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渣后本王捡到宝了》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被渣后本王捡到宝了(女尊)》作者:卜日十 文案 君韶终于求来赐婚圣旨那天,她喜欢了六年的白月光兰蕖抗旨跑了。 她的温柔体贴,她的一世一双人,对方都看不上,却做梦都想进宫给皇姐做六品侍君。 此事传遍了京城,兰府前后的巷子都堵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君韶本该羞恼。 但有人生生护住了她的脸面。 那道身影狼狈十足,却仍带着难以掩盖的清秀俊美。 年轻的公子艰难地爬上兰府围墙,大声冲她喊:“他不嫁你,我嫁你!” 于是君韶就坡下驴把人娶了回去。 她以为小公子为的是免除兰府抗旨之罪,却没想到对方从始至终,贪图的就是她这个人。 * 成婚之后,君韶仿佛活在梦里。 正君漂亮得仿佛画中仙,通六艺,懂诗书,进可温柔小意,退则大气端庄。最重要的是,对方心里眼里都只有她。 君韶不知道,兰十五作为一个没有父亲,还生的漂亮的庶子,是怎么靠着爱她,保住清白,又不要命地逃出来,用尽最后的力气,败了自己的名声,才站到她面前的。 她只能看见,对方拿满含爱意的目光注视着她,在得到她赐名时,亮如星辰的眸子。 “你归于我处,如倦鸟栖枝,我叫你阿栖。” 阅读指南: 1.男女主1v1双c,男追女 2.如果你愿意收藏这个三五不时开一本女尊的作者 3.封面画师,月池-北下寒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君韶,兰栖(兰十五) ┃ 配角:*考研备考摸鱼之作,日更!!!不能更新会挂请假条*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随手娶回的夫郎竟暗恋我很久了 立意:自信自立,一往无前 第1章 下聘 ◎他唤我阿韶,他心里有我◎ 窗外隐隐有锣鼓丝竹之声传来。 “十五!”十六满脸兴奋跑过来,“安王殿下快要走到长风街了,我们出去看看吧!” 兰十五正作画的手一抖,原本纤巧的蝴蝶变成一大块墨团。 他将笔放下,抬起眼来,目露期待,却还是强自镇定着:“府里许我们出去?” 十六顿了一下,“我们偷偷去。” 兰十五捡起画笔:“府里不会让我们出去的。” 他垂下眼睫,换了张纸,继续练习着昨日工笔师傅教导的内容。 兰十六仍不放弃。 “可是你喜欢她啊!你喜欢她好多年,却连站在远处去看她一眼都不敢吗?” “她马上就要成亲了,你现在不看,以后哪来的机会!而且,万一她看见你,你这么好看……” “别说了!”兰十五将画笔放下,肩膀有些颤抖。 他拧着眉头,一字一顿地开口:“安王殿下不是我可以肖想之人。” “可是……” 十六话还没出口,院外突然一阵喧哗。 他跑到窗边去看,兰十五就独自在案前坐着,面色发白。 院外的嘈杂渐渐入了院里。 “王爹爹,为什么要把我们关起来啊?” “我们不能去前院看看热闹吗?” “对啊,从小被关在这四方院子里,我们还没见过王爷呢!” …… 被称为王爹爹的侍长恶声恶气:“作什么乱!你们也是配去看贵人的?一群被人取乐的狐狸精,冲撞了贵人,你们几个脑袋都不够掉!” 院门“啪”地落了锁,这座供兰氏瘦马们居住的小院变成了热闹兰府之中唯一冷清的孤岛。 哪怕这里正关着几十个叽叽喳喳的漂亮少年。 “十五,我知道后院有狗洞。”兰十六附在十五耳边,拿气声说。 兰十五睫毛颤了颤,半晌,“渠公子回门之时,或许还可以……” 兰十六猛地打断他。 “你在想什么好屁吃呢?我们只是群狐狸精罢了!” 兰十五沉默下来。 的确,同样是兰大人血脉,兰渠金枝玉叶,他们却只能是些乐子玩物。 有贵人来府上,他们便要不被关着,要不被像挑牲口一样,挑出去就不一定能再回来。 半晌后,他站起身。 “我去换身便于行动的衣服。” 兰十六展颜:“这不就对了!” 半盏茶后,两人鬼鬼祟祟出现在后院狗洞旁。 兰十六扯了扯兰十五袖子,示意他看狗洞外面。 兰十五一低头,正对上一只凶恶的大犬。 恶犬足有半人高,膘肥体壮,油光水滑,正呲着牙对着他们流涎水。 “怎么办啊?”兰十六小声问兰十五。 两人都一动不敢动,生怕惊动那狗,让它叫起来。 兰十五闭了闭眼:“你回去把我包袱里的肉干拿出来。” “可是那是你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兰十六几乎要惊叫出声,“你不是准备在生辰之时再拿出来吃吗?” 他们满院子也就兰十五那里有肉干——那是表现最优者才能得到的奖赏。 兰十五轻轻推了他一把:“快去。” 不一会儿,兰十六轻手轻脚抱着个巴掌大的荷包摸了过来,“给。” 他嘴里鼓鼓囊囊,很明显偷吃了一块。 见兰十五看过来,小声嘟嘟囔囔:“反正要拿去喂狗,还不如给我吃呢……” 兰十五顾不得跟他掰扯,拿过荷包,把里面的肉干都倒在手心里,朝那大狗递过去。 “你不怕它咬你啊!”兰十六忙去扯兰十五。 但那只玉白修长的手,已经被狗含在嘴里了。 大狗包着兰十五的手,将肉干一口吞了,随后舔了舔他手,缓缓从狗洞口退开。 兰十五露出些许喜色。 “走吧。” 兰十六满脸震惊地跟了上去。 他艰难地从狗洞里挤了出去,还没等跟兰十五说话,两腿就又开始不自觉颤抖。 为什么!贿赂了一只狗,却还有两只在虎视眈眈啊! 兰十五也有些害怕,可十六怕得厉害,他便强撑着胆子,面对两只狗。 “嘬嘬嘬…”他学着老人们逗狗的样子表达善意,两只大犬的目光似乎也渐渐温和下来。 可正在这时,后方拐角处突然传来了人声! 兰十五猛地噤声。 “十五,我们不能被看见啊!” 兰十六急得快哭了。 兰十五当机立断。 “跑!” “往哪跑啊?” “往大门那边。后院的狗一般不敢去前院,过了小花园我们就安全了。” 兰十五冷静地吩咐着兰十六。 “我拉着你,你别摔。” 兰十六哭丧着脸点头。 兰十五捡了跟树枝在二狗眼前绕了绕,见两只狗明显被吸引力注意力,便把树枝狠狠往后方一扔。 “跑!” 狗去追树枝,他们二人撒腿就往前院跑。 但身后渐渐逼近的喘息和吠叫声明明白白告诉他们,恶狗要追上来了! “啊!”兰十六绊了一下,好在十五牵着他,才没摔倒。 “坚持一下,前面就是小花园了。”兰十五也累得发抖,他精心挽好的发冠也乱了,嗓子眼里一股血腥味,腿如同灌了铅越来越沉。 终于,两人一头扎进小花园,两只狗在花园外止住了脚步,不甘心地折返回去。 “呼呼……吓死我了…”十六大口喘着气。 可没等他把气喘匀,兰十五一把便把他拽进了假山山洞里。 “有人过来了,噤声。” 两人压着呼吸,憋得胸口闷疼。 结果外面的脚步声只是凌乱地路过,不一会儿就跑远了。 他们刚刚松了口气,却听那脚步又跑回来。 “这边还有个假山山洞没搜呢!渠公子到底跑去哪了啊!安王殿下都到门口了,圣旨都展开了,渠公子怎么就不见了呢!” 脚步声直直朝着山洞过来,两人忙悄悄钻了出去。 待那人走远,才又回去。 兰十六惊恐地瞪着眼睛。 “你听到了吗?兰渠不见了!” 兰十五咬着下唇不做声。 “那他跑了的话,安王殿下带着赐婚圣旨来了却找不到人,兰府不就犯下欺君之罪了嘛!到时候满门抄斩我们谁都跑不了!”兰十六气得破口大骂,“兰渠太不要脸了!” 兰十五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他脑子嗡嗡的,险些无法思考。 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或许担忧安王丢面子受委屈,又或许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至于满门抄斩,早被他丢到了脑后。 兰十五一把按住兰十六骂人骂得快飞起来的手。 “我去前院看看,你在这等我还是一起过去?” 兰十六一把拉住他袖子,“一起去!反正命都要没了,还怕什么冲撞贵人!” * 君韶高头大马,孔雀袍黄金冠,喜气洋洋抱着圣旨,跟一旁的司偃打趣。 “本王今日便有夫郎了,你可还是个老光棍。” 司偃看了眼身后那足有半条街长的聘礼队伍,以及硬生生被君韶从女皇那里借出来的乐师们,翻了个白眼。 “我不愿做那条舔狗罢了。” 君韶扭头:“何为舔狗?” 司偃老神在在,“不久前认识了一位有趣的小友,舔狗一词是在他那里学的。” “他给我讲了个故事,说某日他出门,门口蹲着一只白狗,一见他就摇尾乞怜,扭捏前行,甚至不住舔他的鞋裤,无论打骂都无法赶走,姿态卑微至极。” “遂起名舔狗。” 君韶拍了拍她肩膀,把头扭回去。 “不必嫉妒。” 司偃撇了撇嘴。 马上要行至长风街,跟着聘礼队伍后的百姓已越来越长,都是来跟着接喜钱看热闹的。 “这是安王殿下要去兰府下聘吧?” “我听在宫中当值的四姑家的表弟的小舅子说,确实如此。” “那她娶的是兰府哪位公子?” “兰府只有那一位清渠公子好吧!传闻中那叫一个美若天仙,倾国倾城,还极具才情!” “那配给安王岂不可惜?” “嘘,小声点。” “这么吵,没其他人听得见的。再说了安王纨绔何人不知?嫁她真不如进宫做个贵君,当今女皇那才是真女人!” …… 君韶听不见百姓们的言语,见大家笑着看她,自然都以为是在贺喜,喜钱一把一把往外扔。 司偃拽住她。 “别扔了,兰府到了。” 君韶忙端正坐好,往兰府那边看去。 可谁知,这一看,竟看到兰府外乌泱泱跪了一片。 君韶抬手止住身后乐师们的吉乐,下马步行过去。 “兰大人不必如此多礼,本王日后还要唤您一声岳母,此举实在折煞……” “臣罪该万死啊!” 兰缨猛地嚎哭了一声。 君韶伸出去扶她的手顿住。 “何出此言?” 她下意识抬眼在人群中寻找自己魂牵梦萦那道身影,找了三遍,一次比一次慌乱。 “兰渠在哪?” 兰缨一头磕在地上,“老臣教子无方,今日一早起身,兰渠他就不见了,只留下一封信,老臣没敢看……” 兰缨未曾说出口的是,那信是封拒婚信,用词极为胆大妄为,她得知兰渠逃婚时撅过去一次,看到这信又撅过去一次。 她小心翼翼将信递过去。 安王殿下应该能明白兰渠是什么意思吧…… 哪知君韶接过信,看到了信封上的[阿韶亲启],突然就美滋滋笑了出来。 “他唤我阿韶,他心里定然有我!这信中定然是考验我的难关,待我做到他便会出现了!” “儿时我们经常做这样的游戏!” 她把信往司偃手里一扔,“帮我念念!” 作者有话说: 一些说明: 女主舔狗这事,我必须解释一下。她就是喜欢谁就相信谁对谁好,在外人看来比较舔,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这么大一个脸,再加上认清兰渠不喜欢她,她就立马会停止对兰渠的单方面付出并保持距离。 后面娶到自己的夫郎之后,即便刚开始没到喜欢的程度,也会拿道德和责任约束自己。 相信我,她不是舔狗!(相比之下,男主可能才是那个舔狗咳咳) (顶锅盖跑) 另外:终于又回归古言女尊怀抱了,有眼熟的老读者出现嘛?(狗狗祟祟.jpg) ◎最新评论: 【太太,神明追踪日记什么时候写啊】 【太太想要看本官不吃软饭,文案很戳我!】 【想看夫郎切片,作者大大这个什么时候开始更新啊】 【作者大大你更新太慢了】 【速度速度速度,完结了再看】 【噫考完研了?】 【俺好像在婆婆网见过,大大两头更新吗】 【是男生子吗】 【大大考研加油!等大大!】 【还更新吗】 【好好看(><),作者加油!】 【大大文案不是说了嘛,没坑啊】 【怎么不更新了】 【大大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啊,我能等的,我有的是耐心!鸭头jpg.】 【男主是那种容易恃宠而骄的人吗?看前面有点。。。】 -完- 第2章 汝夫甚美 ◎我不信,他肯定不如兰渠好看◎ 司偃注视着手中信封上明显被拆开过的痕迹,面露难色。 “我觉得还是不念为好。” 君韶瞪了她一眼:“快念!” 司偃无奈地把信抽出来,粗略扫了一眼,随后不动了。 “你怎么磨磨唧唧的?”君韶不耐烦地抢过信纸,“我自己念!” 司偃一把捂住她嘴,“别!” 君韶不满地挣扎,然后看清了信纸上的内容。 随后,她挣扎的动作幅度渐渐变小,最终,停了下来。 [阿韶: 不要逼我,我不爱你,只当你是姐姐。你若强娶,便只能得到我的尸体。你既爱我,便该依着我,看我幸福,而非逼我走上绝路。] 君韶拿着信纸的手开始颤抖,半晌,她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般,扭头对着司偃:“我逼他了?” 司偃不忍地摇摇头。 君韶仍茫然地问她:“他不喜欢我,上元节为何约我看灯?” 司偃心中默念:因为女皇陛下公务繁忙拒了他的邀约。 君韶喃喃自问一般:“他不喜欢我,我说去求赐婚圣旨,他怎么不拦着……” 司偃不忍开口:当然是因为,他想借你去试探陛下的态度。即便最终圣旨降下,以你对他的感情,即便他逃婚,也自会为兰府求情。 司偃一句都没说出口,君韶却好像都懂了。 她就好像突然经历了世界的残酷,长大了一般,塌下了一直挺直的脊背。 “也是,谁会喜欢我这样的纨绔呢?” “是我盲目自大,痴心妄想了。” 她已注意不到周围所有人各色的眼神,黯然转身准备上马。 “回去吧,司偃。” “兰大人,不必跪了,我自会向皇姐澄清,兰府不会有事。” 兰缨忙伏倒:“多谢殿下!” 君韶调转马头。 “等等!” 突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沙哑,却掩不住音色的清润悦耳。 君韶停住。 那道声音颤抖着开口。 “我喜欢你,你不是纨绔,没有盲目自大。兰渠他不嫁你,我嫁你!” 满场哗然。 君韶浑噩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砸了一记,有了瞬间的清明。 皇家被退婚,她就这么回去,丢的是皇家的脸,是皇姐的脸,全天下都会说,她们皇家降旨强娶臣子,逼得人逃婚。 但若这圣旨今日被接下,就代表着皇家没有逼迫。 而她自己,既然是个纨绔,那娶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小公子贸然跳出来,当着数百人的面说这番话,又大胆又遭人口舌,却护住了她的脸面。 今日她的面子算保住了,小公子的名声却是没得一干二净。 他的情她不能不承。 日后,她会好好待他。 君韶扯住缰绳。 半晌,她调转马头。 “兰大人接旨。” 兰缨有些发福的脸上还残存着些许怔愣,但浸淫官场多年,反应奇快。 “臣谢主隆恩!” 君韶淡淡点头。 “司偃,聘礼单子。” 司偃忙上前与兰府对接。 附近的百姓被一一疏散。 君韶这才抬眼往之前声音传来处看去。 ? 她微微怔住。 人呢? 刚刚还看见人在墙头上趴着呢? 她走过去,绕过兰府大门,进门右拐往树旁而去。 要娶的人长什么样她总得看个大概吧? 兰十五刚刚眼疾手快从树上跳下来,躲在墙根底下,捂着自己滚烫的脸喘着气。 差一点,差一点就被安王殿下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了! 自己现在披头散发的,又穿着身粗布短打,怎么能被她看见呢! 正懊悔着,旁边的兰十六突然拍了拍他。 “十五,有人过来了。” 兰十五猛地一惊,连忙站起来拉过他:“我们快回去!” 结果刚转过身,身后就传来君韶的声音。 “站住。” 兰十五猛地僵住,背对着她不敢动。 “转过身来。” 兰十五一动不动。 一旁的兰十六倒是转回去了。 “安王殿下万福金安!” 君韶点头应下,“平身。” 她又对着兰十五:“叫什么名字?” 兰十五肩膀有些颤抖,没有开口。 君韶短促地笑了一声:“刚刚胆子不是挺大的。” 兰十六忙开口:“殿下,他叫兰十五,您可千万记得,他长得特别好看!” 君韶心中苦笑。 再好看,能好看得过兰渠? 不过,小公子既然为自己名声都不要了,即便貌丑如无盐,她也是会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 再看他现在不敢叫自己瞧的样子,大概也不会漂亮到哪里去吧。 她没强求,对着兰十六颔首:“你们回去休息吧,聘礼单子后面会送过去。” 说完,她转身离开。 兰十六这才把激动情绪放出来,戳了戳十五后腰,嗓音压得极低,音调却高得很。 “十五,你要当王君啦!” 他满脸喜色,“你出头了,十五!你从那个院子里走出来了!” 兰十五脸颊红得几乎要滴血,半晌才结结巴巴:“我,我没想到……” 他没想到自己看着君韶心灰意冷,会控制不住地哄她开心。 他也没想到,君韶就坡下驴之后,真的要娶他。 一股不真实感涌上心头。 所以,那个以前他看都只敢远远偷看的人,就要成为他以后相伴一生的枕边人了? 他日后,可以一睁眼就看到安王殿下,可以与她一同用膳,散步,甚至…… 兰十五心神剧震,脸颊羞红,也就没留意到,一道微微发胖的身影在面前站定。 兰缨低沉的声音突兀响起。 “胆子不小。” “兰十五。” “五十四人中,你是表现最好的那一个。” 兰缨不带感情地开口,同时示意左右将兰十六先带回去。 待附近只剩下她们二人时,她又开口。 “本就打算将你送入安王府,如今也算是殊途同归。” 她语调阴森,兰十五听着,后背有些发凉,他抬眼看去,却又见兰缨面上满是慈爱之色。 “今日起,你便是兰府嫡二公子了,要做王君的人,身份自然得尊贵一些。” “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去你父亲那里,等着出嫁吧。” 兰十五是从未见过自己亲生父亲的,据说那人早已在生产那日就血崩而亡。 兰缨刚刚所说的父亲,是兰府正君,郭氏。 语毕,兰缨缓缓离去。 几个侍长围过来,“二公子请随奴侍们来。” 兰十五点头,不动声色跟上去。 “劳烦几位爹爹。” * 那边君韶放下聘礼,待司偃与兰府交代清楚,便一把搂过她脖子。 “本王记得,你惦记那两坛竹叶青有些时日了。” 司偃十分赞同地点头:“确实。” “不过,”她将君韶手臂扒拉下来,“借酒消愁的话,可对不起这好酒。” 君韶冷嗤一声:“借酒浇愁,那是懦夫所为。” 半个时辰后,司偃面无表情,被抱着脖子,蹭了一身的眼泪鼻涕。 “他怎能如此待我啊!” 君韶撕心裂肺。 “我们自三岁起便相识,相处十余年,我为他上树逮过鸟下河摸过鱼,什么金的银的玉的只要他说一句喜欢我就给他送去,他唤我我就去,不理我我就走,我哪里做的还不够好吗……” 司偃淡然抿了口酒。 “你有一处做的不好。” “什么?”君韶泪眼朦胧望向她。 “你不够强。” 司偃拍了拍她肩膀。 “兰渠公子,只爱强者。你对他再好,不过是弱者摇尾乞怜罢了。” 君韶摇头:“不懂。他想要什么,我都有能力捧到他面前,我哪里不够强。” 司偃叹了口气。 “你把一切捧到他面前,靠的是陛下对你的宠爱,而不是你自身的威能。” “对兰渠公子来说,你对他好,就与府门口那只白狗舔人裤脚一般,不值一提。” “殿下,在他眼里,你不过是个纨绔。” 司偃虽为尚书之女,但自小与君韶一同长大,两人亲如姐妹,她才胆敢直言不讳。 而君韶显然不会怪她。 相反,君韶愣了一会儿之后,反而不哭了。 她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咽下:“我懂了。” 世人都爱强者,而非强者身前那个狐假虎威的纨绔。 可是,做个纨绔,逍遥自在,哪里不好了? 兰渠不爱,不还有个兰十五喜欢吗? 突然,她想起自己没娶到兰渠,倒是娶到了另外一个,便随口提起。 “当时那小公子趴在墙头,你可看见他脸了?” 司偃挑眉:“怎么?” 君韶酒劲上来有些犯困,口齿不清:“我没看清,他也不让我瞧,只给了个背影,腰倒是细得离谱。” “你看清没?他眉眼如何?” 司偃咽了口酒。 她当时的确看清了。 “眉眼……一绝。” “好看?”君韶半眯起眼睛,有些想往桌面上倒。 司偃笃定:“好看。” 君韶却是嘟嘟囔囔:“再好看,能有兰渠好看……” 司偃摇头:“不然。” “比兰渠公子,还要清丽数倍。” “即便他粗布衣衫,发鬓凌乱。” 她说完,等待君韶回应,却久久不闻其声。 一低头,却见君韶已然醉得人事不知。 司偃摇摇头,把人扛起来撑住。 “傻人有傻福。” 作者有话说: 妈耶沉迷学习差点忘记更新 ◎最新评论: 【女主是假舔狗,真备胎。热脸贴冷屁股才是舔,被人故意吊着,故意让她误会自己对她有意,这只是被骗了而已。离谱的明明是男配,接婚约不拒绝,最后一刻才跑路什么的。女主这时才知道对方配合自己都是假的,都是为了试探皇帝,不是喜欢她,所以就干脆放手了,可见她一点也不舔。】 【还说女主不是舔狗,被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已经够舔了,后来被人当狗耍把皇家尊严丢个一干二净,她也没把绿茶抓回来用点大刑反而安慰说不会追究,极致舔狗的帽子请戴好。】 【五十四人???这人可以啊】 【男的生产而亡是男生子吗】 【嘿嘿嘿有新的小说可以看了 】 【大大,男主的身份可以做正君吗?】 【一句傻人有傻福,女主的形象在我眼里瞬间一落千丈。脑子里女主变成了一个憨子,就差没流着口水趴地上玩了。小时候看过一个电视剧,里面有个挺重要的配角,是个又憨又丑的胖子,流着口水整天笑嘻嘻的,但是总能得到幸福,都说他是傻人有傻福。谁来救救我,我已经代入进去了。(﹏)】 【这篇文写得不错!!!看起来不错】 【女主后期会变强打脸吗?】 【大大加油!】 【哈哈哈沉迷学习日渐消瘦…… 大大别忘记更新就好】 【给大大加油】 -完- 第3章 手谕 ◎陛下她心里有我!◎ 因着简朴而略显空荡的勤政殿之中,一缕细烟缓缓升起,带着几分书墨的芬香。 鎏金滚边的黑袍广袖从案几上拂过,端起茶盏。 君宴抿了口茶。 “陛下,可要歇息片刻,去御花园走走?”身着赭袍的女官轻轻打着扇,开口询问道。 君宴摇头:“不必。” 她正要低头继续批阅奏折,却见女官神色间似是有些难色。 “发生何事了?可需朕出手?”君宴干脆地问出声。 常平自她儿时便跟随在自己身旁,她若遇到什么难处,自己断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常平却是摇摇头。 “与臣无关。” “陛下,今日一早,兰府家的长公子,手持先皇赐的玉佩,一路过了两道宫门,现被拦在长青门外。” “他说是……进宫面圣。” 而长青门一过,便是内宫,皇帝日常均在此,再往里走便是后宫,是以没有宫中手谕的话,即便拿着先皇赐下的玉佩也不得而入。 君宴怔了一下,随即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怒意。 “他不在兰府接旨,跑进宫来做什么!” 前日阿韶兴致勃勃求了旨去娶他,现在的时辰,阿韶的人估摸着都到兰府门口了,兰渠却跑进宫了?! 阿韶自小喜欢兰渠,自己本就不算赞同——兰渠此人心机倒是一般,满眼都是荣华富贵,配阿韶怎么着也不合适。 可看在阿韶喜欢的份上,自己便也应了,以后从宫里挑个得力的侍长送去看着便是。 却没想到,这兰渠卡着阿韶下聘的时间,跑了?还跑进宫了? 本就对他不算满意,他还直往刀尖上撞,可真是自投罗网啊! “宣他进来。” 君宴冷哼一声。 她倒要看看这兰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常平应了一声,缓步出去。 急也无用,哪怕现在把兰渠绑了送回去,看这天色,安王殿下的脸怕是也已丢完了。 一盏茶的功夫,兰渠一袭白底绣青竹长衫出现在君宴面前,脸上隐约可见汗意,呼吸似有些急促。 这等天气,在外等了许久,也该又累又热。 他进殿,脸上带着几分期待与欣喜,似是少年怀春般偷偷抬眼看了君宴,羞得脸色更红,却又因突然想起不可直视天颜,而失落地将头垂下。 “臣子兰渠,参加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君宴定定地打量了他片刻,才开口:“平身。” 她扭头对常平使了个眼色。 常平了然,开口正色问道:“兰氏子进宫何事?” 兰渠却是浑身一震,像是不敢置信一般,眼眶立马染上湿红,抬脸对着君宴颤声道:“宴姐姐……你不知我为何进宫?” 君宴皱了下眉。 “不知。” 兰渠仿若听到什么灭顶的消息,整个人如同失了支撑,跌靠在旁边的柱子上。 “宴姐姐,你就当真……当真愿看我嫁给阿韶?” 君宴接着皱眉:“不算愿意。” 若非阿韶苦苦所求,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二人赐婚的。 兰渠却是突然破涕为笑。 ——就知道宴姐姐心里是有我的。 ——可为何,还要赐婚于我和阿韶呢? 他眼眶仍带几分烟粉,却又湿漉漉盯着人瞧,仿佛满心满眼都是此人一般。 “宴姐姐明知……明知我……” 君宴不耐烦地将手中茶盏放下,咔嚓一声。 “你进宫到底所为何事?” 兰渠顿了下,再抬脸已经面带微笑,有些羞涩地朝着君宴笑:“臣子进宫想问的事,已得知结果了。我不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陛下……” “我……等你。” 说完,他一脸娇羞地跑出了勤政殿。 君宴一脸莫名。 “他进宫来,胡言乱语了一通什么东西?” 她转过脸看常平。 “你听明白没有?” 常平心里门清,但还是摇头。 “臣也不明白。” 即便明白,自己也不能说。 姐妹二人陷入三角恋,可算作皇家丑闻了。 君宴拍了下桌子。 “岂有此理,此子莫非脑中有疾?” “先是抗旨不尊,又是莫名其妙闯入宫中,还与朕说了些云里雾里的话,真当朕不会降罪不成?” “儿时与他有情义的是阿韶,可不是朕!” 常平连连附和:“是,是。” 君宴仍有些余怒。 “少时他便心机深沉,可那时心智还算正常,也说些人听得懂的话。现今不仅无底线胡闹,伤了阿韶,还跑到朕面前来发疯!” 常平继续附和:“的确,想必是长歪了吧。” 君宴看了眼天色,把朱笔放下。 “传令下去,兰氏子抗旨不尊,心智疯癫,念其与安王君同母,只罚鞭笞三十。” “另备些酒菜,阿韶一会儿想必得来哭一场,朕安慰她几句。” 常平点头应是。 半晌,出去传令的常平回来了,面上有些不可置信之色。 “陛下……” 她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君宴刚批完奏折,揉了揉眉心:“有话快说。” 常平咽了下口水:“赐婚圣旨,兰府接下了。” 君宴揉眉心的动作停下:“嗯?” “兰渠不在,如何接?” 常平面上也满是震撼。 “兰府居然还有位二公子,见大公子不在,怕阖府降罪,竟爬上墙头高喊爱慕安王殿下……这圣旨便被接下了,安王殿下也与司大人家长女喝酒去了。” 君宴缓缓将手放下来,兜头来了句。 “那阿韶不来了啊?” 常平:“啊?” 君宴回过神来,正色吩咐:“去朕私库中取几件像样的宝贝,赐给兰府二公子,叫他添些嫁妆。” “哦对了,这二公子,小名为何?几岁了?” 常平板板正正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报上去。 “人们都说叫兰十五,可这哪里像个像样的名字?想必是小名。” “大名无人知晓,且问起来,竟也少有人知道兰府还有位二公子,神秘的很。” “连今年几岁都不得而知。” 君宴顿了下,挥了挥手。 “去察清楚。” “是。” 那边兰渠一路风一般回了兰府,心中如同吃了蜜般喜悦,脚步也轻快几分。 他就知道,陛下心里是有他的。 陛下都承认了不愿自己嫁与君韶,想必赐婚也是耐不住君韶软磨硬泡才忍痛割爱。 现在自己主动踏出这一步,果真陛下便也勇敢地给予了回应! 他从兰府侧面的小门悄然进了府中,率先摸去了父亲陈氏的院子里,准备与父亲分享这个喜讯。 一进院子,小院正中正直挺挺站着一人,粗布短打,发髻凌乱,像是在受罚。 兰渠没细看,直直往屋内而去。 父亲罚人见怪不怪,没什么好看的。 他如一阵风飘进里屋,寻见陈氏的身影,一头扎进人怀里。 “父亲,我回来了。” 陈氏正悠哉品茶,突然被撞了一下,茶水洒了满手,正要发怒,却见来人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忙有把怒气卸去。 “啊呦我的心肝啊!你这一大早的跑哪去啦!” 他顾不得手上的茶水,把兰渠紧紧抱住。 “父亲可担心死你了!你说你,怎么能抗旨不尊呢!那么好的姻缘,嫁入皇家多么尊贵,享不尽那富贵荣华,你怎么还跑了呢?现在叫一个狐狸精白捡了这便宜,可叫爹气死了!” 兰渠哪里关心君韶被谁捡了去,他心里只有宫中那人。 “父亲,君韶算什么好姻缘呐!” “孩儿寻到了更好的,那君韶,被人白捡去也不心疼,倒要谢谢他呢!” 陈氏舍不得打他,轻轻拍了他一下:“哪里还有比亲王更好的姻缘啊!莫非你还能入宫做贵君?” 兰渠直勾勾盯着陈氏笑,直到陈氏脸上的不以为意褪去,开始涌上震惊时,才缓缓开口:“没错,孩儿今日便是进宫去了。” “陛下对我有意,或许下次选秀,孩儿便可入宫做贵君了。有陛下的宠爱,做凤君也未尝不可。” “这才是真正的荣华富贵。” 陈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当真?” 兰渠有些得意地点头:“自然。” 陈氏立马喜笑颜开:“这可是大好事啊!入宫可是泼天的富贵呐!” “既如此,就叫院中那人回去好了,杵在那里跟个木头桩子一样,还叫人心烦。” 兰渠随口一问:“爹又罚下人了?” 陈氏摆摆手:“不是。” “那就是捡了你便宜的小狐狸精,你娘送过来让我教教规矩,就找了个借口叫他晒会儿太阳。” 兰渠漫不经心扭头看了一眼,也没看清那人面容。 “我还得谢谢他捡了我不要的东西。” 陈氏唤来身边的近侍,去打发了兰十五离开,这才又高高兴兴跟兰渠二人畅想着日后进宫的美好日子。 直至近侍突然进来打断。 “主君,宫中的侍人突然来了,说是传陛下口谕。” 陈氏噌得站了起来。 兰渠也掩不住激动。 “儿啊,这是陛下来给你安心来了!” 两人急匆匆往外走,一路赶到前厅。 兰府众人乌压压跪下一片,那宫中来的侍人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陛下手谕,兰氏子抗旨不尊,心智疯癫,罚鞭笞三十。兰缨教子无方,罚奉一年。” ◎最新评论: 【48%左右可能是个小bug,宴下旨的时候还不知道安王君的位置有人了呢,后几段才听说的】 【皇帝还不错,眼神好,舔狗女主放过的人她来补上惩戒】 【现在皇帝应该还不知道有人代领圣旨的事吧!有点绕啊,没太看明白】 【看在和安王君同母…… 啥意思,看不懂啊,女主不就是安王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此子脑中有病】 【此子莫非脑中有疾哈哈哈哈哈】 【"察"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查】 【 【姐姐棒呆!】 【兰大没眼看,十五赛高!】 【打卡!】 【大大加油!】 【看起来陛下与女主姐妹情深,希望男女主感情发展顺利,至于心智疯癲的兰韶就不管他了】 -完- 第4章 过渡 ◎大夏天打什么马球,还不是想见夫郎◎ “这……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兰渠触电般抬起头来,神色间是一贯的温柔端庄,眼神里的不可置信却几乎要溢出来。 “陛下她,她明明……” 侍长冷哼一声:“兰大人,这便是兰府的家教吗?” 兰缨微胖的脸上冷汗一滴一滴往下淌:“是下臣管教不严。” 她扭过头喝道:“谁叫你在侍长宣读口谕时插话的?不懂事的东西!” 却分毫不提如何受罚。 那侍长见状也并未揪着不放,毕竟他宫中事务繁忙,没得时间拿来浪费,也不愿得罪朝中一品大员。 “便如此吧,还请兰大公子日后好自为之。” 兰渠直觉浑身力气瞬间卸去,几乎跪立不住,跌坐在地。 “怎会如此……宴姐姐明明也对我有意……” 兰缨恨恨地甩了甩袖子,扬起一只手,僵了片刻又放下,扭头对陈氏冷喝:“你教的好儿子!” 说罢,甩袖而去。 陈氏挥退下人,一把将兰渠搂入怀中:“我儿,不是说陛下对你有意,怎还如此待你?” 兰渠脸上仍带着茫然:“我……我不知道……” 陈氏心中惴惴,总怕是儿子搞错了什么,干脆问道:“你可确定陛下真对你有意?莫不是你想岔了?” 兰渠脸上的茫然在此刻尽数褪去,坚定地摇头:“不可能!” “我问陛下可愿意让我嫁与安王,她亲口说不算愿意。” 陈氏一时也糊涂了,照陛下这么说,的确是对渠儿有意,可她又罚渠儿禁足…… 半晌,他试探着开口:“莫不是,陛下借此护着你?” “毕竟抗旨不尊还毫发无伤,实在是有些树大招风了。” 兰渠发木的眼珠转了转,“定是如此!” 他又开心起来,在父亲的怀中笑得粲然:“我会好好禁足,不给宴姐姐添麻烦的!” 陈氏叹了口气。 照渠儿说,陛下倒真像是喜欢他的样子,可自己这心里却总觉得不踏实。 要他说,渠儿还不如就嫁给安王呢,虽没有进宫那般荣耀,可安王真心疼他,必不会纳什么侧君小侍,给他受委屈。 可渠儿就是认定了宫里那位。 “爹爹,你别叹气。”兰渠伸手抚平他眉心的皱纹,“泼天的富贵在等着咱们爷俩呢。” * 兰十五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那处小院子。 寻芳苑,顾名思义,寻香采芳之处,饱含淫辱之意。 他进了房间,一头栽倒在踏上。 好不容易跑出去,本就耗尽体力,又被陈氏叫过去顶着太阳站了一个时辰,即便他身体还算健康,现在也有些头疼眼花了。 安王离去后,院门被打开,憋了一上午的兄弟们都跑出去寻新鲜去了,也不好说是不是想着撞大运能遇见什么还没走的贵人,谋条出路。 唯有十六坐立不安地等他回来。 “十五,你怎么才回来呀!”十六倒了杯水,递到他嘴边,“脸还这么红,都快晒出斑了!” 兰十五就着他的手喝了这杯冷水,呼了口气:“在正君院中站了会儿。” 兰十六愣了下,突然像个炮仗一般跳起来:“他为难你了!” “他怎么敢为难你!你可是要做安王正君的人啊!” “我要去告诉安王殿下!” 说完,他转身就要往外跑。 兰十五眼疾手快坐起来拽住他袖子。 “站住!” 兰十六通红着眼扭回头来。 “看什么?你莫非又要钻狗洞出去?” 兰十六气哼哼:“我翻墙。” 十五一把把他拽坐下。 “你认得路吗?” 十六一口气突然卡住。 “去了安王府,人家凭什么信你就是未来王君的兄弟?凭你这一身粗布衣服?” “你想过没有,若是中途出了什么问题,你被逮住了,被罚了,我还怎么带你离开兰府?” 十五压着嗓子,忍着头晕给他讲着利害。 十六愣住。 “你……要带我离开这里?” 十五点头:“忍过这一个月,待我出嫁,便向兰大人要你来陪嫁。” “安王殿下性情宽厚,你随我去安王府,怎么也比留在这里强。” 兰十六小脸突然垮下来,垮到一半他又强行把向下撇的嘴角提起,反复几回,活像在耍鬼脸。 十五却知道他这是憋不住想哭,又强忍着。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没必要争这一时长短。” 他抬手摸了摸十六毛茸茸的发顶:“哥哥会保护你的。” 十六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一头扎进十五怀里。 * 那边君韶从床上醒来,迷迷糊糊见窗外天色暗沉,竟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耳边有些微弱的脚步声。 “司偃?” “殿下,司大人回去了。”冬平一边掌灯,一边轻声回她。 君韶应了一声,坐起来。 “几时了?” “倒些水来。” 冬平轻手轻脚,将温着的醒酒汤倒了一碗端过来:“戊时二刻,该用晚膳了。” 君韶皱着眉把醒酒汤一口干了,往后一靠:“不吃,没胃口。” 冬平收好碗盏:“陛下派常大人来传话,叫您醒了进宫一趟。” 君韶安静了片刻,忽然跟个弹簧一般蹦起来。 今日之事实在是匪夷所思,她甚至有些不敢跟皇姐交代。 往日里皇姐总叫她多看些书,多做正事,别只贪骑射武功,又整日打马遛狗,否则不讨小公子喜欢,她一句都不听,现今惨遭打脸,去了皇姐那还不得丢死人! 但她转念一想。 今日可是有别的小公子,大庭广众之下说喜欢她的。 自己也不算是丢人丢到家,最起码还留了那么几分的脸面。 可是,皇姐要是借此机会,又给自己请先生来上课,那可怎么办呐! 君韶愁得唉声叹气,却没注意到冬平早已趁她内心斗争的时间,把她收拾得妥妥当当。 “殿下,快进宫去吧。”冬平轻轻一推,君韶便衣冠楚楚被推出房门。 她恨恨地踏上马车。 “这冬平越来越放肆了,扣她月例!” …… 几道小菜摆在紫檀木桌上,君韶和君宴面对面坐着,气氛凝滞。 君韶有些绷不住。 片刻前她进宫来,正赶上皇姐用膳,便被留下一起用。 可一坐下,皇姐便是现在这副不说话也不看她的模样了。 皇姐不动筷,她也不太敢动,便只好也眼观鼻鼻观心地学着皇姐玩酒杯。 这一会儿已经给失手摔了俩了。 终于,她忍不住了。 “皇姐。” 君宴抬眼,难得脸上有几分怔愣:“你怎么还不吃。” 君韶气结。 “一起吃。” 君宴平静点头:“嗯。” 一餐饭就在这安静又诡异的氛围之中度过大半,君宴突然开口:“暗卫长先拨到你府中,两月。” ? 君韶茫然抬脸:“皇姐怎么突然如此大方?” 先前她软磨硬泡,死皮赖脸,皇姐也不愿意把暗卫长借给她,她可是馋对方那一手暗器手法好久了。 君宴面无表情:“帮你训练几个侍卫。要成家的人了,也去跟着学学,日后也好护着点夫郎。” 君韶将碗筷放下,直勾勾盯着君宴看。 半晌,君宴冷声开口:“看什么。” 君韶噗嗤一笑:“谢谢皇姐,我心情好多了。” 君宴不太自然地给她夹了条青菜:“别光捡肉吃。” 君韶得寸进尺:“皇姐,臣妹想打马球。” 以前皇姐从没同意过她呼朋引伴去打球。 现今她受了情伤,皇姐笨拙关心她,还当她看不出来,不正方便她蹬鼻子上脸嘛! 君宴下意识想说不行,结果一个“不”刚刚吐出来,就见妹妹失落地拿筷子戳着碗中的菜叶,那个“不”就顺势转为了“好。” 说完,她见君韶明显兴高采烈起来,又皱着眉补充了一句:“干脆办场马球赛。” 君韶愣了下。 办场马球赛的话,就意味着自己不必去城外抢场子。 皇姐直接把皇家马球场借给自己了! 她乐得站起来,两步蹿到君宴身后,扒在了皇姐背上。 “皇姐真好!” 君宴冷着脸:“胡闹!” 君韶不理她,嘿嘿傻乐。 “那我给兰府下帖子去!” 君宴一把按住她:“兰渠此子……” 君韶瞪大眼睛:“皇姐说什么呢!” 她扁扁嘴:“臣妹又不是司偃口中的舔……狗,阿渠既不喜欢我到这种程度,臣妹自然便已放弃了!” “臣妹是要给未来的夫郎下帖子的。” 君宴愣住,随即缓缓扯起唇角,微不可查地笑了下。 “你们交流一下感情,也好。” 君韶深表赞同:“总不能盲婚哑嫁。” 第二日,早朝结束,刚刚走出紫宸殿的兰大人就被安王殿下拦了下来。 “兰大人,七日后,皇家马球场,务必叫十五过来。” 兰缨手里被塞了张帖子,擦了把因天色热出的汗,奇怪地看着安王潇洒离去的背影。 “七月正是最热的时候,打什么马球啊!” 作者有话说: 冬平是女孩子o( )o ◎最新评论: 【皇姐确实比安王有魅力,皇姐一眼就看出兰婊不是个好东西。而安王就……emmmm】 【女主好傻白甜,刚刚不小心打错分了】 【女主好傻白甜】 【没人夸皇姐吗呜呜呜好喜欢】 【千万不要刀十六,套路太深 ,随时会倒】 【当纨绔子弟可真好啊,啥都不用操心】 【求更新】 【大大,该更新啦】 【大大,加油!】 【哈哈哈哈哈,坐等兰渠被打脸】 【男女主终于要真正见面啦】 -完- 第5章 初见 ◎我正君他,是天仙吧!◎ 君韶虽做了马球赛的组织者,可这具体到递帖子,收拾场地,选马匹之类的事情,她却是一概无需过问。 反倒是被冬平压着新做了两身飒爽骑装。 她本不想费那功夫,可冬平和司偃都劝她,这要跟未来夫郎见面,怎么不得收拾齐整一些? 她这才安生地选了料子,叫裁缝量了尺寸。 于是,马球赛这日,君韶一身松绿劲装,配牙白腰带与抹额,骑着自己心爱的黑旋风一路赶往皇家马球场时,不知吸引了多少青年男子的目光。 “安王殿下虽成日不务正业招猫逗狗,可那张脸,真是十足的俊俏啊!” …… 君韶到的不算最早,待她勒马止步时,场中已有不少贵女在策马熟悉场地,时不时挥几杆球,偶尔直入球门,勾起一阵欢呼叫好。 她这几日未曾关注,此时才注意到,这马球赛,朝中大大小小官员竟是都举家受邀,女儿下场打球,夫郎和儿子们喝茶聊天,官员们则三五一群暗自较劲谁家子嗣更为光荣出彩。 君韶突然就烦躁起来。 她想打的马球赛,是只有好友几人,配上球场里的教头,酣畅淋漓比个几场,想笑便笑想闹便闹,打累了倒头就躺下吹风。 而不是这种,汲汲营营,失了原本面目。 她将缰绳一扯,马儿嘶鸣一声稳稳站住:“无趣。” 司偃跟在身侧,也将马停住,“殿下,您毕竟是殿下。” 君韶不耐烦地跃下马来:“若非如此,刚刚本王就掉头走了。” 司偃轻笑,陪她牵马入场。 忽然,君韶停住脚步。 看样子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人。 司偃顺着看去,在家眷那边,一眼便注意到了众星捧月的兰渠。 …… “殿下,往事已不可追,请务必理智。” 君韶将视线收回来:“你说什么东西?” 司偃硬着头皮:“兰公子都那般抗拒了,您毕竟贵为亲王……” 君韶扬起马鞭佯作愤怒:“再胡说八道本王可抽你了!” “怎么在你们眼中,本王都是一副脸皮扔给人踩都不发火的窝囊样!” 司偃这才明白自己搞错了,忙赔笑道:“那殿下在看……” 君韶面上突然有些不自然,扭捏了一下,小声说:“就兰渠左手边第二个小公子,你知道他是何人吗?” “长得真好看。” 司偃望过去,顺着兰渠左手边找到第二个公子,一时有些语塞,不知该不该跟君韶道明对方姓名。 君韶却是不等司偃开口,便摇了摇头:“看他穿着,身上布料材质与兰府下人并无不同,想必是兰渠带来的侍从吧。” 司偃一愣。 君韶却是又自顾说着:“不对,本王马上要成亲了,未婚夫应该也在场,怎好去看其他漂亮小公子?” ” 她突然转过头问司偃:“那日你说看清我夫郎脸了,那你说他是哪个?我好认认人。” 司偃定定看着她,半晌,突然坏心眼地一笑。 “殿下不如自己猜猜看?” “总归不是那个漂亮小公子。” 君韶白了她一眼:“无趣。” “反正岳母大人会带他来见我,左右是等一会儿罢了,你便尽管卖你的关子吧!” 说完,头都不回往自己位置而去。 司偃摸了摸鼻子,忙跟上去。 今日的马球赛规模不小,又借用了皇家场地,是以待宾客到齐之后,君宴微服现身在了主位上。 例常的行礼过后,她宣布马球赛开始。 第一场,皇亲国戚与重臣之女自然不会上场,一些小官的女儿为着出头,打了鸡血般你追我赶,君韶就歪在座位上与皇姐闲聊。 君宴将自己面前的松子糖推到君韶面前去:“可见过你那正君了?” 君韶摇头:“司偃那厮不告诉我是哪个。” 君宴点头:“合该叫兰卿带过来,好生聊聊。” 正巧兰缨也不是不识眼色之人,没等姐妹二人多聊几句,她便步履匆匆,领着儿子来了。 君韶状似混不在意,摆弄着碟子里的松子糖,实际上眼珠子直往兰缨身后瞟。 可怎奈兰缨身躯宽厚,明明带了两个人来,硬生生把其中一人挡了个严严实实,反倒是把旁边死盯着君宴不放的兰渠给露出来了。 君韶没看见人,一口气憋住,干脆垂下头去捏松子糖。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安王殿下千岁!” 兰缨带着两个儿子,颤颤巍巍地跪地行礼,待君宴免礼后,才小心翼翼站起身来。 她赔着张笑脸,带着几分谄媚:“刚刚常近侍来传话,只说叫臣带儿子过来,臣便把二子都带过来了。” 她未曾说明的是,常平是叫她把儿子带过来跟安王殿下交谈几句,几乎就是点明了,是安王要见兰十五。 是正君陈氏见陛下也在那边,苦苦劝她,再加上心肝宝贝兰渠磨个没完,她这才把兰渠带上的。 君韶不怎么想看见兰渠,一见这人,她满脑子都是那日在兰府门前,被围观百姓悄悄打量议论,丢不完脸的场景。 她低着头不说话。 君宴倒是懂她,冷冷开口:“兰十五留下,你们二人便先离去吧。” 君韶不自觉地扬了下嘴角。 皇姐懂我! 可随即,她便听兰渠软着嗓子:“陛下,渠儿也想留下~” 君韶嘴角扬了一半就僵住了。 君宴似乎在迟疑什么,并未开口拒绝,反倒是指尖在桌面上轻点。 君韶懂她,这动作就意味着皇姐在犹豫!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她跟兰渠开始都没开始便结束了,不管兰渠想做什么,自己现在要跟夫郎交流感情,就不该叫他这个过去式留下! 君韶等不及皇姐拒绝,自己就急性子地抬起脸来:“本王可是只叫了兰十五过……” 话未说完,她自己先愣住了。 等等,她叫的是兰十五,兰渠左手边第二位那个漂亮得出尘,活像天仙的小公子,怎么过来了啊? 君韶左右看看。 这附近,没其他小公子了啊? 那排除兰缨和兰渠,剩下的,就是兰十五?! 兰十五,她未来正君,就是这个美得天仙一样的小公子?! 君韶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有些结巴地卡了一下,才算是顺畅开口:“兰、兰十五?” 对面那个天仙,白玉般的耳垂有些微烟粉,规规矩矩行了个万福礼:“安王殿下。” 君韶指尖不自觉开始轻微颤抖。 大家都看她喜欢兰渠喜欢得要死要活,却不知道她为何喜欢兰渠。 其实,她与兰渠幼时初见,兰渠不过五六岁,却生得像个仙童,唇红齿白,叫人移不开眼。那时她便对这个小仙童心生好感。 又过了几年再见,兰渠虽长丑了几分,却是自冬日池塘中救了她一命。 因着儿时的好感和这救命之恩,她才事事以兰渠为先,发誓非他不娶。 幼时那个仙童的五官已记不清了,只有那种惊艳还残存在脑海深处。 此时,这小公子给她的感觉,竟和幼时第一次见到兰渠时那种惊艳感重合了! 她视线被牢牢抓在兰十五身上,不由有点失神。 “你……” 兰十五也轻轻抬眼偷看了她一眼,随即红着脸低下了头。 君韶被那一眼看得,浑身热血上了脸,脸皮烫得几乎要冒烟,嗓子眼也堵住了,舌头捋都捋不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 君宴黑着脸拍了下她肩膀,才算是勉强把她魂给叫回来。 君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抱歉,你太好看了。” 她向来不懂含蓄为何物,直头直脑的,硬生生把兰十五也惹得羞赧不已。 君宴咳嗽一声:“兰卿,随朕去别处走走。” 兰缨忙应了声,跟上去。 而兰渠更是眼中只有陛下,跑得比他母亲还要快。 结果,一行人没走出两步,突然便被君韶僵硬泛寒的声音叫住了。 “等一下,本王有个问题!” 三人均有些诧异地回过头来,只见君韶面带愤怒地,却还小心翼翼拿两指捏着兰十五一片衣角,压着嗓子冲兰缨诘问:“兰大人,皇姐给你发的俸禄,不够你给儿子做身衣服吗?!” 作者有话说: 颜狗色批君小韶 美若天仙兰十五 ◎最新评论: 【皇帝下旨禁足3个月的人怎么还出得来,下的是废纸吗?】 【仿佛女A男O!QwQ】 【我敲,第一次看这么色的女主,眼睛跟牛皮一样黏在上面,这不就是流氓吗('''' )】 【人类的词汇怎么会如此匮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开文了,期待这篇很久了】 【男女主都好可爱呀~】 【哈哈哈希望十五十六好好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挺有趣的 作者加油】 【大大,为何你今日如此短小】 【加油加油,哈哈哈开始护夫了】 -完- 第6章 失落 ◎夫郎没看我打球,狗勾失落.jpg◎ 君韶满脸不忿。 “早前我便想说了,十五他是兰府二公子,怎的穿的是下人料子?” “你们兰府,是看不起自己,还是看不起本王?” 之前便是因着这衣服料子,她才没认出自家天仙。 堂堂二公子,出来见人,穿的却是下人料子,她们兰府是穷得撑不下去了吗?! 可一旁的兰渠头上那枚玉簪,就得足足三百两白银吧! 这不是欺负人呢嘛! 君韶怒目圆睁,清丽的脸上写满了“本王今日便要出了这口恶气”。 兰缨一愣,细细看了眼兰十五,本就泛着油光的额头上,骤然冒出大片大片汗珠。 她连抬袖擦汗都不敢,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臣罪该万死!内子粗鄙,未照料到,臣竟也粗心大意未有察觉,实在是失职!” “可臣绝无……轻视安王殿下之心呐!” 她一跪,兰十五也跟着跪下,反倒是兰渠,迟疑怔愣了几息,才寻了个漂亮的角度,侧跪在君宴身前。 可惜君韶君宴都没留意他。 君韶一心都是,天仙又没做错,为何要跟着跪! 她恨不得过去把天仙给扶起来。 无关情爱,只是见不得美人受委屈罢了。 她冷哼一声,正要讽刺几句,突然听身后传来司偃的呼叫声:“殿下,到我们上场了!” 君韶立马便有些待不住了。 可天仙还受着委屈呢! 她犹豫了几息,还是决定给天仙主持公道。 虽然说皇姐很少允许她打马球,错过这次就不一定有下次,可天仙是自己未来的正君呐! 她虽不算长袖善舞,却也知道,女人合该给自家夫郎撑起一片天的! 君韶琢磨了一下,开口:“此事必须给本王个说法……” 哪想,一道清润嗓音,如环佩相击,突然打断了她。 君韶不耐地看过去,正对上了兰十五的眸子。 她将皱紧的眉头松开。 兰十五说:“是臣子过于迫切,把身边小侍的衣服穿错了,还请安王殿下,莫要责怪母亲与父亲。” 君韶怔住。 这……简直是胡言乱语。 然而半晌,她呼出口气:“当真?” 兰十五顿了下,抬眼望着她:“当真。” 君韶沉默片刻。 “那便如此吧。” “本王去打球了。” 她抄起茶杯灌了口水,大步离去:“回头本王送些料子去兰府,你拿去裁几身衣裳。” 君韶与司偃汇合,勾肩搭背打球去了。 君宴又罚了兰缨半年俸禄,也摆摆手叫他们回去。 兰缨这才敢抬起袖子擦汗。 三人沉默着回到原处,陈氏满脸喜色迎上来,眼神直往兰渠身上瞟:“陛下可说了什么?” 兰缨没好气地喝了他两句:“说罚我半年俸禄!” “你干的好事!” “好好的正君被你当成这幅鬼样,好险叫我丢了官!” “回府之后就去佛堂静养吧,后院叫鹦歌先管着。” 陈氏尖声叫起来:“那个贱人!凭什么!大人,我……” “行了!” 兰缨不耐烦地吼住他:“别来人前丢脸!” 陈氏被她吼得把话咽了回去,含着泪只得忍气吞声坐回去。 他再去看儿子,试图得些安慰之时,却发现兰渠早不知跑哪去了。 唯有兰十五,站在旁侧,将袖中巾帕递给了他。 陈氏顿时僵住,有些尴尬,不知该接还是不接。 他这些日子,虽没再折腾兰十五,可今日却叫他穿这破烂料子出来丢人。 他这都不记恨自己吗? 犹豫片刻,陈氏还是接下了帕子,算是受了这份好意。 他正要说什么,兰缨突然转过身来:“对了,十五。” “今日之事,你做得不错。” “可有何想要的?” 兰十五低着头,抿了抿唇,轻轻开口:“为母亲分忧是孩儿的本分。” 兰缨十分满意他的回答,“的确,不过做对了事便需受奖赏。” “你大胆说吧。” 兰十五顿了顿,“孩儿毕竟与安王殿下素不相识,贸然出头接旨也只是怕陛下降罪,因此出嫁时想带个兄弟,免得形单影只心中害怕。” 兰缨做思考状:“寻芳苑里的?” 兰十五点头。 兰缨又问:“是哪一个?” 兰十五微微抬脸:“十六。” 兰缨仔细想了想,并未记起这兰十六是何人,有何过人之处。 寻芳苑之中,养着的男子,均是她拿去结交官员联络感情之用,每隔十日还有考核,出彩的都会向她递一份名单。 名单上回回都有兰十五,却从未见过兰十六。 想必,这兰十六也不算出色。 既如此,养在府中也是浪费粮食,倒不如拿去给兰十五做个好,也叫他更为衷心一些。 思及此,兰缨面露几分难色:“这可真叫母亲为难。” 可当兰十五脸上露出几分失落之后,她又心满意足地转折:“不过,既然十五这次立了功,母亲便为难这一回,允了你。” 十五便又面露喜色,目露濡慕,福了下身:“谢谢母亲!” 兰缨满意地点点头:“去玩吧。” 兰十五笑着点头:“嗯。” 话虽如此,他却是又乖巧地坐回了位置上,并未跑到围栏边去看马球。 兰缨暗中打量的目光终于收了回去。 兰十五吐了口浊气。 面上并无一丝表情。 他如何不想叫安王殿下给自己做主呢? 只是,两人虽已定亲,见面却非易事,安王殿下肯定愿意事事帮他,毕竟她是那样好的人。可他除了安王殿下,自己再没有其他能力了。 兰府看在安王的面上,不会动他,可若他有一丝一毫叫兰缨与陈氏不满,他想在成婚时带走十六,便不可能了。 即便过后再来要人,到时软肋被捏在了兰府手中,若是兰缨叫他去做些不干不净的事,他又该如何为难! 毕竟,接下圣旨那日,兰缨不正常的语气与表现,一直叫他无法放下心来。 十六是他相依为命的兄弟,他不敢拿他的安危去放纵,只好先行拒绝了安王殿下的好意。 安王殿下也不愧是他所深爱之人,那样聪慧,几乎是片刻之间,便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真的,好想离开兰府啊…… …… 那边司偃叫走了君韶,见她面色不虞,多嘴问了句:“殿下怎么不给夫郎做主,跑来打球了?” 君韶瞪了她一眼:“不是你来喊本王?” 司偃张了张口,摸了摸鼻子。 “臣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 君韶搭住她肩膀:“本王不是傻子。” “回了兰府,可没人给他做主。” 司偃惊异地望着她:“殿下何时懂这么多了?” 君韶一球杆把她怼到马肚子底下去:“废你的话!” * 许是觉得天仙在台上看着,这场球赛,君韶打得那是酣畅淋漓,十分的水平发挥出了十五分,队里进的球十分之七归她。 场上满是喝彩,那些平日里嫌弃君韶纨绔的公子们,也不吝给她扔几支鲜花下来。 君韶接过侍从递来的布巾草草把汗一擦,便着急回头去寻找那道漂亮身影。 看了一圈,却无所获。 她回了台上,大口灌完皇姐给准备的蜂蜜水,一抹嘴:“兰府的人走了?” “怎的没看见?” 君宴平静颔首:“兰卿的夫郎身子不适。” 君韶没去细想这不适的到底是陈氏的身子,还是兰缨的面子。 她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兰十五之前坐的地方,突然问道:“何时走的?” “你下场不久。” 君韶应了一声,心里却想着,原来他并未看见我马球打得多么漂亮。 霎时间,鼓舞着她一口气拿了个魁首的那股劲突然便散去了。 疲乏感开始从四肢涌上来。 君韶趴在桌子上,闷声闷气:“皇姐,我想回去睡觉。” 作者有话说: ◎最新评论: 【男主不错,有想法,能保护自己和他人,真的挺好的。】 【小孩子心性哦】 【我被男主迷住了,心机不差,聪慧过人。】 【女主会变强吧!颜控我有点担心她三心二意哈哈哈(我就是这样】 【韶: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不!没有比十五更好看的了!】 【按爪爪,加油作者大大求更新】 【哈哈哈,女主有点狗啊】 【大大加油哦】 【抱抱韶韶,大大加油~】 -完- 第7章 抢亲 ◎新人都到了,把迎亲队伍跑丢了◎ 然而君韶最终也没能回去睡觉。 作为这场马球赛的主办者,她足足忙到天色擦黑才得以回府。 而府中除了她这仅有的一个主子,便只有为数不多的下人,和幽幽发亮的灯笼。 “冷清啊!”君韶叹了口气,莫名脑海中闪过那抹清隽美绝的身影。 总觉得这府中若能再多个人,便能热闹起来。 再在傍晚时分归来,会有一盏灯是独独为自己所亮的。 君韶搓了搓脸,踏入房门。 倒也不必着急,左右婚期只剩大半个月了。 …… 半月时间过得极快,转眼间,君韶已被裹上大红婚服,推上了高头大马。 “吉时到,安王殿下该出发去迎娶正君啦!” 早已准备就绪的喜乐瞬间奏响,火红的迎亲队伍开始缓缓向着兰府行进,足足绵延了半条街。 君韶难免有些出神。 自情窦初开之时起,自己便不止一次幻想过日后娶亲是副什么场景。 有浩浩荡荡引人注目的,也有平平淡淡温情惬意的,但无一例外,主角都是自己与兰渠。 年少的她甚至难以想象如果娶不到兰渠,自己将会如何哀痛。 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娶不到兰渠这件事对自己来说,好像并没有那样令人痛苦。 自那日兰府前被狠狠拒绝,丢过脸之后,自己曾对兰渠的恋慕,似乎已全然淡去,留下的只是几分怅然。 相比之下,反倒是那个不管不顾狼狈不堪说喜欢自己,给自己台阶下的人,在自己心中的身影更鲜明几分。 君韶眯了眯眼睛,躲开刺目的日光。 眼前便是兰府大门了。 她停下马,矜贵地等着喜郎吟唱贺词。 门人一个接一个向内通传而去。 然而,半柱香时间过去,兰府内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君韶不由又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今日围观之人比之下聘那日,足足翻了数倍,除了供迎亲队伍通过的空隙外,处处挤得水泄不通。 也因此,百姓们更不加掩饰地争相议论着今日的大喜事。 “这新郎子怎么还不出来?都半柱香了吧?” “是啊,如此老叫我回想起上次的事……” “什么事?” “嗐!上次安王殿下来下聘,我跟来看热闹,正巧就赶上兰府大公子抗旨逃婚了,二公子出来顶上的戏码。” “啊!既如此,莫非……” “可万莫是亲事又出了什么岔子呦!我看着,都有些心疼安王殿下啦!” …… 君韶顶着大太阳,面色开始不虞。 兰府这地方,莫不是克她! 下聘不顺利,娶个亲竟也要拖过吉时吗? 君韶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一遍遍回忆上次来兰府,被狠狠下脸的丢人事。 她脸色泛黑,又等了半柱香后,动作带风地扯了下马缰绳,直直纵马跃入兰府。 事发突然,在场众人甚至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足足几息时间之后,才听到喜郎呼天抢地地大喊:“安王殿下,这于礼不合啊!” …… 君韶儿时常来兰府玩耍,对这里可以说比皇宫都熟悉。 她几乎是长驱直入,顷刻间便寻到了新嫁子所在的闺房。 此时,这闺房中时不时传出几声争执言语。 君韶懒得去听,黑着一张脸直接上前推开了门。 门扇咣当一声拍在墙上,顿时屋中安静下来。 几双眼睛神情各异地看向这边,但无一例外,都带有几分惊慌。 除了那双来自兰十五的目光。 那里面只有微微发亮的喜悦,和几分微不可查,完全不敢表露出来,却难以抑制的委屈。 君韶愣了一下。 无他,只是,兰十五坐在最角落里,身上穿的,怎么都不像是嫁衣。 ——虽也喜庆,却明明就是陪嫁小侍的礼制。 君韶又一扭头,意外看见了兰渠。 他不情不愿站在那里,看动作,似乎正准备在侍从的服侍下,披上那件华美的亲王正君制嫁衣。 偶尔向自己投来目光,其中只有不耐和愤恨。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君韶声音奇异地问了一句。 屋中一片寂静。 无人回答她的话。 于是君韶又问了一遍。 半晌,兰缨终于艰涩地开口:“殿下,便是您看到的这样。渠儿他……他甘愿嫁与您,臣便自作主张……想着给您个惊喜。” 君韶难以说清自己此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愤怒,乃至暴怒…… 她猛地一脚踹翻了一旁的凳子,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屋中人俱是吓得一震,兰缨忙拦上来:“殿下……” 君韶一把推开她,大步上前,从侍从手中夺过那件嫁衣,抖开,走到兰十五面前。 “把你身上的破烂脱了。” “穿你该穿的。” 君韶浑身几乎泛着霜。 兰十五乖巧地照做。 待他刚刚穿戴完毕,君韶一把扯过他往门外带。 “你们都看不起本王,本王知道。” “可兰大人,这是皇室的脸面。” 语罢,不待兰缨回话,双手托住兰十五腰际,轻轻松松把他置于马上,随后自己翻身而上。 “驾!” 她猛一抽鞭子,骏马嘶鸣一声,撒开四蹄便如利箭疾驰而出。 兰缨疾走几步追出房门,却早已不见了君韶身影。 她一拍手掌:“这次也不知安王会气几日。” 兰渠满不在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最多三日,或许回门那日,她便会后悔了今日的决定。” “自儿时起,不总是如此吗?” 兰府门口正焦急等待殿下出来的迎亲队伍忽觉面前一阵凉风拂过,便见一匹骏马载着两人,一骑绝尘而去。 灰尘扬起又落下,安静如鸡的人群中才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我滴个亲娘嘞!安王殿下等不及新郎子出来,抢了亲跑啦!” …… 马蹄疾疾,阵阵颠簸。 兰十五有些发木地跨在马背上,搂抱着安王殿下的腰,与她一路打马,所过之处全是惊呼。 他实在难以想象,事情怎么能如此发展。 一个月前,他一时冲动,没按捺住心中渴望,接了圣旨,成为安王殿下的准正君。 满心欢喜以为从此能相伴安王左右,却没想到,兰缨在七日前突然通知他,这正君他做不了了,需得让出来。 而后,试过尺寸的嫁衣便再未见过影子。 直到那次他偶然路过兰渠的院子,听他跟兰缨争执着,口中全然是什么“陛下”“阿韶”。 他壮着胆子蹲在墙角,却听见兰缨给兰渠细细分析利害。 “母亲混迹官场多年从不会走眼,陛下待你,的确没有一丝情意,你莫再执迷不悟。” “安王殿下那里,你现在虽不喜,可她爱极了你,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日后你与她有了感情,便知有一个任凭差遣的知心人有多难得。” 兰十五听着只觉愤恨。 她们这样讨论,竟好像完全未考虑过安王殿下的感受,认定了她会任由她们支使。 可愤恨之后,兰十五听见兰渠的话,却又是心中无力而酸沉。 兰缨迟疑着说:“只是担心安王殿下恼了我们欺骗她……” 而兰渠的声音中透着几分玩笑,:“从小到大,阿韶次次恼,次次不又自己眼巴巴回来了?再说了,我嫁她,她高兴还来不及。” 兰缨:“倒也是。” 于是,当时兰十五一面气得几乎头晕,一面又心疼安王殿下喜欢那么个东西,一面还心酸自己心尖尖上的人被别人肆意伤害,都不记得自己如何回了小院。 他想替安王殿下出气,自己却也被兰府全盘掌控着,几乎没有行动的自由。 最终,他也只是偷偷将肉汤洒在了兰渠裤脚,引着后院几条狼犬追了他大半个兰府。 可没想到,今日安王殿下明明撞破了换亲现场,却并未如众人设想那般,欢天喜地地顺势把兰渠迎回府去。 反倒是把自己给抢走了? 兰十五呆呆愣愣地眨了眨眼,低头看着自己环在君韶腰上的手臂,不知是该顺着心意收紧一些,还是放松些免得她觉得自己孟浪。 正犹豫间,颠簸渐缓。 一声长嘶之后,马停了。 兰十五回过神来。 一路疾驰的君韶也回过神来。 两人与附近等着观礼的宾客面面相觑。 终于,客人们那边悄悄响起一道声音:“这新娘官与新郎子倒是到了。可那么长个迎亲队伍,难道半路丢了不成?” 君韶身子一僵,扶兰十五下马的动作一顿。 与此同时,两条街外,赶来观礼贺喜的百姓们簇拥着迎亲的队伍,也是一脸的茫然。 这队伍满头大汗一脸焦急便罢,可是这去迎亲的王爷,被迎回来的正君,都在哪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这章从九点写到十一点半,一直琢磨。可能看起来有点憋屈,但是这的确是韶子从纨绔到奋起的转折点,她得认识到自己目前除了皇室光环什么都没有,所有人都敢看不起她,她才会从一个纨绔,开始努力变成一位靠自己就会被人尊重敬畏的强者。 不会一直憋屈,她为他努力变强撑起一片天,他为她无所畏惧予她所有支持和温柔,这是我想写的故事。 如果看不出来,纯属我水平差。 唉。 ◎最新评论: 【还好,看到抢亲我就忘记前面的委屈了(熟鱼的记忆)】 【就他妈无语,兰家这一家子怕是有那个大病。除了十五,啊,别忘了把十六给捞出来啊。】 【这个烂敷真的坏的不得了哦】 【新郎子。。。读着好奇怪啊哈哈哈】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吧,身为朝廷命官,再惯着儿子也不至于这么干这么没分寸的事吧,把皇室当什么,我不相信当了那么多年官的人会这么没脑子】 【兰家敢这么干也就能看出小韶多捧着兰家了,不然给兰家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现在有了十五了!期待小韶打脸他们!】 【这王爷当的也太窝囊了吧】 【作者加油鸭】 【心疼韶韶,韶韶逆袭给他们看,狠狠打脸,哼,居然敢这么对我们的韶韶】 【第一】 -完- 第8章 打脸 ◎我若不捧你了,你便需自己当心,摔个粉身碎骨◎ 兰十五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坐在马上,望着马下君韶的后脑勺。 她正喜气洋洋跟附近看热闹的人们打招呼,有早早到来的宾客,也有闻声而来的百姓。 一点不见她哪里有不自在。 “嗐!迎亲队伍走的太慢,本王等不及,先行带正君回来了!” 兰十五听着脸颊发热。 他迟疑了一阵,终于轻轻开口喊了一声:“殿下——” 声音不高,但君韶常年习武耳聪目明,瞬间转过头来,仍弯着一双笑眼:“怎么了?” 兰十五目光难以从她面上挪开,尽管他明白,这样太不矜持,是不对的。 “我们……您真的愿意娶我吗?” 毕竟你之前对渠公子…… 眼前的君韶笑容顿了顿,随即捏了捏他握在缰绳上的手。 “若不愿意,本王何至于冲入兰府把你抢出来?” 她说完,回过头去继续与客人笑谈。 兰十五恬然抿唇微笑,心中却仍有些惴惴和苦涩。 他鼓足了勇气才敢问的。 而君韶的回答也应证了他的看法。 她与自己说话时,目光清朗明澈,不带一分呷呢,而数年前自己曾见过她望向兰渠的目光,其中充满了惊艳与迷恋。 安王殿下她,对他或有好感,但绝不是喜爱。 当自己问她娶亲是否甘愿,她笑容顿住,或许脑海中又不由自主想到了曾深爱之人吧…… 而将自己抢出来,怕也是在跟渠公子赌气……毕竟全京城无人不知,安王殿下对兰渠公子那是真的爱到了骨子里。 她娶他兰十五,也只是出自她那天生体贴且有恩便报的性子。 若他未曾在下聘那日奋不顾身护住安王与皇家的颜面,此生或许再无可能靠近她。 兰十五垂下眼睑,手指不自觉捏紧缰绳。 可那又如何。 自己已得到这个机会了。 能伴在她身边,便已是极好了。 …… 君韶有些心不在焉地跟旁边这位刑部尚书谈笑着。 刚刚十五叫她,她一扭回头,险些被那惊人美貌震得失神,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才维持住了端正的表情。 可十五唤她,不是甜甜叫她妻主什么的,居然是问她是否真的愿意娶他?? 君韶当时就有些委屈,便也把心中之话实打实说了出来。 “若不愿意,本王为何要冲入兰府把你抢出来?” 若不是真心想娶你,怎么不干脆睁只眼闭只眼把兰渠抬过来得了? 大喜的日子净说些晦气话! 君韶说完忙转头不再看兰十五,生怕他又说出什么自己不爱听的来。 此时人多耳杂,有什么想说的,先委屈他憋一会儿,待晚上回去再说吧! 正想着,那边渐渐有喜乐传入耳中。 被甩下的迎亲队伍终于在围观百姓的簇拥下,缓缓回来了安王府门口。 君韶笑容满面。 俗话说人生有三大喜事,自己才十七岁,便能体会其中一喜,也算是强过许多人了! 她上前扶住兰十五的腰。 “本王该从轿子里把你接出来的。” 兰十五突然被端下来,来不及惊呼便被安安稳稳放在了地上,一时间竟大着胆子有些嗔怒地看了君韶一眼。 君韶愣了愣,心中有什么柔软不已的地方似乎被针尖轻轻扎了一下,刺刺麻麻。 她不由自主伸手想去触碰那双眼睛,兰十五却已经转回头去了。 喜郎在催,君韶来不及多想,任由旁侧的侍从们簇拥着兰十五进入喜轿之中,自己倒是有些怔愣地看着那道仍在轻轻晃动的轿帘。 “安王殿下,您该去踢轿门啦!” 尖细的嗓音里满满是喜悦与恭祝,君韶回过神来,几步上前,轻轻踢了脚轿门。 “吾夫,下轿了。” 帘子被缓缓掀起,刚刚仍在眼前之人,又一次出现,却是另一种味道。 君韶莫名想起少时曾听母皇讲过,大婚是一件极为神圣之事。 当你深爱之人从轿中走出,一步步来到你面前,迈入你府中,踏入你房门,从此身心皆属于你,荣辱皆与你同行,那时,即便不激动落泪,却也相差不远了。 她以前想到与兰渠成亲时,总是难以理解母皇的话。 明明,大婚在她心里,总是想起来便开心得想笑,怎么会想要落泪呢? 可直到今日,她颤着手腕将兰十五那只手攥进手心时,才明白了母皇那番话,说得是如何贴切。 君韶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眶,牵着兰十五往府门而去。 走了两步,两手交握处却突然传来拉拽感。 她有些迷惑地转过头去,却见兰十五面带羞红,恨不得把脸埋到地里去。 一旁的喜郎手中捧着一朵红绸花,僵在一半,面上带着焦急与尴尬,还有几分调笑。 君韶脸皮一热,上前接过红绸花,抖开两旁的绸带,一端递给兰十五,一端自己牵在手中。 “走吧。” 她心中激荡,走两步便忍不住看看一旁的兰十五,看看他如画的侧颜,修竹般的指节,还要留意着地上是否有什么不长眼的玩意绊到他。 结果走着走着,两旁的宾客突然对着她身后指指点点起来。 君韶皱眉。 又是什么事情什么人,来给她添乱? 没完没了了还! 她有些恼怒地扭回头去,颇有些惊讶地看到了三个从未想过会在此时出现的人。 兰缨,陈氏,兰渠。 三人衣着光鲜,表情得体,正跟在她与兰十五身后十几步远的地方,众宾客之前,与她们一同往府中走。 君韶皱起眉头。 “怎么回……” 本朝虽对男子限制不多,甚至成婚之时也无需盖头覆面,但也从未有过男方母父也来观礼之先例。 男子出嫁从妻,便是妻家之人,从出了母父家门开始,便已与她们无关了。 更别提叫男方母父来大婚现场观礼。 宾客中已传出指点之声。 也不乏对安王殿下不要面子地抬举兰府这一行为的鄙夷。 君韶冷下脸来。 “你们来做什么?” 兰渠将脸一侧,一副懒得与她讲话的神色。 兰缨倒是谄笑着上前几步。 “殿下忘了?允我们前来观礼,是您亲口应下的。” 君韶下意识反驳:“本王何时……” 话到一半,她想起来,自己好像确实曾允诺过。 那时她正好与兰缨相伴下朝,兰缨拍着胸脯保证,兰渠亲口说了让她去求赐婚圣旨。 君韶一时高兴,便应下来兰缨的请求——她们妻夫两个只有兰渠一子,心肝宝贝一般疼大,实在舍不得他,想要在大婚那天登上安王府的门,观礼。 她当时高兴,又看在兰渠的面子上,有什么都满口答应。 可现在? 君韶冷哼一声。 “兰大人,本王从未做过如此许诺。” 兰缨傻眼了一瞬,随即失口反驳:“您亲口说,若能娶到兰渠,允我们上门观礼又有何妨!” 君韶冷笑:“你也说了,是娶到兰渠许你们上门观礼。” “本王现在娶的,可不是兰渠。” 她转身扯了扯绸子,吸引过已经愣住的兰十五。 “夫郎,别被不相干的人耽搁了吉时。” 兰十五身子一阵,极快极轻地点了点头,安静地跟上她的步伐。 身后兰缨几人似乎还想再闹。 君韶最后一次停住脚步,头都没回。 “本王看得上你之时,愿给你脸,可当本王看不上了,你们也得好好想想,借着本王的宽待,你们是如何得意忘形。” “区区兰府,心比天高,不知羞耻。” “门房,送客。” 君韶丢下这话,任由兰府三人被驱赶了出去。 早年兰渠屡屡捉弄自己之时,自己念他年幼天真,从不追究。 兰府众人看她好说话,一次次试探她底线,甚至连下人都敢在她面前阴阳怪气几句之时,她为讨兰渠开心,忍了去。 这么些年,她安王府时不时送去兰府的稀奇宝贝,更不必说其价值,拿出来怕是能买的下一座城。 更甚,兰渠抗旨逃婚,自己都愿意再包容他一回,亲自去与皇姐求情。 但凡这期间,兰府能对她伸出一次善意之手,她今日便不会把她们像撵狗一般驱逐出去。 可惜,一次都没有。 兰府见她退让,从不感激,只会一次次得寸进尺。 她的一腔热血,生生被她们挥霍殆尽。 幼时对兰渠的怦然心动,也早已在一次次的尴尬与羞辱之中,磨损成了疲惫与厌烦。 她君韶毕竟是当朝安王,女皇亲妹。 当她想捧着一个人时,叫他上天也未尝不可。 可若她捧不动了,对方却还冷漠相逼,那就休怪她松手叫人摔个粉身碎骨。 君韶紧了紧手中的红绸,牵着兰十五迈过火盆。 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娶的又是这样一个美若天仙,温柔聪慧的男子,往日一切,便随着跨火盆,一并丢弃吧。 亲人入了府门,渐渐走远,宾客也簇拥着她们进去,安王府外只剩下被下令驱逐的兰府三人。 门房冷冷地盯着她们,用的全然是严防死守的眼神,好像生怕她们拼了脸皮也要闯进去。 兰渠早已脸上挂不住,拿袖子挡着脸,气得眼周泛红。 “君韶她太过分了!即便是与我赌气,却也不该如此羞辱与我!” “我发誓,她无论如何也哄不好我了!她君韶这辈子别想娶到我兰渠!” 兰缨沉着张老脸,阴森森看过来,半晌,突然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兰渠一愣,随即哇的一声哭出来。 “母亲,你怎么打我!” 兰缨收回手去,眉眼阴鸷。 “蠢货。” “走吧,回府。” 安王这条线算是断了大半。 都怪府里这些人,不识好歹,整日里跟着兰渠作天作地,把好端端一个安王殿下给作没了。 如今也只剩下个兰十五,能不能用还是个问题。 兰缨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兰渠哭哭啼啼僵在那里不动,陈氏急得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哄哄那个。 “大人,这么热的天,我们怎么回去啊!这安王府也不说给备个马车……” 陈氏正如往常一般抱怨着,突然意识到,现在已不是之前,安王不会再捧着他们了。 于是他讪讪闭上嘴。 兰缨往阴凉地里一站。 “去租个马车来。” 陈氏傻了眼,却不敢不听,只好顶着太阳四周转着,想租个马车载他们回府。 可今日安王大婚,为了安全,全京城都禁了马匹通行,甚至连个骡子驴都看不见。 最终,兰府三人只租到一顶二人抬破轿子,由兰缨坐着,晃晃悠悠回了兰府。 晃了一下午,听说兰大人热出了病,三日未曾上朝,两名男眷更是元气大伤,半年未曾踏出府门半步。 作者有话说: 啊哈!不知道你们爽没,反正我爽了! 韶子:本王也爽了 十五:……我不爽,我妻主心里有别的男人 ◎最新评论: 【。。。就算为了铺火葬场这个梗,也把以前女主写得太贱了。。。贱成啥样才能一个受宠皇女受臣子府上下人的冷眼】 【就这……根本没爽到。兰家这没脸没皮的,兰渠这直接把我恶心吐了。】 【韶子?(勺子?)噗】 【话说十六是不是被忘啦】 【求更求更!!!我想看洞房花烛夜,你不能断在这里啊太太!】 【十五支棱起来!】 【不够看,求更求更】 -完- 第9章 新婚(一) ◎拿对方的杯子喝了交杯酒◎ 安王府从未如此热闹过,大红绸花挂满院墙,宾客挤挤攘攘,正中的礼堂也是喜气洋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君韶握着红绸,手心有些出汗,颇为紧张地转身面对兰十五。 这已不是她今日第一次直视十五,可仍然被那极有冲击力的美貌震得脑中空白了一瞬。 兰十五似是有些害羞,轻咬着下唇,偷瞧了她一眼就没再抬头,顺着司仪的声音弯下腰去。 君韶也忙行礼。 结果,因着刚刚情不自禁往前迈了一步,两人之间距离过近,在弯腰时,两个脑袋闷闷地撞在了一处。 四周顿时轰然响起一片起哄喝彩声。 君韶忙直起腰来,一手揉着脑门,一手往兰十五脸上看。 他却拿袖子挡着脸,看不清神色,只能见袖口遮不住的额角有几分泛红。 “礼成——” 司仪浸润了喜气的嗓音过于嘹亮,随后而来几乎要震翻屋顶的喝彩声也太过呼啸,君韶一句“疼吗”就被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然而兰十五还是冲她眨了下眼睛,抿唇微笑。 君韶站在原地,目送着兰十五被侍从扶去婚房,这才转过身来,欢欢喜喜去应酬。 君韶性子温和大度,又逢喜事,喝酒便有些来者不拒,一场下来也不知道灌了几坛。 幸好她酒量不错,只是稍稍有些头晕。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再喝了,十五可还在后院等着自己呢! 君韶四下看看,见一时无人注意到自己,便快步走到司偃身边,把她拽到角落。 “做什么做什么?”司偃没怎么喝,见君韶如此,还以为她喝多了。 君韶拍了拍她肩膀:“好姐妹,帮个忙!” 司偃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瞪大眼睛:“不方便,家母布置的课业还未完成,在下先行回家了。” 君韶扯住她袖子:“你娘都喝趴了,你就是不完成课业也无妨。倒是我,冷落新婚夫郎这么久有些说不过去。” “帮个忙,你成亲时,本王帮你顶着。” 司偃嗤了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不情不愿应下。 “快去吧!堂堂王爷,跟没见过男人一样!” 君韶嘿嘿一笑,撒腿就往后院去了。 临近新房,门外守着两名侍从,见她过来,正要问安,被君韶一个手势止住。 她面上带着笑意,轻手轻脚走过去,将门推开往里看。 兰十五正端端正正在床边坐着,身量板正笔挺,微微低头,手中捏着枚枣子正在研究。 “如何,研究出什么结果了?”君韶坏心眼地突然开口,果然见他身子一抖,手里的枣子咕噜噜滚到地上。 兰十五抬起脸来,本微微蹙起的眉头在视线落于君韶脸上时舒展开来。 “只是走神。” 君韶应酬时,满脑子想着新嫁郎,急匆匆便赶了过来。 可当这漂亮夫郎真站在面前,她又有些张口结舌说不出来话。 屋中一时陷入安静。 两人僵立了半晌,她才想起,兰十五或许还未进食。 温声问过后,果真如此。 君韶忙招呼门外的小侍去厨房端些点心和汤来。 她吩咐完,转过身,见兰十五仍站在之前的地方一动未动。 正有些疑惑,她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十五他,不会也在害羞吧! 再细一打量,果真,每当她视线集中到兰十五脸上,对方那白玉般的耳垂就要叠上一层粉色。 如今已红得活像玛瑙雕成。 君韶此人,没心没肺,本来有些羞涩紧张,可此时一见有人比自己还紧张,便瞬间放开了。 两步走到人身边,见他果然身子微微发僵,手指抠着衣袖轻咬下唇,君韶坏心眼地笑了笑。 “本王嫌麻烦,没叫喜郎留下,后面的流程都得你我自行解决。” “可本王喝多了酒,一时有些记不清了。” “十五,你记得吗?” 君韶睁眼说瞎话,本也只是逗一逗兰十五,没指望他配合。 可谁想,这天仙傻乎乎的,竟是真的信了。 听君韶说不记得流程,便果真自己忍着羞意上前,端起方桌上的小瓷盅倒了两杯酒,端到君韶面前。 “要……喝交杯酒的。” 君韶本想逗他,可当他真的认认真真照着自己说的做了时,心中竟没有得逞后的得意,反倒是莫名也害臊起来。 她干咳一声,三指捏起那精致小巧的杯子。 而兰十五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另外一杯。 君韶心中暗想,端酒倒酒都叫十五来了,自己一个做妻主的万没有滞后被动的道理,这喝酒,得她先来。 于是她二话没说,抬起手臂摆好在兰十五最为舒适的角度,示意他也将胳膊搭上来。 兰十五小脸红扑扑的,眼睫毛扑闪扑闪,斯斯文文将手臂绕过她的,乖巧地等着她动作。 君韶缓缓靠过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兰十五却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了?” 君韶愣住。 他……莫非不愿与我成亲? 她脑中突然像是被人胡乱塞进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想到那日马球赛,兰十五没看她打球就走了。 心中顿时涌上一股酸涩。 “你……”要是不愿…… 君韶脑子乱的很,她以前得知兰渠不愿,想的也只是不再纠缠。 可现在想想兰十五可能不愿,便怎么都无法狠心叫自己放手。 她红着眼跟自己作斗争,突然听兰十五声音软乎乎地说:“那个…那个是我的杯子。” 君韶突然顿住。 她再将视线转过去,便见兰十五整个人几乎都要羞得冒烟了。 见她看着,许是怕她多心,兰十五快速贴近她的手,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君韶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刚刚,兰十五嘴唇贴上来时,她似乎察觉到了他在微微颤抖。 许是酒喝多了,心中便细腻许多,君韶不由去想,兰十五他是在为何颤抖呢? 单看他脸色,只能看出羞涩,他又不抬头,自己也没办法从他目光中读出更多。 那么,他的颤抖,是出于接近的激动,还是厌恶的抗拒? 当时兰十五站出来要嫁给自己,到底是为了给兰府脱罪,还是真的喜欢自己呢? 可是她们二人,以前明明都没有见过啊! 若在以前,君韶绝不会这般想。 可经历过兰渠一事后,她的自信心受了不小的打击。 对于兰十五当时突如其来的示好,也不敢去细想其原因。 兰十五并不知道她一个人想了这么多。 他只是,太开心了,开心得几乎想掐自己一把,看看所有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见君韶喝完交杯酒便没再动作,便也乖乖等着她指示。 明明兰府的课程里,教过他们的无数去取悦女子的做法,他作为几十个兄弟中表现最好的,总是能面无表情做到最好。 可如今,他站在君韶面前,竟不知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兰府教的那些东西,拿出来给君韶看,也太叫人没脸了…… 两人正陷入新一轮的僵持,门口突然传来小侍的声音。 “殿下,正君,膳食备好了。” 作者有话说: ◎最新评论: 【加油!】 【这么短??看不够】 【十五太可爱啦 甜甜嘿嘿嘿】 【加油加油~】 -完- 第10章 新婚(二) ◎十六自己跑上门◎ 小侍将碗碟摆放好,便安安静静退了下去关上门,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两人。 君韶应酬时用过膳,不算饿,可兰十五亲手舀了碗粥给她,她便一边有一勺没一勺喝着,一边看兰十五进食。 看着看着,许是酒喝多了藏不住话,她还是没忍住,将自己心里憋着的东西问了出来。 “那日,你怎么不看本王打球便走了?本王最后拿了魁首呢。” 君韶问完,便见对面小口喝粥的人动作停住,随后将勺子放下,抬起脸来,似有几分小心地与她解释。 “那日,陈正君身子不适,兰大人便带全府提前离开了。” 随后,他面上渐渐染上几分喜色,笑得像朵盛放的茉莉花:“殿下拿了魁首,真厉害!” 兰十五面上笑着,心中却有几分苦涩。 他比谁都想看安王殿下打球,可他区区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庶子,玩物一般,怎配有自己的想法? 就连之后他想去打听一下安王殿下的近况,都不知道该向谁询问。 君韶随着他笑,也不自觉咧开嘴。 可咧了一半之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兰十五夸她真厉害的表情,很明显是现今刚得知她夺冠。 可若他真如接旨那天所说,爱她爱得不顾一切,怎么可能这么些时日过去,都不打听打听她的消息? 本来,那日兰十五美救英雄,便在她心中留下深深烙印,她天然便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再加上他长得天仙一般,性子又聪慧温柔,自己便又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可自己从未想过,兰十五他,是否真的喜欢自己呢?嫁给自己,又有几分心甘情愿,几分时局所迫呢? 气氛不知不觉又冷了下来,两人面对面坐在桌边,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君韶没话找话,看了眼窗外,站起来去把窗关上了。 “天色不早了,也该歇息了。” 她倒没多想什么,只是单纯说一下,可眼角余光一扫,便见兰十五身子猛然僵住,连头发丝都流露出紧张与慌乱。 君韶按着窗框的手便迟迟没拿起来。 看十五的模样,似乎把自己的意思想到了其他方向。 君韶不受控制地脸热了片刻,随即却又冷了下来。 明明窗口没有风吹进来,她却总觉得浑身泛着凉意。 那为何,把自己的话想到了其他方面之后,十五他,会这般紧张无措呢? 他……不愿意吗? 君韶心尖上有些泛酸。 即便事先有想过十五可能没那么喜欢她,真到了令对方觉得抗拒的时候,她也还是有些伤心的。 不,其实十分伤心。 不过她君韶也不是强迫美人的下流胚,即便美人已成为了自己的夫郎。 在她看来,那种事应当妻夫二人心意相通,水到渠成,顺其自然,方能体会其中乐趣。 而现在……她虽有几分喜爱兰十五,其实更多的却是对于自己夫郎的特殊照顾,真要现在就与他坦诚相待,也会有些不适。 更别提,十五他似乎,更为不适。 君韶心中打定主意,便干脆转身开口:“今晚本王睡软榻。” 刚刚听到君韶说该歇息时,兰十五心中第一时间便被羞赧和喜悦填满。 可没喜多久,他便被为难与纠结淹没。 安王殿下娶自己时,自己的身份是兰府二公子。 可实际只是个玩物的自己,跟真正的大家公子有着天壤之别。 大家公子不会从通人事起便被教着如何取悦女人,如何叫她们为自己神魂颠倒。 他兰十五作为兰府那批玩物中最为优秀的,自然什么功课都已做到了极致,包括房中秘术。 可是,新婚夜便把这些本事拿出来,一定会把安王殿下吓到的吧! 自己仍是清白身,甚至与女子话都未说过几句,兰府教导他们也是请了外头的清倌来。 但他若把本事拿出来,安王殿下就是再温柔体贴,也会怀疑他的吧? 但是,在房中,不做那些东西,他又该怎么做呢? 那个清倌,并没有教过他们,嫁到清白人家该怎么办呐? 兰十五陷入难以抑制的自我斗争之中,迟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应该如何。 可这时,他却听君韶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今晚本王睡软榻。” 兰十五脑中那些纠缠不清的念头顿时都清了个干净。 他只觉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浇了他个通体透凉。 殿下她,是不是嫌我…… 于是一个情急,他便站起来,走到君韶身边去,撸起袖子将自己白皙细嫩的手臂露出来,急声说道:“殿下,我干干净净,这是我的守宫砂!” 所以,不要嫌我脏,我的身心,从始至终都属于你啊,殿下! 君韶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话低头看去。 白玉般细腻的肌肤上,圆润地点着一点朱砂,白的似雪,红的似霞,美得动人心魄。 可是,他为什么突然这般说? 自己没说过什么怀疑他的话吧? 君韶不太理解,但也先顺着他:“嗯,本王看见了。” 之后便见兰十五目光颤了一下,垂下了眼帘,声音也带上了几分低落:“那……那便歇息吧。” “殿下今日辛苦,还是我来睡软榻吧。” 说着,他转身去找被褥。 将较为厚实的一床抱到婚床上之后,他才抱着薄的那床往窗边软榻而去。 君韶满头雾水,却也知道不能叫新婚夫郎去睡软榻。 她一把拉住十五,把他怀里的被子抢过来。 “你也不怕着凉!” “行了,这床不小,都睡床吧。” “别怕……本王不会做什么的。” 兰十五一愣。 什么叫别怕不会做什么?殿下她,莫非是以为,自己不愿意与她同寝? 她怎么会这么想! 他张了张口,正要辩解,门口那边却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殿下,正君,奴有事禀报。” 君韶看了眼兰十五。 兰十五也看着他。 半晌,君韶指指门口。 兰十五轻轻点头。 于是君韶开口:“进来说。” 那边门应声而开,进来的是冬平。 “发生什么事了?”君韶知道,若不是发生了不小的事情,冬平绝不会在洞房花烛夜来打扰自己。 果真,冬平面色严肃:“先前偏门那边有一名妙龄男子敲门,说要找正君。”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门人本来不愿搭理,可那男子信誓旦旦说自己是正君的弟弟,还讲了许多有关正君之事。” 君韶下意识看了兰十五一眼。 而兰十五神色间变得焦急起来,没忍住问了句:“他人呢?有没有问他叫什么名字?” 冬平继续汇报:“门人见他态度间颇为自信,但又不解正君之弟为何鬼鬼祟祟出现在王府侧面,也有些不敢确定,便叫他先行回去,明日再来。” “可那男子口口声声说有人在追他,要等也要进王府来等,门人不敢擅作主张,便来禀报。” 她汇报完,便安安静静垂着头等待君韶安排。 君韶皱眉。 十五的弟弟。 她记得十五好像身边确实有个男孩子,下聘那日还将十五的名字告知了自己。 于是她转头问道:“要见一见吗?” 兰十五早已焦急不堪,此时君韶一问,他立马点头:“要见。” “好,”君韶扭头对着冬平:“把人带过来。” 想了想,带来新房似乎不太妥当,她又说:“去前厅。” 说完,看向兰十五:“我们过去?” 兰十五感激地望着她:“嗯!” 一炷香时间后,君韶僵立在前厅,手足无措看自家夫郎跟另一个男子抱在一起,对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自家夫郎也眼眶泛红。 “不是说回门之时带你出来,你怎么今日跑出来了?是不是她们为难你了?”兰十五嗓音有些颤抖。 兰十六大哭:“今日一早,我上个茅房的功夫,就听外面王侍长问有没有人见过我。” “我悄悄看去,发现他带着四五个身板结实的小侍,手里还拿着绳子,我就觉着不好,慌慌忙忙钻了狗洞跑出来,想来找你,又找不到。” “一路跟着迎亲队伍找见安王府,又不敢走正门,去侧门还被拦住了……” 兰十五又是一阵心疼,抱着他喃喃开口:“是我连累你了。” 兰十六又抹眼泪:“才不是!我见你过得好,便是死了也不觉得冤的。” 兰十五被他说得,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君韶站在一旁,见美人落泪,几乎手忙脚乱,却又不敢上前。 而且,听十五和十六两人口中所说,他们竟几乎是从什么刀山火海里逃出来的吗? 半晌,她拉过冬平,出了前厅,压低声音问她:“你平日里不是自诩尽知天下事吗?” “那他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冬平:还能怎么回事?需要你安王出马装逼这么一回事。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装逼时间到辣】 【加油!】 【加油加油~】 -完- 第11章 洞房 ◎兰十五:这不是我心中的洞房◎ 屋内兰十五兄弟两个情绪激动,抱在一起后怕。 屋外君韶满头雾水,冬平却头一次露出尴尬的神情。 “殿下,这件事,奴还真不清楚。” 她有些小心地看向自己,君韶这才想起来,早年自己日日追在兰渠身后,什么都听他的。 当兰渠得知自己身边的冬平是个百晓生时,曾发火叫她管着冬平不许探听兰府之事,她便约束了冬平,当真对兰府一无所知。 是以现在,对于眼前的情况,两人都是两眼一抹黑。 君韶捂住眼睛:“本王以前莫不是个傻子。” “那你这便去打听打听吧,看看兰府究竟是怎么回事。” 冬平应声退下,君韶则转身进屋。 好在这半晌过去,屋内两人情绪都平稳了许多,见君韶进来,兰十六忙抹了把眼泪给她行李。 “见过安王殿下,您真是天底下顶好的人!” 兰十五也眼眶红红地看过来,神情之间仿佛带着几分脆弱和依赖。 倒是让君韶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几分,不像之前总隔着什么似的。 她轻咳一声。 “那便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进宫给皇姐请安。” 先凤君去的早,皇姐又未曾扩充后宫,是以十五只需见过皇姐即可。 倒是免去许多麻烦。 兰十五闻言,面上顿时闪过几分紧张,随即又被他强压下去:“是、是。” 君韶温声安排:“叫十六先住到隔壁小院如何?” 兰十六立马开口道谢:“多谢殿下!” “其实奴跟下人住一处便好。” 君韶不赞同地摇头:“你可是十五的兄弟。” 兰十六闻言看向十五,目光中带上几分揶揄。 而兰十五早已结巴地说不出话来,晕晕乎乎就跟着君韶回去了。 直到两人洗漱过,熄了喜烛并排躺在床上,他才算是回过神来。 身旁君韶的呼吸轻缓沉稳,一听便是内息绵长,有功夫在身。 且她体热,即便与自己隔了一臂距离,靠近她那侧的半边身体,却还是能隐隐察觉到几分热意。 兰十五仗着黑暗,肆无忌惮地放弃了管理自己的表情,他把头转向君韶那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那团黑影,慢慢抿起唇角,将心中的甜美之意尽数散发到了脸上。 清早被兰渠穿去嫁衣时,他还当自己日后又只能远远看着安王殿下,可没想到安王殿下径直娶走了他,反倒把兰渠丢下了。 虽然此举或许是因为安王殿下与兰渠赌气,但最终得利的,可是他兰十五! 即便日后殿下与兰渠和好了,后悔了,自己却也已偷得这么多在她身边的时光了不是。 他心跳得厉害,在黑夜中,清晰而急促地透过枕头在耳中鼓噪。 此时,君韶之前说的“别怕,本王不会做什么的”又在耳边响起。 兰十五心中仿佛有小猫爪子在挠。 殿下说不会对自己做什么,是担心自己害怕,可自己不仅不害怕,反而有些期待呢! 若自己主动,她可愿、可愿要了他? 他被心中的想法勾得呼吸急促,脸颊涨热,几乎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 于是,脑子便晕乎乎的,似乎被人拿棍子搅过,无法思考,只知道遵循本能做事。 他听见自己轻声问:“殿下,我……我们要圆房吗?” 问完,他没忍住眨了眨眼睛,有些期待地猜测着君韶的回应。 殿下她,会拒绝吗? 应该不会吧,身为皇家子嗣,身边不缺美人,应当不会如何守身如玉…… 可他胡思乱想了半天以后,却迟迟没听到君韶回应。 兰十五心中那股热气不由被凉意压下来。 他轻轻开口,声音有些打颤:“殿下?” 还是没有回应。 兰十五没再说话。 过了半晌,他突然翻身起来,慢慢把上半身压下去,停在君韶上方。 一阵温热的呼吸打在他脸上,身.下的君韶双目放松地闭合着,呼吸均匀,神情安然。 居然早已睡着了! 兰十五茫然地眨眨眼,半晌才退回去躺下。 殿下她,到底是喝了多少酒,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 兰十五乖乖躺好,闭上眼睛,试图入睡。 可心上人就在身边,他怎么可能像殿下一样一躺下就能睡着呢! 于是,兰十五想要辗转反侧,还怕翻身惊扰了君韶,便只好对着房梁干瞪眼,直到外面鸡叫了,才迷迷糊糊睡去。 可不久他便醒了。 身旁的君韶正要起床,月白色的亵衣松松垮垮挂在她身上,时不时不听话地露出几分比之衣服更为白皙的肌肤,晃得兰十五眼睛犯晕。 于是他便没有发现,君韶此时竟是面对着他,撑在床上的。 也不知道,在他睁眼之前,君韶几乎是凑在他脸上,看他醒了才一个飞身后退了一截。 兰十五简直不知该往那边看,最终只好盯着自己被角,小心开口:“殿下要起身了吗?” 他看了眼外面天色,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我来服侍殿下吧。” 君韶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皇姐那里,我们午膳前到便可,你再睡一会儿,本王只是起来打拳练枪罢了。” 可她摆手的功夫,兰十五却是已经爬起来了,草草在亵衣外套上昨日脱下的喜袍,便跑过来要帮她更衣洗漱。 君韶一时不查,兰十五已熟练地打开衣柜门,取出一套雪青色劲装。 “殿下要练拳,穿这一套可好?” 君韶喜欢这颜色,再加上兰十五选的衣服挑不出来什么毛病,便点点头。 “好。” “不过……”你怎么这么熟练就找到了本王的衣物? 她没问出来,兰十五却是意会了。 他有些小心地抱着那衣服,目光中带着几分惴惴不安:“昨日……在房中等着殿下,便四处看了看。” 他垂下头。 自己本想着摸清卧房构造,好伺候殿下,可却忘记了,自己这种擅作主张乱动东西的行为,实在是不像个大家公子。 要给殿下留下坏印象了…… 他正垂头丧气,却突然听君韶开口:“挺好。” 挺好? 兰十五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抬眼看君韶神色,竟发现她甚是满意地注视着自己。 君韶当然满意了。 她自小没见过母皇与父君,都是听皇姐给她讲述二人的故事,其中自然会带上二人相处时的样子。 在皇姐口中,母皇与父君之间不讲究什么位分尊卑,互相心疼,从不客气。 她听着向往极了,便早决定自己也要跟夫郎这般相处。 本还担心十五看上去怪胆小的,会不会畏畏缩缩,自己还得一点点教他。如今他既然自己便大大方方,摆正了主人姿态,那自己当然便满意得不得了。 她对着兰十五招招手。 “你现在是安王正君,这阖府上下都是你的,看看卧房怎么了?” “这几日有空,你把整个王府都熟悉熟悉,冬平那边一直管着内务,也该交给你的。” 见兰十五要服侍她穿衣,君韶忙按住他手。 “叫下人来便好。” 兰十五顿了一下,默默点了点头,将衣服放到一旁,垂着头后退一步,站在了那里。 君韶又莫名有点不舒服了。 十五这样子,就跟那被拿走了肉骨头又不敢不听主人话的小奶犬一般,只敢委屈地卧在原地有气无力摇摇尾巴,看着叫人有些心疼。 她叹了口气,“行吧,那你来吧。” 于是她又见那小奶犬,虽仍是不太自在,却已经猛烈摇起了尾巴,迈着欢快的小碎步朝她走来。 兰十五重新拿起那衣服,展开,声音低低的,软软的:“殿下抬一下手。” 君韶听话地照他说的,抬手,挺胸,收腹,一步步被他摆弄。 嘴上说着“你一个正君不该做这些。” 心里却美得冒泡。 皇姐可是讲过,父君日日雷打不动要帮母皇更衣挽发,两人恩爱得不得了。 现在,自己也有贴心夫郎,非要帮自己更衣呢! 腰上,手臂,时不时被兰十五指尖擦过,君韶有些泛痒,心里却暖洋洋的。 兰十五时不时低头,她便又闻到了那股叫她上头的清香。 是的,之前她趁兰十五没醒,趴在人身旁,就是因为一大早醒来,便被一阵幽幽香味勾去了嗅觉。 没忍住,她才一点点靠近对方,跟猫吸猫薄荷一样,怎么都停不下来。 也就是怕十五醒了以后,觉得她脑中有疾,这才急急退后来。 此时,十五就在身前,君韶没忍住又深吸一大口。 “十五,你熏的什么香呀?” 真好闻!本王这就去买一箱回来! 却见兰十五给她扣好腰带,面上带着疑惑。 “我从来不熏香的。” 作者有话说: 很好,是我们十五的体香。 今日也是无意识勾.引妻主的一天呢 :) ◎最新评论: 【有点点稚嫩,emm,加油,想法还是可以的,逻辑上有点点……不通,第一,这个十五既然是古代人,而且是小妾的预备役,那么按古代的套路来的话,起码新婚夜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干耗着的人,怎么也会生米煮成熟饭,心理活动太牵强了,生个孩子他妈才是正事啊,谁管你爱不爱,老子正君位都做了,头等要事当然是圆房,最好一次命中,这样起码位子可以坐稳起码一年,感情这事,又急不来。这个纨绔不太像纨绔,建议作者参考一下薛蟠,那才是十足的纨绔,这才到那?然后兰府跟女主之间的关系太颠倒了,就连这个兰渠跟皇帝也是,古代哎,就算架空,皇权不可侵犯这个,是不可能变得,这个兰府居然这么无脑……,不太像臣子,像古早文里的女主家庭。还立规矩……,十五要嫁了哎,要嫁了哎,这居然不好好拉拉关系,很不解。兰渠竟然能靠着个玉佩就直接见到皇权执掌者……,是个刺客怎么办……见就算了,还是结婚日的时候,这竟然没有诛九族……,就算不诛九族,怎么着这个皇帝也记了一笔吧,我是没看出来。总之逻辑硬伤有点多。(个人看法)】 【十六:发好人卡ing】 【作者大大换封面啦】 【我为什么这么早发现这篇文( ﹏ ),为什么不能晚点发现呜呜呜呜好想看后续】 【好甜好甜!!!】 【啊啊啊甜甜的一章】 【加油】 -完- 第12章 进宫 ◎夫郎得到皇姐认可,事业起步,韶子狂喜◎ 君韶在兰十五的服侍下,穿戴整齐,在院子中央虎虎生风练起了枪法。 往日她练枪时心中总是什么都不想,不知不觉间一个早晨便过去了。 如今她却是,挥一枪,就忍不住想着,十五是否会在窗边看着她,于是便不自觉的更使几分巧劲,硬是将练枪挥成了舞枪。 待一套枪法结束,她缓缓收回力道,浑身散发着热气,平复着呼吸。 正准备再打套拳时,身后突然有清润嗓音唤住了她。 君韶一回头,兰十五正端着托盘,站在她身后。 见她看过来,他微微垂着眼睑,轻声细语询问:“殿下可要歇一歇,喝口茶?” 挥一套枪法足足需半个时辰不得停歇,君韶此时的确有些渴了。 可往日里她渴了也是忍着,待拳法打完,再回屋中牛饮一大碗冷茶,哪有人中途给她送水? 而如今,自己娶过夫郎,穿衣有人照顾,喝水也有人惦记,冷了无需忍着,渴了也无需忍着,这心里,一下子就好像浸在一片温软之中,甜得不像话。 君韶心里高兴,便笑出来:“那便小酌一杯。” 她大步走到石桌旁坐下,眼巴巴看着兰十五从那小紫砂壶里倒出一小盏茶水,细细吹温了,才递到她手边。 君韶心中熨帖,接过来一口就咽了。 “再来一盏。” 于是兰十五又给她倒了一盏,仍吹温了给她。 君韶得了乐趣,喝完又要。 兰十五却不给了。 他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粉缨般的唇瓣一张一合,温声给她解释:“殿下一会儿还要打拳,水喝多了会肚子疼的。” 十五话音刚落,君韶就愣住了。 君韶自小没见过母父,皇姐又不信任宫人,手把手把她拉扯大。可女人粗枝大叶,哪有男人细致,像兰十五这样细心的照顾和嘱咐,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君韶不由盯着兰十五的面庞发起了愣。 早知道娶夫这么好,她真该十五岁加簪就娶夫的。 那时十五也有十四岁,可以先嫁过来,其他的慢慢再说。 兰十五不知她心里乱七八糟想了这么多,见君韶盯着自己看又不说话,还当她因为不给水喝不高兴了,心下不由便有几分慌乱。 可那茶水确实是不可再喝了。 他正着急该怎么叫殿下消气,却突然见君韶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握住了他的腕子。 兰十五顿时浑身一震,顾不得焦急,条件反射猛地挣了一下。 君韶一愣。 兰十五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安王,是他妻主,不是别人。 于是他又慢慢放松下来,将腕子往前递了递。 可君韶似乎是以为他有些排斥,已然将手收了回去。 她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一声:“你先回去歇着吧,本王再打一套拳。” 兰十五轻轻将手腕收回来藏在袖子里,垂下眼睑,点点头。 然后将托盘收拾妥当,端起来往屋中走去。 直到走进里屋,君韶再如何也看不见他的地方,兰十五这才仿佛卸了力,将托盘一放,跌坐在凳子上。 他抬手捂住了脸。 半晌,直到外面打拳的声音停了,兰十五才缓缓直起身来。 他该尽快将以前的事情放下的,那个地方,他已经逃出来了。 君韶打拳要不了多久,两人很快收拾妥当,用过早膳,便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君韶最终还是在下车时,牵住了兰十五的手。 这次他没挣开。 “皇姐!” 君韶还没踏入殿门,便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君宴从案前站起,含笑看着她们二人进来。 “陛下万安。” 兰十五不敢像君韶那样自在,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 君宴摆摆手:“平身。” 待二人坐下,她身上那帝王的气息才褪去几分,屋内气氛也贴近了平常姐妹见面。 君宴端起面前的茶水,轻啜一口,余光扫到兰十五安安分分挑不出毛病坐在那里,却下意识地时不时偷偷看一看君韶,而君韶喜气洋洋,一丝一毫都未察觉。 她将杯盏放下,眼中这才闪过一分满意。 这样一心一意念着妻主的正君,才是阿韶该娶的。 之前的兰渠,差得太远,平常人家娶回去都嫌占地方。 心情大好,君宴大手一挥,又赏了兰十五不少东西。 兰十五明显有些惴惴不安,可还是面上不显,接下了赏赐,礼节不见一丝瑕疵。 君宴更为满意。 她赞许地看了看旁边一脸傻乐的妹妹,唤来常平。 “带安王君四处转转,朕与安王有事要谈。” 常平应声引着兰十五出去,君韶这才不乐了,满脸疑惑看过来。 “皇姐,要说什么?还得叫十五离开?” “外面日头大,他中了暑气可怎么办?” 君宴见她满脑子都是夫郎,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都十七了!” “心疼夫郎还只看这表面功夫?” 君韶下意识反驳:“怎么就是表面功夫,我……” 反驳到一半,她却突然停住了。 她突然想到了昨日,明明是亲王娶正君,兰府身为臣子却胆敢狸猫换太子。 当时,十五被强行换下嫁衣,孤零零坐在一旁,指甲抠在手心里,恰得满手都是印子。 而后,即便她已经怒气冲冲亲自抢走新嫁郎,兰府众人却还敢腆着脸上门来观礼! 君韶有些丧气地垂下头。 皇姐既然要与她说这些话,那确实不该叫十五在的。 不然她这当妻主的,面子该往哪搁啊…… 君宴倒也不是要打击她,见她垂头丧气的,又去拍了拍她肩膀。 “皇姐自□□你读书,并不是与你有仇。只是,人要立身,需有一技之长。” “你若一无是处,那么无论是谁,都会瞧不起你,想着占你便宜。” “你如今也成了家,合该给夫郎撑起一片天,不叫外人欺负了你们去。” 君韶丧眉耷眼:“可是皇姐知道,我除了m看兵书,其他什么四书五经,都不进脑子。” 君宴哽了一下,无奈开口:“那便继续看你的兵书,舞你的刀枪。” 君韶一震,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皇姐是说……” 君宴叹了口气:“京城禁军那边空出来个校尉,待你夫郎回门过后,你便去上任吧。” 君韶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即狂喜:“皇姐许我去领兵了?” 君宴点头:“嗯。” 君韶乐得扑上来跟她撞了撞肩膀,把君宴撞得一个趔趄。 可很快,她便从喜悦中冷静下来,开始分析自己将要上任的职位都有何门道,时不时遇到卡绊,还来问问君宴。 君宴看着眼前兴致高昂的妹妹,心中喟叹一声。 其实阿韶她即便终日纨绔,自己也完全能叫她随心所欲。 有皇权压着,即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无人敢叫阿韶受委屈。 只是,她的妹妹,本就不是池中物,不该自困浅滩。 作者有话说: 咱们韶子,这就迈出成为兵马大元帅的第一步了啊,大家撒花鼓励一下ε(*)з ◎最新评论: 【"心智高昂"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兴致】 【"心智"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兴致】 【皇姐:你给我支棱起来!】 【今天更新晚一点哦,大家早点睡明天再来看吧OO】 【大大改名了呀】 【撒花】 【按爪爪,加油作者大大^0^~】 【撒花支持~】 【希望两人能早点甜甜蜜蜜】 -完- 第13章 回门(一) ◎兰府这些人越看越烦,还是夫郎贴心◎ 三日很快过去。 对于君韶来说,身边乍然多了一个人,虽然略有些不适应,但更多的还是舒坦。 无他,实在是十五贴心得叫她别扭不起来。 仅仅三日,她便习惯了清早练枪有人来送水,习惯了翻看兵书时有人在旁添茶。 虽然十五他似乎还有些不够喜欢自己……两人不经意间发生肢体触碰时他总是下意识躲开,但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嘛! 总归自己也会对他好,慢慢的两个人自然就会心意相通了。 君韶心中笃定踏实,心满意足地看向一旁正从马车上下来的兰十五,伸出手去扶他。 两人用过早膳后又消磨了一会儿才出门,现在到了兰府门口,差不多也该用午膳了。 兰府一大家子早已候在门口,远远见安王府马车过来,纷纷将遮阳的伞盖收起,齐齐跪在地上迎接。 待君韶与兰十五都安稳站好之后,他们才在兰缨的带领下,齐声:“安王殿下千岁!安王君千岁!” 君韶本握着兰十五的手,在兰府众人问安时,突然察觉到自己掌中那只手微微颤了颤。 她顺着力道转过头去看,却见兰十五明显是咬紧了牙关,面上的肌肉线条都突出几分,眼神也有些闪动。 她小声询问:“怎么了?” 兰十五像是沉浸在什么心情之中,听到她的声音才缓缓放松下来。 半晌,他摇了摇头:“只是,不太适应。” 君韶安抚性地拍拍他手背:“莫怕,你既嫁入皇家,便是亲生母父见了也需向你行礼,这是你该得的。” 从初见时十五一身粗布衣衫,马球赛时穿下人料子,大婚那日又被扒去嫁衣,她便看出来了,兰府对十五,是缺了德的坏。 如今十五有自己给撑腰,在她们姓兰的面前,想横着走便能横着走,想竖着走也没人敢拦着! 她想到这里,顺势便朝着身后的冬平招招手:“日头太大晒得慌,拿伞来。” 冬平应声将紫色绣金线伞盖取出,支起,替二人挡住了太阳。 三人在此过程中,都没有搭理兰府众人。 直到君韶安生站在阴凉底下时,一扭头,见兰府那边似乎有道影子,自顾自地正要站起来。 她眉头一皱,朝冬平使了个眼色,随即咳嗽一声。 冬平立马会意:“大胆!安王殿下还未许平身,怎可擅专!” 那边那道影子瞬间僵住。 随后,有轻缓柔弱的声音传来:“阿韶,我腿疼。” 君韶这才看清,刚刚要站起来那人,竟是兰渠! 她顿觉头疼。 兰渠腿有毛病,是儿时为救冬日落水的她落下的病根,以前也是因为这个,自己既感激他又馋他漂亮,便认准了要娶他过门好好宠着。 如今虽撕破脸皮,彻底翻了脸,可对方的救命之恩她不能不承。 君韶犹豫着,要不便算了,左右兰府众人也晒了许久太阳,却突然觉得掌心握着的那只手如同一尾鱼儿,一不小心便钻了出去,她根本抓不住,只剩下满掌空虚。 于是她瞬间便有些慌乱。 完蛋!十五莫不是疑心她与老相好没断干净,吃醋了! 君韶担心十五生她气,忙朝兰府那边摆手:“平身!都进去吧!” 一边又去牵兰十五的手。 可这次,拿手却如修炼了什么法门一般,滑不溜丢,任她武艺精湛都逮不住。 君韶心中哀嚎。 自己这次怕是惹十五生气了,一会儿好好表现,帮他撑腰,也不知是否还能挽回一些。 十五不叫她牵,她也不敢强求,便只好一路小心翼翼地虚揽着他,面无表情跟着兰缨往里走。 兰十五将手紧紧攥在袖子里,面上是得体的微笑,时不时还能应酬几句,脑中却完全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他想的,只有方才兰渠冲着君韶撒娇时,那熟稔的惯用的耍赖语气。 由此可见,她们二人往日了常常如此,兰渠轻轻撒一撒娇,君韶便全听他的了。 方才也是,兰渠一说腿疼,殿下便慌里慌张叫众人平了身。 她们二人熟悉又契合,若不是兰渠拎不清,自己又怎能捡到这么大的便宜? 现在两人还未和好,殿下便已处处体贴着兰渠,若日后和好了,那他兰十五,是否还能留在殿下身边…… 倒不如趁现在,表现得与殿下没那么亲近,或许兰渠心中便不会太在意,日后若是嫁来安王府,或许还能将他留下做个侧君,也还能远远地看着安王殿下。 他心乱如麻,一路上都不知自己走了哪些路,说了什么话,便已被君韶带着,入了兰府正厅。 他回过神来。 兰府正厅,他还是第一次进。 而第一次进,居然便已端坐在主位,就连以前话都说不上的兰缨,竟然也坐在他的下手。 兰十五袖子遮掩下的手,摸上了扶手,紧紧将其扣住。 而君韶已经游刃有余地开始寒暄。 往日里她来兰府,众人仗着她喜爱兰渠,态度放得低,言语间便对她少了几分该有的尊重。 兰缨倒还勉强维护着礼数,陈氏却像是完全把她当作普通人家的儿媳,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他已养成了习惯,难以迅速改掉,此时便没控制住,张口就是一句:“殿下心还需细些,您有伞盖遮着,却叫我们在太阳底下晒了那么久!” 话说完,满厅死寂。 陈氏这才反应过来,今日的安王已不是昨日的安王,几日前大婚,还给了自己等人好一个没脸,妻主中了暑气今日才好,自己和渠儿更是强撑着病体爬起来的。 他脸上闪过一抹慌乱,连忙站起来,语无伦次想要补救。 “我、臣夫、失言,还请安王殿下勿要责怪。” 说着,他腿一软便有些站立不住,加上热病还没好,立时头昏脑涨便要委顿在地。 一旁的兰渠将他扶住,又哀戚地望向君韶。 前些日子他想着陛下要迎自己入宫,有些没沉住气,对待君韶也懒得再伪装,态度便恶劣了一些。 可现在陛下似乎态度不明,那君韶这边,还不可轻易放下。 君韶被他一看,心中顿时烦躁不已。 自己被兰府一大家子耍猴一般逗弄了几年,实在是懒得再搭理她们,还憋着口恶气没出。 可自己欠兰渠一条命又是不争的事实,真不搭理他,道义上又说不过去。 更何况,自己新婚的夫郎还在一旁坐着,兰渠他老给自己递什么眼神? 既然他死活不愿嫁自己,那她们便已毫无瓜葛,即便有,也是那救命的恩情,与其他无关! 君韶见兰十五看都不看这边,只管自己在想着什么,顿时心中对兰府一家子更为不满。 看看,十五果真是生气了! 一想到夫郎生气,她便心中憋闷,扭头没好气地对着那快要晕倒的陈氏与扶着他的兰渠说:“既然不会说话那就别说,身子不爽利不能见人就别见。” “午膳有兰大人在便可,你们二人自便吧。” 兰渠与陈氏顿时哀的也不哀了,晕的也不晕了,齐齐瞪大眼睛愣在那里。 而兰缨还想着趁这次回门叫兰渠再好好哄哄安王,此时算盘打空,不由一口气哽在了喉头。 作者有话说: 这章算20号的更新,21号的正常更,嘿嘿 ◎最新评论: 【好怪啊,女主知道十五吃醋了不该训斥兰家吗?】 【大韶子:不能见就别见!你们看给我十五气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什么时候圆房呀】 【兰渠不会是冒领的救命之恩吧?希望男女主误会快点解除,然后甜甜甜!】 【大大,饿饿,饭饭】 【不错不错】 【救命之恩是真的吗?会不会又是那种冒领救命之恩的剧情?实际上是男主救的女主?】 【女主太直了吧hhh】 -完- 第14章 回门(二) ◎安王殿下一中午气晕岳家三人◎ 厅中少了两人,顿时便冷清了不少。 而兰十五这时才回过神来,且颇为惊讶地发现兰渠与陈氏都不见了踪影。 然而即便疑惑,他却也不会开口询问。 不论如何,兰渠不在眼前,他心中总能松一口气。 他转头看向君韶,试图从她面上分析些什么出来,却被君韶一下子捕捉到了目光。 她停下跟兰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压低嗓音:“饿吗?用过膳我们便回去吧,怪无聊的。” 她这嗓子倒是压了,可厅内寂静,是个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兰十五顿时便见兰缨面色带上几分不自然。 他垂下眼睑,乖顺地说:“都听殿下的。” 于是兰缨忙站起身来去招呼下人上菜。 一边招呼,她一边沉着脸在心中琢磨。 往日里安王来了兰府,不说是殷勤备至,好歹也并未像近几日一般张扬跋扈,鸡蛋里挑骨头。 看她如今的模样,倒像是小年轻娶了夫,在夫郎眼前充面子。 由此再加上今日她对兰十五颇为照顾,倒是可以看出兰十五在她那里还算受宠。 兰缨心中暗自冷嗤。 倒不愧是门门课业都第一的瘦马,浑身解数使出来,天王老子也难招架,原本还为兰渠死心塌地的安王转眼便翻脸不认人。 只是,他是否真的受宠,关系到安王这条线还能否继续发展。 自己还需试探一番。 饭菜备齐,君韶起身牵着兰十五,带他到桌边坐下。 她不想在兰府多待,眼见兰十五似乎也不想,便直截了当动了筷,没给兰缨大篇幅废话的机会。 兰十五则乖顺端正地坐在她下手,时不时为她布一筷菜,或者添些茶水。 君韶这么多年野惯了,被如此细致地照顾,心中舒服地不知该如何表达。 正巧这时兰缨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开口赞道:“十五这孩子,真是心细如发又温柔体贴。” 君韶听得舒坦,点头:“确实。” 兰缨见她终于能与自己好好说话,眸子一闪,又道:“不过,一府正君合该端庄大气,却不好行此下人之事。” 她的话一落地,正准备给君韶布菜的兰十五,手瞬间便僵住了。 而一旁顺理成章等着的君韶也不由一愣。 兰缨注意着二人的神态,心中打起了算盘。 兰十五面上得宠,在安王面前却是十足的低声下气委屈求宠,而安王看起来宠他,心中到底是何想法,却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今自己点明了兰十五温柔小意却不上台面,若安王对他的宠爱只是逢场作戏,那自然便会叱责他丢了王府面子。 若安王混不在意,反而任由兰十五讨好她,将正君当小侍用,那她也不过是个不在意脸面,只管自己享乐的纨绔罢了。 而自己要不要用兰十五这条线,要怎么用,到时便清楚明了了。 只是,可恨那兰十六,平日表现不如何,倒是学了一手地痞流氓的路数,居然钻狗洞跑了! 现今控制兰十五的手段没了,这条线好不好用,还是两说呢! 心中算盘打定,兰缨慢悠悠去看君韶的反应。 安王殿下,到底是恼羞成怒呢?还是混不在意呢? 可这一看,她那老谋深算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被她拿言语摆了一道的兰十五确实如她所想一般,不知所措地僵在了那里。可这安王殿下,她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君韶乍一听见兰缨的话,第一反应便是这老匹夫放屁。 她家十五那温柔小意只表现给自己,又没对着别人。照顾自家妻主,那能叫干下人的活吗?那叫妻夫情.趣! 她的确是理直气壮了,可一旁的兰十五却是仿佛被戳中了什么,僵坐在那里不敢动作,甚至时不时还偷眼观察她,似乎是怕她生气。 君韶又心疼又气。 自家好好的夫郎,被兰缨一说就说得像个受了惊的鹌鹑,这兰缨也忒可恶了!可见以前她们欺负了十五多久! 不就是布菜嘛!哪里就不上台面是下人的活了?她进宫与皇姐过年时,姐妹俩互相布菜,便都是下人了? 她没好气地瞪了兰缨一眼,一把拦住兰十五的肩将人往怀里带,因着不熟练,还险些叫兰十五碰到碗碟。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她将兰十五揽入怀中之后,恶狠狠地盯着兰缨:“岳母大人眼界实在是该放宽些。” “请问是哪本圣贤书讲过,妻夫之间互相布菜便是行下人之事?” 她夹了一筷菜放进兰十五碟子里。 “那本王这就给王君布菜了,便也是下人所为?” “本王与皇姐还曾互相布菜,也上不得台面?” 她放缓语气,悠悠开口,带着几分指指点点:“兰大人,不知道的,见您府中这许多讲究,还以为您才是皇帝呢!” 这话一出,大帽子瞬间扣得兰缨话都不敢多说,慌忙便从座位上退出来,跪伏在地,不住磕头:“下官喝多了酒胡言乱语,还请安王殿下恕罪!下官无意冒犯天威啊!” 见她冷汗一颗一颗往下滚,君韶冷哼一声:“本王也相信,岳母大人并非有意,只是,有的话,说出口之前还是需得好好想想。” 说完,站起身来,牵过兰十五:“这兰府的饭菜咱们妻夫二人消受不得,不如回府再吃吧?” 兰十五小心翼翼拿肩膀贴着妻主肩膀,双眼亮晶晶的,轻轻点了点头。 君韶笑了笑,干脆牵着他往外走,看都没看地上跪着的兰缨一眼。 直到二人走远了,兰缨才敢从地上站起来。 她擦了擦汗,面色阴沉。 自己一番试探,全然被安王给歪曲了去。自己本想表达的是兰十五上不得台面,安王却硬生生扭成了布菜一事上不得台面,还搬出陛下来压她! 闹了半天,自己想试探的一点都没试探出来,反倒是又被安王好生羞辱了一番! 这安王是怎么回事!以前怎么没见她这么聪明? 莫非之前一直是装的?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次应当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安王看起来便一根筋直头直脑,哪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可即便如此,也得把人气个好歹。 兰缨甩了甩袖子,也没心情吃饭了,干脆离开了前厅。 她随手招呼一旁的侍从:“之前叫你们去清点安王府回门带的礼物,如何了?” 安王虽性子一般,府中却是有不少宝贝的,就那幅闲鹤先生的山水画,她可是馋了许久了。 侍从却是面带难色,半晌,干巴巴挤出几个字:“安王殿下她,就送了五十两银子。” “什么?!” 兰缨脸色大变。 寻常人家回门备厚礼,是为了面子漂亮。 皇家回门备厚礼,则是为了体现对岳家的重视,对正君的重视。 如今安王府就兰十五一个男眷,安王又宠他得紧,那这回门礼只带了五十两银子,不就是要羞辱她们兰府嘛! 兰缨站在大太阳底下,晒得眼前发昏,一口气没上来,撅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我的速度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慢得离谱,以前时速不说三千也是有两千的,现在好像直逼五百……十点开工十二点结束是为什么啊!!!一定是慢工出细活(确信),要不然我怎么会多了这么多小天使读者嘿嘿 ◎最新评论: 【看兰渠这样子真不像小时候会救女主的】 【加油加油大大!!】 【五十两啊哈哈哈哈哈!加油君韶气死渣爹!!】 【加油加油~】 【好看好看(////)】 【你加油!长一点】 【日万日万!加油^^】 -完- 第15章 梦想 ◎你支持我的梦想,我助你堂堂正正站在我身旁◎ 回门这一趟走得不算顺利,但小妻夫两个都挺舒心,即便回府了以后,因着事发突然,厨房的午膳备得不算丰盛,二人也开开心心地填饱了肚子。 君韶放下筷子,漱了漱口,待侍从将桌面收拾完毕,奉上香茶之后,这才正色对兰十五说:“本王明日要去上任了。” 那日皇姐跟她聊过,她一直未想起与十五交代。不是她不想,只是她孤家寡人这么多年,实在是没有这个习惯。 兰十五端茶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小心地放下茶盏,轻声问:“殿下要去哪里任职?” 君韶随口回答:“京城禁军,做个校尉。” 兰十五不懂这些,但他抿起唇角笑了笑:“恭喜殿下。” 君韶扭头过来,视线跟兰十五对上,意外地从他眼中发现了满满的喜悦,还有几分鼓舞和支持。 她不由停下喝茶的动作。 “你……为本王高兴?” 兰十五点点头。 “这是好事,自然高兴。” 君韶疑惑:“可是校尉只管一千人,上头还有不少人管着,你不嫌本王官职低?” 兰十五闻言有些惊讶地看过来,面上仍带着几分笑意:“可是,我见殿下是开心的呀。殿下开心,我便开心。” “而且,殿下能去做自己的事,十五也为殿下高兴。” 说完,他似是觉得自己说得太直白大胆了,脸色羞红几分,轻轻垂下头去拨弄杯盖。 君韶则有些不可置信。 十五他,看神色,竟当真是这么想的! 这许多年来,自己只爱舞刀弄枪,极少有人理解自己,突然出现个兰十五说话处处合她心意,君韶忍不住想再确认一番。 “你不觉得,身着锦缎官服文质彬彬,比之穿着铠甲一身汗臭,更叫人艳羡吗?” 兰十五仍有些脸红,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十五觉得,不论是文是武,都是保家卫国的栋梁之材,都叫人艳羡不已。” 说完,见君韶不说话,他又大着胆子添了一句:“而殿下,不论去做什么,都会是栋梁之材。” 君韶无法形容自己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本朝重文抑武,边境又算和平,所以国内但凡是想出人头地的青年女子,十个里有九个会选择读书考科举,剩下那一个也多半是读不通书,才要不回家务农,要不参军戍边。 所有人都觉得读书有出息,锦缎官袍比锈铁铠甲更为光耀,即便是皇姐,这么多年来也一直逼她读书。 之前她整日追着兰渠跑时,对方也不止一次因她接不上诗句,对不上对联,对她摆脸色看。 她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认可自己的追求。 第一次有人对她说,无论文武皆是栋梁,殿下喜欢什么,我便支持什么。 也是第一次,有人看得起她的梦想,支持着她的决定,认为她不是纨绔,而是栋梁之材。 君韶忍不住有点鼻酸,忙转过头去,悄悄拿衣角蹭了下眼角,这才又转回头来。 她心中激荡,便一把握住兰十五的手,郑重对他保证:“你放心,本王定能当好这个校尉,迟早有一日,能成为兵马大元帅。到时,你便是一品诰命正君。” 兰十五骤然被她握住手,凭着这几日的适应,并未再挣脱。 那双手实在是温暖,那眼神也实在是闪亮,他不自觉便也郑重地点头:“殿下,十五相信你。” 君韶心中升起一股暖流。 明明只是因为意外,十五才嫁给她,她最初也只是想着二人和平共处,相敬如宾。 可没想到,十五竟然这般懂她,两人还未产生刻骨铭心的感情,他却像已经触摸过自己的灵魂一般,通透而又温柔。 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那闪着光的眼眸印到了心里,君韶只觉自己心口痒痒。 她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小心翼翼看着兰十五。 “十五,本王、我,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话音落下,兰十五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消息般猛地看过来,随后又低下头去。 君韶以为他不愿意,忙摆手:“那算了。” 可话还没说完,便见兰十五站起来,走过来,面对着她,面色酡红,眼神飘忽,轻轻弯下腰将她抱住。 君韶鼻尖霎时被一阵清香袭染,足足愣了几息才回过神来。 那拥抱轻轻浅浅的,勾得她心尖痒痒,可正待她反应过来要回抱了,兰十五却已羞答答地直起了身子。 清香远去,君韶失落地在心里叹了一声。 可即便只有这一点亲近,对于她们现在的关系来说,也算不错了。 当务之急,她得在去上任之前,将十五安顿妥当。 君韶向来打定主意便要执行,她冲兰十五招招手示意他坐过来,随后朝门外喊了声冬平。 “趁本王今日还闲着,你将王府账册,铺子,地契,都整理整理送过来给王君过目,顺便将田产铺子的负责人也叫来,认认人。” 冬平应声便去,全无一丝迟疑。 兰十五却是震惊地转过脸来盯着君韶。 前几日殿下曾说过要让他掌家,可他当时完全没当回事。毕竟,他是什么身份,自己心中也是有数的,哪里配得上执掌王府内务。再说了,兰府教他们的全都是些讨好女人的招数套路,这执掌中馈,他未曾学过,也完全不懂。 礼仪方面,他倒是曾躲在兰渠屋外,偷学了不少,可这看账管铺子,全然不是偷看能学会的啊! 兰十五下意识便拉住了君韶袖子:“殿下……” 君韶看他这幅模样,再一联系兰府众人对他的态度,立马便明白了十五到底在忧虑些什么。 她心中微怒,却也知道现下并不是她发怒的时候。 于是她强压怒火,将兰十五拽她袖子那只手攥进手心,轻轻拍了拍。 “有什么问题就去找冬平,慢慢学,没人敢与你难堪,在这安王府,本王是老二,你是老大。” 她的话实在有趣,兰十五忍不住被逗笑,无形中便少了几分紧张。 而这时,冬平也已将账册搬了过来。 门外人影绰绰,那些铺子田产的掌柜、庄主,也逐渐到齐了。 君韶没发话,反倒是捏了捏兰十五手心,朝他挑了挑眉。 兰十五手心有些出汗,但是殿下为他操心良多,他实在不能叫殿下失望。 另外,他自己也想早日能够独当一面,能……肩并肩,坦然无谓地站在殿下身边。 他轻咳了一声,随即稳住嗓子,颇为沉稳地朝门外唤了一声。 “都进来吧。” 作者有话说: 就,虽然我短小,但是我日更,我剧情进展还挺快的(自信) ◎最新评论: 【按爪】 【好看,大大加油】 【好看】 【求更求更~】 【不错(*╰╯`)大大加油更】 -完- 第16章 立威 ◎正君可真好看呐!◎ 因着冬平事先已提点过,这些田产铺子的掌柜老板,不论心中是何想法,最起码面上对兰十五摆出了充足的敬意。 听到他唤人后,便相继进屋,皆跪下行礼。 兰十五心脏跳得有些快,他咽了下唾沫,无意识地攥紧手中之物,并没有意识到那其实是君韶的手。 “都起来回话。” “谢王君!” 掌柜们又呼啦呼啦站起来,乌压压的,挤满了前厅。 兰十五偏头看向君韶,意外撞入一双含笑包容的眸子。 就好像,君韶在对他说,大胆去做,有本王兜着。 他呼出一口浊气,冷静下来,想了想往日里曾见过陈氏跟兰府账房说话,便学着对方的做派,朝着面前这一群账房开口:“今后王府中馈本君受管,今日无其他事项,只是唤各位来,认个脸熟。” 他顿了一下,回想起之前陈氏对待账房的态度,似乎不太耐烦,甚至有几分无礼,不由微皱眉头。 陈氏那样似乎是为彰显自己地位,可当着他的面时账房唯唯诺诺,转身离开便笑他小人得志上不得台面。 而如今自己身为安王正君,一举一动皆受人注视,万不可如陈氏那般惹人口舌。 兰十五打定主意,又开口:“今日时辰实在不巧,日头太烈,各位想必也热了,且先喝碗冰粥,降降暑气。” 说完,他扭头看向君韶。 君韶正竭力憋笑。 不知怎的,她看着十五明明紧张地快将自己手都攥青了,却还强作镇定有条不紊地安排众人,就憋不住想笑。 十五他,未免太可爱了些。 而现在,吩咐过给掌柜们喝冰粥之后,他又双眼亮晶晶地看过来,活像个渴求夸奖的小猫仔,若是有两只猫耳朵,也该扑棱扑棱抖起来了。 君韶忍不住想抬手呼噜他一把,又知道当着众人面不该那样,只好强忍着,忍得指尖发痒。 冬平效率很高,片刻功夫,便从厨房那边,领着几个端着冰粥的侍从而来。 而兰十五,竟是已在这段时间内,叫各位掌柜都自我介绍了一番。 待冬平进屋,他正好将众人都认了一遍。 兰十五并未叫人长篇大论,他只是叫这些掌柜从最边上开始,一个接一个说说自己叫什么,管的是哪个铺子,哪个庄子。 现在他还不通账务,即便叫掌柜们多说,他也不一定能听懂,说不定还平白添笑话,倒不如将人先认住,之后看明白了账本,再一个个来找她们详谈。 君韶见他此举,倒是饶有兴致在旁托腮看着。 十五这一会儿功夫,叫这三十几个掌柜都说了名字,还煞有介事地认真观察着对方,好像是在记脸。 可是这么多人,他真能记住吗?自己平时懒得管账,都扔给冬平,这些掌柜,足足有一大半,她都觉得面生,而十五只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人,便能都记得了? 她倒是觉得,十五可能只是想先记住几个长得比较有特点的,多少能显得自己有几分体贴下属。 可没想到,接下来兰十五就叫她自打了脸。 那边领着冰粥,有个掌柜正要接过侍从手中的碗时,突然被兰十五叫住。 “郭掌柜请稍等,劳烦稍等片刻,叫侍从为你倒杯热茶吧。” 那边姓郭的掌柜动作瞬间停住,朝这边看来,表情带着几分不解。 君韶原本还托着腮,这下也不由坐直,看向兰十五。 兰十五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先前本君说到冰粥时,郭掌柜面露难色,想是这几日身子不适,不好吃冰的?” 那边的郭掌柜瞬间面露震惊。 “正君,正君可真是神了!草民这几日闹肚子,大夫嘱咐莫碰凉水。” “草民多谢正君体谅!” 她说着,弯下腰去深深做了一揖。 君韶的震惊可不比别人少,她压着嗓子贴近兰十五耳畔,问他:“你看得这么仔细,一共记住了几个人?” 兰十五也小声回她:“应该全都记住了。” 君韶更为震惊,脱口而出:“我不信,这怎么可能!” 兰十五转头看过来,面容间似有几分不明白:“为何不可能?记人而已。” 君韶见他神情间似乎真的不懂自己在惊讶什么,随手便朝人堆里一指,找了个自己碰巧认识,长得又平平无奇没什么特点的掌柜,问他:“那你说这人叫什么?” 底下的掌柜们正吃着冰粥,突然见王爷和正君似乎因着认人产生了分歧,且这分歧还与自己等人有关,不由都来了兴趣,兴起几分看热闹的心思。 “哎呦,王爷怎么指了老齐啊,她那张脸,我看一次忘一次,走在大街上,十个人里有八个和她长得像。” “可不是嘛!上次老齐约我去聚仙楼喝酒,我进去连拍三人膀子,嘿,都不是她!” “那是!我也是足足三个月了,才能记住老齐那张脸,跟你们说,她左耳耳垂上有颗痣,如此便能记住了。” …… 掌柜们议论纷纷,兰十五却是没怎么思索便将手伸出来,导向齐掌柜那里。 “这位便是齐掌柜吧,目前在经营聚宝阁。” 他话音刚落,厅中顿时如同炸了锅。 “正君竟真能认出来!” “这还是第一次见咱们吧?当真能全认得?” “认得一半便算记性好了,若是全认得,那未免太过离奇!” …… 众掌柜的平日里自己也算是聪明人,不然也没有能力在安王府手底下当差,见兰十五记性出众,一个个都有半信半疑。 突然,一个掌柜出声问道:“正君,可记得草民是哪个?” 君韶一见她们兴奋地过了头,居然直接绕过自己就去跟兰十五比拼,心中涌上一股气闷。 那是本王的正君,本王与他打个小赌可以,你们凭什么呢! 结果刚开口要叫她们闭嘴,便听兰十五嗓音干净清润:“你是高掌柜,管京城西郊的温泉庄子。” 这下这群掌柜的彻底沸腾了,一个个争先恐后要让兰十五说说自己叫什么。 眼见兰十五要开口了,君韶一口气没憋住大喊一声:“行了,都给爷闭嘴!” 厅中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君韶黑着脸:“人也认过了,冰粥也喝了,都回去吧!” “回去都仔细着自己手底下的账,过两天叫正君看出问题来,一个都饶不了你们!” 安王发威,正君自然乖巧坐着不给她添乱。 待掌柜的们都离开后,君韶这才哼了一声。 “没大没小的玩意们。” 随后她便拉着兰十五手不放,笑得颇有几分得意:“十五真厉害呀!这等记性,怕是术数院的长老都不比你厉害!” 兰十五被她夸得脸红,声音细软,低下头:“哪、哪有殿下说的那么夸张……” 君韶却是拍拍他手,又要说些什么。 这时却从窗外传来一道大嗓门。 是几个走得慢的掌柜。 只听那人极其亢奋:“正君可太厉害了!记性又好,长得又漂亮,殿下真有福气呐!” 又听另一人道:“正君真跟天宫里的仙子一般,我看都不敢多看!” 卡擦。 安王殿下手里的瓷杯被捏碎成几片。 君韶黑着脸吩咐冬平:“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本王放狗撵出去!” 作者有话说: 有鸭头催更,我反手多码了一百字。 uu们,我做的对吗? ◎最新评论: 【鸭头,我爱你】 【大大注意身体啊!】 【鸭头们,今天我被风吹了头疼眼睛疼先睡了,半夜再起来码字,大家明天来看喔,爱你萌】 【日更一万岂不是更好?哈哈哈大大加油~】 【?好短】 【按头给我写】 【才一百不太拿得出手啊】 【大大加油⊙▽⊙】 【大大,我希望你可以反手码一万字(资本家微笑)】 【大大,我希望你可以反手码一万字(资本家微笑)】 -完- 第17章 上任(一) ◎君韶眉头一皱,事情非常复杂◎ 眼看着掌柜们都走干净,君韶手指点了点扶手。 这下给十五找了事做,自己上任不在府中,也不怕他一人无聊。 “如此本王也可安心上任。” 兰十五正在一旁跟着冬平学算账,似乎有些沉浸其中,头一回没在第一时间回应君韶,而是迅速写下一串字样,才抬头看过来,笑着说:“殿下不必为我担忧的。” “反倒是殿下……我已为你收拾了些细软零嘴带着,营中不必府内,听说条件很是艰苦。”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不知从哪拎出好大两个包裹。 “这个里面是几件替换衣服,殿下穿脏了便换下,休沐时带回府中清洗。” “这是些耐存放的糕点,传闻军营中伙食粗糙,殿下若不适应可以拿来垫垫。” “这些……” 他微微低头一件件数着,侧脸边有一缕发丝不听话地垂落下来,被他抬手随意别到耳后。 乌黑发丝衬着白玉珠一般的耳垂,色彩对比鲜明,显得那耳垂更为生嫩。 君韶莫名就看呆了。 直到兰十五说完,见她没反应,唤了她两声,这才回过神来。 君韶摸摸鼻尖:“啊,其实,不用收拾这些的。” 兰十五整理包裹的动作停下,缓慢地“啊”了一声,随后低下头去,草草将两个包裹一拢,声音有些消沉:“抱歉……我不该自作主张……” “这怎么能叫自作主张呢!”君韶一见美人伤心,顿时便站了起来。 “你为我忧心许多,我自是高兴都来不及。” “只是,”她顿了一下,站到兰十五身侧,“军营不比别处,管理十分严格,不许带这些东西。” “本王虽为亲王,可以破例,但既然要融入军营,自然需与将士们同甘共苦,不可有任何特殊之处。” 她就站在兰十五身侧两拳之处,解释得颇为急切,身子微微前倾,又不敢真去碰他,还怕他心中不畅,反倒把自己急得出了层薄汗。 兰十五站在那里,本还心中微微失落,又恨自己自作主张给殿下添了麻烦不说,指不定还显出几分小家子气。可突然,殿下便紧走几步过来,颇为焦急地跟自己解释,似乎极为在乎他…… 他这心里莫名又涌上一股甜意,看了眼自己收拾好的两个包裹,压下面上的潮意,轻轻“嗯”了一声,唇角微抿。 见他不像方才那么手足无措,君韶心里也开心,便也忍不住笑起来。 一旁的冬平,捧着账册,突然便觉鼻尖一股子酸味。 她摇了摇头,开口:“王君脑子灵活学得快,算账这点东西,奴已然没什么可教的了,便先行告退。” 说完,她行了个礼,便从门口出去。 那边二人似都没注意到她,仍然跟两根柱子一样立在那里。 冬平咂咂嘴,贴心地把门给关上了。 翌日清早,君韶连早膳都来不及用,仅仅是口中叼了个饼子,便飞身上马,踏着黎明的水汽往城郊大营而去。 临走,她回头望了眼空荡荡的府门,笑了笑。 十五那人觉也忒浅,自己平日里不论如何轻手轻脚,总能把他惊醒。随后他便爬起来,即便是迷迷糊糊的,也要服侍自己穿衣挽发。 自己受用倒是颇为受用,可也心疼他睡不好觉。 今日,自己更加小心,动作放得极轻,总算是没叫十五觉察。 嘿嘿,叫他好好多睡上几个时辰。 她扭回头去,马鞭一扬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那府门后,却是缓缓走出一道青色影子。 兰十五双手交握,静静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君韶离去的方向,即便那影子早已看不见了,也迟迟没有转身回去。 今日殿下要走,他怎能睡得住呢?一夜未曾合眼,殿下一有动静他便听见了,无非是听她轻手轻脚,显然不愿叫自己起来送她,这才装睡,不愿叫她失望。 他叹了口气,转身进门。 军营每七日休沐一日,接下来便有七日见不到殿下。 明明往日里,几年都难见到殿下一次,却也可以忍耐,如今怎么区区七天,就觉得好像天塌了一般呢…… 索性君韶走了他也无事可做,干脆草草喝了碗粥,继续拿过算盘看账本。 冬平守在一旁哈欠连天。 叫她说啊,这陷入爱情的女女男男可真是闲出屁来。 先是王君被她发现二更天蹑手蹑脚跑去厨房,正当自己以为他要干什么不得了的事时,他挽起袖子烙了一打油酥饼,香脆掉渣。 王君刚蹑手蹑脚离开厨房,殿下又来了,也是轻手轻脚的,顺了俩饼子就跑,临走还夸饼好吃,叫她给今日厨房烙饼的厨娘赏赐。 冬平捏着殿下从为数不多私房钱里扣出来当赏赐的碎银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递给了兰十五。 兰十五将意识从账本中抽离,有些惊讶地问她:“这是做什么?” 冬平琢磨了片刻,低声道:“这是殿下私藏的小金库,叫奴转交王君。” 兰十五更为震惊,没忍住出声问:“殿下她,管这叫小金库?” 冬平低头看看那一两银子,嘴角抽了抽,暗叹自己睡眠不足神志不清,忙找补道:“殿下把所有的铺子产业都交给了王君,身上没钱了。” 兰十五这才收起惊讶,但转而又带上几分怜惜不忍:“殿下不必如此的,女子在外身上怎能不多带些银两呢?下次殿下回来,我与她再说吧。” 冬平应声,将那一两碎银放下,抬手擦了擦自己不存在的虚汗,呼了口气。 而那边,君韶一路打马,总算是赶在辰时抵达了京郊大营。 大宸如今国势正盛,外无强敌,内无奸佞,经济发达文化繁盛,除了军备,其他都受足了重视。 可是,即便军队暂时无用,却也不该如此惫懒! 君韶策马停在营外,无一人相迎。 她不适了一瞬,便告诉自己,只是个新上任的校尉而已,这营中足有十个校尉,不稀罕。 随即她便想着唤岗哨上的兵士代为通报一声,可看了两三圈,她终于不得不承认,那岗哨上空空荡荡,根本无人执勤! 又等了许久,日头都完全升起,才见一个兵,长得倒是膀大腰圆,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盔甲歪斜,走一步晃一下,往岗哨上去。 她忙开口将人叫住:“兵姐,这岗哨上怎的无人执勤呢?” 那兵微微转了下眼珠看了她一眼,懒洋洋回她:“我这不是来了嘛!” 君韶耐着性子又问:“那你上一班怎么不在?” “据本……据我所知,岗哨位置上一日十二个时辰都该有人执勤。” 那兵不耐烦地啐了一声:“你这人一大早跑这里来找什么晦气?当兵的晚上便不睡觉了?” 君韶听她如此惫懒,态度又极其恶劣,顿时气上心头。 可她直觉自己现在不该生气,需再问点东西来,便强压怒火:“你们如此懈怠,若有贼人混入营地又该如何?” “这里可是京郊大营!每月都要轮换去京城中执勤的!” 那兵士也不知听没听君韶的话,搭理都不搭理,慢吞吞爬上岗哨,也不说站好留意四周情况,反倒是舒舒服服坐下了,靠着墙,似乎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见君韶一直牵着马站在那里,她又拖着调子道:“你这人也是奇怪,大清早跑这里来胡闹。这太平盛世,能出什么事,有什么贼人?你快走,堵在军营门口,我看你才像个贼人!” 君韶实在是听不下去。 这些话,就该叫皇姐自己来听听!重文抑武,真便是治国之道吗! 她懒得再与这兵士废话,自腰间解下块黑铁腰牌,往那兵士方向一晃。 “本王是来上任的校尉,烦请进去通报一声。” 那兵士似乎已睡着了,君韶提高嗓音又喊了她一遍,这才迷迷糊糊自岗哨上三步一跌五步一滚地下来,看清了君韶手里的令牌,随后瞬间清醒,小跑着便往营中而去。 君韶冷哼一声。 这营中一万多人,十个校尉,两个将军,却如此一副松散模样,也不知那两个将军,是怎么当的! 作者有话说: 昨天身体不舒服,今天补上更新,这章完了还有一章,但是由于我速度很慢所以可能下章会半夜出来,大家先睡明天起来看哦~(os:是补更不影响明天更新)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字面意思上的【小】金库啊哈哈哈哈哈哈】 【加油~】 -完- 第18章 上任(二) ◎寂寞的夜,想和夫郎贴贴◎ 这次君韶倒是没等多久,那军营门口便浩浩荡荡出来一大群人。 为首的两人,似乎正是那两名将军,隔着老远,便笑着朝这边开口:“安王殿下前来上任,下官有失远迎!” 走到近前,两人纳头便要拜,却因着腰粗肚大,行动间颇有些吃力。 君韶忙开口将人叫住。 “二位将军不可!我这次前来上任,不是安王,而是校尉。” 那两人倒也没坚持要拜,军中行礼为半跪抱拳礼,以她二人的身手,还真不太容易跪下去。 君韶细细打量着两人,只见左边的将军肤色细白,面色红润,只是圆润非常,倒显得有几分浮肿。 而右边那位,倒也魁梧,只是肤色极为黝黑,面皮粗糙,反衬得眼白十分显眼。 这二人,她……没见过。 好在二人都不是死板之人,左边白面馒头般的将军笑盈盈开口:“那便依君校尉所言。” “本将复姓上官,单名一个安。” 右边的黑脸将军也粗声愣气道:“本将王铁柱。” 君韶不由一愣。 一个上官安,一个王铁柱,这雅俗之间相差未免也太多了! 不过,她还是依礼抱拳:“末将君韶,请二位将军指示。” 上官安摆摆手,笑得弥勒佛一般:“指示谈不上,咱们京郊大营不讲究那些条条框框,君校尉先随本将来随意逛逛,与将士们谈谈天熟悉熟悉。” 君韶下意识皱眉。 军营中讲究的便是上行下效,下属对上级需得敬畏与信赖,怎能随意谈笑,还不讲军纪? 然而她初来乍到,还是不好妄动,便只好耐着性子跟着上官安往营中而去。 一路上,君韶四下打量,看了一路,没见有一名兵士在操练。 目之所及,东倒西歪,有的闹成一团似在打牌,有的聚在一起谈天侃地,更有甚者,面前堆着些碎银铜板,竟是在赌钱! 就连那边懒洋洋晒着太阳睡觉的,都算是乖巧听话了! 君韶实在忍不住,开口问:“上官将军,咱们营中,何时操练?” 上官安顿了一下,呼吸间有些急促,像是路走多了累得慌:“每日上午半个时辰,下午半个时辰,还未开始呢。” 说着,她像是完全走不动了,喘着气往旁边一坐,笑了笑:“本将身子不适,或要失陪一会儿。接下来可由王将军陪同君校尉逛逛。” 可是,走这几步便气喘吁吁,上阵打仗时,又要如何? 君韶忍不住想开口,余光却突然瞥到旁边王铁柱在给自己使眼色。 她便又忍了下去,点了点头。 “那上官将军好好休息。” 直到离上官安走出不近的距离,君韶这才缓缓吐出口浊气。 “王将军刚刚为何向下官使眼色?” 从向她使眼色这里,君韶便一眼看出,这王铁柱,与上官安不是一路人。 王铁柱嘿嘿一笑,挠头:“校尉看错了吧?本将方才什么都没做。” 君韶皱眉,正待再问,王铁柱却是几步走到前面去,朝她招呼:“营中要开始操练了,校尉且来看看。” 君韶无法,只得跟上去。 可没看几眼,她便憋不住了。 “王将军,这也能叫操练?” 东倒西歪,虚软无力,嘻嘻哈哈,与其说是操练,倒不如叫做嬉戏打闹。 这般做派,别说上战场打仗,即便遇见贼人,她们也招架不了! 皇姐那边虽不重武,可军饷却也是给足的。 这些人,便是这般浪费朝廷的钱,浪费皇姐的一番心意! 她气得胸口憋闷,再一转头,却是对上了王铁柱的笑容。 君韶气闷,没好气地问:“王将军笑什么?” 王铁柱摇摇头,笑容不减,却是摇了摇头,视线错过君韶往她身后扫了一眼。 君韶一惊,借着与王铁柱离开转换前进方向的时机往那边一看,竟瞟见几个不在操练,反在营中自由行走的兵士。 不知怎的,她总觉那几人似乎在关注着这边。 君韶收回视线,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紧走几步跟上王铁柱。 白日里,她再出来闲逛,便总能看见身后不远处,鬼鬼祟祟跟着人。 君韶便不再外出于营地中查看,反正,这地方惫懒至极,也并无好看。 她一直歇在帐中,到上官安请人来叫,这才出了帐子。 夜间的营地与白日的一片昏沉截然不同,竟变得热闹起来。 来来往往的兵士手中捧着酒坛,高谈阔论着几十人一群聚在篝火边,而主帐那边更是称得上繁华,张灯结彩,酒肉满桌,甚至,还铺了毯子,叫几名男子轻纱浓妆在上面跳舞! 君韶双目圆瞪。 君营里怎可有男子! 她们是从何处将这几名男子带进来的?还是说,这几人一直就在军营之中?! 简直乱套了! 她怒气冲冲走过去,正待质问,却突然被上官安一把拉住,往席位上带。 对方笑呵呵的:“君校尉初来,营中自然得为校尉接风洗尘。小小宴席,不比京中,有些寒酸,校尉不要嫌弃。” 君韶被她握着腕子,只觉油腻腻犯恶心,可正待甩开,又看见一旁王铁柱对她眨眼。 君韶只好臭着张脸,不情不愿入了席。 于是接下来,她便捏着鼻子,忍了一晚上,最后甚至在上官安的强烈推荐之下,带了个妖妖娆娆的男子回了帐篷。 那男子一进帐便把她往床上引,吓得君韶赶忙一手刀劈晕了他。 直到这时,她才敢展开手心的纸条看一眼——那是刚刚散席,王铁柱趁乱塞她手里的。 [殿下,营中水深,不可轻举妄动。] 君韶看完,将纸条在灯上烧了个干净。 呵,她一京中纨绔,仗着皇姐威名招猫逗狗,今日一天受了这许多鸟气,还险些失去清白,怎就不能轻举妄动? 那喘气都难的上官安,还敢暗杀自己不成? 自己来这营中,本想着兢兢业业,做出些成绩来。可看这营中状况,自己再兢兢业业,那便是个傻子! 这七日她且先看看上官安还能做些什么龌龊事出来,待这次休沐回去,她与皇姐禀明此事,便来好好整治一番这京郊大营! 君韶坐在帐中,气得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疼,不由便想起了自己留在府中的正君。 若是有十五在,见她气成这样,少不得给她熬点汤汤水水的下火。 可现在,她独自一人坐在这黑漆漆空荡荡的帐子里,又是气愤又是孤单。 唉,她想王府了。 作者有话说: 你那是想王府吗? ◎最新评论: 【你那是馋人家身子!】 【么么哒】 【加油加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是想她男人了( ̄y▽ ̄)~*捂嘴偷笑】 【感觉以王爷的脑子得有个军师来为她出谋划策才行,哈哈】 -完- 第19章 算账 ◎兰渠推荐来的人啊,关到水牢去吧◎ 那边的安王府,却是一改往日冷清,各种帖子如同雪片般往府里飞。 全是各家正君上门的拜帖,或是筵席的请帖。 兰十五倒是全收下了,却是一张都未回复。 他前十六年都待在兰府后院,即便没少学东西,可对于这类需得交际应酬的场面,确实一窍不通,若是擅作主张,恐怕会闹出什么笑话,不如等殿下休沐回来,两人商量一下再说。 他这几日还忙着看账册,找个别掌柜算账。 上次殿下虽已警告过,但这些掌柜明显没有当回事。 也是,王君是掌家了才开始学看账这件事,本就是纸包不住火,没几日便传来。众人便也不把他当回事放在心上。 毕竟,哪有人才学了几日算账,就能把当了十几年掌柜的人做的假账给看出来问题呢? 可谁也没想到,兰十五他就给看出来了。 这几日,他一个个把那些不老实的掌柜叫过来核对过,确认了罪责便记录在册等着君韶回来处理。 那日来了三十二名掌柜,居然只有半数还算老实。 剩下的十六人,自己贪污已经算不上大事,更有甚者,自己偷偷在外开店,拿王府铺子中的好材料去自己店里卖,再买些破烂回铺子里以次充好。 长此以往,她自己倒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好名声,王府的铺子却是快要被挤兑塌了。 他今日,便要处理这个胆大包天的刘三,刘掌柜。 冬平在门口通报:“王君,刘三到了。” 兰十五应了一声:“进来。” 随后前厅的门被大开,一名身子有些瘦小的女子被冬平引进来。 兰十五隔着纱织屏风瞥了一眼,心中顿时生出几分不喜。 刘三此人,长得倒还算是五官端正,有几分清秀,可就是那眼神时不时便打到屏风这边来,活像要穿透屏风再打到他脸上。 登徒子。 怪不得殿下上任前一日,千叮咛万嘱咐要自己在前厅立个屏风。 兰十五这十六年看惯了这样的眼神,对其厌恶至极,开口便冷冰冰的:“刘三?” 那刘三跪在地上,好像还未意识到即将发生何事。 或者说,她知道,但并不放在心上。 只见她直立起上身,朝前做了个揖,扯出个自我感觉十分潇洒的笑容,提着嗓子:“王君今日唤草民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兰十五将手中的账册往桌上一放,吧嗒一声。 “说说锦绣阁的事。” 刘三面上分毫未变,反倒是又往屏风这边看了几眼:“锦绣阁确实是草民一直在管,一切的账务与盈亏都在正常范围之内,不知王君有何疑问?” 兰十五手中捏着账册,目光注视着自己拿笔圈出的地方。 锦绣阁本是一家集布匹与成衣于一体的布坊,业务范围广泛,下至平民,上至官员,都可在此买到合适的布料或衣服。 账本显示,直到两年前,锦绣阁还是王府一大进项。 可两年前这刘三做了掌柜以后,锦绣阁的账面看着虽没什么问题,但王府总收入却是少了不少。 他也是细细核对过之后,才将怀疑目标锁定在这里。 在将刘三叫来之前,他也叫十六去探了探锦绣阁的情况。 据十六回应,锦绣阁中所售,竟全是中下等棉布与劣质丝绸,价格还比市面要高一成。 而开在京城另一端的一家流云布坊,近两年却因为物美价廉而抢走锦绣阁近乎全部生意。 再叫冬平一打听,这流云布坊的持有人,竟是一名叫做刘阿大的农夫。而刘三,正有个务农的大姐,叫刘阿大。 一切线索都明了了。 兰十五又暗中叫冬平收集了不少证据,这才将人叫过来问话。 “流云布坊,可与刘掌柜有关?” 兰十五声音冷淡,跪着的刘三原本不当回事的表情突然带上一丝慌乱。 “王君若要说有关,那确实有一些关联。流云布坊乃是草民的长姐所开,单初为了跟锦绣阁避嫌,还特意开到了城西去。” 怎么回事?这王君几日前才学着看账,怎么可能看出来她账面有问题,还能查到她与流云布坊的关系? 这么些年安王一直不管这些产业,冬平也只是看顾着些,王府产业几乎是由着她们兴风作浪,怎的这王君一来,什么都查出来了? 兰十五扣了扣桌面。 “本君并未问你这么多。” 他今日叫人来问话也只是走个流程,为的也只是顺势把人押在府中而已。 若是提前放出去消息,倒怕这掌柜收拾细软跑了。 他朝着冬平那边点点头:“麻烦你了。” 冬平也不客气,上前直接将刘三从地上扭起,架着便往外走。 刘三傻了眼,直到要被拖出门了,才开口大喊:“王君,这是做什么啊!” 兰十五没搭理她,冬平好心提醒了一句:“关起来,等王爷回来了发落。” 刘三开始剧烈挣扎:“关什么关!我可是单初兰渠公子推荐来府上的,当时安王殿下都是好声好气请我做锦绣阁掌柜,你们凭什么关我!” 她口中提到了兰渠,冬平顿时便觉不妙,一扭头,果然见兰十五从屏风后走出来。 他走到二人面前,停下步子,冷冷地看着刘三。 “你是兰渠推荐来的?” 刘三猛地看见如此美貌,被震得失神片刻,但随即就反应过来,埂着脖子道:“是。” “王君若随意将草民关押,待王爷回来,说不定要怪罪……” 她面上又闪过几分得意。 这京中谁人不知,安王殿下痴恋兰渠公子,是兰渠公子不肯嫁,这才退而求其次将当今王君娶回来,且一成婚便跑去京郊大营,连府都不回。 王爷心里,定是还惦念着兰渠公子,看不上这王君。 而她傍着兰渠公子,安王自会对她宽容几分,王君若私底下磋磨自己,待王爷回来怪罪,料想他也承受不住。 她越想越有底气,一时间连被反扭着的手臂都不觉得痛了,只等着兰十五服软,把她给松开。 兰十五心中确实有几分忐忑。 他不确定殿下如今是否还想着兰渠,也不确定自己在殿下心中有没有分量,若有,又能不能比得上兰渠。 刘三的话可谓是扎在了他心尖上。 兰十五沉着脸半晌没有开口。 刘三也越发洋洋自得。 可正当她得意之时,耳边却突然听到兰十五冰冷的声线:“关到水牢那边去。” 刘三的笑僵在了脸上,随即变成不可置信。 可这次冬平眼疾手快,没待她再开口,就将人拖了下去。 兰十五站在太阳底下,微微垂着眼睫,指甲死死掐在掌心。 殿下回来要怪罪便怪吧,他……都是为了王府。 作者有话说: 嘿嘿,来晚了不好意思,挨个啵啵 ◎最新评论: 【看给孩子委屈的 你俩赶紧说开啊】 【"单初"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67.3%当初】 【按爪】 【什么时候才能圆房】 【韶韶快回来宠兰兰 (*)σ怼他】 【大韶子快点给你老婆撑腰啊QAQ】 【想念韶韶的一天……】 -完- 第20章 回府 ◎本王生气了,但还是要宠着你◎ 短短七日,安王正君谁家的邀约都不去,却足足收拾了府里半数掌柜的事,在京官与富商内眷之间传了个遍。 兰家何时出了这么厉害的儿子,也成了众人口中解不出的迷题。 而兰十五,却是一大早便起来梳洗,挑了几次衣服,换了三个发冠,这才坐去前厅喝茶。 今日是第八日,殿下她,该休沐回来了。 冬平陪在旁边,每隔一会儿,就要被王君问一次时辰。 问了四五次以后实在是受不了,躬身请示:“不若奴去府门口候着,殿下一回来,就差人来禀告王君?” 兰十五本还没觉得自己有多迫切,直到冬平开口了,他才意识到,短短一炷香时间,自己已催了四五遍了。 双颊不受控制地染上热意,兰十五抿了口茶水。 他轻轻抬手示意冬平站好,半晌,小声开口:“本君也去。” 冬平目瞪口呆,愣是站着没反应过来。 等她回神,兰十五已自己走出去了。 冬平忙取了伞盖追出去。 这大日头的,王君要是被晒出什么好歹,殿下回来还不得把自己给生吞了。 待君韶一路打马回府时,看到的便是府门口支着的凉棚,和坐在那里殷殷切切往这边望的兰十五。 她不自觉从马上下来,快步走过去:“怎么在这?” 兰十五早已站起,定定看着她,两手绞在一起,张了张口想说话,却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说。 府里发生的事都想要同她交待,又很是关心她这几日过得如何,各种心思打起架来,堵得他半晌吐不出一个字。 一旁冬平看得费劲,直接开口道:“王君在等殿下回来呢。” “已等了两个时辰。” 君韶诧异地扭头便问:“午膳用了没有?” 她本可昨日晚上直接回府,但军营里的事情实在过于恶劣,她便先去了皇宫,与皇姐详细反馈过,又被留着用了午膳,这才得以回府。 是以,这会儿早过了午膳的时辰。 若兰十五一直在候着她,那便是饿着肚子在等。 外头还这么热,再给他晒坏了怎么办! 君韶下意识略过了一旁的凉棚和凉茶,一看兰十五不太自然的脸色,便知他定是一直等着,还没用膳。 心中顿时如同打翻了调料瓶,各种滋味混在一起,倒是有甜有酸。 可最多的还是后悔,自己独身惯了,没想过府里还有人在等,也不知道提前递个信回来,倒叫十五等了这么久。 她心疼得不得了,一把握住兰十五手腕:“这么大人了,不知道身体重要?走,回去用膳。” 兰十五跟个玩偶般任她摆布,乖乖巧巧被牵了回去。 冬平招呼着下人来收拾摊子,看看王君脸上的薄红,再想想他这几日毫不留情将那些犯了事的掌柜关押起来,不由咂舌。 男人,真是善变啊! 兰十五跟着君韶进了院子,一路往后院而去,路过前厅时,那日刘三的话便不受控制又挤入耳朵之中。 “我可是兰渠公子推荐来的,王君贸然处置,也不怕安王殿下怪罪!” 他脚步不由慢下来。 现在殿下回来了,自己这几日做的事总该与她商量一声。 那日没控制住,一听刘三是兰渠介绍来的,心中妒火中烧,连殿下可能会怪罪都顾不上,就将他押入了比普通牢房更折磨人的水牢。 这事他也不知该如何与殿下说……做的时候倒是大胆,真要清算了,他又后悔当时没能再忍一忍。 君韶似是发现他在走神,本抓在腕子上的手慢慢下滑,突然便填满了他的掌心,几根手指如同游鱼一般滑溜溜挤入指缝,两人便十指相扣。 兰十五一惊,回过神来,看向两人相牵的手,又好像被烫到一般收回视线。 他磕磕绊绊开口:“殿下,我、我有事与你说。” 那边君韶头一次这样紧密地牵到夫郎的手,只觉这手又修长又光洁,却还带着几分清秀的骨感,其上又覆着一层薄薄的皮肉,捏在手里,清爽又舒适,实实在在合她心意。 嘿嘿,美滋滋。 她满心都是牵到手了,随口问道:“什么事?” 一扭头却见兰十五满脸都是不安,鼻尖都泛红了,更别说两只眼水汪汪的,看得人心疼。 “我将王府名下的铺子清算了一遍,做得过分的掌柜都关押在府中,又暂时将铺子停业整顿。” 君韶顺嘴接下去:“停业?” 兰十五忙解释:“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代掌柜,再加上铺子本就收益不好,停几天不碍事。” 君韶又随口问:“那新掌柜?” 兰十五声音软乎乎的,本清润的声线带上几分勾缠:“打算就在铺子里,将老实又熟练的伙计提上来先干着,她们平日里见得多,顶挡几日或许可以。” 君韶点点头:“这不是挺好的,你哭什么?” 哭得她心里又酸又软的,浑身不得劲。 兰十五愣了一下:“没、没哭。” 君韶又打量了一下他怎么看都泛着红的眼眶,哄孩子一般:“好,我们十五没哭。” 兰十五被她哄得脸红。 可一想到水牢里那个人,小脸又变得煞白。 君韶已往前走了,他轻轻拽了一下她手,眼巴巴地盯着她。 君韶倒是温柔:“还有什么问题?用膳时说也可以。” 兰十五摇摇头。 殿下好不容易陪他用一次膳,若是因着这件事打扰了心情,便不好了。 若殿下现在生气,干脆不陪他用膳,那倒也还好,总好过先入天堂又下地狱。 他小声开口:“我把一个掌柜,关进水牢了。” 君韶想了半天才记起来水牢这个地方。 王府的牢房不给人上刑,水牢算是最难待的地方了。 关进去的人,一日之中有四个六个时辰,要被水淹到胸口,只能扒着锁链直直站着。 水退后,精疲力尽吃几口饭,躺在地上,六个时辰以后衣服刚刚晾干,便又要泡水。 不伤人,却挺折腾人。 一般不是做得特别过分,都不会被关水牢。 上一个被关进去的,还是她当年刚刚立府,那个整日里在她耳边碎碎念挑拨她与皇姐关系的小侍。 君韶倒没觉得兰十五哪里有问题,她第一反应便是,那个掌柜定是极其过分。 “那掌柜可是做得过火了?” 兰十五一板一眼回答:“拿王府的铺子养自己的铺子,两年最少盗了一万两白银。” 君韶不自觉提高声线:“这般做法,直接送去京兆尹,判她个流放边关!” “关水牢还便宜她了!” 兰十五小声解释:“这人叫刘三,自称是当年兰渠公子介绍来的。” “我……不敢随便处理。” 君韶一愣。 “兰渠介绍来的?” 兰十五低头,拿发旋对着她。 “嗯。” 君韶大声:“怎么一个个的,都觉得本王对他念念不忘!皇姐是,司偃是,就连你也是!” “本王便那般卑微下贱吗?” 兰十五震惊地抬起脸来,张了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君韶气得脸都青了。 “气死本王了!” “这午膳你自己用吧!” 她一边放狠话,一边牵着兰十五手不放,加快步子往主屋那边走。 作者有话说: 啊,我好愧疚,每天的更新时间都这么阴间。 不过还是要解释一下,因为卜子在备考考研,每天学到十点半回来才能码字,然后手速又慢,写完就不知道啥时候了呜呜,老婆们,原谅我! ◎最新评论: 【这个都完结了,作者大大什么时候开新文啊,想看我的夫郎切片了】 【明年考研的大三狗祝大大成功上岸】 【拍拍】 【哈哈哈哈哈,身体很诚实!!!】 【好看!!!!!!】 【摸摸大大,考研加油啊!】 【同考研,我每天抽时间看小说,太太抽时间写小说(捂脸)】 【没事啦,大大按照自己的时间来就行,不要勉强自己呀,大大考研必胜!!( 3`)】 【身体很诚实,手是不可能放滴】 -完- 第21章 轻吻 ◎殿下……◎ 兰十五被君韶拉着,竭力迈开步子跟上,面色却是惨白。 他也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样的感受。 殿下确实因着兰渠公子生气了,但生气的点似乎与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 他该知道的,殿下在兰渠那里丢了那么大的脸,肯定记恨得厉害。而自己又把她与兰渠牵扯在一起,话里话外说她倒贴,殿下生气可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提兰渠,说不定殿下还会夸夸自己,可现在倒白白失去了与殿下一同用膳的机会。 兰十五一路低着头,苦涩地握紧跟君韶相牵的那只手。 能多牵一阵是一阵,说不定接下来,殿下都不愿见他了。 回主屋不算远,没走几步,君韶便带着人进了屋。 而主屋正中的方桌上已经摆满了膳食。 君韶便松手放他去用膳。 没想到自己倒是松手了,兰十五倒是拽得死紧,牢牢扣着她手,活像上次属国进贡的八爪鱼。 她有些诧异地看过去,正撞上了有的人又心虚又不安的小眼神。 随后那手便缓缓松开了她。 可依她来看,兰十五松手时倒很是有几分勾缠不舍,毕竟那动作可称得上是慢吞吞。 君韶心中的怒气莫名便被浇熄了大半。 十五他,十几日前还有些排斥自己的触碰,这才过去多久,牵上手还不愿意撒了。 果真是小别胜新婚吗?可她们确实也是新婚呐。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兆头,照这么发展下去,怕是要不了多久,十五就愿意同自己圆房了! 君韶想着想着,也舒坦了几分,见兰十五还在那站着,低着头像是等着挨训,不由心里酸软。 她上前将人按着肩膀,安顿在了桌前,自己也一屁股坐在了旁边,将筷子塞进他手里。 “快吃!” 兰十五拿筷的手僵了一下,随即便猛地扭过头来,纤长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惊讶,又或许还藏着几分惊喜:“殿下不是说……叫我自己吃……” 君韶耳后发烫,梗着脖子嘴硬:“本王在宫里已经用过膳了,自然是你自己吃。” 兰十五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去,默不作声自己夹菜吃。 虽看不见神色,那动作间却是轻快了几分。 君韶探过脸去,见人正抿着唇角小口小口吃得飞快,脸上明明在笑。 “你笑什么?” 兰十五将筷子放下,咽下口中食物才说:“这饭菜做得好吃。” 君韶将信将疑:“当真?” 兰十五认真点头:“嗯。” “行,那你吃吧。”君韶给自己倒了杯茶有一口没一口喝着,眼睛瞄着兰十五那边。 突然,正当兰十五又舀起一勺芙蓉玉碎汤时,她猛地开口:“真那么好吃?本王尝尝。” 兰十五动作顿住:“那我帮殿下盛一碗——” 可没等他动作,君韶已飞快地探过头去,就着他勺子喝了一口。 喝完才咂咂嘴,琢磨了半晌,疑惑地看过来:“平时不也是这个味道?” 兰十五木木地看着她,半晌,脸颊突然爆红,一路红到耳根脖颈,整个人似乎快要烫得冒烟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勺子,又扭头看看那边满脸茫然的君韶,心里活像装着一只疯鹿,乱顶乱跳,像是要把胸口给他顶个天窗出来。 那边君韶已经品完了味道,确认厨子并没有在自己上任这几天有什么突飞猛进,便继续喝茶。 “没事了,你快吃吧。” 兰十五咽了下口水,又盯了那勺子一会儿,才颤颤巍巍舀起一勺汤,递进口中。 他抬眼去观察君韶,见她只是专心喝茶,时不时看自己两眼,并没有留意自己与她用了同一个勺子,心下染上几分淡淡的失落。 可随即就是窃喜。 殿下并未发现,那自己就可以当着她的面,拿她含过的勺子喝汤,甚至,舌尖还能拂过她蹭触碰的勺沿。 这般想象实在太过刺激,兰十五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 君韶只见兰十五,一碗接一碗地喝汤,没一会儿把一大海碗的汤都喝了个干净,却还含着勺子眼巴巴望着空碗,莫名就觉得他有几分可爱。 活像个吃不饱的小奶犬,舔干净食盆却还要羞答答摇尾巴,盼着主人再多给点。 她心下柔软,忍不住开口:“可是上午叫日头晒着了口渴?喝汤不管用,叫厨房熬些酸梅汤来,添了冰块给你。” 话音落下,她本等着看兰十五乖巧点头,却没想到兰十五一听她的话,立马像是被火烫到一般,嗖得把手收了回去,低头不说话了。 再一看,整个人活像要熟了,又红又烫。 君韶大惊失色:“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是这幅模样?是不是中暑气了?” “冬平!去太医院请个大夫来!” 兰十五本低着头,一听她要叫大夫,忙着急开口:“不必!我没事。” “没事你这么烫?”君韶担忧地靠过去,拿自己的额头抵上他的,“本王幼时,皇姐便是如此测温的。” 可真将额头抵上去以后,便发现,兰十五似乎真的不是发烧。 他只是不知出于什么情绪,整个人过于激动了。 君韶又将两人距离拉开,细细打量他神色:“你到底怎么了?” 兰十五晕晕乎乎的。 刚刚殿下猛地靠进过来,抵上他的额头,顿时间,一股夹杂着槐花清甜的少女香扑到鼻尖,他不小心吸了一大口,顿时便像是猫被捏住了颈子,动都动弹不得,身上更是开始发烫,现在连站起来都不敢了。 他目光有些迷离地注视着眼前满脸关切的少女,轻轻张了张口:“殿下……” 君韶没听清,将脸靠过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兰十五呼吸越发急促,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理智全盘崩溃,顾不上提醒自己注意分寸,眼中只剩下君韶白皙细腻的侧脸,和她轻轻眨动的纤长睫毛,以及……红润柔软的唇。 他不受控制地靠近,再靠近,终于,压在心中六年的感情如同地底岩浆,怒吼着奔涌而出,冲溃了他自己建造的堤坝。 一个轻柔的吻,如同飘扬的软羽,微不可查,却又存在感极强,印在了君韶唇角。 兰十五将额头轻轻抵在君韶肩头,软声喟叹:“殿下……” 作者有话说: 啊!!!我好激动啊!!!! 冷静.jpg 我好激动!!!!!! ◎最新评论: 【亲上了!!!!!!!!】 【???不就是亲嘴吗?你们激动成这样,都还没圆房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两天就亲上了嘛啊啊啊啊给我继续!!】 【啊啊啊啊啊啊,好好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赞赞赞赞赞赞赞赞赞】 【亲上了亲上了!!!给老子上床!】 【啊啊啊啊啊啊!甜起来!甜起来! 】 【这女主情商那么低的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谁能拒绝美人的贴贴和暗恋轻吻!没有人!!!】 【啊!我也好激动⊙⊙!】 【嘴角:飞起来】 【冷静】 【王爷真是不懂男人心】 【终于亲上了】 【甜甜的一个吻,开心~】 -完- 第22章 亲密 ◎呜◎ 夏末的天气依旧炎热,树上的蝉叫得像是要死了,君韶往日里烦死了这些玩意儿,现在却因着某些事,觉得它们可爱起来。 唇角的触感轻柔短暂,一触即离,仿佛是梦境。 可她确认,那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就是真的! 十五他,刚刚亲了自己一下!他还靠在自己肩头!那微微发热的呼吸都打到自己肩窝了,夏日衣衫单薄,激起她一片鸡皮疙瘩。 君韶僵硬地抬起一只手,没怎么迟疑就将人揽住。 笑话,夫郎自己投怀送抱,若还唯唯诺诺迟疑不前,那也能叫女人?!那是窝囊废! 十五都主动迈出一步了,接下来的一切,就该自己这个做妻主的来。 君韶看了眼四周。 嗯,杯盘狼藉还未撤掉,窗也大开着,屋里过分明亮,不适合现在就做些晚上该做的事。 并且……那事该怎么来,她好像不是特别清楚? 君韶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尖。 不行,得背着十五好好学学。 不过,现在即便做不了别的,自己亲回去却也不是不行。 君韶呼吸变得有些重,心里也不由紧张起来,脑内琢磨了好几种做法,揽着兰十五的手也稍稍用了点力。 她呼出口气,强自镇定地开口:“十五。” 兰十五埋在她肩上,本来的情绪随着一片安静慢慢淡下来,刚刚恢复了几分平静,被她一叫,顿时又紧张起来。 他怕君韶不喜,不由便想抬头拉开距离,却没想到,头刚抬起一点,又被君韶按住,仍扑在她肩窝。 兰十五有点怔愣,轻轻开口:“殿下?” 君韶艰难地稳住声线:“我们再亲一下。” 说完,君韶只觉怀里的人猛地僵了一下。 她心里不由有些忐忑。 十五怎么这么僵硬?自己刚刚说的语气没问题吧? 很是稳重,不容拒绝,没问题啊! 难道十五不愿意? 可是他刚刚明明还亲自己了! 而且,要亲便好好亲嘛!搞得轻飘飘的,挠得人心痒痒。 君韶心里天人交战,恨不得扒开兰十五的脑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搞得自己这般忐忑。 却听兰十五声音极弱地应了一声:“嗯。” 同时,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也在自己肩窝里轻轻点了点。 君韶反应了一下,心里毛毛糟糟的,高兴与紧张糅杂在一起,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人从怀里挖出来,扶住他肩膀,小心地去看他神色。 而现在的兰十五已是睫毛轻颤,面色粉白,处处都溢出一股子任君采撷的意味。 君韶抖着手捏住他下巴,另一只手自身侧绕后,轻轻捏上他后脖颈。 兰十五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睫毛抖得厉害,几乎声线发抖地开口:“殿下……” 君韶注意到他两手绞在一起,无措地放在腿上,便一边缓缓靠近,一边温声道:“把手搭到本王腰上。” 兰十五因着她靠近,早已闭上了眼睛,闻言,将双手分开,摸索着搭上了君韶的腰。 他眼前一片黑暗,是以手底下的触感便更加清晰。 殿下她、她的腰好细,却好像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绷紧时充满力量感,让他不由联想到林间危险的猎食者。 兰十五只感觉自己像是被猎食者锁定了,而他作为一只猎物,却还大着胆子扒着猎食者,在对方的牙爪之下,因天性的恐惧而瑟缩,却又因着浓烈的炽爱,兴奋得发抖。 他摸上腰际的动作,那样轻柔而又试探,君韶不知怎的,凭空生出一股暴虐的欲望,像是将什么温顺的小动物按在了爪下,对方红着眼抖着尾巴任她施为。 她终于耐不住性子,受不了那慢吞吞的节奏,忽的前倾身子,眼睛一闭,贴上了兰十五的唇。 刹那间,仿佛陷入一片云朵之中,柔软香甜四处涌来。 腰上的手似乎抓紧了一点,君韶没在意。 她心跳得厉害,或是因为鼻尖无法忽视的氤氲香气,或是因为唇间太过明显的温软触感。 她十七年来,第一次这般激动喜悦地吻上一个人的唇。 脑中似乎有烟花绽放,红的绿的蓝的紫的,绚丽夺目,炸响一片。 可随即而来的便是不满足。 她未曾了解过男女之间的事,不知双唇相触之后,下一步应该如何。 可作为女子,天性中便有的侵占欲,让她不自觉地用力,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十五的腰,怎的这般细,他的蝴蝶骨,也真好像蝶翼一般纤薄,在自己手下轻轻颤抖,臣服与偏袒几乎要顺着掌心流到她心中叫她知晓。 君韶心口发烫,不受控制地将手收得更紧,几乎要将人揉进怀里。 兰十五有些喘不过气,呼吸变得粗重了几分,可他舍不得出声,舍不得叫殿下放开。 像这样被殿下紧紧压制在怀里,是梦里都不敢出现的画面,即便殿下再用力些,将他揉碎,叫他立刻就死了,他也是甘愿的。 脑中昏昏沉沉,身上愈发滚烫,兰十五微阖着眼,不再满足于简单地唇瓣相贴。 殿下或许不知真正的亲吻是怎样的,但他知道,他可以教她。 于是,君韶正有些不得章法,心中发急时,突然感觉有什么湿润的柔软的尖端,轻轻扫过了自己的唇缝。 她手臂一紧,随即便好像顿悟了。 可正待她准备实施自己刚刚学会的东西时,身后突然传来人急匆匆的脚步声,没等她反应,那脚步便猛地绊了一下,停了。 随即便是冬平有些慌乱尴尬的声音:“殿下、抱歉,奴有罪。” 声音一出,君韶原本紧贴着的软玉温香从嗓子里“呜”了一声,便离开了她的唇,又将脸严严实实藏进了她怀里。 清香散去了,柔软也没了,君韶脸黑下来。 “大中午的跑过来讨什么嫌!” 这个冬平,净坏人好事! 回头就叫十五扣她月例! 冬平尴尬地背对门站着,一眼都不敢看这边,语速极快地开口:“常大人来宣圣旨了。” 说完,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只剩下君韶怀里揽着已经臊得脸都不敢抬的兰十五,心情复杂。 皇姐她,早不来晚不来,怎么这个时候来圣旨,破坏新婚妻夫的二人生活呢! 作者有话说: 唉,一道圣旨给我干萎了_(:з』∠)_ ◎最新评论: 【看两个小学鸡谈恋爱好搞笑哈哈】 【嘶哈嘶哈嘶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惨】 【hhhhhhhhhhhh】 【。】 【哈哈哈哈哈哈可以啊】 【加油加油~】 -完- 第23章 分别 ◎待我回来,我们就圆房◎ 圣旨到了,即便与皇姐关系好,也不能磨磨蹭蹭不去接。 君韶叹了口气,轻抚兰十五发丝束起之后圆乎乎的后脑勺。 “待接完旨回来,咱们再续。” 兰十五羞得冒烟,却还是点点头。 “嗯。” 虽不知殿下如今为何对自己这般亲昵,可能有机会接近殿下,他心中别提有多雀跃。 或许他不是殿下最先装入心中的那个人,可现在陪在殿下身边的是他,他能陪殿下用膳,与殿下亲近,兰渠行吗? 他不行。 所以,殿下,应该会慢慢的忘记兰渠,在心中,为他开辟出一小块地方吧? 更甚,殿下有朝一日,也可以爱上他,就像曾经对兰渠那样? 兰十五强忍羞意,自君韶怀中起来,温柔地看着她:“殿下,我们走吧。” 君韶怀中本是满满当当,现在却空了。 一股凉风袭入怀中,倒是令人舒爽不少,可也叫人凭空生出一股子空虚。 她无意识地动了下手指:“走吧。” 刚站起来,却觉手心中勾勾缠缠钻入一缕滑腻,轻轻一捏,引来身边人垂首,这才发觉兰十五竟是主动牵住了自己。 君韶心中猛地震了一下。 不行,她等不及了,赶紧的接完旨,她要回来跟夫郎续上先前的故事。 什么狗屁的光线太亮窗户大开,她君韶今日就要白日宣.淫,与夫郎圆房,做那个不可圬的粪土之墙,不可雕的朽木! 好在兰十五也是身高腿长,步伐矫健,两人手拉着手步履生风,看呆府中一众下人之后,齐齐整整跪在了前厅接旨。 常平双手捧着明黄圣旨立与阶上,笑意盈盈:“恭喜安王殿下。” 她侧头看见兰十五,又添了半句:“与王君。” 君韶不由心中开始胡思乱想。 常平同时恭喜自己妻夫二人,这喜事想必惠及了十五。 可这不时不晌的,皇姐怎么突然给她们妻夫赏赐? 君韶脑子转得飞快,突然就想到了一月之后,刚好要进行皇室玉牒的修撰。 历来皇室宗族,凡与当朝皇帝为同母,均官位品级不低,最次也是三品。 可她君韶现在是个校尉,将将五品,连累着兰十五脸上也没光,更别说皇姐了。 该不会是,皇姐现在准备给她提个等阶,好方便玉牒修撰? 不得不说,君韶猜对了一部分。 可另一半,她却是怎么都没想到。 “……特命安王君韶,任三品领军将军,执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即刻启程,前往京郊大营,肃清军纪。” 常平将圣旨收起来,自身后桌上捧起一把半人长的宝剑,笑着对君韶说:“安王殿下,接旨吧。” 君韶傻眼了。 “即刻出发?” 常平点头:“是。” “陛下特意吩咐,一刻都不许多等。” “军营中有人与您接头,今夜或不太平,还请您多加小心。” 君韶眸子闪了闪。 今日在宫中,皇姐说她早想整顿各地军营,却无论如何找不到突破点,所以才将她派去京郊,想着从这里开始,将本朝军队重新整顿起来。 可当时皇姐并未提出什么具体的实施方案,只是询问了她这七日的见闻,以及她对于两名将军的印象。 到点了,唤她用膳,随后便赶了她回来。 如今,怎么突然就要她去京郊大营了?它常平的语气,那营里似乎还有皇姐安插进去的人?可若是如此,营中怎会那般荒诞? 她有些不明白之处,常平却不再多言,只说到了她便明白,随后将剑往她怀里一塞,便急匆匆离去。 君韶捧着剑,皱着眉看她出了府门,这才扭回头来,看向一直陪在旁边的兰十五。 他目中满是担忧。 这般浓烈且直白的担忧,叫她既不舍,又心软。 “本王得走了。”她顿了顿,“下次回来……我们圆房?” 憋着一口气将话说完,君韶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地盯着兰十五,试图分析他每一丝表情的内涵。 可兰十五只是担忧地看着她,甚至都没之前那么羞涩,上前一步缓缓拥住她的腰,靠在她肩上。 君韶听见他小声地嘟囔:“殿下平安归来,要做什么都好。” 君韶心中一震,紧紧抱了他一下,而后松手直视他面容:“走了。” 兰十五轻轻点头,扯出一抹笑:“我等殿下回来。” “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记得写信给本王,一日一封。”君韶探过去吻了下他光洁的额头,转身接过冬平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 马蹄急促,一路卷起烟尘,渐渐不见踪迹。 兰十五靠在府门上,直到站得腿都疼了,这才木然地眨了下眼,缓步往回走。 “殿下回来才一个时辰。” 冬平听到他小声念叨。 “一个时辰也很好了。往常隔一年,也只能远远看一眼。” 她诧异地望向正君,对方却已进了主屋。 冬平及时止步。 屋中人却开口问她:“冬平,可替我去宫中请位擅长内务的老侍长来吗?” 冬平一愣,请老侍长做什么?那些人擅长的无非就是礼节,账务,管理内宅,可王君出身大家,莫非还没学过这些? 想着想着,她突然一怔。 是了,王君算账都是同自己学的,跟那些掌柜上话,一开始也很明显便能看出他的紧张。 王君他似乎确实没有被教导过,如何做一名正君。 兰府对待嫡公子是这样的吗?可她以前明明见过兰渠公子嫌算账烦,偷跑出来叫王爷带他去钓鱼。 那王君怎会没学过呢? 她应声准备进宫一趟,路上却一直琢磨着这件事。 自己手底下也是有条情报线的,以前殿下叫自己查什么,从没有过了三日还毫无讯息的。 可这次,殿下大婚时叫自己去查兰府,手下的人竟十多日还未反馈。 兰府,很不对劲。 冬平进宫去了,兰十五呆坐在方才的椅子前,似乎还能感觉到几分君韶留下的热度和气味。 修长的指节缓缓贴上桌面,向前探出几寸,将君韶先前喝茶用的杯子握在手心。 光滑,细腻,温凉。 他将茶杯递到嘴边,垂眼看了下上面仍有一丝水渍残留之处,顿了顿,将唇覆上去。 茶水冷了,可杯沿却烫得他睫毛不住地颤。 “十五!” 一道大喊,将兰十五狠狠一惊。 他做贼一般拿袖口盖住茶杯,朝门口望去。 是几日没见的十六。 那日十六来投奔,在府中住了几日,便待不住了。 后面他整顿铺子,十六起了兴趣,说想去珍宝阁里做学徒,长长见识,他便将人送去了外面。 “怎么突然回来了?” 兰十五笑着看他。 几日未见,还是有几分想的。 兰十六大喇喇往他身侧一坐,照着桌上看了一圈,“渴死我了,拿你杯子先喝一口茶!” 茶水下肚,他才呼出口气:“今日掌柜给放假,回来看看你。” 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像是个帖子,字还是拿掺了金粉的墨写就,颇有几分富贵。 “刚刚走到门口,有人来递帖子,我就替门房给你送来了。” “快拆开看看,是做什么的?” 作者有话说: 啊,我等不及圆房了,你俩要干啥赶紧的 ◎最新评论: 【日常一问,兰府里的小哥们什么时候可以得救】 【冲冲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冲啊韶韶!!】 【圆房圆房!(土拨鼠尖叫】 【加油加油】 【急死我了急死我了!要不我去肃清京郊大营,你们回去做!不生99个别下床!】 【小美人什么的我最爱了】 【所以,兰府到底想干嘛】 【对呀对呀赶紧的】 【加油加油~】 -完- 第24章 追杀 ◎为何会有外族人来追杀本王◎ 那帖子实在是雅致,展开内部,信纸边侧还绘着几株栩栩如生的莲花,那精巧程度,拿去做绣花样子也绰绰有余。 信纸上似乎也拿香料熏过,散发着一股莲花清香。 “落款是司祁氏。七月二十五,司府赏莲。” 兰十五想了想。 “似乎是殿下好友的父亲下的帖子,不好不去。” 十六探过头来也看着这帖子,目中流露出几分惊叹:“当真精巧!” 十五点点头:“司大人是当今礼部尚书,礼节方面自然无可指摘。” 他顿了一下,轻声问:“十六,这宴会,你可愿与我同去?” 十六愣住:“我也能去?” “自然。”十五握住他的手,“咱们兄弟二人一同去见见世面。” 十六眼中满是兴奋:“好!” 十五笑着摸了摸他头顶。 “那今日我从宫里请的侍长到了,你与我一同学点东西吧。” 十六的兴奋瞬间消失,垮着脸:“啊……怎么离开了兰府,还得跟着侍长学东西啊!” 兰十五叹了口气:“总不好到时在人前露短。” 十六垂头丧气:“好吧,我都听你的。” 兰十五看着他毛茸茸的发旋,不知该不该与他直说某些话。 他们兄弟二人是交了好运才从烂泥坑里爬出来,十六对于现状已经相当满足,便也未曾想过以后。 可是,自己如今已嫁入了,十六未来也要嫁人。到那个时候,就算挑个家境欠缺的,他也得叫十六做正夫。 内宅这些事,还是尽早学来的好。 而且,七月二十五赏莲,如今却已是七月十七,只剩八日,若要在一众京中贵夫和大家公子面前不露怯,这几日还需加班加点地学。 兄弟二人正闲聊,那边冬平已是效率极高地带着一位老侍长回来了。 “王君,这位是秦侍长。”冬平行过礼后,马不停蹄地替兰十五介绍,“殿下与陛下儿时均是秦侍长照料,在礼节内务之事上,秦侍长也是宫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兰十五忙迎上去,亲自倒了杯茶水:“辛苦秦侍长大热天跑这一趟。” “这些日子,劳烦你了。” 秦侍长年近六十,岁月早已刻满脸颊,脊背也不算笔挺,却是慈眉善目的模样:“王君折煞老奴了。” “其实也是陛下恩典,一听王府需要人,立刻便想起了老奴。” 兰十五忙朝着皇宫的方向深深一揖:“谢过陛下。” 随后,他转过身来,面色寻常,声音却带上了几分急切:“那我们便开始吧?” …… 君韶一路打马出了京城之门,身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带,唯背上背了把长剑。 然而行至一片稀稀拉拉的树林时,身后却渐渐传来马蹄声响。 听动静,似乎不是一匹马,而是一群。 少说有七八匹。 这马蹄声她从出城便时不时能听到,只是之前隐隐约约,如今清晰起来。 这般荒郊野岭,又是去京郊大营的路,她走在这路上便已是稀客,怎么还有其他人也来呢?还一直跟在她身后? 而且,她耳力一向较常人更好,能听得出来,那马跑起来强健有力,不像是京中官员富商圈养马的拖泥带水。 君韶瞬间便想到了些不妙的事情。 军营一事事关重大,上下牵扯也不知扯入多少官员,容不得一点闪失。 现在后面跟来的人也不知敌友,君韶面色沉下来,忙停了马,牵马走进林子。 这树林不算密,一百步内几乎是无所遁形,可身后的马蹄声离得不远,不等她跑出这一百步,对方就会赶上来。 若要藏在暗处观察来着之意,她总得将自己藏起来。 四处望了望,君韶的目光停在一处。 那是个稻草人。 有些农户,不满足于自家分到的田地数量, 便悄悄地选些远离人烟的林地,寻间隔种些豆子白菜什么的,怕鸟雀啄食,又没有时间经常照看,便立个稻草人在那赶鸟。 如今,正好为自己所用。 她一把将那稻草人从地里薅出来,绑在马上,又将马赶到路上去,自己寻了个豆子繁密之处,不管不顾往里一钻,挡了个严实。 马儿通人性,照着主人的安排在路中央打着响鼻徘徊。 后面的马蹄声很快追上来,却在不远处停下。 那边刚好是个拐弯处,君韶看不见对方,对方也看不见她。 却能看见那在路中央徘徊的马,和马背上的稻草人影。 不过这些距离再加上拐弯,对方也只能看见马上有人,却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人。 君韶趴在豆地里一动不动,支着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 一些破碎的字眼渐渐传入耳中。 “这里……杀掉……” “……再走一段……” “小声……被发现……” 这是能分辨出的,还有些听倒是听清了,却完全不知道对方讲的什么内容,听起来完全不像是本朝的语言。 但是根据听到的这些,君韶已分析出了眼前的状况。 很不幸,这是最坏的一种。 身后这些人,一路不远不近跟着她,不叫她发现,是想杀她。 如今还没到动手的时机,所以她们还在等。 君韶目光一沉,手往旁边摸了一把,捡到块小石子,腕子用力,甩了出去,正弹在路中央的马屁股上。 马儿惊了一下,嘶叫一声之后,驮着背上的稻草人就沿着大路跑了出去。 君韶继续将耳朵贴近地面,果然听见刚刚传来声音那边,马蹄声再次响起。 不过片刻,君韶坐骑扬起的尘土还未散尽,便有一批身裹黑袍,腰上挂着弯刀的武士,驾着光体型便比自己坐骑壮了一圈的马匹,循着大路追赶而来。 君韶自豆苗豆枝的间隙之中细细观察,只看清二人的脸。 一个是领头之人,□□是匹枣红马,半块面具遮住下半张脸,但看眉眼是本朝之人。 第二便是这人身后。 那女子皮肤黝黑,体格粗壮,并未遮面,所以可以轻易分辨出她与本朝之人的不同。 这是个外国人。 据她的印象,这些人眉骨高眼窝深嘴唇偏厚,看长相,或许是从宸朝西面而来,那里地处大漠,物资贫瘠,所以这些年一直有大漠商人来宸朝倒卖商品,换些粮食茶叶回去。 可是,宸朝每年与大漠通两次商,一次在三月,一次在十月。 如今七月下旬,怎会有外国人来宸,还要刺杀自己? 君韶皱起眉。 此事,必须跟皇姐汇报。 可汇报前,她得先将京郊大营给治了。 这些人一路追着自己,而自己要去军营,很明显,这是有人不想让军营被肃清。 那自己,便更不能耽误了。 作者有话说: 哎呀,韶子,终于用上你的小脑瓜子了,妈好欣慰。看看,不谈恋爱以后这脑袋不是挺好使嘛(指指点点) ◎最新评论: 【每天都好短呜呜呜】 【我也等不及圆房了,好像是我和小美人圆房一样,笑死】 【快圆房】 【加油加油~韶韶棒棒哒】 -完- 第25章 小路 ◎追杀者来自何处◎ 君韶待地面的震动彻底无法察觉,才从地上爬起来。 大路不能走了,她得找条小路去大营。 顾不得满身泥土,还粘着草叶,她顺着林子往京城方向折返而去。 这边的地虽偏,但只要有人种,就不能叫地离家太远。所以,附近应该有人烟。 到时找个老乡,带她寻条隐蔽的小路,摸去大营那边。 林间田地不好走,君韶深一脚浅一脚,走着走着,突然一道破空声传来,后背一痛。 她忙回头看去,背后却空无一人。 “你这小贼,豆子还没熟就来偷!” 声音从斜上方传来,君韶抬头一看,差不多三丈远处的一棵树上,探出个头来。 是个孩子,圆头圆脑。 这孩子手里握着把弹弓,钻在树上朝她警惕地看过来:“偷了多少?劝你识相点该赔的都赔了,不然有你好看!” 君韶眼前一亮。 “妹妹,知道京郊大营怎么走吗?走小路,没人知道的那种。” 那孩子将弹弓捏得死紧:“不知道!” 君韶自怀中摸出指腹大一块碎银。 天可怜见,她将所有家产都上交给了正夫,自己的私房钱就剩这点了。 这还是准备回程时买些枣糕给十五尝鲜的。 银子一亮出来,那孩子咕噜咽了下口水。 君韶隔着这老远都听见了。 她笑了笑:“妹妹,你要是能带我去京郊大营,这银子给你。” 那孩子眼珠子直直地盯着君韶手里的碎银:“你不骗人?” 君韶哎了一声,“要是怕我唬你,我先给你一半。” 她自腰间取下把匕首,将银子一切两半。 “先给你这块小的,到了再把大的给你。” 小的那块也就黄豆大一粒,不多,却也够买两斤米。 孩子似乎是暗自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差事不错,比起守豆子地要强得多,干脆地从树上跳下来。 “行,我带你去。” 这孩子两步跑到眼前,君韶这才发现,她的个头还不到自己胸口,估摸着只有八九岁。 君韶将银粒子放入她手中:“拿好。” 那孩子将弹弓别在腰间:“行了,走吧。” “你要是找别人,还真不一定能带你找见路。我也是上次玩躲迷藏,走错路了,才发现这么条野路。” “野路?”君韶没听过这种说法。 那孩子嘿了一声:“就是没人走过,野物趟出来的,难走的很,你可跟紧了!” 君韶闻言严肃起来,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时不时还跟她闲侃两句。 那孩子也活泼,路上看见野鸡野兔总要拿弹弓打一打。 她准头不错,可惜力道不行,野物往往着了疼,跑得更快了。 君韶眼见她失落,捡了粒石子,在孩子又一次拿弹弓瞄准的同时,将石子弹了出去。 垹。 一只野鸡自树梢上跌了下来。 那孩子欢呼了一声,跑过去将鸡捡起来。 “这鸡不中用,轻轻一下就打晕了,拿回去炖汤喝。” 君韶微笑。 孩子转过脸来:“那什么营到了,就在前面,你自己去吧,回去晚了我娘得拿鞋底子抽我。” 君韶微愣:“这便到了?” 她抬手撩开挡着视线的树枝,居然真的看见了京郊大营那个眼熟的岗哨。 她回过头:“谢了啊妹妹,给你,拿好了,别叫你娘知道,拿去买糖吃。” 说完,银粒子往小孩手中一放,转身就走。 那孩子原地比对了一下两颗银子,犹豫半晌,把小的那颗塞进鞋里,将大的攥在手中。 “大的给娘拿去买米,小的买糖吃。” 君韶没留意这些,她藏在灌木之后,仔细观察了四周,确认安全才拨开树丛出去,抖了抖衣服。 岗哨那边依旧只有个没精打采的懒蛋,缩在亭子里不知是梦是醒。 君韶没搭理她,直接大步走进了军营。 这军营,粗得仿佛个筛子。只希望今日之后,京郊大营里里外外能变个样。 她走入主帐,果然见上官安稳稳坐在帐中,面前一桌酒菜,搂着个衣不蔽体的男子,正你一口我一口地喝酒。 见君韶进来,她还颇为诧异地喊了一声:“君校尉怎的这般狼狈!” 君韶心中暗自翻白眼。 说不好那杀手就是你派的,还在此处装相。 她找了个位子坐下,叹了口气:“马没驯好,摔进豆地里去了。” 上官安唏嘘一声:“校尉千金之躯,可需多加注意。” 她说完,顿了下,又带着几分试探地开口:“本将听说,陛下今日似乎又派了位将军来此处营地,整顿军纪。” “校尉可知,是哪位将军?” 君韶端着杯茶,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叫上官安一句话惊得差点呛住。 她强行将手稳住,将茶盏放下,淡然道:“将军竟不知吗?” 她竭力平稳地去观察上官安面色,见她竟是面露惋惜之色地摇摇头。 “本将不知。只是想着校尉与陛下亲近,或可知晓一二内情,咱们也好提前备着迎接这位将军。” 君韶微微吐出口气,心中有些惊疑。 上官安竟不知她就是那个将军? 那么那些杀手,又是怎么回事?又是谁想要杀她? 正思索间,又听上官安开口:“这将军也不知何时才来,日头都要落山了,或许……不来了?” “那怎么可能。朝廷命官岂有不遵时效者,除非路上出了意外,否则都会尽快……”君韶下意识驳斥。 那边上官安语气喃喃:“路上出了意外……” 她笑了下,“且等吧,喝酒。” 君韶被她重复那句惹得抬头看了一眼。 不看不打紧,这一眼,可是叫她看出个大问题。 上官安怀中那名轻纱遮住下半张脸的男子,腰间坠着一枚颇为精巧的饰物。 那饰物常人或许看不出来问题,但她却是觉得分外眼熟。 她今日才见过。 那饰物,是一把缩小了没开刃的弯刀。 追杀她的那伙人,腰间均挂着此物。 她掩下眼底神色,朝上官安笑问:“将军的爱侍实在美艳,末将可否……” 说着,眼神朝那男子看去,带上几分暧昧。 上官安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这有何难!校尉将他带去吧。” 君韶谢过,强忍不适,握住那男子的腕子,将人带回了自己帐子。 一进帐子,她便忙不迭松开了手,将男子腰间的饰物扯下来。 “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男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是…是上官将军赏给奴的……” 作者有话说: 韶子说想夫郎,决定明天要跟亲亲夫郎尺素传情(如果情节赶得上) ◎最新评论: 【27号了】 【继续亲亲~继续~】 【韶韶雄起!!】 【亲亲还没亲完呢,亲亲!】 【搞事业搞事业冲冲冲】 -完- 第26章 行动 ◎领军将军居然是你?◎ 君韶捏着那弯刀饰物,沉吟片刻,不声不响将东西放下。 此物与刺客佩刀的长相同出一源,但因做得精巧,没见过弯刀的人只会以为这是个镶满宝石的月型银饰。 只有见过那弯月刀,才能一眼就认出此物。 上官安她,身上带着这种东西,还能随手赏给娈.宠,想必,今日那几个刺客与她脱不了干系。 只是,那刺客既与上官安有关,她又怎会不知,自己便是那个前来整顿大营的领军将军呢? 这中间似有什么勾窍未通,君韶想得头疼,也想不出个什么。 偏偏此时,被她带回来那男子又不怎么安分,倒了杯茶过来,歪歪斜斜就要往她怀里倒。 君韶烦得一掌将人劈晕。 皇姐又说有人会与她联络,这人又是谁? 眼见天黑了,事情拖一时便误一时,可把她急坏了! 正着急间,帐子口终于有了动静。 门口有个影子晃了晃,随即一枚裹着纸条的石头自帐帘底下飞快窜入帐中。 君韶飞身过去将石头抄起来,三两下展开纸条。 [寅时初,大营东] 她瞟了眼帐外,转身过去将油灯点上,背对着帐子,叫人从外面只能看见她背影,却看不见她在做什么。 君韶将纸条往火焰上方撑平,隔着寸许烤了一会儿,见那纸条左下角出现个褐色六瓣梅的印记后,才松了口气。 这印记是她与皇姐幼时玩闹画出来的,并无外人知晓。 如今,便算是与皇姐安排的人联络上了。 她喝了口凉水,转身往矮塌上一躺。 如今距寅时还有三四个时辰,她得先歇会儿,养精蓄锐。 夜渐渐深了,主帐那边的歌舞笑闹声反而更加喧嚣起来。 没条件参与进去的兵士们,喝着酒打着牌,也并未关心刚刚还坐在自己身旁一同吆喝的姐妹,去了个茅房怎的还未回来。反倒是,见人迟迟不回,还转着眼珠子,将两人的牌换了几张。 君韶摸黑出了帐子,往大营东面而去。 她今日是从营地南面的林子过来的,大营坐北朝南,东面正好与南面连着,也是片林子。 此时,林中并无任何人语,却能听见脚步匆匆,盔甲相撞,踩踏枝叶的声音。 君韶进了林子,膀子突然被拍了一下。 她下意识取下背上的剑,回身抽去。 咣—— 撞在一片铁甲之上。 再一抬眼,面前竟飘着一副牙! 那牙还一开一合,朝着她:“殿下。” 君韶险些没忍住又抽一剑过去。 “你是哪个?” 那白牙消失了一瞬。 随即一个火折子微微亮起,一张熟悉的脸出现:“末将王铁柱。” 君韶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半晌,吹熄那火折子,拍拍王铁柱肩膀:“改明儿夜里出门穿件白衣服。” 王铁柱不太明白地点点头,领着君韶往林子里走。 走了足有几十步了,突然又问:“殿下,那样不更像鬼了嘛?” 君韶闷声:“嗯。所以日后白天少出门,捂一捂就白了。” 王铁柱嘿嘿笑着挠了挠头。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摸黑走进林子深处,君韶这才发现,此处竟是一片空地,四周围种着密不透人的庄稼,中间竟然是一块立满了靶子与草人的营地。 此时,营地上乌压压的,站着足有两千军士,个个身板强壮,直挺挺地立着,精气神与营地里那群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细细看去,这里每一个兵都纹丝不动,站在那里,竟能与四周融为一体,可她们身上,却带着一股子势不可挡的锐气。 君韶呼吸有些急促。 这才是她想领的兵啊! 她强压兴奋,低声问王铁柱:“今夜什么计划?” 王铁柱道:“末将率兵将大营控制妥当,而后殿下持尚方宝剑,于大军之前,杀鸡儆猴,斩灭上官安。” 君韶眨眨眼:“那你们控制大营的时候,本王做什么?” 王铁柱愣了下:“殿下不妨……在林中等候?待末将燃放信号弹,再来汇合。” 君韶脸垮下来:“那本王,就是个摆设嘛!” “不是的!”王铁柱连忙摆手,质朴的脸上写满了急切,“殿下乃是陛下亲封的领军将军,平日里也未曾跟人争斗过,末将怕有什么不慎伤到殿下……” 君韶摆摆手:“行了行了,不就是想说本王一介纨绔,冲进去刀剑无眼怕伤了没办法与皇姐交代嘛!” 王铁柱憨厚得不知该如何辩解,一张黑脸急得通红。 君韶拍拍她肩膀:“行了,本王与你们一道行动。” “若有个三长两短,本王自与皇姐说明,不怪你们。” 说完,她便开始催促:“快,时机难得,赶紧出发吧!” 王铁柱有心再辩,但时辰确实不等人,只好忧心忡忡地领着两千余人与一个王爷,从早已备好的缺口处进入了军营。 两千人潜入营帐内,并未惊动一名正饮酒作乐的兵士,如同夜色下捕猎的野豹,悄无声息便摸到了主帐那边。 军士们安静地听从指挥,将主帐团团围住。 君韶则与王铁柱一同,带了十来个兵,径直走近篝火。 上官安正揽着美人,叫人喂她肉吃,面上似乎醉醺醺的,涨红一团挤着一团,直到君韶二人走到眼前了,这才顿住,迟缓地扭过头来。 “哎呦,王将军这趟茅房上得可够久的。” “君校尉也来啦!先前差人去叫你,说你在睡觉。快快快,今日新送来的几个美人,这两个还未□□,你领一个回去吧。” 君韶冷冷看着她,不搭话。 王铁柱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大胆,面见上司为何不行军礼!” 她一嗓子下来,篝火边的笑声也停了,歌舞也僵住,一时间静得能听到火星子噼啪的声音。 半晌,那边的上官安一把推开怀里的男子,目光中混沌不堪,眯着眼朝二人看了半天:“上司?何来上司?” 君韶往前迈了半步。 王铁柱配合地喝道:“陛下亲封领军将军,携尚方宝剑在此,上官安大胆,为何不跪!” 上官安叫这一嗓子喊得酒都醒了一半。 她的目光僵滞地朝君韶挪过去,“领军将军,是你?” 作者有话说: 很好,剧情没赶上跟夫郎隔开贴贴,明天一定! ◎最新评论: 【女主越来越棒!加油!】 【可恶!!大大你好短小!!】 【加油加油~】 -完- 第27章 险境 ◎本王来替皇姐,守住这大好河山◎ 场中气氛僵得几乎令人窒息,半晌,上官安环视了四周,斜扯了扯嘴角,将面前案几上的酒杯推了下去。 卡擦。 玉质酒杯碎成几片。 与此同时,数道破空声传来,自主帐中蹿出七八个黑影,均是黑色兜帽,面巾遮脸。 但君韶一眼便看出,这几人同今日追杀她的那些,是同一批人。 那几人目标明确,直直朝着君韶而来,霎时间,一股阴冷的血腥味猛地刺向鼻尖,与此同时,数把泛着寒光的弯刀从各个角度,直刺她全身各大要害。 “殿下!” 王铁柱一声惊呼,目眦欲裂,就要飞身过来。 可一把弯刀横向插出,挡住了她的去路。 眼前之人姿态怪异,使着闻所未闻的刀法,只一人竟拦着她不得寸进。 王铁柱急得满头大汗。 可君韶其实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处境艰难。 那几把弯刀虽角度刁钻,手法诡谲,但她自六岁起便扎扎实实习武,又有天分,虽不至于硬抗这几人,但仔细一些,也是可以闪过的。 只是,可能要受些伤。 唰—— 七把弯刀被躲开,只剩最后一把,却在君韶右臂拉出一道口子,血流如注。 她身子一颤。 但此时根本没有时间去忧心伤口。 那八人见一击未能将她毙命,又一次团团围攻上来,结成刀阵。 君韶冷笑一声,脚尖轻点,往上官安所在之处疾驰而去。 擒贼先擒王,拿住了上官安,一切都好说。 身后追着的几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一时间攻势更为凌厉,甚至有人直接将佩刀甩出,朝她后背心扎来。 君韶险之又险地堪堪躲开,腰侧却又添新伤。 她脚下动作加快,几乎是拼着一股狠劲,拉开与刺客的距离,一手抓住了上官安的领子。 她朝人笑了下,低声说:“上官将军,你很自在嘛!” 上官安一张油脸煞白,抖得头上的汗都扒不住脸,直往地上掉。 她哆嗦着嘴唇,字不成句:“你、她们不看我的面子,你今日必死。” 说着,袖口一动。 看来上官安与那些外乡人是只是合作关系。 君韶嗤了一声,手臂一抬,快要两百斤重的人被她噌的一下从案几后拎出来。 王铁柱本来见刺客与上官安同时对殿下出手,目眦欲裂,拼着老命将拦路的刺客斩杀,朝殿下那边扑过去。 可没想到,她都还没迈出去几步,就见殿下如同一股子风般轻巧,眨眼间就揪住了上官安,把她掉了个个,对准了身后几个刺客。 瞬间,上官安袖中的短箭与刺客手里的弯刀同时命中了目标。 上官安身上齐齐整整插了几把刀,目中满是震惊,被君韶一把丢在了旁边。 而那边几个刺客,有大半被上官安的袖剑射中,几乎瞬间便委顿在地,进气少出气多。 王铁柱冲刺的动作停住。 这……殿下她,力气是不是有点过于大了……这一招借刀杀人,使得也太妙了! 现在剩下的刺客只有三人。 君韶脚尖一踢,从旁捞起把军中最普通的长矛,拿左手挽了个花,枪尖指向那三人。 “来,过来杀本王。” 有二人似乎准备再冲上来,却被中间那个拦住。 那正是君韶当时藏在豆地中,看见的唯一一个大宸人。 此人目中似有刀刃,冰冷刺骨的眼神在君韶身上暂留了一瞬,打了个手势,随后三人便遁入夜色不见踪迹。 王铁柱这才有机会跑到君韶身边来,满脸担忧与愧疚。 “殿下,军医马上就到!” “您快坐下休息休息,剩下的交给属下便好。” 君韶这才觉出来疼。 可当着不少兵士的面,她怎好大呼小叫? 主将都难吃苦耐劳,如何能给部下做好榜样? 她强忍住疼,绷出一副山崩于前都不改的神色,摆摆手:“本王无事,小伤而已。” 说完,她指了指趴在那里死了个彻底的上官安:“拖出去吧。鸡杀好了。” 王铁柱顿时肃然起敬。 君韶偷眼去观察附近兵士的神色,果然看到一片崇敬与赞佩。 她心满意足,坐得也四平八稳。 待半个时辰以后,王铁柱率领着两千人包围并镇压了剩下八千人之后,君韶的伤口也处理好了。 她胳膊上腰上都缠着绷带,站得倒是笔挺。 主帐前的篝火未曾熄灭,原本是上官安消遣作乐的地方,如今居然成了她的焚尸场。 陆陆续续有兵士被驱赶着朝这边聚集而来,闹哄哄的,放眼望去,尽是些衣衫不整,昏昏沉沉之辈,歪歪斜斜挤在一起,活像群待宰的羊。 君韶沉着脸,王铁柱也沉着脸。 天都擦亮了,营中的人还未聚齐。 王铁柱声音冷硬:“末将真的十分感谢殿下来这一遭。” 君韶扭头看向她。 王铁柱脸色黑沉:“此次来的若不是殿下,或许这次肃清,便又要失败了。” “又?”君韶不解,“这不是第一次肃清吗?” 王铁柱摇摇头。 大宸立国重文抑武,是以举国上下都不怎么在意军队。 边境驻军还好些,毕竟经常处理些与接壤小国的冲突。 可大宸境内的驻军,尤其以京郊大营为首,均已腐败得叫人发指。 “陛下三年前曾计划过一次肃清,那时配合陛下的是臣的母亲。”王铁柱眸子深沉。 “肃清失败,母亲被杀。” “当时先皇走得突然,陛下初登帝位,朝中势力勾缠错杂,陛下肃清京郊大营失败后,甚至无法替母亲正名。” “母亲她即便是为大宸而死,却直到现在都背着谋反的罪名。” 王铁柱语气没什么波澜,君韶却是猛地转头看向她。 三年前,皇姐确实有段时间,整个人非常压抑。 那时她十四,天天被皇姐逼着读书,趁着皇姐心情不好,偷跑出去过几次,被皇姐发现了,也未受责罚。 当时她以为皇姐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她放松,现在看来,皇姐当时,肩上该是担了多重的担子……怕是都没力气去管束她。 那时,她也不过才十八啊! 君韶咬着牙:“那你可知,方才的刺客并非大宸人士。” 王铁柱点头:“那些人自大漠而来,似乎是一个新兴的民族,凶悍异常。” 她说着,又道:“殿下可知,陛下为何这些年急着整顿军营?” 君韶拧眉,半晌后,不太确定地开口:“因为这些从大漠来的蛮子?” 王铁柱叹了口气:“是。” “早在先帝在位时,蛮子便有渗透。” “蛮族骁勇善战,大宸边境军士,往往需五人十人一组,才能杀灭一个蛮族。” “近几年蛮族势力壮大,也开始频繁地骚扰大宸边境。若大宸再无应对之举,再过十数年,恐有……灭国之祸。” “那皇姐她,为何从未对我提起过这些?”君韶喃喃低语:“她什么都一个人扛着。我也像个傻子,便真的只顾着自己快活……” 王铁柱止住她的胡思乱想:“殿下,末将方才所言,均是陛下授意。” “若非陛下应允,末将万不敢擅谈国事。” 君韶低落的情绪突然凝固。 她猛地转过脸来:“皇姐要我知道这些?” “是。” “陛下她,说不出口。但她需要您。” 君韶面上没什么表情,过了半晌,却笑起来。 “好,那便让本王,帮皇姐来守住这锦绣河山!” 作者有话说: 隔空贴贴小剧场: 十五:见字如晤,殿下,今日立秋,天气骤冷,还望勤加添衣,免受风寒。府中一切都好,商铺进账有所增加,冬平近日似乎有心事,总盯着一处发呆。十六说城外桂花香气扑鼻,殿下回程时或可折一支赏玩。 韶子:十五宝贝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你想不想我想不想我想不想我想不想我!!!! 傻孩子,他每一个字都在想你。 ◎最新评论: 【这姐妹两都是好孩子】 【太太大概多少篇幅啊?想养肥了宰】 【没文化连个情书都不会写】 【鸡杀是什么杀?】 【韶韶崛起!!!】 【"鸡杀好了。"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应该是击杀吧】 【搞事业冲冲冲】 【嘤嘤嘤十五又要心疼韶韶受伤了,晚安大大!】 -完- 第28章 军令 ◎领军将军竟带头违反军令!◎ 散漫惯了的兵士,即便是被人驱赶着,都难以行动迅速。 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天空之时,大营中的人总算是到齐了。 昨夜同君韶等人一起行动的士兵个个挺拔威武,剩余那八千人却是个个东倒西歪。两波人虽为了方便管理而混在一起,却称得上泾渭分明。 君韶拍拍王铁柱的肩膀:“王将军带兵有一手。” 显然,王铁柱虽表面与上官安同流合污,暗地里却一直在操练亲兵。 树林里那片秘密的营地,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位将军,可称得上一句优秀。 大宸的军队虽腐败,其中却仍有这般出淤泥而不染的栋梁之才。 大宸,气数未尽。 她会助皇姐,将大宸推上另一座高峰。 人到齐了,本该肃静着听主帅训话,如今却是闹哄哄的,底下的人各聊各的,营中吵得几乎要将帐子掀翻。 几名亲兵在台上支起了架子,将已渐渐冰冷僵硬的上官安绑了上去。 王铁柱看向君韶,君韶点头,她便直接抬手朝台下做了个手势。 几乎在她手放下的瞬间,台下突然爆出一声整齐的呼喊。 “杀!杀!杀!” 两千人齐声怒吼,人数众多,却只能听到一道声音。 那声音雄浑而震烈,激昂而高亢,如一柄破军之枪直冲云霄,瞬间便压过了那些杂鱼兵士的闲谈声。 她们也似乎被吓住了,待喊杀声停,场中已安安静静,再无一人胆敢多言。 君韶被这一阵杀声喊得热血沸腾,恨不得当场提枪上马,战上一场。 不过她并未忘记正事。 待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终于将注意力集中到台上时,她清了清嗓子,从一旁双手托起尚方宝剑,举过头顶。 “尚方宝剑在此,如帝王亲至,不敬者斩!” 台下连骚动都不敢有,终于能安安静静听她讲话。 君韶指了指身后被绑在架子上的上官安:“京郊大营乃护卫京城的重地,本该日日勤勉苦练,军纪严明,上行下效。” “可此等恶徒,好逸恶劳贪图享乐,弃军令于不顾,将自身恶习染遍军营,实在可恶。” “诸位好好想想,尔等在这军营中混日子,家中可还有家眷?若哪日强敌来犯,杀你们如同砍瓜切菜,谁来保护你们的亲眷!” 台下的兵士们,似乎有些小骚动,但碍于尚方宝剑之威,还是勉强保持着安静。 君韶只当没看见她们面上想要反驳的神色。 如今大宸繁荣昌盛,百姓自然个个都觉得自己安全的很,听她说到强敌,都以为是杞人忧天。 可蛮子渗透一事乃机密,不能与外人道。 军士们只需记住,军令上行下效,违令者军法处置。 她扬手,身侧一名军士应声出列。 “京郊大营军令如下: 军营中需清肃,赌博者,斩! 饮酒者,斩! 招.嫖者,斩! 擅离军营,斩! ……” 军令一连念了数十条,不论触犯了哪条,结果都是一个斩。 而君韶手持尚方宝剑,率先在台上,将已死透的上官安,斩首示众。 圆溜溜的头颅一路从台上滚到台下。 下边的士兵们终于耐不住了,毕竟军令中禁止的这些事情,她们往日里,几乎每一件都做过! 场中再一次有了哄吵起来的趋势。 君韶示意朗读完军令的军士先行退下,自己上前一步。 “诸位是否觉得此军令过于严苛?” 她手中仍持尚方宝剑,士兵们虽有心应和,却怕触犯天威,一个个只好幅度微小地点着头,表达自己的不满。 君韶点点头。 “好,那便给你们一个机会,离开军营。只限今日,若有想要卸甲者,寻自己的上级登记过后,即可自行离去。十夫长,百夫长,校尉,则需统计完下级之后,才可离去。” “不过,既入军营,却在服役期间离开,按逃兵处理。此次是本王许你们离开,不记逃兵之名,但回去之后,仍是二十年内不得科举,务农还是经商随各位的意。” 大宸不重武,不强求百姓服兵役,这些军士,多是为了军中那三十两一年的军饷而来。军中包管吃住,一年三十两能够全数交给家里,足够一个五口之家吃饱穿暖。 是以不少人在走不通科举又不愿种田时,便会入军营混日子。 可如今军营不再允许她们混日子,还随时有被杀头的风险,不少人便开始思考自己是否仍需留在这里。 王铁柱一听君韶要赶人走,登时傻眼了,她急忙走上前来贴住君韶耳朵:“殿下,怎好将人都赶走呢?若是走了半数以上,这京郊大营就成笑话了!” 君韶拍拍她肩:“不会的。” 她们舍不得那些银子。 她环视了一圈台下似有异动的兵士们,又补充了一句:“明日起,营中正式执行新军令,留在军营中的,饷银涨为一年四十两。” 这下,不少原本蠢蠢欲动想要离开的人,又迟疑起来。 三十两银子已够一大家子吃喝不愁,四十两又多十两,若是存下来,便能换新宅子,买良田和牲畜,待兵役服完,家中或已富足起来。 台下兵士们各自疑虑,君韶却已拍拍手,结束了今日的辛苦。 “老王,辛苦你盯着了,本王先回去歇歇。” 王铁柱忙扶住她手臂:“殿下不要紧吧!” 君韶不喜被人触碰,胳膊上一阵一阵起鸡皮疙瘩。她不动声色将手臂抽出来,笑笑:“无事,无事,就是回去睡一觉。” 王铁柱这才勉强放下心来,却仍殷殷嘱咐:“殿下注意着伤,莫要挤到。” 君韶摆摆手,快步离开。 一到帐前,她几步冲过去,果然见帐子门口的信件袋里放着封信。 她满意地笑了笑,将信封拿起,给自己倒了杯水,这才坐下拆信。 [殿下,展信佳] 多亏了自己走前嘱咐了十五,这才能一早便收到亲亲夫郎的信。看时间,应当昨日她刚走,十五便去写信,叫人来送了。 不过,这都成亲十多日了,怎么还叫殿下呢? 君韶皱眉,起身从自己包袱里取出笔墨纸砚。 [十五吾夫,下次写信,务必呼本王为妻主。] 她又接着看下去,越看越不高兴,十五他怎么净说些别人的事!什么冬平发呆,十六看花,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想看的是十五自己想说的话。最好能有点"想念妻主"什么的。 可是这些一句都没有。 最终,君韶将信纸翻来覆去研究了好几遍,才终于肯相信,十五写信确实就是那个样子,不提一句想她。 君韶闷闷不乐,在刚才的信纸上又写了一堆。 [本王昨日受了伤,手臂和腰间两道大口子,险些丢了性命。] [可真是疼极了,若是能有你在,替本王吹吹伤口,或许能好些。] [十五,本王想你,你可想本王了?] 她写完之后,将信装好,放到帐外的寄件袋里,这才安然躺到榻上,不一会儿便睡得人事不省。 再一睁眼居然已是第二日。 天刚擦亮,营中便吹响了军号。 新军令要求,军中每日卯时起,亥时歇,操练与休息均由军号提醒。 君韶爬起来,三两下套上军服,往校场而去。 号声结束,她刚好站到校场最前端。 然而,此时校场中,除了她与王铁柱,以及那两千兵士,其余人居然只有目测不足两百人准时到达。 君韶瞬间黑了脸。 不过好在,没叫她多等,剩下的人还是稀稀拉拉地来了,最晚的没有超过半盏茶。 可执行军令第一日,势必需拉几个典型出来立威。 而君韶又不准备拉典型。 她准备叫所有迟到的人,一同受罚。 “集合迟到,按照军令,每人罚绕校场跑十圈,半个时辰内跑完。贴着外圈跑,莫要影响到其他战友操练。” 校场大得很,绕场十圈便是二十里,能跑完已是不易,更何况还要在半个时辰之内。 可是,若不跑,便是违抗军令斩立决。 兵士们虽不情不愿,可还是拖拖拽拽跑起圈来。 君韶则趁机与王铁柱交流昨日情况。 “走了多少人?” 王铁柱面上欣喜:“不到一千人。” “比属下想的好多了。” 君韶点头:“四十两可不是小数目。” 王铁柱又喜滋滋道:“殿下料事如神,办事又有一手,与传闻全然不同。” 君韶:…… 君韶:“传闻?说本王是个招猫逗狗的纨绔?” 王铁柱嘿嘿一笑,挠着后脑勺不说话。 正在这时,外面执勤站岗的小兵突然跑了进来。 君韶看过去,冷肃询问:“外面怎么了?” 那小兵看着她,似有些琢磨该如何开口,但又带着股不知哪里来的快意。 君韶话音刚落,她便大声道:“报!营外有两名貌美男子,要找领军将军!” 这声音响亮,瞬间便传遍了校场。 顿时,跑步的不跑了,操练的停下了,九千多人的视线,齐刷刷打到了君韶身上。 执行军令第一日,领军将军她便带头违反,招貌美男子来军营了! 作者有话说: [我把前面改了一句,就是分别那章,韶子走前跟十五说的话“本王尽快回来”改成了“记得写信给我”,所以这章,韶子收到了信,嘿嘿] 下章入v,三十个币的交易! 鸭头们,非常感谢你们发现了这本文并且喜欢它收藏它评论它还追到现在,卜子非常感激,所以准备入v前三天每天最新章评论区全员发红包回馈大家,也就是在9.8日以前,给三章v章评论就有红包拿,基本上会覆盖订阅花费,相当于请大家看啦! 至于那个抽奖我还没了解,去研究研究,学会了给大家搞波大的。 真的很感谢鸭头们喜欢呜呜呜,希望这本书能给大家带来快乐!!也希望能一直在评论区看到熟悉的你们~ 最后: 如果喜欢卜子的文,可不可以请鸭头们,小手点击右上角,戳进作者专栏,收藏此作者呢嘿嘿!鸭头们,真想狠狠地闯入你们的收藏夹!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夫郎来找女主了!!】 【鸭头头头你快更新!收藏大大滴有】 【入v会日万吗】 【入v会日万吗】 【入v预热一下!冲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君韶个铁直女都有老婆嘤嘤嘤,我的老婆在哪里嘤嘤嘤。女人,收藏了,希望你继续加油!】 【今天更新的挺早,开心~】 -完- 第29章 谣言 ◎那赤色鸳鸯肚兜还在岗哨上挂着!◎ 校场上一片安静, 清晨的风吹过空旷平地时,卷起令人尴尬的气息。 君韶满头雾水。 “貌美男子?本王不认识什么貌美男子。” 她一扬手,“继续操练。” 可那小兵面露为难之色, 她结结巴巴的, 半晌才说出来:“可是那男子、他、拉着属下询问了很久将军的伤势, 说不定……” 小兵话未说完,君韶便如一阵风般刮了出去, 只留下一句话飘散在空气中。 “本将违反军令, 见了人回来就来受罚!” 她大步离开校场, 往军营门口而去, 走着走着,换成了小跑, 然而没多久就变成了狂奔,再之后, 甚至提起气使了轻功,脚尖一点就是丈许远。 小兵跑了半盏茶的路程, 她用了几十息功夫就到了。 大门近在眼前, 君韶有些近乡情怯地放慢脚步。 那小兵说来人知晓自己受伤之事时, 她便知道了, 等在军营外的,不是别人,是她那不解风情的夫郎! 十五他这个点出现在大营, 怕是刚刚收到她的回信, 就起身出发了。 自己只是在信里胡扯几句,说伤口疼, 无非是为了叫他心疼几句, 下次写信说几句好听的。可这人忒实在, 居然自己跑过来了! 君韶心头滚烫,又有些埋怨,又是说不出的高兴,激动得直到站到人面前了,都木愣愣地说不出话。 来人果真是兰十五。 只不过身旁还站着个兰十六,许是不放心十五,跟来的。 兰十五轻装简行,只带了个鼓鼓囊囊的包裹,没把王府搬过来。 他一见君韶,眼泪就有些绷不住。 于是什么都顾不上,快步上前将君韶的手轻轻捧住,朝着她裹了绷带的伤处轻轻吹气,软声安慰:“不疼不疼。” 晶莹的泪光几乎要突破眼眶,却被他强忍回去,于是憋得眼眶通红,鼻尖泛粉,眼珠亮晶晶又哀戚戚。 美极了,却也脆弱极了。 只是,这美人眼下一片青黑,发冠都戴歪了些许,向来顺滑的衣摆皱得像是被人狠狠揉过。 君韶一时只想骂自己一句王八蛋。 她本是想着叫十五说几句好听话,才在信里吚吚呜呜地哭疼。可她却没想到十五是这样老实较真的性子,他不是不关心自己,他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说疼,他想必夜里都没睡,着急忙慌就收拾行李来看自己。 才搞的如此憔悴。 兰十五如今站在她面前,显得比她更憔悴,却依然忧心忡忡地一会看看她手臂,一会又盯着她腰上的绷带发呆。 “这绷带好厚,殿下做的营生好生危险……” 君韶忙挥了挥胳膊:“我信里说胡话呢,不是大伤,就划破一点,不疼!你看,这都灵活的很。” 说着,她又扭了扭腰。 “腰上也不疼。” 兰十五软声拦住她。 “殿下别动了。” 他轻轻靠过来,手虚虚环在君韶腰间,绕开她的伤处,随后慢慢将脸贴在了她完好的左肩。 君韶察觉到,那一小块衣服似乎有些湿热,于是她没敢动弹。 半晌,兰十五抬起脸来。 唔,并没有君韶想象中梨花带雨,雨后海棠,脆弱而惊心的感觉。 他已然控制住了情绪,眨了眨仍泛红的眼睛,转身拎起地上的包裹。 “殿下,我可以进去吗?” 君韶一愣。 “进大营?” 兰十五点头。 “嗯。” “殿下受伤了,需要人照料。” 并且,她受伤他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太可怕,他无法再忍受了。 他想陪在殿下身边,若有人要伤她,那便先踏过他的尸体。 君韶看了眼他那个半人高的包裹,这才意识到,这些不是特意给她送来的。 这些东西只是捎带,兰十五这个美人才是特意送上门给她的。 可是她不能要啊! “可是军营不能留男子啊!” 君韶心疼兰十五,可是军中禁令今日才下,任何人不得往营里带男人,违令者斩。 虽说没人敢斩她,可她作为营里职位最高那个,若是带头违纪还不受惩罚,又要如何服众,叫众将士也守军纪呢! 一旁那个执勤的小兵,倒是笔挺板正地站在岗哨上,可她一眼就发现,对方时不时便往这边看几眼。 刚刚十五抱住自己时,那小兵惊得好一番趔趄。 兰十五定定地看着君韶,半晌,将包裹递进君韶怀里。 “殿下莫要为难。” “这包袱里装了些替换衣物,殿下走得急没带。另有些耐放的点心,殿下饿了吃。最后便是一点散碎银两,殿下或许拿来赏赐手下……”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 “我便回去了,殿下在这里,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要再受伤了。” 君韶怀里抱着那沉甸甸的包裹,越听他说话,心中越是酸软,某时刻竟生起了违纪就违纪,干脆叫他留下的想法。 可是兰十五聪敏,自己觉察出她的为难,便收回了先前的话。 他最后嘱咐了君韶一句。 “殿下早些回来。” 随后,兰十六自拐弯处赶出马车,兰十五便作势转身离开。 君韶忙喊住他。 “等等。” 兰十五回过头。 君韶将包袱放到一边,上前一步,将人紧紧拥住。 “本王待营中稳定下来就回家。” 她将人松开,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不会再受伤。” 兰十五颊边通红,匆匆点点头,便转身上了马车。 路上扬起一片细尘,马蹄声渐渐远去,车轱辘吱吱呀呀的声音也彻底听不见了,君韶这才抱着自己的大包裹,转身回营。 临进门前,她警告地盯了那哨兵一眼:“你什么都没看见!” 那哨兵点头如捣蒜。 君韶于是放心地大踏步回去,将包裹妥善安置在帐子中,只待晚上回去再慢慢感受夫郎的关心。 随后,她脚步欢快地去了校场。 罚跑的兵士们还没跑到一半。 君韶把罩衫一脱,活动了一下腿脚,大喝一声:“本将来了!你们可当心被本将给超过了!” 原本已跑得气喘吁吁死气沉沉的士兵们,莫名突然被激起一股子好胜的心理。 这杀千刀的将军,突然给她们头上戴了紧箍咒不说,还来嘲讽她们! 她自己反倒跑出去见什么小美人! 听说她只是京中一纨绔,拿了陛下的鸡毛当令箭,这才当上领军将军。 更别说,头一天执行军令,自己等人累得半死不活被惩罚,她倒是头一个带头违纪。 虽说她也罚了自己跑,可她们也没当回事。富家小姐娇生惯养,怎可能叫自己受罪呢,估计最后就是跑个一两圈完事,然后装作晕倒被送到军医那里去。 现在她自己回来罚跑,还要跟她们比赛,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自己等人即便平日里荒废,以前也是出力气的庄户人,怎么可能跑不过她一个白净斯文的小白脸? 于是,昨夜完全没见过君韶一对八的兵士们,纷纷露出了不相信的笑容。 也有胆子不小的,仗着人多,君韶看不见她人在哪,便大声喊道:“将军莫非长了翅膀不成!” 君韶扭过头去:“是哪个在笑话本王?” 跑着的兵士们哗啦啦分开,将中间一人给露了出来。 那人似是没反应过来就这样被姐妹们给抛弃,满脸茫然地迈着步子,朝这边看过来,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慌张。 君韶哈哈一笑:“原来是你!” “你现在跑了几圈了?” 那人看起来便高大强壮,此时虽慌张,看呼吸却是匀称。君韶一眼便看出她身体好得很,跑在队伍中间而不是最前面应当也是在节省体力。 毕竟罚跑只是第一步,谁知道这“杀千刀”的领军将军今日还要怎么为难她们。 此人身体强健,看她跑在中间的行为,也算是有几分聪明。 君韶不由自主对她升起一分好感,也不介意她刚刚损了自己一句。 那人朝这边喊:“四圈半了!” 君韶点头:“好。你可愿意与本将比一场?若是本将先跑完,你来做本将的贴身卫兵一个月。” “若是你先跑完,本将跟你换一个月的伙食。” 将军与兵士的伙食差距不小。普通士兵每三日可吃一次肉,一人不超过二两,可将军顿顿有肉,一人限额是半斤。 那人几乎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她已跑了四圈半,将军除非真靠飞的,否则绝不可能赶上这九里路。 而她自己还留着些体力,接下来跑快一些,赢面几乎是十成。 君韶挺满意,“你叫什么?” “刘狗三!” “好,刘狗三,你可当心了!” 君韶最后活动了一下脚踝,贴着校场边,迈开步子。 与常人远程跋涉要控制速度不同,君韶起步的速度就已超过不少人冲刺。 她就像个炮弹,脚底一蹬,窜出去就是大半丈。 几乎是片刻功夫,队伍最后头那批人已被她超过了。 兵士们即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个也忍不住要开口感叹几句。 “将军她刚起步就这么快,估计冲个两圈就不行了吧?” “我看悬,估计一圈就得被拉去军医那里,然后这个月就没肉吃了。” “你们别把说得这么凄惨嘛!温和一点,我看她最多再冲半圈。” “操,你女子才是真的狠。” …… 君韶听不见众人议论,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其实她不仅没有众人说的那般一上来就使出全力,甚至,五分力都没用出来。 倒不是说她瞧不起兵士们才不努力,只是,她自小习武,而皇室又有一套独特的内息功法,休习十年,此功法会使人身体质变。 体现在她身上,便是身体可以自动调节体力循环,叫她可以长时间将状态维持在最佳。 在这种状态之下,她最多可以全力奔跑一个时辰,奔袭六十里地。 但随之而来就将是长达三日的虚弱。 为了不叫自己跑完就回去躺一天,她必须将速度控制下来。 然而即便如此,君韶还是在最慢的那批军士跑一圈的时间里,跑了三圈。 刘狗三将她甩下的四圈半,也被缩短成三圈。 “狗三,将军可是快追上来啦!” “就是,你怎么还慢吞吞的啊!” 有好事者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始起哄。 刘狗三顺着往后一看,正跟君韶对上了视线。 君韶极快地追上来,拍拍她肩膀,气息完全不见紊乱。 “两圈了。” 刘狗三这下还真有点慌。 再加上老有人起哄,她便也不自觉地将步伐加快。 其他军士自己跑得慢吞吞,反倒看两人比赛看出些快乐。 “将军这都跑第六圈了吧?她这速度怎么不仅不减,还越来越快了!” “我还以为她只能冲半圈!” “不是说她整日招猫逗狗不做正事吗?怎的如此厉害!” “莫非,这速度是追猫追狗练出来的?” “可是谁家猫狗能跑这么快啊!” “啊呦,我还看不起将军呢,结果人家现在比我跑得都多了。” …… 不管别人如何议论,君韶在第九圈结束时,追上了刘狗三。 她仍是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但跟她并排的刘狗三,因着先前贸然加速用光了力气,如今面如白纸,憋着口气在死撑,腿也像灌了铅似的沉重。 君韶路过了她。 “你很不错。操练结束后,来主帐报道。” 她一路飞奔,领先所有人,率先冲过了终点。 随后,君韶原地跳了跳,回去一边压腿,一边高喊:“时间还剩三刻钟!” 场中一片哀嚎,跑的动跑不动的,都加快了步子。 这场罚跑可谓是开了个好头。 许是跑怕了,第二日再集合,便无人再迟到。 君韶十分满意,于是今日开始正式操练。 而她又一次在晚上的时候,于帐子门口的信件袋中,摸到了十五的信。 很明显,十五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这次喊了妻主。 不过,他紧张得厉害,写这两个字的笔锋都抖出了毛刺。 君韶手指轻轻拂过信纸,低笑一声。 [妻主,展信悦] 中间又是乱七八糟说了一堆府内府外之事,只有到了末尾,十五他扭扭捏捏地,加了一行小字。 [今日见到十六带回的一枚蹴鞠,便想起那日马球场上惊鸿一瞥,妻主站在日光之中,满身松绿镀上金边] 君韶盯着这行字,不知怎么的,心头酸软得厉害。 她这次,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十五在思念自己。 这一瞬间,她甚至有些后悔早年没有认真读书。若是她腹中也有文墨,便也能给十五寄去这样轻薄,却砸得人晕头转向的文句。 而不是粗糙直白地说一句,想你了。 君韶又将信看了两遍,那些嘈杂纷乱的小事,似乎也变得可爱起来。 她将信纸整整齐齐叠好,放回信封里,然后拿起笔,在信封边角处小小写了个二。 这是十五写给她的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与第一封一起,被她妥善地平整地安放在了一个挂了锁的漆木小匣之中,钥匙让她穿了绳挂在了脖颈上。 说也奇怪,以前她常常追着兰渠跑时,兰渠也曾送过她东西,她虽也欢喜,却并未像这般捏在手中怕皱了,放入袖中怕丢了。 如今再想想那些毫无意趣的小玩意儿,竟都已想不清丢在哪里了。 君韶将小匣子放回矮塌旁的柜子深处,心中暖洋洋的,进入了梦乡。 军营之中的这些兵士,其实都是些普通百姓,跟着什么样的将领,就过什么样的日子。 京郊大营变天之后,区区五日,她们便习惯了君韶定下的规矩,状态也由原来的浑浑噩噩,变成了现在每日精神焕发。 渐渐的列队变快了也变齐整了,不需要提前两盏茶功夫起床才能赶上集合了,原本对君韶又恨又怕,现在迎面遇上,也能笑着敬个军礼了。 君韶正进行最后一轮巡查,待这一圈走完,她便可休沐两日,回府去夫郎没孩子但热炕头了。 是以她喜气洋洋,步伐快得身后的兵都有些跟不上。 路过一片短暂歇息的校场时,君韶隐隐听兵士们在议论她。 她突然有些好奇,自己在手下眼中究竟是怎样的形象,便停下脚步,悄悄靠过去。 这个方阵足有五百人。 只听最左边有一人说:“哎,你们知道吗?将军那日在大营门口见的貌美男子,是真的貌美,据说啊,那是天仙般的长相。” 旁边立马就有人来了兴趣,追问道:“真的?你怎么知道?” “害,我一个帐子的姐妹,那日正好执勤,亲眼看见的。” “那两名男子,一个倒是小家碧玉,寻常好看,可另一个,美得不似真人,就好像话本子里头的狐仙走出来了一般。” 她描述得贼玄乎,附近更多的人加入了这场八卦。 “那这两个男子,跟将军什么关系,来找将军做什么啊?” 最先提起这事的女子咂咂嘴:“据我猜测啊,应该是一个侧夫,一个通房。” “你们想啊,这女子娶夫娶贤,纳侍纳美。那名男子美得如狐仙一般,京中你们可听说过哪家公子如此貌美?没有吧?那他应该就是,小门小户,因美色而入了王府,成为咱们将军的夫侍。” “再看他行动举止间,比较自在,也不算狐媚,所以应当有些地位,侧夫就差不多了。” “至于另一个,一直没插上话,长得也只是一般好看,那肯定是个通房了,没什么地位。” 她一通分析,旁边的战友们都听得大为震撼。 “你说的有理啊!” “可是,这些细节你怎的知道得如此详细?” 那兵士得意洋洋:“我可是盘问了我那姐妹,整整一晚呐!一个细节都没拉下!” 说着,她压低声音,朝周围招手,神情间神神秘秘的:“再跟你们说一事,千万不能外传。” 其他兵士忙靠过去,也鬼鬼祟祟地:“是什么?快说!” “就是啊……那日在军营门口,将军跟侧夫抱在一起,好生甜蜜,还亲了一口!” “我姐妹说,那场面,实在是看得她眼热,明明只是亲个嘴,比看场活.春.宫都叫人热血沸腾!” 军中兵士听到这种桃色消息,那是一个个激动得坐都坐不住,顿时一圈人围在一起,小声讨论起来。 “将军好福气啊!” “是啊是啊!” “唉,羡慕不来,美人什么的与我等无关,我还是好好攒着饷银,回去娶村东头的阿翠吧,嘿嘿。” …… 君韶听得脸黑。 那日她明明嘱咐了那个哨兵,一切就当没看见。怎么转眼功夫,整个军营都传开了! 还亲个嘴!亲.嘴怎么了!谁家妻夫不亲.嘴! 再说了,什么侧夫!那是自己明媒正娶要入皇家玉牒的正君!正君! 一群瞎了狗眼的东西! 君韶气得头疼,正打算站出去给她们臭骂一顿,突然却见那一小堆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兵士之中,有一人悄悄退了出来。 这个人,四下看了看,鬼鬼祟祟走到队列另一边,坐下,跟旁边一名兵士说:“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千万千万不能说出去!” “什么?” “就是,那日来看将军的貌美男子,一个是通房,一个是侧夫,将军跟侧夫还在门口亲.嘴了!看得当时执勤的那个姐妹啊,那是热血沸腾!” “这么刺激!” “是啊!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叫将军知道了,咱们都得完蛋!” “我晓得我晓得,肯定不会出去说的!” 然后,前脚信誓旦旦做了保证的人,转头便朝另一边一个兵士走去。 “诶,我给你讲一件事,你可千万千万不能跟别人说啊!说了将军要斩我们的!” “什么事这么厉害?” “就是,那日有两个貌美男子来找将军嘛!一个是通房,一个是侧夫,将军在军营门口,抱着人亲,执勤那个姐妹,看得都要流.水了!” “好家伙!真不愧是将军啊!太有福气了!” 然后,这个兵士,又走向了下一个兵士。 在这个消息传到方阵末尾时,事情的内容已经变成了: 那日将军的通房和侧夫来看她,三人抱着亲得天昏地暗,当场上演活.春.宫,不知天地为何物。执勤的哨兵刺激得当场冲晕了过去,醒来时,赤色鸳鸯肚兜还在岗哨上挂着呢! 兵士们聊得唾沫横飞,而这件事的当事人君韶,就僵立在校场外,完整地围观了这个言论发酵的过程。 而校场内,说个不停的兵士们,已经因为侧夫的亵衣到底是细棉做的,还是蚕丝织的,快要打起来了。 君韶脸色黑如锅底。 她猛地一脚踹向围栏,将校场外墙的一脚踢了个粉碎。 “谁啊!吓死老娘……”一个兵士回头正要骂,结果一眼看见了自己等人正议论着的当事人,吓得一个趔趄,“啊呦我的个长生大帝王母娘娘哦!” 她脚底不稳撞到了人,这人回头便骂,结果也看见了君韶,吓得险些咬了舌头。 于是,一个撞一个,没一会儿,这五百人便垂头丧气地趴在君韶面前,被罚做了俯卧撑。 君韶一边冷眼看她们累得半死不活,一边声音冰冷:“那日来的不是侧夫,是本王正君。旁边的也不是通房,是正君的亲弟。更没有你们说的什么污秽之事,简直令人说不出口!” “一个个的这么闲,便别休息了,继续操练吧!” 君韶一腔好心情被破坏了个干净,怒气冲冲离开了校场,步伐更加迅速地巡查完毕,上马就走。 先前远远跟着她的几个兵士彼此看看。 “你听见刚刚她们说什么了吗?” “没听清,好像是跟那日来看将军的男子有关。” “啊?” “我好像听明白了。” “什么什么?快说说!” “就是……那日来看将军的是王君和王君的弟弟,然后……三人在军营门口又亲又抱,当场上演活.春.宫,不知天地为何物,完事之后将军还要纳小叔子做侧夫。当时执勤的姐妹,看得刺激得当场冲晕了过去,醒来时,赤色鸳鸯肚兜还挂在岗哨上。” “啊!这么刺激啊!” “不愧是将军啊!玩得真花!” “你们小声点!被将军听见了咱们都要完蛋!” …… 君韶离开军营,特意没走大路,而是沿那日的野路回去。 虽然那日刺客在她这里折损了半数还多,可保不齐她们还有人手,又来找自己的麻烦。 她倒是不怕,只是嫌应付她们浪费时间,若是再受伤了,回去叫十五看见,他再要哭不哭的,自己才是真难受呢! 回程时路过了那日的豆子地,豆子已全部收过,地中已是光秃秃一片,那日遇见的小孩也自然没有重逢。 君韶挥鞭打马,加速朝京中而去。 只是,抵达时天色已暗,城门关闭,她只好在城外的客栈暂住了一晚。 临睡她还想着,若不是那日十五给她留了银子,今日她便要睡树上了。 第二日天不亮,君韶便爬起来去城门口等。 刚进城门,她便惊讶地发现,冬平竟站在路旁候着她。 若不是自己眼尖,冬平又喊了一声,照她这归心似箭的架势,说不定就略过去了。 “你怎么在这呢?”君韶拉住马,低头问。 冬平行了个礼:“回殿下,王君今日应了司大人正君的帖子,正在司府赏莲。” “小司大人说,正巧王君在,您干脆直接去司府,既能见着王君,也可与小司大人叙叙旧。” 君韶一愣。 “十五他,应了帖子去赏花?” 她这些时日对十五的印象,聪明,体贴,温柔,漂亮,好欺负,但并不知道,他还会出门交际呢?兰府连算账都不教他,跟京中贵夫们来往的礼数,想必更不会教他了! 十五他,不会被人欺负吧! 那些男人,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立马调转马头,往司府那边疾驰而去,为防闹市纵马,还特意绕了小路走。 冬平只听她远远喊了句:“你先回去吧!” 便不见了踪影。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口中说的,小司大人想同她叙旧。 女人唉,娶了夫郎忘了朋友,再正常不过了。 君韶到了地方,将马递给门房去喂,大步便进了司府的门。 像是递了帖子的宴会,一般都办在后院。大宸民风较为开放,对男子限制还算宽松,可即便如此,外女也不好贸然闯人后院。 君韶便先去了前厅。 她知道自己那个损友司偃,向来没个正型,就爱往男人堆里混,肯定有办法带她混去后院。 她到时也好照看着点十五。 然而前厅空无一人,只剩下个洒扫的侍从,见她进来,朝她行了个礼。 “安王殿下千岁。小姐说,您若来了,叫您去莲池那边。” 君韶应了一声,面上还没反应过来,步子已往莲池那边而去。 走到半路她才想起,如今竟已七月末了,合该赏莲。而司府与其他各家都不同,并未把花花草草都栽去后院。 像这莲池,就种在前厅不远处。 莲池旁凉风阵阵,歇在亭中的贵夫们,一个个懒洋洋地或坐或伏,饮些凉茶,赏着莲花拉些家常。偶有互看不惯的,你刺我一句我回你一句。 兰十五同他们不熟,因此只坐在司家正君身旁,安安静静地吹风喝茶。 亭中一圈人都在暗中打量他。 众人都知道,安王贵为陛下亲妹,却整日里把脸扔去兰府叫人踩,扒着个兰渠不松手,还去请了圣旨要娶人。 结果没想到,下聘当日,接旨的不是兰渠,反是个以前闻所未闻的角色,甚至连姓名都是兰十五这样敷衍得活像个下人的样子。 这在京中可是大消息,各家正君使了大劲往王府下帖子都没见着人,一个个的心里更是痒得难耐,抓心挠肝想见见这横刀夺了安王的人物。 今日司家正君可是终于把人请到了。 可现场看着,也没什么了不起,无非是长得美,比他们美上许多。倒是坐在那里,不说也不笑,礼仪无可指摘,像个瓷人。 可是兰十五毕竟是在场之中位分最高的那个,他们虽有心试探几句,却并不知道这位王君有何忌讳。若是不小心触了霉头,说不定还要连累家中妻主。 于是,兰十五便清净自在地偷了半日的闲。只偶尔与司正君聊聊,对方又是个温和宽厚的性子,过得倒也算悠闲。 可有的人就是得挑些事出来才好。 兰十五起身去了趟东司,回来后刚坐下,便听斜前方有人唤他。 他抬眼看去,只见一面白肤细眉眼狭长,约莫三十五六年纪的蓝衣男子,正笑着看他。 他几乎是瞬间,便照着这几日训练的条件反射回了个礼。 那男子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般规矩,也有些局促地行礼。 “没想到安王君这般规整讲礼,礼仪又是如此出色,真叫臣夫艳羡。” 兰十五淡淡回他:“过奖。请问阁下是?” 那男子又笑:“臣夫幼时唤作张焦,妻主姓方,在礼部任职。王君可唤臣夫一声方张氏。” 兰十五点头,“方张氏。可有事吗?” 兰十六今日随他来赴宴,一直乖巧地垂着头,没有什么存在感地躲在他身后,安静地吃吃喝喝。 可此时却突然噗嗤笑了一声。 顿时满亭的目光都汇聚过来。 兰十五扭头小声问他:“怎么了?” 十六眨眨眼:“方张,好像慌张,没忍住。” 兰十五被他一说,也有些想笑。 正好背对众人,他也朝着十六挤了挤眼睛。 随后,他转回头去,又是满脸的端庄镇定:“抱歉,本君的弟弟喝水呛咳了一下,惊扰各位了。” 贵军们纷纷开口安慰,哪敢说惊扰,只盼着王君的弟弟无事。 只有那方张氏,眼珠子不住往十六身上瞧,待众人安静下来之后,突然扯着嗓子哎呦了一声。 “呀!这位不是,安王侧夫嘛!” 他这一嗓子可是炸了马蜂窝,亭中众人顿时惊的惊,疑的疑。 安王侧夫? 怪不得王君唤他弟弟。 可是,安王何时纳了侧夫,怎么没听到动静? 兰十五一怔,朝他看去。 只见那方张氏笑得灿烂。 十五不明白他在笑什么,而谁又是安王侧夫。明明听起来像是安王府的事情,怎么他这个王君,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的侧夫,是指何人?” 那方张氏指了指十六:“这位,不是侧君吗?王君刚刚还唤他弟弟。” 兰十五冷冷看着他:“十六是本君的亲弟弟,不是侧君。” 方张氏动作间颇为震惊地捂嘴:“那竟是臣夫说错了!可近日都在传,说安王殿下娶了哥哥又纳了弟弟,还带去军营……” 兰十五皱起眉头。 这人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如此离奇,这竟是人能想出来的东西? 他有些厌恶地看向对面:“本君不知这流言自何处而来,方张氏又是如何能将这般令人作呕的传言信以为真。” “只是,身为朝廷命夫,耳中听的不是诗书礼乐,也该是丝竹管弦。本君竟不知,方张氏为何就爱听些不知何人杜撰的腌臜东西。” 他的话未留一丝情面,可以称得上是指着鼻子骂人不上台面没什么德行了。 可他是王君,亭中无人比他位分更高,便都只能乖乖听着。 别人还算好,只是看看热闹,可被指着鼻子骂的方张氏本人,已经笑不出来了。 坐在十五身旁的司正君探了探身子:“王君息怒,别因这种人气坏身子。” “这方张氏啊,最是舌头长。且听说他家有个儿子,养得不错,跟他一个性子,今年十五了,还未许人家。攀比侧君的事,应当是想提着叫安王殿下纳他儿子。” 他声音不高,但离得近的几个人都听见了,于是一个传一个,渐渐的,大家都拿怪异的目光看着那方张氏。 他有些慌了,忙开口笑道:“诸位都看我做什么?” 没人回答他。 半晌,兰十五轻笑一下:“方张氏,本君得提醒你一句。” “你方府的儿子嫁不出去,到处攀补,我安王府的弟弟,却是不愁嫁,不必肖想嫂嫂的。” 此话不可说不毒,可最辛辣之处就在于,这话里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方张氏没想到这安王正君看着跟个念佛的一样,来了半日只是喝茶,乍一开口能直接戳着人心窝子骂。 他这么一损,话传出去了,自己儿子可嫁不到什么高门大户了! 他一时间气得脑子发蒙,只想扑过去狠狠撕了兰十五那冷淡的脸。 旁边两名贵夫看他面色不对,忙一左一右把人拽住。 可拽住了人捂不住嘴。 方张氏扯开嗓子便骂:“你自己是什么高贵玩意儿呢!当我不知道啊?你们兰府的儿子——” “哪里来的泼夫,在这里喷粪!” 方张氏骂得扯到了兰府,兰十五心头猛地一震。 方张氏怎么会知晓他的出身?兰府将庶子养成瘦马一事,他又怎会知道! 若是自己的出身在这里被人扯出来,那……那他只触碰了十几日的殿下,日后可能看也看不到了! 兰十五有些心慌,下意识便要起身去捂他的嘴。 可他刚动了下,还没站起来,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刚刚骂方张氏的……是殿下! 殿下他回来了! 兰十五顿时顾不上方张氏,扭头看向君韶,面上不自觉带了一丝的心虚和委屈。 他刚刚那么毒辣地骂了方张氏,也不知殿下有没有听到…… 君韶刚走到莲池附近,看见自家正君,心中正喜,突然便见对面一蓝衣恶鬼猛地暴起,不仅要骂十五,甚至还想扑过去打他。 给她气得脱口而出就骂了人。 而自家可怜巴巴的十五,果然是被欺负了,委委屈屈坐在那里,望着自己,大眼睛都蓄泪了! 君韶几步走上前去,拥住兰十五,轻轻抚拍他后背。 “乖,不怕,妻主来了,妻主给你做主。谁欺负你了,咱们要他好看!” 兰十五早没了刚刚骂方张氏那股子锐气,如今跟个被顺毛捋的受惊兔子一般缩在君韶怀里,垂着眼睑,睫毛颤啊颤,声音低低的:“我、我没事……只是,他损殿下与十六的清白,我没忍住,同他争辩了几句。” 君韶见自家夫郎吓成这样,怒气沉沉的黑眸溢满杀气,直直朝那方张氏看去,将人看得一个激灵。 她仍不罢休,皱起眉头骂道:“龌龊人想龌龊事,自己害了哥哥嫁嫂嫂,便看天下人都是如此了?” “十六本王是当儿子养的,你这番话,其心可诛!” 儿时她与司偃一同玩耍,司偃性子活泛,讨各家正夫喜欢,她却又冷又硬,油盐不进。 有次来司府玩正撞上司祁氏办宴会,这方张氏当时还云英未嫁,跟着当时的方氏正君。众人逗两小姑娘玩,方张氏笑着说把方公子嫁给君韶。君韶看了眼旁边那个长得跟方张氏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的小方,冷漠摇头,直言不讳长得太丑无法接受。 从那时起,方张氏便记恨上了她。走哪都嚼舌头说她整日招猫逗狗不务正业,她的纨绔之名才渐渐流传开。 索性她不在乎,便也没跟这人一般计较。 可如今,这方张氏不仅不放过自己,还不放过自己的夫郎! 这她绝对没办法再忍! 君韶扔出一个炸弹仍不满意,又扔一个:“你妻主爱养外室,本王可不爱养。再来王君面前乱嚼舌根子,本王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方张氏自己就是外室上位,一直自信将自家妻主拿捏得极好。 可如今君韶说什么?他妻主养外室? 堂堂安王不至于骗他,那就说明,他极力掌控之下,妻主她的心还是游离在外了。 此事对他打击极大,方张氏尖叫了一声,跌跌撞撞便跑出了亭子。 君韶冷哼一声。 她平日里懒得与男人计较,可今日有人欺负十五,她便不能再忍! 她揽着兰十五的肩膀将人带起来,轻轻搂住。 “走,咱们回家。” “以后硬气点,谁敢欺负你,叫本王来处理他!” 兰十五娇娇弱弱地点点头,软乎乎开口:“殿下对我真好……” 君韶怜惜地拥着他:“你是本王夫郎,本王当然对你好。” 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外走,活像是在这里受了多大委屈。 可亭里的贵夫们,面面相觑。 这安王正君,了不得啊! 安王殿下你自以为怀里抱着什么小甜甜,却不知道那是朵食人花啊!!! 日后,他们见了安王正君必恭恭敬敬,绝不敢造次! 两人走得利索,可走出好运,十五才突然想起来。 “十六还没来呢!” 君韶也一愣。 “你还带他来了?” 兰十六只恨自己吃得太专心,以至于满亭子的人都在围观他胡吃海塞。 直到司祁氏碰了碰他,他一抬头,才发现自己让落下了。 于是匆匆灌了口茶水,道了声得罪,就往外追。 一边追,一边想喊十五。 可开口前,他突然想到,刚刚安王殿下说,把他当儿子养。 他停下来纠结了一下,片刻后,又往前追去。 “爹!等等我啊爹!” 作者有话说: 不说了不说了,这一章写得我笑死了,我明明想写的是那种淡淡的忧伤的感情流文文,结果越来越像欢乐喜剧人,可能我就是没有那个忧伤的天分吧……四十五度角忧桑望天.jpg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哈哈无中生爹!】 【恭喜入vvvvvvvv】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直接有了好大儿】 【哈哈哈哈哈哈,这十六也太搞笑了我的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傻孩子】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噗,喜当爹】 【十六为什么这么好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十六】 【辈分………是不是不太对(愣住)】 【爹,太逗了】 -完- 第30章 回家 ◎你有那种书吗?借本王看看,本王要圆房◎ 十六一路喊着爹追了上去, 然后被十五拎到一旁殷殷切切教育了半盏茶时间。 待十六挠着头不说话之后,君韶也收到了夫郎隐晦的不赞同的目光。 她碰碰鼻尖,心知自己理亏, 忙捂住右臂。 “哎呀, 方才情绪激动, 好像扯到伤口了!” 于是兰十五果然变了眼神,漂亮的眉眼瞬间染上担忧, 轻轻将君韶手臂托起, 说话语气都轻了几分:“都过去几日了, 伤口还是痛, 莫不是殿下碰了水……” 君韶本就是假装,见他这般担忧, 有些心虚地把胳膊拿出来,眼珠子一转, 想起个再次转移话题的绝妙方法。 她拽了拽十五袖子,附身在他耳边轻声开口:“上次写信, 不是说了让你叫妻主, 怎么还叫殿下?” 果然, 此言一出, 兰十五飞快地朝十六那边瞥了一眼之后,脸颊红成一片,烫得似乎要冒热气。 他低下头握住君韶两根手指晃了晃, 却没开口。 好可爱! 君韶心尖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软得几乎要化开。 十五他,莫不是害羞极了, 在撒娇耍赖吧! 她不受控制抬起手, 碰了碰眼前人光滑软嫩的脸颊。 果然, 烫得灼人。 君韶坏心思顿时便起来了,她不依不饶,像是看不见十五羞得要钻进地里一般,触着他面颊的手往旁边游去,一下子捏住了他玛瑙般莹润泛红的耳垂。 “叫一声,好不好?” 兰十五整个人如同被捏住了后颈的猫,僵着身子,一动都动不了。 本就热得厉害的耳垂,甚至都有些烫手了,蝶翼般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一下又一下。 他身子都开始微微颤抖,几乎带着点求饶地软软出声:“妻……” 君韶期待地将脸凑过去,压抑不住地笑开来。 可偏偏这时,有个讨人嫌的声音自身后突然响起:“哎呦哎呦!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安王殿下莫非在强迫民男!” 这一声,将刚刚把外壳掀开,露出些软嫩内里的害羞鬼吓得又缩回了壳里。 兰十五把嘴抿得紧紧的,两手绞在一起,别说叫妻主了,若是可以,他怕是连眼睛都想闭上。 君韶瞬间脸色黑如锅底。 “司偃,你是不是皮子紧了想跟本王练练?” 那边靠立在门廊上的司偃忙笑着拱拱手:“得罪了。下官见过安王殿下,见过安王君。” 君韶冷哼一声,兰十五则朝她点点头,可眼神还是有些躲闪,明显仍在因着刚才的事情,还有些不好意思。 君韶不满归不满,可倒也没有真打算跟司偃计较。 她捏了捏兰十五的手心,将他牵到树荫下的石凳上坐着。 “本王同她说几句话。” 兰十五头都不敢抬,君韶只能看见他的头顶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她心中好笑得不得了,揉了揉那脑袋,转身朝司偃而去。 “好你个司偃,坏本王好事!” 刚一靠近,君韶便冲过去一把搂住司偃脖子,将人擒拿在手臂底下。 司偃笑着求饶:“知错了知错了!这不是快一个月没见到殿下,心里思念得紧,才一时情急……” 她从君韶胳膊底下挣脱出来,揶揄地看着她:“可是即便要与夫郎亲热,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嘛!将我家的小侍从们都教坏了!” 君韶照着后腰给了她一拳:“亲热什么,叫他唤声妻主罢了,就你想得龌龊!” 司偃瞪大眼睛:“叫声妻主都得逗着叫?” 君韶垂头丧气:“嗯。” 司偃表情严肃起来,颇为认真地小声询问:“王君他,是不是不喜欢你啊?” 君韶身子一僵,讷讷地说:“这倒是不至于……十五他以前都没见过本王,自然不可能一开始就对本王热情似火。” 司偃不相信地看着她。 君韶辩解:“近来本王明显能感觉出来,十五他对本王慢慢地很有了几分喜欢,他就是爱羞,逗一下就缩,本王觉得好玩就总逗他……” 司偃颇有些无奈,“殿下,臣还未娶夫,倒也不必说这些来叫臣艳羡。” 君韶奇怪地瞥了她一眼:“本王才没有。” 说完,她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面上带上几分不自然,声音也压低几分,鬼鬼祟祟道:“说来,你这里,有没有,那种书?有图的那种。” 司偃没憋住笑了一下,又在君韶看过来前强行板起脸,假作疑惑地问:“哪种书?” 君韶没察觉出来她逗自己,颇有些着急,手上不自觉比划着:“就,圆房要看的那种!” 此话一出,司偃是真的有些吃惊:“你至今还未与夫郎圆房?” 君韶滞住,失去了所有表情,没有灵魂地点点头:“嗯。” 可她随即又振作起来,“这次回来便是要圆房的,我们妻夫二人都说好了的。” “只是,本王伤还没好全,又没什么经验,怕委屈了他,这才想见你倒是很懂这些东西,所以来问问你。” 君韶面色认真,司偃便也不自觉跟着认真起来。 她平日里虽流连草丛,可见着君韶这般赤诚认真的,心里也愿意多尊重几分。 于是她再次确认了一遍君韶的要求:“那殿下是想叫这房,圆得完美一些,叫王君也舒舒坦坦?” 君韶点头如捣蒜。 司偃咧起嘴角:“那臣明白了。殿下先去寻王君吧,莫要叫人久等。” “殿下要的东西,臣回去整理整理,明日便叫人送去王府。” 君韶顿时开心起来:“就你最靠谱了!回头去本王私库看看,需要什么自己拿!” 司偃撇撇嘴:“那臣拿得多了殿下可别舍不得。” 君韶早已性子急得走出了几步,头都不回地摆摆手:“有本事你都搬走。” 司偃笑了笑,摇摇头:“都娶了夫,这败家习惯还没改。” 眼前却突然投下一片黑影,司偃一抬头,见刚刚走出去的君韶居然又折返回来。 “殿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君韶严肃地对她说:“得同你说句抱歉。” “本王的私库,你怕是不能随便拿了,那些东西早已上交给王君掌管。” “这样吧,日后你有什么需要本王帮的地方,本王竭尽全力帮你。” 司偃愣了一下,忍不住哈哈大笑:“殿下可真是,房还没圆上,就叫人管得死死的。” “好啊,那臣可记下了殿下这个承诺,日后开口,必不客气。” 君韶点点头:“走了。” 说完,几步就跑到了兰十五身边。 司偃扭头看去,那边阳光正好,树荫下落着散碎的金斑,石凳上坐着神仙般的男子,正仰着头与女子说话。 两人的面上都带着笑,身周是朦胧温柔的金边。 她摇摇头,转身离去。 这般幸福,即便是足不落地的浪子,也会有瞬间的羡慕。 君韶站在兰十五身前帮他挡住一缕日光,“十五,我们回去吧。” 兰十五抬眼看着她,弯起唇角:“嗯。” 两人唤上躲在远处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这边的十六,往司府大门走去。 “十五,军营里好生朴素,每日的菜色一模一样,本王吃得味同嚼蜡。今日回府,可得叫厨房那边多准备些花样。” “已安排妥当了,殿下爱吃的椒盐小排、栗子炖鸡、肉沫蒸蛋都叫厨房做了。另外炖了盅燕窝,给殿下补补身子。” “啊!那玩意儿忒恶心,不要不要!” “可是,殿下前些日子受过伤,在军中又吃不舒服……” “燕窝又不补血……哎呀本王吃就是了,你莫要皱眉了,本王见不得你这般。” “……” 十六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只觉自己似乎遭受了看不见却很痛的重创。 他恨上天赐给自己如此出色的听力,教他即便捂上耳朵,却还是无处遁逃。 来时,他与十五一同坐在马车内,回时,他却同冬平一道,坐在了前室。 身后的车厢里时不时传出君韶的笑声,但十六面无表情。 他已在安王府锻炼了将近一个月,他的心已经跟马车前室的木头架子一样冷了。 马车吱吱呀呀地走着,君韶则逗夫郎上了瘾。 “十五,本王走前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兰十五便没那么羞了,密闭的马车和厚实隔音的车厢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于是他虽红着脸,却还是小声且坚定地开口:“记得。” “待殿下回来,我们就……圆房。” 圆房两个字在他舌尖绕了一圈又一圈,才缠缠绵绵、缱绻不已地吐出来。 君韶怎么看他都觉得可爱,忍不住靠过去一点。 “那你觉得,我们何时圆房好些?” 她这话问得忒孟浪,兰十五一下子面红耳赤,张了几次口,都没说出一个字。 半晌,他才声如蚊讷:“这、殿下想何时,便何时吧。” 君韶笑着又靠近了一点。 两人并排坐着,肩膀却紧紧贴着肩膀,彼此的体温穿过轻薄的衣衫肆意交换着。 她几乎要咬上兰十五的耳垂,灼热的气息打在他耳畔,激起一阵阵的颤栗:“那本王,现在就想呢。” 话音落下,身侧的人像是只受了惊吓的猫儿,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向规整紧闭的唇瓣都不受控制地轻轻张开,隐隐约约可见一抹粉嫩柔软。 君韶仍不放过他,正好他转了脸过来,顺势便又贴近一步。 两人的气息毫无意外地绞缠在了一起,顿时,那股子勾得人心尖乱跳的味道,又一次从鼻尖缓缓侵入,勾勾缠缠。 君韶深吸了一口,目光暗下来。 她缓缓向前,轻轻将唇贴了上去。 那里面,粉嫩柔软却时隐时现的东西,她觊觎已久了。 于是,君韶克制不住地,探出舌尖,去轻轻触碰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韶子你还说没经验,这不是挺会嘛! ◎最新评论: 【咦惹,韶子学会拱白菜了】 【不舍看了,坐等养肥,太太加油!】 【甜甜甜甜,继续继续!】 【哈哈哈哈哈哈好可爱啊】 【笑死 韶韶 你怎么这么熟练啊.jpg】 【要追平啦,最后一章舍不得看哈哈哈 大大加油继续写啊,好好看】 【耍流氓啊,开始耍流氓了】 【韶子lsp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来了来了嘿嘿嘿】 【打卡打卡】 【打卡打卡】 【大大,我想再甜一点】 -完- 第31章 偶遇 ◎不是你想的那样◎ 只是轻轻一碰, 大脑却好像是遭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变得一片空白。 待君韶恢复意识之时,她正将人按在马车壁上, 亲得不住呜咽。 而眼前人除了嘴唇红肿不堪, 鲜嫩如滴之外, 就连白皙细嫩的脖颈上,都印上了几枚粉红。 兰十五眼睛雾蒙蒙地看着她, 呼吸急促不堪, 修长的手指死死攥着她袖子, 像是溺水之人抓着岸边那唯一一根稻草。 “殿下……” 就连声音, 都软得不像话,比之未满月的小猫儿, 还要更加细弱无力。 那声音话尾带钩,似乎在哀求她停下, 可同时,却好像在勾着她继续下去。 君韶只觉脑子似乎又开始空白。 她明明只是亲了亲十五, 他怎得看着都快化掉了? 她忙摇了摇头, 清醒了一下。 方才逗十五说要在这里圆房, 可她并不是真的这般打算。 这马车狭窄又冷硬, 车外还来来往往都是人,十五是她正君,是她要一辈子携手的人。她们二人圆房得好好计划, 不能这般草率就过去。 她将按着兰十五肩膀的手收回来, 规规整整坐回他身侧,将仍然神魂游离的人揽入怀中。 君韶侧过脸吻了吻他额头。 “乖, 本王逗你呢。马车简陋, 圆房一事, 咱们回府再说。” 兰十五仍喘着气,任她将自己抱着,轻轻点了点头,将脑袋靠进她肩窝。 君韶笑了下,心里美滋滋的。 十五这般任她摆布,还真叫人有些收不住手。 可这样,不正代表着,他信任她,喜欢她,愿意将身心都交给她嘛! 十五这般的好,她几乎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加喜欢十五,因此,也便盼着十五能像自己喜欢他一般,喜欢自己。 上次写信逗他,也是因为十五的信件有些太过淡然,很少提及想她,这才多少试探了他一下。 只是没想到,十五他虽嘴上不说,心里确是实打实地惦念自己。 这种惦念,比起那些口中说出花来,背地里却漠不关心的,不知强出了多少倍! 自己怕是得了月老的宠,才能得到这样美好的夫郎,叫她时时开心,叫她从不会缺乏安全感。 君韶越想,越觉得开心,越想,就越加想要再亲亲十五。 可她怕自己当真收不住,在这马车里胡来,便只好叹一口气,伸出手去撩马车帘子,想看看外面,分散一下注意力。 马车这会儿正走在了京城最繁华的地带,街道宽有近三丈,两旁开满了各式各样的铺子,卖布的卖粮的,卖点心茶水的,应有尽有。 而最为热闹那个,还得是全京城最豪华的酒楼,醉仙楼。 这里面各大菜系应有尽有,无论是想坐在大厅用餐体验红尘百态,还是想订个雅间独自享受美味,都能得到满足。 甚至,三楼还有高级的雅间,其中配有弹琴唱曲的艺伶,或是抑扬顿挫的说书先生,屏风之后还安放了软榻,若是饭后疲乏,还能歇息片刻。 这会儿兰十五也从那股激荡的情绪中平复了下来。 他靠着君韶肩窝,怕压着她,又不太愿意起来,犹豫间,突然察觉君韶紧盯着外面。 于是便也顺着她目光看去。 她似乎在看一家酒楼。 兰十五以前没出过兰府,出嫁了才算是第一次踏出那道大门。 可是到了安王府之后,他管了铺子,几日间便几乎逛遍了京城。 自然也知道这家酒楼的厉害之处。 “殿下可是想在这里用餐?” 兰十五体贴地询问。 虽然府中厨子已备好了饭食,可他想一切都依着殿下。若是殿下想在外面用膳,那晚膳再回府也是一样。 君韶摇摇头。 她只是看见了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熟人罢了。 她将马车门拉开:“冬平,将车停进醉仙楼后院。” 然后,扭头对兰十五道:“本王看见个熟人,去打个招呼。” 兰十五乖巧安静地点头:“那我在车上等着殿下。” 君韶看了眼太阳,皱起眉毛:“那怎么行!外头这般炎热,车里又闷,你同本王一道来,先找个雅间坐一会儿便好。” 兰十五怔了下,随后眼中漾出笑意,微微抿唇:“嗯。” 自他嫁到安王府来,只是二十多日,竟好像重活了一回。 不必再起早贪黑地练琴棋书画,练乐器舞蹈,也不必再抛了羞耻去学那些下流污糟的东西。 没有人骂他,没有人罚他挨饿,他每日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即便累得夜里跌倒就能睡着,心里却还是温暖而充实。 这一切都是殿下给的。 殿下愿意娶他,给他一个家,愿意让他陪着,贪婪地看着她、嗅闻她的气息,甚至愿意……稍微地喜欢他。 他同殿下在一起,从未受过一丝委屈,殿下是那般美好的人,总是将一些他自己都不算在意的事情,特意摘出来,照料得妥妥当当。 他觉得,自己已被殿下惯坏了。 殿下这般对他好,他不仅不满足,反倒想得到更多。 就如此时,本来待在马车中等着便好,可殿下一提叫自己去酒楼中坐着,自己便真的娇气得觉得热。 甚至,不仅想跟着殿下进酒楼,甚至,连她去见朋友,都有些想跟着。 不知她要去见的,是怎样的朋友?是女子还是男子?长相、年纪,又是如何? 兰十五心中一瞬间想过了很多,可表现出来的,只有他笑着将手放入了君韶手心,紧紧贴着她,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俩是一对一般,进了酒楼。 君韶盯着前面那道熟悉的身影,一步步走上三楼。 然后见那人消失在一间雅间的门口。 雅间门关上,君韶招手叫来小二。 “那间隔壁,有人吗?” 小二满脸堆笑:“没有没有。客官可是要开那间?” 君韶点点头:“屋里摆上冰盆,叫个说书先生来讲故事,要男先生。瓜果点心也备好,再来一壶性温的茶水。” 这些东西都不便宜,那小二喜笑颜开:“得嘞!客官请稍等,东西马上就送到!” 君韶牵过兰十五,不放心地摸摸他脑袋:“自己待着可会害怕?本王只去隔壁看看,不会叫别人进这雅间,且很快就会回来。” 兰十五晃晃她手:“不怕的。” 君韶于是笑起来,又忍不住捏住人下巴,凑前去啵唧亲了一口,这才依依不舍地出了门。 她朝隔壁雅间看去。 刚刚进了这门的,不是别人,居然是皇姐身边的暗卫长。 依着规矩,暗卫长应该时时刻刻陪伴在皇姐身边。皇姐从不随意出宫,更何况这不年不节的日子。 那么她出现在此处,就非常可疑。 君韶一瞬间想到了之前有人追杀于她,且对方多是外族人。 那些人自她出城才跟上,知道她是领军将军,却不知她是安王。 这便代表着,宫中有人给她们传信,只是传信那人看不了圣旨内容,又不知常平出宫后去了何处,只好传信叫她们只管追上便杀。 若她们知道自己是安王,怕是给她们十个胆子,也是不敢来的。 毕竟她若出事,皇姐震怒,到时一切暗流被拉到台前来,拼个鱼死网破,还不知谁的赢面更大。 她一瞬间想了很多,甚至已开始怀疑就是暗卫长私底下通敌。 君韶自腰际抽出短匕藏入袖口,一点点靠近那扇门,将耳朵贴上去。 可还没等她听见什么声响,一道破空声传来,门里的人竟是发现了她! 她急忙侧身避过那疾驰而来瞬间便穿透房门,钉在廊柱上的铁针,眉眼一竖,一脚便踹开了那门。 屋中一片死寂,只有刀和匕首相撞一声之后,就急急停下的声音。 “阿韶?” “皇姐?” 君韶瞪大眼睛,十分疑惑。 “皇姐怎么在这里?” 自己看见暗卫长,竟是因为皇姐在吗? 她瞬间放下心来——暗卫长没通敌就行。 于是君韶心情放松下来。 她将房门关住,两步走过去坐下。 “不批奏折啦?” 她在损君宴。 自己以前恨不得跪下求皇姐一道出来逛逛,她都借口要批奏折。 这次她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奏折不好看了?龙案不舒坦了? 君宴面色有些尴尬。 她喝了口水,又清了下嗓子,才开口道:“有些事要办。” 可即便她遮掩,君韶却还是听见她嗓子有些沙哑。 “皇姐着风寒了?” 她细细盯着君宴,又发现些许不对。 君宴向来板正规整,穿衣必将所有衣缝都对齐,发髻永远左右对称,不留一丝碎发在外面。 可今日,皇姐她不仅衣领皱皱巴巴,最关键的是,她的头发!她前面留了两缕碎发出来,发髻也挽得不是往日的款式! 君韶一拍桌子:“老实交代吧,皇姐,你今日十分异常!” 君宴面色不自然地咳了一下,“没什么。” 君韶不信,去问旁边的暗卫长:“你说。” 暗卫长为难地看了眼君宴,又看了眼君韶,艰难开口:“属下……” “唔唔唔……” 没等她话音落下,突然自屏风之后传出了奇怪的呜咽声。 君韶将茶水送往嘴边的动作停下。 她目光奇怪地看向君宴:“皇姐这是……藏了只小狗在后面?” 她站起来:“我还挺喜欢狗。” “皇姐,我看看不打紧吧?” 她一边说一边往屏风后边走。 君宴有些急促地唤了她一声:“阿韶!” 但君韶步子快,已然走入了屏风后面。 “兰渠?!” 君韶震惊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君宴有些疲惫地扶住额头。 “皇姐,他、他怎么……”君韶实在是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了。 就在屏风后面,兰渠只着中衣,发丝凌乱,满脸泪痕,正被绑着手脚扔在地上,支支吾吾地蠕动。 见自己进来,他挣扎的幅度更大了,泪水更是不要钱地往外流。 君韶见他往自己脚边蹭,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她避开兰渠的视线,逃一般跑出来,正要跟君宴说话,突然又看见了她没有往日规整的头发。 她一瞬间将里面狼狈不堪的兰渠,跟形容凌乱的君宴联系在了一起,惊得说话都结巴了。 “皇姐,你、兰渠、你们……”她险些咬住舌头,“不会吧,皇姐……” 君宴面色一黑。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作者有话说: 嘿嘿,虽然说可能没人理我但是我还是要有奖(红包)竞猜,看看大家能不能和狗作者对上脑回路,猜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下一章更新在周三晚上十一点以后,到时候揭晓答案啦! 推一个特别好玩的女尊文,我在追哈哈哈哈哈 《朕的后宫被穿成了筛子》养乐多不绿 朕是天启的女帝,坐拥后宫三千佳丽。 郑侍君是个才子,一首“水调鸽头”震惊天启,才子美名远扬四方。只可惜总是叫嚷着什么女男平等,简直做梦! 李侧君是朕强取豪夺回宫的,有几分姿色,一边说着不爱朕,一边花着朕的钱。呵,不识抬举! 龙选侍倒是生得俊朗,却不守男德。暗恋朕的皇妹就算了,还敢上桌子吃饭! 呵呵,一切都是吸引朕注意的小花招罢了。 放眼整个后宫,唯有皇夫深得朕心。朕握着皇夫的手,放到唇边轻啄一口。 他那温柔俊脸上便露出羞涩神情:“陛下这么做,各位弟弟不会生气吧?不像我,我只会心疼陛下。” 如此清纯不做作,不愧是朕最爱的男人! 并不普通但非常自信女帝X男德班优秀毕业生皇夫 ◎最新评论: 【看到这里去看了作者的推文哈哈哈哈哈哈哈蛮好笑的 但是她好像断更了 小卜鸭头你可千万不要学】 【肯定是兰渠想要霸王硬上弓】 【兰渠小同志心里怎么一点笔数都没有!大家养出的公子怎被养成了这样!预知后事请继续看……】 【哎呀,才发现这篇宝藏,错过了有奖竞猜hhhh】 【打卡】 【给自己下药,想让皇上帮他解?】 【啊啊啊啊啊 追平了】 【看教资看得两眼发懵,来补补血】 【那么多庶子送出去,总有人会知道吧,而且我觉得养瘦马嘛,寻孤儿或者买来的孩子不更和逻辑?竟然用自己的亲生血脉,这真的不在意吗?】 【呜呜呜好喜欢姐姐】 【是不是给女皇下药了】 【兰渠还没有放弃哈哈哈哈哈哈,他干了什么!】 【我好奇,兰家怎么到现在还存活者,那么多庶子。。。】 【耶,最新章打卡!】 【继续继续不要停!】 -完- 第32章 纳侧 ◎渣前任要嫁本王被夫郎听见了他好像误会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雅间中陷入一片僵沉的死寂之中, 清雅缓和的熏香仍漂浮在鼻尖,耳边只能听到被堵上了嘴的兰渠,小声抽噎的声音。 君韶僵立在原地。 “不是你想的那样!”皇姐这么跟她说。 可是皇姐的样子, 明明就…… 所以, 皇姐她, 特意出宫,寻了个酒楼, 将人给临幸了, 却翻脸不认人, 还直接绑起来…… 君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甩了出去。 想什么呢!皇姐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了, 这般龌龊事,谁去做皇姐都不会去做。 此事一定有隐情, 自己得信皇姐说的! 君韶吐了口气,走到桌边仍然坐下,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一心盯着君宴, 根本没有留意到, 自己心中想的全是皇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这般不在意自己的衣着发型, 却一点都没想过那边被绑着扔在地上的兰渠, 是怎样又冷又害怕。 君宴一手捂着脸,手未捂住的耳朵还有些发红。 君韶头一次见她这样。 皇姐在自己面前向来极为理智冷静,还是第一次露出这般像个活人的样子。 她扭头看向一旁的暗卫长。 暗卫长冲她摇摇头。 君韶也不为难她。 毕竟皇姐不让说的话, 这事也没人敢吐露。 好在, 君宴并未打算瞒着她。 半晌,她将捂脸的手拿下来, 面色平静, 极为冷淡地开口:“朕准备半月后选秀。” “选秀?” 君韶想了想, “甚好,皇姐后宫空空,也该纳几个知冷知热的,好好照顾你。” 她说着就笑了:“嘿嘿,就得像我家王君那样,细心体贴又好欺负。” 君宴见她这样,叹了口气。 君韶突然回过神来:“可是皇姐为何突然要选秀了?” 君宴定定地看着她,半晌,轻轻移开视线:“没有原因。” 她总不能说,自己刚刚阴差阳错幸了一人,那人事后便跑了,待她回过神来叫暗卫长去追,竟发现那人进了当朝南相的府邸。 而相府,仅有一名男子的年纪能与方才之人对得上。 那就是在南相花甲之年才堪堪出生,被整个相府捧在心尖上的小孙子,南音。 她将人给占了,总不能不负责任。 可若传出去她私下里出宫睡了南相的孙子,朝中更会一片哗然。 于是便只好办一场选秀,许他贵君之位,以示补偿。 只是,南相为三朝遗老,为人甚是迂腐固执,自君宴登基以来便与她政见不合,屡次试图触柱死荐。 若要其孙子进宫做贵君,还非选秀不能成功了。 君宴吐出四个字便陷入沉默,君韶不相信地看着她。 皇姐这人忒没意思,估计是羡慕自己有夫郎体贴,日子过得美滋滋,才想着自己也娶一个。可她又脸皮薄,不好意思说。 嗐,可是想要夫郎又不丢脸,跟自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但是,君韶一转头,对上那边地上兰渠的视线,就又有些想不通了。 “所以,皇姐,兰渠到底,为何在此啊?” 君宴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朝暗卫长那边偏了下头。 暗卫长接到示意,这才抱拳开口:“回王爷,此子胆大包天,妄图下药伤害龙体,幸而陛下及时发现,才未叫他得手!” 君宴坐在一旁,面色难看,显然是觉得丢脸至极。 君韶眨了眨眼,半晌才道:“你再说一遍?” 于是暗卫长又说了一遍。 君韶仍好像没听懂一般:“再说一遍。” 暗卫长又要开口。 君宴:“行了。” 君韶茫然地看向她。 君宴给了她一拳。 “堂堂亲王,听不懂话?” 君韶这才好像被这一拳给锤醒了。 她蹭地站起身来,心中的情绪几乎都从脸上映了出来。 当年她追着兰渠跑的时候,他便常常叫她带着去见皇姐。她一拒绝了,兰渠便要生气。 她早就知道兰渠喜欢皇姐了。 可是!给皇帝下药是死罪啊! 甚至,是连累全府的死罪啊! 兰渠他怎么敢的! 君韶瞬间便想到,兰渠是兰府长公子,他若风评有损,那身为兰府二公子的十五,必然会受牵连! 先前那个长舌夫先不说,这京中爱说闲话的人多了去了,到时,自家王君岂不是会成了全京城的笑料谈资! 君韶脸上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她眼巴巴盯着君宴,压低声音,显得格外可怜:“皇姐……” 君宴看过来,面上很是无奈:“你还要护着他?” 君韶傻眼:“什么?护着谁?” 自己当妻主的,护着十五,不是很正常嘛? 可这时,那边被捆在地上的兰渠不知怎的自己将口中塞着的破布吐了出来。 他哭喊着:“阿韶!阿韶!救救我,我不想死!阿韶,你娶我吧!我嫁你,我嫁你!阿韶……” 君韶被他喊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大声喝止他:“你闭嘴!” 兰渠就如被掐住了脖子般停住,哽咽着看着她。 君韶没理他,转头看向君宴。 “皇姐,这次我不求情。” 君宴盯着她不说话。 君韶自顾开口:“皇姐,我们是亲姐妹。” 君宴低咳了一声:“怎么突然说这话。” 君韶笑了笑,转头又朝着兰渠,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收了起来。 “当年的救命之恩,这些年任凭呼来喝去,再添上本王空了大半的私库,也该还清了。” 兰渠见势不妙,惊恐地瞪着眼睛摇头,眼泪不要命地往外流,几乎瞬间便在地砖上洇了一小片。 可惜他刚刚出声之后,候在一旁的暗卫已再次给他堵得牢牢靠靠,再没办法挣脱一次。 如今他又挣扎,更是比直接打晕。 君韶不去看他,只是对着君宴低声开口:“皇姐,他毕竟是十五的兄长……” 君宴笑着问她:“希望他死得好看些,莫要耽误你家正君名声?” 君韶不太好意思地点点头,面上全是愧疚。 “对不起,皇姐。” 君宴点了点她脑门。 “娶夫才几日,心就全飘到人家那里去了。” “行了,不耽误你家正君名声。” “这兰渠,朕不打算叫他就这么死了。” 君韶喜了一下,随即疑惑地看向她:“可他犯了死罪……” 君宴朝那边早已放弃晕厥的兰渠看了一眼,将食指蘸水,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字。 君韶心中一惊。 那两个字是兰府。 紧接着,君宴又写了二字。 是蛮族。 随后,她将两个词连了起来,在桌上点了点。 君韶沉默。 片刻后,她轻轻开口:“皇姐此次出宫,是因为有所查获?” 君宴点头:“收获颇丰。” “那便好。需要臣妹去做什么,臣妹定为皇姐效死。” 君宴定定地看着她,突然笑出了声:“哪用得着你去卖命,大宸那么多官呢!” 君韶也笑起来。 “别人到底与皇妹不同。那我便走了,十五还等着。” 她看都没看地上的兰渠一眼,朝君宴道别之后,便往门口走去。 兰府竟与蛮族有关联…… 君韶忍不住想,十五他,可会知道些什么? 可转念一想,十五连掌管中馈都是跟冬平学的,这些东西更为机密,他怎么可能知道。 她摇摇头。 真不该胡思乱想的。 房门被关上,一旁的暗卫长抱拳请示:“陛下,此子要如何处理?” 君宴喝了口茶,眯起眼睛:“好生送回兰府,叫兰缨好好养着,半月后选秀,送进宫来。” 那边君韶一出门便又忘记了烦恼,兴高采烈地去推隔壁的门。 “十五,咱们回家吧!” 她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快走几步,即将触到屏风后面时,才突然听一道有些沙哑的男性嗓音有些慌张急促地响起:“话说盘古开天地之后又五万年……” 她脚步顿住。 刚进来时,听屋里没声,还以为十五将说书的打发走了。 原来人还在? 她越过屏风,走入内间,映入眼帘便是一席摆满各色食水的小几。 上面的东西均完完整整没有被动过。 小几对面有个小台子,一名年近三十的男先生正声情并茂讲女娲补天的故事。 一切看起来都不那么正常,包括那个有些局促地站着看她的夫郎。 君韶走过去牵起他的手:“怎么了?不喜欢这些?” 兰十五神情间有些恍惚,缓缓摇了摇头。 “殿下,我们可以走了吗?” 君韶点头:“朋友见过了,可以回去了。” 只见兰十五像是松了口气一般,竟头一次主动牵着君韶往外走:“午膳该备好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君韶有些被动地跟着他,紧盯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时不时游离的眼神,和略显凌乱的步伐。 她皱起眉头。 直到马车起步,吱吱呀呀地走回大街上,君韶这才一把将兰十五的肩揽过来。 人在怀里安安静静,不说话也不动,乖巧得像是个死物。 以往他虽乖,可被自己揽住时总是轻轻颤抖着。今日,埋在自己怀里,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呼吸声都弱得几不可闻。 君韶侧脸蹭了蹭他头顶:“怎么突然这么不高兴?方才有人惹你生气了?告诉本王,本王要他好看。” 兰十五慢吞吞地反应了一会儿,才轻轻摇头,连声都没出。 君韶有些头疼。 她向来直来直去,有话便说,最烦的就是那些吞吞吐吐弯弯绕绕的人,遇见了恨不得狠揍一顿。 可是真当十五这样了,她却并不烦躁。只是有些忧心他。 “那你怎么一会儿功夫就这样了?” “这酒楼老板有罪,本王的王君进去一会儿,便从活蹦乱跳变成死气沉沉,定是她酒楼风水有问题。” “本王这就叫京兆尹给她抓进牢里!” 兰十五这才急了一下,两手不自觉环住她腰:“与酒楼无关的。” 君韶摸摸他脑袋:“那你到底是怎么了?” 兰十五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殿下,要娶侧夫吗?” 作者有话说: 声明:卜子从来不虐啊,并且尽量避免狗血,有话直接说清楚,所以不用担心主角闹矛盾啥的 另:答案是兰渠下药结果失手,皇姐把别人给幸了,评论区开奖啦! ◎最新评论: 【所以皇姐的cp也来啦】 【十五是好的吧?不会有阴谋吧?只想看小甜文】 【怎么回事!!快给我甜啊啊啊啊】 【好看】 【兰大太讨厌了】 【打卡打卡】 【撒花撒花】 【撒花撒花】 【追平】 【来了来了,摸摸,兰兰别委屈,你家的就你一个男主人】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不是兰渠就行 南音是好宝宝吗 能算皇姐良配吗】 【哈哈哈】 【我猜对了,哈哈】 【真的好短,唉】 【"死荐"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22.7%死谏】 -完- 第33章 午睡 ◎一起午睡吧◎ 君韶本以为十五是身子不舒服, 或是对刚才的雅间有哪里不满意。可他一出口,竟然问自己要不要纳侧?这是从哪里想出来的问题?谁家新婚妻夫,还没圆房, 就想着纳侧了? 再说了, 虽然京中不少贵女都是三夫四侍, 尽享齐人之福,但她君韶丝毫没有羡慕。 众人可以说她傻, 说她与常人不同, 但她确实从未想过再有正夫之外的男人。 娶一个喜欢的合得来的便足够了, 再多几个, 她应付不来。 因此,对于兰十五的问题, 她很是不解。 “怎么突然问这个?” 兰十五嗓音低缓,手臂却收得愈发紧了。 “方才……我听见了。” “你听见什么了?”君韶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问出口才突然想到,之前在雅间之中, 兰渠似乎为了逃脱死罪, 尖声喊着要嫁给自己。 她瞬间便有些不自然。 被现在的夫郎听见老情人要嫁她这种话, 也太叫人没脸了! 天杀的兰渠, 以前求着他他不嫁,自己如今娶到心爱的十五了,他又来搅和!还把十五给吓成这样! 自己也是的, 往常跟个憨子一样不要脸皮地追着人跑, 以至于十五到现在都提心吊胆的。 她干脆侧过身,将人环抱住, 手掌抬起来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后脑:“你是说兰渠?本王……不会纳他做侧夫的。” 然而因着心中那股子强烈的尴尬与羞耻, 她此时的语气并不寻常, 反倒显出几分干涩。 兰十五将这干涩毫无遗漏地捕捉到了。 他有些悲伤地闭了闭眼,身子抖得厉害。 殿下提到兰渠,竟是这般的百味杂陈,那些许的迟疑与停顿,是否还是因为与他有缘无分,而心生可惜呢? 她前些日子不叫大家提起兰渠,是彻底忘情了,还是……只是气劲未消呢? 方才她说去见一个朋友,那房中又只传出了兰渠的声音…… 所以,殿下应当是去见兰渠了吧? 她去见兰渠,不叫自己跟着很正常。 只是,殿下在与兰渠相见之前,还能想着将自己安排妥当,她心中,应当也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吧? 兰十五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收紧了手臂,用力得甚至叫君韶有些疼。 “殿下,以渠公子的身份,确实是无法甘心在我之下……” 君韶叫他抱得又是高兴又是疑惑。 “他甘心不甘心……”与本王何干? 然而,没等她说完,兰十五又道:“若是我自请为侧,或许……” 君韶终于明白了自己这正君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她一把将人从怀里捞出来,握着他肩膀看他。 果然,兰十五眼眶有些泛红,也不抬脸看她,垂着头,睫毛翕动,默不作声的。 君韶见他这幅模样,本在酝酿的怒气一下便散了。 罢了,十五看着很是不安,自己跟他生气,他不更害怕了! 她晃了晃他肩膀,小声但认真地开口:“十五,看着本王。” 兰十五仍抱着她腰没松手,两人之间距离极近。随着他一抬脸,马车猛地晃了一下,君韶坐得稳,可兰十五被颠得一下子往前扑了一段。 君韶的脖颈侧面被他的嘴唇擦过。 那唇瓣刚刚似乎一直被咬在嘴里,还带着几分温热濡湿,擦过颈项时,就好像是刻意留下一个灼热的吻。 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将人扶正,盯着他眼睛。 “十五,本王与你保证,不会纳侧,不娶平夫,除了你,不要别的男子。” “府里的男主人,只能是你。本王的后院,就你一人。” 兰十五睫毛震了一下,抬起眼来,漂亮的眼睛里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殿下说什么?” 君韶摸了摸他脸:“说只要你一个,别人谁都不要。” 废话,十五这么好的夫郎,天底下难找第二个,再给她别人,她还看不上呢! 兰十五仍是那副呆呆愣愣的样子,怔乎乎地盯着她,半晌都没再说话。 君韶捏了捏他脸:“这是怎么了?” “不信?” 兰十五脸被捏着,说话有些口齿不清,可他的眼睛却是缓缓亮了起来,初时不显,待君韶再注意到时,竟亮得像是每天入夜时天边那第一颗星子。 君韶听见他说:“信的。” 兰十五忍不住笑开来,先前强忍回去的眼泪不知怎么,擅自流了满脸。 他又重复了一遍:“殿下,我信。” 君韶自怀中扯出块帕子,去帮他擦泪。 “你说说你这小郎君,就跟水做的一般,把本王一整块帕子都哭湿了。” “这帕子还是王君绣给本王的,你赔都赔不起。” 兰十五眼泪还流着,就被她逗得噗嗤笑了一声。 他将头一低,埋进君韶肩窝,本来已放松一些的双手,又抱紧了起来。 君韶明显觉得,十五他身上似乎有一层什么壳,悄声无息地碎裂了。 以前,这颗明珠就足够耀眼,现在,他不再约束自己,朝着想要绽放光彩的人,亮得夺目。 君韶收紧手臂回抱他:“真想不通,你脑子里那些奇怪的想法都是从哪里来的。” 兰十五低低笑了一声,并不回答。 马车不紧不慢赶回王府,稍微错过了午膳的时辰。 好在府中厨房非得等主子回府才愿将备好的材料下锅,两人还是坐下便吃上了一口热饭。 君韶捡了块香甜软糯的桂花糕夹进兰十五碟子,“像你,又香又软。” 兰十五这脸上的热度,一路上到回来再到坐下吃饭,就没降下来过。 殿下也不知在何处学的,甜言蜜语一句接着一句。要说她是哄人吧,偏偏她还当真是那么想的。无意中说出的实话,撩得人心尖乱颤。 他拿起筷子,也夹了块排骨放到君韶碟子里。 “殿下多吃些。” 哪知君韶盯着那排骨看了一会儿,又不甘示弱给他舀了碗汤:“别光吃干的,来,润润嗓子。” 兰十五愣了一下,也给她舀了一碗:“殿下也润一润。” 君韶侧头看他,又拿勺子挖了一勺蒸蛋。 “来,张嘴。” 兰十五彻底愣住了。 殿下怎么好像在跟他攀比呢?比谁给对方夹菜更多? 这攀比心又是从何而起? 他乖乖张嘴接下那口蒸蛋,眼睁睁看着君韶拿自己含过的勺子又挖了一勺,送进她自己口中。 兰十五有些控制不住脸上的热度。 他没再给君韶夹菜,直接开口问她:“殿下怎么总给我夹菜?” 君韶咽下蒸蛋,扭过头来,有些幽怨地看着他。 “这不是得让本王那老喜欢想东想西的夫郎,察觉到本王的关心爱护,好让他把心放回肚子里嘛!” 说完,她又没忍住,捏了捏兰十五的脸。 “叫什么殿下,说了要叫妻主。” 捏完,她又搓了下指尖。 “好嫩。” 兰十五被她逗得,几乎筷子都要拿不稳了。 一顿饭吃完,君韶倒是快活得很,兰十五却是又甜蜜又辛苦,总保持着那种羞意上头的状态,渐渐的脑子都有些晕了。 “晕了便去睡一会儿吧。”两人漱过口,君韶将他牵起来进了里屋。 “看你眼下也是青黑,近来是不是未曾好好休息?” 兰十五被君韶拉到床边坐下,有些心虚地应声:“睡得还可以。” 实际上,因着君韶受了伤还不让他留下照顾,他一直担忧得厉害,总是睡到半夜就被噩梦惊醒,不敢再睡,便睁眼到天亮。 君韶不信他,将人一按:“那也休息休息,陪本王睡会儿。” 她倒是不怎么困,只是,有机会搂着夫郎睡觉,傻子才不睡! 兰十五脸颊烧红,默不作声地靠过去帮君韶把外衫脱了下来,又去替她脱鞋。 她躲了躲,可兰十五手快,已将外衫搭好,靴子摆正。 君韶皱了下眉,朝人招手:“你过来。” 兰十五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突然便眼前天旋地转,被君韶按倒在了床上,三两下扒去了他的外衫,又低头去脱他的鞋。 兰十五一下慌了神,轻轻推拒:“不可,殿下不可……” 君韶也手快,三两下把他鞋子脱掉,将人拉过来抱住。 “为何不可?” 兰十五嗫嚅着开口:“殿下千金之躯,怎可……替我脱鞋袜。” 君韶揽着他躺着,眼瞧着这人总是低声下气的模样,就气得想欺负他。 她原本搂着劲瘦腰身的手突然往下一移,在某处从未触碰过的挺巧之处拍了一下。 啪。 “本王千金,你当王君的便不是千金了?” “脱个衣物罢了,与夹菜有何异?你可替本王脱鞋,本王便不能帮你?王君可忒不公道了。” 说完,她气哼哼地去看十五脸色。 意外的,对上了一双几近失焦的眼睛。 ? 君韶疑惑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自己刚刚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她张了张口,想着问一问时,突然听兰十五声如蚊讷,结结巴巴地:“殿下,手……” “什么手…!” 君韶听他说话,还有些不明白。好好的说着脱鞋,跟手有什么关系?正想着,她便动了动手指。 这一动,君韶便也顿住了。 手下触感圆润,软软的却还有些弹手,自己手指动了一下便印出几个小坑,可手指离开,那小坑便迅速补充起来。 手感,真的很好。 她如同被火烧了一般将手收回来背在身后。 “抱、抱歉。” 兰十五身子僵得厉害,他轻轻地将腰部以下,往远离君韶的方向挪了挪,小声回应:“无妨。” 然而君韶收回手以后,又觉得有些不对。 自己跟十五,可是明媒正娶的妻夫啊! 那自己,碰一下,怎么了? 自己应该是想怎么碰就怎么碰才对啊! 她恍然间悟出了这个道理,顿时胆量飙升,又将手往原来的地方放去。 可是,因着兰十五刚刚挪了挪窝,原来可以放手的地方,现在已不能放了。 君韶手落得快。 待她反应过来之时,兰十五已是眼中含着水色,腰都挺起来了。 她满脸茫然地问:“怎么变了?” 然后捏了捏。 “殿下…!” 兰十五握住她的手腕。 “殿下……” 作者有话说: 什么都没发生哦~只是脱了鞋和外衫(审核大大工作辛苦了,祝您天天开心~) ◎最新评论: 【嘤是男生子还是女生子啊】 【今天学得有点晚,所以更新会晚一会,鸭头们可以先不等了。另:记得到时候看评论区】 【捏到晋江了吗?】 【快更鸭,虽然知道你码字辛苦但是我还是想催更。价格便宜文还好我爱了】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兴奋起来了】 【大大加油,追平啦】 【哈哈哈】 【幸好看了,我有预感这个要锁了...】 【按爪爪】 【什么都没发生哟】 【送花花】 【"挺巧"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76.7%挺翘】 【23333作话的求生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继续继续不要停!】 -完- 第34章 圆房 ◎殿下不必去看什么书,我来教殿下◎ 十五一双眸子几乎是含着水意地看着君韶, 面上带上祈求之色。 “殿下,莫要逗我了。” 他弓着腰,修长手指有些用力地握着君韶手腕, 其上的力道却是矛盾, 分不清是要将她推开, 还是拉近。 君韶怔怔地望着他。 半晌,她靠过去, 咬上他轻轻吐息的唇。 兰十五几乎是瞬间, 便不再推拒那只手。 君韶搭上他的腰。 再次回神, 君韶睁开眼, 最后在人嘴边啄了下,努力平复呼吸。 可她一想要动弹时, 腰间竟传来一股牵制的力量。 她低头看去,意外地见自己的腰带竟不知何时解开一些, 被人紧紧攥在手里。 君韶朝手的主人看去:“怎么拽着这玩意?” 她把手往兰十五手心里塞:“本王的手更好牵一些。” 兰十五眼波温柔,又有些迷乱, 将她手握住, 却仍不松开那花纹繁复的布条。 “殿下, 要……圆房吗?” 殿下临行前说的话他一直记得, 不知殿下是否仍惦记这件事,他可是日日都盼着。 殿下一回来,看见她的瞬间, 他便满脑子都是这事, 连过程中该如何表现都琢磨好了。 现在虽是白天,可王府中下人不多, 没什么要事也不会来打扰, 便是放纵一些, 或许也没什么吧? 他期待地看着君韶,手也不再只是老老实实攥着腰带,开始用上力气扯了扯。 君韶就像被吓到一般,猛地一挣。 “不不不不行,现在可还是白天!” 她心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倒是想,想极了,可是,司偃那厮说好的书还没送来,她现在什么都不会,真要办事的话,到时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摆,也太丢脸了! 且容她再拖个一半日的,到时学有所成,定叫十五承受不了! 她这一躲,将腰带抽了出来,慌慌张张扣好。 “午睡了。” 兰十五手还僵在原地,手心空空荡荡的,有些尴尬地缩了一下。 他抬眼盯住君韶,言语间带上几分委屈:“妻主……” 一声妻主叫得勾勾缠缠,那声音恨不得化成万千丝线,将君韶从头到脚缠个死紧,送进他的盘丝洞中。 兰十五还是用上了他在兰府学到的东西。 他觉得有些丢脸,但君韶不愿碰他这件事,更叫他无法接受。 以前未曾触碰到殿下之时,离得再远,哪怕是一年能远远地看上一眼,他也觉得心中发甜。 可如今,日日与殿下接触,他竟变得贪心了许多。不再满足于看着殿下,他开始想要触碰她,亲近她,想牵着她的手,抱着她的腰,吻上她的唇,甚至……与她融为一体,再不分开。 若是今日殿下未曾踏进那酒楼,他或许还可以耐心等上数日。 可殿下她,与兰渠单独见面了。 虽她保证绝不会娶别人,此生此世唯他兰十五一人,可十五心中仍是害怕。 这害怕慌乱如同阴森腥臭的海水,将他淹没过顶,封堵了他的口鼻,叫他压抑得喘不上气。 他迫切地想要从君韶那里汲取些什么。 他迫切地,想要得到他的妻主。 兰十五的渴望如同实质,君韶怎么也忽视不了。 一声妻主叫得她人都酥了,那活像带着钩子的眼神也拉扯着她叫她半点视线都挪不开。 见她仍无动作,兰十五顶着那张天仙般的脸,探过来,埋在她脖颈之间,轻柔地咬住,开始舔.吻。 顿时,君韶的脑子里仿佛炸开了,手不受控制地朝着兰十五伸过去,一把攥住了他的腕子。 “十、十五……本王伤口有些疼。” 君韶结结巴巴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兰十五像个妖精一样缠上来,贴住她腰侧:“那妻主何不叫十五帮忙看看?” 君韶手一抖,护得住领口护不住腰带。 “再等等!再等一半天!明天!明天就圆房!” 兰十五手一顿。 “那今日为何不可?” 他一双眸子黑亮,盯着君韶,好像她便是他的全世界。 君韶支支吾吾:“今日……状态不佳,有些累……” 兰十五那高涨的劲头终于冷却了几分。君韶屡次三番的拒绝,他没办法不放在心上。 殿下她,或许当真不愿与自己…… 兰十五方才还勾得人意乱神迷的眉眼黯淡下去,贴着君韶腰间的手也慢慢放下来。 他整了整衣服上揉出的褶皱,规规矩矩地躺回自己的位置,翻了个身,头一次背对着君韶:“对不起,殿下。” 那声音低低的,带上了几分哭腔。 君韶顿时慌了神。 她只是不想现在圆房,怎么就把十五惹哭了呢! 这下子顾得了头顾不了尾的衣襟也懒得管了,君韶猛扑过去自身后将人抱住。 “十五,本王没有不愿意。” 兰十五身子香香的,她一靠近便忍不住想揉他两下,此时也老老实实忍着,生怕他更不开心。 “本王只是……只是……” 她皱着眉,嗓子里活像哽了一团棉花,要说的话怎么也出不了口。 兰十五等了半晌,没见她吐出半个字,声音闷闷地问:“只是什么?” 君韶抓了把头发,狠狠下了次决心,在心里扇了自己几巴掌,这才张开了嘴:“本王……不会。” 兰十五一愣:“不会什么?” 君韶臊得恨不得把脸皮摘下来放地上摩擦几下,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不会……做那种事。” 这话说出来也忒丢人了,堂堂一大女人,十七了,再有三月便十八了,在寻常人家,孩子都会叫娘了,她居然不会做那档子事。 母皇和父君去得早,留下她与皇姐,两个人都是什么都不懂。皇姐年纪轻轻就要执掌朝堂,忙得脚不沾地,三年过来才有功夫选秀充实后宫。她就更不用说了,平日里不是被皇姐逼着看书,便是舞刀弄枪,身边连个小侍都没有,常年都和冬平混在一处。 到如今,娶夫了,都没个人教教她要怎么和夫郎睡觉…… 兰十五足足反应了十几息的功夫,才明白君韶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猛地翻回身来,正要说什么,便看见了君韶又羞又臊还愁得皱巴巴的脸色。 心中那些酸涩又淡去了不少。 兰十五突然笑了。 君韶一直注意着他的状态,见他一笑,立马像被火烧着了一般差点跳起来:“本王就说这事丢脸!你不许笑!再笑……再笑叫你三天下不来床!” 她臊得恨不得把头埋土里去,叫兰十五再也看不见她。 兰十五眨了眨眼,握住她的手。 “殿下这些年,连通房小侍都没找过吗?” 君韶身子一僵,虚张声势:“怎么没找过!一晚上能睡十八个呢!” “那怎的不会?”兰十五笑盈盈。 君韶气焰更加嚣张,只是,活像个一戳就破,纸糊的老虎。 “那都是他们伺候本王!本王自然不用学这些!” 兰十五哪里还不知道她就是嘴硬。 他往君韶那边挪了挪,轻轻包住她的手。 “那殿下……” 笃笃笃—— 两人都僵住,一同朝门口那边扭过头去。 “殿下,小司大人身边的侍从送了几本书来,说是您特意要的,可要现在送进来?” 君韶满脑子都是有的学了,立马开口:“送进来!” 冬平应了一声,推开门,君韶突然又大喊一声:“等等!” 冬平捧着书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有些疑惑又有些尴尬。 君韶二人在里屋,冬平在外间门口,双方都互相看不见。 但她还是极其不自然地吩咐道:“就放在桌上即可,你出去吧,叫附近的侍从都走远些。” 冬平不太明白,不过还是按照君韶说的,将书放下出去了。 隐隐约约能听见她吩咐附近的侍从都去别的地方做活。 渐渐的,附近安静下来,只余风声。 兰十五支着头看着君韶,温声询问:“殿下借了什么书?” 君韶支支吾吾:“没什么,就是些话本子。” 兰十五爬起来:“那我去替殿下拿回来吧,左右殿下不想圆房,看看话本也可打发时间。” 君韶一把拽住他:“别去!” 那是什么话本子啊!里面想必又有图又有字的,叫十五看见了,自己脸都丢尽了! 兰十五被她拉住,面上满是了然的笑:“殿下的学习资料?” 君韶恶狠狠地把他抱住:“是又怎么了!” 兰十五转过身来回抱住她,将香软的唇瓣送到她嘴边。 “殿下不必看那书了,我来教你吧。” …………………… 君韶神清气爽地起了床。 因着她先前把下人都赶走,现在想叫人送热水来,还得多走几步出去。 但她一点不觉得麻烦,反而脚下生风。 只是,冬平那丫头忒实在,自己吩咐她让人走远些,她便当真把侍从都赶去了安王府的另半边。 君韶足足走到厨房才看见人影。 她也来不及挑剔,吩咐几个偷懒被发现吓得面色惨白的侍从去烧水,便着急地又折身回去。 没等走回主屋,她便见冬平,跟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小院外乱转。 “做什么呢?方才找不到你人,现在又在这晃悠。” “你那表情是怎么了?这般难看,出大事了?” 君韶领着冬平进了院子。 冬平满额头的汗,都顾不得擦,张口便道:“殿下叫奴去查兰府的事,如今有结果了。” “殿下被兰府骗了,兰府里的事极为龌龊,王君他,也根本就不是什么二公子!” 君韶扭过头来:“什么?” 她面色还算平静,心中也没什么波动。 其实十五的身份她虽不清楚,却也知他在兰府中没什么地位。叫冬平去查,只是想着替夫郎撑腰罢了。 可没等冬平再细说,两人同时听到屋里传来了一声响动。 咔嚓—— 是茶杯落地,碎裂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Kan ping lun qv ,xie xie ◎最新评论: 【嘿嘿…圆房…嘿嘿… 新年快乐!】 【放开他,让我上!】 【吃都不会吃,这个妻主干什么吃的!放开他让我来(狗头保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安装剧情发展十五这下心结应该能打开了】 【虐的恰到好处啊!】 【喜欢喜欢喜欢,十五太可爱了5555】 【好看好看,加油加油!!】 【哇哦,快哄他!】 【加油更】 【天呐,男主耳朵也太尖了吧。武林高手】 【(≧▽≦)】 【大大加油】 【要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我不会!!!哈哈哈哈哈】 -完- 第35章 哄他 ◎殿下不可贪图享乐,反倒损了王君的身体◎ 冬平就要脱口而出的话被那咔嚓一声挡了回去。她这才意识到, 自己刚刚过于情急,并未控制音量,定是叫王君听见了。 她心中升起一股懊悔。 兰府虽骗了殿下, 可王君确实是实实在在对殿下好的, 他的努力和体贴, 自己都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兰府欺骗主子, 王君定然知情, 可他却一同瞒着…… 那懊悔与几分责怪掺杂在一起, 叫她对屋里的人一时间感情复杂。 冬平侧过脸望着君韶, 小声提醒了一声。 “殿下,这可是欺君之罪。” 君韶沉吟不语。 她与兰渠从小玩到大, 去过兰府不知多少回,对于兰府到底有没有个二公子, 还是清楚的很。 当时既决定要娶十五,便没想过他身份的问题。 她只是想知道兰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的十五都受了些什么委屈。 好叫她帮着一一讨回去。 君韶朝屋里走去。 “你且等等, 本王先去哄哄王君。” 她不想当着十五的面撕开他的伤疤, 这些事情, 待她将人哄好了再去听,也不迟。 屋内一片狼藉。 先前荒唐至极,君韶甚至将人从榻上扯起来, 按在桌上, 窗边,甚至衣柜门上。 现在还未收拾, 地上东一件西一件的衣物散乱扔着, 不明的液体也溅得到处都是。 她心中念的那人, 衣衫凌乱,一头青丝胡乱披散着,正背对她蹲在地上捡碎瓷片。 地上铺了羊毛勾成的地毯,不会如何阴冷。 可他光着脚,离那碎瓷片也只有几寸距离。 君韶忙快步走过去,一把将人薅起来。 “这东西不要你来捡,快回床上躺着去。” 怀里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 ——兰十五竟未察觉到她进来,反被她吓了一跳。 君韶将人半扶半抱地按到床上,拨开他头发去看他的神色。 兰十五低着头,面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得有些超乎常理。 可他平日里总是温柔含情的眼睛,却是失了亮光,怔怔地注视着君韶握住他腕子的手。 “殿下……” 君韶突然听到极为微弱的声音。 她靠近了一些,将本牵着他手腕的手往上移了一些,揽住他的肩,将人往怀里一带。 “不是说了要叫妻主。” 她语气平平常常,跟往日里并无不同。 就好像,冬平并未跟她提及兰府之事,也并未揭穿兰十五的身份。 她将人抱着,自己也蹬去了鞋子坐到床上去,两人双双靠在床头。 “厨房在烧热水,马上就可以用了。” “不洗洗,还真叫人身上难受。” 她靠过去贴着兰十五脖颈嗅了嗅,轻轻一笑:“王君好香,出了那么多汗,仍是香。” 兰十五抖了抖。 他好像回了点神,下意识地想要去握君韶的手,动作却临时拐了弯,转而小心翼翼地攥住她的衣角。 他并未因着君韶的亲昵言语而羞红脸,反而是苍白着脸颊,迟疑了半晌,才艰涩地开口:“我、还可以叫妻主吗?” 那声音在极力保持镇定,可君韶却能轻而易举地听出其中的慌乱与无措。 毕竟,他都压不住自己的哭腔。 她叹了口气。 十五哪里都好,就是总担心自己会不要他。 可是,他长得漂亮,什么都会,又聪明,又能干,还甜甜软软的好欺负的不得了,美好得简直打着灯笼都难寻了。 自己哪舍得不要他呢? 她克制不住怜惜地去亲吻他,一下一下,啄吻他的眉心,额角,轻轻的如羽毛落满整张脸,最终点上那泛着苍白的唇。 君韶贴着他,并未深入。 她含糊地开口,磨蹭着他的唇瓣:“为何不可呢?你可是本王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回的王君。” “你若不能叫,便没人能叫了。” 兰十五身子微僵地任她亲吻,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紧盯着她。 君韶抬起一只手覆住他的眼睛。 “别看着本王,看得本王又想睡你。” 兰十五却像是突然活了一般。 他猛地一翻身,压在了君韶上方。 君韶定定地看着他。 “王君是要宠.幸本王吗?” 宠幸,地位崇高之人对地位低下之人的垂怜。 兰十五垂下眼睫。 他发了狠地吻上了君韶的唇,像是要死在她身上一般。 ……… 两人都释放之时,兰十五身子绷得死紧,突然哭了。 他紧紧抱着君韶的腰,将脸埋进她胸口,小声哽咽着。 君韶温柔地揽住他,像是安抚一只受惊的猫儿那般,自头顶一直抚到尾椎,一遍又一遍。 “王君的水好多,方才没有流干,如今浸得本王胸口都湿透了。” 兰十五充耳不闻,赖在她怀里,湿漉漉地贴着她,不论是上还是下,里或者外。 他方才被弄得浑身颤抖时都紧咬着牙关,此时却突然出声了。 君韶听见他小声地嗫嚅:“妻主……” 她也小声地应了:“妻主在。” 于是那声音得到了回应,又颤抖着提高了一分:“妻主…” 君韶并无不耐烦,她仍一点点安抚着怀里的人,温柔地回应他:“嗯,在。” 于是那声音愈加急促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带着哭腔,几乎是发泄般的向她涌来。 “妻主…” “妻主…” 君韶耐心地一遍遍回应着。 “我在。” “妻主在。” “乖,妻主疼你。” 兰十五终于不再喊她,痛痛快快地哭出了声。 君韶叹了口气,将人抱得更紧了几分。 哭出来便好了,哭出来,一切情绪都能找得到突破口,心中憋的再多的苦楚,也能一点点吐露。 自己再给他酿成蜜糖。 兰十五哭了足有一刻钟。 君韶便也搂着他,湿淋淋的,温热热的,一直躺着。 直到兰十五哭累了,声音低了下去,最终停了。 君韶拍了拍他被汗打湿却仍光洁如玉的背:“心肝,我给你倒些茶水喝吧?” 出了这许多汗,怕是要得热症了。 怀中人没什么动静。 君韶以为他没听见,又问了一遍。 可兰十五还是一动不动的。 她一动弹,原本搭在她腰间的那两只手臂也垂落了下去。 君韶猛地一惊。 她抬手将兰十五从自己身前支起来,去看他的面色。 却见这人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几缕发丝潮湿地贴在脸畔,脖颈无力支撑,脑袋软软地朝着一边晃去。 竟是已人事不省了! 她几乎要将嗓子喊破:“冬平!去请太医!” 外面冬平应了以后急匆匆跑出去,她才抖着手指颤颤巍巍去探十五鼻息。 微弱的气流打在手上,君韶这才猛地松了口气。 天杀的,吓死她了! 刚刚那一瞬,她甚至已想到十五是兰府培养的探子,坦白之后便咬毒自尽了! 还好,还好他没事。 两刻钟后,被催得鞋子都跑掉一只的年轻太医,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安王府主屋的门前。 “臣太医院杨运达参见安王殿下,殿下千……” “不必多礼快进来看看!”君韶一把将她拉进屋内。 里屋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变了个样。 满室狼藉被收拾过,开窗透气,原本只搭了薄薄纱帘的大床外侧,换上了密不透光的布帘。 而一只纤长白皙,骨肉匀停的美人手,自帘内伸出,正腕子朝上地被安置在瓷枕之上,其上还厚厚盖了层帕子。 君韶催促着:“快去看看,王君方才突然晕过去了!” 杨运达行礼都被打断,几乎是被君韶扯到了床前。 她瞬间就对眼前这只露着一只手的王君好奇起来。 究竟是怎样的男子,才能叫堂堂安王,这般火急火燎地担忧? 她走近床前,稳稳坐下,将手搭上那盖了帕子的腕子。 半晌,她仍是没什么动静。 君韶不耐烦地催她:“诊出什么没有?” 杨运达忙站起来拱手:“臣有罪,学术不精,帕子有些厚,臣……诊不出来。” 君韶有些不舍地看了看那腕上的帕子,咬咬牙:“那便只搭一层。” 哪怕是诊脉,她都舍不得叫别人碰十五一下。 手腕上的帕子变成薄薄一层。 杨运达又一次将指腹搭上去,这次,没等多久,她便起身行礼。 “回殿下,王君乃是长期疲劳,思虑过多,再加上突然的大量消耗,导致身体承受不了,才会晕厥。” 她偷眼看见君韶脖子上大喇喇的几处吻痕,又嗅到了屋内即便是开窗都难散去的麝香气息,小声询问:“殿下方才……要了王君几次?” 君韶愣了一下,突然有些心虚。 她不自觉挠挠鼻尖:“五、五次吧。” 从午膳过后到方才,确实满打满算是五次。 话音落下,她便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十五还是初次,自己便没完没了地要他,活生生把人给累晕了。 只是,十五实在是缠人……他那般热情又乖巧地予取予求,是个女人便扛不住啊! 杨运达不赞成地看着君韶:“房事过度会伤及男子身体,殿下还需注意。” 君韶忙不迭点头:“注意,注意。” 杨运达自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纸笔:“臣开个方子,只是起温补之用,王君服用十日,身子的亏损便可补足,在此期间,禁行房事。” 君韶又是点头:“禁行,禁行。” 杨运达开好方子递给冬平去抓药,朝君韶拱了拱手:“殿下还需开导开导王君,心中郁结,大小病症都会找上门来。” “臣便先行告退了。” 君韶点头如捣蒜:“本王送送杨太医。” “殿下留步。”杨运达朝她拱手。 君韶便也止住脚步。 她着急去照顾十五。 杨运达朝门外走去。 跨过内外间的隔断时,她不知怎的,突然想回头看一眼。 于是她转回头去。 君韶刚好掀开了帘子。 顿时,一张苍白却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就那样映入了杨运达眼底。 床上的美人,脆弱而精致,即便仍在昏睡,通身风姿却已超过所有她曾见过的男子。 杨运达脚步顿住。 她能理解安王殿下的情不自禁了。这般人间绝色,哪有人能忍得住不宠他爱他……即便是自己,也…… 然而君韶似要往这边看来。 于是她忙步履匆匆走了出去。 在出安王府大门时,绊了一跤。 待她再次回神时,她已站在太医院角落的书案前,落下了一副丹青。 画中的病美人双目紧闭,美得像是九天的仙子误入凡尘。 “运达,来帮为师配个药方!” 一道年迈的声音突然传来,杨运达猛地一震,慌乱地将那副丹青卷起收入袖中,步履凌乱地往外面走去。 君韶守在床边,时不时便低头去亲亲夫郎,或是额头,或是嘴角。 她手中时时攥着一杯温水,只待十五醒了便喂他喝。 只是,这一等,便等到了夜幕黑沉,满天繁星。 兰十五只觉自己沉沉睡了一觉,睡醒后,浑身轻松,虽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眨了眨眼,正对上一双晶亮的眸子。 君韶满脸欣喜,搭着他后颈将他扶坐起来。 随后一杯温水,被递到嘴边。 作者有话说: 本来刚写的时候有满肚子话要跟鸭头们说,写着写着就忘了呜呜X﹏X 那就只好说一句,爱你们,鸭头 ◎最新评论: 【这个太医有点恶心了,别人的夫郎,尤其是王妃,他怎么能惦记,怎么敢惦记,还画画像,这是为了以后意淫吗,恶心。不要拿美貌当借口,他不应该私下画别人夫郎的画像。】 【韵达还是运达 傻傻分不清楚】 【总感觉丹青后面有用……可能和十五身世有关吧……我猜的,因为我们知道十五和兰家没有血缘关系,说是庶子,但后院那瘦马可不是小数,所以推断血缘关系应该没有。那人哪里来的?可能被拐卖而来的,如果是父母卖进来,不可能说是什么庶子】 【太医也是奇怪,别人家的还惦记,而且还是王爷家的】 【这太医有毛病?惦记别人的丈夫】 【我也爱大大!要是能多更点就更爱你了!】 【这太医有问题】 【好甜好甜(太医千万不要搞事呀)】 【太医啥时候死 好讨厌这种情节 知不知道啥叫非礼勿视啊 还觊觎有妇之夫 没有医德 yue了】 【哈哈哈哈哈】 【这个太医什么鬼】 【这个太医搞什么哦???】 【那个太医和画不会虐的吧,是吧是吧是吧】 【鸭头是什么鬼?哈哈哈】 -完- 第36章 心碎的夜 ◎司偃偷到了画像,邀请君韶一起心碎◎ 入夜的京城大半陷入黑沉梦乡, 但仍有一小片,灯笼一盏接一盏地挂着,几乎将黑夜照成白昼。 “女郎, 女郎, 深夜寂寞, 不若来楼里喝两杯?” “金风今日挂了牌子陪客,十两银子便能入场, 若是被绣球砸中, 只需这十两, 他今夜就归你啦!” 金风是玉露阁的头牌, 一月只挂牌三次,百两银子也只够与他小酌几杯, 摸摸玉手。 十两一夜,诱惑巨大。虽说要接得住绣球才算, 可谁就能保证那绣球不能砸中自己?万一中了,可不平白赚了一夜?即便不中, 十两银子进去看看歌舞也算回本。 一时间, 玉露阁内不住地有人进入, 门口的小木箱不到半个时辰便积了满满一箱银子。 不论众人今夜是否能不亏, 玉露阁倒是实打实地赚了。 司偃不是为了那金风。 她算是玉露阁的常客了,一月一百两,在这边包了个雅间, 每次来只是喝些茶酒, 是个白送钱的主,那龟公自然热情。 如今坐在二楼, 支着个脑袋从窗口探出去看着一楼那挤挤攘攘的人群, 跟看戏一般。 能拿的出十两银子进来风流一晚的, 已不是平民家境了。 下面这些人,白日里个个衣冠楚楚,道貌岸然,有些甚至与自己是同僚,如今也一个个面色酡红满脸兴奋,像是发了狂一般地吼叫着要看男人。 甚是有趣。 突然,她的目光挪了回来,转向了雅间门口那边。 玉露阁追求刺激,三楼以下的雅间都不装门,拿珠帘隔开。 那里方才路过一人,她有些印象。 那人是太医院年轻一代中最有前途的一个,就连最老的院正也对她称赞不绝,直言再过十年,这太医院便要交由她来领头。 好像叫什么……杨运达。 的确也算是运势亨通。 杨运达并未注意到她。 她似乎还有几个伙伴,司偃不怎么面熟。 只见她们几个往那边一坐,叫了两壶好酒,又唤了小倌来唱曲,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了。 身处烟花之地,聊的也是男人。 司偃失了观察的兴趣,将头扭回来。 突然又听那边有一人笑得有些隐晦:“杨姊向来性情体贴,讨男子喜欢,怎的今日竟不近男色了?” 她酌了口酒。 那边有道温和缓慢的嗓音响起,应当是那杨运达。 “朱妹不可打趣我。” “杨某只是,心疼那些男子,身不由己,遇人不淑,或遭公爹虐待,或受妻主羞辱,便不忍之极,宽慰几句罢了。” “谈不上讨人喜欢。” 那被她称为朱妹的女子大笑两声:“杨姊这话说的,忒体贴了!我等便没这样的本事,能叫那小公子新夫郎什么的倾心相待。” 她说着,又问道:“你上次瞧病的那个侍君,…府那个,如何了?” 她话说得含混,司偃没听清到底是谁家侍君。 只听那杨运达叹了口气。 “实在是可惜。那位郎君,我只是怜他遭妻主冷落,以至于受人陷害意外小产,多加宽慰了几句……他便要与我私奔。” “嫁妻随妻,更何况我乃医者,怎可淫.人后院……” “杨姊忒坏了,既不打算负责,却还要叫人倾心!”旁边的人一阵笑闹,有人问她:“那这郎君你睡过了没有?滋味如何?” 杨运达仍是那副温吞语气:“刘妹此言实在是冒犯了那位郎君,我二人只是神交而已。” 旁边的人都哄笑起来:“那便是他那物件勉勉强强,不能叫杨姊满意了!” “确实!遇见满意的,杨姊都会说''那郎君神仙般的人物,你们休要乱说,叫人听去了坏了他的名节''呢!” 杨运达不承认也不否认,任她们嬉笑,给自己倒了杯酒液,缓缓咽下。 司偃听着她们污言秽语,只觉脏了耳朵。 她索性站起身来,穿过横廊去栏杆处吹风。 待楼里哄地响起一片欢呼之声,她才转过身,有些急促地回去。 金风出来了。 他今日挂牌,又要给客人们扔绣球,总不好只坐在屋内等着。 司偃不错眼地望着台上那人。 一袭薄纱罩着身子,朦朦胧胧若隐若现。 下面的女人都像是疯了一般自怀里掏出银子往台上扔。 她笑了笑,也取出枚金珠,指节一弹,丢到台上去。 她日日都来,可即便是豪掷千金,那别人都能尝的美味,却单单不给她尝。 一会儿那些金子银子收回去,上面若留着她的印子,那金珠还要被龟公不甘不愿地还回来。 她只能日日守在这里,瞧着人挂牌子卖自己的时候,才能看个几眼。 然后便在铺天盖地的酸意之中,看那人跟着旁人上了三楼。 司偃苦笑两声,端起酒壶直接往口中倒。 那边原本已不甚留意的几人,似是因为这边视野更好些,靠过来不少,议论的声音又钻进了司偃耳朵里。 她有些烦躁地蹬视过去。 可那几人明显兴致高昂,并未注意到她的神色。 里面姓朱那人咂咂嘴:“这金风,身段样貌,真是堪称人间尤物!” “只可惜我等,平日里一夜千两出不起,今日一夜十两竟也出不起,只能在此处多看几眼,勉强饱个眼福。” 有人应和:“是啊!我等不像杨姊那般有本事,行医时顺手便能尝一尝鲜,平日里总是回家与那黄脸公对着,肠子都能呕出来。” 杨运达语气听不出什么大的情绪,但司偃注意着她,不难从她面上看出几分得意。 “刘妹不可如此说,医者仁心罢了。” 众人又是艳羡:“你这便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只是,杨姊行医不过两年吧,竟从未失手过!已尝过多少次了?” 杨运达谦虚地拱手:“不多,四十有余。” 司偃这次忍不住惊疑地盯住了她。 她认识这杨运达,是因为父亲风寒,母亲自宫中请来瞧病的太医便是她。 那次自己全程陪同,这杨运达开方子诊脉又没什么差错,场面话也说的漂亮,她心中还有几分欣赏。 哪想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杨运达明面上是太医院的精锐之才,背地里却如此虚伪龌龊! 那边几人瞧着一楼台上的金风,却是又突发奇想,去问杨运达。 “杨姊,你这四十余人里,可有比得上这金风之人?” 杨运达仔细想了想,摇摇头。 “还是金风公子更为风姿绰约。” “困于府中之花,再如何努力绽放,也总是虚弱憔悴,怎比得上茁壮生长的野花呢?” 众人没少喝酒,此时酒劲上头,一个个更加没遮没拦。 “要说能与金风比的,约摸也只有那曾被安王殿下苦追数年的兰渠公子了。” 杨运达怔了一下。 一提兰渠,她自然地又联想到了那同出自兰府的安王君。 当时惊鸿一瞥,对方即便昏迷不醒,却也远远超过了台下活色生香的金风。 她喃喃开口:“金风与兰渠又怎称得上绝色?只是那真正的仙人之花,已被人移入府中,再难得见了。” 所以才会那般憔悴,那般惹人怜惜。 那姓朱的哈哈大笑,搭上她的肩。 “杨姊怎会说出这般丧气话?再难得见的花,有你出手,还不是任君采撷?” 杨运达心中一动,但还是知道些死活,将她推开:“名贵之花,采不得。” “只有梦中,方可安享。” “只盼下次去诊病,可见一见这名花,鲜活的模样。” 一同来的几人看完了金风的歌舞,酒也喝得多了,一个个醉醺醺横七竖八躺在一处。 杨运达自袖中缓缓抽出一卷画纸,迷蒙着去看。 盯了足有一盏茶功夫,她才叹了口气,将画收起来,转身准备下楼。 司偃跟了上去。 “哎呦!”杨运达被狠狠撞了一下,皱着眉朝方才经过之人看去,“小心些!” 待话音落下,这才认出面前之人竟是礼部尚书的独女,如今也任侍郎之位。 比她高了两阶。 杨运达忙拱手行礼:“原是司大人,下官失礼。” 司偃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晃晃悠悠骂了她一句:“好狗不挡道!” 杨运达面上一僵,将她撞了的司偃却已自顾着走远了。 她只好回过身来,狠狠一甩袖子,几乎跺着脚下了那段楼梯。 转过弯,司偃醉意朦胧的眼神瞬间清明过来。 她方才听那杨运达说什么仙人之花不敢攀折之时,就总觉得有些不对。 这京中叫人全然不敢伸手的人不多,后院之中有天仙的也不多。总共就那么几个,同她关系都还说得过去,她得留意一下,防着朋友头上长草。 手中的画卷只有一尺来宽的样子,她抖了抖展开。 嘶—— 只一眼,司偃便啪得把那画像合上。 她实在是不敢夸这位杨太医到底是胆子大还是不要命了。 京中不好惹的人不多,她是一下子就挑到了那个最不好惹的。 往日里君韶腆着脸跟着兰渠跑,也只有兰府之人敢在她面前放肆。 旁人哪有敢随便招惹的? 那年有家贵女只见兰渠欺负君韶,便也当她好欺负,上来便想半哄半抢地牵走她的小马。 当时君韶直接一枪将人挑着扔进河里,寒冬腊月泡了三个时辰,捞上来烧了一场之后,再见了君韶当场便要尿裤子。 如今这杨运达,可是不仅要抢小马啊! 司偃将那画往袖中一收,抬眼看了看楼上。 金风已抛了绣球,选了今夜的恩客,是个瞧着光鲜端正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几乎是扯着金风进了屋子,门一关上,便传来暧昧的声响。 司偃将视线收回来。 痛的次数多了,便也不痛了。 只是,这长夜漫漫,若只有她一人心碎,也忒没意思了。 便叫君韶来陪陪好了。 她捏了捏袖中的画像,几下出了玉露阁,顶着满天星辰往安王府而去。 作者有话说: 啊,这可能就是,好、朋、友、吧! :) ◎最新评论: 【是我想错了,原来就是持医行色, 画下来就算了吧,来随身带着给别人观赏,王爷的王夫唉,居然这样大咧咧的把自己恶心想法说出来,怕脑袋不够砍吧……还挑拨别人夫妻关系,真它粑恶心】 【 【艹,这个太医也太恶心了!】 【太太,饿饿,饭饭T^T】 【怎么突然出来个金凤,前文有提到他吗?】 【金凤配不上小司 还有这个太医也太恶心了】 【喜欢金凤?】 【鸭头们稍安勿躁,这章是为了把那幅画给解决了,然后副cp不会详细写,并且金风非官配】 【心疼思妍】 【我居然给追平了】 【这个太医也太垃圾了】 【想看主CP,想看主线,这章不过瘾呀】 【真/姐妹】 【爪】 【副cp不会be吧,有点惨】 -完- 第37章 过往 ◎十五他心结解开了◎ 夜幕低垂, 君韶正欣喜地将刚刚醒来的夫郎扶坐起来。 “身上可有什么不舒服?” 兰十五摇摇头,虽是刚刚清醒,眼睛却是又黑又亮, 神情间十分清明。 他的确有些缺水, 嘴唇发干, 就着君韶的手喝了两杯才轻咳一声,嗓音微哑地唤了她一声。 “妻主。” 君韶愣了一下, 将那茶杯放回案几上。 她努力地绷了绷脸。 根本绷不住。 她克制不住地咧开嘴笑。 “怎的睡了一觉, 就这般嘴甜了。” 知道叫妻主了, 还刚醒来便叫, 还拿那般可爱的眼神看着自己。 真看得自己又想疼他。 兰十五朝君韶伸出手去,她忙一把攥住, 嘿嘿一笑,又由普通的攥着换成了十指相扣。 兰十五将她的手朝自己这边拽了拽, 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 “不是嘴甜。” “妻主疼我,我心中高兴。” 当妻主得知自己并非兰府嫡子, 第一反应不是发怒来责怪他, 反而温声细语地哄他时, 他心中那股郁结就不知不觉开始消散了。 后来, 妻主甚至叫他“宠.幸”她…… 她一介女子竟为自己做到这般地步,自己又还有何想不开的呢? 妻主她,应当也是喜爱自己的吧! 即便自己出身低贱, 底细不明, 她也愿意为着这些时日的相处来信任自己。 他兰十五,究竟前世做了多少善事, 今生才能嫁到这般美好的妻主啊! 因着他牵手, 君韶此时又坐近了几分。 兰十五轻轻晃了晃两人相牵的手。 “殿下可用过晚膳了?” 咕噜—— 君韶还未开口, 肚子便先替她回答了。 “先前你人事不省,身边离不得人。” 她解释着。 “厨房一直备着呢,本王这就叫她们送来。” 君韶以为兰十五饿了,催得更急了几分。 兰十五待她催完,将身上盖着的薄被掀开,往前蹭了蹭,干脆地靠进君韶怀里。 君韶下意识伸手将人揽住,脱了鞋也坐到了床上。 “你今日好主动。” 往常十五虽乖巧,却很少主动与自己亲近。自己还以为他是不是仍有些不适应。 今日一觉起来,原本端庄守礼的人突然便变成了黏在身上的小粘包,君韶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兰十五恨不得把自己粘在妻主身上。 天知道他这些时日有多么克制,多么辛苦。 他那般地爱着妻主,只要同她在一处,便恨不得时时看着她,将眼珠子挂在她身上,恨不得能分分秒秒与她接触,与她亲密,站着时想与她牵手拥抱,坐着时想与她亲吻交缠,夜里躺到一张床上,更是做梦都想着被她疼爱。 只是怕妻主不喜欢他,排斥他靠近。怕她心中另有所爱,自己贸然亲近会叫她为难。妻主那样好的人,心有所爱时,怎愿叫别人去玷污她呢? 可是,他现在知道了,妻主心中并无他想。 在她心中,自己的分量也并不比那兰渠更轻。 妻主喜欢他。 这场戏耍一般的亲事,从慌乱滑稽的闹剧开始,竟也叫他圆了一场从不敢奢求的梦。 这叫他顿时便不想再克制忍耐了。 既然妻主也喜欢他,愿意同他亲近,那他多黏着一点,又有什么过错呢? 他在君韶肩窝里蹭了蹭脑袋,啄了啄她的锁骨:“十五喜欢妻主。” “喜欢极了。” 君韶身子猛地一阵,几乎是瞬间,便又想着把这妖精按倒了好好疼一回。 她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 不要冲动,十五现在遭不起她再放肆几回。 但怀里的人实在是可恶,勾得自己心里痒痒却又不能疏解,不做点什么简直有损自己当妻主的威严! 君韶将人扳正,细细看着。 虽晕了一场,可兰十五仍是那般貌美如仙的样子,不施粉黛的面孔清丽脱俗,又自带了几分道不出的风流。 她渐渐将头低下去。 不能疼,亲一亲也是好的。 可兰十五突然开口了。 “妻主,冬平她……有接着说下去吗?” 君韶低头的动作顿住。 她有些不满地将姿势摆回来。 “并未。” “你昏睡了,本王哪有心情去听那些东西。” 她说着,又有些怕兰十五又心中担惊受怕,忙补充道:“不过你千万不要乱想,不论你如何,都是本王的正君,是要同本王过一辈子的!” 兰十五此时已完全不会胡乱担忧了。 妻主她,给了自己十足的安全感。 他点点头:“我不会再乱想了。” 顿了一下,他又开口:“身世之事,还是由我自己来讲给殿下听吧。” 声音轻轻柔柔,却也情绪安稳平静。 君韶抱他抱得紧了些。 “嗯。” 兰十五找到了记忆最初的那个点,没什么感情地开始讲述。 兰府是个阴暗的四方笼子,锁住了不少少年短暂又悲惨的一生。 自他记事起,便没有爹娘,只有兄弟们,一同被关在那个小院子里,没日没夜地练习着一些无法理解的东西。 无人敢反抗,时不时有大一些的哥哥,被侍长带出去,有的不久就回来了,只是需得躺个几日。有的,却再未见过。 只有表现最好的那个哥哥,一直未曾被带出去过。 年幼的他什么都不懂,却直觉不愿跟人出去,便也朝着最好去努力。 日子就这般重复了十多年,偶然之间他得知了自己等人竟是兰大人的血脉。 将此事告知自己的那个兄弟,天真地跑到兰缨那里去,求母亲垂怜,却变成了京郊乱葬岗一缕孤魂。 他只能独自咽下这个秘密,直到与君韶相遇,离开那处地狱。 君韶搂紧了他,语气颇为心酸,又带着掩盖不去的愤怒。 “本王该早点将你救出来。” 她去过兰府那么多次,有时只与十五一墙之隔,却从未听见过他的声音,任由他在那黑暗的泥淖之中挣扎。 兰十五温柔地回抱她:“妻主,你已将我救出来了,不晚的。” “还有十六。” 君韶呼吸沉重,半晌没有言语。 “殿下,王君,晚膳备妥了。” 门口那边排着一队侍从,不敢擅自进来,只先通报一声,等着吩咐。 君韶不说话,兰十五便提高了嗓子,朝外安排着:“往桌上摆放妥当便下去吧。” 那侍从应了一声,随即便是窸窸窣窣的细响,侍从们动作利落地晚膳备好,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又将门关上。 兰十五轻轻推了推君韶的手臂:“妻主,先用膳吧。” 君韶闷闷不乐地下了地,却还是记着夫郎身子不爽利,转过身来便将人整个横抱起来。 “啊…”兰十五小小的惊呼了一声,抱住君韶的脖子。 君韶口中嘟嘟囔囔:“这么轻,兰府这破地方,饭都不给人吃饱。” 她将人小心地放到椅子上坐下,自己挨在旁边,筷子都不给人拿,直接端着碗便要喂他。 兰十五终于面上羞红几分。 他小声抗议着:“妻主,我并无不适,可以自己用膳的。” 君韶不听,一口一口地喂得体贴,时不时怕人噎着,再送一勺汤。 直到兰十五摆着手说吃不下了,这才转头风卷残云般把剩下的都吃了个干净。 可见是饿狠了。 兰十五坐在一旁看着,突然问了一句。 “殿下今日去酒楼见兰渠,可有什么要事吗?” 这件事他介意很久了。 之前总是不敢问。 可是现在他看清了妻主的心意,知道她宠着自己,便实在是有些忍不住。 往常不敢妄想,只想着能陪在妻主身边便好,可如今……妻主说了只要他一人之后,他便怎么都容不得她与别人有什么牵扯。 君韶刚把碗放下。 她奇怪地看了兰十五一眼:“本王为什么要去见兰渠?” “他在那里,险些把本王吓死!” 兰十五顿了一下,酝酿了一番,头一次学着不依不饶,脸都红了。 “可是他说要嫁给你!” 君韶叫问得一愣一愣的,忙不迭解释:“本王是去见皇姐的,兰渠真的是个意外!” “皇姐?” 兰十五顺着她的话问下去,“那兰渠他怎会在那里?” 君韶头一回体会到被人质问得头皮发麻是什么感觉,她生怕夫郎生气,几乎是手足无措地贴过去抱住他。 “他好像想玷污皇姐,我撞上事后了。” 对不起了皇姐,十五是自家人,叫他知道了不算丢人,他不会出去乱说的。 不老实交代,夫郎就要生气,皇姐你一定能体谅臣妹的。 君韶心中默默给君宴道歉。 “我是看见皇姐的暗卫长,才跟进去的。” 她举起三根手指。 “本王发誓,绝对没有与兰渠多说过半句话!” 兰十五哪会不信她。 他忙将人三个手指放下来,握在手心里。 “我信殿下。” 君韶委屈巴巴。 “嗯,十五最好了。” 两人又笑在一处。 正闹着,门那边却又有人打扰。 “殿下,小司大人来了。” 冬平尽忠职守,“说有要事与殿下商量。” 君韶皱眉。 “深更半夜,商量什么要事!” 打扰了本王与夫郎亲昵。 司偃却是已经跟了过来,自己添了一句。 “王君貌美,臣替殿下逮了个虎狼之心的登徒子。” 君韶赶人走的话立马便说不出来了。 “什么登徒子你把话说清楚!” 她当下便想出去聊。 可十五拽住了她袖子。 “妻主,我也想听。” 兰十五自诩在外作风几乎古板,根本想不通哪里来的色中饿鬼又将他盯上了。 他也想听听是怎么回事,日后也好注意着些,省的叫妻主心中不快。 君韶难以拒绝十五的软声请求,当下便想叫司偃进来。 可一转头,天仙般的夫郎还只着中衣、发丝散乱、眸含秋水地望着她呢。 君韶顿了下,过去将人抱起来,几下走到床边将人轻轻放下,又将那密不透风的帘子拉起来。 她颇为严肃地开口:“委屈你了。可本王不想叫别人看见你这般惹人的样子,司偃也不行。” 兰十五也不愿叫妻主之外的人看,他乖巧地点头。 “我只给妻主看。” 而那边的司偃本虚虚握着一卷画纸,站在门口等。 夜里凉风浸骨,屋内的对话声传来,她一个没控制住,捏扁了那画卷。 作者有话说: 司偃:寂寞的夜,只有我受伤 冬平:其实还有我 昨天那章可能把司偃写得太惨了,我解释一下,首先副cp我不会在文里详细写,也不会占据很长篇幅,一般就是提一嘴。昨天的章节也是为了把那副画搞到手,顺带揭露一下某太医虚伪面目。 上一章那个伤害我们小司的金风,他也挺惨的,两个人算是be了的前任吧,确实不会在一起,小司的官配是把她治愈的甜心小太阳。小司那么可爱,当然要开开心心啦! 鸭头们,今天也爱你们呦~ ◎最新评论: 【都开心谈爱!!】 【真的有血缘关系吗?兰大人这么牛X?按数都17个孩子了,还不知道十六是不是最小……】 【小司:今夜这座城又多了一个伤心的人】 【对对对,小司应该配合甜心可爱的小太阳】 【会是十六么?十六感觉也蛮跳脱的】 【这么浅的坑我居然跳进来了qaq】 【好姐妹:给爷爬】 【甜甜甜甜甜5555】 【爱你哟】 【撒花撒花】 【2333333】 【好的好的】 【大大加油】 【芜湖】 【送花花】 -完- 第38章 出气 ◎把最臭的恭桶和最黏的麻袋拿来,本王要去出气◎ 眼前的门, 磨蹭了许久才被打开。 司偃叫夜风吹得头脸发凉,还得顶着君韶怨念又不满的神色,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屋里。 “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觊觎本王的正君?” 君韶心中对于此事在意极了, 都没招呼司偃坐下, 就急急地开口询问。 司偃将手里的画递给她。 “这是那色胚所画, 殿下且先看看。” “臣叫冷风吹透了,得先喝杯热茶缓一缓。” 君韶接过那画展开。 只看了一眼, 她便抑制不住自己的火气。 这画也忒下流, 虽只画了脸, 可那神情明明就是安睡!都敢意.淫自家王君安睡了, 这登徒子在背后还想些什么,她拿脚指头都能想出来! “无耻之徒!” “活该千刀万剐的东西!” “本王这就叫她好看!” 她恨恨地将那画纸撕了个粉碎, 一脚踹开房门,拎起一旁武器架上的精铁□□便要去算账。 司偃忙喊住她。 “殿下, 臣还未说那人是谁!” 君韶身子顿住。 半晌,她铁青着一张脸转过身来, 语气凶得活像要杀人:“是谁?” 司偃放下茶杯走过来, 一把将她拽住:“殿下莫要冲动, 你这般跑出去找人算账, 传出去了别人还当这人对王君做了什么,平白多些风言风语。” “不如咱们使个暗招,好好叫对方吃个闷亏。” 君韶不说话, 呼吸声好半晌才没那么粗重。 屋外的冷风呼呼地往屋里刮, 她转手把房门关上。 “别把十五吹着凉了。” 司偃:…… 司偃:“是啊!殿下要做什么,得先考虑考虑王君呐!” 君韶没个好脸, 径直回了里屋, 看样子是要钻入床帐之中。 司偃看不懂她这是做什么, 迈步跟上去。 君韶突然扭头朝她短喝一声:“站住!” 司偃一激灵。 君韶闷声闷气指着外间的桌凳:“你坐这里,不要跟进来。” 司偃下意识询问:“为何……” 却见那床帐抖了抖,有只白皙修长的手整了整帐子边角。 她立马闭上了嘴,乖巧地坐到了外间的硬凳子上。 君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郁的气息,两下蹬掉鞋子,钻进床帐之中。 防着司偃朝这边看说不定能瞧见兰十五,她动作极为迅速,几乎只掀开个小缝,就游鱼一般闪了进去。 兰十五也听见了外头的动静,原本躺着,稍微支起些身子准备坐起来听,便见床帐一闪,床上多了个人。 他微微一怔,再回神时,已被君韶用力地抱进怀里。 她自己靠着床头,双腿随意张开,将自己拉进去靠着她,抱住自己的腰,又将下巴卡在了自己肩头。 后背软软热热的,兰十五不自觉红了脸。 “妻主,你怎么突然……” 君韶猛地埋进他脖颈吸了一口,声音闷闷:“怕你飞走了。” “你是天仙,不看紧点便要飘回天上。” 兰十五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这是醋了,有些惊讶的同时,心中也甜得发腻。 他不再说什么,安安稳稳地靠进妻主怀里,任由她抱着自己一会儿亲一下,一会儿吸一口。 君韶将夫郎紧紧抱住怀里,确保他跑不了了,这才不高兴地问司偃:“你说,那下流玩意是谁?” 声音隔着帐子有些沉闷。 但再沉闷也没有司偃的胸口闷。 她本以为今晚将会是姐妹二人一同憋闷,却没想到,别人能抱着夫郎缓解,只有她除了自己一无所有。 最终还是只有她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司偃没好气地将登徒子的姓名报了出来。 “杨运达。” 反正,看恶心玩意倒霉,她就高兴了,高兴与郁闷相互抵消,今夜还算能平静地睡个觉。 却没想到君韶半晌没出声。 好一会儿,她才疑惑地问:“此人……没听说过。” 她又去问兰十五:“你可认识?” 兰十五也摇头:“未曾听说过。” 于是君韶十分质疑地叫了司偃一声:“本王与王君都未曾见过这人,就连姓名都没有听过,她怎能画出王君的小像呢?” 她语气渐渐狐疑,连带着对司偃也不信任了:“莫不是你这丫头自己见色起意,又怕本王找你麻烦,胡诌了个人来顶罪吧!” 她瞧着自家夫郎好,便觉得天底下的女人都暗自觊觎。 司偃一口茶呛进了嗓子里,咳得险些把内脏扯出来。 “殿下慎言!这杨运达是太医院的年轻御医,并不是臣胡诌的!” “王君自然是极好,但臣喜爱的不是此种类型。” 君韶反驳她:“王君这般天底下哪有女子不喜欢?你就是嘴硬!” 反驳完,她这才提起司偃口中的登徒子。 “是御医?” 司偃点头:“嗯。” “是太医院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老院正极为喜爱她,且此人最擅长的便是男科。” 君韶立马就记起来今天那个叮嘱自己莫要贪欢的年轻太医。 她不自觉便将兰十五的腕子攥进手里。 “可恶!那色胚今日还摸了你的手!” 兰十五一愣。 他什么都不记得。 但手被其他女子摸了,他一时间浑身难受。 “妻主,我想沐浴。” 君韶摸摸他头发:“乖,等会儿,妻主陪你一起。” “当今先将这人打探清楚。” 兰十五强忍着应下来,却是再无法安稳地靠着妻主听她们说话。 他总是忍不住去留意自己的手,脑中胡思乱想着到底哪里被人碰了。 君韶只同司偃说了两句话,再回过头来竟发现兰十五将两只手都搓红了。 她忙将人抓住:“做什么呢!” 兰十五眼眶泛红,小声开口:“脏。” 君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兰十五是说自己手被外女碰过了,脏。 她忙把那发红的两只手包进掌心,轻轻吹气。 “垫着帕子呢!只是诊了脉,是本王方才一时情急胡言乱语了,她并未碰到你的手。” 君韶恨自己乱说话。 只是她也没想到,十五看上去乖乖巧巧的,怎么突然间反应这般大。 只是听别人摸了他的手,便几乎要将双手脱下一层皮来。 兰十五噙着泪,像个受了委屈的小犬一般,巴巴地望着君韶:“当真没有碰到?” 君韶忙点头:“妻主都盯着呢!没叫她碰你一下!” 兰十五这才将信将疑地轻轻靠回君韶身上,没再去折磨他那两只手。 只是,看他的模样,却显然是情绪低落了几分。 君韶因着这一阵动静,心里更是恨苦了那杨运达。 她恶声恶气地对司偃说:“虽知不可妄动,可本王还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真想狠狠给她几脚!” 踹她个自此想不了男人! 司偃自小蔫儿坏,与君韶一同出去,往往是那个出馊主意的。 她将茶杯放下,不紧不慢开口。 “倒是有办法叫殿下先解解气。” 君韶顿时双眼放光:“什么办法?” 怀里抱着的兰十五也不自觉地握紧她的手。 司偃没卖关子,张口道来:“那杨运达除了觊觎王君,还淫了京中不少大人的后院。” “臣今日听着几个,便先借借她们的名头。” 君韶简直是惊得三魂出窍七魄升天:“这人、这、简直不是人!” 她单纯的十几年之中,连娶第二个夫都未曾想过。这般下□□.乱之人,甚至还是第一次见。 司偃淡淡地朝床帐那边看了看,低头轻哼一声。 “陛下将您护得好。” 什么污糟事都没叫你看见。 这些东西,京中之人都见怪不怪了。 她将自己的计划同君韶讲了讲。 “那杨运达先前借着诊病,同上官家二房的正夫与侧夫均有了些首尾,因着那上官老二身子不好,这两名男子得了杨运达的好,还为她争风吃醋,闹得家宅不宁。” “殿下可借上官家的名头,去套杨运达麻袋。她心中理亏必不敢声张。” 上官家老大便是已在军中被处置的上官安。那日前脚君韶将人处置,后脚君宴便在朝中大发雷霆杀鸡儆猴,很是清洗了一番朝中势力,腰杆子又硬了不少。 失了上官安,上官家剩下的走运没有获罪,却也被剥了爵位,不尴不尬地硬着头皮仍苟活在京中。 这杨运达倒也会挑人,知道选个好欺负的。 不过,别人好欺负,自己可不好欺负。 君韶冷哼一声:“本王且先送她个三日没脸进太医院。” 打她个鼻青脸肿猪头三,看她还如何去霍乱别人后院。 气哼哼说完,她才随口问司偃:“你怎么知道得这般细致?” 司偃叹了口气。 “那杨运达喝了酒得意,炫耀得有些过头了,臣还听了几耳朵更为不堪的,殿下可要听听?” 君韶忙摆手,还捂住兰十五耳朵。 “不听不听,恶心死人了!别带坏我家夫郎。” 司偃咂咂嘴。 唉,一股子酸味。 她站起身来。 “殿下,那杨运达方才从玉露阁出来,应当还未到家……” 她并没有将话讲清楚,但君韶瞬间便知道了她的意思。 那严丝合缝的床帐猛地抖了一下,君韶便钻了出来。 她几下套上鞋袜,披了件漆黑外袍,顺手扯了块布将脸蒙上,就喊冬平帮忙拿个麻袋过来。 “要装过烂白菜的,没洗的!” “算了,再拿个恭桶来!” 杨运达被司偃狠狠撞了一下,又叫人骂了是条赖狗,心中憋气得几乎要冒火。 她一路踢踢打打,借着酒劲追了路边的狗两条街,才晃晃悠悠准备回家去。 入夜了,除了玉露阁附近,京中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她走在小巷子中,磕磕绊绊,摔得发髻都散了。 “什么破路!” 她口齿不清地骂了几句,隐隐辨出自己那小院子的方向。 突然,邻居家大门开了一瞬,一缕光洒出来,借着那光,她看见隔壁带着个孩子的小寡夫,正出来倒洗脚水。 酒劲上头,心中又不顺,杨运达隐在黑暗中不出声地朝那边靠过去。 这小寡夫姿色有几分,自己瞧上他,也是给他脸。 可他平日里还总是冷言冷语,凭自己如何温暖关怀都不上套,忒可恶了! 呵,现在这夜黑风高,自己便是把他给如何了,他又能怎样?还不是得乖乖听话,日后仰自己些鼻息,还能有好日子过。 不然自己将今夜的事说出去,街坊邻居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杨运达无声地咧开嘴笑着,一点点朝那边的大门走过去。 可眼见着摸到门边了,突然一阵恶臭当头泼下,随即就有个硬邦邦的桶砸了天灵盖扣到她头上。 杨运达猛呼一声,眼冒金星跌倒在地。 “什么人!” 一个麻袋兜头把她与那恶臭包在了一起。 一道粗哑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敢玩上官家的男人,还想不想在太医院当值了?” 话音落下,一阵拳脚如同狂风骤雨般落在了杨运达身上,揍得她别说开口喊叫了,喘气都有些艰难。 隔壁小寡夫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咣当一声把大门关了个死紧。 “日后绝不夜里出来倒水了。” 作者有话说: 君韶:只是摸了下手,本王都不在意,你莫要如此心小 十五:可是……我是几乎拼了命,才能清清白白来到殿下面前的啊 今天是不做人作话:) ◎最新评论: 【大大加油啊】 【好看】 【我可怜的小十五】 【大大加油】 【太戳了】 【送花花】 【15,心疼】 【守男德又乖乖软软的男孩子谁能不爱!】 【呜呜呜心疼十五】 【老子杀了这个死变态!!!!!】 -完- 第39章 话本 ◎你说这叫话本子?这明明就是***◎ 第二日, 仍在休沐之中的安王殿下,破天荒上了朝。 进大殿前,她与司偃对了个眼色。 昨夜二人几乎未曾合眼, 也闹得京中不少人家鸡犬不宁。 她们寻那杨运达的麻烦之时, 意外在她家中发现一本小册子。册子上详细地记录了杨运达此人前后勾.引官员家眷的心路历程与实施手段。 甚至, 她还为每一个人都做了点评,标了号。 于是, 君韶与司偃兵分两路, 深更半夜地, 将消息递进了各个府里。 防着叫人发现, 她们都是直接拿飞镖将信订在廊柱上就撤。 叫君韶十分惊讶的是,今日在司府之中针对十五的那个方张氏, 竟也与杨运达有些首尾。 她对于方大人十分同情,于是第一个就去了方府。 果真, 今日远远看见那方大人,平日里颇有的几分孤傲清高消失不见, 反倒是带着几分难掩的怒意。 君韶看了一眼没再留意, 与司偃说着小话。 “王侍郎当真说要参她一本?” 司偃点头:“那杨运达下药迷.奸了王家夫郎, 人第二日便上吊自尽了。王侍郎与夫郎自幼青梅竹马, 感情深厚,夫郎骤然自杀,她险些跟着去了。” “她本不知缘由, 一直在调查, 昨夜得知真相后,险些提了刀冲出去。” 君韶皱眉:“你当面与她说的?不是说了不要露面?” 司偃叹了口气:“小王是臣的好友, 她嘴严, 感激还来不及, 不会乱说。” 君韶信任她,闻言不再追究。 “那今日可有好戏看了。” 两人并排步入大殿,各自寻好位置站着。 早朝内容较为平常,除了君宴宣布七日后选秀。 帝王年轻有为,且后宫空悬,各家都有些蠢蠢欲动的想法,如今一听皇帝有心选秀,一个个都激动起来,殿内顿时便有些嘈杂。 那一声泣血高呼便是在这时响起的。 一道清俊却瘦削不堪的身影伏跪在地上,几乎带着哭腔喊道:“臣求陛下做主!” 闹如菜场的殿中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是那位王侍郎。 君宴语速略缓,天生带着几分威严,在此时却叫臣子心中多了几分安全感。 “发生了何事?” 王侍郎句句啼血:“臣要状告太医院杨运达,害臣正夫性命!” 君宴顿了顿:“谋杀官员家眷之事该去大理寺报官。” 那王侍郎猛地抽噎了一声。 君宴又慢悠悠开口:“不过,今日早朝事情甚少,还有些时间,王爱卿又是肱股之臣,朕合该为你撑腰的。” “有何冤屈,说吧。” 王侍郎顿时嚎啕大哭。 “那贼人,仗着医术,给臣的夫郎下药啊!臣的夫郎还怀着身孕,一尸两命啊!” 她顾及夫郎名节,未曾说清细节,可即便如此,其中内涵也已叫人心惊。 她哭得趴在地上无力起身,即便君宴叫她平身,她也完全没有行动的能力。 君宴没有强求。 “那便差人将这杨运达带过来一趟吧。朕还从未做过这断案的青天,今日也不妨试试。” 王侍郎哭得几乎要死过去,无人怀疑她话语的真实性。 更甚,那边仍好好站着的官员们,不少也黑着脸。 ——她们的后院,也叫杨运达给祸害过。 被差去缉拿杨运达的侍卫过了好久才回来。 “陛下恕罪,此人今日请假未曾当值,小的去家中拿人,多费了时间。” 君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无妨。” 杨运达活像个破麻袋般被丢在了大殿正中,遮遮掩掩地挡着脸,姿势有些奇怪地趴伏着。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口齿间有些漏风的声音,再加上姿态扭曲,若要追究得严了,那便是御前失仪不敬天威。 君韶动作奇快地上前给了她一脚。 “大胆!” 杨运达被踹倒在地,原本遮掩的面容也露了出来。 殿中突然此起彼伏响起一片唏嘘声。 这鼻青脸肿的猪头,能叫看出来是个人也不容易了。 是哪家行侠仗义的少侠给人揍成这样啊? 君宴抬了抬手示意君韶可以了,再打人就没了。 “有人状告你害了夫郎性命,你可承认?” 杨运达当然不认。 她跌跌撞撞地磕着头:“臣从未做过此事啊!是有歹人冤枉于臣,陛下明鉴啊!” 王侍郎嘶吼一声,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她便已扑上去将人按倒在地,不要命地踢打着。 杨运达本就受了不少伤,此时被打得惨叫连连。 一旁的官员们忙上去把王侍郎拉住。 君宴看向她:“王爱卿可有什么证据?” 虽然看自家皇妹与王侍郎的表现,这杨运达必然是有罪。可若无证据,要给她定罪却也不易。 几欲癫狂的王侍郎像是被提醒了一般,顿了一下,自怀中掏出本称得上厚的册子。 她抖着手将册子递上去,眸子猩红:“这是那畜生亲笔所写。” 常平将东西接过来捧到君宴手边。 君宴将那册子拿起,翻看了几下。 “可有与杨运达熟识之人,来辩一辨字迹?” 殿中无人作声。 毕竟杨运达只是个小太医,与她们并无什么接触。 半晌,等得王侍郎一腔愤怒的热血都要冷下来了,阶下突然传来一声有些迟疑的声音。 “小的与杨运达做过同窗,认得一些。” 大家纷纷看去,只见那人是阶下立着的一名侍卫。 虽不理解她为何好好的书不念了跑去做侍卫,但还是将人招了进来。 那侍卫仔细看了几页,恭敬地将册子递回去。 “回禀陛下,这字迹确实是杨运达本人所写。” 这下证据确凿,君宴点了点龙椅的扶手。 “那便按照大宸律例,杀人偿命,将犯人杨运达押入大理寺,七日后处斩。” 杨运达身子猛地一震,几乎是嘶吼着就要申冤:“臣冤枉…臣并未下药害人性命,只是——” 君宴招了招手,她的嘴被侍卫堵上。 杨运达是没有直接下药害人,可她却为了一己私欲,害得王侍郎同时失去了挚爱与孩子。 王侍郎为官清廉,能力极强,是她极为看好,过几年便要提拔成左右手的人才,怎容一小小太医这般欺辱! 这杨运达,死有余辜! 君宴的处理结果叫人并无不服,王侍郎虽是狠狠出了口恶气,但因着大悲加身,仍是奄奄的,靠着同僚搀扶才勉强站起来。 君韶突然往前一步。 “皇姐,臣妹请求监斩。” 监斩一事一般为大理寺卿负责,但偶尔也可叫其他官员代替。 她如今升了三品将军,统领京郊大营,论品阶完全有资格。 君宴定定地看着她。 君韶回以目光。 君宴转回头去,应下来。 “那便如此。” “若无别事便退朝吧,王爱卿节哀。” 早朝散去,君韶本该开心,心中却压抑不住地难受。 那王侍郎,太叫她心痛了。 青梅竹马的爱人,为自己怀着身孕,小小的家庭,她又前程似锦,马上便可升官,不论从哪里来看,都叫人羡慕得眼热。 可是只是从太医院请了个听说医术高明的大夫,一夜之间便家破人亡。 那杨运达只是隔着帕子诊了十五的脉,自己便心中郁闷。 王侍郎她,得用多久才能走出来啊! 君韶不由自主便走到了王侍郎身侧,将情绪消耗过大有些走不稳的人给扶住。 王侍郎转过头来,肿得活像两个核桃的眼睛中满是悲伤。 她嘶哑着嗓子,缓缓说:“多谢殿下。” 司偃与安王向来穿一条裤子,能替她送证据来,定是得了安王的指示。 这个情,她此生难还。 可是那册子是司偃擅自给她的,君韶不知她在谢什么,还当她谢自己扶她,便摆摆手:“小事情。” 两人无言地走出宫门,君韶在马车前将人松开。 “王大人还是要看重身体。” 王侍郎苦笑一声:“劳烦殿下担心,臣会的。” “本想着,慧儿走了我便随他去,可慧儿留了书信叫我好好活着,叫我去施展抱负,做个好官……” 她说着说着又泣不成声。 “我会听他的,好好活着,做个好官。” 君韶心中酸涩,靠过去拍了拍她后背。 “你本就是个好官。” 她没有多言。 王侍郎需要的不是安慰,她只能自己走出来。 君韶翻身上马。 杨运达被处置了,这般好事她得赶紧回去同十五说说。 临离开时,她无意间一扭头,听见有人说:“嗐!我是没脸说的,我家那正夫,也叫这杨运达给药死了!” “还得谢谢王侍郎站出来,这才算是替我家夫郎报了仇……” 再一细看,是礼部的方侍郎。 她家正君,正是在司家宴会上,欺负十五的方张氏。 君韶冷冷地扭回头来打马离去。 这姓方的倒也心狠,估计得到消息没多久就将枕边人给处置了,反倒现在出来卖惨。 她那养在郊外的外室,估计也要登堂入室了。 外面的世界过于黑暗阴冷,君韶直到回了家,进了屋,看见那正靠在窗边看书的夫郎,才算是身上有了几分暖意。 她大步过去,紧紧将人搂紧怀里,才输出口气。 “那下流胚解决了,七日后本王亲自监斩。” 怀里的人猛地一颤,啪地将书合上。 “那便太好了!” 可是那喜悦的语气中分明带着一股子心虚。 君韶将人从怀里又挖出来,细细盯着他:“你慌什么。” 兰十五磕磕巴巴地将书往袖子里藏:“没有慌,是见了妻主高兴。” 君韶一把把他试图藏匿的书抢出来就要翻看:“本王倒要看看王君看什么书看得这般慌乱。” 因着刚刚杨运达的事,她现在也挺慌乱。 十五他不会,背着自己有什么想法吧?可是,即便他有想法,既来了自己身边,那便别想着逃! 兰十五忙去夺那书,清丽的面上都流露出几分窘迫:“只是话本子!” 可君韶已将书翻开了。 屋中陷入一片死寂。 半晌,她指着那书中图文并茂活色生香的内容,十分震惊地问:“本王虽不爱看书,却也知道这是春.宫.图,不是画本子!” 作者有话说: 十五:可是这东西是那天司偃送给你的:)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不容易可怜巴巴的存了这么点儿,一下子又都没了】 【那个太医太坏了】 【好看,加油!】 【嘿嘿嘿】 【加油】 【撒fafa】 【送花花】 【鸭头,你为什么每次都这么短,什么时候能一展雄风给我来个日万】 【唉,真的好黑暗】 【想说斩得好,又觉得死得太便宜它了,啧,好气,王侍郎好惨啊】 -完- 第40章 逛街 ◎本王的夫郎是你一个大漠人敢动的?◎ 君韶满脸震惊地拿着那书翻了翻, 根本想不到,自家夫郎平日里乖乖软软的,逗一下还会脸红, 居然能私底下一个人看这种东西! 真是…… 好可爱啊! 兰十五早就羞得两颊通红, 看都不敢看她。 半晌, 他小声地解释:“本来见这书被丢在桌上,想收起来, 发现没有封皮, 就想着翻开看看内容, 也好分类。” “没想到……” 没想到书里的内容竟是些画得精美的房中之术。 他在兰府待得久, 这些东西自然看过。 只是哪怕在兰府,这种书也是藏着掖着, 教他们时才拿出来,一点一点细细地讲过去。 可现在家中桌上就大喇喇地扔着这么一本。 兰十五倒是想起了昨日司偃差人给君韶送书的事, 知道这书从何而来,只是没想到君韶竟未把书收起来。 他对待这些早已没了什么害羞, 见四下无人, 便拿起来准备翻一翻, 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没见过的新花样, 也好学一学,日后叫妻主新鲜新鲜。 没想到刚看两页,就被当场抓获。 现在君韶捏着书满脸惊异地问他, 反倒叫他不好意思得厉害。 他抬起一只手握住君韶的小拇指, 晃了晃,声音软软的:“妻主~” 试图蒙混过关。 君韶本就觉得他可爱, 叫他这么一撒娇, 心里更是软成一片。 当下, 她将那书又塞回兰十五手里。 “看!当然可以看!” “这东西看了又不丢人,本王陪你一起看。” 说着,她往兰十五身旁一坐,将人几乎拢进怀里,一手将那书展开,往两人眼前一摆。 “本王也学着点,日后好叫你舒服。” 兰十五万万没想到妻主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自己看这书不羞不臊,可跟妻主一起看怎么能一样!光是叫妻主搂着,嗅着她身上的气味,自己便已有些坐不住,再与她一同看这般刺激的东西,他怕是…… 兰十五僵坐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热气,紧紧并拢着双腿,一动不敢动地胡乱应和着君韶。 书被翻了三四页,每一页上面的东西,兰十五都未曾学过。司偃给君韶挑的这册子,怕是她从自己的私藏里搜刮出来的精华所在,每一页都叫人克制不住去遐想,想得脸红心跳。 君韶叹了口气。 “啊,这事原来还有这许多办法!” 她昨日里一味蛮干,横冲直撞,虽也舒坦,可比起这书上所画,完全就是个愣头青。 如今看了书才知其中精妙。 因着光天化日的,又是刚从外头回来,她并没有想很多,心情也还算平静,看完一页,没什么别的想法,又去翻下一页。 结果一伸手,不小心碰了兰十五一下,就见他活像是化了一般,软乎乎地就坐不住了,靠进了自己怀里。 君韶给书翻页的手顿住。 她一点不见外地往人身.下摸了一把。 嗯,果真是看书看得有些激动了。 兰十五叫她摸得当下便抖了抖身子,像是刚跑了几里路般,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贴着君韶脖子,声音低低弱弱地:“妻主……” 君韶以为他想要。 可是昨日损了身体,今天不好再来,毕竟她初尝此事,怕控制不住伤了他。 于是她轻轻拍了拍人的后背,轻声细语地:“乖,你现在受不了,咱们休养几天再来。” 兰十五原本呼吸都带着颤音,闻言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艰难地开口解释着:“不、我不是那般意思。” 他不是现在便想要,只是又看书又贴着妻主,有些控制不住。 并且妻主明日便又要回大营去了,他今日不想将时间都花在榻上,想同妻主出去逛逛的。 他还未曾与妻主一同,肩并肩手牵手地在街上行走过。 君韶摸摸他的脸。 “那先不看这书了,免得你难受。” 兰十五红着脸应声。 他往远离君韶的一边挪了挪,终于不再被她的气息团团围住,这才呼吸了一口凉气,勉强清明了几分。 可君韶有些不满。 “你为何坐那么远?” 她紧追过去。 “本王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兰十五于是又沉溺进了那片温柔海之中,头脑又开始朝着浑浑噩噩发展。 他忙小心解释:“挨着妻主……冷静不下来。” 有些反应他自己也控制不住,总得眼前看不见那诱惑源了,才能慢慢消解下去。 他有些难堪又难耐地拿袖子遮挡着自己“不雅”的地方,不敢去看君韶,小声说:“妻主稍等一会儿,我便好了。” “只是……需得你离远些。” 君韶愣住,随即就是脸热。 她都不知自己还能叫十五这般反应激烈…… 真是叫人又羞赧,又高兴。 她满眼都是兰十五白玉染上红霞的侧脸,一时间竟有些舍不得放他独处。 可是真要做些什么,却怕会伤到他。 两人之间一时陷入了暧昧的僵局之中。 就在这时,大开的窗口有一阵风吹进来,哗啦啦地翻动了那被二人搁置的书。 君韶伸手去压,却意外地瞧见了那上面正巧停留的一页。 她不受控制地死死盯着。 原来……不去榻上,她也能叫十五舒服,也不怕损他的身体。 只要动一动手便行吗? …… 窗户仍大开着,只是围绕在窗口的空气,带上了几分异样的甜腻。 兰十五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前几乎不能视物。 他衣衫整齐,除了有只手似乎隐隐约约被他衣服盖住之外,再无其他可疑之处。 君韶抱紧微微颤抖的夫郎,吻了吻他。 “这样便好了。” 兰十五没精力回答她,呜咽了一声,本就缩在她颈窝之中,如今更是软绵绵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 用过午膳,又歇了片刻,趁着天光大好,君韶应了兰十五的心思,两人同乘马车出了府,又在闹市不远处下了车。 君韶牵起兰十五的手。 “想买些什么?” 兰十五摇摇头:“并没有想买的东西,只是看看。” 只是想同妻主一道,看什么都好。 君韶于是动了动脑子,迈步带人往一个方向而去。 “有个地方,你应该会喜欢。” 不久后,二人停在了一处不大的门前。 别的铺子,或多或少在门口摆个画了标志的牌子,或挂个布幡,只有这家店,什么装饰都没有,乍一看还以为是拿来住的屋子。 君韶领着兰十五走进去。 这店里又是别有洞天。 刚进去时,屋里狭窄极了,两旁摆着落了灰的置物架,上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可再走几步,朝右手边一看,便能看见条过道,自这过道中.出去,眼前瞬间开阔起来。 “这里卖些新奇玩意儿,说是从海上飘过来的人带着的。” “那些人个个金毛碧眼,长得十分奇怪。不过她们带的东西倒是挺有意思。” 君韶给兰十五介绍着,突然拿起块巴掌大的宝石。 “这颜色好看,给你做个抹额戴着。” 兰十五看了眼那宝石,顿时感觉脖子一阵幻痛。 “这……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做成抹额,他还能抬得起头吗? 君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想得有些不靠谱了。 她轻咳一声,找补过去:“那便拿去打小些,除了抹额,再给你镶个玉冠。” 她脑中想想,十五本就长得清润飘逸,再戴上这镶了宝石的玉冠,那就同真正的天仙降凡一般。 “好,这块买了。” 这店中不设伙计,要买什么都得自己拿去掌柜那里结账。 君韶便先将东西送了过去。 “你先逛着,我马上回来。” 她捏着兰十五手指头嘱咐。 兰十五点头应下。 “好。” 君韶与掌柜熟识,平日里都要聊几句,可今日却是将东西放下便急匆匆转身回去。 那掌柜吆喝了一声,都不见人转身。 她正觉奇怪,突然听君韶离去那边,响起几分嘈杂,渐渐的,那争执声竟越来越高。 店里的东西都不便宜,客人吵起来,可别动手把她东西给砸了。 掌柜的急忙从柜台出来,往那边而去。 可刚站到那冲突现场,她便发愁地捂住了额头。 这,冲突起来的两个人,她真的谁都惹不起啊! 君韶放下那宝石,便急忙转身回去寻夫郎。 可就这么一小会儿,都没一盏茶功夫,就有人见十五漂亮,上去搭话了。 搭话的是个虎背熊腰,十分高壮的女子,君韶不算矮,可那女子竟还要比她高半个头。 那人身着一身锦衣,可叫君韶看,却处处觉得不和谐,那锦衣就好像她偷穿别人的一般,里里外外气质不合。 这女子正背对君韶,面朝着兰十五,拿音调奇怪的大宸官话询问。 “小公子,可有婚配了?” 兰十五明显不想搭理她,冷着一张脸,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有。” 那女子嘿嘿一笑:“真的吗?我不信。” 兰十五像是被哽了一下,面色变得很不好看,不想再同此人废话,当下便要迈步从她身边绕行。 可那女子竟伸出手臂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小公子是哪家的?” 竟是没完没了了。 兰十五心下烦躁,抬眼便要叫她滚开,却突然看见了几步远的君韶。 他满脸的冰霜,瞬间便换成了委屈。 君韶便见那歹人拦着自己夫郎不让过来,都把十五气得要哭了。 她顿时怒火中烧,大步走过去。 兰十五没忍住,软软地喊了声:“妻主……” 谁知那女子,还当是喊她呢,顿时便哈哈大笑,自信地伸开手臂要去搂兰十五。 “美人怎么这样热情,都不像宸朝人,像我们……” “像你爹!” 话没说完,她正要搂上去的手臂被狠狠一折。 女子发出一声痛呼,回头看去,只见一人凶神恶煞地瞪着她,满眼通红,活像个修罗鬼。 君韶把委屈巴巴的兰十五护在身后,死死扭着这女人的胳膊,恨不得一脚踹死她。 可这人转过头来之后,她那一脚便立马变成了两脚。 这人,眉骨颧骨都高,眼窝深,竟是个大漠人! 新仇旧恨一起算,今日不把她揍个爽,都对不起大漠人又追杀自己,又调戏自己夫郎这份情!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差不多要气死的韶子+妻主面前又乖又软对着陌生人话都不说的十五 ◎最新评论: 【这对小情侣好甜蜜啊哈次哈次】 【 【太太,饿饿,饭饭T^T】 【送花花】 【啊啊啊!为什么不描写详细!!! 大大,要不你在半夜的时候发出来,等我们看完之后立马改行不行? 救命,快把我馋死了】 【哦吼】 【刺激嗷】 【撒fafa】 【大大加油】 【打他!】 【卧槽?打!rnm腿打折!】 -完- 第41章 另一面 ◎原以为的小白兔,竟是钢牙兔◎ 这家珍宝店, 虽宽敞,可也没有足够的空间来供人斗殴的。 如今君韶死死按着那人,拳头雨点般往人身上落, 拳拳到肉, 光是声响就叫人心惊肉跳的, 掌柜的吓得几乎要晕过去。 她那些置物架,上面摆的宝贝, 可是一件比一件脆, 一件比一件贵, 万一这两位碰倒了哪个架子, 她今日便要破产了! “两位别打了啊……小的实在是承受不起……”她几乎是哭着求道。 君韶仍不停手,那掌柜的只好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兰十五。 兰十五本就自认不是什么烂好心之人, 他从那样的环境中走出来,除了在妻主面前会下意识表现自己好的一面, 在别人面前,几乎都懒得伪装。 这个外族人方才十分冒犯, 即便是打她一顿, 自己都觉得打轻了, 怎可能去为她求情。 只是……若是斗殴损毁了百姓的店, 这京中少不得又要将君韶的纨绔之名给传个遍,说不定还要添些别的。 他抿了抿唇,上前半步, 轻轻包住了君韶刚扬起来的拳头。 “妻主, 我们走吧,我想去看看别的。” 那声线柔和清润, 像是一股清泉自君韶脑中流过, 让她的动作瞬间便停了下来。 手底下的异乡人挨了几十拳, 倒是硬气,没如何喊疼,现在君韶停了手,她立马抓住机会爬起来。 此时,比君韶足足高了半头的大漠人,龇牙咧嘴地站在那里,时不时探手去摸自己被打疼了的地方,嘴里还拿不如何熟练的大宸话抱怨着:“你这人下手真狠!” 君韶冷冷地看着她,并不言语。 她将兰十五护在身后,警惕极了。 虽十五说了想去别处看看,可那大漠人正挡在离开的必经之路上,若要出去,就得叫她先让开。 刚刚才把人揍了一顿,君韶觉得,对方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即便对方要找麻烦,她也肯定应付得来,无非是再揍一顿。 可对方反倒没有不依不饶,那大漠人朝着君韶笑了一下,眼神很是奇怪,又朝她身后的兰十五看了一眼,朝旁边让开了路。 君韶懒得搭理她那带着探究的眼神,揽着兰十五从她旁边经过。 马上要走出去时,突然听那人说:“下次再比一场,我要是赢了,就让这美人跟了我,怎么样?” 君韶回过头去,正好对上那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大漠人本就长得偏邪气,这人此时又带上了几分挑衅和阴冷,叫人看着便心里生气。 她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回去再把人揍一顿。 可脚下还未来得及动作,手臂便被人轻轻拽住了。 君韶扭头看去,兰十五修长的手指正搭在她小臂上,力道不大,她却仿佛被禁锢了一般,停下了动作。 兰十五回头朝那大漠人看去,语气温温柔柔的:“许是阁下的父亲生产时力气小,憋着了您,才叫您四十来岁了,仍未娶亲,大街上便对着她人的夫郎发情。” 他一袭青衫站在那里,发冠也温润,五官更是清丽,不说话时活脱脱一个飘逸出尘的美人。 可谁能想到,一开口,竟是如此戳人肺管子。 一向以为夫郎温柔好欺负的君韶,整个人都楞了。 那大漠人也楞了,半晌,才笑了一下,可面上仍是抹不去的尴尬:“我今年不过二十岁。” 兰十五仍是那副端方模样,声音也并无什么波动:“那真是抱歉,只是没见过像您这般,心急的人。” 急得二十岁就长成了四十岁的模样。 那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兰十五没什么表情地转回脸来,对上君韶的视线之后,又温柔地笑了笑:“妻主,我们去别处吧。” 君韶仍是木木愣愣的,听他说走,便转过身一同出去了。 直到出了门,她才回过神来。 “十五,你……” 怎么跟之前的不一样呢? 之前那个温温柔柔,又可爱又可怜,她一不看着就会被人欺负的十五,怎么突然就从小白兔变成钢牙兔了? 这小嘴叭叭的,把人说得嘴都张不开,真的是她那小可怜夫郎? 君韶将人拉过去,上下左右看了一圈。 应该没有被调包,她之前嘬出来的印子还在呢。 兰十五任她打量着。 其实他心中还是有些怕的,怕妻主觉得他刻薄,怕她只喜欢自己温柔可人的一面。 可两人既然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那他真实的模样,也该展现给妻主看看。 他自那样的环境中长大,不刻薄一些,怎可能将自己护个周全? 君韶定定地盯着他看,一寸一寸的,像是在重新认识他。 她一直未曾开口说话。 兰十五那一点点的慌乱,也随着她的沉默,越发地泛滥开来。 他心跳得越来越快,终于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妻主……” 君韶像是才回了神。 她拉了兰十五一把,两人贴住了街边。 一辆马车自二人方才站的地方过去。 兰十五被君韶半抱着,两手紧紧扣住她的腰,神情间有些忐忑。 君韶朝他身后看着,见那马车离二人远远的,这才放下心来将他松开。 随后,一转脸她便喜笑颜开。 “十五,你真厉害!” 兰十五那一点忐忑,顿时便化成了疑惑。 什么……厉害? 君韶方才的木楞早已不见,她消化了之前发生的事情,现在竟十分兴奋。 “本王老是担心你好欺负,怕别人让你受委屈,却没想到你倒是有些自保之力的!” 在京中,男子之间斗来斗去的,无非就是嘴上功夫,十五有这些把式,最起码吃不了亏。 那她在外领兵,也算能放心一些了。 兰十五本是有些害怕君韶嫌他的,可君韶这几句话说出来,再多的害怕也变成了暖意。 妻主她,见了自己不体面的一面,不仅没有心生厌弃,反因他有自保之力而开心。 这般纯然为他好的心思,怎么能叫人不爱,不感动呢? 当年喜欢上妻主,对于他来说,真的是此生最幸运的一件事了。 他开心极了,忍不住便笑起来,轻轻偏头靠住了君韶的肩头,原本环着她腰的双手,搂得愈发紧。 君韶抬手摸摸他头发。 十五他到底还是个好欺负的小粘包,只是嘴上厉害几分。 骂了人还怕自己嫌弃,未免也太可爱了些。 妻夫两人心中都暖洋洋的甜丝丝的,迎着夕阳,瞬间竟有了种经年已久,共赴白头的感觉。 可突然,自旁边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她们。 “两位可否往旁边挪一挪?日头要落了,咱家的夜宵摊子也要摆在这儿了。” 君韶扭过头去,见面前正站着一对老妻夫,推着车,装着要卖的东西,正等在她们二人身侧。 她嘿嘿一笑,拱了拱手,道了句抱歉,将羞得抬不起脸的兰十五压在怀里,带着人快步朝别处走去。 作者有话说: 本来其实感冒并没有好,但是感觉不更也不好,可是又写不了多少……呜呜呜呜对不起鸭头们 ◎最新评论: 【大大加油】 【没关系,现在好好休息,身体更重要。以后可以补回来的呀】 【鸭头摸摸】 【鸭头,把感冒养好再说】 【鸭头,你越来越短了】 【甜死我了】 【可可爱爱】 【可可爱爱】 【啊,这个异族什么来头啊?能不能把她腿打断?】 【太太,饿饿,饭饭T^T】 -完- 第42章 选秀 ◎他着急完成任务回府见妻主◎ 刨去那不长眼的大漠人之外, 妻夫二人拿来逛街的下午整体来说还是圆满的。 兰十五这回没听君韶的,起了个大早,亲自送她出门去大营。 “回去吧, 外面冷。”君韶摸摸他头发, 在人额上印下一吻。 兰十五轻轻摇头:“不冷。” 他眼巴巴瞅着君韶:“妻主早些回来。” 君韶点头:“自然。” 一来她自己便想家, 二来,几日后她要监斩杨运达。 防着自己做好的计划出什么差错, 到时她需要尽早回来, 再叮嘱叮嘱。 于是, 五日之后, 兰十五刚睁开眼,便见自家妻主背对着里间, 坐在外间的桌边。 他瞬间便清醒极了,一下子爬起来, 面上满是欣喜。 “妻……” “替换的死囚易容不会出差错吧?” 是君韶的声音,似乎在询问别人什么细节。 随后便是司偃压着的嗓子:“殿下放心。” 兰十五有些茫然。 什么替换死囚?替谁? 他又听下去。 君韶语气恨恨:“杨运达那厮忒可恨, 她祸害那些男子之时倒是爽快, 事后一拍屁股走人, 却是又欺骗了别人感情, 又害了人家性命!” 司偃宽慰她:“咱们不是已为她准备好了?” “臣寻的地方殿下尽管放心,那处暗.娼.门,稍微磊落些的人都没有听说过。里面花样多, 去那处的男子又多是心中压抑, 杨运达进去,也好叫她好好体验一番被人玩.弄的痛苦。” 君韶冷哼一声:“那等色中饿鬼, 说不准, 还心中窃喜呢!” 司偃摇头:“非也。” “那里面的女子, 隔三天接一次客,寿命都难过四十,哪日玩得狠了,便是草席卷着扔去城外乱葬岗。” “臣与老鸨说好了,叫杨运达日日挂牌,若是不行了,便拿参汤吊着,治好些了,再送去接客。” 君韶倒是没有出声,许是满意了这般处理方式。 兰十五反倒心下震撼。 杨运达他知道,就是上次自己晕过去,前来诊脉那个不老实的太医。 听说她还祸害过不少良家男子,甚至叫人家破人亡。 原本听那人被判了斩首,还有些可惜那些男子,不愿叫这歹人轻轻松松死去。 却没想到,妻主她们,也是这般想的吗? 外间的谈话声停了,司偃离去,君韶往内间走来。 兰十五没想好要躺下还是干脆起来,就已被君韶看见了。 他清晰地看见,君韶有些心虚地挪开视线,不怎么敢与他对视。 “醒了?” 兰十五点头:“刚醒。” “不会是本王谈话声音太大将你吵醒……” 君韶面上越发不自然。 兰十五忙摆摆手:“不是。” “那你……都听见了?”君韶摸摸鼻子,十分小心地试探地看过来。 若是此时是上午,兰十五早已清醒,那他必定能发现妻主的不对劲,进而体贴地照顾到妻主的情绪。 可是他刚刚醒来,思维还有些许混沌。 见君韶表情不对,还不甚满意地撅了噘嘴。 “妻主刚刚回来,不来亲亲我,反倒一直说些有的没的。” 君韶顿住。 她不想让十五听见自己密谋之事,因为这事实在是阴私。十五心中的自己一向光明正大,她不愿让十五觉得自己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之人。 可是十五好像并未在意此事。 自己是否光明正大,与有没有第一时间亲亲他比起来,竟不值一提。 她心中暖意上涌,走近床前。 “妻主这就来亲亲你。” 于是本已走到了主屋外头的侍从,端着早膳托盘,原封不动又送回了厨房。 且先等等吧,早膳估摸着还需一个时辰再送。 他们现在该先去烧些热水。 …… 胡闹了一早上,兰十五总算是起了床。 今日妻主要去监斩,他也无法闲着。 前些天陛下说要选秀,今日正是日子。 身为皇室唯一有名有份的男子,在陛下上无太妃下无凤君之时,他这个皇妹夫,便得去现场帮忙相看了。 虽然他也并不怎么会相看。 宫中派来接他的马车刚刚靠近宫门,兰十五便有些震撼地微微瞪大眼睛。 透过撩起的帘子,他直接便见那排着队送自家儿子入宫的马车,足足要排到几条街外。 今日入宫参选的男子,怕是得有数百个。 也不知那些官员,如何生的出这么多。 不过…… 他转念想了想兰缨,好看的眉头又皱起来。 照着兰缨这般的话,那这些男子的数量,怕是还要翻个倍。 他与秀男走的不是一道门,因此顺顺当当就进了宫。 君宴事先吩咐过他,进宫来先去储秀殿瞧瞧,若是有闲暇,也可稍稍宽慰几句个别秀男。 尤其是南相家的小孙子,南音。 兰十五心思还算细腻,几乎瞬间便明白了,皇姐这是对人有意。 自成婚来妻主对他好得过分,将他的胆子也养得大了。因此,得知皇姐对人有心思时,他第一反应并非诚惶诚恐,反倒带上几分好奇与揶揄。 储秀宫只在刚入后宫之处,这会儿还未到女皇驾临之时,已到了的各家小公子,都叽叽喳喳地三五一群各自谈天。 只有一人,站在人群之外,孤零零的。 可瞧着却不可怜,反倒觉得他很是自在。 兰十五侧头询问身旁的侍长:“那个是谁?” 侍长毕恭毕敬回道:“是南相家的小孙子,南音公子。” 兰十五一怔。 这便是皇姐特意嘱咐要搭照的小公子吗? 他示意侍长不必跟着,独自往南音那边走去。 只是,还没走到人的身边,突然从旁伸出一只手,将他给拦住了。 兰十五侧头看去,只见面前站了三人,均是精心打扮过的模样。 三人看他的眼神有几分妒忌。 兰十五没有动作。 三人中领头的那个有些沉不住气先开口了。 “这位弟弟以前从未见过,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兰十五顿了顿。 这些人,像是把他当成今日来参选的竞争对手了。 本来私下里搭照秀男,不算什么公正之事,他便也没有宣扬,没叫侍从给自己行礼。 没想到,竟是被人留意到,还拦下了。 他淡淡开口:“抱歉,无可奉告。” 说完,他便调转步子要往南音那边去。 可那三人换了个方向,仍堵着他。 为首的面色不甚好看:“在下柳风意,家母在刑部就任尚书一职,敢问这位弟弟是哪家的公子?” 场面有些僵持。 原本热闹的储秀殿渐渐安静下来,原本聊得热火朝天的小公子们都朝这边看来。 兰十五隐约能听见有人小声议论。 “他怎么招惹到柳风意了呀?怕是要倒霉了。” “嘘——小声点。” 他没当回事。 自己又非真的秀男,且看皇姐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纳除了南音之外的男子入宫。 这柳风意,得罪不得罪,全看他的心情。 兰十五仍是那副面孔:“抱歉,无可奉告。” “本……我还有事,可否让个路?” 话音落下,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他好强硬。” “柳风意肯定会找他的麻烦。” “不过,我以前也没有见过他,你见过吗?” “未曾。不知是哪家公子,敢得罪柳风意。” …… 柳风意面色难看得厉害。 他几乎是自牙缝之间挤出话来:“这位弟弟未免太过高傲了。日后同为陛下的侍君,哥哥说不准还得仰你的鼻息过活。” 这话说的严重,几乎称得上警告了。 显然,若是日后二人都被陛下纳入后宫,那这漂亮公子,定然会被柳风意针对。 殿内谁都不敢大声喘气。 兰十五本算不得多么温和,他的忍耐与包容,除了叫自己过得舒服些之外,便只剩下与妻主相处。 此时一直隐瞒身份,只是不想浪费时间。 他还想快快完成任务,回府说不定能赶上与妻主一道午睡。 是以,柳风意话音刚落,他便打算开口顶回去,叫他快些闭嘴。 可还未等他开口,有人比他更快,对上了柳风意。 “柳风意,这般张扬狂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是凤君了呢!” 柳风意叫呛了一句,气得几乎要跳起来:“南音!日日同我作对,你有毛病吧!” 兰十五顺着众人目光看去。 方才独自站在殿中一角,看不清面容的南音,此时转身朝这边走来。 他看清了南音的面孔,微微皱起眉。 那柳风意却是突然一反愤怒之态,哈哈笑出了声。 “南大公子这是怎么了?是南府没银子给你买伞,叫日头晒得跟个老农一般了吗?” 兰十五眼中,五官极为精致的南音,一张脸不知怎的,竟黑得活像是叫太阳晒了整整一个月,看着确实有些……奇怪。 作者有话说: 鸭头们,中秋节快乐鸭!!!天上的月亮圆圆,有鸭头们陪的卜子心里甜甜~skr—— ◎最新评论: 【小南是不是不想入宫 故意晒的黑黑的】 【中秋快乐!】 【大大加油】 【哈哈哈哈】 【哈哈哈】 【中秋团圆,注意身体啊鸭头】 【完喽,皇姐追夫会辛苦嘞】 【南音应该是不愿意被选上,所以在脸上涂了东西吧?】 【哦豁,姐夫看起来不想入宫哦~】 【中秋快乐,鸭头,么么】 -完- 第43章 使臣 ◎大漠使臣竟是对十五污言秽语的人◎ 殿中响起些窃窃私语, 大多是在议论南音的脸。 兰十五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南音走过来,站在自己身前, 与柳风意对上。 他一张脸虽黑了几个度, 但声线却很是清越。 “我并不是与你作对, 只是见不得你欺负人罢了。” 柳风意轻嗤一声。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要管我的事, 还不如先管管你这张脸。” 他嘴上不好听, 心里却是有几分暗喜的。 平日里, 不论是诗会还是赏景, 只要有南音在,他必定会被压一头。 南音腹中墨水多一些他服气, 他就是不爱读书,怨不得别人比他强。可是其他人次次都拿他们二人做对比, 他就有些气不过,干脆连南音也恨上了。 如今南音不知出了什么事, 一张脸又黑又丑, 除了眼睛仍然灵动, 其余五官都比往日逊色不少。 这殿中最为华贵美丽的, 便只剩下他柳风意了。 陛下一会儿过来,定然一眼就能看见他!说不准还能赐他个侍君做。而南音这幅尊容,极有可能第一轮就被刷下去! 南音懒懒看了他一眼:“我自然懒得管你的事, 我管的是这位小公子。这是我朋友, 你离他远些。” 说罢,他将兰十五手腕一拉, 就带着人往殿角走去。 柳风意虽不服气, 却也知道不能在这里同南音闹起来, 只好朝着二人背影怒瞪一眼,领着两个跟班去找别人说话了。 兰十五跟着人走到角落,轻轻开口:“南公子为何说与我是朋友?” 二人明明从未见过。 南音将他松开,没什么情绪:“这样比较快。” 若是其他借口,柳风意少说还要纠缠半刻钟。 兰十五点点头。 皇姐叫他来事先搭照南音一番,可照他看来,南音似乎并不需要搭照。 而且,据其他公子说的来看,这位南公子,平日里似乎要比现在漂亮多了。 他又打量了一眼南音时不时随着动作,从领口底下露出的一丝白皙,心下替皇姐捏了把汗。 这位南小公子,似乎并不想被女皇看中呢。 两人并不认识,也没什么可聊的话题,兰十五谢过南音之后,便趁人不注意,入了后殿。 皇姐会从前朝直接过来后殿,他在此等候便可。 …… 君韶监斩完毕,在入宫接夫郎的路上,被拦住了。 是常平。 “殿下,陛下有口谕。” 君韶勒马,居高临下地看过去,面上有些急躁。 “何事?” 常平未曾追究她不下马这件小事,毕竟陛下自己也不甚在意这些。 “大漠使者来访,已到城门口处,礼部尚书已率众赶去,陛下说,叫殿下一同去。” 大漠近年倒是常派使者来宸,可哪有使者需亲王去接的? 君韶皱眉:“礼部还不够?” 她着急接夫郎呢。 常平不紧不慢地解释:“大漠的大王女来了,还带了小王子。” 依着规格,别国的王女出使来宸,确实是需王女去接待。 本朝女皇年纪尚轻没有子嗣,便需皇妹前去。 常平顿了顿,又说:“陛下说了,来者不善,叫殿下不必客气。” 君韶顿了半晌,吐出口浊气。 “那本王过去。” “你回去多照看着些王君。” 她的目光中暗含警示,但常平只看见了她对夫郎的紧张,于是浅笑拱手。 “殿下放心,陛下早有交代。” 君韶这才勉强接受,调转马头往城门而去。 边赶路,她还边小声嘀咕。 向来使节来访,都要提前一月递来文书,也好叫大宸好好准备,为她们接风洗尘,也能提前商量些应对之策。 大漠一向遵守此规定,这次却不知抽的什么风,使节递过文书,大宸还了通关文牒,对方却迟了三月没来。正要来了,却又不提前通报,反倒是走到京畿了才叫人通传。 无礼至极。 君韶内心也是有些猜测的。 大漠人若是势弱,想从大宸这里讨些好处,那定然会唯唯诺诺,循规蹈矩。 如今她们这般无礼,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大漠人自认不输大宸,不必再让着了。 而这次的无礼,极有可能是她们给大宸的一个下马威。 大宸若是硬气点接下了,再回敬一二,大漠人想必也还能与大宸相安无事几年。 可若接不下,只怕这使节归国之日,便是大漠朝大宸用兵之时。 而大宸这些兵……全是外强中干,难以抵挡之辈。 君韶眸色暗下来。 这迎接使臣的第一关,她得替皇姐安安稳稳地接下来。 城门口日头很大,虽已入秋,不算炎热,可那日光还是晃得人睁不开眼。 而大漠的使臣就是顺着日头走过来的。 来人不多,均是照着大漠的习惯,骑马而来。 君韶眯着眼看去。 对方约有十数人,马匹只比人数多出两匹,上面驮着些包裹,一行人看着不像是千里迢迢出使别国,倒像是去邻村走亲戚,轻装简行。 身旁候着的司大人顿时便有些怒气上涌。 “这些蛮子……” 君韶拍了拍她。 “稍安勿躁。” 司大人诧异地扭头看来,君韶神色凝重。 “领头那人,本王见过。” 何止见过。 领头之人应当就是大漠的大王女,前些日子,她与十五逛街之时,这人还曾对十五污言秽语,被她狠揍了一顿。 所以,这些大漠人,最起码在七日前,便已落脚京城。 可是京中竟无一人察觉。 大漠人在大宸伸的手,比她们想象的还要长。 思虑间,那一队人马已逼近眼前,在丈许远的地方停下。 显然,对方的领头之人,也认出了君韶。 于是两方队伍短暂地沉寂地对峙了片刻。 然而,司大人到底是迎接过不少使臣,经验丰富,没过过久就与大漠使节们对接过来。 好生寒暄了一阵,那大漠的王女终于沉不住气,挑眉往君韶这边看来。 “不知这位是?” 司大人顺着她视线看来,忙帮忙介绍:“此乃我大宸唯一的亲王,安王爷。” 那王女行了个大漠礼:“原来是贵朝亲王,巴勒向您行礼,安王爷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王女的笑并不及眼底,直勾勾盯着君韶。 君韶知道她在说什么。 无非是嘲讽自己,纨绔之名流传在外。 她冷嗤一声:“的确。光是听闻本王之名,可不会叫揍得爬不起来。” 话音落下,那王女面上本就不算真诚的笑容,立马消失得干干净净。 双方无形中又开始对峙,司大人愁得双手发麻,忙上来隔开两人。 “日头太大,还请诸位使节先行移步驿站休息。” 巴勒那边没再纠缠,整了整队伍,随司大人等人往驿站而去。 路上,她行至司大人身边,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宸朝皇帝陛下,什么时候会召见我们?” 按照礼节,使臣到达当晚,就该宫中设宴,接风洗尘。 司大人正要开口,君韶突然打断。 “女皇陛下今日正在选秀,诸位来得突然,仓促之下恐有怠慢。” “还请各位先在驿站小住几日,待陛下选定君侍,再好好为诸位设宴洗尘。” 司大人有些傻眼地转过头来看着。 时间虽紧,可宫中物资充沛,紧锣密鼓一个下午,办个接风宴是绰绰有余。 殿下怎的突然不照着规矩来了? 君韶才不管什么规矩。 大漠人想来个下马威,她偏不让着。 女皇陛下选秀要紧,你们这些大漠蛮子,就先在驿站中住着吧。 至于哪日召见你们,就看女皇何日选定凤君了。 若是五日十日选不出来,你们就是心急,也得乖乖等着! 作者有话说: 幼儿园级别的勾心斗角.jpg [最近学习越来越紧张,为了保证上岸又延长了学习时间,所以可能不能兼顾码字,卜子非常惭愧决定隔日更……鸭头们不要大意地养肥我吧,呜呜,我自己也不好意思让你们继续追连载了……] ◎最新评论: 【卜子好短小!】 【新年快乐鸭啵唧!】 【恭喜大大恢复更新!!!!】 【快乐哈哈,今晚好好看看之前的回忆一下】 【!晚上有期望了】 【等你好久啦大大qwq】 【催更】 【唉,感觉坑了】 【等一个更新/乖巧】 【是坑了吗?】 【今天可以看到更新咩】 【 【大大考试加油呀,喜欢设定,不坑就行~】 【说好的隔日更变成了周更orz,不过也无所谓hh,大大考研加油】 -完- 第44章 挑衅 ◎大漠来者不善,接风宴挑衅◎ 时间又过了七日, 选秀一事才算是落下帷幕。因着君韶放下的狠话,君宴硬是把选秀拖了几天。 可是,即便拖到七日后选秀结束, 君宴的后宫却还是空空荡荡。 “皇姐没有看中的小公子吗?”君韶于君宴并肩而行。 晚上便是迟来的为大漠使臣举办的接风宴了, 君宴早早便把君韶叫来, 与内阁一道商议晚宴之时该如何狠狠挫一番大漠人的锐气。 可议完事出来,君韶便把君宴问了个张口难言。 君宴眉头紧缩, 半晌, 突然停住脚步, 问:“阿韶, 你说,若是一名男子与你有过露水情缘, 却不要你负责,这是何意?” 君韶跟着站定, 面上带着疑惑:“皇姐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我可没跟别的男子有过什么露水情缘,你莫要乱说, 再叫十五听去了, 心里难受。” 君宴:“……” “只是一种假设罢了。” 君韶挠挠后脑勺:“女男之间的事情我懂得也不多, 可也知道男子家最为看重名节, 若是与人有了什么,只要那人不是什么作奸犯科之辈,总是会定个日子嫁过去的。” “若是这男子跟人睡了却还不愿嫁……” 君宴有些紧张:“如何?” 君韶:“那必然是对这女子极为厌恶, 宁肯出家也不愿与她结亲!” 君宴:“……” “知道了。” 君韶见她停住话头, 又往前走,便也迈步跟上。 “内阁那群老鬼, 真是让这盛世太平给糊住了眼!她们是把大漠人当绵羊, 还是把咱们当傻子?竟能说出大漠岁礼只有两车劣质皮毛是因为她们物资匮乏需要咱们支援这种鬼话!” 君韶从刚刚出来就一直耿耿于怀。 “她们不就是怕大宸整顿军备之后, 重文抑武之势被打破,伤及她们小团体的地位嘛!说得到是大公无私,其实每句话都在把大宸往火坑里推。” 君宴叹了口气。 “今夜的接风宴,对方来者不善,文臣之中朕有些应对之法,大漠人若要武斗,怕是还得看你。” 君韶点头,神情间不知何时已经褪去青涩与吊儿郎当,看起来很有几分可靠。 “我会竭尽全力。” 君宴拍拍她肩膀:“长大了,有了当家妻主的样子。” 君韶面色不改:“皇姐,就送到此处吧,你走的慢,我着急回府吃饭,十五还等着。” 君宴一口气哽在了喉头,半晌,笑着骂了她一句:“不经夸!” 而君韶早跑远了。 * 接风宴上。 君韶与兰十五并肩而坐,位于帝王席位的下手,而与她们相对的另一侧,就是大漠的大王女巴勒,与小王子乌日。 其余大漠来使则在更为靠下的座位。 宴席刚开始时到是和美,可时辰过半之后,大漠那边的几人便开始相互递眼神。 君韶一直盯着她们,见状忙朝上首看了一眼。 君宴似乎也注意到了,朝她比了个静待其变的手势。 果然,不过片刻,巴勒便站起身来。 君宴挥退乐师舞伶,顿时大殿内陷入一片安静之中。 “巴勒王女可是有话要说?” 巴勒黝黑的脸上挤出个苦巴巴的笑:“我确实有话要说。” “今年气候不佳,草原上的水源干涸,牧草贫瘠,牛羊都无法存活,我这次前来岁供,所带物资实在是太少,还望宸朝陛下恕罪!” 她话音落下,殿内仍是一片安静,可原本安安静静坐着的朝臣们,一个个却像是屁股下坐了钉子,嘴里含了针一般,都眼巴巴望向君宴那边,想开口说话。 君宴喜怒难辨,半晌,开口:“众爱卿有什么想法?” 此言一出,群臣立马像是炸开了锅,议论纷纷,许久之后,推出两名来充当她们的传声筒。 一名是户部尚书,还有一名,便是当朝南相。 户部尚书站起来后,面色红润,声音高亢,面带微笑:“臣以为,大漠虽非大宸属国,经年来却与大宸交好,年年上供牛羊马匹无数,如今遭了天灾,我大宸自然应帮助邻国,一来彰显我大宸国威,二来,也可使大宸与大漠的关系更为紧密。” 君宴点点头:“南相怎么看?” 南相今年已有七十岁,从席位上站起身都有些颤颤巍巍,说气话来也带着几分虚弱。 “陛下,大漠困难,我们大宸也不富裕啊!” “大漠虽非大宸属国,岁供却是当年战败之后,主动要交与大宸的,既是自己提出,又怎好出尔反尔?” 君宴又是点头:“两位爱卿说的都有理。” 户部尚书又开口:“我大宸地大物博,缺一年岁供也不伤根本,反倒能向邻国彰显大宸的礼与仁。” 南相颤颤巍巍反驳着:“不可啊陛下!岁供并非单纯的物资,更象征着大宸的地位,若是这般随意应付,属国与败国们有样学样,长此以往,大宸威严何在!” 户部尚书面上满是不赞同:“南相未免太过危言耸听。” 南相看都不看她:“陛下,岁供不可敷衍啊!” 眼见两人快要吵起来,一旁看戏的大漠使臣瓜子都要磕完了,君宴抬手:“好了,莫要争了。” “大漠遭灾,大宸不好,袖手旁观,但南相所言有理,岁供不可废除也不可敷衍。” 巴勒等人眼巴巴望过来,君宴又道:“不过,朕可与大漠做个买卖。” “大漠照着往常的规格岁供,大宸可以半价向大漠出售粮米、棉、布,助大漠度过此灾。” “巴勒王女众人便先在京中住下,待大宸备齐了交易的物资,你们再启程回国。” 言下之意,岁供纳齐之前,大漠人别想离开。 户部尚书那边还要开口,南相却高声纳拜:“吾皇圣明!”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户部尚书也只好郁郁坐下。 那巴勒被软禁在了京城,倒也不恼,反倒是笑眯眯拱了拱手,学了个不伦不类的大宸礼:“那便谢过大宸的皇帝陛下了。” “宴会过半,我们大漠也备了几个节目,给各位看看我们草原女儿的风采。” 君宴自然准许,抬手:“请。” 使臣一行中,一名高壮女子应声出列。 巴勒笑道:“这是布日勒,我们草原最精壮的女人,摔跤赢得过狗熊。” 布日勒一把撕下上衣,如野兽般怒吼了一声。 场面过于吓人,竟有一名文臣叫这一声吓得仰摔在地。 大漠那边顿时哄堂大笑。 巴勒得意洋洋地朝这边看过来:“摔跤需要两个人,不幸的是,我们大漠这次前来的人手不足,无人受得住她一摔。” “不知大宸,可有勇士能与她一战?” 她那眼神属实挑衅,但凡有点血性的女人,都不可能不被激怒。 但大宸众臣也知,自己这细胳膊细腿,上去怕是经不住对方一只手捏。 一时间,大宸这边竟是无人应声。 君宴面上不太好看。 半晌,殿里终于响起一道厚重沉闷的嗓音。 “我来。” 巴勒看过去,见对方虽也算身高体壮,却与布日勒相去甚远,不由轻蔑地撇撇嘴。 “这位勇士可有什么名号?” 站出来的女人一步步走到殿前来,抱拳。 “王铁柱。” 作者有话说: ◎最新评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铁柱姐 你来了】 【 【加油加油】 【刚考完试就来更新啦?辛苦辛苦~】 -完- 第45章 宴会武斗 ◎武斗惨胜,文人改观◎ 摔跤这样激烈的对抗运动, 不宜在大殿内进行,众人于是浩浩荡荡前往不远处的空地。 君韶紧跟在君宴身侧,一手还牵着兰十五。 “你觉得, 王铁柱能否赢过那布日勒?”君宴嗓音淡淡, 听不出什么情绪。 君韶把被众人时不时瞄一眼、有些害羞的兰十五手心捏了捏, 示意他稍安勿躁,转头对君宴摇头:“难。” “王将军强在领兵, 功夫虽不差劲, 却绝不是一流高手。那布日勒光看眼神, 便知凶性, 想来不好对付。” 君宴颔首。 “今日败一场,之后加强军备, 想来阻力也会小些。” 君韶目光冷下来:“我会打败她。” “有的文臣不要脸面,大宸却不能不要。” 君宴目光中有些欣慰, 但更多还是担忧。 “莫要受伤,一次比试而已。” 众人已走到了空地旁, 各自站好, 将布日勒与王铁柱围在了中间。 “呼——呼——”布日勒呼吸粗重如牛, 眼神不善地盯着王铁柱, 露出个带着血腥味的笑。 “宸朝人,我会留你一命。” 王铁柱面色凝重,并不回她的话, 只是摆出了接招的姿态。 君韶朝四周环视一圈, 只见大宸的朝臣们,此时竟都像是松了口气, 又面带笑容, 与同僚说笑起来, 似乎那与人摔跤的任务没落到自己头上,这事便已过去了。至于站出去那人能不能赢,根本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或许说,她们把自己的地位摆得高高在上太久,就没想过大宸会输。 她眸色暗下来,却突然对上了一道不善的目光。 是巴勒。 来自大漠的王女,极其挑衅地朝着她笑,时不时将目光投向她身边的夫郎,视线黏腻,令人作呕。 兰十五不适地往君韶身后躲了躲。 “妻主……” 君韶将他遮住,避开了巴勒的视线。 场内的比斗已经开始,壮年女子之间的肉搏,拳拳到肉,沉闷的响声听得人牙根发酸。 “碰——” 布日勒不过十招,便将王铁柱掀翻在地。 王铁柱摔在坚硬的地砖上,却立马爬了起来,咬牙又朝布日勒冲过去。 君宴沉声道:“好了,不必继续了。” 王铁柱一只手臂不自然地下垂着,很明显已伤及了筋骨,再打下去,大宸本就为数不多的武将,又要折损一员。 皇帝下了令,王铁柱虽不愿,却也及时收回了攻势。 可那布日勒却没有见好就收,见王铁柱收了手,反而狞笑一声,脚下步子加快竟是猛冲了过来。 她那一拳直直瞄着王铁柱的脊骨,若是实实在在落下去,王铁柱今日不死也得残。 “住手!”场内有与王铁柱交好的武将看出了门道,忙惊叫着阻拦,却不及布日勒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攻势不减,拳头马上便要落下。 “咚——” 是拳头砸在了树干上的声音。 碗口粗的景观树发出了悲鸣,随后自断口处折下来,连着不小的树冠落在了地上。 王铁柱被人一脚从侧面踹了出去,躲开了那拳头,树却是没躲开,硬生生挨了一拳。来年若有园丁精心照料,说不定还能焕发新芽。 “多谢将军!”王铁柱虽被踹飞,却知对方好意,忙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飞身过来的君韶行了个军礼。 君韶因着事发突然,气息还有些凌乱,此时目光不善地盯着那没伤到人还满脸不虞的布日勒。 布日勒被瞪视也不胆怯,反倒是大摇大摆走回场地中间,高声呼喝:“宸朝女人实在差劲,连我十招都接不下,这样软弱,怎配占有肥沃的田野和美丽的男人?” 此言一出,就连巴勒都收回了面上的得意,有些紧张地喝住了她。 可大宸众臣已然被激怒。 大漠人来到大宸的地盘,在大宸皇宫里胡言乱语,伤了大宸将军,还口出狂言,实在可恶! “来人,将此狂徒拿下!”南相生平最见不得有人辱及大宸,得到皇帝首肯之后,扯着嗓子便下了令。 大漠那边还要阻拦,二十几名禁军却已自各处涌出,将布日勒团团包围起来。 “若有反抗,就地格杀!” “是!” 可不过片刻,手握坚兵的众禁军却无一人还能站立,二十几人,竟是拿不下一个勇士。 布日勒站在场中哈哈大笑:“宸朝就只有这点本事吗?还想杀我?” 大宸众人面色都极其难看。 君韶不做声地走了过去,捡起一杆枪。 “本王来会会你。” 那布日勒更是气焰嚣张,上下大量了君韶一阵,见她都不如王铁柱壮实,不由面露鄙夷之色:“大漠的勇士,不和小虫子打斗。” 君韶冷笑一声:“小虫子也能捏死你这蛮牛。” 巴勒那边终于有机会插上话。 她带布日勒来只是看中了她的武力,想着给大宸个下马威,却没想要真的伤到人或是打死谁。 出发时她便担忧布日勒光有武力,脑中却是空空如也,只知挑衅,会坏事,却没想到现在担忧成了真。 她急声大喊:“布日勒,快回来,比斗已经结束了!” 布日勒却是粗着嗓子,全然不应:“巴勒王女,勇士不会拒绝敌人的邀战。” 她左右歪歪脖子,轻蔑地看向君韶:“来吧,小虫子。” “你还是个王爷,我要是打死你,便是全大漠最为荣耀的勇士,草原上的明珠,都会进我的帐子!” 君韶飞身朝她冲去。 “废话太多。” 两人瞬间便缠斗在一起。 因布日勒的野蛮行径而陷入呆滞的群臣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可随之而来的,便是她们嘲哳的埋怨声。 “不就是一场比斗,我大宸向来重文,偏要与那蛮子在此搏斗,同野兽一般,失了风度。若是输了,还丢脸面。” “王将军也是,平日里不能多练练,关键时刻顶不上,反倒需要安王去善后,她一纨绔,能做什么?” “安王殿下也是添乱,若是受伤了有个好歹,本来好好的切磋便无法善了……” “刘尚书,安侍郎,秦侍郎……”君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仍在打斗的二人,冷声开口,“大宸需要时你们躲在后头,同僚承担之后又对其冷嘲热讽,无担当无作为,反倒如后宅男子般好说闲话,既如此,便赏你们几人,回去内宅,好好说几天,何时说够了,再回来上朝。” 几人顿时傻了眼,齐刷刷跪下请罪,君宴却没再搭理她们。 场中的打斗陷入了焦灼,布日勒力大无穷,一力降十会,而君韶力道虽不及,却是速度极快,身形灵巧。一时之间,布日勒摸不到君韶,君韶却也难对其造成什么伤害。 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君韶躲闪这许久,体力已有所下降,可那布日勒人高马大,竟还是气势汹汹,若一直这样纠缠下去,自己迟早会体力耗尽,被对方揪住破绽。 君韶再次躲过一拳,目光一闪,下了决心。 布日勒再一拳砸来之时,她没有像之前那样闪身躲避,反而迎着拳头冲了上去。 布日勒面露喜色,去势不减,反而又加了两分力道。 “阿韶!” “妻主!” 亲近之人担忧至极的惊叫与布日勒拳头砸裂肩骨的脆响同时扎入君韶耳中,左肩一阵剧痛,可她也抓住了机会,右手攀住布日勒脖颈,一个飞身便骑上了她肩头。 接着,还算康健的右手握拳,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对准布日勒后颈脆弱之处一拳砸下。 “轰——” 铁塔般的大漠勇士如大厦倾颓,轰然倒地。 方才还觉得君韶是个纨绔,只会丢脸的众臣,此时都止住了话头。 就是这个她们口中的纨绔,方才拼了一条手臂,维护了大宸的颜面。而她们这些平日里自视甚高的文人,却连与那蛮子对视,都吓得两股战战。 君韶轻巧地自她肩上飞身而下,紧走几步,笑得张扬。 “皇姐,幸不辱命!” 君宴却只是盯着她一动不动的左手臂,牙关紧咬,脸上的肌肉都几乎要痉挛起来。 半晌,她口中吐出几个字:“安王有功,赏。” “宣御医。” 君韶知皇姐这是心疼自己受伤,又怪自己不把身体当回事,还埋怨她自己皇帝做得窝囊,叫大漠蛮子欺到头上,反倒是要皇妹受了伤去出头。 她没再多言,忍着肩上传来的剧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兰十五早已包着两眼眶的泪,眸子里又是心疼又是埋怨,见她过来,想同她生点气,却又狠不下心来,只是憋得自己掐了满手心印子。 君韶心虚理亏,摸了摸鼻子。 “回去后还得劳你替我换药。” 兰十五本还能憋的住,她这话一出口,却是憋不住了,眼泪像是开了闸地往下淌。 君韶见不得他哭,心里难受,忙跟君宴告退:“皇姐,太痛了,我……” 君宴不待她话落,便摆手:“御医已至,且先去瞧伤,待晚宴结束,朕去看你。” 君韶便应声带着哭得拿袖子遮脸的兰十五朝旁边的清兰殿而去,御医也忙背着药箱跟上。 布日勒趴在石板上,只能看见身子有起伏,却半晌不见人爬起来。 直到君宴放话,巴勒才敢叫人去抬。 布日勒被抬回来后,瞧着没什么伤,却怎么都叫不醒。 巴勒也知君韶这是下了狠手,但布日勒伤了大宸许多人,甚至伤到了王爷,君韶没要她性命,说出去也已是宅心仁厚,做足了大国风范,无可指摘。 只是布日勒这般,想必日后是再难清醒了。 大漠失去了她们的第一勇士。 接风宴就这样落下帷幕,一地凌乱,众人身心俱疲。 而刚想离开的巴勒,却被内阁大臣拦住。 方才,她们大宸顺着来客的心意武斗了一番,而现在,到大宸尽地主之谊的时候了。 武将为国争光之时,她们无法参与,可现在,终于有了她们发挥的机会。 大宸会叫大漠人看看,不善武功的文臣们,能将她们折磨到什么地步。 …… 君韶借着柔和的烛光,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兰十五清丽的面庞,半晌,低声开口:“我错了。” 兰十五两眼肿得像桃子,哽咽着喂她喝水:“妻主为国争光,何错之有。” “我只是心疼罢了。” 君韶又试探几番,见他果真只是心疼,这才松了口气,语气轻快了些。 “我虽受伤,却有夫郎心疼,端茶喂水。那巴勒,可是损了猛将,还要被内阁那群夫子纠缠一整晚,明日天亮怕是出气多进气少。” “还是她比较惨。” 兰十五定定望着她,含水的眸子里有些不解:“夫子这么厉害?” 自小被摧残的君韶打了个冷战。 “我宁愿断条手臂,也不愿同她们说一个晚上的。” …… 第二日一早,据说,大漠王女,是被人抬回驿馆的。 作者有话说: 我想看小妻夫撒糖 :D ◎最新评论: 【啊啊啊啊我好讨厌那个恶心的巴勒觊觎十五!好生气好生气!】 【那大大就多写点甜甜剧情啊!】 【终于恢复更新啦!但是还是好少哦qwq】 【按爪】 -完- 第46章 倦鸟归栖 ◎你归于我处,如倦鸟归栖,我唤你阿栖◎ 一入大宸边境便不老实的大漠人总算是老实了下来, 一行人安安静静在驿馆住着,向母国传了信去,催促她们将之前准备好的岁供之物送来。 此行本为试探, 试探大宸国力是否强横, 兵马是否壮足, 若是大宸露怯,这岁供便省了下来, 若大宸手腕仍是铁血, 再将备齐在边境之处的岁供运来。 显然, 大漠的第一勇士都折在了此处, 大宸现在还不是大漠可以动的。 但是—— “宸朝国力虽足,军备方面却十分疏漏, 便如小儿抱金入闹市,空怀重宝却无力自保。待我大漠再休养生息几年, 便可一举东行,占领这片富饶的土地。” 巴勒在写回母国的信上, 拿密语添了一段。 豆点大的灯火之下, 大漠王女略显粗糙的脸上扯出一道邪笑。 待那时, 她自会报了君韶闹市殴打她的仇, 而君韶那个绝美的夫郎,也会作为战利品,被送入她的帐中。 …… 安王府。 君韶自回府之后, 便时时黏着兰十五。 小妻夫俩成婚没多久, 她便整日东奔西跑,二人还未曾有机会好好坐下来说几句话, 这下受了伤, 大营那边又步入了正轨, 她才休了假,有空追在夫郎身后做跟屁虫。 兰十五正在小厨房和面,袖口卷起,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臂,不同于其他男子那般细嫩柔软,反倒是有几分肌肉线条,触手像是光洁的美玉。 只是此时,那白玉竟也被某个登徒子戏弄得泛起粉来。 “妻主,你这般,我没办法动作的。”十五一手按着盆沿,一手握着面团,满脸无奈。 而君韶坏心眼地贴在人后背,拿完好的一只手臂紧紧圈着身前人细窄的腰,在他耳边吹气。 “可是我想十五了。” “虽也想吃十五烙的饼,可这厨郎明明比那饼要美味许多。” 说着,手心不老实地贴着人腰线游动,绕了一圈,停在了腰带扣上。 “不如我们回房……” 大白天的,兰十五叫她撩得不上不下,可此时又确实不是什么好时机——君韶手臂伤得不清,自晚宴回来后,又总有朝臣上门拜访。 可直接拒绝君韶,他又舍不得。虽说君韶说了喜欢他,但经年以来的自卑感还是叫他舍不掉一丝一毫与君韶靠得更近的机会。 “这些日子妻主天天闹得我晨起乏力……”十五声音又低又软,“也叫我歇歇吧。” “我们晚上再来好不好?” 君韶下巴放在他肩上,半晌,笑了一声。 兰十五感觉到自己耳畔被啄了一下,妻主含笑的嗓音传入耳中。 “你怎的这般可爱。” “好了,不欺负你了。”君韶将紧紧圈着人腰肢的手臂松开,后退两步,搬了个小木凳来,自顾自坐在旁边看火。 “先吃饼,再吃你。” 兰十五小声应了,耳根红得像是要化掉,淌下来。 君韶盯着他笑。 “十五,下个月皇室要更新玉碟,日后,你我便是被记入史册的妻夫了,后世小辈但凡有人读到这段历史,便会知晓你是我的夫。” 兰十五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又开始揉面,动作间却不如之前流畅。 他轻咳了一声,小声说:“是好事。” 君韶大笑:“当然是好事!” 她美滋滋地盯着十五瞧,越看心里越喜欢。 可瞧着瞧着,却见人不对劲。 十五他肩膀一抖一抖的,似乎是哭了。 君韶忙站起身,凑过去,食指触到他脸颊上。 “突然怎么了?好事怎么还哭上了?” 兰十五摇摇头,手里沾着面粉也不敢去擦脸,“是太高兴了。” 这才短短月余,他的人生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几十日前,他还是兰府豢养的家奴,便是远远看一眼心爱之人,也得千方百计制造机会。 可现在,他不仅逃出了那个炼狱,还能待在爱人身边,更甚,以他的身份,居然可以做正君,可以入皇家玉碟,往后无数年,他的名字都会同妻主的摆在一起,全天下都会知道他们是一对! 兰十五其实时不时便会有种不真实感,他总怕眼前的一切美好,都是自己扛不住兰府的摧残,所生出的幻梦。 刚嫁来时,他几乎夜夜都会做噩梦,梦到自己只是在妄想,黄粱一梦结束后仍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兰府瘦马,连远远看一眼心爱之人,都难以做到。 唯有身边君韶被他惊醒时的动作吵醒,迷迷糊糊把他揽入怀中,才能叫他意识到,自己是真的从火坑中爬了出来。 这些日子他几乎不做噩梦了,夜夜君韶都搂着他,叫他听着她的呼吸与心跳入眠。 他的梦里也只有她,与她一同逛街,一同用膳,即便只是相视而笑,也能叫他一夜好梦。 他太高兴了,有时都会想,自己前世是否做尽了善事,今生才能与君韶相守。 兰十五哭过一阵子,终于收起眼泪,两只眼睛泛红,朝着君韶笑了笑。 君韶终于松了口气,见他确实是因为高兴,这才放下心来,也起了调笑的心思,刮了下他鼻尖,逗他:“眼泪都淌了一盆,一会儿烙出来的饼都咸了。” 谁知这话却是叫兰十五顿时紧张起来,忙端着盆要把面倒掉。 “那我去重新和面。” 君韶忙拦住他。 “开个玩笑罢了,哪里便要重做了?妻主尝你的眼泪还少吗?哪里便至于嫌弃你了?” 她把又是惴惴又是羞赧的兰十五手里的盆接过来,脸上满是后悔:“怪我胡说!” 兰十五不敢和她硬抢面盆,只敢轻轻拽着盆沿,小声辩解:“是我太过敏感了……” 君韶叹了口气,又想起那日冬平同自己汇报兰府情形之时,十五那副丢了魂似的模样。 她将盆放回案上,不由分说凑过去亲了十五一口。 “就是妻主的错。十五你记住,日后你我二人之间有什么不快,全是我君韶的错。” “你只管发脾气,只管冲我发火。” “你发火,我便亲你,你骂我我就抱你,定把你哄得舒舒服服的。” 十五满面通红,白玉般的耳垂嫩生生的。 “……不需这般的。” 他靠近案板,又端过面盆。 “我还是接着烙饼吧。” 君韶又去偷了口香,坐回了自己的小木凳上,眼巴巴盯着夫郎和面,一会儿看看脸,一会儿看看手,一会儿看看腰,心里脸上美得冒泡。 兰十五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却也舍不得躲开,只好硬忍着羞意,一点点将面团分成小剂子,又擀成圆饼状。 忽的,他像是想起什么,突然转过脸来。 “妻主。” 君韶忙从欣赏夫郎的状态里回过神来,回应他:“怎么了?” 兰十五面色微红:“既然要上皇家玉碟,我的名字,怕是……十五只是我先前的代号,正经的名字却是没有的。” 君韶微微一怔。 “竟是这样?” 她还以为,兰十五,取的是拾梧二字,只是大家平日里喊他小名,才叫他十五,却没想到,他竟是没有个正经名字吗? 眼见十五期待地望着自己,君韶心中不由升起一股郑重之感。 “那……我帮你取名?”她紧张地咽了一下,喉头有些干涩。 兰十五眸子晶亮,瞬间便轻轻笑开了。 “嗯!” 君韶沉吟半晌,终于定下一名。 她颇为谨慎地开口:“你归于我处,正如倦鸟归栖,我唤你阿栖,如何?” 面前的人瞬间便点头应下。 “再合适不过了。” 前十几年几乎是仅靠着每年能远远见君韶一面的那口气强撑着,他早已疲惫不堪。如今投入她怀中,巨大的幸福感与满足感几乎将他填满,正与那归巢的倦鸟,毫无二致。 君韶这里,便是他苦苦寻觅的家。 君韶笑起来。 “阿栖。” 兰栖也笑了。 “嗯。” 作者有话说: 甜甜的互动get 好耶! ◎最新评论: 【好甜好甜 耶】 【作者大大还知道回来呀】 【好耶!好甜!】 -完- 第47章 和亲 ◎君韶不会娶别人,阿栖也不会要死要活,爷的cp就是最吊der◎ 几日后, 皇室玉碟修篆的任务便被交于礼部,细细完成。 而大漠人的岁供,也终于运到了京中。 君韶的假期结束了。 因着她自己有意去军中立足, 再加上现今可用的武将除了仍在边关镇守的大将, 便寥寥无几, 互送大宸商队前往边关附近与大漠人交易的活,便落到了君韶的头上。 而今日, 宫中设了宴为大漠众人践行。 酒过三巡, 巴勒又站了起来。 君韶下意识就是皱眉。 这人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君宴身为帝王, 喜怒不形于色, 但依着君韶对她的了解,也明白皇姐现在心中已然不太耐烦。 巴勒自知不受待见, 却也别无他法。毕竟,此事也是全族长□□同决定之事。 她强作笑脸, 朝着上首行了个礼。 “皇帝陛下,那日形势紧张, 我未曾来得及说明。其实此次来大宸觐见, 也是奉了大漠王之命, 将小王子送来大宸和亲, 愿大漠与大宸结下秦晋之好,日后互通有无,友好邦交。” 说着, 她回过头对着身后透明人一般的小王子示意, “乌穆,来见过皇帝陛下。” 照着族老们的意思, 乌穆最好是能留在大宸皇宫, 给皇帝做个侍君。大宸皇帝后宫还未添一人, 乌穆平时虽不起眼,可那张脸长得不错,若是能得几分宠爱,对大漠来说好处可不小。 被叫做乌穆的小王子乖顺地上前见礼,眸子低垂着,仿佛要与大宸和亲这事与他并无干系。 君韶下意识看了眼那小王子,又看了眼皇姐。 身旁兰栖轻轻凑过来,附在她耳边,小声说:“皇姐似乎已有心仪之人了。” 君韶顿时一惊:“我怎么不知道?” 兰栖也是那日入宫帮着选秀才隐约看出来的,只是后头那男子未曾入宫,皇姐也并未强迫,他当时又急着回府找妻主,才忘了说。 此时见君韶吃惊,下意识便要认错:“是我忘记说了……” 然而君韶微皱着眉,一双眼睛盯住了他的唇瓣:“不许道歉。” 兰栖便猛地想起,妻主几日前说他怎么都没有错,若是有错,那便全是妻主的错,他再要认错,便要罚他,要亲他。 他想起这几日被妻主亲得喘不上气,大庭广众之下,忍不住地脸红。 “我、我没错。” “全是因为妻主自己不问,我才没有说。” 兰栖理不直气不壮地无理取闹了一番,自己心虚得不住眨眼,却见君韶笑得开怀。 “这才对嘛!以后都要这样才好。” 她握着兰栖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阿栖实在是太乖巧了,有什么事都往自己头上揽,出去外面是要被欺负的!自己可得多教着他一点。 小妻夫俩头对着头,正说笑着,却突然听殿内一道声音响起。 “依老臣所见,和亲对象应为安王殿下!” 君韶突然被人提到,下意识转过头去看着声音的来处,面上有些茫然。 “什么?” 却见巴勒正面上忿忿地望着自己,皇姐那边的目光略有些同情,而殿内最为慷慨激昂的南相,正满面欣赏之意,朝自己鼓励地看过来。 见她迷茫,南相还好心地又说了一遍:“臣的意思是,大漠送来和亲的王子其父身份低微,小王子的身份并不够入宫做陛下的侍君,但安王殿下少年英才,又贵为皇妹,且府中已有正君,正适合以侧君之位迎娶小王子,是和亲的最佳人选呐!” 话音落下,君韶手里攥着的那只暖玉般的手瞬间便凉得如同寒冰,兰栖一张脸,惨白如雪。 君韶立马便不高兴了。 好好的夫郎,仙子一般,她好不容易才哄得活泼了,胆子大了点,现在被南相一句话便给打回原地了! 她这么久的辛苦都白费了! 最重要的是,阿栖这般难过的模样,叫她看着心里也不好受啊!她就是狼心狗肺,才能抛下对自己这么一心一意掏心掏肺的夫郎,去娶什么大漠的小王子! 君韶立马便开口反驳。 “不行!本王与正君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容不下第二人!” 南相许是也没想到还有女子会拒绝一个美人入府,尤其是君韶先前纨绔之名远传,稍微正派点的人都以为她是个什么招猫逗狗不务正业的好色之徒,一时间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巴勒那边却是露出屈辱的神色。 乌穆虽是她母王随意宠幸了一个小侍所生,但好歹也是大漠的王子,如今送来宸朝和亲,从女皇到王爷却推来推去没一个人愿意接手,如此瞧不起她们大漠! 大宸这边也有些气氛僵硬,前几日强硬对待过大漠使臣,今日本想卖个好,没想到却卡在了君韶这里。 南相虽觉得不匹配,却还是把目光投向了君宴那边。 君宴手心发紧,正要开口拒绝。 那大漠的小王子却是突然上前跪下。 出乎意料,这小王子从未来过大宸,大宸官话却是说的极为标准。 “乌穆恳求暂且留在大宸,不急婚配,待寻到合适的人选,再行成婚。” 场中一片寂静。 从大宸到大漠,无一人不惊。 要知道大漠的王子实在是个烫手山芋,朝中有能力娶的都不想娶,想娶的要不身份不够要不官职太低要不年纪太大。可这和亲人选若不定下,反倒显得大宸瞧不起大漠,理亏不少。 如今大漠的小王子自请留下,那就是全了两国和亲的名头,可他不急着婚配,又是放了大宸贵女们一条“生路。” 此举对大宸百利无一害,可对于大漠来说,却是里子面子都丢了。 毕竟小王子即便住下,日后可能也无人再娶,传出去,便是大漠的男子,住到人家门口都嫁不出去。 乌穆给大宸递了个台阶下,却是背刺了母国一刀。 巴勒顿时便压不住气。 可大宸这边反应极为迅速,立马就应下了乌穆的请求,且为了表示重视,直接将京城中一套空置的四进府邸赐给了他。 乌穆领旨谢恩,回头对上了巴勒几乎要吃人的视线。 她咬牙切齿地小声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想想你的父亲。” 乌穆垂着眼皮,半晌,没什么感情地吐出几个字。 “我会向大漠传信。” 巴勒冷哼一声,“你最好听话。还有,尽快入宫。” 乌穆冷淡地“嗯”了一声,巴勒狠狠瞪了他一眼,甩袖离去。 和亲完成,乌穆王子现在已是大宸人了,自然不会与大漠的使臣再去一起住驿馆,可赐下的院子还未曾收拾过无法立即入住。这一夜他本该留宿宫中,可皇帝后宫空空,贸然留他又怕损了两个人的清白,最终推来推去,还是乌穆自己开口,选了京中最为豪华的客栈。 勉强不算怠慢。 一切事宜总算是安排妥帖,宴会散去,君韶松了口气,揽着身子发软的兰栖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突然的大悲大喜实在是损耗精神,在宴席上还神采奕奕的阿栖,这会像支被雨打了的梨花,娇娇嫩嫩,委委屈屈,秀美却满是虚弱。 君韶心疼地抱着他,不住开口保证:“不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再娶别人,日后不许这般难过了。” 兰栖缓缓点头,把脸埋进她脖颈里:“我信妻主。” 他确实是信的。只是,长久以来的地位悬殊,叫他即便已得了妻主保证,心中相信她不会抛下自己,却还是会因为任何风吹草动而小心翼翼。 他知自己这样不好,自己也累,妻主哄他一次两次不要紧,次数多了,也会累。 他日后会克制好自己的,妻主这般好,自己不该叫她再操心了。 两人静静拥着,马车中弥漫着二人身上气味交杂之后,令人沉醉的温暖气息。 安王府很快便到了,君韶率先跳下车,又伸手接住夫郎,轻巧地握着腰将他接了下来。 “啧啧。” 身后传来咋舌之声,君韶回头看去,面前之人是有几日未见的司偃。 她一手扶住仍身子乏力的兰栖,一边问:“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司偃靠着门口的廊柱,头一次面上没带着笑。 她静静地看着君韶,半晌,吐出一句话。 “我要南下治水去了。” 君韶莫名其妙。 “现在并非汛期,你又不是工部之人,治什么水?” 司偃面上带了点笑。 “想娶一个人,身家不够,又等不及晋升,只好拼命了。” 君韶大为震惊。 “全京城你想娶还身家不够的男子,只有南相的孙子!” “你忘记南相以前打我们手板了?你胆子也忒大了吧!” 话音一落,她感觉怀里的兰栖身子一僵。 “怎么了?” 君韶低头问。 兰栖面色有些尴尬,“没什么。” 司偃却是黑了脸。 “不是南音。” 几人说着话已进了前厅坐下,君韶率先给兰栖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最后将茶壶丢给司偃。 司偃也不恼,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声音慢悠悠的。 “你记不记得去兰府下聘那日,我曾说过有一名小友?” 君韶有些心虚地朝兰栖那边瞧了一眼,小声回:“记得一点。” 司偃又笑了,想是因为想起了那人。 “那时我只觉得他有趣,今日才知,他竟是大漠的小王子。” 她又喝了口茶,满脸期待:“想娶她,我最少也要再升两级才好。” 现在她只是从五品,至少要正四品,娶邻国王子才不算怠慢。 君韶定定地注视着她的满脸希冀,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原来大漠人早在本王下聘之时便已潜入进来了吗!她们到底都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朋友们,前面说过司偃的cp,现在他出现了,是一个我方不认识的时候就已经在我方阵营的美惨小天使! 具体司偃和乌穆的故事会放番外说,正文不多赘述辽:D ◎最新评论: 【哇塞!竟然是他 可是小司的爱怎么来的如此突然】 -完- 第48章 赚钱 ◎他得替妻主多存些家底◎ 大漠人到底多久之前就潜入了大宸这件事, 现在也没有了追究的价值。 君韶连夜将这消息递进宫里,几日后,倒是叫君宴追着蛛丝马迹, 拔掉了几个大漠安插在京城的暗桩。 然而京中暗流涌动拔除探子之时, 君韶已领着队伍离了京。 兰栖没有跟着的道理, 只能留在京中,好好打理王府的产业, 叫君韶在外能安安心心地办事。 只是, 他乐得清闲之时, 安王府却同时收到两封拜帖。 一封来自滞留京城的大漠王子乌穆, 一封来自南相府的嫡公子南音。 兰栖不太明白这二人为何要拜会他,但还是收下了帖子。 妻主不在京城, 王府便只剩下他一个主子,这些人情往来也该慢慢支撑起来了。 好在乌穆与南音并未赶在同一天来。 兰栖遣下人伺候过茶水, 率先对南音露出个笑。 “还未曾好好谢过那日在宫中,南公子的维护之情。” 南音出身于大儒之家, 却罕见的未曾长成循规蹈矩的模样, 很是洒脱地摆摆手。 “不必, 我当时便看出你不是秀男。帮你解围只是不想听姓柳的聒噪罢了。” 兰栖也觉他是个妙人, 赞道:“南公子秀外慧中。” 南音时不时瞧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般夸我,还叫人怪难为情的。” 兰栖抿唇微笑, 端起茶盏。 “还未曾问过, 南公子今日前来可有什么事?” 毕竟他们二人只是在宫中短暂地有过一面之缘,还称不上是会互递帖子时不时小聚的闺中密友。 南音面上的笑顿时收了回去, 半晌, 指尖轻轻点着袖口, 问:“那日,你是奉了陛下的旨,来储秀宫相看秀男的吧?” 兰栖不知他是如何知晓这件事,却也不好直接点明,只好糊弄过去。 “我身为王君,本就该帮衬着些。” 南音却是叹了口气。 “我知道是陛下叫你来看我的。” 没等兰栖惊讶,他便把袖子一捋,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臂。 “你看。” 那手臂上本该印着守宫砂的地方,干干净净并无一丝红色。 兰栖努力保持了表情的镇定,“这……” 莫非南音未曾通过选秀是因为这个…… 南音把袖子放下,喝了口茶。 “不必惊讶,这是陛下做的。” 兰栖哪里能不惊讶,南音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接着一句,每一句都叫人心惊肉跳。 他顿了顿,试探着开口:“那为何选秀之时……”你没有留下? 南音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面上烦闷:“你瞧,现今你做了王君,府里只你一个男主子,你想做什么便做,想出门也只管开门便走。” “若是入了宫,一辈子困在那方寸里便算了,还总要跟人勾心斗角叽叽歪歪,若是宫里再多几个姓柳的那种人,烦都要烦死了。” 兰栖顺着他的话想了想,只觉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只是,南音苦恼这些,来找他做什么?他们二人,并不熟悉啊? 他想了想,还是直接开口询问。 “那南公子同我说这些,是想?” 南音半息都未曾犹豫,斩钉截铁地说:“想烦请你带我入宫一趟。” 兰栖眉心一跳:“你要见陛下?” 南音点头:“是。” 兰栖有些为难。 “南公子,并未我推脱,只是,带外男无召入宫,又是你这般妙龄男子,这……于理于法都不合。” 南音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言,随即便从袖中掏出一封信。 “或者,烦请安王君将此信交与陛下也可。” 此事倒是不难,兰栖大方应下。 “明日便可送到。” 南音站起来,朝他行了个谢礼。 “如此便不打扰了,南音与腹中的孩儿一道谢过安王君。” 兰栖态度温和地将人送了出去,回来才意识到不对。 腹中的什么?哪里的孩儿?谁的孩儿?谁的腹中? ??? 他将袖中的信封拿出来端详了一番,半晌,叹了口气。 “冬平,备车。” 皇宫这一趟,他可一时都耽误不得。 …… 皇姐收到信如何失态不论,兰栖回府未曾看完积了三天的账册,乌穆又隔了一天上了门。 “听闻前日来府中拜会过的南府公子已被封为风君了。”乌穆面上似乎很少有什么表情,说话声音也是轻轻浅浅。 兰栖脑仁作痛。 “是啊。” 他前日里受了未来凤君一礼,直到现在,仍是坐立难安。 乌穆夸赞了一句。“那安王君也算是从龙有功。” 兰栖心惊肉跳,“小王子,从龙有功可不能这般用。” 乌穆僵了一下,面露歉意:“十分抱歉,我的大宸官话学得还不够地道。” 兰栖摆摆手表示无妨。 “小王子来府上可是有事?” 他赶着看账册,便也没有多加寒暄,开门见山问了出来。 乌穆表情缺缺,唯一双金黄如猫眼的眸子闪烁着望他:“安王君愿意与我合作赚些钱吗?” 兰栖本有些怕他也要自己递什么信,毕竟司偃前些日子才说过想要娶他。 却没想到,乌穆是来找自己谈钱的。 安王府不缺钱,三十几处产业如今都步入正轨,预计一年能有几十万两白银的进账,阖府上下花不了多少,余下的便只好再拿出来做些投资。 虽不知这大漠王子要与自己谈什么合作,可没人会嫌银子多,兰栖也是。 他正了正神色,拿出谈正事的语气。 “不知小王子想要如何合作?” 乌穆面上露出淡淡喜色,身子微微前倾。 “民以食为天,不论百姓生活条件如何,总是愿意为吃花钱的。我准备开家大漠特色的酒楼,想要邀请安王君一同。” 兰栖想了想,安王府的产业之中倒是已有酒楼,不过主攻的是不厌精细的江南菜系,这也是京中酒楼普遍擅长的口味。而风情粗犷口味偏重的大漠菜,除了偶尔出现在西市的大漠客商开的小摊,便很少再见。 不过,据整日里到处跑的十六所说,那大漠客商售卖的炙肉,味道十分绝妙。 果真开一家大漠口味的酒楼,倒也有些价值。 不过他心中虽已定了要卖乌穆个好,却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 “不知乌穆王子,为何想要赚钱?” 大宸对待远来和亲的异族王子不可谓不大方,四进的院子,充足的人手,甚至每月还有不低于三品京官俸禄的月例,乌穆却还如此缺钱,实在是奇怪。 乌穆没什么表情的脸颊泛起微红。 “安王殿下与司偃交好,司偃应该同你们说过,她想要娶我。” 兰栖点头。 “确实说过。” 乌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语气中有些雀跃。 “母国未曾替我准备嫁妆,我却不能一穷二白地出嫁。司偃说她去为了我们二人的将来努力做官,那我总得替自己攒够嫁妆。” 兰栖定定地望着他,仿佛看见了谈到君韶时的自己。 妻主她出门在外,自己临行替她备了一沓银票,却也总怕她不够用。 仔细想想,府里一年进账几十万两白银,虽不少了,却也没有多到哪里去。日后若是妻主有急用,手头的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 他没有再迟疑,端过一旁的茶盏,笑眼看向乌穆。 “这酒楼可以开,安王府出铺子和伙计,菜谱以及经营便靠乌穆王子了。最终的利润,安王府抽七成。” 乌穆也知晓钱与力的大头不在自己身上,没什么异议地点了头。 兰栖却是来了兴致。 “小王子可还有别的想法?” 多开铺子多进账,到时妻主回来,见府里凭白多了许多银子,心里定然高兴! …… 兰栖心里惦记的妻主,如今却是遇到了麻烦。 “巴勒,你们来时,没遇上这群匪徒吗?”君韶头疼地领着队伍小心翼翼地往密林之中隐蔽,语气中之分烦躁。 眼见着路程过半,只要再翻过一座山头,便可寻一处驿馆歇脚,负责打探前路的斥候却回禀前方山上盘踞着不下百名土匪。 她亲自前去查探之时,正遇见土匪拦路抢劫,一队稍显豪华的马车,足足三辆,不过片刻便被一群手持土矛砍刀的土匪拦下洗劫一空。 那些匪徒抢了东西还想杀人,君韶没忍住出手,只把人救了回来。 那些匪徒虽拳脚功夫一般,却不像是普通百姓落草为寇,反倒很是像模像样,有组织有纪律。 还不能轻易放过。 如此一来,行程又被耽搁,回京夫郎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便又远了几分。 君韶忍不住质问巴勒。 大漠一行人几月前便混了进来,路过此处却对自己全无一丝提醒! 巴勒也很委屈。 “我们来时,此处确实十分太平啊!” 君韶无奈,只得计划着绕路,往山侧的乌石郡而去,先安顿下,再与郡守借兵剿匪。 即便先不剿匪,她也得先把那日救下的几人寻个地方放下。 再不放下,这几日便要烦死她了! “安小姐……” 软和娇嫩的声音自营地深处传来,君韶痛苦地捂住脸。 又来了! 作者有话说: 按照我的大纲,又没有几万字能写了,为什么我总是写不了长文为什么!!!!为什么我又开始收尾了…… ◎最新评论: 【你可以!!!!!!!!!!!】 【鸭头…说好的大长文】 【快要结局了???!!!还没看够啊啊啊啊】 -完- 第49章 摆脱麻烦 ◎谢谢兰亭先生,她真是个好人!◎ 密林里众人好不容易找到一片空地, 将营帐扎起来,一名白衣飘飘的男子便自营地后方碎步而来,目标明确, 正是君韶。 君韶皱着一张脸, 把手里的树枝一扔。 “我去前面看看, 打些野物来。” 她身影如风,瞬间不见了踪影, 那着白衣的小公子不由小小惊叫了一声。 “安小姐!” 巴勒幸灾乐祸。 “小公子, 人家躲着你呢。” 白衣公子面容清秀, 腰肢纤细, 行走间如弱柳扶风,很有几分风流气度。 巴勒忍不住开口:“她家中已有夫郎了, 你还不如瞧瞧本王女。” “随本王女回大漠,荣华富贵你享都享不尽。” 白衣公子朝她轻手轻脚行礼:“王女殿下说笑了。” 语罢, 又如同一朵云飘回了营地后面。 巴勒咂咂嘴。 这君韶,桃花运忒好了。家中的夫郎那般绝美又痴心, 到了外面, 隐姓埋名只当是个镖师, 还有气质绝佳的野草往身上扑。 可惜君韶不珍惜, 守着家里那个就一根筋不知变通。这女人,哪有不吃野味的?君韶还是年纪小,不懂野草的香! 这小公子也是, 放着她这大漠王女不看, 光知道奔着君韶那根木头,一腔真心送都送不出去。 巴勒叹息完, 又扭头去帮着商队清点货物。 大漠今年确实遭了些天灾, 现在虽不能从大宸白要到粮食, 但能半价买还是捡了便宜的,她可不容这些粮食有一丝一毫的损失。 那白衣公子回了帐子中,颇为愁苦地叹了一声。 “爹爹,母亲,安小姐仍躲着我。” 帐中还有二人,瞧着是对中年妻夫,虽不富态,气色却是极好,均是肤白发黑,一看便知家中富足。 那女人还坐得住,男子却是露出了心疼的神色。 “乖宝,快来爹爹这里。”他将小公子揽进怀里,不住抚摸他的发丝。 “那安小姐身手不凡,容貌也美,又救了我们一家的命,你心仪她无可厚非。” “只是,强扭的瓜不甜,她家中既已有了夫郎,我们便不强求了,如何?” 洛伊南与妻主兰亭家境殷实,在江南也是出名的富商,家中仅此一子,虽为收养,却也是当作眼珠子疼,不舍的他受一丝委屈。 爱子兰卿年纪渐长也该婚配,妻夫二人本还想着就在本地招个上门妻主,家产无需如何,只要会读书会疼人。 哪成想,只是北上采风一趟,卿儿一腔少男之心便丢在一个不知底细的“安小姐”身上。 他虽也觉得那安小姐青年才俊,但也不愿自家儿子上门去与旁人做侧室。 可兰卿却不这么想。 那安小姐说自己是个镖师,既是个镖师,那便是拿钱买得动的。 以兰家的家境,江南多的是女子想要抛夫弃子入赘娶他,没道理安小姐就无法打动。 定是因为此时自己一家有些落魄,才叫她看低了去。 兰卿压着嗓子,带了些哭腔:“可是爹爹,卿儿就想要她。” 洛伊南心中酸软,不住安抚他:“爹爹想想办法。” 兰亭却是冷哼一声。 兰卿身子一缩,往洛伊南怀里挤了挤。 洛伊南立马便对着妻主噘起了嘴。 “你对待卿儿总是这般严厉!” 兰亭面色不变,仍是那副冷淡神色。 “我兰家的家训,没人抢□□主这一条。” 兰卿身子僵住,洛伊南忙哄着他坐下,将随身携带未被强盗劫走的几块点心拿出来给他,又转身将兰亭叫了出去。 两人走到离帐子远些的树后,路伊南轻叹一声,握住了妻主的手。 “我们毕竟只有卿儿一个孩子,你总该对他温和一点的。” 兰亭反手握住他,却是不松口:“有你温和便够了,惯子如杀子,太依着他,若是闯出什么祸来,最后还是他自己受罪。” 洛伊南愁得两道秀气的眉毛都皱在了一起,忍不住上前从妻主那里汲取些力量。 “我也觉得,卿儿这些年越发的胡闹了。” 洛伊南的亲子早早夭折,后来收养了卿儿,便把全部父爱投注在他身上,自小便对他百依百顺,想要什么都送到他面前。 好在卿儿还算懂事,只是要些东西,也未曾做过什么过分之事。 只是,这两年他许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跟母父之间便少了几分小时候那样的亲热,平日里所作所为,也渐渐的叫人忍不住想说两句。 去年,为了争一只镯子,卿儿竟直接拿对面公子家的铺子威胁人家,直到人家母亲求上门来,央兰亭高抬贵手,妻夫二人这才知道,兰家好好的名声被儿子抹了乌黑的一道。 如今,他竟是又瞧上了一名女子,便不管人家有没有夫郎,一心只想着嫁过去。 路伊南不必细想,便知兰卿又是打着威逼利诱的主意。 “好好的孩子,我们二人也用心教导了,怎么就会长成这般模样……”路伊南又气又急,眼眶都有些泛红。 兰亭将他环住,轻轻拍打他背部安抚着,“莫急,我们好好教导,再替他选个合适的妻主,总归能叫他安稳度过后半辈子。” 路伊南除了点头也没有别的办法。 “那这安小姐……” “过了这一片,我们便与巴勒王女辞行,日后连人都见不着,卿儿也没什么好想望的。”兰亭说话不疾不徐,总是叫人一下子便稳住了心神。 …… 君韶心里烦,憋着口气,打了三只野鸡两只兔子,还拖回来一头半大野猪,一进营地,便被兴奋的同伴们团团围住。 “安……安姊姊果真好身手!” “是啊!这才多长时间,便猎到这许多猎物!” “有几日未沾荤腥,我这嘴里都淡出鸟了,今日终于能解个馋,多亏了安……安姊姊啊!” 君韶将猎物丢给她们去处理,“我扯了两条鸡腿,其余的你们分了吧。” 人群中传来一阵欢呼,君韶被这喜气一冲,也算是心中舒畅了些许。 她转头往自己的帐子而去,跑了许久,出了一身汗,怪难受的。 她朝着林中吹了声口哨,紧接着,便有一声“咕咕——喵——”的声音回应了她,随后一阵扑扇翅膀的声音响起,一只棕黄色的大鸟自林中飞出,直直落在她手臂上。 君韶笑起来。 “乖鹰,今日又送了阿栖的什么信来?” 角鸮抬起一只腿,任她将腿上绑着的小纸卷解下来,便自己飞去了旁边叼鸡腿吃。 君韶迫不及待展开纸条。 “南音入宫做凤君了……嘶,皇姐真是勇猛,悄不做声的孩子都有了……跟乌穆开了家酒楼,唔,开就开嘛,府里有的是钱,亏了也不怕。” 她三两下看完了前面同她讲新鲜事的几句,剩下的小心翼翼捏着准备进帐子里洗漱完躺下慢慢看。 结果,一转身,对上了一道白影子。 “安小姐。” 是那个缠了她三日的阴魂不散的男子! 君韶下意识开始四下寻找逃跑路线。 兰卿却是上前一步堵住她。 “安小姐为何一见了我就跑呢?我便这般可怕吗?” 白衣公子泫然欲泣,娇弱可怜,若是一般女子,早被他含着秋水的眸子浸软了心肠,少不得要温言道歉几句。 可君韶不是一般人。 她噌地后退了半步,“是啊!” 活像见了鬼。 兰卿面上的委屈这下更为实在,凄苦地落下滴泪来。 “只是不知卿儿哪里做得不好,叫安小姐这般抗拒?” 君韶急着想走,匆匆把自己积攒了几日的话一股脑吐了出来。 “你总穿一身白衣,而我儿时被人穿白衣装鬼吓过,见了便害怕。”而且,白色有什么好看的,阿栖总穿青色,那才叫仙气飘飘,姿容绝美。 “你还总是无声无息摸到我帐子边来,走哪都缠着我,比儿时尚……学堂的夫子还要可怕!”总叫她想起挨板子的痛苦。 “你还不听人讲话!我说了救你们只是举手之劳,不必挂怀,你却日日追着我要以身相许,我家中已有夫郎了啊!” 兰卿两手攥着,眼巴巴看着她:“我不在意的。” 君韶炸毛:“本、我在意啊!” “我夫郎也在意啊!” 兰卿却是不听,仍自顾自说着:“我家是江南首富,你弱娶了我,日后再也不必风吹日晒做个镖师。” 君韶心中毫无波澜。她本来也不是个风吹日晒的镖师。 “不必了,你莫要再来找我。” 说完便转身回了帐子。 兰卿再为大胆,却也不好追进帐中去,只好扭着袖子,不甘心地离去。 君韶头疼得厉害。 这整日里都叫什么事呢! 她匆匆洗漱过,捧着那纸条往匆匆搭就的破床上一倒。 她方才好好表现过,必须得把自己的英勇事迹添油加醋给阿栖汇报一番,好叫他放心,自家妻主身在外,一颗心却是挂在他身上的。 第二日,队伍一行赶着天黑前,到了乌石郡下属的黄岩县,一方面休整休整,一方面给君韶个策马去寻郡守调兵的时间。 而兰亭带着夫郎儿子与几个下人,向商队辞了行。 君韶不去看一旁兰卿含幽带怨的眼神,喜气洋洋地同她们告别。 太好了!她终于解脱了!谢谢这位兰亭先生,她真是个大好人! 君韶来不及同大部队一起休整,连夜便去敲了郡守的府门。 “好好一个郡守府,怎的破破烂烂的?” 这大门,甚至都开裂了,她若是用力敲,都不必门房通报,这门自己便躺下,请她进去了。 没多时,大门里响起了小步急跑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身着官袍,身材清瘦的身影便自门内拐了出来。 “下官乌石郡郡守叶律参见安王殿下。” 君韶颔首:“不必多礼,进去说吧。” 作者有话说: 大概是有一点伏笔,也不知道你们看出来没有嘿嘿…… 新年快乐耶鸭头们!!! ◎最新评论: 【还有,为啥这里又来个姓兰的 】 【刚考完研。催更催更】 【不会那对男女其实是男主的亲生父母吧】 【爱你!感觉还会见到兰卿,兰卿不会又是兰府的私生子吧/托腮】 【撒花花】 【真的没人给我一条评论嘛呜呜呜鸭头们你们爱我一下好不好】 -完- 第50章 夜探 ◎此等窝囊郡守生平仅见◎ 郡守叶律将君韶引入府中, 战战兢兢将她让到主屋的主座上,又亲自去沏了热茶来,挑拣了半天, 找到个囫囵茶杯, 给她倒了杯茶水。 君韶拿起来品了一口, 又默默放下了。 这茶品质差便罢,也不知是几年前的陈茶, 喝起来一股霉味。 “先别忙了, 坐吧。”君韶招呼了忙忙碌碌的叶律。 叶律瞧着极难为情, 不好意思地往下首坐下。 “不知安王殿下突然驾到, 下官准备不周,还望殿下恕罪。” 君韶虽未经受什么体面的招待, 却也未曾不满,只是想不通好好一个郡守, 怎的穷成这样。 “你的俸禄都哪去了?连新茶都喝不起。” 叶律身子一僵,面色发苦。 “下官……都拿去采买粮食了。” “买粮做什么?” 如今又非灾年, 百姓安居乐业, 一路走来都没见过什么乞丐, 她一个郡守, 一月俸禄买粮足够三口之家吃半年,如今穷成这样,米怕是已买了几万担。 叶律低着头, 手指紧紧攥着缺了口的茶杯, 半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下官罪该万死!” 君韶心中一愣, 面上倒还维持着威严。 “你有何罪?” 叶律许是早已在心中煎熬了许久, 如今找到了宣泄口, 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下官一年前得罪了兰大人,被贬至此,刚上任,便发现乌石郡五处粮仓竟有四处全是砂石!” “下官不敢声张,也不知粮食去了何处,只好拿俸禄买粮补缺……如今也才堪堪补齐两座。” 乌石郡所处位置居于大宸国土核心位置,正是来来往往的交通要塞,商队往来途径此处,往边关运送的粮草有时也要从此处调用。 因此乌石郡的粮仓储存量巨大,且极为重要。 想来,要不是因为这几处粮仓出了问题,叶律一个得罪了兰缨的人,也轮不到来此处做官。 想来,一旦事发,她便逃不了这滔天的罪责。 叶律不如何擅长钻营,为人也有些死板,只会搞学问,遇到了这样的事,除了拿俸禄补窟窿,竟想不出来其他补救方法。 如今见了君韶,心中的压力终于崩了盘,一时间倒豆子般全吐露了出来。 君韶面上不显,被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心里也有些没头没绪。 她是来调兵剿匪的,哪知还没开口便又被砸了这么大个问题。这如何追究粮食去向,她也不擅长,跟她哭,能有什么用啊! 叶律心头包袱松懈,已是一副任由处置的模样了。 君韶无法,只得先把此处情况同皇姐写信告知,又忙往靠南的闵江郡写了信去,请司偃来帮忙。 这些事情,还是她那个玲珑的脑子更为擅长。 此事暂时想到了解决之法,君韶终于提及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粮食一事本王已有安排,但还有一事需叶郡守配合。” 叶律因着君韶帮忙兜底已视她为救命恩人,见她有所要求,忙表示要为安王殿下肝脑涂地。 君韶尴尬地摸了下鼻头。 恕她直言,这世上大概没人想要一名四十来岁又干又瘦的女子为自己肝脑涂地。 “叶郡守不必激动,本王只是护送大漠使臣回国,途径西面的山头,却被匪徒拦住去路,所以来借些兵马,前去剿匪。” 大宸每个郡都配备了为数两千人的守卫军,由都尉统领,而都尉又归郡守管理。所以君韶借兵还需同郡守打个招呼。 哪知,她这一开口,叶律却是面露尴尬之色。 “殿下,不是下官不借,只是……只是下官自从上任,还只见过那都尉一面,连她叫什么,都不清楚。” 君韶……君韶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这郡守,当得好生窝囊。” 可不是窝囊嘛,下属不听她使唤,上司不管她死活,手底下粮仓被别人掏空了,还得她来自掏腰包补缺。 指不定哪天还得掉脑袋。 也是遇上了自己,算她命好,找到条生路。 “罢了,你若知道那都尉住在何处,便带本王去瞧瞧。” 叶律忙点头,“这个臣倒是知道,这便带殿下去。” 月上半空,两人连下人都未带一名,一道骑马往都尉府而去。 其实也是因为,叶律连下人的月例都给不起,府中仅剩下她自己,与从京中带来的门房。 半晌,两人停在一处描金画栋的威武大门前,门口两尊石狮子威武张扬,竟比得上君韶在京中的王府奢华。 她跃下马来,上前叫门。 “大人已睡下了,叶大人若是有事可明日再来。”门房不冷不热,目不斜视,倒显得这都尉才是郡守的上级。 君韶一步越过叶律,将腰间的王爷令牌丢过去。 “那本王可也要明日再来?” 今夜行事不顺,她已然是积了一肚子火气,如今这都尉府的门房尊卑不分,更是给她添了把火。 王爷令牌一出,门房立马屁滚尿流进去通报,不出一刻钟,门内便响起嘈杂声。 “下官本就见夜空中瑞气缭绕,想是有贵客上门,没成想竟是安王殿下大驾光临,下官这府邸,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人未至,声先到,随后,仆从前呼后拥着一道脚步虚浮的人影自照壁后拐出来。 来人一出来便朝着君韶行礼,姿态间摆足了尊敬。 “还请安王殿下移步府中,下官设宴为殿下接风洗尘!” 君韶定定看着她,“不必,本王此行所为调兵剿匪,都尉只需领本王去大营即可。” 那都尉身子一僵,赔笑:“今日时辰已晚,想必殿下一路舟车劳顿,将士们也歇下了,不如明日再……” 君韶冷声开口:“不必。” 她从大开的门洞处,便瞧见了这都尉府内的金做墙玉铺砖,想也知道此处守卫军又是不中用,也大体上能猜到那空了的四处粮仓,有几成流入了都尉府。 “趁着夜色打匪徒们一个措手不及,总好过拖拖拉拉叫她们得了风声。” 那都尉面上发苦,却不得不听从命令,起身叫人牵马来,领着君韶赶往城外大营。 临走,她朝身后比了个手势。 君韶面上未显,走出一段后,状似不经意回头,隐约见都尉府一名下人,身手灵活地混入了人群之中,似是往西去了。 西边,正是那匪寨山头。 作者有话说: 今天状态不好写少了一点,明天努力支棱! ◎最新评论: 【是没有十五的一天】 【官匪勾结!】 -完- 第51章 "剿匪" ◎那么多粮食全卖给了大漠,大漠不会安分了!◎ 乌石郡的城郊大营, 人数没有京郊大营那么多,规模便小了一圈,如今已然入夜, 将士们虽未歇下, 却也收工有段时间了。 “通知各个教头, 领兵列队校场集合!”那都尉扬声喊了一句,便有兵士跑去传令。 整个营地又热闹起来。 这里的士兵, 虽比最初的京郊大营强上不少, 可在军纪上, 还是能看出几分散漫。 一路上, 君韶时不时同人聊几句,知晓了那都尉姓王, 单名一个凡字。 “王都尉这兵练得,还算不错。”君韶不吝啬地夸了两句。 王凡谄笑两声:“都是为了替陛下效力。” 队伍集结得很快, 不到半刻钟,校场上便整整齐齐站满了人。 乍一看, 整整齐齐二十个小方阵, 足足两千人一人不少。 可是, 君韶习武之人耳聪目明, 即便校场黑漆漆一片,也还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缺了一百人?”她目光锐利,直直朝王凡看去。 王凡满脸无辜。 “怎么会缺?这整整齐齐的二十个方阵, 每个方阵一百人, 不缺人呐!” 君韶指着离此处最远的校场另一边,“那边的十个方阵, 每个只有九十人。” 见王凡还要开口解释, 她又添了一句。 “瞧着是一百人, 那是因为,方阵里各混入了十个木人。” 木人是拿硬木制成,披着甲挂着刀,供将士们平日里假象操练用的,因着打扮与士兵们如出一辙,所以光线微弱之下,几乎无法辨认。 方阵列队间,时不时有士兵去拽那木人一把,倒显得木人自己也能走路一般。 这营中确实是缺了一百人的,王凡想用木人滥竽充数,却没想到,自己眼力好,识破了她的诡计。 君韶盯着额角已开始冒冷汗的王凡,扯起嘴角。 “人都去哪了?” 她目光扫过校场边的武器架,大步走过去。 校场上的士兵为了应对自己,携带的都是崭新的长矛与大刀。可是她们平时操练用的,已十分破旧的武器,都还堆在场边。 果然,这些破破烂烂的刀枪,似曾相识。 “本王来时遇到的山匪,正好百余人,也手持这样的武器,王都尉可有什么解释吗?” 君韶面上冷笑。 她那日与山匪交手时,便觉得这些匪徒有些组织纪律,不像是普通百姓落草为寇,又见她们装备还算是精良,还怀疑是否袭击了哪处营地。 却是想不到,原来是这城郊大营,监守自盗。 那王凡冷汗流了满脸不敢抬手去擦,任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精心谋划瞒过无数人的计策,居然被安王单凭好眼力便识破了。 如今事情败露,这拿军营里的兵去山上做强盗,犯的可是杀头的大罪! 王凡腿有些发软,心下瞬间便有了计较。 场中这一千九百人全是听自己的,安王只有一个人,再如何神勇,也难以一己之力抵挡千军万马。至于一旁的叶律,那个窝囊废,不足为惧。 自己在京中又有大靠山,何不干脆一点,将她做掉,将此事遮掩过去,在风险中搏个富贵? 听闻安王在京中便是个纨绔,整日招猫逗狗,想也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光是眼睛亮有什么用?眼睛太亮,反害了命! 王凡想着想着,目露凶光,突然便暴起朝君韶扑去。 今日,她必要从这险境中夺得一线生机! 君韶从质问她开始,便暗自绷紧了身子。 俗话说狗急跳墙,之前整治京郊大营,那上官安临死还朝自己射毒箭,而乌石郡这王都尉,瞧着便不像个老实本分愿意认罪的,少不得还要撕扯一番。 果然,那王凡眼珠子转了半晌,突然便朝她扑了过来。 君韶脚底微微一错,侧身便闪过了她的攻势。 王凡力道一下子收不住,顺着惯性往前冲去,脚底稍微一踉跄,便被君韶在后腰上补了一脚,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君韶动作看着不紧不慢,却是没给王凡一点反应时间,过去一脚踏在她背上,将人踩得像个被钉子钉在地上的蠕虫,扭来扭去就是无法挣脱。 “怎么?王都尉这是,公兵私用,还准备谋杀皇亲国戚,要造反了?” 一顶顶帽子扣在她头上,扣得王凡头都抬不起来,僵着脖子趴在地上,只管喘粗气。 君韶提了些音量:“拿麻绳来!” 叶律还在旁边看着,手忙脚乱满地找麻绳那校场上却是已经有一个机灵的教头,自木人身上扯下几条麻绳,小跑着送了上来。 君韶借着夜色细细看了看那人,赞了一句:“不错,叫什么名字?” 那教头声音洪亮:“小的林三!” 君韶点点头:“旁边候着。” 林三行了个军礼:“是!” 如今确认了那边山头上的匪徒实为伪装过的兵士,这匪便没有剿的必要了。 君韶差人连夜将那百余人叫回来,一边询问林三营中的情况。 一番对话下来,这才得知,原来自一月前,王凡便突然自营中抽人,轮流去前面山头拦路劫财,每队一百人,去十日,回来再轮换。 劫来的金银财物都流入了都尉府,最终不知去向。 因着营中生活清苦,去外面当匪徒油水不小又自在,营中的兵士几乎是争抢着去轮换。 君韶问林三:“都尉可要你们劫财之后,杀人灭口?” 那日她一时情急救下兰卿一家给自己招惹了麻烦,就是因为匪徒要害命,不得不救。 林三摇头:“都尉只叫我等劫财,若是有看出端倪的,才灭口。” 君韶沉吟。 看来,兰氏一家,是因为有人瞧出了匪徒身份不对,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她脑中瞬间闪过那家家主兰亭的身影,清瘦,端方,面色冷沉不爱言语,双眼中却满是精光。 是个人物。 她没空闲谈多想,忙得如同个踮着脚的陀螺,安排了各个教头管着手底下的兵照常休息操练之后,又领了一个小队,同叶律回了城里,连夜去抄都尉府的家。 王凡被捆得像个要上杀猪凳的猪,哼哧哼哧喘着气,被拖去指认窝脏地点。 从月色皎洁到日头高起,又从红日当空到满天星斗,整整三日,都尉府大门口如流水般一箱接一箱搬出小山般的红漆木箱,打开一看,满满当当不是金银就是珠玉,更为雅致的还有精心保存的古玩字画。 这一府抄出来,比她安王府都有钱! 君韶叫人去贴了榜,只说是官府剿了匪,追回不少东西,通知被劫过的百姓前来领回自家物品,若有家中人口被杀的,郡府酌情给予补偿。 王凡被当成死猪拖来拖去一晚,水米未进也不得休息,身子本来便已虚浮,现在连说话都困难。 君韶一把揪住她领子:“王都尉贪了不少,可知道四大粮仓里的粮食,去了何处?” 都尉府里只存了钱财,并无多少粮食留存,想来那些粮食都是叫她偷卖了去。 若是只是低价卖给了本国的粮商,那还可以追回,可若是卖给了不该卖的人…… 王凡出气多进气少,“都、都卖去了江南,卖给了粮商。” 君韶细细问她:“都有哪些富商买了?买了多少?” 王凡想是意识都有些不清,编瞎话也编不利索。 “卖给了兰家、顾家,汤家、楚家。兰家买的最多,买了两座粮仓,其余三家平分了两座……” “那卖来的银钱呢?”君韶追问。 “给、给……大人了。” “什么大人?” 君韶又问,王凡却是已晕了过去。 她冷哼一声,“来人,泼醒。” 一桶冷水当头浇下,王凡一个激灵又睁开了眼,一睁眼,仍顺着先前的话大声辩驳:“都卖给兰家了!都卖给兰家了!” 君韶眉头皱起,“兰家……” “大人明鉴,兰家并未大量购买粮食!” 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引得君韶回头看去。 “是你?” 面前之人竟是兰亭。 她朝着君韶深深一揖,“见过安大人。” 君韶楞了下,这才想起来,前些日子她躲兰卿的麻烦,故意给自己起了个假名。 她摆摆手,“不必多礼,兰先生此话怎讲?” 兰亭语速不满,却是句句清晰。 “草民便是江南兰家的家主。几月前,确实有人联系过草民,愿以极低的价格出售大批粮食。但草民家中主营丝绸产业,粮食虽有涉及,却非主业。且这批粮食来路不明,数目巨大,草民并不敢买,便回绝了那人。” “还请大人明鉴。” 君韶点头。“你说的有理。” 但她又话锋一转,“可万事皆需证据。本、本官会差人随你回家调查。” 兰亭并无异议,“草民谢过大人。” 她是来领被劫走的财物的,领完,便带着君韶安排的人手离开了,行走间潇洒自如,不见一丝心虚。 君韶心中也信她几分。 且兰亭此人,一双眼睛不知怎的,长得与阿栖竟是一模一样。只是二人气质不同,在阿栖那里,这眼睛便温柔可爱,在兰亭脸上,就是清凌凌的,十分正派。 因着这几分相似,她天然便对兰亭印象不错。 目送兰亭离开,君韶又去审那王凡。 “王都尉,好好一张嘴,怎的还乱攀扯呢?” 皇姐早先曾将暗卫长借与自己一段时间,那些日子,她可学了不少东西,尤其是如何审讯又折磨人还弄不死人,她从暗卫长那里学来了十之七八。 如今,全用在了王凡身上。 王凡哪遭得住,刚喘过气,便把有的没的全交代了。 “是卖给了几个大漠人!卖来的银子下官只拿了一成,剩下的,全孝敬了兰大人!饶命啊,安王殿下!” 君韶心中一个咯噔。 坏了,那么多粮食全卖给了大漠,大漠兵强马壮粮草又足,怕是不会安分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出现在了韶子心里的十五! ◎最新评论: 【阿栖是兰亭的孩子,兰卿才是兰府的私生子?!】 【按爪爪】 【白痴王凡!通敌!蠢钝如猪!】 -完- 第52章 有喜 ◎安王君他有喜了◎ 事态严重起来, 君韶一时走不开,得等皇姐派了人来接手,才能继续护送商队前往边境。 而那王凡口中所招认出的兰大人, 不出意外, 就是她的好岳母了。 君韶一直记得上次在酒楼撞见皇姐和兰渠时, 皇姐提到的兰府可能与大漠蛮夷有关之事。 尤记得当时皇姐还叫人将兰渠放回去,准备选秀时叫他入宫, 从他身上揪一揪兰府的错处。可是最后, 皇姐竟是一个人都未曾留下。 当时自己还有些担忧, 要如何抓兰府的把柄, 没想到跑到这山高路远的乌石郡来,倒是有了意料之外的收获。 都尉府内查抄出一本厚厚的账册, 全是王凡记录下来,与兰缨的经济往来。 细细一数, 怕是有几百万两白银。 她将账册收好,同巴勒等人打过招呼后, 干脆地领着众人在已搬空的都尉府暂住下来。 省钱。 待到几日后京中派下官员来, 君韶亲自去迎, 却意外发现, 来的是个熟人。 “王侍郎,竟是你来了。”君韶心中感慨。 前些日子王侍郎还是一副憔悴难当的模样,现在却已是精神抖擞, 像是已从夫郎离世的悲痛之中走了出来。 王侍郎端端正正地向她行礼。 “臣见过安王殿下!” 君韶忙将她扶起。 “我们进去再说。” 王侍郎未曾携带多少辎重和仆从, 只是带了不少侍卫,瞧着都是从京郊大营调来的, 其中两人自己看着还有些眼熟。 王侍郎含笑落后君韶半步与她同行, 迫不及待开口便谢。 “臣知殿下未曾轻饶过那杨运达。” 君韶并未将此事大肆宣扬, 想必也是司偃嘴多,才叫她知道了去。 “若是对败类仁慈,那便是对好人残忍。” 王侍郎十分赞同。“慧儿也时常同臣称赞殿下。” “慧儿?” 君韶知道王侍郎的夫郎叫慧儿,但是,他不是已经…… 她扭头仔细看向王侍郎的面部,只见她虽是笑着,那笑容却是有些过于灿烂,毫无阴霾。 倒不像是已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反像是……已然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她叹了口气。 “我们来谈谈账册的问题吧。” 王侍郎态度十分积极。 “殿下请讲。” …… 京中近日新开了一家酒楼,据说,是那大漠送来和亲却没嫁出去的小王子,提供的菜谱。 这些菜肴,平日里都是给大漠王族吃的,如今,只要花钱,大宸的每一个百姓都能品尝。 一时间,名为[阿玛塔特]的酒楼,客似云来。 兰栖有些头疼地看着面前两人。 一个是马上要入宫做凤君的丞相嫡孙,一个是哪里都不去就爱往安王府跑的大漠王子,两人天天来他这里待着,半个月喝了王府两斤好茶。 “二位,今日来,又是有什么事吗?” 他是隐晦表达过自己很忙,二人尽量别来这个意思的。但是南音和乌穆两个人互相看对眼了引为知己不说,还非要拉上他。 二人最多隔一日便要来安王府待大半天,哪怕自己在旁边看账册不说话,他们都不嫌不自在,反而如同在家般自得其乐。 时间长了,兰栖也懒得管了,反正两人不影响他看账本,只是喝些茶。安王府又不缺这点茶。 只是,两人聊些有的没的总爱带上他,就叫他头疼不已。 乌穆许是因为来自大漠,民风更为爽朗,对于一些事情便没那么忌讳。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挂着两颗闪光的眼珠子,颇为期待地问:“我早先听说,做那档子事极为舒服,司偃别别扭扭不肯同我试,所以我来问问你们这些做过的,感觉到底如何?” 兰栖正写写画画的笔尖猛地一颤,在账本上留下一团黑墨。 喝着茶的南音却是一口茶水喷出来,呛得咳嗽不止。 乌穆目露不解。 “怎么了?” “莫非是不怎么样?” 南音拿帕子擦了嘴边的水渍,面上的表情十分难以言喻。 “我们这里,一般不会公开谈论这个话题。” 乌穆不解:“我们三人私底下聊天,也算公开谈论吗?” 南音笑得前仰后合:“不算,不算!” 乌穆大宸话说得流利,可学得不算深入,一时之间有些不懂南音在笑什么,遂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兰栖。 兰栖因着早前在兰府的经历,对于这方面并不会难以启齿。事实上,他们上课之时,谁若表现出羞耻,还会被师傅教训。 见南音拿大笑掩饰羞意,兰栖轻咳了一声,缓缓开口。 “我们确实很少与妻主之外的人谈起这个。” “这件事,还是要私密些的。” 乌穆才算是懂了,点了点头,“那我还是同司偃聊吧。” “哈哈哈……” 南音更是笑得乐不可支前仰后合,眼泪都要出来了。 兰栖无奈地放下笔,过来扶住他:“当心肚子。” 于是乌穆的眼睛又闪着精光盯住了南音的肚子。 三人正笑成一团,窗外突然响起一声“咕咕”的鸟叫。 兰栖顿时换了神色,将二人抛下,往床边走去。 “这是怎么了?如此急切。”南音懒洋洋地打趣着。 兰栖嗔了他一眼,打开窗户,从那毛茸茸的大鸟腿上解下个小纸卷。 他吩咐了下人喂鸟之后,只是打开纸卷扫了一眼,便快步走到桌前,神色间又是急切又是雀跃。 “今日怕是无法招待你们了,实在抱歉。” 南音咋舌,“这便是又收到他妻主的信了。” 他摇摇头,招呼乌穆,“走吧,去你那酒楼坐坐。” 两人说走便走,兰栖要送,又被拦下,他便没再坚持,回了卧房。 展开信纸,又是君韶一贯不正经那套。 兰栖抿着唇,面色泛红,一字一字看过去。 看到君韶说有匪徒拦路,便担忧地咬紧了唇,看到她有惊无险将人救下,又松了口气。 可看到有男子缠着她时,又不高兴地蹙起眉头,待君韶拿着邀功的语气说自己已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才又展开笑颜。 君韶句句妙语,他便心情跌宕地一直看下去,没一会儿便看完了,又恨这纸太小,不能多放些字。 他从床头的抽屉里抽出本书,将字条摊得平平整整,夹了进去。 那薄薄一本书,已夹进去好几张字条,显得有了些厚度。 兰栖将书压得平平整整,依依不舍地抚了抚封面,才又放了回去。 他叹了口气。 成婚几月,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比分开的时间还要短,也不知何时才能风平浪静,叫他与妻主过几年安生日子。 妻主在信里说,若是一切顺利,再有一月她便能回来,到时就能好好歇歇,陪陪他。 …… 只是一月后,答应要回来的人,并未归来。 一月里,时不时便有信件递回京中,这一封说安王殿下杀了贪官,那一封说安王殿下灭了贼寇,再来一封又是破了悬案……只叫君韶不务正业的纨绔之名再也传不下去,京中都夸她成了家有了担当。 于是,边关突然遭大漠铁骑压境之后,安王殿下便也只能“毫无怨言”“勇于担当”地赶赴了一线。 消息传来那日,正是个大晴天,与君韶信中所说归来的日子,晚了三天。 宫中来人,是君宴得了消息,应君韶的要求,同兰栖打声招呼。 却没想到,稳稳地将女官送出府门的安王君,一转身,便委顿在地。 “安王君状况如何?”君宴派了太医去瞧,为了安皇妹的心,也亲自出宫关照。 太医面上带着喜色。 “恭喜安王殿下,恭喜安王君,王君腹中,有喜了!小世女已有两月,还需好生安胎。” 作者有话说: 不妨来猜猜看是勺子回来还是阿栖过去…… ◎最新评论: 【打卡~】 【耶耶耶】 【揣崽了!n】 【有宝宝了呀】 【!!!有喜了!!!好耶!!!】 -完- 第53章 运粮 ◎安王君他跑路啦!◎ 宫中的赏赐如流水般送入了安王府, 并一名男医与两名稳夫。 兰栖顿时如同什么珍惜宝物般,被精心保护了起来,想要喝水有人倒好放到手边, 想要散步有人紧紧扶着。 [这般生活实在是太闷了。] 他在同君韶的信件最后, 附上了这样一句话。 君韶早从皇姐那里得知了阿栖有喜一事, 消息送来时,她正与边关军的将领们在帐内议事, 强忍着亢奋将初步的作战计划商议下后, 突然便朝着各位同僚笑开来。 “本王的王君, 有喜了!” 见到谁就同谁说。 “本王要当娘亲了!” 各位同僚不论真心还是应付, 都诚恳地恭喜过她。 她正在兴头上时,信是一封接一封的写, 当值的、备用的角鸮两腿绑得满满的往京城飞。 如今收到兰栖的回信,趁着两国军队仍在对峙时期, 便寻了个角落,悄悄地看。 兰栖的信总是习惯性地在开头说些无关紧要的事, 什么南音肚子里的孩子同他肚子里的日子差不多, 出生的日子大概会挨着, 再比如什么十六最近有些不对劲, 似乎是同庄子上一个勤快老实的管事看对眼了。 直到最后,才提到自己近来被保护过头,浑身不自在。 君韶想了想自己那个闲不住的夫郎, 整日里被人管着, 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动作稍微大一些、看账册稍微久一些, 都有人殷殷劝慰, 心里不由失笑。 这下可是难为了阿栖。 只是, 自己不在京中,无法贴身照料他,如今拜托皇姐派人看着,却还是嫌不够,隔着千里之遥,做梦都忧心阿栖走路稳不稳吃饭香不香。 叫府里松快些管他,那定是不可能的,只能信里多安慰几句。 她自怀里掏出支笔,笔尖往帐子上积起的小水洼里蘸了蘸,便扯下一块衣摆写回信。 ——战场紧急,哪有闲情逸致来伺候笔墨纸砚。 这封帛书送了七日才到京中。 角鸮本是猛禽,不担忧路上被什么兽类阻拦,可若是人想拦它,那便容易许多。 羽毛零落,喙上带血的大鸟落在窗台上时,兰栖几乎要认不出这只熟悉的猫头鹰。 好在帛书还在。 君韶在信里只说了叫他好好保重身体,自己三下五除二打赢这仗,便能赶在孩子出生前回京,到时,定要陪他生产。 只是,路上耽搁了几日后,这信便是和军情一同抵达了京城。 ——大漠人来势汹汹,围了边境最为易守难攻的墨台城,似乎想打消耗战。而边境大军粮草不足,向周边粮仓调粮时,竟发现各处粮仓内填满砂石,粮食十不存一。 安王殿下为稳军心,带奇兵夜袭敌方粮草,成功毁去大半,自己却负了伤,回营后便不省人事。 “碰——” 金銮殿内乌压压一片人,却静得惊心。皇帝一脚踹翻龙案,造成一声巨响。 跪在下首的朝臣们被吓得发抖,却仍是不敢出声。 君宴面色冷凝,几乎带上了杀意,目光如刀一个个扫过阶下这群鹌鹑一般的文臣。 “朕的亲妹,为了大宸的国土寸步不让,如今已然人事不省,尔等竟还为边关粮草一事互相推诿!” “朕要调兵调粮草去边境,你们一个个都来阻拦,是何居心!” 众人一个个趴伏着,却是无人回应。 半晌,户部尚书兰缨小声开口:“启禀陛下,不是臣等不愿支援边疆,只是国库也不充裕,拿不出许多粮草……” 君宴冷哼:“国库再不充裕,也够边疆几月粮草!” 兰缨却是不赞同地摇头:“陛下,国库不可只用于打仗,还得防着入冬后北方的雪灾……再者,安王殿下近来声名鹊起,却从未向京中递过只言片语,反而一直同军中要粮食武器,只怕是心有不臣啊!”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更是气都不敢喘。 君宴冷冷地注视着兰缨。 君韶确实自从出京,从未走明路向京中递过折子。但京中顺着君宴的意思,传出来的都是安王殿下神勇的好名声。 只有以兰缨为首的一批文臣,隔几日便要上书参安王不知进退居心不良。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极其为皇帝着想,且若是自己与阿韶关系没那么好,怕是早被她们离间了。 自己与阿韶姐妹之间自有独特的传信之法,不叫外人知晓。 只是这些人疑心重,心眼又同针眼般小,前些日子竟是截了阿韶给夫郎送信的角鸮。 兰缨身为阿韶的岳母,不替阿韶辩解几句便罢,竟还处处诋毁构陷。 虽自己早知兰缨此人心思不纯,并未真正将兰栖当作儿子,君韶当作儿媳,但仍是替阿韶愤怒不已。 君宴对于兰缨的辩解不以为意。 事分远近缓急,这边大漠人已经要破城了,那边却还在担忧着几个月后才来的大雪,哪有这般道理? 再说了,兰缨她身为户部尚书,掌管着大宸的钱袋子,不知背地里私吞了多少,又往大漠私运了多少。如今她推脱不愿开各地粮仓调粮,怕不是已无粮可调! 然而君宴就是要逼她,要让装满了砂石的粮仓暴露在世人眼底,要这些安稳久了的文臣,受一受外敌的逼迫。 最终,在以南相等忠良老臣的支持下,调粮往边关终成定局。 只是,各地郡守奉旨开仓之时,京中派去监督的官员,却是纷纷递了折子回京。 现如今各地可调来在七日内抵达边关的粮草,竟不足五千旦,只够边境军半月使用。 本以为储满今年新粮的仓库中,居然只有些掺了沙子的陈粮。 再多的,却是离边关太远,中间隔着山川河流,待抵达便不知已到何时。 皇帝震怒,自然要惩处一批大臣,然而运粮的车队却是毫不耽误地出发了。 安王府的产业之中也有粮仓,因着平日里照看铺子庄子,兰栖又从各种渠道,买了不少粮食,一道装车给边关送去,足有两千旦。 若不是市面上并没有那么多粮食,他怕是能将王府掏空。 …… 车队出发的第二日,君宴派去王府照看的太医屁滚尿流回宫请罪。 “王君他,不在府中啊!!” 而兰栖一身粗布短打,遮住了还不显怀的小腹,带着十六外加威逼利诱来的男大夫,早已混入了自家的运粮车队,出了京。 如今已走出几十里了。 作者有话说: 亲妈光环启动!我崽阿栖必一路平安!我崽勺子必活蹦乱跳! ◎最新评论: 【大大快更新!!!】 【打卡】 【这个兰缨什么时候可以领盒饭】 【什么时候见面啊】 -完- 第54章 见面 ◎安王君竟亲自送了粮来,堂堂安王不认识王府管事◎ 传闻中受伤昏迷不醒的安王殿下, 此时并不如众人所想那般,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 她确实受了点伤,只不过没那么重, 只是伤在了手臂, 需得稍加休养。 至于外头疯传的卧床不起, 那完全是因为她前几日太过劳累,一挨着床便睡了个天昏地暗, 怎么叫都叫不醒, 这才让人误会了去。 只是, 军中大将受伤昏迷本该严加保密, 防止军心动摇,此时这消息却泄露得遍地都是, 甚至传回了京中,足可见军中有些不本分的人。 君韶于是将计就计, 便装着昏迷,倒是抓出不少细作来。 待军营内整顿齐整了, 她才终于能出来透口气。 只是, 这一出帐子, 便又见到了不想见的人。 “安王殿下。”白衣公子正随母父前来送粮, 一瞧见君韶,顿时两眼放光,小步朝她跑来。 君韶顿时后背发麻, 恨不得扭头夺路而逃。 可是只有她和兰卿在时她能这样, 现在附近可是围着不少将士,还有兰亭妻夫, 自己若是直接给兰卿甩了脸子, 倒显得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得了兰家筹来的一千旦粮食,又给人家小公子摆臭脸。 可是她若不跑,依着这兰卿缠人的本事,还不得坏了她的名声! 到时她要怎么回去面对阿栖啊! 兰卿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含情脉脉注视着君韶:“之前竟不知,您是安王殿下。” 君韶一脸痛苦。 “行走在外,多有不便。” 兰卿得到了回应,更是欣喜得声音都放柔不少,腻得叫人耳朵眼发酸。 “卿儿之前言语间多有冒犯,错将殿下当成镖师,还请殿下恕罪。” 兰亭妻夫正向这边看来,君韶咬着牙根,强行维持镇定:“无妨,本就是本王自己说的。” 兰卿见自己两次说话都得到回应,不由心喜,往前一步。 “那殿下……” 君韶忙要后退半步离他远点,突然却有传信的小兵跑进来。 “启禀将军,外面有一队看不见长短的车队,满载粮食,说是京商前来送粮!” 君韶立马得了救,忙不迭转身就跑。 “快,去看看!” 兰卿满腹柔情蜜意堵在了嗓子眼,心中不由憋闷,将只丝质帕子扭得不成形状。 君韶哪管得了他,领着几名将军便往营地门口而去。 大门口已列了几排士兵,都是自发来的,现在是用饭时间,她们舍了这顿饭不吃都要来搬粮草,一个个面上全是喜色。 见君韶等人来了,便让开大门,好叫她们通过。 君韶面上带上笑。 往常她在京中仗着皇姐的宠爱,无论到哪,都是给别人摆脸色,从不在意她人心中如何想法。 如今自己独当一面,脸上各类的笑也多了起来。 外面的粮商见有主事之人出来,忙上前行礼:“参见各位将军,小人奉府里主君之命,前来送粮,此处共是两万旦粮食,今年的新米与各类面粉各一万旦,还请各位收下。” 君韶本还有三分刻意的笑顿时变成十分真心,她大步上前将人扶起,话语中满是喜气:“真是多谢这位义士,也多谢贵府主君!只是不知,义士是哪府人士?本王回京后也好上门道谢!” 那管事顺着站起来,面上却是古怪而诧异。 “王爷,小的,就是王府的管事啊?” 君韶笑容僵住。 那管事继续解释:“小的管着城外的温泉庄子,近日不忙,被王君派来送粮。” 君韶仍是僵着,脑子里飞快回想自己到底为什么不认识自己府里的管事,最终得出结论,是因为这个管事长得太过平平无奇,外加自己不常管理府内事务。 旁边众人听了这对话,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殿下离家太久,连家中管事都不认得了!” “诶——这不正说明,殿下府中的王君极为能干,府内事务都无需殿下插手嘛!” “有理有理,殿下真是娶了个贤内助啊!” 君韶在众人善意的嘲笑之中又是不好意思,又是心中自豪,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便大手一挥。 “来,搬粮草!” “是!” 将士们早已盯着粮草两眼放光,一声令下,立马如同饿虎扑食扑向那车队,速度极快又不失秩序地将粮食往营中搬运。 兰亭一家脚程慢,这时也跟了过来。 她们兰家虽是江南富户,却并不主营粮食产业,这次为了感谢安王殿下救下全家性命,主动出钱买粮捐了军饷。 粮食刚送来时,营中简直拿她们当救命恩人看待,兰卿更是因为一身白衣气质出众,被将士们一口一个“仙子”叫着。 只是这时,路过的将士们看向她们的目光虽然仍是感激,却已被旁的兴奋占据了更多。 兰卿心中多少有些落差,只是面上不显。见君韶在那边站着,便又想凑过去说几句话。 “站住。”兰亭没什么温度的嗓音唤住他。 “正经时候,勿要添乱。” 母亲向来威严,兰卿儿时便不太敢在她面前放肆,后来长大了些知道某些事情,便更是又敬又怕……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向疼爱自己的爹爹。 可爹爹也冲他摇头。 兰卿包着两眼的泪,不情不愿低下头。 可军营门口却是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本来来往往搬粮食的兵士也尽皆停住脚步,一个个扯着脖子不知在看什么。 再看君韶,早满脸的惊和喜,大步冲了出去。 “阿栖!你怎么来了!”满军营都能听见她喜得变了调的嗓音。 兰卿心中一惊。 阿栖? 照安王殿下这般模样,这“阿栖”莫不就是她的夫郎,王府的正君? 他立马便也不由自主往那边靠去,伸长脖子想一探究竟。 他是想嫁给君韶的,最初以为她是个镖师时便想,现在得知她是王爷就更想了。 而他兰卿自小想什么便能有什么,所以,嫁入王府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么他提前去瞧瞧这王府正君是何模样,也好心里有个底。 兰卿一步步往前走去,这次竟是未被母父拦住。 他靠近军营门口,一眼便瞧见对自己冷淡万分的安王殿下,如同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护着一名青衫男子。 她的眼中满是珍视与爱意,几分嫌爱人不顾身体长途跋涉的不赞同,也牢牢藏在眼底。 兰卿心中立马便涌上一股不服气,想看看这安王君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彻底迈过大门,正对上了朝这边而来的二人。 只一眼,他便僵在了原地。 那传说中的安王君目光无意中扫到了他,随即对他露出个礼貌的微笑。 这一笑,笑得旁边众人皆是不自觉吸气。 可兰卿,却是浑身发冷。 安王君美得出众,如同天仙,他都不怕。 可是为什么,那张脸笑起来,竟是与母亲从五官到神态,能有七分相似! 兰卿心中慌乱,忙回头看去,想叫母父先别过来,免得她们看见这张极为相像的脸。 可是他回头太晚,一扭头,对上的就是目光怔愣的母亲,和已哭成泪人的父亲。 作者有话说: 啊哈,我就知道你们肯定猜到了! ◎最新评论: 【等更新】 【更新更新更新呜呜呜呜】 【我靠哦…原来是兰ying偷抱别人家的孩子 贱不贱啊拐卖孩子的都得死!!!】 【恭喜十五喜提亲人】 【为森么他们都姓兰(我在装傻)】 【原来路上救的人是丈母娘啊(狗头)】 【猜到了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完- 第55章 偷听 ◎她就说兰缨那老俑荆挥械蹦盖椎难◎ 君韶手里扶着兰栖的腰, 全副心思都挂在他身上,心里又是喜又是嗔。 “这边关苦寒,你双身子的人, 就会乱跑!” 可兰栖却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他一路焦急, 大夫不许他太过颠簸, 车队只在允许的范围内加快了速度。 可是他心中记挂着受伤的妻主,哪等得这许多天, 每一日都恨不得长着翅膀飞到她身边去。 虽说离京不过两日, 君宴便派人给他递了消息, 说君韶无碍, 可他不见到人,就无法安下心来。 方才刚刚下车, 心情还没反应过来,仍有精力同周围的人微笑打过招呼。 可此时, 陷入妻主的怀抱中,他终于获得一种真实感, 仿佛从云端终于踩到了地面, 脚下实实在在, 心里的恐慌与担忧便一股脑地喷涌出来。 兰栖瞬间便红了眼眶。 “妻主……还好, 你没事。” 传闻中重伤昏迷的妻主,如今活蹦乱跳,而不是面如金纸一般躺在那里, 他的心顿时便放了下来, 憋了一路的疲惫与不知从何而来的委屈瞬间便涌上来。 君韶忙侧身去轻轻按住他的眼角,声音放得极低极柔。 “好阿栖, 都是我的错。” “为了揪军中的探子, 为能及时向京中递信……” 兰栖摇头:“离京后皇姐向我告知过。我能理解妻主, 只是……只是心中实在难受……” 他曾距她那么远,好不容易离得近了,却又要失去她。哪怕这并不会发生,只是个可能,他也经受不住。 君韶心疼地将人抱住,“舟车劳顿你定是累了,我们先去帐中,你且躺一会儿。” 兰栖自然全听她的,有些羞赧于自己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哭泣,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忙不迭点头。 “好。” 君韶朝他一笑,突然便弯腰将一手搭在他腿弯。 ! 兰栖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忙要推拒,却是动作不及,被君韶没怎么花力气便打横抱起。 “妻主!” 这么多人看着,怎么能做这样的、这样的亲密举动! 君韶一一瞪视过那些胆敢朝这边探头探脑的兵士,和某些面带调侃的将领。直到所有人都乖顺地不再朝这边偷看,她才轻声安抚兰栖。 “好了好了,没人敢看咱们了。” 兰栖无法,只好任由她抱着,只是羞得把一张脸全藏进了君韶肩窝。 君韶顾及他身子,不敢大动作,脚下步子又快又稳地往主帐那边而去。 可走着,却是突然被一名哭得狼狈不堪的男子拦住。 君韶认识他,这是兰亭的夫郎。 可是,他拦着自己,是想做什么? 君韶下意识便皱起眉。 “兰主君有何事?” 洛伊南不住拭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可是一双朦胧的泪眼却是黏在兰栖身上扯都扯不下来。 “草民、草民能否跟随殿下与王君,去帐中一叙?” 一叙?叙些什么? 君韶此时满脑子都是阿栖路途遥远辛苦极了,需得好好休息,并不想叫人打扰。可是兰亭方才为军中捐了粮食,自己不好转脸便拒绝她的夫郎…… 兰亭走过来,将自己夫郎揽住。 “殿下恕罪,内子只是见到王君,心情激动,有些失态,还望殿下恕罪。” “草民便不打扰殿下与王君,待王君休息妥当后再行拜会。” 她着重咬住了“休息”二字,君韶听了不由满意,点过头之后,便抱着夫郎离去。 而洛伊南,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再急,也该先叫人好好休息。 他忙擦干净眼泪,拉住兰亭的手臂。 “那我们明日再去拜访,今日、今日先准备些东西。此次出来,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带,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见面礼……” 兰亭缓声安抚他:“你不是戴了两手臂的镯子?” 洛伊南喜欢玉,又爱送小辈东西,平日里便没少往两手上戴镯子,青的白的,和田产的,南夷产的,见着心喜的小辈便从手臂上退下来一个镯子送人。 洛伊南听了,忙拉着兰亭要回帐子。 “我这便回去把镯子都取下来看看,把品相一般的拿出来,好的明日全送过去。” 兰亭一边顺着他走,一边轻声开口:“若是王君只是单纯与我长得像呢?” 若是她们的孩子确实已在十五年前便夭折了呢? 洛伊南身子一震。 他并非没有这般想过。只是,王君与妻主长得有七分相似,即便不是她们的孩子,也算是天大的缘分。 若是王君不嫌弃……能多叫他进京来看看也是好的。 兰亭清楚了他的意思,也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走了两步,突然停下。 洛伊南转过身,对着一旁仍是呆愣望着远去二人背影的兰卿,招招手。 “卿卿,且先回去吧。” 兰卿这才回过神,面上满是无措。 他也是几年前才知道,自己并非兰亭妻夫亲生,她们的亲子另有其人,却是已夭折了。 可是,今日突然出现一个安王君,长得同母亲却是有七分相似。 陌生人间可能有这么像吗?他知道的消息中,母父亲子是在京中夭折的,安王君也自京城而来,这二人,便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吗? 若是母父找回了亲生的孩子,自己又要……怎么办呢? 兰卿默不作声跟上二人的脚步,回了帐中。 他自小锦衣玉食,想要什么都能得到,靠的便是兰家独子的名头。 如今自己只是个养子,而母父找回亲子,随时可以将自己弃之不顾,到时,自己孤身一人,要如何生活? 他想得出神,同平日里的状态完全不同。 但洛伊南与兰亭心中实在是记挂兰栖,便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不对。 两人寻了处安静的角落说着体己话。 “若是安王君真是我们的小玉,你说,他会愿意认我们吗?商户的身份来做王君的母父,是不是有些不够……”洛伊南止不住地焦虑。 兰亭更为沉稳,但目中也不是全然没有波澜。 她一向更看重实际,“待明日谈过,才可知晓。” 话毕,她顿了一下,复又提起另一件事。 “若是安王君真是小玉,卿卿那边……” 她是严厉的母亲,在孩子长歪时会毫不留情剪去他的枝杈,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爱他。 洛伊南也想到了兰卿的问题,他朝帐子那边看了一眼。 小玉是他与妻主感情的结晶,饱含了他们妻夫二人对新生命的憧憬,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可卿卿在家里娇养了十几年,跟亲子也没什么区别。 手心手背都是肉,做父母的,哪边都舍不下。 “卿卿大了,该知道的,我们也得同他说。” “只是,两个孩子,都不该受委屈,这本不是他们的过错。” 兰亭自然赞同,二人将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妥当,便动身前去准备。 只是,二人离去不久,角落旁却是走出一道白色的身影。 兰卿面上全是眼泪,突然便蹲下,抱着膝头哭得肩膀直抖。 君韶藏在更远处的石头后面,见此情景,蹑手蹑脚远离偷听现场,往主帐奔袭而去。 她只是见兰亭妻夫不对劲才跟来偷听,瞧瞧她听见了什么! 兰亭妻夫居然可能是阿栖的亲生母父吗! 她就说兰缨那老贼妇,哪里有当母亲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明天认亲,耶!然后妻夫双双把家还! ◎最新评论: 【万水千山总是情,多给一瓶行不行?行!】 【打卡】 【好耶!】 -完- 第56章 认亲 ◎他们真的是我的亲生母父◎ 第二日, 兰亭妻夫特意寻了快要中午的时辰前去拜访,怕的便是影响了安王君休息。 可实际上,兰栖天不亮便醒了。 昨日睡得早, 心里又记挂着妻主同他说的话, 做梦都全是一对妻夫忽然跳出来说是他母父, 要带他回家,他不舍地抱着妻主, 怎么都不愿离开。 苦等了一上午, 帐子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兰栖忙将手里的书放下, 端正坐好。 “禀王君,兰善人妻夫求见。” 兰栖稳住声线:“进来吧。” 帐帘被掀开, 兰栖下意识朝门口看去,一眼, 却是瞬间便怔住了。 进来的人,同他长得好像。 昨日他满心满眼都是妻主, 并未留意在场的旁人, 兰亭妻夫拦住君韶时, 他更是因为羞涩, 根本没敢抬脸看人。 却没想到,世上还有同自己如此相似之人。 “两位请坐。” 兰栖愣了片刻,回过神来, 起身招待二人。 洛伊南忙上前按住他要倒茶的手, 急声开口:“王君好生歇着,草民自己来吧!” 两人手碰在一处, 都是一愣。 兰栖轻咳一声:“两位前来, 可是为了认亲?” 他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 昨日听妻主同自己说了二人的打算,便没再想着跟他们装糊涂打太极。 他自小生存在兰府,从未体会过什么叫母父,有时也会怀疑,自己等人到底是不是兰大人的血脉,也会幻想自己另有母父,有一日她们会如天神般降临,带自己回家。 是以,在得知自己可能并非兰缨亲生时,他的期待,并不比兰亭妻夫要小。 洛伊南似是没想到兰栖会这般直接,端着茶壶的手就那样僵在了空中。 还是兰亭镇静,颔首称是。 兰栖也不忸怩,“二位可有什么证据吗?” 兰亭皱眉。 她是做母亲的,给孩子包了一层又一层细绸缎,脖子上挂了精巧漂亮的玉锁,小手小脚都系着红绳,好保佑他健康长大。 可是,这些在孩子丢了一晚,又在郊外找到时,早已被饿疯了的野狗撕扯得破破烂烂,同那看不出形状的骸骨一道,被她亲手掩埋。 更为细致的特征,怕是还得日日抱着孩子的爹爹来回答。 她将目光投向洛伊南。 洛伊南放下茶壶,动作间十分急切。 “我、草民的小玉,左侧大腿根,和右手腕内测,都有一粒鲜红小痣。” 他极为努力地思考着,“小玉与草民有一处相似,便是我二人的小指都有些长,是超过了无名指最尖端骨节的。” 兰栖看向自己的手,小指修长,超过了无名指最后一枚骨节。 大腿内侧的痣,除了妻主和自己,谁都不知道。 手腕处的痣,细心之人很容易留意到,可身体上的痣,却是除了亲人谁都不知了。 兰栖盯着自己的指节,脑中一片空白。 就是这波突然又轻易的,他便有母父了。 那作孽的兰缨原来真的并非他的亲生母亲,他也并不是从出生便被母父放弃的孩子。 洛伊南见他这般形态,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几乎是瞬间便扑了过去,握住了兰栖的手,想抱住他,又有些顾忌,哭得眼睛都难以睁开。 “小玉,真的是小玉,爹爹的小玉找到了……找到了……” 兰栖有些不适应地僵了一下,却也并未挣开。 “你……先擦擦泪。”他将自己的帕子递给洛伊南。 洛伊南拽着帕子,听话擦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手忙脚乱的。 兰栖有些无措,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站着的兰亭。 兰亭面上也满是激动之色,只是她十分克制,并未失态。 此时,她一步一顿地上前,将哭得几乎晕厥的夫郎扶住,极为克制含蓄地看向兰栖。 “没有吓到你吧?” 兰栖摇摇头。 他怎么会吓到,两人对自己全无恶意,有的只是喜爱和怜惜,他不是木头,自然感觉得到。 他注意到兰亭扶着洛伊南的手也在不自觉发抖,这才知道,这位看起来沉稳靠谱的母亲,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静。 “阿栖,我回来了!” 刷拉——帐帘掀起,一道步履轻快的身影走了进来。 兰栖不太能应付眼前的场景,忙站起来:“妻主。” 君韶大踏步走进来,自动站在了兰栖身前。 是一个保护的姿势。 “这是怎么了?” 兰亭妻夫一直神情激动地望着阿栖,该不会,阿栖真的是他们的孩子吧! 兰栖拽拽她袖子,“她们、是我的亲生母父。” 君韶态度立马就变了,顿时笑成一朵花。 “原来是岳母岳父两位大人,怎么都站着?快请坐,小媳为你们敬茶!” “安王殿下——” 兰亭只来得及喊她一声,便再难以插手。 君韶手脚麻利地将二人安排妥当,寻了湿帕子给洛伊南擦脸,又给两人上了上好的普洱。 “岳母岳父既已于阿栖相认,小媳有一事相求。” 她态度认真又诚恳,一时间,洛伊南都有些不好意思再哭了,妻夫二人正色看过来。 兰亭声线沉稳:“殿下请吩咐。” 君韶牵着兰栖的手,有些不舍地捏了捏,“边关苦寒,又时有战事,我不放心阿栖一直待在此处。” “三日后,商队回程,若是家中生意不忙,还要劳烦岳母岳父去京城走一趟,陪着阿栖回京,也与他多待些日子,多相处一段。” “二位不知,阿栖如今是双身子的人,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洛伊南瞬间叫出了声:“已有身孕了?” 他面上说不清是喜是忧,只是视线一直往兰栖肚子上飘。 “有身孕了,是好事啊……确实不该叫小玉独自奔波的。” “妻主,我们走一趟吧?” 兰亭直接答应下来。 “自然要走这一趟。” 兰栖拽着君韶的手,“妻主,我不想回去。” 他很少拒绝君韶的安排,但现在,也许是怀了孕情绪更为娇纵敏感,他就是不想同妻主分开。 兰亭二人劝也不是,不劝又不放心,一时有些为能。 君韶便开口叫他们先回去。 二人并不知道小妻夫聊了些什么,只是三日后,在营地门口见到了难舍难分的小妻夫。 兰栖被君韶小心翼翼地扶上了马车,面上满是不舍:“妻主早些回来。” 君韶笃定地点头:“一定!” 现在我方粮草充足,大漠那边粮草却是被自己毁了一多半,大漠人见围困不成,想必也要走强攻的路子。 若是冲突起来,那离战事结束就不远了。 有她在,只会赢。 马车帘放下,回京的车队四下打散,分不清每辆车里坐的都是谁,分头往京中而去。 君韶一直到望不见马车走过激起的烟尘,才转身回了营中。 “主帐议事,备战。” 作者有话说: 嗅到了完结的味道。 ◎最新评论: 【下一章在什么时候呢】 【兰卿不会搞事情吧(战略性眯眼)】 【撒花】 -完- 第57章 证据 ◎兰缨等人通敌叛国的证据,拿到了◎ 安王君到过营中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在大宸,自然是一片赞誉,可在大漠那边, 这便意味着, 正在返京途中的安王君, 是一个极好拿捏的对象。 毕竟大宸主将,就是安王。 隐没在大宸境内的大漠杀手, 又一次出动了。 只是, 在追踪马车时, 她们突然陷入了迷茫。 这一模一样的几十辆车, 都走了不同的路,但是哪辆上面坐着安王君啊! 杀手人手到底不充裕, 只好一一排查过去,一辆辆抓人, 可是,直到最后一辆被她们截停在了京郊, 她们还是未曾寻觅到安王君的影子。别说安王君了, 就连那户姓兰的商户都未曾见过。 且许是知道有人在查, 那驾车的马夫都十分机敏, 往往待她们追到时,便是人去车空。 “首领,安王君等人好像已经入京了。” 一名高鼻深目的大漠杀手声音颤抖地汇报着。 “如何进京的?”为首的大宸人目光阴冷, 说话间像是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大漠属下强忍着恐惧, “据说绕道江南,走了水路……呃!” 话音未落, 一道银光闪过, 圆溜溜的一颗人头落了地。 城郊的密林里, 一群人无人胆敢多话,生怕触了暴怒的首领的霉头。 “一群废物!” …… 安王府内。 兰栖被按着不许操劳,冬平跑进跑出安顿着远道而来的兰亭一家。 “小玉……”洛伊南经过一些时日的相处,已同兰栖熟悉起来 , 也许是因为天生的父子连心,两人之间总有些说不出的默契。 此时,见兰栖微皱着眉盯着忙忙碌碌的冬平,旁人都道他是对冬平不甚满意,却只有洛伊南清楚,他这是在府中闲着,闷着了。 “小玉,要同爹爹外出走走吗?”洛伊南走过去握起他的手,温声建议着。 兰栖面上闪过一丝喜色。 “好。” 眼见着父子二人要出府,冬平不敢拦,忙跑去这兰亭告状。 却没想到,出府的人,变成了四个。 兰卿眼巴巴地走在兰栖右手侧,时不时去看他的肚子,自觉地替他挡着左右行人。 他十二岁那年,随母父去庙中上香,贪玩跑到了僻静处,却被一个突然冲出来的男子,紧紧抱着叫心肝。 对方口口声声说自己才是他生父,兰亭妻夫当初抱养了他,却并无生育之恩。 那男子叫他谨记自己的身世,叫他莫要忘记亲生父亲,又叫他回兰府拿钱拿物。 他吓得将身上的钱尽数拿出来后,回府就高烧了三天。 病好之后,虽然同兰亭妻夫有了隔阂,却也并未听那疯男人的话,也躲着再未去见。 即便对方是他父亲,可这么多年,把他当眼珠子疼的是兰亭妻夫,他早已把他们当成了亲生母父。 是以初与兰栖坐在同一辆马车上时,他心中又是慌,又是怕,生怕兰栖发话将他这个外人赶出去。 可没想到,兰栖一路对他还算友善。 只有在得知他曾死皮赖脸缠着君韶不放时,轻声细语地警告了他。 虽说是轻声细语,可那感觉,同母亲一样可怕。 兰卿当时便不战而降。 这些日子下来,反倒是兰亭妻夫没法教他的道理,兰栖几句话便将他说通了。 现在,兰卿几乎唯哥哥马首是瞻,原本娇纵任性的性子,也改得干干净净。 因着这个,还叫十六狠狠吃了一番醋,两个人一路上拌嘴拌得险些打起来。 兰栖好不容易出府一趟,自然是看什么都新鲜,一行人大包小包买了半车的东西,又去寻酒楼用膳。 “哥哥,这家酒楼好像已关门了。” 兰卿停住脚步。 兰栖点头,“无妨,自家酒楼。” 这便是与乌穆一同开的大漠酒楼,只是,没开多久,刚刚盈利,大漠与大宸便开战了。 百姓恨那大漠人,连带着酒楼都不愿意进来。 他跟乌穆干脆便直接关了门,只自己偶尔来吃一顿。 他熟门熟路领着家人从后门而入,可一推木门,竟撞见了乌穆与一人在交换着什么东西。 兰栖忙扯住几人,往后退去。 门里响起乌穆的声音:“大概是只猫。” 可另一人还是谨慎地追了出来,甚至一路往兰栖几人的藏身之处而来。 轻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脚步一点点靠近墙角,停在了拐角之前。 来人沉下脸。 这处没有藏人,但愿方才只是只猫。 兰栖众人急匆匆赶到酒楼前门,进了隔壁的布庄子。 “酒楼是那名大漠男子与你一同开的?”兰亭一路没怎么开口,此时却是面色凝重。 兰栖点头:“是的,母亲,他叫乌穆,是大漠送来联姻的小王子。” 两国开战,不仅大漠酒楼难开,大漠来的人更是难做。 乌穆近日几乎不在京中露脸。 兰亭不放心乌穆,“他方才似乎在与人递信。” 莫不是个细作。 兰栖知道自己贸然解释说服力不强,便领着几人去内室暂坐。 “他一会儿会过来。” 果然,约摸半个时辰后,内室墙壁突然凹进一块,一名男子自其中走出。 正是乌穆。 他一出来,还未等兰亭开口询问,便先一屁股坐在了兰栖身侧,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意外能叫人看出几分兴奋的情绪。 “证据拿到了。” 巴勒回国前叫他递信,他真真假假地传了几个月无关紧要的消息,却一直没有摸清,跟大漠联络的是朝中哪些官员。 直到这几日,许是大宸前线打了胜仗,大漠那边有些慌了,京中的细作也慌了,便疏忽了两三次。 “我让司偃去比对过字迹,前几次的都是左手写的信,这几次的大概是时间紧迫,用了右手,虽然写得潦草,却认出了人。” 兰栖给他倒了杯茶,“慢慢说。” “可有兰缨?” 乌穆点头,“有!” 甚至兰缨写的那封,竟是皇宫布防图。 怪不得她近日常常入宫请命,要求皇帝收回安王手中兵权,原来是打着一石二鸟的主意。 兰栖转头看向自己兰亭,笑了,“母亲,便是这样一回事。” 兰亭哪里还听不明白。 只是,兰栖胆子这般大,一个孕夫,竟借着自家产业之间的密道,搅和到了细作一事中去。 这若是有个闪失,安王殿下回了京能把这京城砸了。 好在结果还算圆满。 一手的信息还要从兰栖这里递入宫中。 南音几日前已被接入宫中,只待前线凯旋,便举办封后大典,正方便了兰栖借口进宫与他说话,将朝中细作名单递到龙案上去。 兰亭不由担心。 “进宫路上可安全?可否有人陪同?” 平民对天家的畏惧是刻入骨髓的,可兰亭身为一介商人,愿意为了自己去面对皇威。 兰栖眼眶有些发热。 “皇姐派了暗卫暗中保护的。” “谢谢母亲。” 如今去酒楼中用膳已不可能,毕竟据乌穆所说,那接头之人指不定何时会再打个回马枪。 几人在布庄简单吃过,兰栖便独自坐着马车,进了宫。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就解决兰缨大祸苗! 另外,昨天整出来一个预收,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点右上角三个点点,进入专栏,收藏一下喔~ 《本官不吃软饭》 卫荇是个街溜子,没娘没爹,过一天算一天。 可是,一只大白鹅突然伤了翅膀,砸到了她这只小青蛙——京城回来省亲的魏家小公子,莫名其妙同她睡到了一处,被嫁给了她做夫郎。 大户人家的公子,即便是庶出,也娇贵得令她手足无措。 可新婚第二日,纤细白皙的夫郎便换上粗布麻衣,站在破败凌乱的灶台前,面色寻常要替她做饭。 卫荇却只觉得刺眼。 于是街溜子发了狠,家中的活计一力抗了,读书的灯油一直熬到三更。 她想着,要配得上白天鹅,自己也得是翱翔九天的鹰。 那些谋他害他的渣滓,自己要她们跪在魏觅弦面前道歉。 众人都说,那卫荇成亲后,仿佛变了个人,几年时间,从一个无赖一路考进了京城,做了大官。 怕是全因为她那夫郎出身高贵,耳提面命着她。 可是,只有魏觅弦明白,自小失怙,却因好颜色而被虎狼环伺的自己,只有在跟了卫荇后,才算是真正有了一个家。 那年北上省亲,轻掀车帘的他被一张笑脸迷了眼,从此口中便只尝得到甜。 ◎最新评论: 【本官不吃软饭,也好好看呀】 【更啦!】 【撒花】 【在平板电脑手机之间反复横跳的结果就是橙瓜丢了一点点稿,然后又不能同步,被迫各种复制粘贴浪费好多时间,我太蠢了!】 -完- 第58章 一家三口(正文完结) ◎正文完结◎ 兰栖进宫就未曾再出来, 兰亭等人也被乌穆带去另一处安顿。 第二日清晨,她们便听街上有人嚷嚷,昨日几处府宅都被禁军围了, 一整夜喊打喊杀, 满是男女老少的尖叫啼哭声。 更为离谱的是, 未曾被禁军围住的安王府,据说遭了贼, 财物倒是未曾丢失, 反倒是主人居住的正屋让砍得七零八落, 柜子门都叫卸了下来。 兰亭憋了半晌, 才艰难地舒出一口气:“一日之间,怕是将前三十几年未曾见过的世面, 都见了。” 兰栖连夜进宫送证据,陛下那边也速度极快地将涉案之人拿下, 可即便如此,却还是叫人抓住机会, 闯入了安王府实施报复。 自己等人昨日若是回了府歇着, 今早怕已同那柜子一样, 碎了一地了。 即便是此时, 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她们也还无法自由行动。 毕竟无人能保证,那些犯人没有在外逃脱的余党。 几人在藏身之处躲了整整七日, 才终于被君宴派来的禁军接走。 而接她们的马车, 刚好路过午门,被围观行刑的百姓堵得寸步难行。 “这是在做什么?” 兰卿这几日憋坏了, 忍不住便出口询问。 禁军头子一板一眼地回答:“观刑。” 兰卿打了个机灵。 “那我们可否换条路走?太吓人了。” 禁军也正有此意, 一行人毫不犹豫地调转车头, 改变了方向。 却无人注意到,刑台上戴着枷锁的罪犯,正死死盯着这辆带着安王府标志的马车,一直到她们消失在路口。 兰缨披头散发,顶着当头的日光,一眼就瞧见了那辆马车。 安王府,君韶,兰十五,当初若是没想着将那最为优秀的一子待价而沽,便不会叫他寻着机会嫁入天家,也不会生出如今这许多是非来。 大宸开国还未超百年,这天下人便忘记了前朝岚氏对她们的好,转头对姓君的感恩戴德。 她恨,即便岚氏嫡系早已血脉断绝,她这个旁支,也见不得姓君的稳坐江山。 若不是一步错,将君韶与兰十五凑了一对,叫她生了勤恳的心思,想必这会子,大宸国门已破,岚氏大仇得报!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监斩官素来与兰缨一派不合,扔火签的动作也格外干脆利落。 造反乃是诛九族的大罪,更何况平日里与兰缨交好的,本也没有什么好人,是以这刑场上,几乎请来了全京城的刽子手,更甚还有自周边城镇调来的。 一声令下,一排排头颅活像是西瓜般咕噜噜滚了一地。 鲜血染红地面,大雨冲刷了三日,都未曾洗净。 伴随着京中肃清的,是边关大捷。 君韶虽看过不少兵书,也在营中操练过些时日,但在真刀真枪的战场上,她还是将自己摆到了没什么经验的副将这个地位,听着军中老将的指挥,老老实实地站好了自己的岗。 可虽未曾挑大梁,她却也时常能提出些有新意的见解,军中用过几次,都取得了很不错的成效。 是以,大军班师回朝后,回京述职的镇北大将军,在早朝上几乎要将君韶夸上天,直跟君宴要人,说让君韶随她去边关练兵,几年后必成一员大将! 君韶内心倒是愿意的,只是若要去边关,少不了待个几年,若是将阿栖留在京城,她怕是日日抓心挠肝,根本无心排兵布阵。可若是将阿栖带上,边关苦寒,他那般纤细漂亮的一个人,自己哪舍得叫他吃那些苦。 于是她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皇姐。 君宴也配合她,赏过众人后,以安王君即将生产需要陪伴为由,将此事容后再议。 君韶离家几月,终于又站在了安王府的门前。 这大门同她走之前并无半分区别,府门外的摆设,行人,都没有变化,仿佛她只是昨日出门,今日便回来了。 可是,一股油然而生的乏意突然笼罩了她。 在外许久,治过贪官,剿过马匪,还受过大漠人的箭伤,今日终于回家了。 门内之人像是有什么感应一般,君韶特意不准人通信,想着自己安安静静回来,却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大门洞开,正居其中的,正是她那已然怀胎六月,小腹鼓起,却仍美得不可方物的夫郎。 美人定定地望着她,张了张嘴,似是在叫妻主,却因着情绪激动,都没能发出声。 但君韶听见了。 她自马背上翻身下来,快步上前,却又动作轻柔地将人揽住,抬手去擦他通红的眼角。 “别哭,我回来了。” * 大漠战败,同大宸签了不少协议,每年的岁供不仅未曾减少,反而又多了三成。这一下,又将她们辛苦攒起的家底掏空了。 又因为同大宸接壤那块草原,因着过度放牧,已沙漠化得严重,大漠人干脆举族迁徙,往西去了。 第一年的岁供纳齐之后,到了第二年,大宸人隔着片片黄沙,都捕捉不到大漠人的身影。 岁供不了了之,大漠人也再未出现过。 而安王府的小世女,出生了。 据说安王君生产那日,一向不信神佛的安王殿下从王君刚阵痛开始,就不住地流着冷汗念佛经。 宫里送来的稳夫既有经验,又贴心本分,她仍是不放心,非给对方一人塞了一袋金瓜子,稳夫不敢要,安王殿下居然急得眼都红了。 更甚,凡是八字属相同王君的不是相旺,她都不许在府中待着,哪怕不是相冲而是互不相干,都不许。因此,冬平被撵出去放了一天的假,很是松快了一天。 只是,安王殿下细细筹谋,小心谨慎,几乎将心都要操碎了,那在屋内生产的王君,却是轻轻松松,只觉下腹坠痛,还未曾到喊叫出声的地步,就被人告知,说小世女生出来了。 从开始生到孩子出来,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安王殿下一篇经还没念完,就被夺了经卷,怀里塞了个孩子。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木木愣愣的,直到稳夫恭喜她,“生了,是个小世女!” 君韶才哗啦一下站起来。 “生啦!” 她转了一圈,“生了个什么?” 稳夫指指她怀里,“是小世女啊!王爷,您动作轻些,刚出生的孩子骨头软,可别伤着了!” 君韶这才注意到,自己怀里居然不知何时被塞了个孩子! 她粗略地看了一眼。 噫!皱巴巴红彤彤,丑。 随后就不顾众人阻拦,冲进了产房。 进去之前,她满脑子都是夫郎气若游丝面色惨白躺在床上的样子,急得都要掉眼泪了。 结果,一进门,一转头,呦,兰栖被人扶着,站起来了! 站起来了!!! 君韶遭受了巨大冲击,站在那里活像个木头人。 兰栖朝她笑。 她也咧着嘴笑。 笑了几下才想起来这倒霉夫郎怎么站起来了!快躺下! 那扶着他的也是!没点脑子吗?不知道人生产完要静养吗?当初阿栖要从兰府把他那些兄弟们救出来,可救出来之后,这一个个的都是些不会伺候人的,少有几个主动留在了阿栖身边,却这般蠢笨! 她冲过去将人抱在怀里,不顾兰栖反对,要把人往床上放。 “湿了,脏!”兰栖小声抗议。 于是君韶便一直抱着他,叫侍从将被褥都换过一遍之后,才将他放下。 然后便一直盯着他,他眨眼她也眨,他打哈欠她也打,他咳嗽一声,她活像是让吓着了跳起来就去倒水。 兰栖笑着叫住她:“妻主,你怎么了?” 君韶这才想起来开口说话。 “我……” 她咳嗽了一声。 “有些不知该干什么。” 她坐过来,一手扶着兰栖,一手给他喂着温水。 “你受苦了。咱们就生这一个,日后不生了!” 兰栖朝着她笑。 旁边稳夫抱着孩子站着,等兰栖叫他。 宫里来的男医上前替兰栖诊完脉,感慨着。 “这么多年,少见有王君这般生产顺畅的。许是孕期活动量大,胎儿分量小,父体又强健,便少受了许多罪。” 他本想宽慰二人紧张的情绪,却没想到话音落下,安王殿下更激动了。 “阿栖,都是我没本事,才叫你怀着孩子也整日里奔走。”她很是挫败,“没保护好你。” 兰栖叫稳夫把孩子抱过来,随即打发了他们出去。 屋内只剩下一家三口,他抬手摸摸君韶的脸。 “殿下,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人间了。” 君韶愿意接受那个孤注一掷的他时,他便已得到了世上最坚固的外壳。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接下来番外我定好的是,十五和君韶的渊源(落水那里,还有十五为什么喜欢君韶),前男友和现男友和我(司偃),以及现代校园小兰暗恋小君没想到小君其实也暗恋他的双向暗恋! ◎最新评论: 【想看小司的番外!】 【我有罪………已经忘了小司是谁……】 【我心碎了,喜欢的文年前都完结了】 【恭喜完结】 【番外!番外!】 【完结的好快哎…不过,完结撒花!期待番外!】 -完- 第59章 前男友和现男友和我 ◎司偃番外◎ 司偃十五岁那年, 在胭脂摊子旁,一见钟情了一个粗布衣、柳木钗却举手投足都是风流的哥哥。 她向来是领着当朝皇妹君韶胡闹的那个,却第一次紧张地连张口都做不到。 对方朝她一笑, 勾了勾手, 她便迷迷糊糊地跟着人进了一旁的窄巷。 “小妹妹, 这般跟着,莫不是有什么坏心思吧?” 男子靠在青瓦墙上, 笑得像只艳鬼。 司偃脸红得发烫, 结结巴巴反驳:“不、不是。” “公子的钱掉了。” 她自口袋中摸出枚铜钱。 “我来、来还给公子。” 巷子里没有风, 鼓噪的蝉鸣混着炙热的温度, 叫人额角都覆上细密汗滴。 但司偃出汗,是因为心虚与紧张。 那男子定定瞧了几眼她的手心, 突然笑出声来。 “小妹妹,玉露阁的小倌, 出门可带不得钱。你若是瞧上了奴家,晚上来楼里, 扔几锭金子, 奴家自然予取予求。” “只是, 莫要拿这一文钱, 来羞辱奴家了。” 司偃心知做坏了事,又见那美人转身要走,忙急声问:“公子叫什么名字?” 美人头都不回:“小姐只管要楼里最丑那个。” 司偃定定望着人离去, 心里想不清楚, 对方明明美得不可方物,为何是楼里最丑那个。 可不管如何, 那天夜里, 司大人家的独女, 砸了自己存了十几年的银票匣子,小心翼翼探头探脑地混在一群女人之中,钻进了全京城最大的小倌馆——玉露阁。 十几岁的小姑娘进了小倌馆,活像是只狼崽子被狮群盯上。 司偃左躲右躲地钻进去,四下打量着,竭力避开迎上来的各色男子,寻找着那个最丑的小倌。 “哎呦,这位小姐,是第一次来吧?” 楼里的爹爹突然迎上来,吓了司偃一跳。 “可要奴家帮着介绍几个贴心贴意的?” 司偃忙摆手:“不要,不要。” “要你们楼里……最丑的。” 花爹的表情一下子怪异起来。 “要最丑的?” 他热情的面孔冷漠得极快。 “十两银子。” “这、这么贵!”司偃一个月只有二两银子的月例。 花爹不耐烦地一甩帕子。 “咱家玉露楼,进门就要十两银子。这阿丑,就当白送您了!” 附近有好事之人看过来,面上渐渐露出讥嘲之色。 司偃脸色涨红,把自己一大半的家底交了出去。 花爹接过银子,吩咐过身旁路过的小倌去叫人,便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司偃浑身不自在地站在那里,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噗嗤。” 背后传来笑声,司偃小心翼翼回头去看。 面前的男子长相全然陌生,半边脸上盖着巴掌大的红斑,正朝她招手。 “小姐来了?” 招手间,那股陌生又褪去,生出不少熟悉感。 司偃跟了上去。 二人七拐八拐,进了间破破烂烂的柴房。 司偃年纪小,沉不住气,一进房门就开口询问。 “你……” “我的脸吗?”男子毫不在意地接上了后半句,在一张破破烂烂的小凳上坐下。 “若非这张脸,就要去前面做花魁了。” 花魁。 司偃想了想自己白日里见过的那张脸,毫不怀疑男子话语的真实性。 男子未曾给她倒水,也没有招呼她坐,甚至白天那股风流劲也收敛了起来。 “小姐来寻我,可是有什么……” 他上下瞧了瞧司偃。 “闺房中的事情,要聊聊?” 司偃张了张嘴,突然嗓子被口水呛了,咳得惊天动地。 男子笑得前仰后合。 “真有意思。” 司偃便也跟着笑。 两人相对一夜,什么都没做,只是聊天。 反倒男子时不时便被司偃呆鹅般的样子逗得乐不可支。 天色擦亮,雨露阁渐渐安静下来。 司偃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她站在小破木头门的门口,颇有些忐忑。 “公子……怎么称呼?” 男子不做声。 司偃忙自怀里扯出张银票,塞进对方手里。 “我叫司偃,我娘是礼部司清风,这银票你先拿着,藏好了莫要被发现……” “小姐唤奴家金风便可。” 金风慢条斯理将银票收起来,笑盈盈的。 司偃便也笑。 “好,金风…好。” “那我先走了,改日来看你。” 小破木头门关上。 金风靠在门上,半晌,轻笑一声。 “真是个呆瓜。” …… 司偃一路贴着墙根摸到司府下人房附近的墙根,寻找自己昨日钻出来的狗洞。 然后发现那洞竟让堵了。 她忍不住惊叫。 “怎会如此!” “你还有脸问!” 司偃被一声爆喝吓得一个激灵,一扭头,自家母亲脸色难看得活像是早朝让圣上当头踢了一脚。 “娘……”司偃放软嗓音。 司大人气得脸色发绿。 “别叫我娘!” “小小年纪,还未加簪,就敢跑去小倌馆一掷千金!我司清风,不敢有这样的女儿!” 更过分的是,去小倌馆还让她政敌看见了,今日下了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好一番嘲笑! 司偃身上的精气神瞬间疲沓下来,活像只让拎住了后脖颈的猫。 “对不起,娘。” “但是我……” “但是什么但是!” 司大人一路把她拎到祠堂。 “跪着!茹素一月,不得外出!” “娘!” 砰—— 司偃失去宝贵的自由。 直到三日后,实在是闲不住的安王小殿下,闹得宫里人仰马翻,非得出宫玩几天,她这个青梅青梅的“好姐妹”才被安王点名要了出去。 “你怎么连密信都用上了?”君韶啃瓜,口齿清晰地问她。 司偃详细地把经过说了一遍。 “我想娶他。” “噗——” 君韶喷了一地西瓜子。 “就见了一面!” 司偃严谨地纠正。 “是两面。” 君韶擦嘴,又迷茫又震惊。 “可是……” 司偃认真地握住她的手。 “没什么可是的。这就是一见钟情,这就是命中注定。” “殿下,我们是不是好姐妹?” 君韶目光坚定。 “当然!” 司偃猛地一拍她膀子。 “靠你了殿下!” 君韶激情澎湃。 “没问题!包我身上!” 于是安王殿下开始隔三差五的晚上约司偃出去逛逛。 司大人同意了几回以后,渐渐品出了几分不对劲。 这安王殿下,白天怎么不玩呢? 两个小姑娘,晚上出去还能去哪玩呢? 该不会,她家那个败家玩意,把安王殿下也带进玉露楼去了吧! 夭寿啊! 让陛下知道了,几个司清风的头都不够砍的! 司大人连夜摸进玉露楼里里外外搜刮了一圈,若不是给足了钱,早被那势利眼的花爹给轰了出去。 最后,她盯着花爹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神清气爽离开。 很好,没看见司偃那个败家东西。 安全了! 却不知道,金风的扮相丑得感人,他住的小柴房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哪里是司大人在楼里摸一圈就能发现的。 于是,在司大人终于安稳踏实睡了个好觉的时候,司偃含情脉脉捧着金风的双手。 “我要娶你。” 作者有话说: 诶嘿~ ◎最新评论: 【终于更新热。。。psssss:感觉小司还未加簪 叫她司大人怪怪的】 【 -完- 第60章 前男友和现男友和我。 ◎还在写金风◎ 在司偃的计划中, 她将先凑钱把金风赎出来,给他买个院子,寻一户农家落了户籍, 再回司府软磨硬泡央着母亲和爹爹答应这门亲事。 这并不难。 司大人与司主君都不是在意门第之人。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谁也未曾料到, 金风沐浴时一时松懈, 光洁无暇的脸庞被寻来借药的小厮看了去。 当司偃带着好不容易凑齐的一百两银子来给他赎身时,得到的消息却是, 金风如今贵为玉露阁花魁, 想见一面便要百两银。 花爹接过被司偃攥得皱巴巴的银票, 一张老脸笑得满是褶皱。 “明日金风破题儿拍卖, 您可一定要来。” 司偃骇得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 “破、破题?” “他自己……愿意吗?” 花爹一甩手帕。 “这楼里的公子,做什么, 那都得是自愿的。不自愿,来雨露阁干什么?” 他将顶楼的雅阁门推开。 “金风就在里面, 等着您呢!小姐占些小便宜便罢,可莫要坏了玉露阁明日的生意。” 司偃耳中嗡嗡作响。 门在身上合上, 而眼前不远处, 香烟缭绕, 轻纱曼曼, 红木矮桌前倚着的,是个艳丽到刺眼的美人。 也是她初次遇见的金风的模样。 “你……” 司偃声音止不住颤抖。 金风牵住她的腕子,领她走入内室。 一关上内室的门, 司偃便感觉一副身躯猛地冲撞到自己怀里, 把她撞得靠在了门扉上。 金风哽咽着紧紧抱着她的腰。 “司小姐,求求你, 我不想接客……” “带我走吧, 带我走吧!” 司偃手足无措。 “怎么走?我身上现在没有钱……” 金风抬起一张泪痕交错的脸:“明日, 司小姐可能拍下我……” “待我破了题,身价便少一半,到时赎身,花爹也不会不放人。” 司偃虽因着金风才初次出入小倌馆,却也知道,一个花魁即便已非完璧,想要赎走也难于登天。 最起码,那笔银子,她司偃的二两月例,便是再攒五十年,也拿不出来。 然而她咬咬牙,还是应下来。 “我回去凑钱。” 金风耐不住地呜咽出声。 “司偃…司偃……” 司偃活像一条游魂飘回府中,满脑子都是一夜之内要去哪里凑齐足够拍下花魁的银子。 她日落前寻了君韶一趟,却因为君韶大手大脚手头没攒下闲钱,连预估的一半都没有凑够。 颇有些走投无路的她,盯上了自家府里的私库。 …… 第二日来得较往常更快。 日头一点点向西偏去,玉露阁热闹起来。 较往常更甚。 金风手指不停缴动着袖口,将纱质广袖外衫硬生生搅出一个洞。 “知道你紧张,可这料子贵重,糟蹋不得呀!” 花爹嗔怪地将袖口从金风手里解救出来,又给他换了件新的。 “你说说你,这般容貌,怎就舍得在那柴房之中白白浪费呢?” “瞧瞧有多少人喜欢你,愿意为你一掷千金?这般福气,楼里近几年,可没别人得过!” 金风强压下厌烦,轻轻笑了笑。 花爹见他态度还算端正,也不再多言,忙着去外头张罗一会儿的拍卖。 而司偃揣着一盒银票,胆战心惊地迈进了玉露阁。 府里的钱财她只拿了一半,该是够了,今夜买了金风,明日再同花爹好好掰扯掰扯,实在不行再如君韶说的把她名头搬出来吓人,总归先把金风带回去,自己再回府请罪。 她又把自己的计划捋了一遍,这才像是屁股上长了刺一般,别扭地落座。 周围闹哄哄的,司偃渐渐出了些细汗,她几乎无法思考,只知道花爹说了拍卖开始,自己便扯着嗓子同附近的客人们竞价。 金风隐隐约约能听见楼下的声音。 “三百两!” “三百五十两!” “五百两!!!!”这是司偃。 …… “八百两!” “九百两!” “一千两!!!!”这又是司偃。 金风实在是抢手,客人们几乎没有暂歇地在叫价,直到价格破了五千两,才慢下来。 “五千……一百两。”司偃的嗓音开始发颤,但还是坚定地又叫了一次价。 花爹喜得嗓门都吊起来了。 “还有客人要加价吗?” “五千一百两一次!” “五千一百两两次!” 金风禁不住欣喜地弯起眼睛。 比起其他客人,他更愿意跟了司偃。 司偃年纪小,单纯,又一片赤诚,还愿意为他赎身,还说了要娶他。 她又生得漂亮,听说已是举人,明年便要参加会试,极有可能摘个三甲回来。 她喜爱自己,自己也欢喜她。 他静静等着花爹落锤,然后司偃上楼来得到他,明日再带他回家。 可是,过了许久,那声恭喜都没有响起。 他猛地站起身来,扒到窗缝上去看。 楼下却已然乱起来。 客人那边围作一团不知在吵些什么,闹哄哄的,他什么都听不清。 看不出名堂,金风只好坐回去等,越等,越是惴惴不安。 终于,房门开了。 他欣喜地扑过去。 “司偃——” 可一声带着亲昵的呼唤却猛地卡在了喉中。 “你、你是谁?司偃呢?” 门口进来的女人大腹便便,满面油光,横肉随着动作还有抖动。 她莫名其妙。 “什么司偃?我今日出价最高,买下了你,你怎么还叫别人的名字?” 她上前两步,脸上的肉挤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 “来,小美人,过来陪姐喝几杯。” 金风怔愣半晌。 “我明明听见了她竞价……” 那女人似乎是因着拍下了金风,心情极好,便也同他解释了几句。 “你说的莫不是那个半大丫头?叫价眼睛都不眨的?” “她啊,哼,一看便是偷了家里的钱出来装大款,半路叫亲娘找来了,这会估计让打得嗷嗷大哭,躲在爹爹怀里吃奶呢!” “叫她胡乱竞价,白白抬高了许多价钱,若不是她,今日说不定还能少出五百两……” 女人说着突然觉得不妥,忙收住话头。 “金风,过来陪姐姐喝几杯。” 她细小的眼睛黏在金风身上。 “真漂亮,四千五百里也算值了。” 金风木然走过去,端起了酒杯。 傍晚还炎热的天气,一夜转凉,窗外暴雨下了整晚,玉露阁后院种的几株芭蕉几乎被拦腰折断。 “哎呀————” 花爹的惊叫声几乎惊醒了整楼即将入睡的小倌。 他扑在金风床边,眼中全然是心疼。 “这、这……那姓袁的说的好好的,怎么又下狠手了!” “一身的疤痕,得折多少价钱啊!!好好一个花魁,就叫我捞一次钱!” 金风眼珠浑浊,一转不转。 …… 七日后,君韶瞒着皇姐跑去了司府。 “司大人。”她规规矩矩打了招呼,扶住要跪下的司清风。 “本王来找司偃。” 司大人满面沉痛。 “殿下日后还是……莫要同司偃一道了。下官教女无方,若是不慎带坏殿下,下官罪该万死啊!” 君韶看着她一脸的诚恳,莫名有点心虚。 “那个……那日本王也借给了她钱。” 她本意想说明,自己同司偃是一路。 但司大人顿时理解为,司偃个王八羔子还从安王殿下那里骗了钱去逛花楼买花魁,立刻便被气得猛掐人中。 半晌,她缓了过来,声音颤抖着告罪:“下官先替她将欠款补上,待司偃能起身了,定叫她亲自入宫给殿下赔罪!” 君韶满脸莫名其妙。 “不用她还,本也不多。” “司伯母,我就是想见见她。” 随后她便见到了就剩下一口气的司偃。 人趴在塌上,进气少出气多,满背血痕,屋里药味裹着血腥味,呛得君韶险些吐一地。 “殿下……”司偃气若游丝。 君韶靠过去,趴在她嘴边。 “帮我个忙……替我去玉露阁,把金风赎……出来……” “我这条命,给你……” 君韶吓一大跳。 “本王要你的命干什么!” “你就为个小倌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司大人那副清瘦体格能把你打个半死,想是气得要把天灵盖掀了。” 司偃顿时急切起来,一口气没顶上,咳得后背瞬间一片猩红。 君韶忙安抚她。 “行行行,本王生辰礼还没花,先替你顶上,日后你当牛做马慢慢还。” 司偃这才舒出口气。 只是,第二日君韶又来找她,满脸难色。 “怎么办啊司偃。” “你说的那个金风,他不仅不要赎身,还说不认识你!” 作者有话说: 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