郅提醒他拿口罩,徐闻摊开手让他看,却没有要戴的意思,“天暗,没那么容易认出来,其实我没有那么出名的。” 关郅伸手取走他手上口罩,向他走近一步,一边给他戴脸上一边说:“你就是不自知,信不信你一走进去,大家就上来堵你了?” 关郅比他高几厘米,将口罩带子勾上他耳朵的时候,头稍微地往下垂,离得他挺近,他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和自己用的那款味道有些接近。 帮他戴好后,还给他捋了捋刚刚被自己弄乱的头发,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耳廓。徐闻只剩两只眼睛露在外面,此刻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关郅假装不察,不动声色地绕开话题,“这里人太多,我带你从别的门进去。” 徐闻看他离开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廓,隐隐有些发烫。 他发现关郅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很多,前阵子两人看电影也是。他们坐在最后一排,关郅时不时就凑到他耳边跟他低声说几句,似有若无的,好像有碰到又好像没碰到,电影结束的时候,他的耳朵也是烫得要命。 他回过神来,就看见走在前面的关郅在向他招手,“过来。” 徐闻跟了上去,甩掉脑中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关郅这是喝醉了吧? 可是,晕乎乎的人怎么成了他自己,真是奇怪。 他们从距离正门百米左右的一个小门进去,直通一条小道,旁边是高高的树木,枝叶很是繁茂,罩在一起像是一座自然的凉亭,白天遮阳完全不在话下。树底下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张石凳子,足够两三个人并排坐。 公园里夜晚的光线本来就不好,这里更是昏暗,要是遇上天气不好,估计还得打开手电筒照明才能看得清路。 徐闻不合时宜地想,实在是一个很好的约会地点。又不禁想,关郅对这里这么熟悉,估计来得不少吧。也是,关郅这个年纪,正是谈恋爱的大好时候。 “徐闻,过来。”关郅回过头来见他没跟上,去而复返地来找他,“这里比较暗,小心点走。” 说着伸过手来牵他,拉着徐闻的手腕走了不短的一段路。 直到出来走到一条较为宽敞的侧道,才放开他跟他并肩走。 “你很经常来吗?”话一说出口,怕他万一误会自己是在试探什么,又补充道:“看你对这里挺熟悉的。” 关郅未察,“来过几次,这个小门还是无意间发现的,当时就觉得,这里挺适合约会的。” “确实。” “是不是,晚上的时候最适合来,不过我能发现人家肯定也能,到时候约会撞到一起,那就有意思了。”关郅语气轻快地说着,这会脑海中都勾勒出那个场景了,一对对的情侣对峙,争夺约会地点,想想就很诡异。 徐闻顺着他的话想象一下画面,莫名好笑。 关郅继续调笑,“不过要真撞见也没关系,到时候谁脸皮厚,谁就赢了。” 徐闻忍不住回他,“那你不是赢定了。” 关郅转头看他,“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什么意思,你学坏了。” 徐闻被他的用词逗笑,说三岁小孩呢,他是不是忘了,按年龄算的话,他得叫自己一声哥。 “别没大没小的,我比你大一岁。”徐闻好心提醒他。 关郅义正言辞,“我身高比你高。” 这个他确实比不过,不过好歹他也是一米八几的身高,怎么被关郅这么一说,莫名有种自己比他矮了一大截的感觉,俩人明明也差没几厘米。 “关郅,你知不知道你晚上很兴奋,还很幼稚。” “有吗?” 徐闻突然停下脚步,没再往前走,关郅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徐闻朝他走近几步,脚尖都快要顶着脚尖。然后,他看见徐闻摘下口罩,凑了过来,鼻子闻了几下,而后退开,“没喝多少啊,都没什么酒味。” 关郅稳了稳心跳,呼出一口气,平复地笑着说道:“我没有喝很多。” 徐闻“嗯”了一声,摘下口罩就没打算再戴回去,顺着纹路叠好握在手心,跟关郅边散步边说话。 他好久没有跟别人一起散步了。 此时天气很冷,心里却热烘烘的。 送关郅回到他公寓时,时间已经不早。关郅问他要不要上去坐一会,徐闻委婉拒绝了,只说下次,然后就跟他道别,开车离开。 车子已经消失在视野,关郅还站在原地,晚上帮他开车回来的伙伴打电话过来,说车子已经停在他的车位上,钥匙也放在指定的地点,关郅跟他道了谢。 对方担心他是不是出什么事就多问了一句,“老板你没事吧?没喝多吧?” 关郅轻笑,“没事,我晚上没喝。” “没喝你干嘛不自己开车?” “临时有点事,改天请你喝酒。” “说话算话啊。” “算话。” “那你早点睡吧。” “行,挂了。” 关郅理了理晚上的事,自己确实是有点疯,耍手段耍心机,现在竟然还说起谎来了。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上面仿佛还残存着徐闻耳廓的温度,有点酥酥麻麻的,一想起来,心里就开始发烫。 徐闻凑过来的那一刻,他突然想,徐闻是要亲他吗? 怎么可能,徐闻怎么可能会亲他,简直是异想天开。 几次过来,他发现只要每次碰到徐闻,就总是难以控制地偏离轨道,晚上关于喝酒的谎言是,上次在容苑的偶遇也是。严顾莱要是知道,自己套她的话,估计会杀了他。 关郅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会想尽办法耍心机,这样去追一个人。 而且,这个人可能还不知道,他在追他。 圣诞 未至,瞄准商机的各大商家就已经纷纷造势,彼此竞争又相互配合,不动声色地顾客拉入精心营造的氛围之中。 这是每个节日最基本的营销套路。 主打的当然不是推陈出新的产品,而是顾客的消费心理。所以有人说,搞营销的人都是潜在的心理学家。 澶城市中心广场中央此刻就摆放着一棵高大的圣诞树,挂着小彩灯和各色各样的装饰品,格外吸引眼球,最上面则是一颗大得能闪瞎眼的银色五角星。 此外,门口还立着一位以假乱真的圣诞老人,像模像样地提着个大袋子,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停下来拍照,小孩子更是兴奋地跑到他旁边,格外地好奇。 宣传海报的底色也都陆续换上红色和绿色,非常浓厚的圣诞风,也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新年。 商场里面的每家店铺都在做圣诞活动,各种抢眼的几点几折扣,其实后面都跟着一个很不起眼的“起”字。即使如此,做活动的时候,买到赚到不买亏的理念还是深入人心。 仔细观察的话,其实他们一年到头都在做活动。 圣诞当日,在一众掐着时间点精心编辑的圣诞祝福文案之中,电影《体面》官方账号脱颖而出,非常正经地发布官宣微博,开机时间定在1月3日,后面还带上导演编剧以及演员们的微博号。 最后面才是短小精悍的“圣诞快乐”,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俨然就是个酷盖。 他们随之转发这条官宣博,内容大同小异,大概就是合作愉快敬请期待的意思。 作为主演之一的徐闻当然也转发了,文案依旧是系统默认的“转发微博”四个大字。 真可谓是,不忘初心。 等待多时的粉丝已经习以为常,转发评论的同时一如既往地调侃,是不是程于又逼迫他出来营业的? 日常无辜被cue的程于刷着手机,感觉到了徐闻粉丝对她深深的误解。其实,她真的已经不管老板玩不玩微博这件事了。 而且,她也很忙的,压根没空理会那片小破荒原。 只要徐闻一天没谈恋爱,她就没有什么可操心的。 而徐闻谈恋爱?一时半会也是不可能的,她大可以继续高枕无忧。 徐闻没有刷评论的习惯,也体会不到程于的委屈,转发完就退出了微博界面。 微信立即有新消息提醒,他点开看,是关郅发过来的,一张徐闻微博下面粉丝评论的截图,接着是几个字和一个表情:被迫营业[奸笑] 徐闻忍俊不禁,那个奸笑的表情,实在是很有灵性,而且越看越有关郅的影子。 上次他就发现了,关郅最近好像格外喜欢给他发这个表情。也许是因为,这个最能表达他的内心吧。 就是那种介于“你猜”和“调戏你”之间的意思。 徐闻:你懂这个词的意思吗? 关郅:……你在冒犯我的智商。 还真没有。 不久前刚被科普的徐闻,突然觉得自己的智商被关郅反向冒犯到? 徐闻:我道歉。 关郅:到时候请我看你的电影,就原谅你。 徐闻:这个简单。 关郅:你答应了? 徐闻:嗯。定档的话我约你去看。 关郅:好。 无形中被套路的徐闻,后知后觉自己又被关郅预约了一场电影,上次一起看电影时,关郅在自己耳边低声说话的样子,不自觉又冒了出来。 怎么想都觉得他应该是故意的,之前怎么都没发觉,他还有这点小心机呢。 不过,小心机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电影上映,那是明年的事了,还有很久。 到时候他和关郅,又会是什么样的关系?继续当朋友?还是连朋友都不是?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真的很难用一个固定身份去定义。 进一步是瞬间的事,退一步又何尝不是。 欲求无穷,一旦想要更多,就会变得难以把控。走近点就欢喜,得不到就焦躁。 徐闻不喜欢失控,但是对关郅……他好像一直在放纵。与此同时,他也在纵容着自己。 哪怕他不知道,对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在靠近。 至于他,一开始就不太单纯。 没过多久,窗外飘起了雪,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有点晚,但是时机正好,增添了几分节日的气氛。 初雪,第一反应总是爱情。很多影视设定,也会让重要角色在初雪之时相遇或者表明心迹。 也许是当一切被凯凯白雪覆盖,一片银装素裹,就什么都可以被遗忘。 包括求而不得。 关郅发了视频过来,徐闻刚接起,就看见他把镜头转向窗外让他看。 这个傻子,难道他自己不会拉开窗帘看吗。 关郅所在的位置,是落地窗前,刚刚镜头一闪而过的,是会议室用的大屏幕,看样子应该是在单位。徐闻看一眼时间,九点多。 他也是上次才知道,关郅团队的单位离自己的住处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能到。难怪上次他们在附近的容苑聚餐,也能遇见他,他那会估计也是在加班。 “还在单位?” 关郅调回镜头,回了声“嗯”,随后又说:“徐闻,你请我吃夜宵吧。” 徐闻轻笑,“不加班了?” “晚上决定放假。” “行,我去接你。” “好。” 徐闻其实没有吃夜宵的习惯,附近有什么店他也不知道。索性他就负责开车,听从关郅指挥着往哪里走,车子停在了广场外面的停车场,关郅这会正带他走小路去对面的餐厅。 徐闻疑惑,他怎么对这些小路这么熟悉?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什么神秘的副业。 吃夜宵的地方,与其说是餐厅,其实更像是小食馆,整体风格也很日系,容易让人联想起到日本的那部深夜温情电影。 他们选了个靠窗位置,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广场上的人来人往,虽然有点远。 店主是一对五十来岁的夫妇,待人很热情,进来的时候听关郅叫他们叔叔阿姨,说话的语气显然是认识的关系。 关郅把菜单递给他,顺便解答他心中疑问,“我爸妈的朋友,偶尔也和单位的人来这里喝点小酒。” “嗯。挺安静的,确实很适合。” “今天你开车了,不然就让你也喝一点。” “改天吧。”徐闻笑了笑,又补充道:“等你下次又决定放假的时候。” 关郅被他逗笑,“还调侃着呢。其实我偶尔才给自己放一次假的,刚好就让你给碰上。不过,陪你喝酒的话,不用放假我也天天有空。” “别贫嘴了,点你的餐。” 关郅叹气,“你就是不禁逗,说你两句就不好意思。”点完餐,回头又漫不经心地说:“我故意的,就是想约你吃夜宵。” 徐闻盯着他瞧,看不出来是真话多一点,还是调侃成分多一点。关郅有时候像是在试探,但又让人没办法确定他想做什么。 就像刚刚进门,老板娘问他“今天跟男朋友一起来啊?”他非常自然地就说“是”。他确定对方说的是男朋友。 老板娘给他们上了两碗面,还有几份精致的小吃,笑盈盈地说是新品要让他们尝一尝。还说待会广场有灯光秀,这里就可以看到,让他们晚点再走。随后,就被顾客叫走去前台买单。 徐闻看着上面飘着的胡萝卜丝,有些哭笑不得,不由得庆幸,还好是丝状的,这要是切成丁…… 刚要动手夹到一旁,对面的人就伸了筷子过来,三两下就把胡萝卜丝夹到自己碗里,“这么大还挑食。” 徐闻没有反驳,他其实大部分都不太挑,不知道怎么就是不喜欢胡萝卜,从小就不喜欢。庆功宴后,某一天跟关郅出去吃饭的时候被他看出来,后来他就挺习惯地每次都帮他夹走。 “就说说你还有什么不吃的吧?” “没有。”徐闻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没有?”关郅狐疑。 “嗯。” 关郅被他的神情弄得心情大好,这是什么幼儿园小朋友要极力证明自己不挑食吗?虽然挺幼稚的,不过徐闻语气坚定的模样莫名有点可爱。 徐闻有点懵,他也没说什么好笑的话吧,关郅这吃着吃着就突如其来的迷之微笑,又是什么毛病? 两人各怀心思,得意忘形得忘了徐某人其实是个公共人物,而且是走到哪里都会被认出来的那种。 站在不远处的一位小姑娘正拿着手机在拍他们,旁边是她的朋友,似乎还在跟其他人说她们的位置。 “广场对面,上次我们来的那家食馆,真的是他,快点快点……” 关郅察觉不对,让徐闻出去外面等他。徐闻自然也看到了,拿起外套起身出门,还自觉地拿出口罩带上。 片刻后,关郅走出来,拉着他就走。 拐了两个弯,他被带进一条极其昏暗的小巷,“关郅,”徐闻刚开口就被捂住了嘴,关郅离他很近,压低了声音跟他说话,“先别说话。” 广场上听闻消息的人立马赶过来,一群人从旁边的大路追过去了。他们这样,不像是在躲粉丝,反倒像是在躲避狗仔跟拍的地下情侣。 确定了不会再有粉丝经过,关郅才松开手,连同拉着他手的那一只。视线不明的地方,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暧昧。 徐闻还没缓过来,心跳得很快,许久之后才问道:“你在里面做什么?” “让她们把照片删了。”关郅往后退一步靠在墙上,冷不防又说:“牺牲我的美色。” 片刻后,两人都没忍住笑。 昏暗的好处就是,即使我光明正大在看你,也不必担心你会发现,连同我狂躁不安的心跳。 远处是人群的欢呼声,他们在狭窄的小巷里,看了一场人们等待已久的灯光秀。 光影落下的时候,关郅想,徐闻真的好看极了。 天上还飘着零星小雪,看到初雪就想到初恋这种虚妄的桥段,竟然也有落到自己身上的一天。 他舍不得离开,却也没敢多留,粉丝找不到人很快就会折返回来。虽然刚刚让那两位小姑娘把照片删掉,但是不排除其他人也拍了。 关郅带着徐闻在巷子里穿梭,渐渐看见了居住人家屋檐的昏黄小灯。这一片尚未拆迁,房屋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巷子都打扫得很干净,除了刚刚落下的小雪花。 刚刚在室内还觉得暖和,这会在外面待得久,顿时就有些冷了。 徐闻下意识把手放入外套的口袋里,试图稍微缓解一下,旁边的关郅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出来得急,关郅的围巾只是虚虚地搭在脖子上。他伸手拿下来,向徐闻走近一步,将围巾圈在他脖子上,徐闻下意识后退,“不用。” 关郅拉了他一把,“别动。” 他勾走徐闻的口罩,揣进自己的口袋里,围巾多绕了几圈,一半牢牢地套在他脖子上,一半扯上来挡住他的半张脸,“手那么冷,不用什么啊。” 徐闻无奈地任由他去,脸被遮住,声音有点闷,“我手常年都冷。” 关郅瞥了他一眼,一边帮他戴上帽子一边说道:“还挺骄傲是不是?” ……他有那个意思吗? 徐闻瞬间摇身一变,跟个粽子似的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看着自己,时不时地眨一下,这下子着实把关郅给逗乐了。 “你是故意的吧?” 关郅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抬手在他头上摸了一把,一脸笑意,“还挺可爱的。” 徐闻顿时一阵窒息。 他是不是得提醒他一下自己的年龄? 关郅微微低下头凑近,盯着他的眼睛看,还不忘夸了一句,“眼睛也挺大。” 结果被人狠狠地瞪了。 徐闻往前走去……催促道:“还不走?”他懒得跟他继续瞎扯。 关郅笑了笑跟上去与他并肩,忍不住又逗弄他几句,顺便问问电影开机的事,“得拍多久?” “看拍摄进度,四五个月总是要的。” “这么久?”那不就得四五个月见不着面…… 徐闻说这是正常的时间,又补充说道:“如果遇上天气不好,延迟是正常的。” 关郅若有所思,“元旦就走吗?” “元旦参加朋友的婚礼,2号上午的航班。” 徐闻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他,“接下去就只能电话联系了。” 他想,也许关郅最想说的其实是这个吧。 “哎,这异地恋般的感觉啊。”关郅笑着说道。 闻言,徐闻摇了摇头,异地恋是这么用的吗? 突变 三天后,网络上就有人开始爆料,影帝莫停和视后祁连将于元旦在某座小岛举行非公开婚礼。爆料的人据说是某家婚礼策划公司的小员工,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是有所耳闻,公司上下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就是这样尚待查证的有所耳闻,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粉丝半信半疑,路人沉迷吃瓜,加上营销号节奏一带,顿时被吵得热火朝天。 元旦当日,还真有媒体曝光俩人婚礼现场图,微博爆榜,网络瘫痪,众粉丝流泪祝福,路人也跟着凑热闹。 其实俩人从被拍、大方公开到走进结婚殿堂,本是令人艳羡水到渠成的,却还是免不了被有心人士酸和黑,“合同关系”、“资本炒作”、“貌合神离”,诸如此类…… 这些标签,似乎已经跟艺人如影随形。 更有甚者,恶意的分析贴一个接一个,高谈阔论俩人结婚背后的各种利益关系。说两人其实早就已经分道扬镳,还有所谓的知情人士爆料,现在两人已经各自有男女朋友。 最后来个掐指一算,得出了一个最佳的离婚公布日期。 有时候人心的恶意,就是来得毫无道理。 在这铺天盖地的大婚新闻之下,徐闻和薛沿被夹在其中,莫名其妙被带上了榜单。 莫停和祁连的热搜是意料之中,徐闻和薛沿是纯属意外,而且画风有点……奇奇怪怪。 徐闻和薛沿几年前合作的电视剧《追凶》,最近在某平台重播,收视率还是很高。 前阵子就有人爆料两人即将再次合作新电影,那会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直到几天前电影《体面》官方微博官宣,徐闻和薛沿确定再次搭档出演,潜水多年的cp粉终于也纷纷冒头表示,过去这么多年,竟然还能等到售后?真是活久见系列。 这回莫停祁连婚礼曝光,两人又被带出来刷了一波cp感,还有某个高糊镜头下所谓的“甜蜜对视”,突然莫名其妙地就卷入“被催婚”行列。 就像莫停和祁连那样,这两人也来个因戏生情多好啊。 部分网友第一反应是“炒作”,说这只是在为新电影预热,cp粉不要脑洞大开。媒体和营销号却是有意将二人往暧昧的方向引导,瞬间出现了很多所谓的知情人士。 但是,知情人士的成效貌似不大,刚开始还算正常的搬出小板凳坐好开始准备嗑cp画风,慢慢地就歪掉了。 路人吃瓜高调,俊男美女的组合谁不爱呢?双方粉丝却意外地平和,老粉都知道这对是拍死在沙滩上的多年纯好友关系。 当年两人合作的时候,剧内明明是甜甜蜜蜜的官方cp,剧外却被粉丝调侃为北极圈。这两人想在一起早在一起了,何必等到现在? 更好笑的是,徐闻粉丝第一时间不是关心自家偶像是否谈恋爱,而是集体非常默契地艾特徐闻的一位粉头:徐闻今天传绯闻了吗? 这位坚持多年默默打卡,毅力不倒的粉头本以为总算可以放弃旧文案,结果就等来这么一个消息,发了一条十分无奈的微博,内容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传了。 俨然就是一个没有情感的打字工具。 发完之后又觉得不够,自己转发加评论,后面还加上一个摊手的表情,“我突然有点迷茫,我是要祝福他们呢?还是要给老徐做个澄清?毕竟他这张脸还是能吸引很多新人粉的?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说他靠脸吃饭的意思,我爱的是他的人格魅力和演技实力。嗯,对。” 求生欲简直满分了。 最后这位神奇粉头,靠自己出色的“吐槽”能力和众多粉丝的助力,成功把自己的微博ID搞上热搜榜,甚至还抢了自己正主的风头。 于是,刚开始冒头而且准备正式c位出道的“文学cp”,出现不到两个小时就被人强行按头压了回去。 众人吃瓜吃到一半,本以为是男默女泪的神仙爱情故事,结果被这个神反转震惊到。 徐闻这项多年来零绯闻的完美业绩,怕不就是被这群脑回路异于常人的粉丝搞出来的? 徐闻身为影帝,却丝毫没有得到影帝该有的流量配置。 这算不算……粉丝行为正主买单? 严顾莱那天正好有事,缺席了婚礼,回家吃晚饭的时候看到热搜榜,看完全过程后觉得实在是好笑,猝不及防地狠狠拍了一把正在身边安静吃饭的关郅,差点没把人噎死。 关郅咳得眼眶红红的,严然倒了杯水递给他,顺口骂了严顾莱几句。 严顾莱自觉理亏,心虚道歉,“抱歉抱歉。” 关郅对她突然发神经的行为早已麻木,严顾莱平时是挺成熟稳重的,雷厉风行的女强人角色也落实得很到位,通常会出现这种不正常的反应,大部分都是跟徐闻有关系。 “怎么了?”关郅不动声色地问。 严顾莱声情并茂地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之后,没有她期待中的反应。 她深刻地体会到,有个一起追星的小伙伴是多么幸福的事啊,家里没有人能体会她的快乐,她觉得自己孤独又无助。 生意人亲爹只关心电影,“男女主角确定了?” 超八卦亲妈只关心绯闻,“徐闻和薛沿在一起了?” 至于关郅……只给了她一个友好的微笑,然后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默默保存了几张徐闻穿着伴郎服的照片。 当事人之一的徐闻,对此事一无所知,第二天就把自己打包进了剧组。 拍摄地点在南城,他还算熟悉的城市。 第一天,剧组举行开机仪式,接下来几天,楚演故意放慢拍摄速度,给大家磨合的适应期。 《体面》讲述的是无法避免的现实问题,比如结婚、死亡、工作,通过加入灵异元素,以平行时空的概念来展现。 灵异小说家钟落正在连载的小说——《体面》前不久签约了漫画改编,由知名漫画家林时行主笔,漫画第一章刚发布到网上,两人就被卷入某个未知的世界。 某日凌晨,放在床头设定好时间的闹钟响不停,钟落从梦中惊醒,耳边听到的不是手机系统自带的闹铃,而是一阵哀乐,在昏暗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地令人毛骨悚然。 哀乐,意味着死亡。 她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用力地掐一下手臂,疼痛感让她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氛围中。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写小说写魔怔,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钟落眼疾手快地按掉闹钟,哀乐声戛然而止,耳边却仿佛一直在回响着。 她惊慌失措地跑出房门,原本熟悉的客厅,此时变成了哭声遍布的灵堂,到处都挂着白色的缎布,那是家有丧事才会有的布置。 就在此时,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妈妈见她发愣,朝她走过来,手里拿着白色的丧服,催促着她赶紧换上,说大家都在等呢。 等什么?钟落不解地问道:“妈,怎么回事?” 妈妈神色冷漠,说话的语气却一如往常,“你怎么回事,赶紧过来给奶奶磕头。” 奶奶?奶奶不是去年就过世了吗? 妈妈领着她到灵柩前,叫钟落跪下,她也跟着跪下来,说道:“妈,小落回来了,她来送你了。” 熟悉的画面,熟悉的对话,她知道,这是一年前奶奶的葬礼。 那时候她在外地,来不及送老人家最后一程,赶回来之后,奶奶已经过世。 今日拍摄的,正是这一场戏。 薛沿背对着镜头,看着一年前的钟落跪在灵柩前的背影,然后镜头对向老人家满是笑意的黑白遗照。 楚演很满意这一幕,利落地收镜,“薛沿,情绪很好。” 薛沿转身出镜,走到楚演身边确认片段,“你不是最怕灵异素材吗?” 楚演冷不防地被提醒,白了她一眼,“你就不能不提醒我?” “很刺激,对吧。”薛沿一脸笑意,得意极了。她赶在楚演发飙之前,有眼力见地走开,过去旁边让等着的化妆师给她补妆,正好碰到化好妆走过来的徐闻。 徐闻穿着剧组准备好的服装,黑色的毛呢大衣外套,里面是黑色的高领针织打底,薛沿不禁调侃道:“你直接穿私服就好了。” 这个风格,完全就是徐闻本人喜好。 “私服还要自己收拾,麻烦。” “你还缺给你收拾衣服的小姑娘啊?” “怎么?你想帮忙?” “别,我可不敢。”她给徐闻收拾?家里那位还不得醋死。 两人心照不宣,化妆师见怪不怪地笑了笑,给补妆工作收了尾,“好了。” 楚演叫两人过去,继续拍接下去的戏份。一直到凌晨一点,两人才下戏,回去前还被导演意有所指地特别关照,回去记得早点休息,七点钟还有他们的戏。 薛沿两眼一黑,心领神会这是在说自己呢,一时没忍住,笑意盈盈地祝他晚上不要被小鬼敲门,差点没把楚演气得七窍生烟。 徐闻在旁边沉默不语,他只希望楚演不要半夜抽风敲他的门就好。 好的不灵坏的灵,这是铁定律。 体面 门被按响的时候,徐闻正在跟关郅打着电话,关郅听到他在走动,接着是开门的声音,不禁疑惑问道:“这么晚谁找你?” 徐闻一副放弃挣扎的样子,毫不意外地看一眼此刻站在门口的楚演,对方还在对着自己嬉皮笑脸,回复道:“一个朋友。” 楚演非常自来熟地不请自进,俨然把这里当成自己的房间,“这么晚你跟谁打电话呢?小情人么?” 徐闻一阵窒息,突然很想把眼前这个人丢出去,小情人是什么鬼。 本来还有点介意的关郅一听,显然很高兴这个称呼,小情人也是情人,他不介意,“这么晚找你做什么?” 徐闻跟他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关郅试探性地问他,“男朋友么?” 沉默片刻后,他听到了徐闻的轻笑声,“普通朋友。” 楚演这样的男朋友?他没那么喜欢折腾自己。 徐闻又跟关郅说几句,挂断了电话。转身就看见楚演探究的八卦脸,忍不住就想刺激他,“你就这点出息,薛沿才说一句你就睡不着了?” 原本已经忘得差不多,冷不防又被提醒,楚演想死的心都有了,生无可恋地把自己丢到床上,死活就是不从上面下来,“你床这么大,晚上多睡一个人没问题吧?” 徐闻语气坚决,“有问题,回你房间睡去。” 楚演一下子急了,那架势,让他当场跪下来叫爸爸他都干得出来,“别啊,我相信你的自制力。” “……”徐闻心梗,斜了他一眼,“我又不是来者不拒。” 这句话的可信程度在楚演这里有待斟酌,他想说,谁知道呢,也没见你喜欢过什么人啊。 但是现在自己有求于他,还是别给他借口踢自己出门了,立马狗腿地附和,“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上床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最后,徐闻妥了协让楚演留下,睡沙发。 第二天,程于准时来敲门,看着前来开门然后离开房间的楚演,当场被劈了个里外焦黑。 卧槽?!!!这他妈什么情况!!! 不是直男吗?不是不喜欢吗?怎么就……睡一起了? 徐闻这是……被潜规则了? 幸好剧组包下了整个酒店,这要是被外人撞见,这两人还想不想混了!!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徐闻和薛沿刚刚拍完一场,中间休息,助理拿着外套手机和水过来。楚演去另外一个临时搭就的摄影棚找副导演,那边正在拍其他人的戏份。 今天他们拍的都是室内戏,拍摄棚外面有另外一处较小的空间,被用来当临时的化妆间和休息室。 南城的天气比澶城暖和,但是冬天未过还是很冷,幸好还有个遮风的地方。 徐闻和薛沿披着外套,坐在一旁边喝热水边聊天,聊拍摄内容,也聊生活见闻。 程于闹心,闹一早上了。她觉得有些话还是要对徐闻重复说,不能太明目张胆,酒店虽然没有外人进出,但是剧组人多,来来去去难免会有人看到。 人言可畏,一句话经过几个人的口,谁知道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她没有要求徐闻不谈恋爱,主要是不敢,只求他能注意影响,外头多少人等着抓他把柄,好从他身上榨出一波热度,大赚一笔。 他这是在踩线的边缘跃跃欲试。 人们喜欢看别人笑话,把这些当茶余饭后。谁和谁结婚的关注,远远不及谁和谁离婚的风波。 薛沿途中走开去接电话,徐闻看过来,冷不防问道:“你是有话要说吗?” “你看出来了?” “你从刚才眼睛就一直飘来飘去,我又不瞎。” 程于腹诽:你不瞎,是我瞎。 这会其实并不是说这些的好时点,程于本想等他晚上下戏再说,既然他问起,她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旁边没有其他人,程于走近放低声音,“我不是想插手你私事,但是你和楚演,能不能低调点?” 徐闻当下了然,这是早上撞见楚演了。 “我跟他没事,他昨晚抽风。” “然后待到早上才离开?徐闻,你是觉得我智商有问题吗?”程于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没有吗?”徐闻反问,语气平静。 程于心塞,一天不怼她会死是不是,“我智商很正常,不劳您操心。”她转念又想,好好的话题怎么说着又被他绕开了。 “你别给我转移,注意影响懂不懂?注意影响,你要我反反复复说几次才听得进去?你不烦我都说烦了。” “什么烦不烦?”薛沿接完电话,去而复返,正好听了个话尾。 徐闻笑着解释,“操心我谈恋爱呢。” 呵,什么是睁眼说瞎话?这就是。 “是吗?”薛沿一脸笑意,随即转头劝程于,“你根本不用操心,就算你不管,他也是注孤生。” 徐闻无语。 程于听后,瞬间浑身舒畅,老犯毛病的颈椎差点都给说好了。反正该说都说完了,她也没办法时刻盯着他,按着不让他做什么。 徐闻很无辜,他确确实实是没有想要做什么。 拍戏顺序不可能安全按照电影的时间线来,而是会切割成不同的场次,同样的拍摄地点、环境相似的戏份通常要集中在一起拍,所以出现开始和结局一起拍的现象是很正常的。 比如,他们昨天刚拍完电影开头,今天就已经在拍大结局了。 开头是钟落恐惧的记忆,结局则是她对记忆的润色。 奶奶的过世,给她沉重的打击,葬礼上所发生的事情,让她彻底寒心。 老人家尸骨未寒,子女已经在为财产分配而争吵不休,将老人家的死亡推脱给他人而互相责备。妈妈骂她没有失声痛哭而让她觉得丢脸,亲戚指责他们生了如此无情无义的女儿,辜负了奶奶生前的心心挂念。 葬礼的意义,是最后体面的送别。如今,却只成为一场闹剧。 众人陆续离开,钟落独自一人走进吵闹过后无比冷清的灵堂,看着唯一留下的遗照,再也没能忍住,哭得撕心裂肺。 最后,林时行过来抱住她,温声安慰着,眼睛却通红如血。 成年人面对死亡,并不是铁石心肠,只是一直压抑,直至再无法克制,一发不可收拾。 徐闻隐约记得,爸妈过世那时候,他送走了所有前来吊唁的宾客,也是这样一个人待在遗像前,发了一会呆,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头埋进膝盖间,久久都没有抬起。 临走前有人在窃窃私语,说这个儿子应该不是亲生的,不然怎么全然不见伤心。 有时候,人们更愿意相信那些看得见的东西,比如悲伤的眼泪,欣喜若狂的笑容。 和钟落不同的是,徐闻没有林时行。 他一直都在经历离别,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最后是他自己。 长时间习惯一个人,生活就没有那么多不喜欢,也没有那么多喜欢。也许活着的意义,就是不喜欢和喜欢之间的那一点折腾。 拍摄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剧组在刚开始的磨合期过去后,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拍摄进度也都在计划之中。 一个月过去,迎来了举国欢庆的春节。整个剧组所有工作人员,得到了三天的假期,大家都可以回去陪家人一起过年。 楚演当众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得到大家的热烈称赞,陆续有人大喊着“导演你好帅”,逗得所有人大笑。 他不知道在得意什么,举着手里的扩音器说:“不用你们说我也知道。”又是一阵大笑,然后扩音器传来楚演的声音,“这还有更帅的,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明天回家过年。” 众人纷纷鼓掌,还附赠此起彼伏的口哨表演。 徐闻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确认刚刚拍的画面,“夸你一句还上天了。” 楚演关掉扩音器放到旁边,丢给他一瓶水,一边跟他确认一边说道:“不要嫉妒,我们长得帅的,光芒是掩盖不住的。” 徐闻淡淡地给了他一个极其敷衍的微笑。 “这一遍更好,你觉得呢?” 徐闻点头,“比刚才的好。” “那好,先留这个吧。”楚演说着又问:“明天跟我回家?反正家里就我跟已溪两个人,吃个年夜饭而已。” 徐闻笑着摇摇头,“不了,你们过。” 楚演无可奈何,徐闻执拗的时候谁也拿他没有办法,“这么多年,你还是这副死样子。” “别以为你是导演我就不会打你。” “那你打啊。”楚演把脸凑给他,一脸十分欠揍的模样。 徐闻也没有真的下手打人,大家都看着呢,只是起身在离开前对他温馨提醒,“这个酒店听说半夜会有人敲门,你自己当心点。” 得意不过三秒的楚演,瞬间就蔫了,“……”对着徐闻一阵咬牙切齿后,只能蔫头耷脑地杵在那里。 演员拍摄完就结束了,他还得继续啊。 迎面而来的薛沿听到这句话,默默给徐闻竖起大拇指。 旁边目睹全过程的工作人员都在努力憋着笑。 要不怎么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呢。 新年 人们好像会热衷于给每件事加个仪式感,比如的倒计时活动,每年都大同小异,一群人聚在一起,口中喊着熟悉的数字,以“新年快乐”和欢呼声作为终结,代表着辞旧迎新。 相信着,新的一年,即将拥有一个新的开始,愿望也都会实现。 很多年前,爸妈也是这么说的。他们的春节跟大部分普通家庭一样,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年夜饭,窝沙发里看春节直播晚会,给他准备好的红包,说着新年祝福,“新的一年,祝我们小闻越来越帅,许的愿望都能实现。” 后来,就不太记得了,他也很少过春节。对他来说,这只是个寻常的日子。 这个时候,当然是和家人在一起。然而,他已经没有了。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也许真是个灾星,总是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车子开了有半个钟头,终于在一处宽阔的场地停了下来,刚刚进来的路口有个停车的标志,看样子,应该是一个临时停车场。 下车后,俩人走了十几步路,关郅突然让他等会,转身走了回去,打开车门又关上,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盒烟,徐闻看了一眼,是他常抽的牌子。 没想到,这人还抽烟。跟关郅来往这么多次,确实没见过他抽烟。 前面是一个宽敞的观景台,这会时间太晚,又是大年三十,大家都在广场等着倒计时跨年,没人会过来这偏僻的半山腰。 出于安全考虑,观景台的外缘围起了栏杆,旁边立着一个写着“禁止攀爬”的牌子,下面还贴心地写了相应的英文,这配备不禁让他怀疑他们来的是一个景区。 关郅像是看出了他的心里所想,“再往上走有一座庙,说是求姻缘很灵。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白天确实挺多人来的,算是半个景区了。” 徐闻失笑。 这种关于求姻缘求财源的庙,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大家好像都挺愿意相信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反正实现了是好事一桩,没实现也不损失什么。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其实也是一种心理安慰。 “你还信这个啊。” “信。” 徐闻诧异地朝他看过来,在看到对方调笑的表情时,当下明白,这人又在逗他玩呢。 不过,这个观景台并不是在一眼就能看到的路边,而是要弯弯绕绕好几圈才到达,那他又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你来过?” 关郅转头看他,嘴角微挑,神色自若地问道:“我说是来求姻缘的,你信吗?” “信。”徐闻学着他的语气回应。 “真信?” 徐闻移开视线看向远处,笑了笑,心情很是愉悦,“假的。” 俩人都没忍住笑。 关郅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递给他,问他抽不抽,徐闻接过,接着就看到关郅朝着自己靠过来,一手弯曲围成一个弧形挡风,一手点着打火机给他打火。 徐闻顺势,微微低下头倾身,浓密的睫毛在摇曳着的火光下,落下一抹影子,整个人瞬间柔和了起来。然后,他看见关郅也点着了一根,动作还挺娴熟。 “人民教师,嗯?”徐闻调侃道。 关郅吸了一口烟,手臂搭上观景台栏杆,衬出腰背流畅紧实的线条,是典型的肩宽腰窄。 “残害了你这朵祖国的花朵。”关郅眼神在他身上从上往下扫了一遍,悠悠地又补上一句,“一米八几的花朵。” 徐闻觉得这个形容很好笑,说他好看的很多,祖国的花朵?还是一米八几的花朵?想想就觉得很诡异。 “把我当成你学生了?” 关郅顺着他的话头想象下去,老师和学生?也不是不可以,还挺有禁忌感的。关郅笑着看他,逗他的意思很明显,“那叫声老师来听一下。” 徐闻没继续跟他贫嘴,沉默着抽了一口烟,一会儿才开口问:“不是大年三十吗?这个点约见面,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一定要有急事才能见面吗?”这个人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徐闻被他这个问题问愣了,大年三十没事见什么面?转念又觉得这样的话太没有人情味,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毕竟是大年三十,正常都是和家人一起过。” “徐闻,别想得太复杂。我们人民教师性子比较怪,有时候只是单纯想和学生一起跨个年。” 人民教师这个梗,算是过不去了。 徐闻失笑,很是无奈,“放过人民教师吧,关老师?” 关郅被他突如其来的称呼叫得心里一窒,脑海中一下子闪现出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最活跃的念头莫过于,他想亲他,想知道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是会激烈推开,还是选择接受呢? 以徐闻的性子,哪怕是拒绝,反应应该也不会太大,最多是神色冷淡地说句不合适吧。 他想做,可是他不敢。 好不容易走近了,他也慢慢地对自己放下心防,不然这会也不会答应跟他出来,这是个好现象,再等一等吧。 关郅垂眼笑了一声,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声音放得很低,“关老师?还挺好听的。” “什么?”徐闻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说你声音很好听。”逗徐闻着实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可以不断解锁他的新表情,他的每一个反应,在他眼里都特别有趣。 “……”是不是还要说声谢谢? “嘭!” 零点一到,烟花震天的响声打破了寂静的夜,瞬间点亮了整个夜空,尽情地绽放,落下,消失于天空中,短暂却璀璨。 人的一生,不也是如此嘛,短暂,但是可以活得璀璨。 徐闻抬头望去,明暗忽闪的光影落在身上,朦胧,却具体。 不是虚无缥缈,怎么都无法抓住的。徐闻就在身边,只要伸手,也许就能握住他细白的手腕,再往下一点,还能牵手,跟他十指紧扣。 关郅不止想亲他,还想牵他。 “徐闻,新年快乐。”关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温柔,暖热,又热烈,就像此刻空中的烟花,在他心里炸开绽放,散落到每个角落,留下了一阵炙热。 徐闻转头看着他的眼睛,浅淡的眸色在夜空里熠熠生辉,好看的唇线一张一合,笑容灿烂,声音清朗,“新年快乐,关郅。” 这一刻,关郅乱了呼吸,心如鼓擂。 他们仿佛回到了大学,新生迎新会上,匆匆一撇的徐闻,也像现在这样,灿烂夺目,鲜明而生动,紧紧地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车子开进车库的时候已经很晚,徐闻跟他道了别后下车,关郅却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透过车窗,视线落在他身上。 徐闻朝他挥了挥手,示意再见,双腿却没移开半分,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他先走。然后,他看见车里的人开了车门下来,一步一步地走近,毫不犹豫地抱住了自己。 这个拥抱没有持续太久,徐闻还没来得及抬手回应就已经放开了,关郅哄着他上楼,跟他说了“晚安”,还说自己马上就走了。 直到进门,他的状态都还是懵的,他们不是没有过肢体接触,比这更过分的都有,却被一个短暂的拥抱彻底扰乱了心神。 关郅向他走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心瞬间躁动了起来,完全失控。 他看他的眼神,炙热却克制。一直以来被他不断否认的念头,此刻就像猛虎冲破了牢笼,向他侵袭而来,让他无处可躲。 关郅,是在喜欢他吧。 不是当朋友,而是想当恋人的那种喜欢。 谁会在大半夜,特地过来陪一个普通朋友跨年? 他在客厅坐了很久,回想着俩人自从见面以来的种种,关郅说的话,做的事,似乎都在表达着什么。不知不觉中,自己都在跟着他的节奏走,每一次的见面,每一次的对话,每一次他坚持送自己回家…… 他似乎,一直都在克制,又不断地把自己融入他的生活。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很多人给他发了消息过来,非常默契的各种“新年快乐”。他点开微信,最上面的那条是关郅刚刚发过来的。 关郅:我到了。不要玩手机,早点休息,晚安。 关郅:我忘了你本来也不爱玩手机。 徐闻敲打着字,他想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他想问你是不是记得我?他还想问很多问题,却最终什么都没问,删掉了才刚打完的字。 关郅:怎么了? 徐闻看了片刻,回复:没事,晚安。 点下发送没几秒,对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徐闻心想,他也太敏感了。 徐闻按下接听,就听到关郅问道:“怎么了?” 徐闻笑了笑,找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太多人给我发信息,我在回复人家呢。” “对方给你发了什么信息,让你纠结这么久,最后还没回复?”徐闻莫名从他的语气里闻到了醋意,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人在某些时候,偶尔会暴露出他的占有欲,比如他和杨臻吃饭那次,现在想起来,虽然很幼稚,不过还挺好玩的。 许是他久久没回复,关郅出声表示自己还在,“你在想什么,跟我说话这么无聊吗?”然后又补充完下一句,“你可不许偷偷背着我跟别人聊天,吃饭也不行。” 后面这句,调侃的成分更多一点,还记杨臻的仇呢。 徐闻忍不住笑,“还记仇啊,杨臻是我大学舍友,而且人家有女朋友。”说完又觉得不太对,怎么像是在跟男朋友解释自己没有劈腿。 对方显然也听出来了,通过话筒传过来的笑声中,难以掩饰的好心情,徐闻也不想解释了,他开心就好。 “虽然你在转移话题,不过关老师我今晚心情好,暂时不跟你计较。”关郅看了眼时间,虽然不想挂电话,但更不想让他继续熬夜,“好了,别看手机了,你睡眠本来就不好,还不早点睡觉,仗着年轻身体好,熬坏了以后看你怎么办。” “有没有说过,你教育人的语气真的很像个老头子,这是教师的职业病吗?”徐闻忍不住吐槽道。 “……”被暗恋对象嫌弃老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我去洗澡,洗完就睡,你也早点休息吧,很晚了。”说完听到对方又交待了几句,才挂断了通话。 以前怎么没发现,关郅还有话唠的潜质?还特别能操心? 徐闻看了一下尚未回复的信息,又看一眼时间,太晚了,明天再回复吧。 洗完澡,吹完头发,整理完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他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关灯准备睡觉。 没过一会,又取消飞行模式,改调成勿扰。 曝光 徐闻难得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被程于的电话吵醒,让他今天待在家里别出门,有人敲门别开,晚点她会过来找他,到了给他打电话。 徐闻被她的语气和内容彻底搞懵,惊觉是出了什么事情。 徐闻打开网页,热搜榜第一条就是关于他的,【徐闻疑似恋情曝光】,接下来的几条也是跟他有关,【徐闻疑似同性恋】【徐闻疑似男友】【徐闻与同性友人同进同出】 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他点开第一条热搜,没去看文案,直接点开照片,照片一共有九张,顺序都是精心排过的。 前面几张直接就是昨天晚上的,从关郅来接他,俩人在观景台,到回来的那个拥抱,照片非常清楚地能看出来是徐闻,都不需要圈出哪个人再在旁边放一张正脸照,关郅的脸也是。 徐闻克制住心中怒意,接着往后翻,都是之前关郅的车子进出车库,以及自己上下车的照片。 文案根据这个顺序,给他们整理出了一份详尽的“相恋过程”,徐闻看完差点都要相信了,可不就是同进同出吗? 媒体看图编故事的能力,真是日趋见长。 大年三十晚上11点,徐闻一位“同性友人”开车到其公寓的地下停车库等他,五分钟后,徐闻下楼,俩人开车离开,前往栖山半山腰的一处观景台约会,一起倒计时跨年。 之后俩人回到公寓,道别后又难舍难分,友人下车与之深情相拥,许久才分开。 该观景台位置偏僻,平时不太好找,应该是俩人长期的秘密约会地点。 本报记者还发现,几个月前,该友人的车就经常出入徐闻所住的公寓,俩人经常同进同出,约会全程接送,可谓是羡煞旁人。 据本报工作人员确认,该友人并非圈内人士,几个月前还上过热搜榜,引起过一阵热论,具体的个人信息小编就不再复述,请大家根据需要自行查找。 徐影帝入圈多年,一直风评甚佳,也没有公开过的恋人,连粉丝都着急自家偶像会不会到了30岁都没脱单。如今徐影帝遇到真爱,小编是真心为之高兴的,衷心地祝他们幸福。 出道以来,三天两头上热搜,只要不涉及身边人,他都甚少理会这种无根无据的报道。毕竟,公众人物的身份和工作性质摆在那里,受人关注议论是情理之中。 他本身也不在意他人看法如何,是褒是贬,就随他们说去。 现在,竟然将关郅牵扯进来。 关郅的生活单纯,教书搞学术,没有这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利益关系,他不想让他受到牵连。 徐闻拨了程于的电话,走到门口通过门镜看向外面,已经有记者在蹲守。他不禁想到上次的电梯事件,看来并不是自己喝多,那时候就已经在蹲他了。 程于的手机占线,徐闻直接打她的私人电话,没响几声对方就接了,“徐闻?你听我说今天别出门,这群疯子这会……” 程于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徐闻截了过去,“你不用过来,他们在门口,我看到报道了,做澄清说明。” “已经让公关团队去准备了,随时都可以。”程于说完,突然不太确定地找他确认,“朋友关系?” “对,只是朋友关系。另外,若是有人继续散播不实消息,收集相关证据交由律师,走法律途径。”徐闻黑着脸冷然道。 程于答应了下来,虽然徐闻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是,徐闻这次态度这么强硬,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她告诉司机掉头回工作室,给公关团队的尔代打电话,让他们在原来的澄清基础,加上法律途径的相关说明。 徐闻交待完程于,想着要不要给关郅打电话,时间还太早,他就放弃了。手机放置在一边,走进浴室洗漱。 随即而来的手机震动声,被淹没在了水声之中。 关郅天未亮就被严顾莱的来电吵醒,还没睡几个小时的他,此刻心情并不太美丽,不经意间说话都带着起床气,“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关郅,你他妈跟徐闻交往竟然都没跟我说?” “你一大早发什么神经?我是想跟他交往,那也得他愿意啊。”听到徐闻的名字,他当下就清醒了。 严顾莱一阵窒息,竟然是真的?关郅竟然真的喜欢徐闻?!!这他妈是直接挖亲姐的墙角啊!这还是个人?这他妈不是人! 严顾莱满腔的怒意被自己硬生生压制住,现在不是跟这混蛋家伙算账的时候,秋后算账秋后算账,“你竟然还有脸睡?我男神的家都被狗仔堵得水泄不通,你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心安理得地睡大觉?你还是个人吗?” 关郅从她的话里迅速获取了关键信息,事情跟徐闻有关系,而且还不小,立马起来问清到底出了什么事。 严顾莱跟他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挂断电话前还痛骂了他几句,中心思想就是说他不是人。 难怪大年三十,那么晚也要出门,还神秘兮兮地说出门会情郎。 关郅直接打徐闻手机,没有人接,一分钟后又打过去,还是没有人接。他简单地洗漱,换上衣服,一边给他打电话,一边往外走,担心他出什么事。 关尹南正在楼下看报纸,看到关郅这么早下楼,反复看了他好几遍才确认不是自己老眼昏花。 “做什么急急忙忙的?”关尹南看自己儿子脸色不对劲,担心问道。 “爸,我有急事出去,晚点再跟你说。”关郅走得很急,还没走出大厅门,徐闻的电话打了进来,他立马接起,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一时没控制住语气,“你还好吗?没事吧?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找你。” 徐闻被他一连几个问题问愣,不知道该先回答他哪个,关郅似乎很担心。 徐闻按他问题的顺序一一回答,“我还好,没什么事,现在在家里,刚刚在浴室没听到声音,你不用过来。” 他没跟他说家门口都是记者,他就算过来也进不来,也没有必要跟他说这个。最后又强调了一遍自己很好,不用担心。 “是我的错,昨晚我就不该去找你,不然也不会被拍。”关郅反省着自己,好像一直以来他都没问徐闻愿不愿意,就直接去找他,送他回家,甚至大半夜将人带到半山腰。 以徐闻的性子,就算不愿意,看在认识的份上,也会答应的吧。这一点,他好像一直都忽略了。 徐闻知道关郅在想什么,不想让他继续胡思乱想,不自觉就把心窝掏了出来,“关郅,你昨晚约我,我很开心。”徐闻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太容易给人带来歧义,他只是不想关郅多想。 事实上,他昨晚真的很开心。 不论是关郅陪他跨年,还是挂念着他,亦或者自己被他喜欢着,每一件事他都很开心。 而这一切,都跟关郅有关,都是关郅给的。 关郅很好,偶尔幼稚也好,喜欢逗自己也好,不经意间的醋意也好,暴露自己的占有欲也好,因为担心自己疯狂打电话也好,这些都很好。 这么好的人喜欢自己,他多幸运。 可是,他能给关郅什么呢?关郅如果知道,他是个这么无趣的人,还会继续喜欢自己吗? 他是公众人物,隐私是最脆弱的堡垒,轻轻一推,就会彻底崩塌。 关郅不是,他不需要活在大众的眼皮底下,不需要活在镜头前,他有喜欢的工作,自由的生活,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不必受到他人的约束。 如果他和自己在一起,这一切也许会慢慢被剥夺。 正在庭院里给花草修剪枝叶的严然看到儿子疾步走来,又突然停在大门口,不进也不出,拿着手机跟人讲电话,还以为出什么大事,手都还没擦洗,放下剪刀就走了过来。 走近了,就看到自家儿子先是万分担心,接着要笑不笑却莫名其妙似乎还挺开心,转瞬又是一脸担忧焦虑的神情,转换速度跟变脸谱似的,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他这是担心?还是开心?还是担心呢? 严然越是继续看,就越是糟心。 怎么生的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不正常,她当初十月怀胎的时候,脾性还挺好的,没这么纠结啊。难道是遗传了关尹南的基因导致的? 正在一边假装看报纸一边关注儿子动向的关尹南:有被老婆冒犯到。 关郅眉头微蹙,又问了一遍,“徐闻,你还好吗?” 徐闻是公众人物,向来风评很好,没有乱七八糟的绯闻,现在这么一闹,大众一旦认定,以后他就会被指着说是“同性恋”。 多么可笑的标签,有些人就是觉得同性恋是罪恶,恶心,变态。事实上,他们什么都没做,就只是因为喜欢的人和自己性别一样? 如果可以,他不想让徐闻也遭受到这些指责,即使他知道,徐闻并不是易碎的玻璃,没有人能让他屈服。 “徐闻,澄清吧。” 徐闻怔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澄清?澄清只是朋友关系,是吗? 是啊,确实也只是朋友关系。 徐闻沉默了片晌,才跟他说已经在做公关了,晚点就会放澄清说明,让他别太担心,他是真的还好。 程于打电话过来,说澄清说明已经发出去,也交待法务部留意,便结束了通话。 徐闻回了好,也没有再给关郅打电话。 挺好的,这样就挺好的。 不要贪心,这样就好了。 朋友 关郅打开网页,爆料媒体编辑的文案内容和严顾莱说的所差无几,同性友人,同进同出,深夜约会,难舍难分,每个词都在说他们之间有暧昧。 可是,他们只是朋友。这个事实令他挫败。 他实在是佩服这些人的脑洞,编写出来的都跟真的一样,配上照片就更是令人信服了,俨然就是一部感人肺腑的小说。 不过,有一点没有说错。当他看到徐闻站在那里等他离开,那一刻,他是真的舍不得走,想抱他,想亲他,特别想。 他不断地克制,告诉自己再等一等吧。 最后他还是给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朋友之间也会拥抱,抱一下就放开,他不会多想的。 可是,他又想让他多想,最好是朝着他期待的方向想。他可以等徐闻慢慢接受,多久都可以,前提是徐闻要有这方面的心思,而不是单纯地把自己当成朋友。 所以他在本应该放开的时候,又耍赖多抱了几秒,奢望一下,或者他会回拥自己。 然而,没有。 徐闻被他突然的拥抱搞得有点懵,夜晚的气温有点低,他穿得不多,继续在这里站下去,明天指不定就感冒了。关郅笑了笑,放低声音哄他上楼,“上楼吧,好不好?我这就走了。” 徐闻乖乖地应了好,还转身跟他说晚安,关郅一直兴奋到家里,也没冷静下来。 直到睡前冲了个冷水澡,才稍微有点缓解。 没一会,他看到徐闻工作室发的澄清说明,配字特别言简意赅,很有徐闻的风格:假的!只是朋友关系! 关郅划动手机屏幕的手指停在那里,似乎怎么做都是错的。 确实,只是朋友关系。 关郅自嘲一笑,这是事实,人家的澄清没什么毛病,“你该加把劲了。” 严顾莱的电话打进来时,他还沉浸在“朋友”的打击中,生无可恋。 关郅知道这通电话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话,也不想跟她抬杠,非常识趣地打开免提,把手机往远一点的地方放。 严顾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关郅你是废物吗?人都给你整到承包了热搜榜单前三,结果就等来一句“只是朋友关系”?你是干什么吃的?丢不丢人?” 关郅重重叹气,全盘接受严顾莱的痛骂,骂的都对,他没什么可反驳的,“人家澄清的没毛病,目前确实只是朋友关系,还要按着头让徐闻撒谎我们是恋人啊?” 严顾莱无情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是啊,昨晚你说出门会情郎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你们只是朋友关系呢?” 严顾莱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就不会多加把劲,你那些运动白练了?扑倒他会不会?还需要我教你?” 刚刚还振振有词地痛骂自己隐瞒她跟男神交往,这会就要教他怎么扑倒自家男神了……严顾莱这一分钟变三十次脸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遗传谁。 无辜被cue的关尹南和严然表示,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你是不是忘记他是你男神了?”关郅好心提醒她。 “……呵,你就是个废物。”严顾莱骂完人,转瞬就正儿八经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是你说的那样,我暗恋他。”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暗恋,你就不能成熟一点?又不是没谈过恋爱的纯情小学生……哦,我忘了,你是母胎单身。”严顾莱冷不丁地又扎他一刀。 “……”还能不能好了?非得这么扎别人的心么? “别说姐姐我不帮你,徐闻呢,他不是个主动的人,所以你要主动啊,对他发动追求攻势,不要搞什么暗恋,直接一点,你得先让他知道你喜欢他,他才会往这方面想,不然以他那性子,估计就没打算要谈恋爱。” 严顾莱非常语重心长,刚开始还好好的,说着说着画风就开始歪掉,“不过,听说他入圈之前跟个小太阳一样,开朗又话唠,特别……嗯……怎么形容呢,我想想啊。”这会已经从知心姐姐变成了徐闻的小迷妹。 “招人稀罕。”关郅脱口而出。 “对对对,就是招人稀罕。你看,他还同意让你抱!!!!!我都还没抱过他。”严顾莱欲哭无泪。 “……”严顾莱竟然还想抱他?行,他先记下了。 “总之就是,主动,主动!他心很软的,没有外人说的那么高冷,那都是误解,你只要……”严顾莱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关郅见她讲到一半停下,还以为出什么事,就问她怎么了? 严顾莱尽量控制住语气不发飙,略微自然地问道:“上次我跟徐闻吃饭,你很凑巧啊,就在我们附近闲逛?” 关郅意识到她要说什么,伸手就想按掉通话,严顾莱隔着屏幕威胁他,“关郅,你今天要是挂我电话,以后别想我帮你任何忙。”关郅刚伸出去的手,默默又收了回来。 严顾莱这什么九曲十八弯的脑子,说着徐闻呢,还能来这么一个一百八十度急转弯。 “我在附近加班。” “你是故意的。” 严顾莱已经不用猜测了,这个王八蛋套她的话,这会还在跟自己装无辜。 关郅一副不解的语气,“故意什么?” 严顾莱心梗,不知道该夸他有想法还是骂他神经病,“关郅,你再给我继续装!你套我的话,打听我们在哪里吃饭,然后你就跑过去,假装来个偶遇,再顺其自然地送人家回家,是不是?” “我……”关郅刚“我”完就被“你”怼了回来,“你既然这么行,怎么这么久还没搞定?你再暗恋下去,小心人家就跟别人跑了,到时候你就后悔去吧。” 严顾莱说完自己要说的,不许关郅挂她的电话,所以她就挂了关郅电话。 被骂完还没得反驳的关某人:“……” 关郅将手机丢到一旁,严顾莱的指控虽然不全对,但那天确实是自己有意为之。 严顾莱那天有应酬,刚好在他公寓附近,喝的有点多自己没办法开车,就叫他过去接。一路上都是极其兴奋的追星少女状态,时不时就夸她家男神有多帅,人有多好。 关郅没有反驳,默默应下她的话。 然后,她就说到了她投资的电影,角色已经选定徐闻,一发不可收拾。 严顾莱从小就喜欢跟他掐架,也喜欢跟他显摆,比如她小时候拥有很多芭比娃娃,知道关郅没有就每天抱着娃娃在他面前晃悠,试图勾起关郅的嫉妒心,然后自己再大发善心分给他一两个,当个知心小姐姐的角色,满足她小小的成就感。 奈何,关郅压根就对芭比娃娃没兴趣,他只喜欢变形金刚。小顾莱不开心,一生气就趁关郅睡觉的时候,把他所有的变形金刚藏起来,第二天让关郅求她。 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 徐闻是她男神这件事,也是她故意跟自己炫耀的,那会他刚度完假回来,严顾莱给他发过来一张照片,说他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男人,然后就是演讲比赛式的滔滔不绝。 关郅看到照片的时候,有些恍惚,突然迷信起人们常说的缘分。 自家男神出演自己投资的电影,把严顾莱她乐得找不着北。她还说她明天要跟徐闻一起吃饭,想想就像是在做梦。 关郅漫不经心地问她,要去哪里吃饭。 严顾莱当时在兴头上,没有多想就报了地点,然后继续花式夸徐闻。关郅知道那个地方,就在他的团队工作室附近,他们偶尔会去那里聚餐。 关郅送她到公寓,严顾莱还没有停下来。他很少来她的住处,偶尔几次送她回来才会上去坐一会。 严顾莱嫌弃自己满身酒味,丢下关郅自己跑去主卧洗澡。大厅拐角处的墙上有一面大大的橱窗,其中有两格是影视的蓝光碟片,紧挨着的是照片摆台和一些人偶手办,橱窗旁边挂着一幅巨幅海报——全部都是关于徐闻的。 没记错的话,他上次来的时候,那里是严顾莱自己的照片。 海报上的徐闻,眼睛半弯,嘴角微扬,甚是好看。 关郅站着看了好一会,想起那通打错的电话,以及当时怎么都无法控制的心跳。当他问徐闻要不要见面的时候,那种期待又害怕他拒绝的忐忑心情,记忆犹新。 他想约徐闻,却怕他察觉之后选择躲避。 徐闻果然不记得自己了。 隔天,严顾莱约上导演楚演、编剧伊石、主角徐闻和薛沿,一起到容苑吃饭。 结束的时候,徐闻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了正跟同事告别的关郅。 关郅团队的几位伙伴今晚在这里聚餐,他特意过来“看看”,没想到会遇到同办公室的许之岩。临走前,许之岩见到迎面走来的徐闻,两人打了招呼,生疏又客套。 徐闻神色诧异,许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面,更没想到这两个人会走到一起。 许之岩的视线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非常识趣地道别离开。 “没开车过来吗?”关郅问道。 “没有,跟朋友一起。” “你这是打算走回去?不会被认出来吗?” “这个点这边没什么人。你呢?” 关郅看向他,“陪你走一会吧。” 徐闻笑了笑,他们两个最近交集真的是有点多。自从庆功宴约见面后,关郅三天两头就约他吃饭,中间还看了一场电影,现在各自和别人吃饭都能偶遇,再这样下去,他都要开始怀疑关郅是不是在追求他了。 不过看他每次都神色自若的模样,好像也不太像。 徐闻没有拒绝,笑了一下往右侧的路走去,关郅识相地跟上去与他并肩而走。 许余攸 黑暗,又是一片黑暗。 手腕传来一阵痛感,有东西在拽着他。然后,手心触碰到了什么东西,丝丝滑滑的,像是一块布。徐闻用力扯掉,原本吊着的黑色幕布刷刷落了下来。 阳光刺眼,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再度睁开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没有任何出口。不远处的地面上,是一滩红色的液体,他仿佛闻到了血腥的味道。有人在凄厉尖叫,有 人在窃窃私语,可是,这里分明只有他一个人。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徐闻。” 徐闻转过身,一张布满鲜血的脸在眼前放大,眼睛里却都是笑意。 这是第几次了? 徐闻没有开灯,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发呆,平静下来后想到自己身在何处,这是剧组入住的酒店,不是澶城的公寓。 出了一身薄汗,黏黏的很不舒服,可是他并不想动。 待了许久,他才开灯下床,进浴室洗漱。 从浴室出来后,他打开手机看一下时间,凌晨三点多,还好,也不算太早。 徐闻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让风吹进来,点了根烟抽着,提不提神不清楚,反正他自己就自带这项技能。 是今天吧。 五点整,门铃如期响起。 徐闻走过去,打开房门就看见助理小希站在门口,程于在澶城那边有工作要处理,让助理过来跟着,平时是没什么事情,就怕有突发事件。 成立工作室之前,小希就偶尔有在暂代助理的工作,对他的一些习惯还有注意事项还算了解。闻到了房间里的烟草味,就知道老板估计又没怎么睡,这身体是铁打的,昨晚两点才下的戏啊。 “还是看一下医生吧,你这睡眠质量也太不好了。” 程于也叫他去看医生,不止一次了,徐闻每次都是嘴里说好,转身就又放任不管。 徐闻进卧室拿了一件薄外套套在外面,跟助理去楼下餐厅简单用过早餐,坐车前往拍摄片场。 凌晨六点钟,徐闻就已经化好妆,等薛沿拍完最后一场戏。凌晨起床,喉咙就开始发干,他灌了很多水,现在已经好很多。 老板低着头在翻看剧本,小希不想打扰他,把润喉茶放在了他手边,提醒他记得喝就闪到一边保持安静。 徐闻知道自己今日嗓子状态太不好,也不在意润喉茶的味道符不符合口味了,拿起来就往里灌,能缓解一点是一点吧。还好今日要拍摄的戏份,台词量不是很多,撑一撑还是可以的。 薛沿下了场过来,在他身边的位子坐下,看他神色不是很好,就问怎么了?徐闻摇摇头说没事,整个人却完全不是没事人的样子。 阴郁,冷淡。 这是自带超低气压,要把人直接冻僵的节奏啊。 徐闻并不是容易情绪化的人,在她印象中,也就几年前见过一次,和这时候如出一辙。 那天他们在拍一场雨戏,徐闻状态不好,不是入不了戏,就是太过入戏,状态一直把握不好,所以就得一直淋雨。第二天,高烧重感,当场送进了医院,好不容易才把烧退下来,差点没把剧组的人吓死。 后来她问他怎么回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没事,还强行扯出一个笑容安抚她,难看得要命。 时间……好像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春天季节,难道他失恋了? 也不对,没听说他谈恋爱,几年前更不可能。 徐闻如果不愿意说,薛沿不会打听太多。楚演已经在示意他,徐闻又喝了一口润喉茶,才起身走了过去。 当演员的,随身携带护嗓物品是常态,有时候一天的台词量下来,整个嗓子都是哑的,不好好保护的话,就只能幕后配音,又得花一笔钱,所以剧组甚至演员一般都不希望这样。 薛沿是狗鼻子,稍微一嗅就知道那是什么茶,眼睛撇向旁边安静如鸡的助理,问道:“他今天嗓子状态这么不好吗?” 小希重重地点了点头,“昨晚应该又没睡好,早上起得早,哑得很厉害,已经灌了很多水,现在才好了一些。” 薛沿点头,“看出来了,他最讨厌喝的茶都能一口闷。” 小希疑惑不解,“他最讨厌的?我看他上次喝这个才给他买的啊。” 薛沿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你绝对看错了,他不可能喝的,一点也不喜欢。”说完就找化妆师卸妆,熬了一个通宵,她只想回去洗个热水澡睡觉,养精蓄锐迎接下午的戏份。 薛沿的语气太过于笃定,搞得小希都开始怀疑自己,他还在想,老板怎么突然转性要喝润喉茶了?所以,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他还是打电话问问程于姐吧。 徐闻拍得还算顺利,NG不多,很快就拍完。今日接下来都没有他的戏份,他跟楚演说了下午出门的事,楚演二话不说同意,也没问他什么事,只是让他小心别被认出来,省得麻烦。他应了好。 下午整装完毕要出门时,薛沿在门口候他,显然是有备而来,“出门啊?” 徐闻嗓子痛,交谈的兴致不太高,“嗯,怎么了?” 薛沿还要去拍戏,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排含片给他,“带着吧,万一有需要,总比没有好。” 徐闻没跟她客气,收下来道了谢。 南城,这几年挺经常来的,一方面是来拍戏,一方面是来探望年迈的院长和许余攸。 没有很正经逛过,也是自己刻意避开,不想触景伤情。 今天不知怎么的,就想出来走走。他戴着帽子和口罩,把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只剩下眼睛露在外面。但是身材高挑,气质也出众,引来不少人小声议论。 他故意挑的上课时间出来,人流量相对较少,没有进南大校门,这样的打扮估计会招来不少关注,还是别惹麻烦了。 这么多年,校门口也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多年前视频和图片里看到的那些店,除了整修过比较新。他记得,右侧拐角进去有一条小街道,卖着各色各样的小吃甜点和饮料。 他走过去,来到一家最常看到的饮料店门口,这会人不多,排队的队伍也不长,他索性就跟在人群后面。有不少女生回头看他,然后跟一起来的同伴窃窃私语。 排到他的时候,店员问他需要什么,他点了一杯冰拿铁,拿着订单号在一旁等着,没过几分钟,店员就喊他的号。徐闻接过,顺便问了哪里有花店,店员热情地给他指路,他说了声谢谢就走了。 窃窃私语的女生们后知后觉,觉得他跟徐大某人越看越像,回头来找的时候人已经走了,追悔莫及。 徐闻买了花,结完账离开。走之前隐约听到花店店员跟同事提了一句,“刚刚来买桔梗的男人好帅啊,可惜已经结婚了,说是买花送给爱人的。” 打了车,跟司机说了地址,徐闻就准备安静地在后座待着。司机是本地人,热情也很会跟 顾客聊天,徐闻挑着能回答的问题给予答复,车子经过了几个红绿灯,七拐八拐地开进一条宽敞的马路,两边都是高高的树,十分静谧。 路的尽头,就是墓园的入口。 徐闻下车,走进墓园,轻车熟路地来到某个墓碑前,那里放着一束桔梗。 不同于其他人的,墓碑照片上的是一张侧脸照,笑得很灿烂,上扬的嘴角,飞扬的眉梢,那是他最开心的时刻。 那是许之岩偷偷抓拍的。 徐闻蹲下来,将手里的白槿花,放在桔梗的旁边,静静地看着照片,仿佛在透过它看到更远的地方,或是什么人。许久,他才开口说道:“余攸,好久不见。” 没有人回应他。 当然是没有的,能回应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神色淡然,语气很是平缓,像是在对多年好友讲述自己最近吃了什么,去了哪里,又看到什么好玩的,就像多年前一样,俩人时不时就互相分享各自的生活小事,什么都没有改变。 “最近一直梦到你在叫我,你是不是也很想我,有没有怪我,其实你怪我才是对的。如果,我早点发觉,是不是现在都不一样了。” 徐闻看着那束桔梗花,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余攸,他真的很爱你,你并不是一厢情愿。” 第一年,他来看许余攸的时候,许之岩刚刚离开。像现在这样,在许余攸的墓碑前,放着一束桔梗,还有一枚款式简单的戒指。 那时候,他就知道许余攸并不是单恋,许之岩爱他,却从来没有说出口,许余攸直到去世,也不知道这件事。 他和许余攸联系得并不算频繁,间歇性的,想到对方就会聊天,或者打电话。 许余攸小他3岁,小时候会叫他哥,慢慢地就直接“徐闻”“徐闻”地叫。他好像一直都很开心,或者说,每次联络的时候,他总是一副很开朗的模样。 他很少出远门,偶尔出去见到什么他喜欢的或者他觉得好的,会拍视频或者拍照片发给他。 “学校拐角的小吃街有一家饮料店,他们家的冰摩卡特别好喝,下次你来我带你去。” “刚刚书店叫我去拿书,一个月前预定的,我差点都忘了。” “今天周末,我要去图书馆自习了。” “我睡过头了。” “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他很好,长得也好看,但是我们不可能的。” “今天,我们一起在食堂吃饭了,我其实有点紧张。”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对他的心思,怕他觉得我是个奇怪的人。” “徐闻,男生喜欢男生,就是变态吗?” “徐闻,他是我老师,我是不是应该离他远一点。” …… 徐闻跟他说了一些生活趣事,这些年他的生活太无趣,不是拍戏就是写剧本,有趣的事对他来说,真的少得可怜。 他发现,近期比较有趣的事,都是跟关郅有关的。 楚演给他打了电话,让他早点回去,晚上一起吃饭。 徐闻又待了一会,跟许余攸告别打算离开,转身便看见许之岩在不远处等他。 他是特地留下来等他的。 许之岩跟着他一起往外走,没寒暄几句就切入主题,“徐闻,你折腾自己这么多年,够了。” 徐闻闻言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他,心里看起来已经好得差不多的伤疤,仿佛又被揭了下来,瞬间血流汩汩。 出来的时候,天快要黑了。徐闻没有回酒店,直接打车去了楚演发过来的地址,是一家日料店。他付了车钱,刚下车,就看到关郅在门口等他,徐闻怔愣了一下。 他怎么会在这里? 躲他 关郅迈着步伐朝他走过来,看到他意料之外发懵的模样,忍不住又想逗他,“怎么了?看到我太惊喜了吗?” 徐闻心想,是太惊吓了。 关郅不怕别人看见,更不在意陌生人会有什么想法,而且徐闻挡得严严实实的,应该不会被人认出来。出于私心,他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人进了包厢。 楚演和楚已溪早已经在里面等候。 看到两人拉着的手,楚已溪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俩大年初一疑似恋情曝光的新闻虽然已经澄清了,但是学生之间时不时都还在讨论,网络上也是传得沸沸扬扬的,甚至还有人站了他俩的cp,而且队伍越来越大,同人文一搜到处都是。 怎么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牵手了?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现在的人,看到什么第一反应就是掏手机出来拍摄发到网上。怎么就是不知道避嫌呢? 徐闻察觉到楚已溪关注的视线,把手从关郅的手里抽出来,在楚演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摘下帽子和口罩,笑着跟楚已溪打招呼,“已溪,你们怎么过来了?” 关郅坐在他旁边,徐闻从头到尾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一心只和楚已溪聊天。关郅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也没能拉回他半点关注。 嗓音状态怎么这么差?又没好好睡觉吗? 还有,刻意避开自己又是怎么回事?一个多月不见更生疏了吗? 楚演念叨了徐闻几句后,一心沉浸在菜单上,指点江山似的点菜,丝毫看不见对面两人之间的汹涌暗流。 不同于某人,楚已溪非常有眼力见地察觉到俩人之间气氛不对,她感觉自己头顶发凉,老板回去可能会杀她灭口,理由是,和他喜欢的人关系太密切。 现在假装不认识徐闻还来得及吗? 楚已溪不自觉坐直了身体,旁边的楚演毫无所觉,她有点崩溃,相信楚演有眼力见,还不如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出来,靠他不如靠自己,“老板带我出来参加学术会议,让我增长一下见识。徐闻哥,你的嗓子怎么了?” 徐闻扬了扬嘴角,端起面前的开水喝了一口润润喉,“没什么事,多喝点水就好了。学术会议有意思吗?” 毕竟老板还在,她也不敢回答得太随心所欲,万一下次就不带自己来了呢,虽然有些她是真的不懂,但是公费出门的感觉还是很爽的。 特别是跟不缺钱又大方的老板出门,“挺有意思的,不过有些我不太懂。” 这个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楚演总算自觉担起了家长的责任,“不懂就问你老师,好好学习,别一天到晚就知道追星。” 楚已溪觉得自己废了,被他哥气废的。楚演这个没眼力见的,他还不如不说话呢,最后一句显然就是在警告她,别不学习只知道花痴自家导师。 事实上,她从来不在关郅面前花痴好吗?而且,她还是个德智体美兼备的好学生,每天都浸泡在实验室无法自拔,甚至想和实验室私定终身了好吗? 徐闻笑笑,下意识转头去看关郅,对方正在盯着自己看,而且带着无数个问号。 徐闻假装没看到,任由他去。 徐闻躲他这件事,关郅还是在徐闻进剧组几天后才意识到的。 正月初一,他们两人所谓的“绯闻”被曝光之后,徐闻工作室很快就发布了澄清说明,网友短暂地起哄,加上徐闻的路人缘一直都挺好,很快被安抚了下来。 虽然还是会有人时不时在讨论,毕竟好不容易才吃到徐闻这么大的一个瓜,还是小众的同性恋绯闻,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关郅依旧每天给他打电话,徐闻也跟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异常,会接他的梗也会跟他开玩笑,直到他几次不动声色地拒绝掉自己的视频请求。 那时候徐闻已经离开澶城,重新进了剧组,关郅就算想找人也找不到。 原本他是打算徐徐图之的,没想到现在人反而越跑越远了。 正如严顾莱所说,他再这么磨蹭下去,徐闻就跟别人跑了。 过来之后,他还特意叮嘱楚已溪,先别跟他哥说他们过来南城的事,等参加完会议再约他们出来一起吃饭。楚已溪是很有眼力见的姑娘,点头知尾,当下就猜到老板和徐闻之间估计是有什么事。 于是很爽快就答应了。 老板对徐闻的心思,她也是绯闻出来后几天知道的。那会还没开学,她发了论文过去请他帮忙看看。老板效率向来很高,没多久就给她回复了,并点出了几个需要完善的地方。 楚已溪没忍住问是什么情况?当然是假装很不经意的。 关郅没对她隐瞒,直截了当说他正在追求他,楚已溪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瞬间被老板的直接man得不行。自此,她坚定不移地走上了嗑cp之路。 老板和徐闻在一起?那画面简直太养眼了。 关郅去南城的前一天,是严然的生日,他去商场买完礼物,回了一趟家。严然女士非常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生日愿望,说完还用手肘蹭了蹭身边的关尹南。 一直保持中立态度的关尹南非常识相地在旁边附和,一副唯老婆命是从的居家好老公形象。 严顾莱和关郅顿时一阵窒息,新闻杂志上关于自己亲爹那些诸如不苟言笑、严肃正经的商界大佬人设,瞬间崩塌得不要不要的。果然,有些媒体就是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 晚上十点多,难得被列入“生日愿望对象”的姐弟俩,默契地互相使了使眼色走人。 临走之前还甜甜蜜蜜地再次祝妈妈生日快乐,哄得严然忘记了送他们出来的初衷,等人离开后才后知后觉地拍了拍关尹南,埋怨他怎么没有提醒她一下。 关尹南无言笑了笑,将人揽进了屋里。 严顾莱打开了车窗,夜空中没有几个星点,月色也被云层挡住,只有最边缘隐约的几缕光得以窥见。白日里的喧闹褪去,路上没什么车辆,两边的树影婆娑,凉凉的微风吹进车里,夜晚更静谧了。 “你明天去南城?”许久后,严顾莱开口问他。 “嗯。” 两人心照不宣,气氛又回到了沉默。 车子在路口右转,拐进了熟悉的街道,严顾莱的公寓就在前面。下车前,严顾莱嘴硬心软,“追不到人就别回来了。” 关郅笑着应了声好,心想他还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回到住处,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习惯性地拿出手机要给徐闻打电话,看了一眼时间放弃。这么晚,还是别吵他了。 又待一会,他才进浴室洗漱。 远在南城的徐闻,压根没有被吵到的机会,拍戏拍到两点才下戏,回到酒店房间却没有丝毫的困意,没有未接的电话,也没有未回复的信息。 洗漱完出来,手机依旧没有一丁点动静。 谁会在半夜两点给人打电话?他可真奇怪。 有机可乘 翌日,徐闻的嗓子好得差不多,状态却不是很好。楚演有意识地在加快拍摄的节奏,在他再一次NG后,终于忍不住对他发难,“徐闻,你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怎么拍?” 楚演拉着个脸,表情严肃而且非常不悦,身边的人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劲,战战兢兢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生怕被殃及池鱼。楚演平时是出了名的好说话,一涉及到拍戏,就是个十足的恶魔。难搞,脾气又容易暴躁,和平时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给你二十分钟,找好状态再拍。” 徐闻惊觉到自己的失态,甩开那些杂乱无章的想法,看到楚演的臭脸,显然是处在发火的边缘,“再来一次。” 拍完戏再说吧。 “不用调整?”楚演往下压了压火气。 “不需要。” 徐闻调整好情绪,入戏就很快,这次没有再NG,接下来的几条也都拍得很顺利。楚演喊完cut后,冷不防嘲笑着又补了一刀,语气却缓和不少,“早干嘛去了?底片不用钱啊?” 徐闻:“……” 众人:“……” 晚饭时间。 楚大导演终于懂得关心朋友的心情,楚已溪要是在这里,绝对是一副“朕心甚慰”的表情,“有心事?” 徐闻一语带过,“没事。” 楚演想到某天睡前,楚已溪跟他说到的一个测试,说是不是在意一个人看他对事情的第一反应就能知道,他极其随意地问了一句,“关郅的事?” 徐闻看向他,眼睛微微一弯,“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还以为你为他出国的事烦心呢。” “他出国了?”话一出口,就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大,徐闻佯装口渴,拿起放在一旁的水,咕噜地喝了起来,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什么时候的事?” 楚演诧异于他瞬间的紧张,怎么出国是这么大的事吗?他自己不也经常飞来飞去的吗? “晚上啊,他没跟你说吗?我以为他昨晚叫你出去,是要跟你说这件事的。” 徐闻突然想到他接的那通电话,那会他跟对方说的,应该是直接过去机场。 楚演看不懂了,一名大学教授参加个研讨会,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至于反应这么大? 脑海中不自觉地闪现出楚已溪说的话:当你听到一个人说了一件跟你有关的,而且是很离谱的事情,第一反应竟然不是为什么我会这样?而是为什么他做了这样的事?这本身就不正常好不好,谁会第一反应先想到别人。 不可能吧。徐闻会对关郅有意思? 这么多年,他就没见徐闻喜欢过谁。两人之间,好像也没有太多交集吧,感情还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成? 这话要是让楚已溪听到,她绝对会怼回去:你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且是只掉了身子,不掉脑子的那种。 “你跟他有什么急事吗?他不过就是去学术研讨半个月,又不是不回来。”没点眼力见而且不自知的楚大导演继续发挥他的脑洞。 “……”楚演这家伙,说一半留一半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好,“你话不会一次性说完吗?” “……”楚演无语。 “我怎么知道他没跟你说。” 呵,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闻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口中挤出几个字,“你可以闭嘴了!” “……”卧槽,什么毛病啊? 楚演意思意思地反省了自己,难道是今天在片场说了他几句记仇到现在?不大可能,徐闻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以前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也没见他变过脸。 还是单身太久空虚寂寞得性情大变了? 昨天晚上吃完晚饭,关郅借口有事情要跟徐闻说,单独把人叫了出去,楚演说自己会送楚已溪回酒店,又交待了一下徐闻注意影响别被拍。 关郅半路上进了一家药店,给徐闻买含片,之后两人选了相对没人的街道,一路无言,像是晚饭后出来散步的情侣。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桥洞,与其说是桥洞,其实就是高架桥底下一块相对宽敞的场地。 徐闻知道这里,距离南大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能到,许余攸某次跟他视频的时候说的。 这里位置宽敞,遮风挡雨还防日晒,附近的居民每天早上都会过来晨练,所以收拾得很干净。晚上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人过来,除了偶尔出来约会的情侣,今晚他们运气不太好,没遇到。 关郅在一张石凳子坐下来,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徐闻也坐。 徐闻没说什么,摘掉了帽子和口罩。 突然很想抽烟。 每次和关郅在一起,他总是想抽烟,可能是抽烟能让自己镇静一点。他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了烟盒,拿到一半又放下去,关郅最近刚在戒烟,还是别招他了。 周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除了昏黄的几盏路灯。俩人都不说话,要不是头上时不时就有车子经过的声音,徐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困在什么荒无人烟的小岛了。 徐闻试图缓解沉默的气氛,问他,“怎么选的这里?” 关郅看他,“你来过?”语气非常像大年三十那晚,在半山腰的观景台,徐闻也是这样问他的。 问完关郅就后悔了,怎么忘记他大学那会有个异地交往的对象,就是南城的。当时他不知道徐闻的性取向,还以为对方是个女孩子。 徐闻和别人在一起过这件事,他莫名醋了。 片刻后,关郅转移了话题,“嗓子怎么了?” 徐闻回答,“没睡好,不是什么大问题。”又想起晚上自己对他的态度,这样一板一眼的对答模式很容易会把天聊死,于是回问他,“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没听你说起。” 关郅喜欢他的这些小心思,心里那一点因为徐闻这一晚上没怎么理他的怨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今天刚到,怕打扰你拍戏,就没跟你说。” “没那么容易打扰,而且楚演应该也挺想见已溪的。 “那你呢?”关郅偏头看他,眼神坚定。 “嗯?” “你呢?想见我吗?” 徐闻沉默,没有回答。 关郅无奈,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哪怕是骗他一下,说一句“想见”也不行? 他明明知道徐闻不是这样的人,却还是抱有期待,难怪严顾莱说他没出息,这么久了还只是朋友关系。他确实挺没有用的。 徐闻紧了紧手心,又松开,“关郅,我其实……”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招人稀罕。” 这句话像是一枚重磅炸弹,丢进徐闻的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 那天在车里,关郅也说过类似的话,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爱。 徐闻心想,他不可爱,也不招人稀罕。 徐闻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关郅笑了笑,“你总是不自知。你可能也不知道,当年总是有人特地绕远路假装经过,偷偷去看你。” “你也相信这种传言吗?”徐闻轻笑。 “不是传言,是我们系的同学。”关郅坚定地说。 那时候舍友总跟他开玩笑,说其他学院的女生经常假装路过,其实就是来看他的。他没有当真,只当是舍友的调侃。 不过,就算当时知道是真的,也不会改变什么。 开弓没有回头箭,话头抛出去,收回来是不可能的,就算能收回,也不是原先的那个意思了。关郅下定了决心,也不跟他拐弯抹角,“徐闻,我故意接近你,从来就不是单纯为了跟你当朋友。” 关郅对自己有好感,但是真的听到他说出来,心里还是不禁震颤。 “关郅……” “你对我有好感,或者说,你并不排斥我靠近你。你有顾虑,没有关系,我可以继续追你,也可以继续等你,多久都好。但是,我想越过你心里的那条线,你得让我有机可乘。” 徐闻知道他的意思,却不知怎么去回应,或者说,他不确定自己能给他什么。 “那会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了,所以就没跟你说我是谁。” 他知道,关郅说的是国外偶遇那次。 那个时候关郅朝他伸出手,自我介绍时的那个笑容,惊喜又难以置信的神情,当时还以为他是认出了自己,现在回想起来,都有迹可循。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逼你,只是想让你知道。所以,你考虑一下好不好?我想,我会是你喜爱的男朋友。” 沉默片刻,徐闻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也许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不好。” 徐闻一时噎住。 电话的震动声打破沉默,关郅淡淡地回对方“我直接过去”,就挂断了。 气氛再次沉默,良久后,徐闻说:“关郅,我没法马上给你答案。” 关郅没有太意外,“我等得起。” “你……”徐闻欲言又止,心思混乱,最后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关郅把徐闻送到酒店,临走前从口袋里拿出刚刚药店买的含片,当着他的面塞进了徐闻的外衣口袋里,交待他记得吃,但也别太经常吃,回头再给他做润喉茶。还叫他赶紧进去,省得待会被认出来麻烦,不要想太多,晚上早点休息。最后,自己叫了车回酒店。 徐闻回到酒店房间,手里拿着关郅买的含片,坐在沙发山发呆,直到关郅给他发了消息,徐闻打开微信。 关郅:我到了。 关郅:不要想太多,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再谈。 关郅:晚安。 徐闻打字回复:好,晚安。 当晚,徐闻一夜无眠。 关郅打破了俩人之间的平衡,他不是没有被男人表白过,但是自己有好感的,却是第一次遇到。面对这样的表白,说不动容是自欺欺人。 他对关郅的心思,本来就挺复杂。不否认关郅对自己的吸引,但是要用简单的喜欢两个字形容,也不太准确。俩人其实并不算了解对方,他没办法脑子一热就草率地给他答复。 这几天,他们都没有再联系。 这种恍然若失的状态,直接影响到了他的工作。 藏宝室 关郅第二天一早回澶城,下午一二节还有他的课,关郅上完课回到办公室,没过一会,许之岩也回来了。 澶大的教师办公室是两人一间,最开始分的时候,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采取随机分配的方式。后来招进来的老师,则是哪间办公室有空缺,就安排去哪里。不是唯一的情况下,还是随机分配原则。 其实就是安排的人懒得想,也省得人为安排了之后,又有教师要求不想这间想要另外一间,索性就来这么一招。美其名曰,公平公正。 关郅回国来澶大的时候,只有许之岩是一个人一间办公室的,自然而然就跟他安排在一起。 许之岩比他大几岁,为人温和,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形象,实际上性子也差不多,很受校师生的欢迎。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因素,就是长得好。 关郅搬进来后,他们这间办公室就多了个外号——藏宝室。 原因无他,这俩人全校教师中颜值前二。 学校论坛上那个热门置顶帖,关郅第一名,第二名就是许之岩。 关郅之所以会知道这个外号,还是不经意间听学生提起的。某次下课,他经过文学楼,文学系的某位新生要去找许之岩,却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怎么走,就问了路过的学姐。 那位学姐笑着回她一句“你说藏宝室啊,这条廊道走到底,右转尽头那间办公室就是。两位帅哥,随便找一位问,不是的话就是就是另一位了。” 关郅听了一耳,对这位学生的寻人操作感到窒息,同时觉得自己身价倍增。怎么转瞬间,他一朴实的人民教师摇身一变成了澶舟大学的宝贝?还有专门供着的宝室? 关郅真是越发佩服起这些人取外号的本事了。 后来,他跟许之岩说到这件事,人家只是笑了笑,宠辱不惊。 许之岩回到自己的座位,放下授课的教材,看他正在整理材料,开口问道:“你是今晚的航班吧?” 关郅回复,“对,晚上八点。” “得去多长时间?” “半个月。”说完又笑着跟他开玩笑,“看样子是不会提前回来的,所以你可以一个人享受办公室。” 许之岩接下他的玩笑,走到茶水处倒了一杯水,喝完半杯,才缓缓回复他,“那是挺好。” 关郅摆出一副“我对你甚是失望”的表情,“许老师,你其实可以在心里窃喜就好。” 许之岩虽然早就习惯他的性格,还是没忍住被他逗笑,“我看你好像挺高兴的,这不是让你喜上加喜嘛。” 喜上加喜是这么用的吗?关郅对文学系的未来表示痛心。 突然想到几个月前聚餐的时候,他和徐闻之间的“点头之交”,还有昨天机场看到的熟悉身影。许之岩有没有去南城,去南城做什么,是他的私事,关郅没立场问他。 但是,另一个问题,他真的困惑了很久,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许老师,你和徐闻认识吗?” 许之岩对他的疑惑并不诧异,上次关郅也在场,他一直没有问,才是反常。他和徐闻并不是见不得人的关系,自然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很多年前见过几面,很久没联系了。” 很多年前? 深挖下去,就涉及隐私了。 关郅及时打住,没有继续追问,“上次在容苑吃饭的时候,看你们打招呼,我好奇问一句而已,没其他意思。” 许之岩喜欢关郅的原因之一,就是关郅的分寸感。关郅很年轻,却没有少年人的轻浮,跟别人的来往之间,也很会把握分寸,不会越过不该越的底线。这个其实是很难能可贵的。 就像他从一开始就看见自己手上戴着的戒指,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也没听他问过一句他的感情状态或者结婚已否。 某些时候,一时忍住好奇很容易,但是一直都没过问,如果不是这个人太过于冷漠,就是这个人的教养很好。 关郅不是冷漠的人,他只是懂得尊重。 “我知道。” 关郅笑了笑,也不对他隐瞒,“我知道你看出来了,我喜欢徐闻,谢谢你一直没有戳穿。” 许之岩再次被他的直接逗笑,“这是你的私事,我只是个外人。”许之岩说完,又补充道:“不过,追徐闻挺不容易的吧?” 一说到这个,关郅就蔫了,无声叹息。 “可不是嘛,太难了。” “就没有想过放弃?” 关郅摇摇头,“这个更难。” 许之岩笑着点头,表示赞同。有时候,放弃确实是比坚持难。 许之岩说:“能一直喜欢一个人,是很好的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明明人在这里,心思却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关郅认同他的想法,“是。” 许之岩回过神来,颇为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好好珍惜啊,小朋友。” 关郅听到这个称呼,当场炸毛,“……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好不好?” 许之岩乐了,“大一岁也是比你大。关郅,没人说过你有时候很幼稚吗?这种小把戏就能把你惹怒,不是小朋友是什么?” “……”竟然无言以对? 打比自己大的同事算不算办公室犯罪? 是谁说的许之岩和风细雨润物细无声的?他最懂的其实是打蛇打七寸。 晚上八点 关郅给严然发信息,说自己要上飞机了。发完想给徐闻打电话的,想了想还是放弃,不想给他太大压力,还是给他一点时间吧。于是,就关了机。 到达酒店的时候,是当地时间七点,还算很早,关郅洗了澡,然后打算出门走一走。旁边有一家咖啡馆,他进去点了一杯说要带走,等咖啡的间隙,关郅就问店员附近有没有地方推荐。店员见他模样好,没忍住多跟他聊了几句,很是热情地为他介绍。 咖啡很快就做好,关郅笑着跟她道谢。 走出咖啡馆,关郅顺着店员说的方向走,喝一口咖啡,味道不错,跟徐闻喜欢吃的那款甜点有点像,就想着下次可以带徐闻过来,他应该会喜欢。 顺着河边走,是一个小公园,很多大人带着小孩子出来玩,旁边还有各种娱乐设施,配备非常齐全。公园里面灯火通明,关郅心想,还是澶城的那个公园好,晚上的时候想做点什么也不用担心会有人看到,适合约会。 远在海外看见什么都能联想到告白对象的关某人,丝毫不知道自己家里此时正在开紧急会议,无辜受到牵连的严顾莱成了被盘问的对象。 严顾莱表示,自己真的只是单纯回来吃个晚饭,稍微晚了一点回去而已。谁知道老妈会突然把两个月前的绯闻挖出来说?这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一点? 大年初一的绯闻,严然是有听说的,但也只是听说。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同性”话题上,严然早就知道,加上他们工作室很快就澄清,反正都是假新闻她就没多在意。 徐闻给她发登机消息时,严然正在跟好姐妹约在外面的咖啡馆谈小说设定,说到了同性题材,对方就跟她提了一嘴徐闻的绯闻。 严然说自己知道,结果下一秒就被好姐妹问是真是假。严然不解,不是澄清了吗?肯定是假的啊。 好姐妹一脸失望,挺可惜地说徐闻和关郅看起来还挺般配的。看到严然满脸的疑惑,半信半疑地问道:“你不会不知道跟徐闻传绯闻的是你家小关吧?” 结果就是,严顾莱还没走出大门就被刚从外面回来的亲妈拉了回来。 关尹南放下报纸楼梯走到一半,又折返下楼,“怎么了?” 严然拉着严顾莱往沙发一坐,鞋子都还来不及换,“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没头没尾的,我知道什么了?” “关郅和徐闻,他俩闹绯闻的事。” 严顾莱一脸无奈,“这事大家两个月前都知道啊。” 严然心塞,所以就她被蒙在鼓里?冷不防把炮口对向她旁边的关尹南,“你也知道?” 关尹南立即否认。 严顾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在想要不要把她和亲爹两个月前的聊天记录翻出来?不带这么见风使舵的。 “现在呢?他们在一起了?” 严顾莱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你们不是最爱吵的吗?” “妈,你见过谁吵架的时候,会告知对方我最近交了个男朋友?你要不要认识一下?”她给严然女士的逻辑给跪了。 “……”严然顿时语塞。 “顾莱,好好说话。”关尹南说道。 严顾莱当场就想掏手机了。 “他就没跟你说过什么吗?比如他喜不喜欢人家,或者人家喜不喜欢他?” 严顾莱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等他回来你问他嘛。” 严然骂她没用,一问三不知,仔细地想了想又说道:“关郅是喜欢人家的吧,不然也不会大年三十跑出去跟人家见面。顾莱,你不是最了解徐闻吗?你怎么看?” 得,这会又成好姐妹了。 “要不……你给关郅打电话问一下?” 严然当场没打她,“我还需要你教?他在飞机上,手机关机。”她在回来的路上早就打过了。 “哦……那就等他开机嘛。”严顾莱跟她爸使了使眼色,让他过来安抚一下。 关尹南把柄在人家手里,当然是任由使唤,“你先别急,明天再问关郅。” 严顾莱附和道:“对啊,说不定他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严然叹了叹气,只能这样子。 严顾莱松下一口气,三言两语跟他们打完招呼就赶紧走人,老妈要是再多逼问几句,她估计就顶不住压力一口气全说了。 她坐上车,拿出手机给关郅发信息,大概说了一下情况,点击发送前,又默默地删掉,把手机丢进包里,踩着油门扬尘而去。 长途电话 拍戏的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几天就过去了。 他在日复一日地,重复体验着林时行的生活。拍戏的好处就是,他可以把自己丢进别人的人生,而不至于每天都对现实的自己感到厌倦。 虽然,他还是每天都从自己的噩梦里醒来。仿佛是在告诉他,不要太沉迷于虚拟的世界,现实就是现实。 他可以短暂地做别人,却永远都无法摆脱自己。 这是事实。 徐闻洗完澡出来,用酒店的吹风机吹干头发,喝了点红酒,难得状态还不错,很快有了点困意。 索性关掉房间的灯,上床躺着,看看能不能早点睡着。 没过一会,红酒助眠的效果总算在他身上开始发挥,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思维也跑得越来越远,迷迷糊糊地就快要入睡。 手机的震动声在这时传来,徐闻瞬间惊醒,睡意全消。 徐闻第一次有了骂人的冲动,这个时候谁会打电话过来扰人清梦?怕不是欠…… 自带大写加粗特效的“关”字让他冲动的脑袋暂时断了线,什么爆粗不爆粗的,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好多天没跟他联系了,这会看到来电显示,竟然有点陌生。 远在国外的关郅有点委屈,不是他不打电话,是他真的没有时间。谁知道一个学术研讨会,竟然是没有间断的? 等他回到酒店,太晚怕耽误徐闻睡觉,早上太早又怕打扰徐闻拍戏。好吧,他其实最大的私心是想给徐闻时间,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在追着他要答复。结果过去好几天,他不打,徐闻就彻底没了音讯。 他是不是太无情了一点?仗着自己好看也不能这样子吧? 好,不打就不打,他来打。 震动声持续响着,有种他不接就誓不罢休的意思,徐闻无奈,手指伸过去往右边划了一下,接通。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关郅电话拨打出去后,反应过来他可能已经睡着的时候,刚想挂断,结果对方就接了。 徐闻从床上坐了起来,回答道:“没有,还没睡。”他拿了枕头垫在身后,后仰着身体靠上去,伸手打开床头小灯。 关郅听到开灯的声音,心想,果然是把他吵醒了,明天再打多好,怎么就这么按耐不住。 “我是不是没跟你说,我现在国外。”关郅像是在报备自己的行程一样。 徐闻轻笑,有点拿他没办法,“嗯,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听说的。”徐闻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莫名有点酸,颇有些埋怨的意味。 无形中好像是在跟对方传达一个信息,你出国了,却没有跟我说,我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到底还是生疏了。 关郅把手机移开了一点,在异国他乡的酒店里,自己给自己上演了一场无声的喜剧,还是一秒钟就爆笑一百次的那种。 他强迫自己收敛笑意,平复了内心的激动,才把手机拿回来,放到耳边很抱歉地说道:“走的急,都来不及跟你说,下次我会注意的。” 徐闻其实也没觉得这是个多大的事,却冷不防被他姑且算是真诚认错的语气给哄住了,怎么这个人做起这些事来,总是这么熟练呢。 “你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闻言,关郅沉默片刻,充分表达了无声的抗议。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埋怨道:“我们都好多天没说话也没见面了,我一定要有事才能打给你吗?单纯地想你不可以吗?” 语气故意地像是在闹脾气。 不过,刚刚徐闻没有反驳,默许了他的“下次”,这是件好事。 徐闻不知道关郅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只知道自己被他连续的两个质问问得哑口无言,一时半会还真不知作何回应。 感觉他只要说个“不”字,关郅立马能从国外冲回来,再给他来十万个为什么,凑成完整一本书,天天在他耳边不耐其烦地念。 徐闻无奈,轻轻叹气,松口说了句“可以。” 被他这么一搅和,什么睡意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心想,今晚是别想好好睡觉了。不过,确实也好些天没跟他说上话了。 平时一直保持联络的人,突然几天断了联系,确实挺不习惯的。 他以前很少用微信,有事都是直接打电话,说事情比较方便清楚,不用去理解对方文字间的情绪如何,而且省去了等待双方回复的时间。自从和关郅联系上后,微信使用的频率高了很多,因为关郅经常会跟自己视频,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关郅又跟他说了一些他那边的日常事,比如他那边这会正在下雨,没办法出门走一走,晚点有个会议要参加;再比如酒店的条件挺好的,自助餐也不错,不过还是不如他们上次去吃的那家;还有就是旁边有家咖啡馆,咖啡做得很好,下次再带他过来,他肯定会喜欢的。 徐闻知道,他这是在替他缓解尴尬,怕自己胡思乱想。 徐闻安静地听着,没有出声回应,也没有插话打断他。关郅的声音低低的,说起话来又很有活力,他甚至能想象得到他此时神采飞扬的表情,还有嘴角微微扬起来的弧度。 关郅很阳光也爱笑,喜欢开玩笑,但是在他面前,似乎从来都在把握分寸,或者说很收敛。一点也不像当年篮球赛上,投进三分球而欢心雀跃的兴奋模样。 这么听他说着说着,困意渐渐又爬了上来,关郅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他无意识地对他说:“关郅,你回来的时候再说吧,我困了。” 对方应了声好,又问了句,“那我明晚还给你打电话,好吗?” 徐闻听到了自己极轻极轻的声音,“嗯,好。” 电话对面的关郅,拿着手机,没有直接挂断。手机贴在耳边,里面是徐闻清浅的呼吸声。 一呼一吸之间,他好像看到了徐闻侧着身体躺在床上,双眼闭合,浓密的眼睫毛盖在上面,像是随时就会张开,专注又淡薄地看着你。 眸色不深,却让人忍不住陷进去。 他的胸膛在有规律地起伏着,关郅顿时涌起一阵热意。 “徐闻,晚安。” 愿你今晚做个好梦。 托了关郅的福,徐闻一夜无梦,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徐闻被手机闹铃叫醒,他抬手按掉,迷糊半睁的眼睛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昨晚的通话界面。 通话时长两个小时!!! 他竟然睡着了!!关郅这是听了多久啊? 徐闻隐约记得,昨晚睡前,自己和关郅的对话,顿时有些头疼。 今晚,他还会打电话过来。 关郅很会把握聊天的度,不会越线太多,但是会时不时地撩他。 俩人关系戳破之后,关郅就解除了禁锢,好感和喜欢也不再藏着掖着,当初的委婉正经都是憋出来的。 现在,就有点百无禁忌的感觉。 关郅问了他电影拍摄什么时候结束,徐闻告诉了他杀青时间。关郅说,他会比他晚几天回来,还说澶城有一家很好吃的店,一直想带他去,不过没遇到合适的机会,问他那天有没有空。 徐闻回他有空,关郅就说到时候来接他一起吃饭。 徐闻说好。 电影如期杀青,徐闻留下来参加了杀青宴。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投资方之一的S.影视公司老板严顾莱也来了,楚演和编剧伊石给她让了位子,让她坐在徐闻旁边,另一边坐着薛沿,薛沿是S.影视席下的演员,跟老板关系很好。 众人开心,免不了喝酒。 严顾莱性子直率,别人的敬酒也接得很爽快,瞬间又推动了气氛。 严顾莱在圈子里摸爬滚打太多年,从来不怕喝酒,不过今天徐闻在场,而且还坐在自己身边,多少要收敛一点。 薛沿是知道老板心思的,推了推徐闻让他劝一下老板别喝太多。徐闻眼见严顾莱这么喝下去,迟早得醉,便向楚演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差不多就行了。 楚演在人情关怀上是缺根筋,但是在这种场合就是人精一个,立马意会过来。 于是站了起来,端起酒杯敬严顾莱,“谢谢严老板这么赏光,我代表全剧组工作人员敬你一杯,我干杯,你随意。”说着仰头闷酒,就见了杯底。 严顾莱也一点都不随意,非常实诚地跟着干了杯。 在场的人大部分都跟楚演有长期合作关系,知道他的性子,其他临时加进来的工作人员,在这个圈子待得久了,一个个也都精明着呢。 楚演这么说,俨然就是要给严顾莱挡酒,他们说什么也不敢继续灌她酒了。 严顾莱把前后看在眼里,伸手在桌子底下拉了薛沿一下,面上是一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气场,内心早就被身边的美色搞昏了头。 “行走的美色”徐闻同志,终于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那就是坐在自己身边的严顾莱,从进门开始到现在,还没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是,对自己的反应好像也挺冷淡的,说不太上来。 等到宴会结束,回到酒店,楚演才跟他说了严顾莱是关郅姐姐这件事。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徐闻刚想跟她搭话,关郅就打了电话过来,徐闻拿着手机出去接电话。 严顾莱余光瞥到了一眼,回去打算好好敲诈关郅一笔。 关郅就是瞎的,怎么会觉得徐闻不喜欢他?不喜欢他的话,给他的备注都不写全名?她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个废物,会赚钱有什么用,连个恋爱都不会谈。 徐闻回来的时候,编剧伊石正在谈当初剧本的灵感,提到了女主角钟落这个角色。 钟落是一名29岁的单身女性,独立自信又有能力,知名的小说家,也是外人眼中的“大龄剩女”。她不是不婚主义者,只是没遇到合适的人,不愿意将就结婚。 她最经常听到七大姑八大姨说的就是别太挑,现在是挑别人,到30岁就是被别人挑。还是要早点结婚,说出去家里也体面。 结婚又不是买白菜,还能挑个新鲜不新鲜的? 父母的考虑比较矛盾,一方面觉得钟落不结婚让他们没有面子,一方面又操心不结婚的话以后老了怎么办,爱情不能当饭吃,最后还是得归于过日子,合适就行了。 钟落能理解家里长辈的这种想法,毕竟在他们那个年代,很多人的婚姻,确实讲究门当户对,彼此看个对眼,就可以过一辈子。但是,她没有办法接受。 在她看来,30岁或者40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不可否认,30岁的女性,或者说到了30岁还没结婚的女性,就是会被带着有色眼镜看待。好像30岁就是一个不结婚就过不去的大坎。 她们思想足够成熟,也能够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钟落总是劝慰父母,说她有分寸,结婚不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嘛,随便找个人就结婚风险很大的,还是要慎重一点。 在场未婚的、正在被催婚的女同胞,对这些甚是感同身受。 伊石说了一些她的想法,“重要的是把握眼前,当下的日子都过不好,还谈什么没发生的以后,更别说老了。” “现在的小年轻,说干脆吧也不全是,少年人谈个恋爱还要想到以后分手了怎么办?但是也不能因为怕分手就恐惧谈恋爱是不是?还不如我们那时候洒脱。结婚后都有可能离婚,谈个恋爱就算是分手,不也挺正常的吗?人生不就是这么个分分合合来来往往的过程嘛。你得先敞开心扉接受别人,才能知道对方是不是陪你一生的伴侣啊。机会都没给,又怎么知道两人不合适。” 徐闻若有所思。 是啊,连机会都没有给,怎么知道不合适。 梦里 南城这几日的天气并不好,雨下得凶,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就算没被淋到也总有一股潮气,徐闻不喜欢在下雨天出门,索性就多待一天。第二天,搭乘下午两点多的航班回澶城。 澶城的雨更大!潮湿得有点闷,人也很容易烦躁。 徐闻打开手机通话记录,关郅就在第一位,他轻轻点进去,熟悉的通讯页面,显示上次通话时间是下午一点多,是关郅打过来让他注意安全,说了几句就挂断去开会了。 徐闻移动着手指,最后在那个蓝色的通话键上方停住,迟迟没有按下去。 想做什么?给他打电话吗?打通了之后,说什么呢? 徐闻自嘲地笑了笑,关掉页面,一会儿又打开,再关闭,就这么循环好几次,终于忍无可忍,关机。 半夜,徐闻从梦中醒来,他清楚地看到了关郅的脸。完全清醒过来,突然意识到什么,底下的黏腻感让他哭笑不得。 缓了一会,等悸动的心平静下来,这才起身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换了一套新的床单。 睡,肯定是睡不着了。 徐闻索性看起了剧本,程于白天送过来的,说是有几个大导演的剧,还有几部题材还不错的电影,让他看看有没有想要接的。还有就是今天的行程,是之前签好的拍摄工作,以及一个小型的采访。 徐闻一一应下,这时候越是高强度的工作模式,越能让他没有时间去分神这些事。他把自己丢进工作里,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不去想关郅。 但是,一个人一生中,总会认识这么一两个损友。知道哪壶不能开,就是偏爱提哪壶。 天光刚明,楚演就给他丢过来一个链接,不知道这家伙又要给他看什么,他没有想太多点进去,关郅的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好不容易做好“先专心工作等关郅回来再说”的心理准备,瞬间崩塌得惨不忍睹。 那是研讨会上的关郅。 他身着黑色西装,里面是白色的衬衫,打着领带,笔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金属框眼镜,斯斯文文的,又莫名禁欲,看得他呼吸一滞。 他没见过关郅戴眼镜的样子,一时间让人移不开视线。 再往下的照片比较模糊,应该是私下场合别人拍的。关郅站着和对面的人说话,站姿笔直却放松,两条笔直有力的长腿特别吸引眼球。 谈笑风生,鲜活生动。 楚演察觉不到好友的不对劲,毫无眼力见地一心专注吐槽自家妹妹。楚已溪一大早还没起床就开始犯花痴,自己花痴就算还要扰人清梦,温馨和谐地给自己亲哥分享她的喜悦。楚演还以为是什么重大新闻,就点开看了,竟然是关郅参加学术研讨会的报道? 楚演很想假装自己还未睡醒没看到,但是自己在点开之前就已经手贱地发了个问号过去,然后,就是楚已溪追星日常的鬼吼鬼叫和三百六十度花式夸。 楚演没人可以诉苦,只能骚扰徐闻,“你说,关郅有那么帅吗?值得她这么夸张?我对男人又没有兴趣,她发给我干什么?” 徐闻无语。在他试图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时候,果断地挂了电话。 手指在屏幕上停顿好一会,才按暗了手机。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拍完画报,徐闻先在车里等程于,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突然,两个人影一路拉拉扯扯,偌大的停车场,怎么偏偏就到了他面前。 原来生活中的狗血,也是需要观众的。 徐闻放下手机,饶有兴致地看着前面的两人,其中一个他认得,他刚刚出来的时候碰上的女生,听程于说是一名模特兼演员。拉着她手的,则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少年。 少年拽着女生的手臂,对方甩了一下没挣脱开,第二次用了更大的力气,少年被甩得往后晃了一下。下一秒,绕过女生跑前面去,挡住她的去路,两人仿佛在玩什么你追我赶的游戏。 “你是不是有病,我说结束了。” “宝贝,你别生气啊,我跟她真的没什么的。”少年试图牵她的手,被躲开了。 “无所谓,我对你也早就没感情。”女生破罐子破摔,不想继续跟他纠缠不清。 “你当初来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说只喜欢我的吗?现在你什么都得到了就想甩开我,我告诉你不可能。你信不信我能给你资源,也能让你没戏拍。” 这熟悉的台词。年纪轻轻的,口气倒是不小,估计是哪家集团的有钱小少爷。 他这都是什么运气,怎么每次这种场合都能让他给撞上。 电梯那头传来声音,他们终于想起这是个公共场所,随时都有人会过来停车取车,实在不是个争吵的好地点。女生暂时妥了协,将人带离这个随时都会被撞见的地方。 徐闻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关郅发过来的视频邀请,这个时间点把握得也是绝了。他要是再早个十几秒,就能当场把他曝光了。 徐闻点了接听,关郅的脸就出现在屏幕上,身上套着宽松的T恤,看背景是在酒店。 “你在哪里,怎么这么暗?” 徐闻把手机转了一圈,让他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停车场呢。” “一个人?” “嗯。”接着又补充解释,“刚结束工作,等程于出来。你今天不用出门吗?” “昨晚梦到你,突然有点想你,我跟你说会话就走。”关郅脱口而出,自然得不能更自然了,说完还冲他咧着嘴笑。 那真是巧,他也梦到了。徐闻浅浅地一笑,算是承了他的话。 关郅知道他的性子,也没有追问他想不想自己,轻易就绕开话题,“等会直接回家吗?” “还有一个采访。”屏幕上没有关郅的脸,镜头正对着天花板,接着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徐闻下意识问他,“你做什么呢?” 关郅拿起手机凑到镜头前,精致的锁骨就这么闯入了徐闻的视野里,那一处凹陷让他心里也跟着塌下去一块。 关郅一手拿手机一手扣着衬衫扣子,微微低头的时候手晃动了一下,紧致匀称的腹肌一闪而过,“换衣服。” 说完还冲他微微挑了一下眉头,格外地不正经,“你想看的话,要不我脱了?” 徐闻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被他一挑逗,又不服输地回头看向他,果然看到关郅的一脸坏笑,“逗你的,害羞什么,我有的你都有。” “你自己好好欣赏。” “那多没意思,实在不行,你脱了我看看你的也可以啊,我倒是挺想看的。” 徐闻克制着不往他说的方向想象,关郅现在逗起自己来,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了,“我有的你也都有。” 哟,还用自己的话堵回来? 关郅不以为意,“你的肯定更好看。” “你的什么更好看?”程于听见车里有声音,还以为是他等得太无聊一个人自言自语,结果一打开车门,没想到他竟然是在跟别人视频?见鬼似的看着他,天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忍住窥探他手机屏幕的冲动。 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让徐大老板开始视频?这可真是好奇死人了。 关郅知道这是徐闻的经纪人,非常识趣地安静下来。但是,程于的这句话却让他突然想入非非,徐闻的什么更好看?这真是一个很好的问题。 徐闻又跟他说了几句,结束通话,这种莫名被抓包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程于:“男朋友?” 徐闻:“不是。” 程于:“哦。”想了想,觉得实在是奇怪,“声音有点熟悉,我认识的人吗?” 徐闻不禁感叹程于的耳力,就这么一句话,她就能听出来是自己认识的人,“嗯。几年前你还想签人家的。” 程于恍然,难怪声音这么熟悉呢,“你们关系很好啊,也是,毕竟是传过绯闻的人。” 徐闻顿了一下,两个月前,两人确实还在传绯闻,那会媒体还为他们俩写了一篇可歌可泣的深夜约会记,大年三十跨年夜,深情拥抱难分难舍。 那时候两人的关系还没挑破,关郅也没这么肆无忌惮。 至于他,似乎一直都在接受关郅的好,也总辜负他的心意,着实挺不是人的。 程于没有发现徐闻的异样,自顾自说:“我没想到你和他关系会这么好,说实在的,绯闻曝光的时候,除了担心其实我还挺替你高兴的。这么多年,总算有个人陪你过年了。” 徐闻心脏猛地震颤了一下,仿佛被人狠狠地掐着,酸软得不行,瞬间五味杂陈。 原来,不是他不喜欢过年,也不是他喜欢一个人。 关郅那句“新年快乐”顿时又在耳畔响起,还有关郅叫自己名字的时候,那张极其好看的笑脸。关郅总喜欢说他好看,其实他才是,每次都让人怦然心动。 程于见他没反应,回过头来看他,“关郅很好吧,不然你也不会让他离你这么近。” 徐闻对上她的视线,眼神坚定,几个字缓缓而出,“是,他很好。” 程于同意地点点头,“是吧,还越来越帅,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俨然一副被颜值收买的神情。 徐闻见她话锋一转,无奈地叹息,程于果然是真挚不过三秒的,白白浪费了她这异于常人的敏感。 关郅,明天就回来了。 被你勾的 下午两点,徐闻拿着车钥匙,开车出了一趟门。傍晚时分,又回了一趟工作室,再折返回家,刚进门就接到关郅的电话。 徐闻都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眼线,怎么这么会掐时间点。 关郅的心情很好,说起话来神采飞扬的,像个青春洋溢的少年,“我在楼下,下来吧。” 徐闻闻言走到窗前,“刷”地拉开窗帘,天都暗下来了。本来也没觉得有多饿,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有点。 徐闻不禁笑着调侃道:“你怎么跟个狗仔一样,我刚进门你就找上来了。” 关郅欣然自得地接受了,全当这是在夸奖自己,还不忘厚脸皮地给自己加戏,“那我绝对是狗仔里最帅的。” “帅不帅我是不知道,脸皮最厚确实是真的。” “这可能就是你粉丝说的滤镜加持?” 徐闻笑了笑,很想跟他说,滤镜好像不是这么用的。想想又放弃,进房间换一套衣服就下楼了。 徐闻坐进车里,看到他的穿着,再看看自己的,又是一个白一个黑,跟各自的头像一样,还真是……挺像情侣款的。 关郅偏头看他,徐闻笑起来确实好看的,不过,他自己好像没有发觉。 “发什么呆,是我长得不够帅,还是身材不够好?” 徐闻冷不防被他逗笑,“都有。你最近戏有点多,服了你了。” 关郅眉头微挑,没见得有多么在意,不过说出来的话却莫名委屈,“你眼光有问题。不过,跟你比起来确实还差点。”徐闻算是知道,关郅一天不逗自己就浑身难受。 徐闻转头,收敛了脸上笑意,佯装正色地对他说:“你是想直接吃夜宵吗?”磨磨蹭蹭不开车,拿他耍嘴皮子倒是挺积极的。 哎,又不好意思了。 昏黄的光线透过车窗落在徐闻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不少。利落的短发松软,自然地垂着,摸起来手感一定很好,还有上次无意间看到的,他后颈的那颗小痣,莫名地招人伸手去触碰。 关郅还记得,那天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不断地亲他后颈那个地方,那里很软,梦里的徐闻性子也很软。他亲到那里的时候,徐闻很敏感,扭着身体想躲,却被他按着。 徐闻半张脸埋进枕头里,手下抓着的床单有点皱,刚开始是忍着不出声,再后来是忍不住闷哼。 醒来之后,就有些难以启齿了。他不禁想,要是有一天让徐闻知道自己做的梦,指不定会是什么反应,他还挺期待的。 关郅是喜欢逗他,刚开始不熟那会儿,徐闻并没有太多反应,熟悉之后,不自觉会反过来调侃他,话也慢慢变多了。这个变化,他是很喜欢的。 好吧,他对徐闻,就没有什么是不喜欢的。 徐闻从他脸上移开视线,目视着正前方,尽量忽略关郅的目光,只希望他赶紧开车离开,缓解这种尴尬又微妙的气氛。他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缓解此时心底的不安分。 关郅却突然凑近,徐闻一下子僵直身子,屏住了呼吸。 只见他一手扶在自己的座椅上,一手越过他身前拉过右侧的安全带,徐闻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鼻间都是他的气息,身上是淡淡的香水味道。关郅中途停了下来,偏过头对上徐闻的视线,嘴角噙笑,“安全第一。”然后,不紧不慢地将安全带插入插扣里。 明明是说一声就可以的事,偏偏要亲自动手?关郅的神态太过自若,一本正经得让人找不到任何故意的迹象。 这个小小的插曲,一直停留在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挥之不去,简直可以称得上阴魂不散了。 至于身边那位撩人而不自知的关老师,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惹人误会,平稳地踩着油门,跟前面的车子保持着安全距离在路上行进。 样说也不对,关郅是正正经经表过白的,撩他是故意的,不自知是假的,冷静自持是装的。 二十几分钟后,车子在一个四岔路口停下来。雨刮器机械地左右摇摆着,刮开了不断落在挡风玻璃上的雨点,模糊的视野清晰了起来。 红灯转绿,车子再次发动,不到十分钟拐弯进了地下停车库。 关郅对这里很熟悉,不用看指路的箭头,熟门熟路地乘坐电梯直接上了五楼,出来就看到门口立着一块极其显眼的招牌。 栖风,澶城有名的一家私房菜。 徐闻听程于说过这家店,常年人气很高,需要提前预约位子。看到他们进来,一位人高马大的男人笑着出来接人,和关郅对碰了一下拳头说,“你可好久没来了。”看样子,俩人的关系应该不错。 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禹州是本地人,比关郅大一岁,是关郅的大学舍友,本科毕业后不想出国也没心思读研,直接出来创业。除了读书时不带脑,平时脑子转得快点子也多,为人仗义,能言善道待人又很热情,确实是块做生意的料子。 禹州看到他身边的徐闻,瞬间便意会过来,“这位是你的……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徐闻的错觉,他觉得禹州的这个停顿,很是意味深长。让他想到了大学那会,有一舍友脱单,其他人就开始挤眉弄眼话里有话,还瞎起哄的场景。 “你好,我是徐闻。”徐闻礼貌性地伸出手。 禹州握住他的手,爽快地说道:“我知道。叫我禹州就好,关郅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以后常来,别跟我客气。” 徐闻没多想,笑着点头致谢。 关郅说了一句“这阵子比较忙”,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禹州调侃他,“你什么时候不忙,今天人不少,给你们留了最里面那间。” “谢了。” 关郅轻车熟路,熟悉得仿佛他才是这里的老板,徐闻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拐了好几个弯,才到了禹州说的最里间。 包厢的设计风格很简约,跟外面的招牌完全不是一个风格,里面是一张四人位的长方桌子,两个人面对而坐。 “你很经常来这里?” “之前比较常来,最近事情多,挺久没来了。” “新项目的事吗?” “嗯,刚开始总是比较手忙脚乱的。”关郅倒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你呢,拍戏如何?” 徐闻喝口水润了润嗓子,“老样子。拍戏嘛,习惯了就好。” “杀青了,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子。” 徐闻点头说是。 菜上得很快,两人边吃边聊,禹州中途进来聊了几句,但是很快就又被叫了出去。徐闻总觉得,禹州看自己的眼神挺怪的,而且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他甚至怀疑,他们之前是不是见过面?仔细想了一圈,实在是对他没有什么印象,如果是见过,应该不至于会忘得这么彻底,他不算过目不忘,但是记人还可以。 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关郅记得不远处就是一座天桥,时间还算早,干脆就带徐闻过去吹吹风。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想到什么说什么,关于工作,关于生活,关于多年前的澶大。偶尔沉默下来,也不会觉得尴尬。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真的说不清。熟悉了,心理上就对这个人产生了依赖,哪怕彼此安静待着,也不需要着急找话题来打破沉默,坐立难安。 徐闻点着一根烟,手臂靠在栏杆上,时不时抬手抽一口,白色的烟从他口中钻了出来,在空气中蔓延开,飞向了远处,直至消失不见。 戒烟两个月,偏偏有人勾烟瘾。 关郅跟他要了一根,神色自然地靠过去,借了个火,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道。不是他手里的,是徐闻身上的。 徐闻笑着问:“你不是说在戒烟吗?” “被你勾的。” 这句话,就很有歧义了。 “关郅,”徐闻犹豫了一下,没再接下去说,转过头看着前方。宽敞的马路,两排的路灯有点暗,显得很冷清,偶尔有一两辆车驶过,也很快就消失在视野里。 但是,即使是这样,还是会有车辆过来。 徐闻抽一口烟,轻笑着说:“你很好。” 他这是被发好人卡了? “不喜欢?”关郅停顿一下,又重复补充了一遍完整的话,“你不喜欢我?” 徐闻转头看他,关郅不想给他退缩的机会,盯着徐闻的眼睛,心里却一点底气都没有。他期待徐闻的答复,也怕徐闻的答复不是自己想要的。他想听徐闻说好,不想听徐闻说不。 天桥很高,位置也偏僻,这个时间点,除了他们两个,也没什么人来这里。 刚下过雨的夜里,什么都还是潮潮的,有点凉。两侧伫立着几棵高树,枝叶上还挂着雨珠,时不时掉落下来,滴在水洼里,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声音。 徐闻指尖夹着烟,那一点火花,不断地往上面蔓延,留下摇摇欲坠的一截烟灰。 关郅看了他一眼,右手伸过去,从他指尖抽出那截眼看就要烫着手的烟,熄灭了,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低沉的声音传过来,颇有蛊惑人心的意味。 徐闻听到他说:“你不需要为难,徐闻。” 人有时候就是喜欢计划未来,顾虑太多,开始总想着什么都要想好,最后反而什么都没得到。 比如去某个地方旅行,就要提前计划,查找路线,做好攻略,最后往往因为一个临时的会议而取消。反而是那些说走就走的,拖个行李箱就走遍了大江南北。 徐闻没有恋爱经验,自己的性取向,是高中时候发现的,疑惑过,也纠结过。 爸妈某次进他的房间,看到书架上相关的科普书籍就知道了,他们没有说太多,只是让他做决定要慎重,不要委屈自己,也不必太在意别人的视线和议论,人生是自己的,性取向只是你喜欢的人跟你性别一样,但不代表你就跟别人不一样。 进入大学,他开始接触到这个圈子,舍友之一的张硕然就有交往中的男朋友。徐闻长得好看,那时候性格也开朗,追他的人很多,其中不缺乏男生,但是他都没有接受。 舍友问他为什么不谈恋爱,其实没什么一定要谈恋爱的原因,也没什么一定不谈的,遇到心动的人,对方也喜欢自己,他也会谈恋爱。 恋爱本身就不是要不要,而是遇到了那个人,忍不住想更亲近对方,仅此而已。 出道之后,更是见怪不怪了。 年前,徐闻参加了张硕然的婚礼,他和妻子在司仪的主持下,举行了约定相伴一生的仪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灿烂得有些刺眼。学生时代就开始交往的男友,就坐在徐闻的身边,他说他尊重对方的选择,但也想来看看他结婚时候的样子。 喜欢一个人是瞬间的心动,当下总觉得自己会一直喜欢下去,能为你抵抗外来的压力和恶意。最终,不是被生活中的鸡毛蒜皮打得面目全非,以一句不合适终结关系,就是迫于各种各样的压力,匆匆散场。 徐闻看过太多这样的例子,久而久之,他自闭式地避免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直到遇见关郅,他无意识地给对方留了一条缝隙,关郅就像光一样,渐渐地融入自己的生活。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是不是等自己无趣的、讨人厌的一面完全暴露出来,关郅就会讨厌自己选择远离?原来徐闻也不像他所认为的,那么招人稀罕。 看吧,他都还没给关郅机会,就开始操心俩人以后结束会怎么样,不是本末倒置吗?想想也是很可笑。 以后的事,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就像伊石说的,结婚都能离婚,恋爱分手算什么?大不了就是不再联络。 沉默良久,徐闻终于开口,“关郅,你说得对,我对你有好感。” 坦诚心意,好像也没有那么艰难。 关郅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中,甚至有些难以置信,生怕是自己听错,不确定地问他,“你说什么?” 徐闻转头,撞见的便是关郅激动得睁大的双眼,原来,只是一句答复,他就会开心。徐闻不禁很煞风景地想,如果自己再对他好一点,关郅是不是要哭?那还挺有趣的。 徐闻语气坚定,“我说,我想当你男朋友,你要不要?” “要。”关郅几乎是秒答,不给他一丁点反悔的时间,徐闻没忍住笑,“你就不能多考虑三秒吗?” 关郅斩钉截铁,“不需要。” “哦,那……多关照?”徐闻笑着朝他伸出手,关郅握住,顺势将人拉过来抱住,难以掩饰的兴奋。俩人靠得很近,近到关郅发现,心脏正在疯狂跳动的,几乎快要冲出胸口的人,原来并不是只有他。 片刻,关郅的后背放上来一双手,他被人温柔地拥住了。 因为喜欢 关郅时不时就偏头看他一眼,然后情不自禁地笑,反反复复几次后,索性就一直盯着他看。徐闻起初还能回应,后来越发不对劲,便刻意回避他的视线。 可是,关郅就像是中了邪,盯住他不放,就是要等他妥协,等他回头看他。 徐闻拿他没有办法,最后还是转过身去看他。然后,他看到了关郅有些得逞又格外灿烂的笑容,得意洋洋得很。自己竟然也不自觉地跟着他笑了。 徐闻妥协,“你别再看我了。” “为什么?你害羞吗?”关郅故意问道,心里明明就已经知道徐闻是在不好意思。 他有时候会很故意,假装没看出来徐闻别扭的情绪,借机撩逗他,最好他能慌了阵脚,越慌乱越好,等他完全卸下防备,自己就有机可乘了。 “不是。”他想说,你再这么看我,我怕自己忍不住。偏偏关郅就是喜欢这样,总是想着法儿的,有些话就是要他亲口说出来,不厌其烦的,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奇怪的爱好。 “看你当然是因为你好看。”关郅脸不红气不喘,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本正经地说情话,徐闻无奈,“好吧,我害羞,所以你别再看了好吗?” 关郅心满意足,爽快答应,“好。”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视线,眉毛耳朵鼻子走了一圈,最终落在徐闻抿着的唇上,好看饱满的唇形,红润的颜色。关郅下意识地干咽,喉结上下滚动了一轮,耳朵还有点烧。 徐闻察觉到了,顺着他奇怪的视线,还有刚刚的那个举动,突然联想到他想做什么,一下子闹热了脸。 关郅重新对上他的视线,情不自禁地靠近他,徐闻呼吸一窒,心却跳如鼓擂。他这是想……亲他? 关郅在慢慢靠近,徐闻没有退,安静地待在原地,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不躲,更多的是期待,和难以言喻的兴奋感。 想象中的吻没有落下,关郅在最后一刻停下了,渴望的表情有所收敛,眼睛也不再盯着他看,退后一步,拉开一段安全的距离。 徐闻一愣,有点不明所以。 “走吧,回家。”关郅走在前面,踩着一阶一阶的楼梯,下了天桥,徐闻跟在他后面,彼此沉默。 车子停在不远处,下了天桥没走几步就能到。关郅打开车门坐进去,启动,开车灯,动作一气呵成。眼睛却紧盯着向副驾位移动的徐闻,直到对方进来坐下也没移开。 徐闻回头,发现关郅在看他。 真是要命,等不到回家了。 关郅对自己妥了协,关闭车灯,车子熄了火,周围突然暗下来,只有路灯微黄的光线,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落在彼此身上,极其暧昧。 关郅靠过来,宽阔的肩膀挡住光线,徐闻的上半身就此隐匿在暗处,更加想让人做点什么。 他一手搭在徐闻的座椅上,一手朝着他伸了过来,这场景有点熟悉。徐闻想起上次停车库的事,以为他又要帮自己系安全带,轻轻一笑说道:“关郅,你不用……” 对方却突然停了下来,离得他极近,近得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原本应该越过的手在此时放了下来,握住了徐闻放在腿上的手,干燥,微热。 徐闻瞬间僵住,没有马上反握住,也没有抽出来,任由他握着,视线在他脸上飘忽不定,迟迟不敢触碰他焦灼的眼神。 关郅又靠他近了一点,鼻尖轻轻地碰了他的一下,低声问他:“我不用什么?” 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流吹抚在徐闻的脸上,似是无意却很故意。徐闻觉得自己的脸更热了,意识混乱的快要脱离自己的脑袋,喉咙干燥,“……不用帮我系安全带。” 关郅很好说话,温柔应了好。握在他手上的手收紧,大拇指在他手背轻轻地、来回地、不断地摩挲着。 还是太瘦了。 “那……不系安全带,做点别的可以吗?” 为什么明明是好好的话,经由他口中说出来,总是变得这么令人遐想呢? “做什么?” “你不知道吗?” “……”徐闻无语,这要怎么回答。 “我想做什么,你不知道吗?徐闻?” “……” “知道不知道,告诉我,好不好?” “……知道。” “嗯?” “……” “徐闻?” “你想……亲我。”徐闻不经意地干咽一下。 关郅满意,笑着问:“好不好?” 这种事情为什么要问啊?直接亲不就好了吗?又不会跑,也不会躲啊。 “你别问行不行。”他怎么没发现,关郅还是个烦人精? “我想听你说。”徐闻心想,这是什么特殊的喜好吗?还没腹诽完,就听到关郅说,“我想听你说好,也想听你说喜欢我。” 关郅凑近,鼻尖蹭了蹭徐闻的,放在他腿上的手,钻进他指间,跟他十指紧扣。 关郅的鼻尖又蹭了他几下,“徐闻,我喜欢你,喜欢你好久了。我想亲你,跨年那晚特别想,现在更想。” 徐闻沉默片刻,微微偏头,凑上去贴着他的唇。 徐闻没有任何关于接吻的经验和技巧,就算是影视需要也只是单纯地嘴碰嘴,没有太深层次的亲吻。这会,他只能想象自己看过的电影里,主人公是如何接吻的,张开嘴巴含住关郅的唇。 他能感觉到关郅颤了一下,对方立刻主动地缠了过来。徐闻被抵在座椅上,突袭得措手不及,一时愣在那里,差点连呼吸都忘了。关郅有些小心翼翼,克制着没敢太莽撞,试探性地含着他的唇,温柔得不行。 过了一会,关郅放开他,他怕徐闻没气了。 徐闻嘴巴微张,关郅没忍住又低头亲了亲他。 放开的时候,关郅故意轻贴他的唇,说话时嘴巴一张一合的,距离正好可以触碰到,他笑着说,“你心跳好快。” 徐闻没有反驳,回答得很坦然,“嗯,因为喜欢。”他的声音有点哑,低低的怕关郅没听清,又重复说了一遍,“关郅,我喜欢。” 关郅想听,他就说给他听。 关郅想,徐闻你怎么这么听话,太招人了。 徐闻被困在小小的空间里,周围光线昏暗,不需要刻意隐藏也不用担心会被发现心思。他望着关郅,仿佛越是在昏暗中,越能看清楚他的脸,和他梦里的那个人重叠在一起。 接着,他再次寻着关郅的唇,去亲吻他。 徐闻主动,对关郅无疑是致命一击的。他确认心中所想,坚定地说出表白,再用行动证明,别扭得很一本正经。 关郅喉间逸出一声低笑,强势地将人按在副驾,松开与他紧扣的手,转而抚上他发烫的脸颊。浅尝辄止已经不能满足,他吻住徐闻的唇,勾着他辗转,让他呼吸急促。 徐闻抬手揽上他的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他的头发,去亲密安抚,去热烈回应,钻进他后颈的手瞬间收紧。 有些事,是会无师自通的。 徐闻心想,这样挺好,至少他看不到自己此刻的模样。 昏暗的环境容易让人沉溺,所有的感官变得敏感不已,耳边仿佛都盘绕着彼此的呼吸,它们在被无限地放大,让互表心意的人心猿意马。 如果真的要给自己的表白找个理由的话,可能是穿西装戴眼镜的关郅太好看,亦或是吸烟的关郅,矛盾又性感,让他一时难以自持。更直接一点的话,是关郅出现的那场“春”梦。 他似乎毫无所求,却一直都在渴求。 关郅填满了他的空缺。 关郅送他回了新住处,上次的公寓被媒体曝光后,徐闻就让程于帮忙找了新的地方。下车前关郅没忍住又拉着他亲了许久,才把人放走。 回家路上,他接到了禹州的电话。 禹州自觉自己没完成“任务”,对好友颇为歉疚,解释道:“我也没有想到,临时有这么多事。”说着还跟他保证,“我下次一定做到,在徐闻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关郅其他的没说,却从他的话里提炼出了奇怪的信息,“你在他面前好好表现是想做什么?挖墙脚啊。” 禹州心梗,一句“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先。 “所以你们现在到底什么情况?”禹州追问道。 “以后他就是我男朋友了。”关郅有点得意忘形,丝毫不顾及电话那头的单身狗是怎样的心情,他只想宣告世界,他和徐闻在一起了。 结束前还不忘夸徐闻,“他是真的很纠结,不过还是很好看,皱眉的时候也好看。” 禹州痛骂其没有半点出息,“你他妈除了说他好看就不会别的词了吗?出国留学就学会了好看两个字?其他当屁放了是不是?” 关郅认真思索了一阵,说道:“特别好看。” 竟然还莫名很骄傲? 禹州,卒。 接着他又纠正禹州的话,“你说话可真粗俗。出国我用的英文,而且这跟夸他好看不矛盾。” 操,谈恋爱的人多少都有点不正常,这句话根本就是骗人的。什么有点,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关郅这是彻底完球了。 他还记得,这个人半个月因为追不到人而犯愁的模样。当时,他一本正经地给禹州支招,说他改天带徐闻过来吃饭,让禹州在徐闻面前说好话,最好是能适当透露自己早就喜欢他,徐闻似乎对他的喜欢没什么信心。 禹州莫名其妙,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 但是看他苦恼非常的样子,还是答应了下来。关郅喜欢徐闻很久,这是事实。 禹州甚至记得关郅的原话,“他既然知道你是澶大的,你就假装不经意跟他聊,尽量把话题引向大学那会,然后就自然地夸他啊。比如夸他好看,篮球打得好,人气高之类的,他优点那么多,随便夸都行。接下来的事,还需要我教你吗?” 禹州听完愕然,这怕不是要让人家误会自己想追他? 关郅脑子是不是坏了。 不过,好像有关徐闻的事,他都挺不正常的。 异地恋 上午八点,程于准时来接人。 徐闻今日的心情特别好,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好,明明前天刚从南城回来时还一副心情欠佳谁也别招惹的模样。 怎么?这两天看几本剧本,直接把人给看得天翻地覆的?故事有这么迷人吗? 这丧心病狂的职业病啊。 外面天朗气清,阳光正好,落在高高的树上,随着车子的向前移动,照出忽明忽暗的斑驳光影。她知道徐闻不喜欢下雨天,心想,那可能是天气的缘故吧。 但是总觉得今天的徐闻,和平时不太一样。 徐闻侧着脸,手机握在手里,时不时有信息过来,应该是别人发的微信。他就像是在等待什么消息,或者说是在等待什么人。 手指灵活地敲打着系统自带的输入法,几乎是秒回复对方的消息,嘴角还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微笑。 其实程于只要稍微一偏头,就能看到微信聊天的界面,是某位人民教师即将要溢出屏幕的失落。 此时在候机室等待登机的关郅,正情绪低落地跟昨晚刚认的男朋友聊天,无形中对突然的出差计划表示出强烈的不满。 周末两天,他原本只打算当个不早朝的昏君,哪儿也不想去,就跟男朋友腻歪在家里。 谁能料到本该要出差的伙伴,临时有事没办法离开,直接把这差事丢给了关老板,还很贴心地说已经帮他订好机票。 南城的项目,当初是他们两个人过来谈的,对方没办法过来,当然只能他顶上。关郅心里即便有千百个不愿意,也只能摸摸鼻子前往机场,除非是项目不想要了。 关郅背部挺直坐在那,俨然是人群中最惹眼的那棵端正树。旁边的小姑娘时不时就撇过来看他一眼,打字的手指噼里啪啦地在手机屏幕上移动,无声地跟微信那头的闺蜜叫嚣内心的激动。 失落落的关某人毫无所察,正一片丹心地跟男朋友撒娇卖萌:我们交往的第二天,就异地恋了。 徐闻:两天也算异地恋? 关郅:怎么不算,分隔两地就算。 关郅没有感受到男朋友对自己的一丝丝不舍,忍不住问道:你记得我是你男朋友吧? 徐闻盯着“男朋友”三个字看了一会,还是没有什么真实感,是啊,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 徐闻回过去两个字:记得。 那就好。 关郅:我们要两天见不着面了,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徐闻失笑,回复他:不要说的好像是要分开两年。 关郅表示震惊:你竟然还想过分开两年? 徐闻对他的脑回路感到窒息,敲了两个字过去表示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没有。 随后又多发一条:可以视频。 谁不知道可以视频?还能打电话呢。 关郅:不一样。 徐闻:哪里不一样? 关郅:我想亲你的时候亲不到,抱你也抱不着。 徐闻:…… 这一刻,他真的很想撬开关郅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平时挺正经的一个人,怎么谈了恋爱就开始变得不正常? 徐闻: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关郅:我哪里不正常……回去我能亲你吗? 关郅:不,我能吻你吗 徐闻:……这不是一样? 关郅:不一样。好不好? 徐闻:你为什么一定要问这种问题…… 关郅:如果你主动吻我,我就不问。 徐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烦人? 关郅:我不觉得。 徐闻:那是你脸皮厚。 关郅:是,不像你脸皮薄容易脸红。 徐闻灵魂一问:我什么时候脸红了? 关郅嘴角微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瞬间翘起了嘚瑟的尾巴,却还是不紧不慢地回复他:昨晚亲完的时候,你耳朵也红了。 徐闻:…… 他忍俊不禁,这会徐闻的脸肯定在发烫,没什么比撩逗他更有趣了。 关郅:你不想亲我吗? 徐闻很坚决:不想。 关郅:可是我很想。天天都想,还想做别的…… 徐闻一时语塞:…… 关郅:我是说抱你,你别想歪。 徐闻:我想歪什么了? 关郅:过分的事、亲密的事。 徐闻:关郅,交往第二天,你就跟我开黄/腔? 关郅突然想起网上的某个段子,于是回了他一句:我就亲亲你,不做别的。 打完又故意加上称呼:徐闻哥哥。 徐闻:你戏真多。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被他的那句“徐闻哥哥”唬得发愣。关郅比他小一岁,叫他哥也实属正常,但他从来都是直呼姓名,这会这么叫着莫名有些奇怪。 关郅轻笑,出差不出差的已经不重要,恋爱中的人是看不见其他的:其实你不用害羞。 关郅指尖顿了一下,看着上面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果断地回复:该来的总会来的。 然后他看见徐闻删除了刚打好的内容,最后发过来两个字:闭嘴。 反应还挺大? 关郅:好。 候机大厅的广播已经开始播报登机的航班,请各位旅客携带好随身物品前往登机口,准备登机。关郅此刻心情愉悦,走起路来都轻快了很多,意气风发的模样。 思绪已经飘向了两天后他将徐闻按在门上亲吻的场景…… 果然是色令智昏。 而被疯狂脑补的另一位当事人,此时正热着脸,不动声色地给车窗开了一道缝,好让外面的风吹进来,给自己降降温,脑海里却都是昨晚被人按在座椅背的画面。 昏暗狭窄的空间里,关郅一边亲他,一边揉捏他的耳朵,温热的指尖时不时沿着他的耳廓来回游走。结束的时候,他的耳朵就像被烧着一样,又红又热。 车子在路上匀速行驶着,他的心跳却又急又乱,关郅三言两语带来的后遗症,实在是太能折腾。直到拍摄地点,他才渐渐缓了下来。 杂志拍摄是在某栋大楼的摄影棚,徐闻化完妆刚走出休息室,就在走廊碰到了许久未见的人。对方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语气不咸不淡的,打招呼都很敷衍。 “巧啊。” “是啊,徐影帝这是又要去破坏谁的好事?” 徐闻轻笑,“罗荆,注意言辞。” 罗荆,电视剧《菱形》的男主角,跟徐闻差不多时期入圈,演技没什么好挑剔的,拿过很多座影视奖杯,在圈内算是很有地位的前辈。 两年前徐闻收到导演的邀约,客串了其中的一个角色,就是粉丝口中的那个“霸道总裁”。他的戏份不多,拍摄结束得很快,离开的时候恰巧撞上罗荆把剧组的另一位年轻男演员堵在角落里动手动脚。 罗荆的喜好在圈内不是什么秘密,他也从不刻意隐瞒,毕竟这样的事多了去了,实在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情我愿的交易,很公平。 徐闻无意参与其中,抬脚就要往外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其响亮的耳光,“前辈,请您自重。” 罗荆显然被这一记耳光打得有点懵,这么多年还从来没人敢这么对他,本来好好的心情,一下子就阴郁了下来,“你信不信,我马上就能把你丢出剧组,而且让你以后都没戏可拍?”他边说边抬起手,在火辣辣的脸颊上摸了一把。 小家伙,下手还真重。 “随您高兴。”小年轻重重推了他一把,转身的时候被抓住了手腕,罗荆死死拽着他说道:“装什么清纯,你情我愿睡一觉而已,这对你们这样的人来说,不是家常便饭吗?” 多少人开始都是很坚定地拒绝,说自己不接受潜规则,最后还不是得向现实低头。不低头就没资源,这是多么司空见惯的事。 娱乐圈更新换代那么快,别人不会在意你熬了多少年,吃了多少苦。 罗荆得寸进尺地将他拉得近一点,手指抚上对方的小臂,少年人皮肤细腻,手感也好。很快的,他就开始顺着宽松的袖口,试图往里面钻,一不设防再次被用力推开。 罗荆还想说什么,就被一道冷淡的声音打断,“宁以,导演在找你。” 宁以看向来人,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堪,一直幻想着要跟前辈打招呼,怎么偏偏就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前辈。” 徐闻看他一眼,语气如常,“还不去?” 宁以朝他鞠了一躬,重重地“嗯”了一声,就跑着离开了。 宁以走后,走廊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各站一边,跟此时此刻的场景,别无二致。 程于过来找他,跟罗荆礼貌性地打声招呼就把人带走了,边走还边问他们刚刚有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这里人多,不小心被人看到传出去就不好了。 程于对罗荆的行事作风早就看不顺眼,徐闻当初说想签宁以,她在调查的过程中才得知还有这么一件事。但是在这个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也不好跟人家当场撕破脸皮,索性就绕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这个龟孙子,真是太令人恶心了。” “注意影响。”徐闻温馨提醒。 “没办法,每次遇到我就控制不住想骂他。” 徐闻听后,“你刚不还对人家好好地打着招呼。” 程于瞪他一眼,“你是敌方派来的奸细吗?能不能别总是跟我抬杠。” 徐闻十分无奈,于是选择沉默,任由程于继续骂骂咧咧。 返程路上,程于跟他说有个访谈节目一直在邀请他,之前他一直在拍戏就没跟他说。节目形式不错,热度也大,他淡出大屏幕两年多,借此机会出出镜挺好的。 徐闻没有立即拒绝,问了什么时候。 程于说时间看他什么时候方便,她会去协商,徐闻就答应了。 这几年徐闻基本不上节目,这次这么爽快程于着实惊讶,不确定地又多问一遍,被徐闻一记反问推了回来,“你到底是想我去,还是不想?” 程于当然是十分希望的,求之不得啊。她不禁疑问,这两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喜事,让他这么性情大变的?他整个人都回到了“小天使”时期。 于是,她得寸进尺地说起另一档综艺节目,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形。 原因无他,那天他没空。 至于没空的原因,只有两个字:私事。 接机 自称有私事的徐闻,此时坐在车里,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机场出口的方向,想象了一下待会俩人见面的场景,莫名有些期待起来。也许是他的好心情太过于明显,连程于都在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人来人往的机场,明明已经来过无数次,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期待着从里面走出某个令他挂念的人。 今日的澶城,碧空如洗。 日常喧闹的机场,也变得可喜起来。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手边拉着个行李箱,走路依旧是不紧不慢的,非常地淡定从容,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扰乱他的步伐。 那个人在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越来越近,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 徐闻嘴角噙笑,拿出手机找到他的号码,播打过去,他看清了关郅接电话时候的模样,掩盖不住的开心,还有些隐藏的兴奋。 “徐闻。” “嗯,你在哪里?”徐闻笑着问道。 关郅没有发现他语气里的故意成分,“刚下飞机,在机场出口,你在家吗?我直接过去找你。” “好啊。” “那家里见。” “好。”徐闻见关郅没有挂断的意思,又等了他一会,关郅欲言又止的神情有点好笑,似乎在等着什么,他可能在想自己的男朋友实在是太不解风情,连句想他也不会说。 “关郅。”徐闻叫了他一声,关郅的眼睛瞬间亮了,满心期待着他的下文,却没等到想要的答案。 失落之余听清他说了什么之后,十分诧异地朝着他说的方向看过来,一辆熟悉的黑色SUV停在那里,有些难以置信。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徐闻来接他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他就觉得心脏快要爆炸了。 关郅有些恍惚,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气定神闲地朝他的方向走去。越是靠近,越是控制不住。 徐闻没有避开,也没有下车,只是安静地坐在车里面,看着关郅走过来。明明没有任何声音,却仿佛听到了他从容的脚步声,以及行李箱轮子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就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他逐渐地走近,走近,直至自己眼前。 关郅抬手敲了敲车窗,车窗落下来的过程,无比的漫长。他就像在拆一个彩蛋,先是头发,再是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下巴,脖子,直至整个人。 这一幕,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就像多年前,迎新典礼上的匆匆一撇,被他记进心里的那个人,再也忘不掉了。 两人看着彼此,谁也没说话,谁也没躲开。 再这么下去,估计就得被认出来了,徐闻笑着唤他上了车。 如果不是周围攘来熙往的,关郅都想直接亲他,就像前几天在车里那样,把他按在座椅上,亲得他呼吸急促。可以的话,再哄他叫几声关老师。 光是想象,他就有些心猿意马了。 车子进了熟悉的停车场,徐闻技术娴熟地倒车入库,听到身边的人动手解开安全带的声音。自己刚抬手放到安全扣上,就被人抓住手臂。 关郅有些急躁,三下五除二地替他解开,确定徐闻可以自由移动之后,就拉着人深吻。 放开的时候,两人都喘得厉害。 关郅又亲了他几下,眉开眼笑地低声说着:“我没忍住。” 然后捏了捏他的手,“回家吧。” 徐闻:“嗯。” 电梯里的两人,依旧沉默。 关郅输密码开门进去,将行李箱随意地放置一旁,鞋都来不及换。徐闻跟在他身后,习惯性地关门,刚转过身,就被人抵在门上。 徐闻毫无诚意地挣扎一下,关郅瞬间就被点着了。徐闻对上他的视线,看不出来什么情绪,语气如常,“我是去接你的。” 刚在车里,关郅问了他好几遍,他实在不想理会他,太缠人了。 这会不知道又要缠他多久,索性就满足他。徐闻就是嘴硬心软,这个认知让关郅欢欣雀跃,徐闻用了点力气推他,“我回去了。” 回去?不可能了,这会说什么都不可能让他走了。 然后,他把自己前两天在机场的脑补内容执行了个彻底。 关郅的住处远离闹区,距离澶大要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徐闻这种学生时代能多睡十分钟绝不早起一分钟的“重度赖床患者”,不得不佩服关郅每天早上都得“浪费”半小时在路上的壮举。 “我记得澶大有教师公寓,离学校挺近。” “我不喜欢闹腾,这里环境还可以,就搬过来了。”说着他已经去而复返,给徐闻倒了一杯水。 徐闻接过喝了一口,放在手里,干哑的喉咙舒服了不少,“是挺好的,原先看房子的时候,我也中意这里。” “为什么没买?” 徐闻仔细想了想,“远。” 关郅突然想起这个人嗜睡如命的大学时代,了然一笑。他还记得,有一次徐闻走错他们的教室,老师问他为什么迟到,他就非常直接地说睡过头了,后来又补充说:“不好意思,走错了”,逗得所有人大笑。 现在的徐闻,难得想睡个懒觉,都无法轻易满足了。 关郅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问他晚上有没有想吃什么,徐闻说他都可以,毫无意外的回答。 “晚点去超市,自己煮吧。”关郅提议。 “好。”徐闻蹲下来帮他把行李箱里的资料拿出来,好在箱子的空间足够大,不然可能都装不大下。 “放书房里吗?” “对,放桌上就好了。” 徐闻起身,抱着一大摞纸张走进书房,关郅的书房跟他的格局差不多,也是一面墙做成内嵌的设计,只不过他的是各种专业书籍,而自己的大部分都是影视作品。 里面摆着一张大书桌,旁边是椅子,其他的就没什么东西了,非常的一目了然。 他们两个人在某些地方的喜好,确实是挺像的。 关郅的桌面收拾得很干净,除了中间放着一台电脑,旁边摆放着钢笔等书写用品,其他东西都齐整有序地放在墙上的柜子里。 徐闻走到桌前,将材料放下,关郅在外面冲他喊了一句,让他帮忙把左边抽屉里的钥匙拿出来。 徐闻拉开最旁边的抽屉,里面确实躺着一把钥匙,他伸手进去拿出来,钥匙底下放着几张小卡片,被空白卡片挡住一半,看起来像是简单的人物素描,倒放着也看不出来画的是谁。 他好奇,其实只要拿开空白卡就能看清楚,但他还是关上了抽屉。这是关郅的隐私,没征求他的同意就是窥探。 徐闻走出书房,在大厅里没看到人,卧室的门敞开着,他走近一点,关郅背对着给他上演了一场脱衣秀,确实是肩宽腰窄。 关郅拿出一件白T套上,搭配浅蓝牛仔裤,显得非常少年气。他刚回过头就见徐闻站在门口,笑着朝他走过来,十分欠揍地问:“需要我再脱一遍给你看吗?” 那得意劲儿,他这会要是有尾巴,早就翘天上去了。 徐闻拿手戳了一下他的侧腰,感觉到对方条件反射地绷紧,说道:“不需要。” 关郅握着他的手,抓到嘴边出其不意地亲了几下,徐闻下意识就要收回,结果被拽得更紧,被亲过的地方隐隐发烫,他还没缓和过来就被人抱住了。 关郅埋进他的颈窝,“和视频通话是不一样的吧?” 想起两天前两人的聊天记录,这个人竟然心心念念到现在?真是服了他了。 关郅没有闹他太久,报复地揉了几下他的腰就将人放开,“走吧,带你去超市约会。” 要命,腰可真软啊。 徐闻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继续胡说瞎扯下去,指不定又要被怎么调戏,干脆就默不作声地跟着他。 好看的人总是特别容易引人注目,这句话放在哪里都适用。刚刚下车前,关郅强势地将口罩戴在他脸上,就是怕他被人认出来。 可是他忘了,自己身量修长,还顶着一张容易招桃花的脸,就算推着超市的购物车,也同样会惹人频频回头,站在他身边,效果其实差不太多。 关郅跟一群人站在食材区挑挑拣拣,竟然一点也不违和,好像在他身上理所当然就有生活的烟火气。 徐闻甚至都能想象出关郅听到这句话的反应,绝对是又得意又厚脸皮,“那我也是气质最出众的那个。” 确实是这样。 挑得差不多后,他从旁边抽出几张供人免费使用的面巾纸,仔细地擦拭着手,徐闻推着购物车跟他并肩走着。 关郅买东西目标很明确,拿齐了要买的东西就结账离开,绝不多留。出来之后,中途又绕道去市中心给徐闻买他喜欢的那款甜点,最后才回家。 宽敞的厨房,关郅做饭,徐闻给他打下手。 切菜刀落到刀板上的声音,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水声,炖锅里水煮开的闹腾声,电饭煲“叮”地跳起的声响,还有两人时不时的说话声。 此刻方知,原来生活中的鸡毛蒜皮,也可以这么令人心生欢喜。 端倪 徐闻前阵子参加了一档访谈节目,节目的热度本来就很高,这次的嘉宾竟然是好几年不参与节目的徐影帝,预告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把粉丝乐坏了。一周后,大家彻底沸腾起来。 原来徐影帝是这么健谈的人?还特别能接梗也会开玩笑?他以前有这么喜欢笑吗?完整版的节目播出后,徐影帝高冷的人设崩塌了,网友纷纷表示,他不但不高冷甚至有点可爱肿么办? 有点可爱的徐影帝无形中又收割一大批粉丝,而身为男朋友的关老师则开始担忧,男朋友人气太高人人都叫他老公怎么办? 关郅已经记不清楚,这是他这几天第几次听到身边的女生在讨论徐闻,刚开始只是很正常地说徐闻长得好看身材棒演技绝,他默默表示了赞同。 然后说着说着,就越来越不对劲,什么“他是我老公”、“他是我男朋友”、“他好可爱想上了他”、“这么帅的肯定是有男朋友的”,最后一句他是承认的。 他就是徐闻的男朋友,也只能是他的爱人。 关郅回到办公室,许之岩这几天去了外地,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登陆邮箱,楚已溪如期发了论文过来,他点击下载,打算沉下心来看。毫无用处,他看到什么都能想到徐闻,谁能想到有一天他成了人家口中的恋爱脑? 关郅有点烦躁,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给徐闻打了电话。 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见着面了。 徐闻几天前去南城,电影《体面》有一些镜头需要补拍,具体也没说什么时候能回来。 手机在程于那里,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徐闻正在拍戏,来电提醒没有具体的名字,是简单的一个“关”字。 六个笔画,莫名暧昧。 程于记得,徐闻给别人的通讯录备注,清一色都是连名带姓的,之前她还吐槽过他这样太没有感情,他回她这样一目了然。 那这个“关”,又是怎么回事? 程于的第一反应是关郅,随即被她否认了,这么暧昧的昵称,绝对不会只是普通朋友。等到徐闻拍完过来休息,她将手机递还给他,告诉他刚刚有人打了电话过来,神色疑惑地看着他。 徐闻按亮屏幕,看到来电显示,嘴角瞬间扬了起来,手指轻点马上回拨过去,对方几乎是秒接。徐闻眉目微扬,语气轻快,“你好。” 程于对他这一系列表情转变目瞪口呆,明明是正常客套的问候,怎么语气这么……亲密? 关郅轻笑,“好久不见。” 徐闻:“是啊。做什么呢?” “批作业,还有……” 关郅故意不说完,他喜欢让徐闻在他身上多花心思。 对方突然沉默下来,徐闻立刻就猜到他想说的是什么。 还有……想你。 徐闻:“再过两天,这里拍摄结束,我就回去。” 关郅:“我去接你。” 徐闻:“你不用上课吗?” 关郅:“周末休息。” 徐闻:“好。” 关郅:“我有很多学生是你的粉丝,都在夸你。” 徐闻:“都夸我什么?” 关郅:“夸你演技好,台词好,眼光好,还有,好看。” 徐闻:“大家真这么说?” 关郅忍不住笑道,“最后一句是我说的。” 徐闻满意地笑了笑,“很有眼光。” 楚演那边在示意他,徐闻冲他点点头,不得已地跟电话那头的人,结束通话。 两天?程于接过他的手机,心里的疑惑加深,不正常,太不正常了,绝对是谈恋爱了。上课?对方还是个学生?不会是未成年吧?? 这个念头一出,程于马上就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徐闻不是这样的人。 那是大学生?大学生可以,年龄差个八/九岁,也没有什么。 联想一下前阵子他时常心不在焉的不正常状态,那会应该还是暧昧期,这样看来,交往的时间也不长,还没到三个月啊! 可以啊!竟然隐瞒这么久! 大学生?澶大的学生?难道是楚演的妹妹?不可能,他不喜欢女生。 关郅吗?应该不会,上次不是澄清了,只是朋友关系吗? 程于突然发现,自己这个经纪人当得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关郅刚进门,大厅的灯亮着,他记得早上出门关了。一个不大可能的想法浮上脑海,让他心里一紧,然后不受控制地闹腾起来。 玄关的鞋子,浴室的水声,沙发上的外套,关郅干咽,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什么。他脱掉外套,只剩一件衬衫,挽起一截袖子,露出白皙修长的手臂,几条青筋若隐若现。 他将俩人的衣服收起来挂好,刚想回房间换套衣服,就看见徐闻从浴室里出来,身上套着他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正在擦头发,俩人就这么打了个照面。 徐闻冲他一笑,“回来了。” 关郅呼吸一滞,“你不是要明天才回来吗?” 徐闻手上动作没停,朝他走过去,“给你个惊喜。”看到他的穿着,目光在他身上巡了一遍,最后落在脸上,不正经地挑了挑眉,“好看。” 关郅想到昨天的那通电话,还挺记仇。 “没你好看。” 徐闻非常不客气地接受。果然,相处久了,厚脸皮也是会传染的。 “你要洗澡吗?我衣服还在里面,我先拿……嗯!”关郅一把将人推到身后的墙上,原本搭在头上的毛巾,顺着单薄的衣服,慢慢地滑下来落在了地上。 此刻,谁也不想管。 徐闻眉眼弯起,调侃道:“看着挺斯文,喜欢这么激烈的?” 关郅轻笑,双手抚上他劲瘦的腰,手指似有若无地撩拨,怎么都觉得是别有用心,说话时更甚,“你不喜欢吗?” 徐闻将他拉得离自己近一点,悠悠说道:“喜欢啊。” 关郅微抬起他的下巴,二话不说地覆上。熟悉的沐浴露味道,徐闻身上还有未散去的水气,一下子钻进鼻腔。 俩人越靠越近,心跳,体温,呼吸,无一不在叫嚣。 衬衫被揉得有些皱,下摆也不安分地偏离。关郅故意咬他一口,呼吸有点乱,声音很沉,“别闹。” 徐闻脸颊发烫,又忍不住招他。 如果说关郅刚刚还有一点克制,现在也被全盘震碎了,抵在后脑勺的手禁锢着,不让对方退离半分。 时间一长,徐闻就有些受不住了。 关郅闷笑一声,说了他一句自作自受,其实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实在是闹心。 “关郅,”声音有点哑,这个称呼叫出来,有点软软的意味,特别招人。 “嗯?”关郅亲了他一下,眼睛盯着不放。 “你……要不要洗个澡?” 徐闻差点没咬到舌头,话一出口就有点不对劲,这都是什么话!存心想让他误会。 “一起。”说完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将人带进浴室。 “我洗过了!你自己……唔……” 出来,天已经黑了。 徐闻在沙发上看剧本,关郅在厨房准备晚餐。 关郅一个人住,偶尔自己做饭,大部分都是在外面解决,因为工作太忙碌,实在没有那个时间。两人交往后,做饭的频率反倒更高了,一方面是徐闻不喜欢出门,另一方面是走到哪里都会被认出来。 索性,自己做饭,还能过二人时光。 程于恍恍惚惚地回到家,思前想后,她确实没印象徐闻什么时候在这里有一套公寓。如果没有的话,那就只能是他男朋友的。 她突然想起来,还没跟徐老板确认,明天去哪里接他的问题,终于找到一个完美的借口,毫不犹豫地拨过去,“明天是去家里接你?” “刚刚这里!” “哦,好!”程于心一横,在他挂断之前问道:“你谈恋爱了?” “终于忍不住了?” “……” 敢情他这是在守株待兔?还有没有人性了! 程于的反应似乎取悦了电话那头的人,因为她听到对方轻笑的声音了,而且,很得意,非常得意。程于反复告诫自己,他是老板,是自己的衣食父母。 “男朋友?” “……不然呢?” “最后一个问题,成年了吗?” “……”徐闻无语:“你到底在想什么?” “那我就放心了。恭喜你啊老板!你脱单我还是很高兴的。”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又唠唠叨叨地跟他交待,最好还是低调一点,不要太明目张胆,也不知道徐闻听没听进去。 “不想知道是谁?” “凭你这些年挑的剧本,我相信你的眼光。”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按挑剧本的眼光去挑男朋友”的奇葩言论。程于这个脑子,有时候真的说不清楚,到底是变坏了,还是本来就没长好。 “老板,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她觉得,自己在他这里的地位应该还是可以的。 “恭喜你,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我太感动了,老板我爱你。” “别爱我,没结果。” “…… 徐闻,你是不是有毛病!你根本就不是我的菜好吗?” “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还有标准?” 程于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后悔不及,自己就不应该嘴贱跟他胡说乱扯,这人现在心情好,嘲讽起她来,绝对更不可能手下留情了,“关郅记得吧,那样的,斯文教授。你靠边儿去。” 徐闻若有所思地往厨房的方向看去,里面的人似乎也有所察觉地回过头,俩人就这么对上,相视一眼笑了。可以啊,墙角都撬都自己头上来了? “你的斯文教授在厨房做饭。” “呵呵,再见。”程于利落地挂断电话,冷静下来后,仔细回想自家老板刚刚说的话,感觉自己被雷劈了。 这是什么意思??!! 卧槽?卧槽槽槽!! 徐闻的男朋友是关郅?! 情侣 十月初,电影《体面》全国上映,反响很好。 大众言简意赅地表示了自己观影的感受,两个字:刺激。 众人试图在现实片、灵异片、穿越时空、教育片等众多题材中给它定义的时候,官方悄悄给你来一句,“其实这是一部挺文艺的片子。” 说什么?其实你是在逗我? 徐闻坐在客厅沙发等关郅的间隙,简单地刷了一下影评,看着那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评论,不禁感叹网友都是人才。 不一会儿,关郅换好衣服出来,走过来摸了一把他刚洗好的头发,手感真好,还低下来蹭了几下,“还看着呢。” 徐闻收起手机,起身跟着他去玄关换上鞋子出门。去年圣诞节被关郅预约的电影,总算是能兑现了。 关郅在影院包了场请单位的伙伴去看,自己则被男朋友带去隔壁厅,依旧是最后面那一排的位置,只不过这次的是情侣座。 熟悉的电影开头,几分钟后徐闻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 关郅偏头看他,屏幕上的人,此刻就坐在身边,跟自己十指紧扣,真是恍若如梦。 他抓着徐闻的手,放到嘴边,在上面轻轻地咬,对方只是瞪了他一眼,丝毫没有要把手抽出来的意思。 显然是已经习惯了。 明明去年只是稍微靠近在他耳边说几句话,他就整个耳朵都红了。 电影入围名单公布的那天,是徐闻的生日,楚演给他打电话时,他刚从工作室回来,进门就看到关郅在厨房里忙活。 电话那头还传来了楚已溪的声音,“徐闻哥,生日快乐。” 徐闻笑着道谢,片刻后结束了通话。 灯光暗下来的时候,他的男朋友捧着蛋糕出来,一边走近,一边正经地给他唱着生日歌,虽然有一点点走调。 摇曳的烛光吹灭。 接吻的时候,他的无名指被套上了一枚戒指。 过后关郅在他眼前晃了晃自己手上的同款,笑着问他是不是很没有创意,徐闻没有回答,直接凑过去吻住了他。 只要来自你,我都欢喜。 又至年末。 关郅早上有课,出门前凑到徐闻耳边说了好几遍,他要去上课,起来记得吃早餐。徐闻闭着眼睛应好,显然是没有醒,估计什么都没听进去。 关郅索性不再闹他,在他脸颊亲了几下,就关上卧室的门,去了学校。 回来时,看到卧室的门紧闭,桌上放着的早餐动都没动,就知道徐闻还在睡觉。好久没见他睡得这么沉,便没急着叫醒他,随他去,转身走进厨房。 不知是出于感应还是其他,关郅一回来徐闻就慢慢醒了过来。 卧室里暖气适宜,窗帘没有拉开,暗暗的跟夜晚一样,让人很有继续沉睡下去的冲动。徐闻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一眼时间,似乎听到外头有走动的声响,利落地起了床。 洗漱完走出卧室,关郅刚好从厨房出来,俩人就这么打了个照面,“过来吃饭。”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徐闻边走边说。 “再不回来,你就该睡到晚上了。” “这么了解我啊?”徐闻轻笑。 “刚刚程于打电话过来,说晚点过来接你。”关郅又进出了两趟厨房,把做好的菜端出来,摆上桌。 徐闻走到餐桌旁,边盛饭边问,“那找你做什么?” 关郅坐下来,看着他问:“你说呢?” “……”关机,睡死,确实想找也找不到。徐闻坐下来,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安静吃饭。 关郅轻笑着摇了摇头。 厨房里还有东西在熬着,徐闻以为是关郅多熬的汤,也没有多问,下一秒,对方就非常“好心”地告知他,“给你熬的,润喉的。” “……!!?” “骗你的,别这么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润喉茶有这么可怕吗?” 徐闻暗自松了一口气,“有,我不喜欢那个味道。” “所以我给你换了别的口味,晚上回来就能喝了。” “……”不要这样吧,“可以不喝吗?我嗓子没什么事,最近也不拍戏,没这么快进剧组。” 光是想想那个味道,徐闻就已经整个人都不好了,用网上的话说,碗里的饭突然不香了。 关郅的态度很坚决,“不可以。你忘记医生怎么说了?遵循医嘱懂不懂,三岁小孩都比你听话。” 这是暴/政,徐闻心想。 关郅绕过这个话题,“禹州让晚上过去吃饭,你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 “六点左右。” “好。” 饭后,时间还算有余裕,关郅就陪他看了一会电视。徐闻还不忘为润喉茶的事挣扎,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无形中还撒了个娇——至少在关郅眼中是撒娇。 道理没讲通,情倒是动了,最后徐闻没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反被按在沙发上实施了一场名副其实的暴/政。 撞见 徐闻的行程结束得比想象中的要晚,到达栖风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八点,禹州说了包厢号,让他们先过去坐一会,回头叫人上菜。他自己则去车里拿红酒。 要说意外收获的话,就是半路杀出来的楚演和严顾莱,他们俩怎么凑到一起的着实是令人费解。但是,想到这世上令人惊奇的事比比皆是,也就见怪不怪了。 四个人好像都心有默契,无言以对地彼此保持着沉默,互相打量着对方。中途拿红酒进来的禹州也察觉到气氛不大对,试图以己之力缓和一下,“怎么了这是?” 楚演的眼睛在对面两个人身上来来回回,双方手上的同款戒指都要把自己晃瞎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出去外地半个月,事情怎么就发生到这个地步的?更重要的是,他竟然一无所知?! 严大美女很无奈,体贴又温柔地冲禹州笑道:“没事儿,他缓一缓就好了,你别理他。” 禹州似乎有所意会到,知趣地退出去处理手头剩下的事,还默默地把门带上。 事情其实很简单。 楚演原本吊儿郎当地百般调侃着徐闻,冷不防看到对方手上的戒指,就多嘴说了一句你不是不喜欢戴这些饰品吗? 谁知道,下一秒徐闻突然一本正经地给他介绍,“楚演,关郅是我男朋友,你们要不要重新认识一下。” 楚演一口气卡在咽喉,差点没上来,“你……你说什么?你什么朋友?” 徐闻很有耐心,“男朋友。” 楚演石化,“……” 卧槽?!! 关郅在旁边笑着配合说道:“你好。” 楚演在心里咆哮,我他妈一点也不好! 严顾莱一脸同情的表情,在心里为他默哀,不动声色地端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又放回原位,一副打算看好戏的模样。 毕竟自己也是这样被他俩震惊过来的,这会反而显得很气定神闲,她别无所想,只想安静地欣赏男神的美色。 关郅不厚道地补刀,“你和严顾莱的事我不会乱说的。” 严顾莱给了他一记刀眼,他瞒着自己跟自家男神搞上的事,她还没跟他算账呢。现在不就多看了几眼,还能少块肉? “……关郅,你还是个人吗?” 楚演看不见姐弟俩之间的腥风血雨,他思前想后,绝不轻易接受自己眼瘸的事实,总算从记忆深处挖出了一件黑历史——关于徐闻的,瞬间满血复活。 “难怪当时你一听说关郅出国就开始魂不守舍错误百出,你可真能耐啊徐闻,这都……七八个月了吧,你竟然瞒了我这么久?!” 这么一说,他觉得自己又受到了重创,而且还是自己给的,火更大了。 楚演停不下来对他的控诉,“楚已溪跟我说你谈恋爱我还不信,一直说你这样生活没半点乐趣的人肯定是注孤生,怪我眼瞎。” “……” “……” “……”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有脸说别人是注孤生? 楚演继续说:“这么说,那次你说的那个挺好的人,也是他?” 关郅下意识地看向徐闻。 徐闻轻咳一声,试图想要阻止楚演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他怕不是要把所有事情都抖出来,“你的话怎么这么多?” 楚演一副我没听见你在说什么,你也别来管我的架势,似乎不把徐闻的黑历史全部抖出来就难消他心里的火。于是,他每说一件,徐闻的脸就黑一分,关郅的眼睛就亮三分。 他看出来了,楚演就是故意的。 禹州忙完手头事推门进来的时候,楚演正说到徐闻大学的时候,各种拒绝女生的事迹。 “拒绝人那是毫不手软,干净利落愣是没给人一点点机会,都不知道伤了多少女生的心,也亏得是他长的这张脸。” 禹州听得津津有味,这种熟悉的做派跟关郅倒是如出一辙。果然,能走到一起的人,总是有些相似之处的。 关郅相信这是徐闻会做的事,因为亲眼见过。 那是某年夏日。 关郅大一,徐闻大二。 那日下午,关郅拉着禹州去听一场讲座,途中出去了一趟。讲堂出来后,刚走完一层阶梯,拐了个弯正要往下,就听见有人在说话。 澶大的讲堂是一楼和二楼打通的,四个方位都有门可以进去,二楼需要走楼梯,中间一个拐角分成了两节。下面的那节楼梯和右侧的墙面之间形成一条小通道。通道很短,毫无私密性可言,只要上面的人拐弯过来就能看到。 说话的人,就在那条小通道站着。 关郅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意思,转身就要离开,却在余光捕捉到那人的衣角时,停住了脚步。 他多看了一眼,确实是他,不是自己看错。 开口的人是一名女生,不难察觉,她说话时有些紧张。关郅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撞见了别人的告白现场,而被告白的人,还是自己喜欢的男生。 他莫名地跟着紧张了起来,徐闻会接受吗? 他稍微偏头,女生长得很漂亮,气质出众,身形也高挑,属于别人口中说的“女神”。 女生虽然紧张,还是说出了口,“徐闻,我喜欢你,你能不能跟我交往?” 徐闻没怎么犹豫,直截了当地跟对方说:“谢谢你的喜欢。但是很抱歉,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女生站了一会,没再多言,失魂落魄地走了。 关郅担心被他发现,抬脚上楼,回到讲堂,全程心不在焉。直到讲座结束,众人散得差不多,禹州叫他好几声都没反应,最后动手推了推他。 “发什么愣!就跟你说别来你偏要,你说要是和我们专业有关的倒还好,金融系的啊,和我们八竿子打不着边吧?我一个字也没听懂。”禹州在旁边咋咋呼呼地念叨。 关郅没有回应,跟禹州走了出去,外面太阳很大,禹州絮絮叨叨地抱怨,“这么热的天,不好好待在宿舍里吹空调,跑到这烈日下晒太阳,大哥,您可真有想法。” 关郅还是沉默,禹州没忍住又拍了他几下,打断他继续神游四方,“你怎么回事?跟你说话闷不吭声的,想什么呢?” 关郅不走心地说了声没事。 “别别别,你这失魂落魄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恋了,到底什么事啊说来听听。” 禹州知道他没女朋友,不过也是跟他调侃一下。 关郅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最后什么也没说,走了。留下禹州,满脸懵逼。 怎么了这是? 禹州追了上去,“诶,你等等我啊。” 直到关郅出国前一天俩人约出来见面,禹州这才知道关郅那鲜为人知的性取向,以及对金融系学长徐闻的那点少年心思。 原来那天自己的无心之语,竟然成了真。 回头一想,关郅那一年来被他列为奇怪的举动都得到了很好的解释。 那一年,他转校,他出国。 少年萌动的心思,被留在那个夏日里。 酒过三巡。 楚演和禹州酒劲上头,俩人互相揭起好友的短来,越说越兴奋,颇为“相逢恨晚”,当下就快要拜把子。 关郅非旦不在意,反而兴致盎然,徐闻的脸却越来越黑。 最终,在徐闻动手打人之前,严顾莱非常有眼力见地阻止了一场惨剧的发生。心里不禁想象了一下,大学时代活力满满的小男神,太可爱了吧。 关郅出去接了一通电话,回来的时候楚演和禹州都喝趴下了,不禁摇头叹息,“这是喝了多少啊。” 然而,并不见得他有多担心。 关郅安顿好禹州,跟熟悉的工作人员交待几句多留意,就架着楚演将他弄上车。晚上楚演是开了车过来的,严顾莱特意没喝酒,自觉地担任了司机的角色。 车子从停车场出来,行驶上了马路。红绿灯路口停下等候的间隙,天空突然下起了零星小雪,这是澶城今年的初雪。 碎琼乱玉似的雪花从天空飘落,似有若无的,有些落在两边的树梢,寒风吹过就偏偏而落;有些落在宽敞的马路,车子经过,带起的风卷动,在空中盘旋片刻,又缓缓落下。 外面风冷,严顾莱把车里暖气又往上调了一点,几十秒的时间,绿灯亮了起来,她脚踩油门,车子平稳地行驶着。 一路上,断断续续聊了几句,大部分是严顾莱和关郅在斗嘴。徐闻轻笑,似乎也没见过这俩姐弟不互相伤害的时候。他没有兄弟姐妹,见过的两对相处模式也所差无几,不太懂别人家的是不是也都这样。 车子走了半小时,驶进地下停车库,徐闻跟她道了别,同关郅一起下车回家。 严顾莱看了一眼旁边的楚演,睡得很熟,无奈地叹气后,手伸向后座拿过他的羽绒外套,披在他身上。 车子顺着路线指示走,突然在拐弯处停了下来。 严顾莱摇下车窗望过去,原本是关郅的停车位上,此时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跟她去机场接关郅那天看到的那辆,一模一样。 她那天没事,去得挺早,那辆车在她之前就停在那里,不过车窗紧闭,她也看不到里面坐着什么人。之所以会引起她的关注,是那辆车正好是她喜欢的牌子和款式。 她想了想,看来她那天截了人家的胡。 关郅这傻子,估计还被蒙在鼓里。 胡闹 电梯里,关郅扣着徐闻的手,又抓过来放在两手间捂着,“都喝酒了,怎么还是这么凉。” 徐闻笑笑,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放在嘴边呵气,心里一阵热意,“关郅。” 关郅看向他,“嗯?” 徐闻凝着他,眼神瞬间有些焦灼,随即又被眼角的笑意覆盖过去,“你怎么这么好。” 关郅以为他要说什么,冷不防被他逗笑,满脸笑意却又佯装埋怨,“你才发现啊,跟你说那么多次喜欢你,你偏偏就不相信。” 电梯右侧的数字停止变换,门一开,冷风就吹进来,关郅紧了紧徐闻的外套,牵着他的手走出去。 关郅输入密码,进门,徐闻跟在后面。“哐”的一声,门被关上。 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背后是冰冷的墙,前面是徐闻温热的身体。这场景,和关郅梦里的重叠在一起,唯一不同的是,俩人是反过来的。 徐闻以前挺开朗活跃的,现在,成熟沉淀下来,整个人都很淡然。在一起之后,比之前活跃不少,有时候也会主动亲近他,但还从没见过他这样。 晚上他俩一直在一起,徐闻反应都很正常,更不会是因为楚演说的那些话。难道是他出去接电话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说,禹州说了什么? 关郅心里在狂轰乱炸,猝不及防对上徐闻炽热的视线,一下子仿佛被烫着了。 他一手揽过徐闻的腰,将他拉得离自己更近一点,在他嘴角亲了好几下才放开,“怎么了?” 徐闻沉默片刻,抬手把灯给关了,周围瞬间漆黑一片。 下一秒,徐闻的吻就落了下来。 热烈,湿润。 晚上两人都喝了酒,徐闻心里藏着话,却一句也没有说出口,全化为实际行动了。 关郅的理智被一把无名火燃烧殆尽。 他无法克制自己停下来,徐闻热情的回应更让他弥足深陷,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几乎要将对方的腰肢勒断。 最后,他抱着徐闻,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喘气,自己则埋进他的颈窝,黏黏糊糊地亲着。 徐闻喜欢,每次这样亲他,他就什么都说好了。 翌日 天光尚且未明,本该继续沉睡的人却醒了过来。昨夜里闹得太晚,徐闻架不住睡意,连闹钟都来不及关掉,就入了梦乡。徐闻伸手摸到手机,按掉吵闹的铃声。 卧室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昏暗得有点分不清白天黑夜,让人有些恍惚自己身在何处。 徐闻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会才又睁开,身边是关郅轻不可察的呼吸,身体稍微动一下就像是快要散架了,那些零散又鲜活的记忆一幕幕闪现。 简直……闹得有些过分了。 开始是他心旌荡漾,后来是被关郅蛊惑。关郅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缠着他一边亲一边不厌其烦地问好不好。 关郅缠得厉害,他就妥协了。 不能全怪关郅没有节制,先挑起的人是他自己。 禹州的话让他乱了心神,他才知道,关郅那天在车里说的“喜欢你好久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昨晚关郅出去接电话,楚演和禹州继续一边拼酒一边揭短。 禹州说起大学的趣事,自然也说到了关郅,“关郅有段时间,特别不正常,你说我们学院和管院之间离得那么远,可是他偏偏爱绕道走远路,什么毛病!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对管院的哪位女生感兴趣,结果也没见他跟谁交往。后来我才知道,他丫的竟然喜欢男人。” 关郅说的绕道假装路过的人,也不是他们系的同学,而是他自己。 徐闻稍微挪动一下被关郅压着的腿,对方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原本松松环在腰间的手蓦然收紧,下一秒身后的人贴过身来,在他后颈处轻轻地亲着,气息拂过的肌肤有些痒,温软的唇落下来,对后颈那颗小痣的位置莫名执着,也不知道到底是醒还是没醒。 徐闻试探性地叫他,“关郅?” 身后的人低低地“嗯”了一下,声音里满是刚睡醒时的沙哑,“几点了?” 徐闻拿过手机看一眼,“刚过六点半。” 关郅闻言,将他搂得更紧,微微撑起身探过来,在他嘴角黏糊地亲了几下,轻声哄道:“还早,再睡一会。” 徐闻转身回搂着他,拥抱契合,腿挪了一下,瞬间交缠在一起,徐闻的脸埋进他肩窝,闭上了眼睛。再次睡着的可能性不大,但是陪他躺会也挺好的。 结果没过一会,耳畔就传来关郅颇为无奈的笑声。 徐闻不明所以,“怎么了?” 关郅嗓音低哑,笑声里夹着一些别的意思,被子底下不安分的脚尖在徐闻的脚心故意轻蹭,“你这样我怎么睡。”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吧……徐闻挪开腿,从他怀里出来,疑惑不解地看着他问道,“我怎样了?” 关郅已然睡意全消,睡眼朦胧是不存在的,他现在精神很好,打趣徐闻的时候更好,“你闹得我很痒。” 徐闻:“……” 这也要怪他?难道要让他憋住不要呼吸吗?这确定不是在要人命。 关郅识破他心中所想,低下来啄了他几口,完整说了两个字,“心痒。” 徐闻突然腰疼,“……”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之后,他忍耐住身体的不适,悄无声息地想要离这个人远一点,又怕黑灯瞎火的,自己的意思表达得不够清楚,补充道:“我不困了,你自己睡吧。” 关郅哪能让他如愿,一拉一扯就将人带了回来,抓着徐闻的后颈按住,轻车熟路地寻着他的唇,覆上去就亲,不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 不困了?正好。 其实徐闻压根就没想要反抗,每一次反抗后的结果都一样,白费力气。他这会一挣扎,指不定又要拉扯到多少酸痛的部位,索性就随他去。 关郅吻得又重又凶,徐闻很快就开始气息不稳,被他又是揉又是捏的,很痒。奈何,他也躲不过。 越是知道自己哪里敏感,越是要弄他哪里,关郅这个破毛病大概是治不好了。 徐闻现在整个人都覆在他身上,确切地说是被强制性地趴在他身上,酸软的后腰被他细心地按摩着,很快就缓解不少。但是,也带来了其他后遗症。 徐闻对他的抵抗力不高,可以说是很低,推推搡搡几下后就会不自觉地回应他,深陷其中。他很享受和关郅的亲近,也喜欢关郅有时候霸道的占有欲。 当然,如果没有那句非常不合时宜又很欠扁的话,就更好了。 早晨时候,难以避免地会看到一些令人尴尬的反应,关郅对此似乎总是过于兴奋。 对徐闻百般照顾的同时,也会控制不住地撩他逗他,每次看到徐闻频频失控求饶的模样,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关郅的内心就会很膨胀,也很心满意足。 另一位当事人徐闻,反正是被他磨得没脾气了。 洗完澡出来,关郅抱着他睡回笼觉。 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洗漱完出卧室,刚好看到关郅从外面回来,身上还有几片尚未融化的雪花。关郅手上提着一大袋食材,旁边是一个熟悉的包装袋子,徐闻一眼就认出来,是他喜欢吃的那家甜品店里的。 “醒了?”关郅换好家居鞋,朝他走过来。 “外面这么冷,你怎么还出门了?” “家里没什么食材,就出去一趟。给你带了小零食,你先垫垫肚子,我去做饭。” 徐闻伸手,想接过他手里的食材放好,被关郅避开了,“冷。” 然后,手里被塞进那个甜品袋子,关郅还不忘叮嘱道:“不要吃太多。” “叫外卖吧。” “这种天气,叫外卖没自己做饭快,我随便做一点就好。”关郅一边说着话,一边提着食材进厨房。 “好。” 徐闻打开电视机,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是他几年前的电视剧《追凶》。 关郅刚把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电视上徐闻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想起昨天的播放页面没切掉,屏幕一打开就会自动往下放。 他偏头往大厅看了一眼,摇头笑了笑。 这个人,反正也没看进去。 徐闻拿出关郅买回来的甜点,去了厨房,挖出一勺递到关郅嘴里,自己吃了一口,然后索性就站在旁边不走了。 关郅做什么都是高效率,做饭也是手起刀落,很快就搞定了三菜一汤,徐闻自觉地当起跑腿小弟,负责端上桌。 饭后,关郅把人赶出厨房,自己一个人收拾餐具的时候,徐闻突然觉得,自己迟早会被养成废人。 关老师就是二十一世纪版本的“田螺”公子,默不作声地包揽了一切,而他的男朋友只要饭前看电视、饭后看剧本就可以。 关郅收拾完出来,在他身边坐下来,电视剧刚好播到薛沿主演的女主酒后告白,并亲了他的那一幕,关郅无言地看了他一眼…… 徐闻没由来地心虚,拿起旁边的遥控器打算换台,却被一把抓住,“做什么?” 徐闻说:“没什么好看的。” 关郅无情地戳穿他,“你看很久了。” “有吗?” “没有吗?” 徐闻放弃挣扎,跟他讲道理,“这只是电视剧。” “那你心虚什么?” “……”徐闻想说他没有心虚,最后还是忍住。 他觉得自己疯了,这人吃醋的样子竟然还挺可爱! “你记不记得,当初程于想签你。”话题转得很生硬,不过关郅没揭穿,回道:“记得,我拒绝了。” “后悔吗?” 关郅伸手从桌上拿过来一颗橘子剥了起来,“没有那么多可后悔的事。”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一本正经的时候,真的很像个老头。” 徐闻的语气让关郅突然想到之前他还说自己像狗仔,还有那会自己当时的回应,瞬间失笑,把剥好的橘子给他,“那我也是最帅的那个。” 徐闻接过,塞进嘴里,咀嚼几下就咽下去了,也没仔细去品尝橘子是什么味,他对水果不太感冒,“你这个人,除了教书搞学术就是做项目,太没意思了。” 转念又想,自己不也是除了拍戏就是拍戏,更没意思。 结果两个没意思的人,凑到了一起,这就有意思了。 关郅闻言,只当没听见,将剩下的两瓣橘子塞进他嘴巴里,顺手摸了一把他的下巴,才盯着人问道:“那什么才算有意思?” 徐闻被他突然的“调戏”搞懵了几秒,瞪他一眼,毫无灵魂地咬着橘子,幼稚不幼稚? 关郅笑笑,“好吃吗?” 徐闻无奈,“你自己尝。” 关郅“哦”一声,猝不及防地含住他的唇,舔一下,退开,一本正经地说道:“还不错。” 徐闻可能是被袭击惯了,并不太惊讶他的行为,“你可真会开拓新思路——变着法占我便宜。” 关郅心安理得地接受,似乎还很满意,“谁刚刚还说我没意思。” “你也太会记仇了。” “我一直如此,特别是对你。” “谢谢关老师特别关爱?” “不客气。” “……” 过去 睡前,徐闻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祸从口出。 关郅将人按着乱蹭乱亲的时候,闷着声音还在徐闻的耳边低声问:“怎么才是有意思?嗯?” 徐闻被他闹得不行,后悔不及自己为什么要说那句话,“我说错了。” 越是躲就越被抓得紧,在保证徐闻不会掉下去的前提下,他退一步关郅就追一步,反正没离开过。 徐闻放弃了挣扎,自知躲不过,索性就大方地任他闹,还不忘警告他:“我明天有活动,你别太过分。” 关郅闻言失笑,将人拉趴下来,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惹得徐闻脸热,脸埋进他的颈窝,闷声气笑了。随后,他就听见对方很欠揍地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关郅环在他背上的手轻轻地拍了两下,嘴里说着是他的错,却没有半点的真心实意。 第二天,徐闻在浴室洗漱的时候,看到颈侧暧昧不明的痕迹,十分无奈,“你是故意的吧?” 罪魁祸首毫无半点悔过之心,“还挺好看。” “……” 什么恶趣味? 程于来接他的时候,没有上楼,就在停车库等他下来。徐闻穿得人模人样的,领口也难得扣到最上面,颇为禁欲。这模样,让粉丝看见了还不得疯掉。 程于假装对方眼瞎似的,撇了撇身边的人几眼,“老板……你……”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程于指了指他的脖子。 徐闻丝毫不心虚,“等会让小覃遮一下。” 程于错愕,果然人谈了恋爱就变了,“……你是不是太膨胀了?” 徐闻轻笑:“几个月前你还在说爱我。” 程于冷笑,“不好意思我有间歇性失明的病。” 俗称——眼瞎! “那是得好好治。” “不过你也太会藏了,我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所以你不能放弃治疗。” “……”这算不算,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恋爱都治不好这人的毒舌! 小覃是个很单纯的姑娘,妆化得好,自己也很会打扮,工作之余的爱好就是追星——主要是混黑泡。来工作室还不到两年,刚开始都不敢正面瞧徐闻,只把他当高冷男神。 熟悉以后,发现男神并不像外界说的那般高冷,人好相处,又没什么架子,有时候也会跟她开玩笑。而且,颜值高的人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小覃同志给徐闻脖子涂遮瑕的时候丝毫没有想歪,“老板,你家蚊子也太凶了,咬成这样。” 徐闻顿了顿,然后别有深意地配合道:“是挺凶的。” 在一旁刷手机的程于闻言抬头看过来,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对谁。 另一边,谈了恋爱的关老师,每天都很意气风发,整个教师办公楼都知道,藏宝室那位霸榜多年的关老师有一位正在交往的对象,据说很好看,非常的神秘,两人关系稳定,而且即将要结婚了。 这一消息传出去碎了很多人的心,女同学经常私底下讨论,难怪最近这么甜呢,原来是被爱情滋润的。 关郅正和徐闻通着电话,许之岩在一旁看着直摇头,不禁感叹,到底还是年轻好啊。 徐闻和关郅走到一起,他是很为他高兴的。 两个月前,徐闻约他出来吃饭,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第一次约他。看得出来徐闻变了很多,开朗了,话也多了起来。 两人聊着聊着,不免就会说到许余攸,许之岩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戒指,上回在墓园他还让徐闻放下,其实没放下的还有他自己。 就算离开了南城,也没什么用。 徐闻后悔的是他没能早点发觉,而他呢,如果他能早点跟许余攸表明心意,或许他也不至于如此无望地走上绝路。他当时真的以为,他们还有很多时间,他还想陪着许余攸毕业。 有些事,从来都是不能等待的,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许余攸很经常在他面前提到徐闻,说到他的时候,总是很开心。他说他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是个演员,以后他肯定会成为影帝。 许之岩问是谁,他指了指广场的方向,说最大宣传海报上面的那个人就是。许之岩路过的时候特地停下来看了一眼,是一个模样清俊又充满阳光/气息的少年。 那时候两人已经很熟悉,许余攸也愿意跟他说一些自己的事,包括他的童年。 许余攸说小时候在福利院,他很孤僻,也不太喜欢跟其他小朋友玩,都是徐闻主动来找他,还教他读书认字,明明也就比他大三岁,却像个小大人。 徐闻九岁被领养的时候,他抓着他的手怎么都不放,还一直哭着叫“徐闻哥哥”,怎么哄都哄不好。 最后是徐闻的养母,蹲下来给了他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联系方式和家庭地址,说他随时都可以过来找“徐闻哥哥”,不过要跟院长说让叔叔或阿姨陪着。 没过两年,他也被南城的一对夫妇领养。他的养父是个生意人,养母是家庭主妇,因为生意关系经常搬家,刚熟悉一个地方就换,所以他也没什么朋友,还因此跟徐闻断了联系。 后来,养父母离婚,南城的房子给了养母,他和养母就搬回来住。门口的信箱里堆满信件,最底下压着的几封是徐闻写的。徐闻在第一封信上说因为爸爸工作变动,他们不得不搬家去了澶城,还给他留了新的号码和家庭地址。 后面几封是问为什么联系不上他人,如果有看到信件的话,给他打个电话,他很担心。最后一封说他过来南城找他,邻居告知了他们搬家的事,但是具体去哪里不清楚,联系方式也不知道。 许余攸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徐闻乐坏了,碎碎念跟他说了一大堆,还让他以后如果搬家一定要告诉他。 那一年,许余攸15岁,徐闻18岁。 许余攸知道,他们不会再搬家了。 许之岩第一次见到徐闻本人,是在许余攸的葬礼。许余攸的养母刚送走许之岩,就忙着跟前夫争吵。 许之岩走到外面,看见了从车里下来的徐闻,身着一身黑,眼睛却通红如血。 许久之后,他才从里面出来。 陌生,充满戾气。 和眼前坐着的这个人,完全不一样。 徐闻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以为他是有话说,“怎么了?” 许之岩笑了笑,“其实,你们真的很有默契。” 徐闻不解,“嗯?” “电影我看了。” 徐闻知道,他在说《X》。 许之岩继续说道:“余攸说过,他说你有一天肯定会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别人那些被避开但又确实存在的事实,而且画面一定是充满阳光的。” 许之岩的声音很轻,却不太平静,“他在给我的信中说到,谢谢你让他知道,原来男人喜欢男人,并没有什么不对。” 徐闻仿佛被掐住了咽喉,什么也说不出来,片刻后眼眶却泛了红。 “所以他要是知道你交了男朋友,肯定很替你高兴。” 徐闻听后,无言地笑了笑。良久,才开口跟他道谢。 对许之岩,也对许余攸。 许之岩玩笑道:“真要谢的话,就跟你家那位小朋友说一下,不要老是在我面前秀恩爱,他那得意的样子真的很讨打。” 那天晚上,许之岩回到家里,从书房抽屉的最底层,拿出了两张多年前的报纸,是关于多年前一则校园性/侵案的内容。 一张是说知名大学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利用职位之便对某位大二学生进行了侵害,校方担心曝光会使学校声誉受损,便决定隐瞒此事。后来,教授的妻子闹到学校,对其各种污言秽语,说他勾搭别人丈夫破坏人家家庭。 学生成为众人唾骂的对象,养母在被问及养子是否品行不端时保持沉默。 绝望之下,学生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另一张则是某大学教授冯南冠因性/侵罪被捕判刑。 许之岩待了一会,将报纸放进书架最边缘的柜子,关上柜门上了锁。 有些人,会一直活在心里。但是有些事,总有一天会过去。 最重要 翌年,秋天。 严然女士的生日愿望终于实现了。 她这会坐在自家大厅里,手机放到耳边,正兴高采烈地跟好姐妹们分享好消息,说过两天会把机票寄过去,让她们记得把时间空出来。 平时空余时间就喜欢修花剪草悠哉快哉的严然女士,一下子成为家里最忙碌的那位,电话打到手软,关键是她乐在其中。 两个月前,最让她操心的、还一度怀疑是不婚主义者的严顾莱,终于给她吃了颗定心丸,而且还是定海神针的定。 不是宣布她有男朋友,而是说她要结婚。 严然当场被这个惊天大喜炸得差点昏厥,撑着用残存的一点理智跟她确认,结婚对象不是她当初随口说的“在外面随便找一个”的那种。 严顾莱拍着胸脯,让她尽管放心,那是她认认真真谈下来的男人。说完心里莫名有点虚,认真归认真,但也没有那么认真。 千万不能让亲妈知道,她这是跟人家酒后乱出来的姻缘,不然还不得被打断腿。 严然女士被哄得连连说好,打电话把正在开会的关尹南叫回家来,说话语无伦次的,关尹南误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丢下会议室的一众人员立刻追了回来。 刚进门鞋都还来不及换就进了屋,“严然,出什么事了?” 严然拉着他的手臂,又是想哭又是忍不住笑的,平缓一会才跟他说了个从头到尾。 关尹南自行将她的语序调整后跟她确认,“你是说顾莱要结婚了?” 严然连连点头,难掩心中激动,“是啊。你也很意外是不是?她真的是这么说的。” 关尹南松了一口气,还好是没什么事,下意识就问她,“她要跟谁结婚?” 严然一时失语,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答不上来。 “你不会没问她吧?” 严然摇头,她确实没问。 “对方做什么的也不知道?” 不知道。 “那……”关尹南想了想,还是不问了,想也知道答案。他给严顾莱打电话,没有跟她废话,直击要点。 严顾莱说到楚演的名字,其他的也就没有必要问了。 “楚演?哪个楚演?” “我们认识的那个。” 严然恍然如梦,这俩怎么凑一块去了? 这……这靠谱吗?严顾莱不是存心来逗她开心的吧? “你怎么看的?”严然没底气地问。 关尹南倒是挺淡定,年轻人嘛,男未婚女未嫁的,和谁在一起都很正常,“顾莱平时虽然爱闹腾,这种事还是可以相信的。” “是吗?”她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是啊。你就别多想了,这不是还有两个月吗?还早。” 严然平静一会,还是不安心,起身在厅里转了一圈,“不行,我得给徐闻打个电话问问。” 关尹南没劝她,任由她去。 徐闻那会刚洗完澡出来,头发上还滴着水,就接通了电话。 “妈,怎么了?” “你说楚演啊,我们也是刚听说。” 关郅见状,拉着他到沙发上坐好,抽出他手里的毛巾替他擦拭起来。 “你别担心,不会的。” “好,晚安。” 徐闻刚挂断,关郅就把毛巾整个罩在他头上,还轻轻地敲了他一下,徐闻扯下来,抬着头看他,“你又怎么了?” 关郅重新夺过毛巾继续给他擦,嘴里念叨着手上的力度却很轻,“你是不是忘记上次着凉发高烧进医院的事了,头发都没擦就跑出来瞎晃。” 徐闻微微低头轻笑,“上次那是在外面吹的。” “还狡辩。外面吹的,你回来洗头还不擦,找死啊。”关郅说着又轻轻拍了他一下,“妈这么晚打电话跟你说什么?” “楚演和顾莱结婚的事。”徐闻想了想严然的话,一时没忍住笑,抬头跟关郅说:“她不相信他们俩会结婚,应该说,不信他们在一起了。” 关郅用手摸摸他的头发,已经擦得差不多,就进了一趟浴室,去而复返,“最好是别让妈知道他俩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不然还有她受的。” “怎么说?” 关郅看他一眼,别有用心的手正慢慢地从他宽松的袖口钻了进去,“不能白白告诉你。” 徐闻拍开他,坐得离他远一点,“爱说不说。” 关郅一把将人扑倒,在他身上胡闹,“你还长脾气了。”要让徐闻服软,这可真是太简单了,光是挠他痒痒肉就够他喝一壶。 没一会徐闻果断求饶,按着他不安分的手,让他别再来。还讨好地过来在他脸颊上亲几下,“你赢了。” 关郅不再闹他,半趴在他身上给他解释,“别看我妈很开明,其实她思想很传统的,要是让她知道顾莱酒后跟别人乱来,那就有意思了。” 徐闻见他一脸坏笑,很想说他不厚道,想了想还是忍住吧,关郅要对付他?太轻而易举,“你在想什么?” 关郅抬眼看他,稍微起身挪了上来,跟他平视着说道:“我有这么坏吗?” 徐闻心想,没有吗? “当然没有。” “嗯?” “绝对没有。” “嗯。” 关郅趴下来,全身重量都放在徐闻身上,脸埋进他的颈窝,任由对方摸着他的头发。 呼吸拂过徐闻的脖子,挠得他有点痒。这么大一只,他还以为自己是三岁小孩啊,也不怕把自己压断气。 许久之后,他听到关郅闷声问:“徐闻,你想不想?” “嗯?” “你想不想结婚?” 徐闻安静片刻,偏过头在他耳侧亲了一下,温声说:“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从来就不是那个仪式,也不是那张证。” 关郅轻笑,撑身而起盯着他,故意问:“那是什么?” 徐闻凝视他一会,配合着他,郑重又坚定,“你。” 最重要的,是你。 爱情大抵就是,即使知道你故意,我也愿意配合你。 夜半。 徐闻的眼睛蒙上了雾气,他像一只被淋湿的猫,情动是他的爪子,每一下都挠在关郅的心窝里。 关郅将人揽进怀里,用自己的身躯罩住他,连同他的不可抑制。 这一刻,他想把徐闻彻底藏起来,窗外的月光也不能窥视。 番外1 某个周末,关郅没课,徐闻不用拍戏,两人谁也不想出门,就在家里过二人时光。 大厅里有投影仪,关郅关上灯,和徐闻窝在沙发里看电影,非常小清新的片子,讲述的是关于初恋的故事。 电影结束,两人聊了起来。徐闻没有其他感情史,初恋就是关郅。关老师非常膨胀,在徐闻问起他初恋的时候还很得意,说对方有多好,而且长得特别好看。 徐闻安静听他说,没有做什么回应。 关郅没有眼力见,一心说着许多年前如何让他魂牵梦萦的初恋情人,最后还说他当初给人家画了画,现在还放在书房里。 徐闻想到抽屉里的那几张人像素描,当时只看到边角,卡片的颜色有些泛黄,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顿时有点吃味,面上却还是不显山不露水。 关郅很兴奋,起身就说要去书房拿出来给他看,徐闻想说不需要,却还是任由他去。 关郅神秘兮兮地放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珍视的模样让徐闻在心里默默骂了他几句,然后那几张卡片就被放到自己手里。 “你看看,再告诉我好不好看。” 徐闻撇了他一眼,很想把卡片甩还给他,有什么好看的。 泛黄的纸张,简单的线条,勾勒出的是一张熟悉却有些稚嫩的脸,那是大学时代的自己。 连同下面的几张,都是同样的脸。 篮球赛上的他。 图书馆看书的他。 行政北楼走廊的他。 模糊人群中唯独清晰的他。 …… “好不好看?” 徐闻看向他,笑着说好看。 关郅凑过来亲他嘴角,“我说喜欢你好久,你怎么还是不相信呢,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一直以来都只有你。” 徐闻心颤,瞬间红了眼眶。 关郅在他眼角轻轻亲着,边亲边问他刚才是不是吃醋了。 徐闻没有否认,“嗯。” “上次你让我去拿钥匙,其实是故意的吧?” 关郅失望说道:“是啊,谁知道你竟然对我一点都不好奇。” 徐闻安抚他,“我好奇,差一点就看了。” 半夜,情动深处,徐闻抱着关郅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关郅,我会喜欢你很久,从大学开始,一直到老去。” 关郅那晚彻底失控,徐闻怎么求饶都没用。 关郅抽屉的秘密是初恋。 徐闻心里的秘密是暗恋。 番外2 某个阳光正好男朋友却不在的日子。 热搜技能满点的徐闻,非常乖巧地一个人待在家里修炼,眼看就要达成“远离热搜榜单”的成就,结果因为去了一趟机场,前功尽弃。 摸着良心说,他最近甚至连大门都没怎么出。今天难得出趟门,拿了东西就走,片刻也没多留。 好像没被人认出来。 他刚到达这几天要住的地方,不知道是因为无聊还是什么,久违地登上微博,心血来潮地想到前几天重播的综艺节目,就是关郅参与的那档,他还因此在热搜榜走了一圈。本意是想搜索关郅相关的词条,结果意外地看到自己的名字。 点进去看了一圈,也没看懂具体是什么事,大概是因为“出国”?反正挺莫名其妙的。 关郅一周前出差,自己孤零零在家,这会没人缠着故意给他念底下的各种评论,竟然还有点不习惯。 微博跳出来关郅相关的页面,上次的热搜内容他没仔细看,这会倒是好奇地刷了起来。点开评论,底下清一色的是一群人在求介绍,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果然,关郅在哪里都很受欢迎。 徐闻随手截图发给远在异国的男朋友:关老师,人气很高。 等了有一会,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这个时间点,应该不至于还在忙啊,然后他又给他发过去一条信息:还没忙完? 几分钟后,关郅回过来:刚洗完澡,你在吃醋? 徐闻:没有。 关郅:别担心,别人又抢不走。 徐闻:……没担心。 关郅:这么有信心啊。 徐闻:不可以吗? 关郅:可以。你在哪里? 徐闻直接给他发过去一个位置。 下一刻,关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莫名委屈。 “我要是再晚点问你,明天我回家是不是得一个人在家里长蘑菇?” 徐闻轻笑,下意识地哄他,“怎么会,我把你机票买好了,就是想让你来找我。” “……你什么时候学会耍人了?” “某位老师教的,我在给你制造惊喜。” 徐闻对付自己是越来越娴熟了,三言两语就能把关郅拿捏得死死的。 “关老师,你来不来?” “你现在这样撩我,就不怕我明天收拾你?” 徐闻难得虎一次,铁了心地逗弄他,“我不是已经在等你了吗?” “……” 隔天晚上,关郅把自己打包好飞过去找男朋友,心心念念着待会怎么收拾某人,真在出口的接机处见到人的时候,他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大晚上还在机场乖巧地等自己下飞机的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里面出来的人很多,徐闻却第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这种心情挺微妙的,就像关郅是当年画的那副画,其他人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像。 “发什么呆,几天不见不认识我了?等多久了?” “没多久,刚到。” 这会天气有点冷,徐闻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接过行李箱,让关郅先穿上。 关郅一边穿外套,一边还不忘记跟他调情,“我还以为你迫不及待想见我,早早就来等我呢。” “没有你迫不及待。” “你这话说对了,”他一把将人拥住,腻歪地在徐闻耳边说道:“我很想你。” 徐闻笑着回拥他,在关郅更不要脸之前,及时地把人带上车前往住的地方。 一上车,关郅就贴了过去,扣着徐闻的手不放,接着头一歪就靠上他的肩膀。 徐闻对这种事习以为常,摸了摸他头上被风吹翘起来的头发,温声问道:“很累?” “有点犯困。” “闭一会眼,到了我叫你。” 关郅扣紧他的手,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开口说道:“你真好看。” “……” 这家伙,又开始了。 关郅仗着司机听不懂,说话更加肆无忌惮,语气却特别正经,“我现在只想吻你,最好把你吻得喘不过气,然后求我。” “你就不能闭嘴吗,关郅?” “闭嘴也不是这个时候。” “……” 后劲还挺大。 好在住的地方不远,没过多久就到了,徐闻付了车钱,拉过行李带人进了屋。 徐闻没有订酒店,而是一家民宿,楼下是客厅和厨房,卧室在二楼,宽敞简约,再多住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徐闻给他倒了杯温水喝下,就把人哄去洗澡。对方倒是没多说什么,听话地任他摆布。收拾完后,关好灯上了二楼。 徐闻在楼上的卫生间洗了澡,这会正靠在床头看剧本,关郅从床的另一边钻进来,靠过来抽掉徐闻手里的剧本放到床头柜上,俯下身来亲他,“不困吗?” “还好。” 徐闻凑近,在他唇上黏黏糊糊地吻着,关郅任由他吻,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认真地问他,“你真没吃醋?” 对方回了一句“没有”就又凑上来,岂料关郅往后退开一些,没让他够着。 “你怎么这么幼稚。” 徐闻哭笑不得。 关郅没让他亲着,而是不厌其烦地跟他索要答案,“吃醋没?” 徐闻最后只好妥协,揽着他的脖子,“吃了。” 然后,强势地亲了上去。 两人亲着亲着,就变了味。敏感的耳廓被关郅叼着,粗重的气息在耳边来回,一下子就闹了个耳红脸热,“别咬我耳朵。” “那要咬哪里?” “……你太下流了。” 关郅轻笑,“你想到什么了。” “……” “徐闻,想歪的人是你。” “我错了,行吗?” “想我吗?” “嗯,很想。” 得到答案的某人,没再闹腾他,专心地跟男朋友接吻。 恋人在一起的时间,一分一秒也弥足珍贵。 第二天一早,徐闻睡得迷迷糊糊,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就被按着胡闹。关郅故意在他耳边吹气,说话的时候也贴得很近,“你昨晚说,今天要去滑雪。” 徐闻睡过去后,压根不记得这件事。这会被人摸得有些痒,试图拨开那只不安的手,“你别摸了。” 关郅失笑,搂着他说道:“起来吧。” 慢慢地适应周围的光线,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甚是好看。身后的人一手搂着他,另一只手正放在头顶拨弄他的头发。徐闻回头,就对上他一直凝着自己的视线。 关郅平日里对他不太正经,底子里是特别温柔的男人,一颗心全部都在徐闻身上。正如他所说的,没有喜欢过别人,暧昧对象也没有,所有的爱情都给了眼前这个人。 “衣服给你拿出来了,整理一下出来吃早餐,晚点带你去滑雪。” 徐闻揽过他,“不着急,过来。” 然后拉着人吻上去,像个热恋期的毛头小子。 关郅将人拉到自己身上,手抚上徐闻的后颈,别有深意地摩挲着。每次总是说亲一下就好,每次又都是碰到对方就没完没了。 至于出门,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他们住的地方离滑雪场不远,十几分钟车程就能到。男人骨子里的胜负欲在蠢蠢欲动,自然是要比个高下。 徐闻在一旁等他,十分“挑衅”地说了一句,“你要是赢了的话,接下去一个月我来做家务,怎么样?” 关郅扬起嘴角,“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徐闻:“走着瞧!” 关郅摇了摇头,心想就算赢了又如何,最后不还是他做家务。 两人不相上下,一直在互相超越,渐渐地,有不少人投来好奇的视线,时不时就有欢呼的声音传来。接近终点时,几乎是同时冲刺,徐闻稍稍领先。 有粉丝认出徐闻,过来问能不能合照。徐闻没有拒绝,摘下口罩和眼镜,最后拉着关郅,让对方帮忙合了影。 两天后,粉丝从别人上传的照片寻迹而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 程于还是通过网络才知道,老板竟然悄无声息地跟对象跑国外“度蜜月”去了?!! 严顾莱刷到照片的时候,正在家里陪爸妈吃晚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你们不用找了,关郅还没回来,旅游去了。” 严然:“他跟你联系了?” 严顾莱苦笑,怎么可能?直接把手机递给八卦的爹妈,“你们自己看吧。” 接下去几天,时不时有人晒与两位中国帅哥的合照,粉丝磕颜值磕cp的同时不禁调侃,这是世界巡回粉丝见面会去了?为什么全世界都在偶遇男神,而我只能舔屏?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他们原来是关系这么好的朋友吗? 结束了短暂的“蜜月”时光,回到家里,已经是接近午夜。关郅把人轰去洗澡,自己则收拾好行李,等徐闻出来后才去洗漱。 出来的时候徐闻已经侧躺着睡了过去,蓬松的头发垂下来,遮去了小半边脸。 关郅放轻脚步,关掉他床头的小灯,又走到另一边的床上躺下来,关灯。 徐闻睡得不深,身旁的人躺上来那一刻,他习惯性地靠了过去。关郅揽着他,轻声问:“吵醒你了?” 徐闻:“没有。” 对方在他额前落下一吻,“睡吧,晚安。” 徐闻:“晚安!” 番外3 严顾莱这阵子有点绝望。原因无他,楚演太烦人了。 那天晚上她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稀里糊涂地招惹了这么一个克星。 谁能想到,酒后乱性这么狗血的剧情,有一天也会落到她身上。 她的酒量自己清楚,千杯不醉算不上,但是酒桌上她也没怕过谁。别人过来敬酒,她向来都挺爽快的。 对她来说,与其多说废话推却,不如干脆一点来得舒坦。她讨厌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也会避免不必要的口舌之争。 凡事喝酒能解决的,通常不会推脱,三言两语,仰头就是干杯,一来二去的气氛很快就热了起来。 但是在酒桌,越能喝的人,往往越会成为他人“劝酒”的目标。 对方灌酒的意思明显,她并非看不出来,正打算豁出去看看到底是谁会先趴下,谁知半路却杀出个挡酒的黑骑士——楚演。 这是始料未及的。 演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对这种应酬场合早就习以为常。俩人接触过几次,又在一起吃过几次饭,不算特别熟悉,关系也还算可以。 这会相邻而坐,时不时就聊几句,大多数是关于工作。偶尔提到徐闻的时候,能看到严顾莱女强人之外的另一面。 这是楚演上次杀青宴发现的,严顾莱说到徐闻时的反应,跟楚已溪看见自家偶像的神情如出一辙,就算想极力掩饰也会暴露无遗。 跟现在正淡淡然和别人“拼酒”的人,完全就是两副面孔。 严顾莱连续三杯下肚,第四杯还没举起,就被右手边的楚演挡了下来。楚演说了几句漂亮话,略微抱歉地笑着跟来人喝了一杯,顺带把严顾莱挡在了敬酒队伍的后头。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挡酒。 心情挺微妙的。 楚演一边跟别人喝酒,一边彼此说着客套话,最后坐下来的时候,全然不见喝多的反应。 感动的情绪收敛后,更多的是疑惑和担忧,楚演的酒量有这么好吗?她怎么记得好像有听谁说过,他酒量其实不怎么样的。 “还好吗?”严顾莱偏头,低声问道。 “没事。”楚演冲她笑了笑,眉眼弯弯的,竟然还挺……好看。 严顾莱被自己的想法惊到,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脑回路,还能拐到这里来。 她鬼使神差地又看了对方一眼,正好对上楚演来不及收回去的视线,顿时有点心虚。这种像是偷偷看别人被当事人抓包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严顾莱收回视线,再也没敢去看他。 结束的时候,她才知道,楚演这人不去当演员实在是浪费,什么好酒量都是装出来的。关键是,装得还挺像样。 人走得差不多,楚演松了口气,酒劲儿就完全爬了上来,刚开始还冲着她笑说没事,起身的时候要不是严顾莱扶着,早就摔趴下了。 严顾莱被这一下砸得够呛,加上酒劲渐渐上头,差点没跟他一起当众丢人。 楚演一丝理智尚存,却无法控制身体的平衡,跟她道歉后,扶着桌子重新坐了下来。 “有人来接你吗?” “叫个车回去,你呢?” 楚演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好不容易才看清楚时间,回头看着她说道:“太晚了,我送你。” 严顾莱顿时就乐了,很想回他一句“我还需要你这醉鬼送我?”,转念又想人家晚上为自己挡酒,不能这么忘恩负义,话头一转,应了下来。 他这样子,还是送他回家吧。 俩人上车,严顾莱问了他家庭地址,楚演下意识就说了,一时半会也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等他想跟司机说先送她回家的时候,严顾莱已经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开。先是饶有兴趣地问他的一些事,后来又转到徐闻身上。 楚演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问道:“你喜欢徐闻吗?” “谁会不喜欢他吗?” 楚演想了想,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又问:“你是追他,还是想追他?” 刚脱口而出,又差点把自己绕晕,楚演重新整理了一遍自己的意思,“如果你是想当她女朋友,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后面的那句“徐闻不喜欢异性”被他吞了回去。 严顾莱心想,喝成这样还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着实是不容易。 “我没这个想法,你放心。” 楚演莫名松了一口气,说了声“那就好”,就架不住酒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严顾莱看他一眼,无奈地笑了。 不会喝酒还瞎学人家英雄救美,逞什么能呢。 怪可爱的。 车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索性也闭目养神,正好缓一缓。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某处公寓停车场,严顾莱偏头看身边还在睡的楚演,顿时头疼。这要怎么把人抗上去…… 推了他几下,人没醒。她又在他脸上拍了拍,“楚演,醒醒。” 还好这次楚演有点反应,微皱了皱眉头,好不容易撑开了眼皮,就看到严顾莱离他极近的脸,有些恍惚。 这张脸,肯定很上镜。 “发什么愣,你到家了。”严顾莱与他拉开一些距离。 楚演抬眼扫了一圈,确实是他家楼下的停车场,“怎么到我家了?” 这说法新鲜,严顾莱被逗笑了,于是忍不住调侃道:“难道你还想去我家吗?” 醉鬼没能理解对方话里的暧昧,一本正经地叫司机开车,一副要送她回家的架势,被严顾莱及时叫停。 “别闹了,你快下车吧,我还得回去睡美容觉。” 楚演还在坚持,被严顾莱三言两语哄住,彻底打消了他的念头,还妥协地保证自己到家给他报平安。 楚演拗不过,只好下车。 严顾莱还没离开,就瞧着前一秒还走得挺正常的人,这会两脚一拐,把自己绊到了地上。 真是令人头疼。 十分钟后,舒舒坦坦在沙发上躺着的人,嘴里还念叨着要喝水。严顾莱一边倒完水回来,蹲下来喂给他喝,一边重重地叹着气,“大小姐这辈子就没这么服侍过人,你倒是会享受。” 享受的人没有回应,喝完水偏头继续睡,丝毫没察觉身边有个大美人正盯着自己瞧。大美人把水杯一放,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会,第一次发现这人长得还挺好,虽然不是第一眼美男,却是很耐看的类型。 她下意识地从上到下看了一圈,跟自己最近相亲的那几个比起来,简直赏心悦目极了。 严大小姐太久没有谈恋爱,一时间被蛊惑,俯下去的时候,活脱脱像个被美色迷惑的登徒子。反应过来的时候,被偷亲的人已经睁开眼反过来盯着她看。 她在那双迷糊的眼睛里,看到了色意熏心的自己。 太丢人了。 “抱歉,我……”一时半会的,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对不起,我喝醉了,冒犯了你? 这样说也很奇怪。 平时口吐莲花的严老板,瞬间成了个漂亮的哑巴,大半天愣是没吐出来半个字。 楚演半撑起身,慢慢地朝她靠近,停下来后半是调侃半是故意,“想再来一次吗?” “嗯?” 楚演轻笑一声,身体往后一退,重新在沙发上躺下来,缓了缓发昏得厉害的脑袋,“逗你的。” 庆幸的是,自己还没醉到完全丧失理智,占了人家的便宜。 可是,心脏却在狂跳不止。 严顾莱恍惚了一会,视线还留在对方身上,许是酒劲太上头,她不受控制地起身,再一次覆上刚刚亲过的地方。 楚演怔愣,显然没有料到对方的举动。 头更昏了。 对方的头发拂过他的脸颊,有些氧,闹得他的心更乱了。彼此的呼吸都太过清晰,他们在不断靠近,连同不受控制的心跳。 有人主动,有人回应,有些事自然而然就无法控制了。 开始是受酒精驱使,酒醒后,渐渐就变了味。 夜半时,两人亲着亲着,又纠缠到了一起。 荒诞迷离的一夜。 第二天,严顾莱收拾好自己,该遮的遮,该挡的挡,换上楚演让人送过来的衣服,神色自若地走出了门。 这件事,就这么告了一个段落……严顾莱原本是这么想的,直到楚演一次又一次的“纠缠”,她才后知后觉,自己似乎招惹了个奇怪的男人。 严顾莱翻来覆去地解释,终于忍无可忍,直接约了人见面。 她也不跟他拐弯抹角,一上来就撂下话,“我从来没有跟你谈恋爱的意思。” 楚演对这个答案没有太意外,非常讨打地冲她笑了笑,“现在开始考虑也可以。” “睡一觉你就要跟我谈恋爱?我说过了,我不需要你负责。” “我知道。那你对我负责吧。” “你说什么?”严顾莱怀疑自己耳朵坏掉了,“楚演你是不是有毛病?” “你非要说自己是酒后乱性我也接受。”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 “顾莱,我不算特别优秀,也没这么差劲的。当你男朋友的话,应该不至于会给你丢脸。”楚演继续一本正经地给她分析,“我的家庭关系明了,只有一个妹妹,名下房产是不多,有一些股票,银行卡里的钱够花,至少不会让你养着。” “……”谁关心这些了? “工作是忙了一点,以后我尽量减少。” “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多?接下来你是不是想说要跟我结婚?” “你想的话,也是可以。不过我可能没有办法马上跟你度蜜月,要等我下部戏拍完。” 严顾莱再度心梗,这是个什么绝世大宝贝。 好好的人话,怎么总是听不懂! “睡一觉就要结婚,你也太可爱了。你以前也是这么哄女孩子跟你谈恋爱的吗?” 楚演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他这是被误解了。 “我没谈过恋爱,也没跟别人睡过。我不是随便的人,这点你是可以放心的。” “……” 她并不是很想听到这个回答…… 严顾莱恨不得回到那晚,把自己拍晕过去,做的都是什么破事。 “我追你吧,顾莱。” “我说不许,你就不追了吗?” 如果他有这么听话,她现在也不必坐在这里跟他多说废话。 楚演没丁点犹豫答道:“追。” “那你问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 “让你知道一下。” 她只知道,自己想动手打人。 后来,她每天都能收到一束花,附送的卡片上面写的是不知道哪里抄来的情话。因为这个,她还被薛沿笑话了好久。 再后来,无意间撞见自家老板和楚演接吻的薛沿,当场被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严顾莱的追求者竟然是楚演这个不要脸的? 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难得清闲下来的两人,正窝在沙发上瞎聊——各自抱着手机聊自己的。 过了一会,严顾莱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楚演平日里并不是喜欢玩手机的人。这么反常的举动,瞬间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可她做不来窥探隐私的事儿。 楚演回过头见她一脸纠结,以为她有什么话想说,就按灭手机屏幕放到一边,“怎么了?” 严顾莱正思索着要不要直接问,楚演的手机震动了一声,弹出一条微信聊天信息。 她下意识撇了一眼,隐约看到两个陌生的字眼。 楚演按了静音,回过头来听她说,严顾莱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有时候迟钝,这会却跟个人精似的,拉着她的手问道:“你看到了?” “没……没啊。” 楚演收紧了手,笑着说:“我都没问是什么,你就没看到了?” “……” “要不……你再问一遍?” 严顾莱还在垂死挣扎,楚演说了句“不用”,就起身进了卧室,留下严顾莱一脸懵。 回来的时候,楚演手里多了个小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他把戒指取出来,握着严顾莱的手,问道:“本来是想好好准备的,既然你发现了,我也不瞒你,顾莱,你要不要跟我结婚?” “所以你刚刚一直在跟别人说这个事?” 楚演想到她刚才的欲言又止,莫名觉得好笑,“你纠结的是这个事啊。” “嗯,你太反常了。” “我不太懂这些,刚在问徐闻意见。”说完就看到严顾莱发亮的眼睛,这么久了,徐闻在她这里的偶像光环,竟然还没褪完? 果然就不应该提他。 “这事你问徐闻?他能给你什么意见?”严顾莱十分疑惑,徐闻……貌似也不是那种会搞浪漫的人吧。 楚演瞬间被哄好了,一时高兴就没忍住添油加醋,“他无聊又无趣,问他确实没什么用,所以他让关郅跟我聊。” “……” 你们可真能。 “其实,最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严顾莱眼角弯了起来,多问了他一句,“那你说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楚演凑过来亲她一下,放开,“我爱你,顾莱。这个理由够不够?” 严顾莱笑着勾了勾他的手指,接着把手伸到他面前,“不帮我戴上吗?” 楚演听话地给她戴上戒指,嘴角的笑容就没下来过,抓着她的手亲了几下,就被严顾莱扑倒在沙发上。严顾莱俯下身,在他嘴角碰了碰,凑到他耳畔低声说些什么,下一刻就被楚演亲了个结结实实。 从客厅到卧室,严顾莱没有说话反抗的机会,楚演压根就没有放人的意思。 疯子楚演,事后当然是被收拾得很惨。 不过,他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