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浪漫》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二手浪漫gl》作者:滚滚不会滚 文案: 跟十多年前的初恋在综艺重逢,初恋已经结了婚。 沈清想,她到底要不要当女小三,这好像是个问题。 后来才发现,初恋只是形婚。 她们之间,似乎有重归于好的可能。 cp:嘴比驴倔心比糖软沈小姐x见如春风内似钢刀许妈妈 * 避雷:女主形婚。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意,沈清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是我的变废为宝。 立意:在现实中我们会做出很多选择,人生路漫漫,只要坚持好自己的选择,就一定会有所收获。 第1章 “你回来了。” 许意听到开门的声音,却没抬头,两眼盯着电视。电视里在放一个古装电视剧,讲的是一个女的穿越到自己写的剧本里了。大概是这么回事,许意其实没太看进去,只是这家里空荡荡的,她必须得放点什么声音来陪着自己。电视剧是个不错的选择。 贺添城看了一眼许意,她窝在沙发上,屋子里开了空调,她穿着一身吊带,身上裹了层薄毯,像夏日的猫。屋子里干干净净,一看就是被收拾过的样子。茶几上摆着新鲜的花束,百合挺立着。 贺添城脱下外套,往屋子里带来了满身酒气,他走过来,取下金丝边眼睛,放在桌上。拿起一个橘子,剥开。 “今儿又没出门?” 许意认识贺添城快三十年,不知道他是从哪一天开始,就满嘴儿化音了。许意缩在薄毯里,换了个位置,不吭声,摇了摇头。 “说了很多次了,下次不用打扫房间了。阿姨一周来三次还不够?”贺添城念叨,“我怕你累到。” 许意自嘲地笑了笑:“我一天到晚躺在沙发上,我能累什么?” 贺添城伸手捏了捏眉心,许意忽然从沙发上起来。 “我给你熬碗醒酒汤。”许意说,“你先坐会。”她往厨房去。 贺添城嗯了一声,也不推辞,躺在沙发上。他看着许意的背影,完全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他忽然脑海中有了一个念头。贺添城眉梢都兴奋起来,恨不得从沙发上跳起。 “许意!阿意!帮我一个忙吧!” 许意正把袋装方便式的醒酒汤丢进锅里,往锅里倒水,要去拧火。忽然被贺添城这么突然地喊了一声,手下一滑,火没打燃。她无奈地埋头重新拧火,头也不回地问贺添城:“你说。”她忽然来了一点调侃贺添城的性质,“只要不是让我再去陪你妈参加婆媳大会,我都行。” 贺老太人虽老了,但是精神挺好,最爱的就是跟小姐妹聚会,有一回贺添城求许意陪陪他妈,许意没法,去了。假笑了一整天,后来一星期都没缓过来。就连看微博上的搞笑视频都笑不出来了。她全部的精气神都被那一日的婆媳聚会给搞没了。 贺添城哎呀一声,有点着急:“打住打住,你先听我说呢。”贺添城走过来,还没靠近两步,许意伸手做了个停止符。她轻轻皱了皱眉,“贺添城,带着你的酒气离我远点。” 贺添城自觉地退后一步,看着许意,看了好一会,忽然感叹:“许意,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许意更加觉得不对了,倒退一步,警惕地看着贺添城:“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贺添城恳求地说:“你先答应我,好不好?” 许意坚决地说:“不好。” 贺添城贱兮兮地喊了一声:“老——” 后面那个婆字还没喊出口,许意就拧紧了眉毛,一口答应了。 “你说。”许意没辙了。 她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听到贺添城喊她老婆。两个人在家人面前做戏已经做得够多了,回家了,她可一点也不想再入戏。她跟贺添城用来恶心对方的方式就是互叫老公老婆。贺添城是个纯0,纯得不得行。只要一被许意喊老公,准能阳/痿个两三天。 贺添城笑了起来,快四十岁的男人了,笑起来还像个小孩子。 “刘嚣那综艺节目快开拍了,但是有个说好要参加的选手忽然发现自己怀了二胎了,不来了。节目组缺个人。他今天抱怨这件事,让我帮着想想办法,看看身边有没有合适的女性。许意,我觉得你就挺合适的。”贺添城说。 锅里的水烧得冒泡,咕咕咕,响个不停。 许意没关。 “刘嚣?”许意说,“你的新暗恋对象?” 贺添城腼腆地笑了下。 许意问:“什么节目?” 贺添城想了想,说:“好像叫什么兴风作浪的姐姐。” 许意知道,她无聊的时候上网,经常刷到这节目的消息。 热度很高。 里面参赛的女人都蛮有魅力的。 “我不想参加综艺。”许意说,“我不合适。” 贺添城认真地说:“你适合。” 许意笑了下,转头去把火关了,将醒酒汤倒出来。滚烫的水淌入白玉瓷碗里,空气里冒着小小的水汽。许意的声音也在这水汽里氤氲开,像墨渍。 她说:“我这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家庭主妇,去什么去?” 贺添城皱眉:“你是因为刚过完三十岁不久陷入人生焦虑了?” 许意苦笑:“你就当我是吧。” 贺添城叹气:“你是在抱怨我跟你结婚吗?” 许意的指尖摸着案板,上面一片冰凉。 “没有。”她看着贺添城的眼睛,“老贺,我很感谢你。当年如果没有你,我和小桃都活不下去。”她拿出另外一个碗,用交换对倒的方式来帮醒酒汤降温。“我只是抱怨我自己。”许意说,“我有很多机会改变我现在的生活,但是我从来不敢。” 贺添城上前,制止了她来来回回地捯饬两个碗。 “这就是个机会。”贺添城说,“许意,你该出去看看了。如果你遇到了喜欢的人,我们就离婚。这是我答应过你的。” 许意轻笑:“当初我们还说好,你遇到喜欢的人,我们也离婚。” 贺添城伸手摸了摸后脑勺:“这不是,我有病嘛。” 贺添城的病是永远单向依恋,一生只能喜欢别人,不能被人喜欢。所以对于刘嚣,他也不过是暗恋着。 许意和贺添城对视一眼,许意接了杯凉水,跟贺添城碰杯。 “喂,老贺。”许意笑起来的时候,像云朵融化在了黄昏里。“形婚快乐。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庇护所。” 贺添城端起醒酒汤,也笑,说:“小意,谢谢你帮我解决我妈的念叨。” 他喝了一口汤,被烫到直哈气,许意连忙给他接凉水。贺添城就算是这样了,还可怜巴巴地问许意,“那节目你是确定要去了?” 许意轻瞪他一眼,“去,我去还不行吗?”她自说自话,“反正我这样的,肯定也能很快被刷下来。”她看着贺添城,“我要是去了,你妈那边的麻烦,你来解决。” 贺添城点了点头。 许意的目光从他的头发上扫过,忍不住说:“你写剧本的时候少熬点夜,又长白头发了。”她看不下去,“过来,到沙发上坐着,我给你拔了。” 贺添城嗯了一声。 两个人相处这么多年,虽然从未有过爱情,但已胜似亲人。 许意剥开贺添城的黑发,找到了那一根白头发,不用镊子,直接上手,快狠准地弄掉了。她把白发递给贺添城,贺添城拿着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叹惋:“我快四十了。” 许意嗯了一声,“还有几年。” 贺添城把白发丢进垃圾桶里,问许意:“小意,要是我一辈子没找到我喜欢的也喜欢我的人,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养老?” 许意伸手拨弄了下贺添城的头发,讲:“我老了就不想给你煮醒酒汤了。”她说,“所以还是去试着遇见喜欢的人吧。” 贺添城反问她:“你呢?” 许意勾了勾唇角:“我还有小桃,我不急。现在的小孩哪里会想跟结了婚还拖家带口的阿姨谈恋爱的?再说了,我现在一点谈恋爱的心情也没有。” 贺添城想到一个人,问许意:“你还在想她?高中时候那个?” 许意愣了下,摇头:“没,那得多久的事情了。”她说,“人长什么样我都记不清了。” 哪里记不清呢。不说名字,那个人的侧脸都在脑海里播放。她坐在座位上看书,翻动书页,被许意看得受不了,转头过来无奈地问许意,还想看多久。 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这些细节还是清晰如昨。 贺添城打断了她的思绪:“非要找小朋友?找跟你年纪差不多或者比你大的不行?” 许意摇头:“那她们肯定更看不上我了。” 许意现在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一个享受着男权社会的所谓女性.福利并以此活下来的深柜。她自己都瞧不上自己,更别提其他人。好像这几年,许意满脑子想的就是把许小桃抚养长大,忙来忙去。终于等这一年许小桃进了寄宿高中,不在家闹腾了,她又三十了。别人的三十还在享受经济独立自主掌控的生活,她却已经是一个十三岁女孩的妈了。 一想到这件事,许意就感觉自己和别人拉开了无尽的距离。 贺添城打了个响指,砰地一声,在许意面前炸开。 “行了行了,许小姐,我算是知道了。你提前进入更年期抑郁了。”贺添城笑着说,“那你就快去那节目看了一看吧,看看你自己在别人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 贺添城从不夸许意,但是他就是知道自己这个朋友是个顶个的好。她站在贺添城面前,像是一副没有棱角的写意画,一种柔和的母性光辉把她的锋芒裹住。 贺添城始终记得年轻时候的许意是什么样的。 意气风发,嚣张跋扈。 现在却变成了一碗死水,任八面来风,不起波澜。 他一是觉得许意适合节目,二是觉得,节目适合许意。 他也盼着她好。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 《女神怎么还没发现我在装A》by滚滚不会滚。 -文案- 尤娜对秦晚山一见钟情。 她隐瞒自己Omega的身份,伪装成Alpha,进入了秦晚山所在的军事学院。 她算盘打得挺好,跟秦晚山当室友,并“意外”暴露自己是个omega的事实,散发信息素,让她无法自己,欲罢不能,不得不和她进行一场爱的标记。 第一天军训后,尤娜装晕,倒在秦晚山怀里。 尤娜:“我体质怎么这么差,我是不是有问题?”——快点发现我是omega啊! 秦晚山:“一天不吃饭,饿的。” 实操对打之后, 尤娜郁郁寡欢。 尤娜:“我为什么这么弱,我是不是有问题?”——怎么还没发现我是omega啊! 秦晚山:“比赛时给别人放水,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忍无可忍,尤娜停止注射抑制剂,拉秦晚山一起洗澡。 尤娜:“你有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 秦晚山:“嗯,你方便面泡糊了。” ……? 去死吧直女! 然而事实上是—— 秦晚山:可爱学妹装A装的这么努力我一定不能戳破她不然她肯定会很伤心!! 真作精Omega学妹x外冷内热Alpha学姐 第2章 许意站在大厦前。 《兴风作浪的姐姐》是芒果台的综艺,演出摄制都在该电视台的录制地点进行。许意在安保处登了记,说自己是来参加综艺定妆照拍摄的。那保安是个小年轻,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再次确认了下,这才开了门,放许意进去。 许意自嘲地想着,八成把她当成哪个明星的狂热私生粉了。 许意一走进这栋大厦就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海绵之中,她跟周围的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许是工作在这里的人都是年轻的少男少女,打扮多为时尚,发色五颜六色,足以堆砌成一整个彩虹。相比之下,许意就是那一抹暗淡的灰色。她穿了一件西装外套,内搭了一条长裙,挑不出毛病,但是也不算出彩。 她一路问,最后才找到了《兴风作浪的姐姐》的定妆照拍摄地点。跟她联系的人是刘嚣的助理,远远地看见她,拿着手机跟照片对比了好一会,这才上前来,迟疑地问了一句:“您好,请问您是许意吗?” 许意嗯了一声,笑了下,说:“是我。” 助理是个女孩子,扎着一个半丸子头,显得很可爱。 助理说:“你比照片上看上去要年轻多了。”她笑了下,“我都不敢认。” 许意权当这是客套话,笑了笑,没说话。 助理看了眼手机,讲:“许小姐,你来的正是时候。素人组的拍摄正在这边进行,您跟我来。” 这姑娘一会用你一会用您的,许意总是要反应会,慢半拍才缓过来。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跟在小助理的身后,明显的看到了墙壁上贴着两种标识。素人组,嘉宾组。她跟着那个单薄的白色箭头拐了个弯,小助理推开门,哗啦啦,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被过分注视让许意有些不安,她敛眸,借着跟小助理搭话,来缓解自己的情绪。 “现在是需要做什么?”她问。 小助理说:“再等十分钟会有人来拍摄定妆照,大家都在这里等着。”小助理的手机响了下,她捂着嘴小声地说了几句话,嗯,知道了,我马上就来。她又抬头看着许意,抱歉地说:“许小姐,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卡片,“这是您的号码牌,一会拍照的时候会有人叫你的名字和号码,你去拍照就可以了。拍完等导演或别人的安排就好了。”小助理朝着许意做了个握拳加油鼓气的姿势,“许小姐,那我就先走了?” 许意朝着小助理感激地笑了笑:“谢谢你,你去忙吧。” 许意拿着号码牌,上面是37。她扫了一眼房间,还有七五空位。她瞄中了角落的位置,刚迈开腿往那边走,半路上就被个女人给拦住了。是个看上去很年轻,很像小孩的女孩。她穿着背带裤,颜色明亮的帆布鞋,戴着眼镜,许意一下就想到了自己童年看过的少儿频道的那位金龟子。 “你好呀,我是刘明月。” 她透露着一股少女的元气,许意几乎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皱纹。这个瞬间,她以为自己进入了少女偶像选秀节目。 许意回握刘明月伸过来的手。 “你好。”她说,“我叫许意。” 刘明月笑起来的时候还有虎牙,“你名字真好听。” 许意只能说:“你也是。” 坐着的一个长发波浪卷的女人翻了个白眼,“行了吧你俩,能别互相搞这一套吗?”女人说,“坐着吧,别挡着人路。” 许意被刘明远一把拽着坐下,离她心仪的隐秘位置十万八千里。 长发波浪卷的女人隔着刘明月朝着许意点头示意,“我,柯璨。服装设计师。”柯璨看了眼许意,“你是做什么的?这家伙是幼师。”柯璨下巴抬了抬,暗示刘明月。刘明月嘿嘿笑起来,朝着许意摆了摆手,作为回应。 面对柯璨和刘明月的好奇,许意沉默了下,说:“我啊,家庭主妇。” 刘明月惊讶地说:“你结婚了?” 许意点了点头。 柯璨啧了一声,“那你来参加这个节目干嘛?”柯璨说,“在家伺候老公孩子不舒服了?” 刘明月皱了皱眉,许意却没生气。 “伺候人总不是一件舒服事。”许意四两拨千斤地回答,又反问柯璨,“那你呢?” 柯璨理所当然地说:“红啊。”她说,“我们搞原创设计的,不好混了。现在到处都是山寨。我要是红了,我设计的衣服就能卖出去了。” 还没人问刘明月呢,刘明月就说话了:“我就想来玩玩。”刘明月嘻嘻地笑了,“顺便给我们幼儿园打打广告。” “幼儿园还需要打广告?”许意愣了下,问。 刘明月说:“我们不是一般的幼儿园,我们做蒙氏教育。《窗边的小豆豆》你看过吗?我们想做那种幼儿园。国内这种幼儿园并不普及,我想借着这个机会推广一下。” 许意想了想:“但这个综艺节目的受众应该跟幼儿园的家长不太重合吧。” 柯璨大笑起来:“哈哈哈,刘明月,你看看,我难道没跟你说过这个道理?你非要来参加。” 刘明月哼了一声,“万一呢!万一呢!难道养儿育女的妈妈们都不看综艺的吗!”刘明月看着许意,问她,“许意,你来说,你在家带孩子的时候难道就不看综艺节目吗?” 老是因为家庭妇女的关系而被cue到,许意也不烦恼。 她轻飘飘地说:“我带孩子那几年电视里还只有快乐大本营。” 柯璨哇靠一声,正想说点什么,房间的门又被推开了。许意以为是摄影师,哪知道还是那个小助理。 小助理一脸抱歉:“不好意思啊各位选手,原定给素人组拍照的摄影师因为一些私人原因取消了行程,我们正在联系其他摄影师,可能会比预定的时间还要晚一些,希望大家可以耐心等待一下。耽误了大家的时间真的不好意思。” 小助理刚说完这话,有个裹了个薄款貂皮大衣的女人就开口接话了:“我们这没时间,那嘉宾组呢?” 柯璨哇哦一声,朝着刘明月和许意挤了挤眼,悄无声息地说:“这下有好戏看了。” 小助理也不生气,跟那女人解释:“是这样的,姐姐,您先别生气。嘉宾组那边是她们自带的摄影师,自己拍,已经快拍完了。所以不存在时间问题。我们这边是节目组统一安排,所以出了问题,也只能辛苦大家稍微等一等。” 女人哼了一声,“你这话的意思就是我们没资格自己找摄影师了?” 小助理为难极了,许意见她额角都快出汗了。许意叹了口气,轻声问:“如果太忙的话,能不能今天先走,后面再安排时间拍摄呢?” 刘明月愣了下,小声地问许意:“你这么忙?孩子有事吗?” 小助理马上说:“嗯嗯,可以的。如果时间上周转不过来,也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可以再尽量安排别的时间。” 许意笑了下,“嗯,谢谢你的通知。刚才不是说导演找你有事吗?先去忙吧。” 小助理大松一口气,朝着许意投来感激的目光,推门离开。那貂皮女人直愣愣地朝着许意看过来,许意温和地笑着,回答刘明月的问题:“嗯,孩子有事。” 她起身,准备离开,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她以为是小助理,却见到了一个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人。 那个人背着一个相机,中长发,打着耳钉,个子高挑,瘦削,穿了一件白T,踩了双马丁靴。她进门的时候跟帮她撑着门的工作人员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抬头撩了下头发,单手拿起机器,晃了晃,开口说话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 “我来拍照的。” 许意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不是高兴,而是尴尬。头皮都在发麻,她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她连忙转身,坐下,企图把自己缩在前面的人的背影里。她看了眼,柯璨的包上挂了个帽子。她小声地说:“柯璨,帽子能不能借我下。” 柯璨皱了皱眉,却还是把帽子递给她。柯璨还没来得及提醒她那帽子是绿色的,许意就拿过赶忙戴上,埋着头。她光顾着那是个帽子了,根本没分心意识到帽子的颜色很有问题。起不了半点遮掩的作用,反而更为明显了。 沈清早就看见她了。 她刚给珞玉拍照,就听到小助理跑过来跟人聊天,话里聊到了一个女人,名叫许意。明知道有可能只是同名同姓的一个人,沈清还是忍不住提出过来帮忙解决素人组摄影师暂时不能来的问题。她刚刚撩头发的时候偷偷瞥了眼,就已经认出她了。她变了好多,可是紧张的时候爱做出傻傻的事情这一点,一点也没变。 沈清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她感觉五官都被空气凝住了。 “那个带绿帽的。”沈清说,“过来,拍照。” 许意一动不动。 第3章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到许意身上了,许意全然没有察觉,把自己的小脑袋低得更厉害了,两只手无措地搅着,左手时不时撕着右手上的死皮。她心里还分神地嘀咕着,到底是谁这么傻戴绿帽啊?明明刚刚她走进来也没见到谁戴了绿色帽子啊。 ——等等。 等等等等。 许意的大脑里的影像仿佛是被按下了暂停,后退,慢速播放键。一切都在倒带,只是配乐不是蔡依林的歌声,而是许意越来越紧张的心跳。她大脑的镜头终于停下来,聚焦到柯璨身上,再调焦,放大,哎哟喂,得了,找到了。那柯璨身上的帽子可不就是绿色的吗? 不对,还是不对。 柯璨只是挂着帽子,根本没戴。 那谁戴了? 许意仿佛终于意识到这个答案,她心跳彻底停止。刘明月还好心好意地戳了戳她,小声地说,“许意,摄影师叫你呢。” 可惜这房间过于安静,安静得谁掉一根头发落在地上也能被听见,所以刘明月喊许意的时候,大家也都听见了。 许意还想装死,就听到沈清的声音。 她说:“那个戴绿帽的,原来你叫许意啊?” 许意一时有些恍惚,她有多少年没有听过沈清叫她的名字了?她这么懒懒散散地一喊,夹枪带棒的,却让她一下想到了过去。沈清那个时候是尖子生,也被叫做书呆子,每天上课下课都在看书,要不是她没戴眼镜儿,沈清保管得有个外号叫沈四眼。那个时候许意仗着家世好,不爱写作业,沈清每每收作业的时候,都会喊她的名字。冷淡,不爽,却总能激起许意的好胜心。 后来两个人走得近了,主要是许意单方面牛皮糖似地黏上了沈清,沈清也会无奈至极地喊着她的名字,拖长了声音,叫她,许意。每次许意听着,总会自己补上几句台词。 许意,你怎么这样?我怎么就拿你没辙? 再后来,两个人谈恋爱了。许意爱挑逗沈清,逗得急了,沈清会提高音量喊她,每每这时,许意就会哈哈大笑。等两个人初初尝试和探索的时候,沈清喊她的名字,便更为缠绵了。 沈清好像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喊过她,疏离,好笑,带着火.药味。在一起那几年,她们真没吵过架,沈清总是顺着她。她有一万种叫许意名字的办法,却从来没有生气过。沈清像是一盆燃点极低的冰,现在盆碎了,冰化了,一切都没了。 都已经被人正儿八经地叫名字了,许意没可能不站起来。她叹了口气,站起来,直视着沈清的眼睛,笑了下,说:“是我,我就是那个戴绿帽的。” 沈清略一挑眉,讽刺地说:“你审美真不错。” 许意依旧柔柔和和,不受影响,笑着接纳沈清的讽刺:“谢谢夸奖。” 柯璨本来对许意这个人没什么好印象,主要是柯璨本人对一切家庭妇女没有好印象。现在见着许意这样,忍不住默默竖起大拇指,打心里觉得这人牛。她一下就认定了许意是狐狸,看着柔软,其实刺都扎在心里。这样四两拨千斤的打法,能把柯璨这种暴脾气急死。任你怎么说,我就是不生气。柯璨顿然想好,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能步了沈清的后尘。 沈清也没想到许意脾气变了这么多,以前读书的时候,她是那种老师呛她两句,都能嬉皮笑脸地呛回去的人。班上的人那时候爱偷偷叫她小猴子,可见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现在却变了。 想到这,沈清自己也忍不住嘲谑自己了。 这么多年了,能不变吗?全球变暖,冰川都能融化,喜马拉雅和珠穆朗玛都能降低,人还能有不变的?做什么美梦呢。 沈清攥紧了相机,面上云淡风轻,说:“不谢。”她说,“跟我进来吧。” 等她这样说了,许意才发现房间里还有道门,门内是封闭的摄影棚。刘明月跟她加油,柯璨伸手,问她把绿帽子要回来。您还真别说,这时候,许意忽然有点舍不得这帽子。虽然这帽子的颜色是稀奇古怪并且容易给人联想,可耐不住带着有安全感啊。仿佛只要低下头,就能够屏蔽掉他人的目光。不过柯璨的手都伸过来了,许意也没有不给的道理。 她认真地看着柯璨的眼睛,说了一声谢谢。 不知为何,柯璨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恋恋不舍。她都差点要说,不谢,要不你拿着戴吧。话到嘴边,忍了。这绿帽,的确是有些不好送出手。 她看着许意跟着沈清进了摄影棚的门,在门关上的那个瞬间,她看到了许意低着头,沈清回头看了眼她。 不知为何,柯璨总觉得这俩人之间有点什么。 刘明月呆呆地问她:“璨璨,你在看什么?” 柯璨神叨叨地说:“看八卦的苗头。” 门内,许意站得很不舒服,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只好假装在打量摄影棚,看大灯,看打光板,看......沈清手上的机器。 沈清正在对光,调相机的参数。刚在明星组拍照的时候,助理好几个,现在到了素人这,倒是什么都没有了。其实沈清自己的助理是能过来的,但是她没叫。 沈清啪地一下放下相机盖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下许意,走到房间的衣架边,指尖拨过那些金属晾衣架,发出丁丁当当的声音。她的手指忽然顿住,挑了一件白裙子,带了一点蕾丝,有一些小心机的勾边,温婉又成熟。她拿起来,毫不客气地丢给许意。许意下意识接住了。 许意问:“让我换这个?” 沈清扯了扯嘴角,说:“不然?你现在穿的裙子跟外面的西服颜色挤在一起,很丑。去换了。” 许意想了想,今天出门前照镜子觉得还不错,很低调,怎么到沈清嘴里就变成挤在一起,很丑?她哦了一声,认命地抱着衣服想去换衣间,可是环视周遭,没见着小隔间。 沈清走过来,就在她身边停下。许意的呼吸都改变了速度,沈清抬手了,许意都快以为沈清要一巴掌打她了,哗啦啦,沈清拉动了一个帘子。原来这一块正是用帘子隔出来的试衣间。 沈清站着不动了,许意抱着衣服,想了想,还是问:“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出去下?” 这话又把沈清气到了,她一甩手,走了出去,帘子都晃动起来。许意不知道她生哪门子的气,心中还想着,以前那个小乖乖学生妹,现在脾气可大了。再说了,要搁以前,沈清哪里有挑她穿搭的时候?哪次不是她嫌弃沈清老穿又破又丑的衣服,非要给她买新的?真是的。许意举起手里的白裙子,看了看,真不知道这裙子哪里好看。她闷闷不乐地脱衣服,换裙子。 帘子外,沈清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些影子,能听到她动作起起伏伏之间,发出的声响。她最能看到的是她弯腰,用手指勾下高跟鞋的后带,脱掉鞋子,光脚踩在地板上的样子。 这十年好像从来没有过去,沈清此刻仿佛还是那个借着补习的借口去许意家里的女孩。许意仿佛受不了束缚,一回家就会脱掉鞋子,而且乱丢。沈清就会帮她摆好。再进许意的房间的时候,她已经赤脚在地上乱跑。那时候许意养了一只狗,叫小兔子。因为那只狗跑起来的样子像兔子,只会两腿后蹬。许意为了逗她,总会光脚乱跑,等小兔子来追她。有的时候闹得疯了,小兔子一个上头,会啃咬许意的脚,以为在跟她玩游戏。许意自讨苦吃,破了口,流了血,泪眼汪汪地看着沈清。都不用说什么,沈清会拿酒精棉球替她消毒,又给她贴创口贴,然后去训小兔子。 现在想起这些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加入了回忆的滤镜,总觉得那个时候的光特别柔和,就算是下午两三点的太阳,也不会焦灼。一切就像波光粼粼闪着钻石的河,就这么静静地,安然地,在名为回忆的世界里流淌。 沈清单手拿着相机,另外一只手不断地抚摸着调整焦距的地方,时不时发出一点响声。 这个瞬间她忽然有好多话想跟许意讲,想问她,当初为什么要跟她分手,或者说,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就走。放了个寒假,再回去,那个还在跟她谈未来的人,已经从她的现在和未来消失了。最最重要的高三,沈清却学得一塌糊涂。因为点燃她生命之火的那个人离开了,她以为世界就到此熄灭了。后来发现,许意只是火种,就算离了她,沈清也可以自己燃烧。 可是那么多思绪来来回回,此刻最想问的还是那一句话,很土的那一句话。 hi,许意,这么多年了,你过得还好吗? 要是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能稍微开心点了。 毕竟这么多年,虽然没你也能活,但总是忘不掉。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没睡着,更新了。 第4章 帘子刷地一下被拉开,许意穿着沈清给她挑的裙子。白色衬她肤色,一如既往。她的发散落在肩头,慢悠悠地晃荡,像秋天田野里的麦浪。许意有些不自在地抬头看沈清,问她:“这样合适吗?” 沈清一时有些挪不开眼睛,她缓了半拍,嗯了一声。 “把西装外套穿上。”沈清说。 许意噢了一声,进帘子内把挂着的西装外套拿出来穿好。沈清让她站在准备好的背景幕布前,自己则开始收拾相机,要一个人负责打光和拍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许意抬头看着相机其实就有点局促,她很不适。这样明显的面对镜头的感觉让她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暴.露感。她坐立不安。特别是当掌镜人是沈清的时候,她会生出很丢人的自卑感。沈清站在镜头后面,光鲜明媚,她却带着一身狼狈。 “许意。”沈清叫她的名字,许意下意识抬头,然后紧接着,她听见了快门的声音。咔嚓一声。有一道光从眼前模糊地闪过,许意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到沈清说,“拍完了。” “啊?”许意有些怔愣,有些底气不足地问,“这样就拍完了吗?” 沈清关掉相机,抬头看她,挑眉,问她:“怎么,许小姐还想和我多待一会?” 她又用这样的语气讲话,偏偏许意觉得自己理亏在先,不能反驳。 许意挤出笑容来:“不了。”明明是在室内,许意却觉得自己淋了一场倾盆大雨,她变成了落汤鸡,脸上的表情都无处安放。很尴尬,尴尬到窒息。许意赶忙说,“我换个衣服就走。” 沈清的语气里有不耐烦,她说:“穿走吧,别浪费时间。” 许意脱外套的手顿住,她的肩膀露了一半,现在又不得不遮回去。她什么也不说,进帘子拿了衣服,出了门去。刘明月见她出来,眼前一亮,正想跟许意说点什么,就见着她表情充满了郁气。 许意没等刘明月开口,就抢先一步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刘明月跟她说再见,柯璨则望着许意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一扇缓缓合上的拍摄间的门。 门内,沈清长吁一口气,手心都是汗。她打开相机,调到相册界面,第一张就是许意的照片。她目光如月,清澈,又带着掩藏秘密的薄纱。黑色西服和白色长裙把她整个人独特的气质全都映照出来了,有一种坚韧却随意的美。还带着她自己不自知的纯粹。 沈清看着自己有些发抖的手,扯动嘴角嘲谑自己。真没用。这些年拍了这么多照片,不是没有拍过裸.体的,看了再多,也只当是人体雕塑。现在怎么隔着镜头直视许意的双眼,就觉得完全受不了了。她手上的相机忽然就像过去一样沉重。 许意。 沈清反复咀嚼这两个字,闭眼,深呼吸,这才推开门,去让工作人员叫自己的助理进来。哪知道工作人员说,原定拍摄的人又赶到了。工作人员很尴尬,可沈清反而松了一口气。她也不想帮剩下的人拍照。沈清摆摆手说那她先走了。工作人员拦住她,说,刚刚有个选手,说让把这个给你。 那是一个袋子,里面是一条白色的裙子。 沈清看了眼,说:“丢了吧。” 她潇洒地往外走,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朝着工作人员伸手,“算了,给我。”她严肃地说。 工作人员不知道这尊大佛忽然发什么神经,但是面上不敢说,只能把手里的袋子给她,心里却想着等会一定要偷偷跟好朋友吐槽。 沈清自己开车来的,她坐进驾驶位,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叫他赶过来。沈清随手把袋子丢到副驾驶位置上,衣服滑落出来,狭小的汽车空间里一下就充满了一种香味。 原来许意今天喷香水了,她竟然现在才意识到。 沈清单手把着方向盘,余光总是忍不住去看那件衣服。她忽然发现衣服之间夹了一张小卡片,她捻起来端详。 许意的字比起过去潦草了许多,却还是能够一眼认出。 上面写着,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是更喜欢穿自己买的衣服。 末尾,还附上了一个笑脸。 ^.^ 助理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拉门上后座,好奇地问:“沈老师,你在笑什么?” 他们干这一行的,都喜欢把前辈喊作老师。 沈清用两指将纸条对折,随意地拉开车的小抽屉,丢了进去。她说,“没什么。”沈清的指尖敲了敲方向盘,看了眼坐在后座的男孩,“小陈,那个模特女朋友还在谈吗?” 小陈忽然被问到这种感情问题,愣了下,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说:“沈老师,早就分手了。” 沈清踩了脚油门,车开出去。 “没事。”沈清慢悠悠地说,“迟早会有下一个。”她扫了眼衣服,“这衣服你拿着吧,送下一个女朋友。” 小陈好奇地看着衣服,问:“沈老师,这衣服你从节目组拿的?你怎么不要了呀?” 沈清打开电子烟,抽了口,讲:“少问,拿着。” 电子烟的烟雾很淡,把沈清的眉眼勾勒得清淡,却也让她眸中的某种火光,更为清晰明亮。 - 许意回家的时候,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贺添城正坐在沙发上写剧本,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唉哟一声,抱着笔记本电脑走过来。许意正弯腰脱鞋子。 贺添城打量一番许意,问她:“谁惹我们许妈妈生气了?” 许意脱鞋的动作顿了顿,“有这么明显?” 贺添城笑起来,靠在鞋柜边:“何止明显,我都快被你的怒火给烧熟了。” 许意穿上拖鞋,伸手把贺添城的电脑拿走,放在茶几上:“炭烤老腊肉。” 贺添城见着许意的动作,忍不住抱怨:“我就是上次手滑摔了电脑而已,许意,你也不用每次都这么警惕吧。” 许意拿起茶几上自己的水杯,往饮水机走,“细节决定成败。” 贺添城认命地叹了口气,心中的八卦之魂还没消散,又像是狗皮膏药,黏在许意的身边,问她:“你还没跟我说你生什么气呢?” 许意盯了他一眼,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她喝了一口水,心里生出来的邪火压下去许多。许意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酸菜的香味。她眼前一亮,看着贺添城,“你做老鸭汤了?” “嗯啊。”贺添城说,“我今天一天没出门,没事干。就顺便在家里熬熬汤了。” 许意的表情放松了许多,她往沙发上一靠,惬意了起来,“今天总算有了一件好事。” 贺添城看了看她,很不好意思地说,“小意,其实今天,我妈要来。” 许意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 贺添城解释,“对不起啊小意,我也是忽然收到消息,她说她想过来看一下。” 许意问贺添城:“卧室和客房收拾了?” 贺添城比了个OK,讲,“你放心,我今天在家把什么都准备好了。你看,咱俩的结婚照,我都摆出来了。” 他不说,许意还没发现,客厅的柜子上,摆上了一张让许意格外陌生的结婚照。照片里的两个人似乎都在笑着,却也只是似乎而已。 许意靠在沙发上,不想动了。 她问:“你妈什么时候到?” 她刚摘下面具不久,现在还不想戴上。 贺添城宽慰她,“估计再过一个小时,她就过来吃个饭,等会要跟她那群老姐妹出去玩。”贺添城话刚说完,他手机就响了。他按了接通键,里面传出来贺老太太的声音。 “添城啊,我到门口了,你们谁来给楼下单元楼开个门。哎,不用了,有人开门了,我跟着进来了啊。” 贺添城下意识去看许意的表情,许意正狂躁地把自己埋在沙发的枕头里。她无声地尖叫了两下,坐起来,深呼吸,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容。 许意说:“我去收拾餐桌。” 她往厨房去,拿隔热手套开了盖,老鸭汤的香味扑鼻而来。许意看了眼厨房外,偷偷拿了一双筷子,夹了好几块嫩滑的鸭皮塞进自己的嘴里。很烫,但是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等偷吃结束,她才开始盛汤装盘。端出去的时候,贺老太太已经坐在客厅了。 许意笑了起来,跟她打招呼,“妈,你来了。” 贺老太太矜贵地点了点头。 饭桌上,许意淑女地埋头吃着饭。 贺添城下意识舀了一勺汤给许意,上面飘着一两块鸭皮。 贺老太太伸手用筷子打了下贺添城的手腕,“小意不能吃这个。她得保养身材。这鸡皮得含多少脂肪你不知道?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你怎么不听?小意是我们贺家的媳妇儿,就是我们贺家的门面。你这个做老公的,也上点心。” 许意笑了下,没说话。 贺添城拿着勺,悬空了半天,还是把汤和料都丢给了许意的碗里。 贺添城说,“妈,你不要拿要求自己那一套来要求许意。” 许意十分意外,贺老太太也惊讶地看着贺添城,看那表情,明显是被气着了。 第5章 饭桌上一片狼藉,贺老太太饭没吃完就走了。筷子一摔,脸色很难看。贺添城不动如山,坐在座位上。许意觉得食难下咽,老鸭汤浓郁的香味都已经勾不起她的食欲。 她放下筷子。 贺添城看了她一眼,笑着问许意,“怎么不吃了?” 许意讥刺地笑了下,抬眼看着贺添城,“我还能吃得下?” 贺添城平静地说:“怎么吃不下?” 许意认认真真地看了眼贺添城,“人到四十,打算翻天?” 贺添城苦笑了下,“我受不了了。”他说,“她自己做了所谓贺家媳妇儿这么多年,受了多少苦,抱怨了多少次,自己还不知道。现在却还对着你指手画脚。我本来还指望她上了年纪,能多少反省反省。现在看来,根本没那个可能。” 许意以前听过贺老太太的名声,小时候家里聊天,总是会聊到贺家。说姓贺的没个正形,在外包.养人,男的女的都有。那个时候许意总觉得贺阿姨很可怜,她问妈妈,为什么贺叔叔都这样了,贺阿姨还不离开他。妈妈摸着她的脑袋,没说什么。 她看着贺添城,站起身,端着碗。 “我去洗碗。” 贺添城坐在餐桌边,看着许意来来回回的身影。他跟许意认识这么多年来,结婚也快十年。他早就把许意当作世界上最亲密的知己和妹妹,唯一能够共享秘密的妹妹。他不希望许意也成为他母亲那样的人。 饭桌上贺老太太的一番话,让贺添城有一种没由来的惊悚感,他头皮发麻。他恍惚间回忆起还小的时候,母亲接受奶奶的斥责,等人走了却不开心地跟他们抱怨。他见过母亲偷偷抹眼泪的样子,也见过她为了达到奶奶定下的标准,强迫自己做许多事。 早些年,母亲对许意有所要求的时候,贺添城以为是奶奶的缘故。现在这一年来,奶奶离世了,母亲却还是保持着过去对许意的态度。 今天吃饭的时候贺添城忽然恍然大悟了,她的母亲也终于成为了自己抱怨过的那种人。 他不希望许意也成为这样的人。 贺添城看着许意,问她:“今天去感觉怎么样?” 许意愣了下,问,“去哪?” 贺添城说:“节目组不是定的今天拍定妆照?” 许意脑子里浮现出那一张写满了不耐烦想要赶她走的那张脸。她笑了下,说,“挺好。” 贺添城看着她讲这话的架势,总觉得这挺好两个字,别有一番风味。他忽然又想笑,以许意现在的脾气,能第一天见面就让她生气的,可不多了。他也不多问,起身,走到厨房,讲:“今天我来洗吧。”他说,“你去休息会。” 许意嗯了一声,她把厨房留给贺添城,自己坐回客厅。 随便按了一个电视台,放着声音,脑子里还是忍不住想起沈清。 电话的短信提示想起的时候,许意其实已经坐在沙发上半昏半睡了。贺添城洗完了碗,扯了张纸巾擦着湿漉漉的手,听见了声音,提醒许意,有消息。 许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抓起手机看了下。 在她的梦里纯洁美好的那个人,一下又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发来的短信上写着,不好意思,许女士,因为技术原因,节目组这边可能需要你再次过来一趟,重新拍摄定妆照。时间是本周五下午。 寥寥数语,却能让许意这座平静的火山再次有了爆发的冲动。 想都不用想,这是沈清搞的鬼。 搞什么啊? 许意的怒火生了一半,又忽然顿住。 难道沈清想用这种方式重新见她一面? 许意好像又回到了十五六因为对方的一个反应就产生接二连三的猜想的状态。偏偏是这猜想太多像真,以她对沈清的了解,她的确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还记得当初读书的时候,她最爱去缠着沈清,沈清嘴上说着不乐意,其实身体很诚实,总是在校园的自习室里给她留下一个位置,虽然她从来不去看书。有一次许意偷偷去看,有人想坐在沈清的对面,沈清告诉那个人,不好意思,这里有人。这种时候,许意的心里就会泛起一些甜蜜的小泡泡。她觉得自己好像就此抓住了沈清的把柄。 就像此刻。 许意想,她抓住了沈清的把柄。 许意的心情刚好没过三分钟,又忽然想到一件事。 她喊住往客房走的贺添城,问他:“你周五有空吗?” 贺添城啊了一声,问:“有什么事吗?” 许意说:“节目组让我去重拍定妆照。但是周五,我和小桃说好了,要去接她放学。” 许小桃,许意的女儿,今年十三岁,是一名就读于寄宿学校的初中生。和她的名字一样,许小桃是个圆圆润润水水嫩嫩的女孩子,很可爱。许意和贺添城都很喜欢她。 贺添城周五没事干,准确来说,他最近都没事干。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家里写剧本,毕竟距离下次交稿日期还有一段时间。 他很轻松地答应了。 “好啊,没问题。”贺添城说,“我晚点给小桃发消息,告诉她。” “她手机被收了。”许意说,“你发了她也看不着。” 贺添城愣了下,说,“是啊。”贺添城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抬脚往楼上的客房走。 许意眯了眯眼,看着贺添城,喊,“老贺,站住。” 贺添城定在原地。 许意越想越不对劲,她有一种当妈的直觉。 “你和小桃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她语气笃定。 贺添城心虚了起来,“没,没啊。” 许意哼笑一声,直勾勾地看着贺添城,叫贺添城的心更慌了。 “没有?”许意问。 贺添城欲哭无泪,实在是抵不住许意这目光的灼烧,认了输。把一切案情都从实招来。 “她问我要钱买了一个新手机。旧的那个交了,新的就不交。小桃不让我告诉你。你可别因为这个事情生她的气,不然她肯定又要说我泄密了。” 许意都快气笑了。 “你为什么要给她钱买手机?”许意问。 贺添城的气势又弱下来一截,声音更小了。他说,“你知道的,我就小桃这一个女儿,她说什么,我哪里敢说不。” 许意说:“她是我的女儿。” 想也没想说完这句话之后,许意才察觉这句话有多伤人。她连忙去看贺添城,贺添城脸上露出了一丝受伤的表情。许意叹了口气,说:“对不起。” 贺添城摇了摇头,说,“周五你去忙吧,我去接小桃。” 许意木讷地说:“好,谢谢你。” 贺添城走了,进屋去了,许意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又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生活失去了控制,成为了一滩烂泥。电视还在放着,但是音量全没了,只剩下屏幕上的磷光在一闪一闪的。房间里没有别的灯,那是唯一的光源。许意慢慢地抱着自己的腿,下巴搁在膝盖上。这个瞬间她脑子里一下涌出来太多东西,冰箱里那一盒临近过期的牛奶,那只走丢了的叫小兔子的狗,她因此而流下来的眼泪。许小桃三岁时画给她的画,上个月因为减肥问题而和她吵过的架。贺添城的第一个暗恋的学长,还有她这一生里第一次喜欢过的人——沈清。 从一到三十,好像只是日历上翻过的纸张。 许意明明坐在沙发上,却觉得身子下空空荡荡的,好像一直在漂浮。背后有一些凉,她回头看了眼,原来是客厅的窗户没有关上。 许意起身去关窗,却又在窗户里看见了自己的那张脸,也看见了眼角细微的纹路。她默不作声,刷地一下拉拢窗帘。 许意往房间走,路过贺添城的客房时,伸手想要敲一下房门,刚刚举起,却又放下了。贺添城的门缝里还透着光。她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很伤人,但是却又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因为在许意的心里,许小桃确实从来只是她一个人的女儿。她虽然没有十月怀胎,但也是抛下了所有自己的生活,日日夜夜守着她长大。不管是不是形婚,贺添城在许意的心里,都不会是许小桃的父亲。他在许小桃的成长中是缺席的,最后又极速占据了许小桃心里的地位。无可否认,许意很吃味。 她讽刺了地笑了下,觉得此刻的自己看上去一定很面目可憎。许意回自己的房间,那有一个单独的卫生间。她洗漱完后躺在床上,人有点恍惚。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了,她一时有点消化不过来。 闭眼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明天是周五,许意有一种诡异的预感,总觉得事情并不会太过顺利。 第6章 许意站在电视台的大厦前,跟工作人员做着最后的沟通。今天事情顺利得超乎她的想象,许意忍不住松了口气。昨晚睡觉的时候她还做了个噩梦,梦到她出门被车撞了,衣服也弄脏了,火急火燎地不知道往哪里去。闹钟一响,许意就从梦里醒来了。 今天拍定妆照的只有她一个人,依旧是那天来接她的小助理找上她,说明了原因。 “不好意思啊许女士。”小助理一个劲儿跟她道歉,“真的是因为技术原因,给您拍照的沈老师的图忽然有点问题,导不出来,节目组这边用不了。所以没办法,只能请你再过来拍拍。” 一天没见,许意瞧着这小助理还是那个讲话您你不分的小姑娘。 许意笑了下,说,“没事的。”其实她心里无比清楚,这绝对是沈清使用的招数。明目张胆到让她不看懂都不行。技术问题?哪儿来的那么多的技术问题。 推开摄影室的门,许意正想着该怎么刺沈清一顿,就发现门内站着的人根本不是沈清。那是个她没见过的男人,拿着相机的人翘着兰花指,见着了许意,笑着跟她打招呼。 许意掩住自己情绪上的失落,朝着男人点了点头。 男人自我介绍道:“我叫赵时。” 名字乍一听有一种大气的感觉,但赵时这个人给许意的第一印象就是娇弱。有一种浑然天然的娇弱。 赵时拿着相机,对着许意说,“昨天我来的时候,听人说你的照片已经拍完了,本来还有些可惜。”赵时笑了下,“我对你很感兴趣。”他接着说,“哪儿知道今天就又见面了。” 许意轻轻笑起来,自我打趣,“我有什么可感兴趣的。” 赵时哈哈笑了下,“那可不一定。”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得像一汪水,“每个人想用从别人身上观察到的东西从来都不一样。” 许意云淡风轻地回问了一句是吗,把这事绕了过去。赵时见她没有再聊下去的想法,也不再针对这件事多言。 “我们拍照吧。”赵时说。 被赵时拍摄和被沈清拍摄是两种感觉,前者认真仔细,不断雕琢调试想要寻找到最恰当的角度来诠释许意的美。至于后者,许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被拍了,沈清就拍完了。许意一时出神,坏心眼地想着,可能是沈清拍太烂,自己不好意思拿出手。 拍了快半个小时,赵时终于拍出了满意的照片。他揉了揉肩膀,朝着许意伸手:“合作愉快。” 许意只觉得自己是个被赵时摆弄的芭比娃娃,也不知道哪里愉快了。她笑了下,也回应他,“合作愉快。” 许意一看时间,才三点半。 她下午又没事了。 贺添城去接许小桃,所以她不用去学校。 该去哪里呢? 许意往电视台录制地点的大门口去,下午的太阳很亮,灼人,晒得许意的皮肤有些发烫。她不知道为什么天气能变换如此之快,昨天还是穿外套都觉得有些微凉的日子,今天却这样了。还好她只穿了一条裙子,也不至于被热到崩溃。 许小桃去上寄宿类中学之前,许意的人生几乎就是围着她转的。她没有老人可以帮忙带孩子,找家政阿姨又觉得不放心,于是思来想去,她就成为了那个领着许小桃一路长大的人。现在许小桃忽然去了寄宿类院校,不再需要每天早起做早饭,送她上学,中午接她回家,下午又送她,这样周而复始的生活。许意轻松是轻松了许多,却也一下发现了自己的虚无所在。 为什么这么多年一晃而过,她人生唯一能说出口的结果就是把许小桃抚养长大了。 许意觉得后背有点发凉,来不及细想,就被人喊住了。许意愣在原地,循声遁去,看那人。是沈清。沈清坐在车上,面色焦急,正要拉开车门下来。许意下意识朝着她走了两步,就又听到自己的耳畔传来发动机的轰鸣,有一阵猛烈的风从她的脸颊边刮过去,刮得她皮肤生疼。 “傻逼,开车去投胎啊?”她听到沈清骂人,忽然很想笑,但是有一种痛觉传递了过来。 许意看到沈清一下走过来,把她拉到一边,脸上写满了不爽。 沈清还在骂:“你也是,站哪儿不好,站黄泉路?”沈清难掩焦急,“怎么样,胳膊疼不疼?” 许意瞅了眼沈清,想笑她,“我胳膊又怎么了?” 沈清面色沉郁,毫不客气地伸手碰了下许意的胳膊。许意嘶地一声倒吸了凉气,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胳膊处破了皮,在流血,裙子被弄脏了。 许意皱眉,对着沈清抱怨:“你干嘛?” 沈清面不改色地说:“帮你认清自己所处的现状。” 许意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挣脱了沈清拉着她的手。 “谢谢你的关心。”许意说,“我现在认清了。” 许意一声不吭地拿起手机找滴滴司机,胳膊还有点痛,动一下就更难受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录制地点太偏了,许意等了半天,都没人接单的迹象。刚刚已经走了的沈清现在开着车在她面前停下了,车窗摇下,沈清坐在驾驶位置上,手上拿着电子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个点,没车会来。”沈清说。 许意有点倔强,但不知道自己在倔强什么。 “没关系,我等得。” 沈清想笑,又觉得许意胳膊上的伤口太刺眼。吸了口烟,没再多说什么。她打着转盘,似乎要离开了。 许意的手机铃声忽然尖锐地响起,她手忙脚乱地接听,是贺添城。 他听起来很着急:“喂?许意吗?你拍完了吗?” 许意皱眉,连带着也有点慌乱。 “出什么事了?”她问。 贺添城说:“小桃,小桃进医院了。刚刚老师给我打电话了,说打给你电话先前没打通。我这边马上赶过去,如果你拍完了,也过去看看?” “医院?”许意意识到自己的音量有点高了,她压低声音,问贺添城,“怎么会去医院?”算了,问贺添城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哪个医院,地址发我,我马上过去。” 贺添城说好,挂断了电话,赶忙给许意发了消息过来。许意这才发现微信消息里有一个老师打过来的语音通话。她在这个瞬间一时想骂娘,为什么有急事不打电话,要打微信的语音通话。许意看见手机上的滴滴快车还是没有人接单,她没办法,咬咬牙,跑到正在缓慢准备启动的沈清的车边,敲了敲沈清已经关上的车窗。 车窗打开的瞬间,许意闻到了薄荷蓝莓的味道。 沈清很惊讶,“有事?” 许意面色焦灼,放低了姿态,恳求沈清,“你方便开车送我去医院吗?” 沈清挑眉,没说话,许意听到车门解锁的声音,刚要拉开副驾驶位置的车门,就被沈清赶到了后座去。许意很尴尬,却也只能坐在后座。殊不知沈清想的是,许意坐在后座起码不用系安全带,那伤口就不会被挤压。 但她什么也不说,一轰油门,开了出去。 沈清问:“哪个医院?” 许意说:“医大附属。林双路的那个。” 沈清啧了一声,说:“怎么忽然着急自己的胳膊了?” 她又呛人。 许意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许小桃的问题,懒得跟沈清对呛。她拿了张纸把胳膊上多余的血渍去掉,沈清给她丢了一盒酒精棉片过来,她说了一声谢谢,拿起棉片擦拭自己的伤口。许意低垂着眉眼,说,“不是我。”她声音里夹带着如夜般的倦意,“是我女儿。” 车身忽然猛地一顿,许意吓了一跳,沈清拧着眉,说,“刚有人占道超车。”她手有点抖,许意以为她是吓的。 沈清说:“你有孩子了?” 许意头疼无比,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 “是,费心。” 明明两个人就坐在一个车内,沈清却忽然觉得许意离她很遥远,遥远过那些与她未曾重逢相见的所有岁月。 许意一下就感觉到车速快了起来,她抓住了车的栏杆。 沈清说:“挺着急的吧?”她还笑了下,“我开快点,送你过去。” 许意觉得喉咙有点发涩,看着沈清两眼凛冽的样子,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只诚恳地讲了一句谢谢。有些私事,不必为外人道也。沈清,现在也成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在沈清的加速架势下,许意很快到了医院。沈清把车停在路边,许意再次跟她道谢。沈清臭着一张脸,一句话不说。许意下车前才注意到车上后驾驶位置上有一个袋子,上面的英文许意很熟悉,是个很不错的高端女性服饰品牌。但许意也知道,这家店卖的衣服,绝对不会是沈清穿的风格。 她买来送人的。 许意火急火燎地往医院跑,一边还跟贺添城打电话,等终于闲下来,许意握着手机,调整自己的情绪,往许小桃所在的病房走的时候,忽然一瞬间想到,沈清,或许谈恋爱了。 第7章 赵时站在门口玩着手机,一辆车杀过来,他走进,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好笑地看着开车的人调侃道:“送回家了?” 沈清扯了扯嘴角,没吭声,烟不离手,车子又开出去。 郊区的路上,沈清的车像一只甲壳虫,顶着依旧炙热的太阳,朝着白茫茫的前路攀爬。 赵时瞅了眼后座,今儿沈清开车送他过来时带的那装衣服的袋子,还在车上。赵时是个人精,看一眼,就什么懂了。他埋头拨弄自己的指甲盖,问沈清,“怎么,东西没送出去?” 沈清看了眼后视镜,裙子从袋子里滑出来了一点,是白色的,若是小陈或者许意看见了,准能知道这是什么。沈清觉得自己是真他妈的有病,昨天回家了怎么想怎么不舒服,大半夜开车满城跑,去找许意拍照时穿的那一件白裙子。 她不是说她只穿买的衣服吗? 那她买给她啊。 结果—— 沈清眼底的风云更为积郁,是个人都能够看出她此刻的不爽。虽然她平时看上去也爱摆一张臭脸,但现在几乎是臭上加臭的长沙豆腐了。也就她长得冷冽清爽,才叫她的欠揍程度下了好几倍。 赵时不怕她,反正他自己也是个泼辣的。 “情场受挫?”赵时调侃。 沈清哼了一声,说:“哪来的情场?” 赵时更想笑了,“行。你大半夜给我打电话叫我伪装成给之前的选手拍照的人来给许意拍照,这不是情场?” 沈清冷冷地说:“不算,这算我半夜扰人清梦,有病。” 赵时噢了一声,又说,“那你今天专门来接我,又叫我告诉你她什么时候走,在门口守株待兔送别人回家,这不是情场?” 沈清的脸色更难看了,只说:“不算,我磨练车技,行不行?” 赵时翻了个白眼,“你丫可就嘴硬吧你。买了的衣服都送不出去,白搭你这么一张脸。” 沈清气笑了,说:“怎么了?我的脸还得是沃尔玛买一送一优惠券?这么好送的?” 赵时摇头晃脑,也不怕她这冲天的火气,哎呀一声,自如地换了话题。 “我今儿用你的相机的时候,一不小心翻到了你昨天拍的照片。可以嘛沈清,把许意拍得挺好看的。怎么就不能用了?怎么就技术性失误了?” 沈清睁着眼睛说瞎话:“因为我对自己要求很高。”她顿了顿,说,“一不小心?” 赵时嘿嘿笑了两下,搓了搓手,讲:“故意的故意的,哎呀,有些事情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不要说得这么明白嘛。” 沈清嘲谑地勾唇笑了下,不再接话。 赵时也不说话了,从车抽屉里拿了一瓶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沈清拍的许意和他拍的许意完全不一样。 沈清的镜头好像是有魔法,能够抓住那个瞬间,或许不够清晰,却足够生动。那是真实的许意,茫然瞬间的许意。 沈清不想把这张照片交给节目组当定妆照的原因赵时并不知道,但他也足以能猜个五六七八。他又借着喝水的间隙,用余光瞥了一眼沈清。他这位朋友,不知道的是,有次喝醉了,醉得厉害了,当着他们几个人的面把许意的照片拿出来了。那张牌很陈旧了,泛黄,噪点很高,其实看不太清。但沈清很喜欢那张照片,宝贝得不行,说是她给她前女友拍的第一张照片。 后来沈清酒醒了,他们再问起,沈清就会拿出钱包给他们看,那里哪里有照片的痕迹,只剩下一叠乱七八糟的银行卡。 说不好奇是假的,这也是赵时能一个电话就被沈清叫过来的原因。他想看看能让沈清在醉后哭唧唧念著名字的女人,是什么样的。第一眼有点失望,觉得没什么特别的,穿搭风格也不行。他们搞摄影的,不管是做商业摄影的他还是更偏好艺术摄影的沈清,都算是蛮有个人风格的那一类人。相较于他们,许意就太普通了。 后来聊了两句,发现这女人像一壶温酒,不说上瘾,只是稍微懂了沈清这么执着的原因。 车都开出去好一段路了,赵时翻INS,来来回回快翻到了底,拿起矿泉水瓶还想再喝一口,刚拧松,就听到沈清说了几个字。 她说:“许意有小孩了。” 赵时手里的水瓶一个没拿稳,水哗啦啦地撒了出去。沈清眉毛直接拧死,压低声音喊了一声赵时的名字。赵时讨好地笑了笑,连忙扯卫生纸去擦车内的水渍。沈清不看都觉得头疼。 赵时问:“小孩?谁?许意?许意有小孩?” 沈清挫败了,她说,“算了,我不想和你聊这个事情。” 赵时哎哟喂一声,那可不得了。“不行,不行啊沈清。”赵时想去抓沈清的手,被沈清瞪了一眼。赵时嘿嘿笑着,说,“我想跟你聊,想跟你聊。有小孩了,这么刺激?许意不是你前女友吗?” 沈清的车猛地刹住,她转头去赵时:“你怎么知道?” 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 赵时无语,说:“上次你喝醉了自己给我们说的,还看了照片,记不得了?”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沈清扶额,没话说。 她是没话说了,人赵时可话多着呢。 他展现出一种面临八卦漩涡临危不惧以身试法的勇敢。 “她跟谁的孩子啊?她结婚了吗?不对啊,她不是拉拉吗?她变直了?双性恋啊?” 沈清头更疼了,哑着嗓子说:“不知道,你问我,我问谁?” 赵时理所当然地说:“问许意啊。”赵时看了眼沈清的表情,惊了,不敢置信地问,“不会吧,你俩到现在还没聊过这些事啊?好歹当年也是校园情侣,两年的感情,见了面什么都没说?” 沈清抿着唇,不吭声。 她开始后悔,她那天喝醉了,到底跟赵时他们这一群狐朋狗友说了多少东西。 赵时哼哼两声,骂沈清,“我看你这张嘴长出来就是个摆设。” 沈清啪地一声把车门锁打开。 “要不你下去,坐十一路公交车回去。” 赵时啊了一声,问沈清,“你怎么还知道我们家门口有十一路公交车站啊?这有站点?” 沈清冷笑,“我不知道。但你的腿肯定知道。” 赵时这时候反应过来沈清说的是什么了。她这话意思是让他自己走回去呗!赵时才不干呢,多大的太阳啊,下去走两步他的皮肤就废了。不干不干。赵时拉紧了安全带,一副今天就赖在这里不想走的样子。 “我的嘴是摆设?”沈清问。 赵时连忙摇头,“不是不是,你的嘴就是老天爷开过光老佛爷赐过象能文能武口技了得进能翻起一片风云退能守得万里江山——” “停停停。”沈清没好气地说,“怎么越说越歪?” 赵时噢了一声,讲,“那我不说了,不说这个了。”他看了眼沈清的脸色,问,“你真不打算问问她怎么有的孩子啊?不过我看她不是才三十岁,孩子能有多大?估计还不识字呢。你们俩在一起以后,你就去当个后妈,不对,后爸?也不对。天啊,同性恋真麻烦。” 沈清无情地说:“你想真多。” 赵时摇头晃脑地,对于沈清的这一门八卦,啃得不亦乐乎。 “你介意她有孩子啊?还是介意她跟男人有关系?”赵时直接明了地问,“你不舒服?” 沈清烦躁地很,“不知道!”她凶巴巴地说,说完以后又怅惘了下来,很愁。“我真不知道。” 她想跟许意复合?也没有。可是为什么要买那个衣服?沈清觉得是不甘心。不甘心重逢以后,许意就那种态度,装作好像不认识她一样。她难道不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点什么吗?她昨天睡觉的时候坏心眼地想到,不如再让许意重新爱上她,然后她再甩了许意。 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却还是这么幼稚。 有的时候沈清做事,脑子还没整理清楚,其实身体早就先行了。今天开车送赵时来节目组的时候,沈清就很想问问自己在想什么。她这么多年还爱着许意?也没有。那她图什么?也不知道。沈清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找不到答案的迷局里。 但是迷宫总有出口的,迷局也是。 哪知道今天得知的许意有孩子的消息,一下变成从天而降的陨石,把她的迷宫砸了个稀巴烂,别说出口了,入口都没了。 沈清当然知道性取向这件事是流动的,但她就是不舒服。生孩子要做什么?沈清闭上眼没办法控制自己想到那些事情。沈清本能地抗拒男人,所以一想到许意会跟男人有所暧昧。那个曾经在她怀里调皮地闹着要吻她的女孩,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或许还组建了家庭,生下了孩子。 沈清知道自己这样或许很过分,也没有原因,但她没办法克制自己心中生出的被背叛感。她拉开车门,站在烈日下,头晕目眩,哇地一声吐了。 许意。 这两个字如鲠在喉,叫沈清难堪到想落泪。 第8章 “医生,不好意思,你能再说一次吗?你的意思是——”许意满脸慌张,贺添城站在她的身后,神色也很焦急。 医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看上去快要退休的样子。他脾气并不好,眉头一皱,讲话的语气听上去都有点呛人。 医生说:“催吐催吐催吐!还要我说几次?也不是我想说你们,你们是怎么当人父母的?她今天进医院是因为长期催吐导致她咽喉部位有问题,胃部也是,神经性厌食发作以后她长期没有正常进食,身体没有摄入足够的能量,晕了。晕了!懂了没?从检查上来看,她已经催吐一段时间了。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医生急匆匆地说完,又叹了一口气,自说自话,“现在你们这些小年轻当爸妈的,就是不经事。心也太大了。平时多观察观察,多看看。” 许意不说话,抿着下唇。贺添城拉着她道歉。 “不好意思啊医生,这个我们下次会注意的,实在是之前不知道催吐危害这么大,对不起啊医生。”贺添城这样说。 等出了办公室门,许意问贺添城:“为什么要道歉?” 贺添城恍了下,不明所以地说,“不该道歉吗?” 许意此刻心情郁闷,脑海里的神经打了个结。她表情冷淡,不再多言。她往许小桃的所在地去。贺添城跟在她的身后,什么话也不敢说。许意拎着装药和报告的塑料袋子,走起路来,刷刷作响。 她走了两步,忽然感觉背后发凉。 许意停下脚步,袋子里的东西撞在她的小腿上,她没察觉。她转头去看贺添城,贺添城正疑惑她停下来做什么。 许意一字一顿地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许意看着贺添城瞬间僵直的身子,一下就什么都懂了。 贺添城本来还想掩饰,可是被许意赤.裸直接的目光盯着,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可以走了。他说:“那次是偶然,我半夜没睡着,起来发现小桃在卫生间呕吐,以为她吃错东西了,但是她说这是她自己掏出来的。” 贺添城看着许意脸上越来越浓郁的暴风雨,赶忙补上解释:“但是那天她跟我保证再也不敢这种事情了。她说她也只是好奇这是什么感觉,后面绝对不会这么干了。她还说吐出来的感觉很难受。小意,你相信我。我要是这件事能这么严重我肯定马上告诉你的。” 许意觉得脑袋都快炸了。 一万只蚂蚁在啃咬着她的神经。 “我知道了。”她现在连对贺添城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说,“我知道了。” 许意往许小桃的病房去,硬是在门口深呼吸了三次,这才堪堪推开病房的门。 许小桃一只手在吊水,一只手在玩手机。玩得有点投入,连有人推门进来了,都没发现。 “许小桃。”许意喊她的名字。 许小桃抬头,表情先是惊讶,然后变得很不自然。 送她来的老师在许意和贺添城刚到的时候已经离开了,病房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许意直视着许小桃的眼睛,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感觉她跟许小桃之间隔了万重群山,她拎着袋子靠近许小桃,在她的身边坐下。许小桃无助地看向贺添城,贺添城轻咳一声,说他去接杯热水再回来。 许小桃受不了这沉默的氛围,也不敢玩手机了,摁黑了屏幕,打量着她妈的脸色。许意看上去很平静,许小桃试探地喊了一声,妈。 许意笑了下,算是自嘲。 “原来还知道我是你妈啊。” 许小桃很少听许意用这种语气讲话,她更不自在了。她求饶,“妈,你别生气了。” 许意太阳穴都在发疼,她没放下手里的袋子,把拎袋子的把手处拧得更紧了。她吁出一口气,对着许小桃说,“我不生气。”说不生气的是假的。又气又心疼。但她很少在许小桃面前生气。许意又叹了口浊气,问许小桃,“告诉我,为什么要催吐。” 许小桃惊讶了下,明显慌张了起来,还想要掩盖这件事,支支吾吾,什么都不敢说。 “我我我我,我没,我我我——” 许意更是失望了。 “到现在了,你还想瞒着我?”许意感觉自己的眼泪都快爬到泪腺的出口了,“从贺添城那拿钱买手机躲学校搜查要瞒着我,现在,催吐催到进医院,你还要瞒着我?”她都没办法分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再用嗓子说话还是在用心脏说话,哪哪儿都疼。 许意看着面前这个小女孩,这是她从十七岁,放弃了自己所有人生,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孩子,现在躺在病床上,手腕上打着吊水,仿佛一个她从不认识的陌生人。 许意很挫败,这种铺天盖地的挫败感把她彻底压垮。 她向许小桃求饶:“许小桃,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许小桃很慌乱,她从来没见过妈妈这个样子。她很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又愧疚又窝火,看着许意这样焦急,她内心更焦急了。 “没有。”许小桃说,“真的没有了。” 许小桃解释:“妈,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就是怕你生气。” “你就不怕贺添城生气?”许意问。 许小桃愣了下,讲:“可他是我爸爸嘛。” 许意快气笑了,她问许小桃:“他是你爸爸,我就不是你妈妈了?你愿意告诉他的事情,你不愿意告诉我?” 许小桃不吭声。 许意低声喊着她的名字。 “许小桃,说话。” 许小桃忽然就像是一汪井水被刚刚凿开,猛地从地下喷出。 “是!”许小桃音量提高,“我就不愿意告诉你!”许小桃现在恨不得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来中伤许意,“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我跟你说什么你肯定都会过度紧张。我要问你要钱买手机,你会给我吗?要让你知道了我在催吐,你还不急死?许意,我就不愿意告诉你!” 许意竟然意外地冷静了,在许小桃的刀光剑影中,她冷静了。 她说:“我不该着急吗?” 许小桃一时语塞。 许意再问了一遍:“我女儿在催吐,我这个当妈的不该着急?” 许小桃后悔自己说的那些话了,她想去拉许意的手,结果许意把装药的袋子拎着,起身走了。她走到门边,拉开门,贺添城正在门口,表情有些尴尬。许意把袋子递过去,对着贺添城说:“老贺,这是你女儿的药。”你女儿三个字,被她着重强调了。贺添城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许意干脆把袋子挂在门把手上,走了。许小桃在她身后喊了一声妈,贺添城也在喊她的名字,可是许意根本不回头。她回不了头。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许意还能神游天外地想着,要是被过路人看见了,估摸着以为她是刚刚被诊断出了什么绝症,马上就要撒手人寰了,所以才能哭成这个样子。许意的眼泪一滴一滴地往外掉,她起初还拿手背去擦,后面根本来不及了,眼泪狂掉。许意咬紧下唇,往医院门口走。 医院来往的人很多,有小孩生病了牵着妈妈的手过来看病,也有老人被儿女搀扶着,还有刚下班的年轻人拎着公文包在各个窗口穿梭。许意就站在他们之间,形单影只。铺天盖地的消毒水味道把她裹挟,压倒,医院像一个有着巨大张口的怪兽,能一口将许意吞了下去。许意加快脚步,出了医院。可是站在街道上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不想回家。 许意目光恍惚,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往哪里走。 这些年她也没有认识什么贴己的朋友,偶尔在婆媳聚会上认识的人,也不过是礼貌性社交罢了。去国外读书的日子,虽然也认识了朋友,但因各自发展不同,也很久没有联系了。还有人爱背后说她笑话,知道她是为了陪贺添城读书才被贺家送出来。有人瞧不起她。 许意想着,现在干脆去喝杯奶茶好了。她不爱奶茶,但是网上的人都说喝奶茶会心情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刚迈开腿,有一阵喇叭声在她身后响起。她心情不佳地回头看,却透过车窗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沈清吊儿郎当地把手搭在窗口,开过来,在她面前停留。 沈清语气嘲讽,说:“怎么,又打不到车了?” 许意刚想说,你怎么在这,一个音都没说出来,沈清直接丢了一整包卫生纸出来,表情嫌弃。 “赶紧把眼泪擦了,上车。” 许意啊了一声,问:“上车?” 沈清不耐烦地说:“快点,没听到后面催呢?” 许意回头看,沈清后面还跟着好几辆车,有车主都焦急地往外探头了。怕他们骂出声,许意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沈清的车一下开了出去。 第9章 不知道为什么,一坐上沈清的车,许意就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明明这是拥堵车流的其一,可这狭小的空间却给许意一种与外界的一切世界相隔的感觉。她这种莫名的安全感是从哪来的?因为沈清?许意看了眼沈清,自己都想笑话自己。她哪里又有资格去把沈清当作安全感的来源。 沈清注意到她的目光,扬了扬眉,那意思大概在说,看我干嘛。 许意别过头去,移开自己的目光。 她这个时候想躲,偏偏沈清不让。 沈清直截了当地开口:“以为自己还十七八呢?” 许意愣了下。 沈清讲:“有话直说。” 许意想笑,这么些年过去,沈清还是这破性子,做人做事都讲究效率,跟她说话也是。许意忽然更放松了,她弯了弯嘴角,看向沈清,说:“你怎么在这?”许意问,“来看病?” 沈清扯动嘴角,啊了一声,说,“对,我有病,来看病。” 沈清是真觉得自己有病 。她今天把赵时送回家了,好不容易自己也回家了,躺在沙发上,又觉得不行。也不知道是脑子还是身体哪个先动的手,等沈清反应过来 ,她已经在往医院的路上去了。 车停在医院门口,还吃了一笔罚单,被守道的阿姨训了一通。就这样,沈清也没走,还守着。她告诉自己,她这么做是为了看看许意到底嫁给了什么人,她女儿又是什么样的,仅此而已。哪知道等了半天,就只远远地看见许意魂不守舍地从医院出来,两眼落泪,站在道口,茫然无措。 沈清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捏住,那手有千万斤重压,叫沈清疼得无法呼吸。许意什么时候这么哭过?沈清检索自己的大脑,在所有关于许意的回忆里,找不到她这样哭的内容。她以前为了逗她,爱假哭,拼了命挤出两颗金豆豆,就吵着闹着要她哄。如果她一门心思写作业,许意就会哭得更大声,最后不知道怎么着自己还真被气到,汪汪大哭。有一回沈清自己也被许意急哭了,两个人就在许意租的房子里对哭。 许意吵着闹着说,沈清你不爱我,你光写作业不理我。 沈清也哭,说,许意你烦不烦,你不交作业我还要交作业。 最后两个人都觉得特逗,又笑了。 许意很少哭,沈清关于她的记忆总是一张张笑脸,开心的,得意的,鬼机灵的。 像今天这样,好像整个人被抽空了一般掉眼泪,是从来没有过的。 虽然还没见过许意的丈夫和女儿,但沈清心中已经把这两个人拉入了黑名单。怎么亲眼见到她过得不好以后,沈清的心情也没有丝毫好转呢? 所以说沈清觉得自己有病,还病得不轻。 许意没听懂沈清的话外之音,略有担心地问:“身体不好吗?” 沈清嗤笑一声,懒得多说,她一打方向盘,问许意,“去哪儿。” 许意神情寡淡,说:“附近的奶茶店?” 沈清还蛮惊讶,问:“你喜欢喝奶茶?” 许意摇了摇头,说:“没怎么喝过。” “哦。”沈清说,“给我三分钟。” 她把车靠边停住,打开手机,下载了一个大众点评,输入奶茶两个字,然后按评分和距离开始检索。喜茶蛮近,但人多。沈清看中了小眷村,点开了地图,开了导航,车子就往那边去。 开车的时候,沈清把手机丢给许意,许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沈清说,“挑下等会喝什么。” 许意拿着沈清的手机,很轻,但是莫名的有点烫手。 沈清瞥了她一眼,“愣着干嘛?看呀。” 许意伸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一行一行往下拉,花样繁多,叫她眼花缭乱。她问沈清:“你喝什么?” 沈清摇头,“我不喝。” 许意噢了一声,翻着手机,随便点了个,拿给沈清。沈清正在开车 ,接住看了眼,就丢进了放手机的小平台上。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到了红绿灯的口子上,堵了一排车,沈清看了眼前前后后的情况,把手机拿起来,不知道操作了什么,很快下了单。 到店的时候,她们的奶茶已经准备好了。沈清拎着两杯绢豆腐奶茶走过来,许意愣了下说:“我只点了一杯欸。” 沈清拿出吸管,刷地一声插入奶茶中,递给许意。许意接住,说了声谢谢。沈清坐下,又把另外一杯打开了,自己对准吸管口,喝了一口。沈清说,“店内活动,买一送一。”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想知道许意喝的奶茶,是什么味道。 许意明明记得自己刚刚看手机界面的时候没有发现这一点,她想反驳,又觉得沈清实在没必要拿这点事情来骗她。许意喝了一口奶茶,摸着有点泛冰的杯面,对沈清说:“你等下把二维码给我吧?”她说,“我转给你。” 沈清嗯了一声,讲:“我也没有要请你的意思。” 许意被话刺了下,不生气,说:“我也没有要让你请我的意思。” 沈清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接话。两个人保持着沉默。 许意一口一口嘬着面前的冰奶茶,绢豆腐的口感有点软烂,一口喝下去不会特别甜,但凉凉的感觉让许意觉得舒服了许多。沈清埋头看着手机,好像很忙的样子,一直在回消息。 沈清放下手机,问许意。 “今天哭什么呢?” 她声音冷淡,像冬日的风雪。 沈清这个人讲话没遮掩,不懂稍微弯弯绕绕一下,直来直去,想到什么问什么。 许意稍微有点尴尬,杯壁的冷水珠沾染了她一手。 沈清又说:“是你检查出来得了绝症还是老公要去世了?” 许意不赞同地瞪了沈清一眼,低声喊着她的名字:“沈清!” 沈清耸耸肩,闭嘴了。面上不显,心里却更加不悦了。许意没有否认老公这两个字,这代表什么,许意当真是结婚了,跟那个人生了孩子。孩子几岁了?沈清看着许意,她也就三十,怎么看,小孩最多也不过六七八。 许意也看着沈清,此刻很想把她现在的一切境遇告诉沈清,但是不行。她又要以什么身份来说出这些话呢?朋友?前女友?许意啊许意,你可真好笑。她那些家长里短的烦恼,或许沈清根本不想听。更何况,许意还想在沈清的心里保留一点什么东西属于过去那个灿烂又骄傲的自己。这些关于育儿的烦恼讲出来,一下就把两个人的世界拉得更开。她像是上了年纪的老母亲,而沈清则和她完全不同。 许意一时哑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沈清的问题。 沈清扫了她一眼,念她:“别喝了,都见底了。”沈清皱眉,“吵死了。” 好凶噢。 许意瞥了沈清一下,不知道哪里来的心情,更用力地嘬了一口,空荡的吸管发出响声。沈清不甘示弱地吸着自己的吸管,企图弄出声音来回击许意,却一时之间忘了自己的奶茶还没喝个精光。这么猛地一吸,奶茶一下呛到沈清的喉咙里,沈清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许意赶忙给她扯卫生纸,又起身很自然地去拍她的背部。许意的动作温柔却又不乏力度,顺着拍了会,沈清终于脱离了险境。 许意顺手把纸再次递给沈清:“擦擦。” 她这一切动作都太过自然,叫沈清恍惚了起来。她的背部似乎还残留着许意触碰过的温度,隔着衣服,都滚烫到让她失神。许意温柔的声音还在耳畔响起,她在问她:“你还好吗?” 沈清说不出话,喉咙里还是有异物感,这种异物感就好像是一场出人意料的爱情忽然挤入了她的生活。 沈清推开许意,在她茫然无措的表情里起身,拿起纸巾再次猛烈地咳嗽了两下。沈清终于恢复如初。 沈清看着许意,说:“我送你回家。” 许意听到回家两个字都有些太阳穴发疼,但是她没办法拒绝沈清的提议。她说好。 沈清开车送她回家,许意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不说话,侧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快到的时候,沈清拿出手机,上面是微信二维码。许意一开始没懂,沈清说了三个字,许意一下就懂了。 奶茶钱。 许意加上沈清的微信,往小区门内走。沈清就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她。许意的背影越来越模糊,转而变换成了少女。沈清觉得自己可能是喝了一杯奶茶喝醉了,不然怎么会视力恍惚到这种地步,在没有月亮的夜晚里从许意的身上看见了落下的月光。背部被她触碰过的地方还是如同烈火灼烧一样有着烫人的温度。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背部开始穿丝引线。她想起如梦一般的过去,想起少年的午后,灼热的阳光下,许意穿着薄纱的睡裙,躺在她的身边,指尖轻轻从她的脖颈后处顺着脊柱往下。她像猫一样撩拨着她。 那个时候一切是怎么收场的? 沈清的大脑里烟花爆炸,她换了个坐姿,按捺住心中涌出的那些情谷欠,抓紧了方向盘,头也不回地开走了。 她的眸光如暗夜里的某个车道,幽深而无可见底。 许意回头的时候,身后已经什么也不剩了。 她自嘲地摇了摇头,拿起手机看了眼,沈清还没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第10章 许意家是电梯公寓,但她站在电梯门口,看着红色的数字以极快的速度跳动着,不知为何,生出一种还不如爬楼梯的想法。 正在许意纠结要不要折磨自己可怜巴巴的双腿时,电梯已经在她面前停下,门刷地打开,走出来的是面熟的邻居。 “回来了啊。”那人跟许意打招呼。 许意温和地笑了笑,瞧着那个人手上拎着的垃圾袋,礼貌地搭了一句话:“去丢垃圾?” 那人说:“是啊,顺便去买点东西。” 寒暄就到此结束了,许意走进电梯里,跟那个人挥手说再见。电梯门一关上,许意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哪里还有什么温婉的笑容,不过是一脸倦意罢了。 她家住二十三楼,许意就眼睁睁看着数字一点一点地跳动成红色,听到那声音响起。迈着万斤重的腿靠近房门,密码还没输,许意就迟疑了。她在想象等会还要爆发什么样的争吵。 许意输密码的声音在这空荡的楼道里显得很明显和突兀。她进门,见客厅没有一点光,松了口气,却也有点失望。她弯腰脱鞋子。许小桃跟她不一样,爱直接用脚蹬掉鞋子,于是她每次回来,家门口,许小桃的鞋子注定七倒八歪。许意不一样,她跟强迫症似的,一定要慢条斯理把鞋子脱下来,再累都要摆好,整整齐齐地放着,她心里才会舒服一点。 许意看着许小桃那一双乱倒的运动鞋,叹了口气,帮她把鞋子收拾好。她往房间走,一边想着,还好他们没有出来,一边又想着,她关门的动静不算小,两个人却全然都没有听到。 他们倒是对她的消失一点也不上心。 手机上也没有收到他们发来的消息或者是打过来的电话。 许意觉得有点苦涩,这种苦涩又逼得许意的眼泪想流出来。她正往自己房间走,许小桃的房门出现了动静。她拎着一个牛奶盒,跟归家的许意尴尬地对视了一眼,说:“我出来丢垃圾。” 许意嗯了一声,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往自己的房间走。 许小桃把牛奶盒丢进客厅的垃圾桶,又扑哧扑哧跑过来,扯住了许意的衣角。她拽了两下,喊了一声妈。 许意没回头,她身子僵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许小桃哇地一声哭了,抱着她,那声响可谓是惊天地动鬼神,担得上鬼哭狼嚎几个字。许小桃哭得太过撕心裂肺,许意反而想笑了。 她憋着笑意,没好气地问许小桃:“你哭什么?” 许小桃痛彻心扉地嚎:“我对不起妈妈,我说了坏话,我不是乖孩子!” 许意几乎快笑出声了。她觉得自家小孩真逗,像是傻的。 “就这样?”她假装严肃地问,转过身来看着许小桃。 许小桃吸了吸鼻涕,不知道自己还要说什么,一双眼泪汪汪,极为无辜。她得鼻涕一掉一掉的,晃荡得像两个吊坠耳环。 许意嫌弃地说:“丑死了。”她伸手拿做装饰的丝巾把许小桃的鼻涕给擦掉了。 许意把丝巾裹好拿在手里,伸手将许小桃揽进怀里。她用指腹擦掉自己女儿的眼泪,轻轻叹了口气,把她抱得更紧了。好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许意轻轻拍打着许小桃的背,这个动作她做个成千上万次,现在已经熟练无比。 许小桃默默回抱着许意,环着她的身子,才发现自己妈妈的腰竟然这么细。许意的腰细得像一汪春水,许小桃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对着许意说出了那些难听的话。她的眼泪又想掉下来了。 许意的叹气声和夜色融为一体,她轻声问许小桃,“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催吐了吗?” 许小桃怪不好意思的,很难堪,但是许意给她的安全感太盛,以至于她没办法再掩饰什么。 许小桃的声音细不可闻,十分微弱,像夜里的飞虫,颤颤巍巍地往光里去。 她说:“我,我想瘦——” 许意愣了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轻声重复了一遍,“受?” 许意的大脑开始疯狂运转,她的女儿也是同性恋?为什么想成为受?受这件事跟催吐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她脱离这种事太久所以完全不知道吗?还是说这是他们零零后的新潮流?许意的眉毛拧得老深,面对这种状况一下迷茫了。受不受这种问题,难道不是床上见分晓?跟催不催吐——打住,许意,打住。许意的大脑终于跟正常人的思维重新链接上了,人家许小桃是想变瘦,不是想变受。也怪不得许意这么想,不是她思维跳跃,是她打心眼里就不觉得许小桃身材有什么问题。初一就快一六五,体重才一百一多点,也就是脸上圆圆的,婴儿肥。可是那婴儿肥很可爱呀。 许意问许小桃:“你哪里胖了?”她是真的不明白,无法明白。 许小桃瘪瘪嘴说:“网上都说女孩子一百斤以上就不好,妈,我挺胖的了。我本来也没真想催吐这么多次,但是这件事会上瘾,真的就会上瘾。吐的感觉是很难受,但是吐完了的感觉又会让我觉得好像很多东西从身体里被清空出去了。妈,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妈妈,我想瘦,我也停不下来。” 许小桃的话听得许意心惊,不到一百斤的女孩子又有多少?网上说的,现在的网络到底说了些什么?许意觉得她这个当妈的没当到位,没有培养出许小桃面对网络洪流时的自我思考能力。又觉得现在网络上宣传和主打的外貌焦虑很惊悚,许小桃还只是个孩子,却为了达到瘦这件事选择了这么不健康的方式。 许小桃见许意陷入了沉默,一时有些紧张,接着她在幽缓的夜晚里听到了许意的声音,她的声音也像是在这夜晚里静静流淌去远方的河流。 “小桃,你不胖。”许意说,“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妈妈不允许你再这么说自己。” “可是——!”许小桃还想反驳。 许意伸手快狠准地捏住了许小桃的嘴,这个当妈的也跟女儿耍赖。 许意态度坚决地说:“许小桃,我不准你说可是。这件事没有可是。”在许小桃的印象里,许意几乎从没有这么坚定地对她说过话,许小桃不得不怔愣下来,认真地聆听许意讲的每一个字。 许意捧着许小桃有点肉肉的小脸蛋,一字一顿地说:“许小桃,你一点也不胖,你很可爱。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女孩子。” 许意轻轻地吻了下许小桃的额头,温柔地说:“我会一直爱你。” 许小桃害羞极了,虽然许意一直很愿意向她表达自己的爱意,但很少这样直接。她有的时候会觉得接纳到许意的爱意会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她问过朋友,别人的妈妈都不会是这样的妈妈。但是这个时刻,这个瞬间,许小桃觉得自己是很幸福的小孩。 这天许意久违地守在许小桃的床边,给她讲故事,等她睡着了再离开。出了房间门,贺添城站在客厅抽烟,见她出来了,把烟灭了。贺添城想说什么,许意却率先开口了。她向贺添城道歉:“老贺,对不起。” 贺添城摆摆手,说没什么。 “你们当妈的都这样。”贺添城笑了下,他身上有点老男人的韵味,“我早就习惯了。” 许意也笑起来,问他,“喝一杯?” 贺添城说:“冰箱里的啤酒?” 许意摇头:“上次屯的伏特加没喝,家里还有橘子,我调两杯有暖气?” 贺添城怎么会拒绝?他说好。许意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去厨房的储物柜找酒,又挑了杯子出来,开始处理橘子。 贺添城坐在沙发上,看着许意的背影,昏黄的灯光把她遮映得更为柔和,像一副未经多笔的浅淡水墨画,在空气中氤氲开。 许意的微信提示音打破了贺添城的联想,他随意扫了一眼,只看见几个字——沈清给您发送了一条新消息。 OMG。 OMGGGG! OMGGGGGGG! 沈清??? 贺添城没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大喊了一声:“沈清?” 许意正在挤橘子汁,听他的声音,吓得手抖,走出来瞪了一眼贺添城:“小桃都睡了,你小声点行不行!” 贺添城噢噢噢了几声,还是没忘记自己八卦的本性。 “沈清?是我想的那个沈清?”贺添城问 。 许意扫了一眼手机,看到屏幕就什么都知道了。她拿起手机解锁看了眼,沈清发了几个数字。 沈清:13.5。 许意觉得好笑,伸手给她转账过去。 那边秒接账,沈清发消息问她。 沈清:还没睡? 许意:在家喝酒。 许意把手机丢自己包里,还是跟贺添城解释了一句:“就去你让我去的那个节目组遇上的。” 贺添城哇噢了一声,问许意:“怎么样,复合不复合?” 许意没好气地看着贺添城:“你这么想我复合?” 贺添城挑挑眉,没说话。 许意把酒端过来,橙子的细碎的果肉漂浮。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三不更新。 第11章 一周后,节目正式开始录制。 许意去电视台的那天,许小桃和贺添城都有些恋恋不舍。许意摸着许小桃的脑袋,把她哄下车,叫她回学校,就剩贺添城开车送她去电视台。 许意好笑地看着贺添城,对他说:“你又在依依不舍个什么劲?” 贺添城叹了口气:“不知道你会去多久,我会想你的醒酒汤的。”贺添城转念又一想,说,“不过我看你应该也很快就能回来。” 这话许意就不爱听了。她瞪了一眼贺添城,问他:“你这话的意思可不就是说我马上就会被淘汰?” 贺添城也很不解:“阿意,本来这节目你也不想去的,现在早点离开,不正合你心意吗?” 许意摇了摇头:“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见到许小桃那样之后,许意忽然意识到,这个节目未曾不是一个好的机会,去告诉小桃,甚至告诉和小桃一样的姑娘,不要为了资本给出的美的定义,而让自己失去了健康和快乐。但这话她不好跟贺添城说,也怕他笑她。 她叮嘱贺添城:“小桃催吐这件事你还得盯着,让她每天吃药,按时吃饭。已经申请了近期在家住的机会,我不在的时候,就只有麻烦你去接她,多看着她点。我会给你和小桃发消息的。” 贺添城啊了一声,问许意:“你难道不知道这种综艺一般都会收手机的吗?” 许意茫然了下:“收手机干嘛?” 贺添城说:“不知道,可能是为了防止泄密或者是为了节目效果。” 许意想了想,问贺添城:“那要不,我们现在掉头再去买一个手机?” 贺添城无奈地笑着:“我说什么呢?我看你和小桃还真不愧是母女,想法都一样。”贺添城念叨,“可算了吧,你别再整这一出了。你当别人随时随地的摄像机拍不到你用手机呢?”贺添城说,“其实吧,这事儿还是有一些弯弯绕绕的,你就先这样进去,到时候情况出现了,你自己就知道了。” 贺添城虽然从来没有涉猎过综艺节目,但是写了这么多年剧本,对于娱乐圈七七八八的操作,也算是了解了一些。他给许意吃下一颗定心丸,“不管怎么说,小桃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您可放心嘞。我绝对每天都给你写报告,不管你看不看得到?成不成?” 许意松了口气,点了点头,朝着贺添城说了一声谢谢。 她拉开车门,下车去,跟贺添城挥手道别。一转头,对上了刘明月和柯璨的脸,吓得倒退一步。这场面实在有点惊悚。 许意拍着胸口冷静下来,一个hi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刘明月跟柯璨两个跟讲相声似的在说话。 刘明月开心:“好久不见呀许意。” 柯璨疑惑:“那你老公?” 刘明月夸奖:“你老公长得真帅!干干净净的。” 柯璨询问:“是gay?” 刘明月惊讶:“柯璨!” 许意不知道该不该夸柯璨敏感,但她并没有任何资格帮贺添城出柜。于是她只是笑笑,回答刘明月的第一个问题,说:“好久不见。” 刘明月自来熟地挽着她的手腕,拉着她走。 “我们一起进去呗。”刘明月说。 柯璨扫了眼刘明月拉着许意的手,没吭声。 许意就听着刘明月开始念念叨叨,像小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跟小孩子相处久了,所以说话聊天的样子,也有几分小孩子的样子。 刘明月很兴奋:“等会大家见面是不是也能见到明星组的成员了呀?”刘明月说,“我还没见过什么明星呢,你见过吗?” 许意摇头。 柯璨嗤笑一声,说:“都是些花瓶罢了。” 刘明月才不理柯璨的讽刺呢,一张脸蛋红红的,那眼镜都挡不住她眼底的光。 “听说喻禾也参加了这次节目。”刘明月激动地想要在原地跺脚,“喻禾!我从小就看她的电视剧,我好喜欢她!” 许意无奈地叮嘱刘明月:“一会儿如果真的见到了喻禾,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话。” 柯璨哈哈大笑起来:“刘明月,可真有你的。你还以为你有多年轻呢?” 许意也有点好奇,问刘明月:“你多少岁?” 刘明月哈哈笑着,伸出手比了个四。 许意猜了猜:“二十四?” 柯璨不敢置信地看着许意:“参加这节目的最低要求都是三十岁好吗大姐?” 许意心想,原来她是踩着最低准入标准线才进来的。 刘明月哎呀一声,说:“我三十四了。” 许意认认真真地看着刘明月,说:“的确看不太出来。” 柯璨嘴贱,说:“看起来有四十三。” 刘明月气得直跺脚,双手握拳,作势要一下揍到柯璨脸上。柯璨贱笑着,左右闪躲。许意轻笑着站在一旁,看着她俩,忍不住感叹:“你俩关系真好。” 刘明月此刻生气地说:“谁跟她关系好!” 柯璨耸耸肩:“我跟她不熟。” 瞧着她俩这样,许意笑得更开心了,她眉眼弯弯,跟着刘明月和柯璨一路吵吵闹闹地走了进去。 接着就是化妆,又按节目组的安排在外按号码坐下,然后一个跟一个往录影棚里走进去。许意的号码在后面,她坐在位置上,等刘明月和柯璨都走了,她就一个人静静地,也不爱说话,看着屋子的角,脑子在放空。等有工作人员叫她了,许意才稍微有了点反应,起了身。 虽然之前已经受到过叮嘱,一会进棚内会有所谓的选秀指导老师在。但是因为参赛选手年纪和辈分都摆在那放着的,说是指导老师也会有所不好,于是改了个称呼叫推荐人。不过本质上还是叫导师。 因为明星组请来的人还是有大牌,所以为了录制节目时场面不会太难看,节目组的推荐人也请了国内的大牌。一线主持蔡俞作为主持人,而唱歌方面的推荐人请的是国内老牌天后灵玉,七八十年代就火红,论资历,来参加比赛的人也没有能赢过她的。据她自己说,不能参加这比赛是因为年纪属于阿姨和奶奶辈了,称不上姐姐,还调侃说不如到时候节目组再开个综艺叫《老骥伏枥的奶奶》,她肯定第一个举手参加。舞蹈方面请的是民舞大师滕莺,她早年代表国家外出演出,最近几年退隐,这次节目是她这么多年来首次参加综艺。估摸是为了不累着两位老前辈,节目组还分明请了歌唱和舞蹈方面比擅长的小鲜肉进来当助教。也算是给这个阴气太盛的节目加入年轻人的阳气进行调和。 一个叫陈滔滔,一个余萧。 反正许意一个没听过,倒是许小桃,知道以后说,有机会见到了帮她要个签名,她好朋友喜欢。 许意答应了下来。 往录制厅走的时候许意满脑子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等真的进了录制厅,看着面前一长排的座位,一瞬间有点懵。蔡俞和灵玉以及滕莺都坐在位置上,陈滔滔和余萧不在,他俩估摸着得等后面进入了培训阶段才会出现。现在出现了,八成也没他俩说话的余地。 许意来得不算早,屋子里已经坐了一些人。 许意不算是熟知娱乐圈的那种人,但是略一扫过去,也能从最简单的气场上分辨出有谁是明星组的,有谁是素人组的。 刘明月和柯璨已经坐下了,在一个居中的位置,刘明月激动地朝着许意招手。 余萧怕冷场,说:“这位选手,介绍下自己?” 许意说:“大家好,我叫许意。” 灵玉和滕莺都看过来,大家都在等在她的下一句话。许意沉默了下,补充,说,“我介绍完了。” 她真不是做作,也不是拽,是真的不知道介绍什么。她的生平里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或提出来的东西,她一无所有。 在空气短暂的凝结之后,余萧打着圆场,让她入座。许意礼貌地跟两位老师道别,然后往刘明月的身边去。 刘明月小声地说:“许意,你好酷啊。” 许意十分无奈地笑了下:“我是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刘明月朝着她默默地竖起大拇指,门边又有响动了,似乎是又有人要来了。许意看过去,却见到推门而入的那人,有着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庞。 是沈清。 她臭着一张脸,看不出表情,目光在许意的身上淡淡停留下。 叫人意外的是,在座的明星组的人都有不少认识她的,就连余萧,灵玉,滕莺,也跟她熟络地打招呼。 刘明月在小声地问,这是谁呀。 柯璨瞥了眼有点愣住的许意,对着刘明月说:“沈清,国际一线摄像师,近几年转战商业,拍了不少杂志大片,跟那几位都有交集。听说脾气很臭,但片子拍得好,想走时尚路线的,一般都不愿意得罪她。” 柯璨话音刚落,沈清就开口了。 她说:“我叫沈清,一个拍照片的,来参加节目是为了找一个人。” 余萧接话:“是为了寻找自我吗?” 沈清说了一句算是吧,抬腿找位置坐。许意眼睁睁地看着沈清坐在了自己的对面。她手撑着下巴,堂而皇之地看着许意,毫不遮掩。 许意一下想到沈清发来的那条微信。 她说:祝你参加节目顺利。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沈清,你好拽。 第12章 沈清的目光太过直接,让许意有些不适,一想到这是在镜头前,许意更加不舒服了。她不习惯镜头。她收回和沈清对望的眼神,将目光放在即将打开的门上。 许意的大脑还在反应进来的人是谁,刘明月没克制住的尖叫就让她一下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喻禾。 此女只有天上有,人间难得几能寻。 喻禾仙气飘飘,看着就跟从来不吃人吃的东西一样,是那种光喝露水采花蜜的天女。 真漂亮。 许意忍不住感叹。 结果她一转头,就又对上了沈清的眼神。 恶狠狠的,好像她又欠了她什么似的。 许意在心中犹豫地想到,沈清来参加这个节目,该不是为了专门找她茬吧?报复她当年一句话不说就分手离开? 许意想再看沈清一眼,一看,又被她的臭脸吓退。 算了。 许意想,天道好轮回,老天饶过谁。 许意心中叹气,面上却不显,偶尔加入刘明月和柯璨的聊天,其他时候从来不过分热情,嘴角永远端着 一抹温润的笑容。 这个环节属实有点长,许意背打得挺直,觉得累。瞥了眼沈清,这家伙早就懒散地靠在椅背上,脑袋歪着,刚刚凶巴巴的家伙,现在眼皮打着架,看上去人畜无害,特别单纯。 作为推荐者的几位前辈正在讲话,搞得许意一时有些恍惚,觉得情况很像当初读书的时候。 只是沈清和许意的状态做了个彻底的对调。 那时候许意哪里会听课呢?别说坐得笔直地待在座位上了,她指不定都不在教室。有时候买个雪糕光明正大逃课,路过班级门口,还会偷偷瞟两眼,沈清就是全班同学里坐得最端正的,像等待老师提问的小学生。后来许意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泡到了沈清,坐在她的身边,每天都会被沈清督促,站如松,坐如钟。许意会懒洋洋地趴在桌面上,辩解,她这叫卧如老态龙钟。 现在倒是讽刺,她因为不熟悉镜头而整个人变得僵硬,沈清却彻底地放松,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会坐在教室里,跟一块铁板一样的女人。 她弯了。 许意神游天外,等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许意小声地问刘明月,怎么啦。刘明月还没说话,柯璨就回答道:“临时考核。” 她话音刚落,房间有一面的墙壁轰然倒塌,屋子里有人发出惊天尖叫。墙壁塌了没把许意吓着,这一叫,许意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又睡不着觉了。 墙壁之外,就是一个舞台。 灯光刷刷刷地亮了起来,格外地晃眼和刺目。许意一时想不起来,这么多年来,她多久没见过这样的灯光了。而过去的某一段岁月里,她竟然意外地渴望过被这样的灯光所照耀。现在这一刻真的来临了,许意却有些胆怯和犹豫了。她看向刘明月,她也有些紧张。倒是柯璨,一副姐志在必得的样子。 许意去看坐在她对面的沈清,一时有些无言。 这家伙,这种时刻,在听到了那分贝惊人的尖叫以后,居然,还能,保持沉睡。 眼看着镜头就要扫过来了,许意一咬牙,腿在桌下猛地一踢。 沈清吃痛地叫了一声,睁开眼,往桌子底下扫了下,抬头看见许意若无其事仿佛无事发生的表情,心中觉得好笑。 主持人蔡俞贴心地问她怎么了,沈清伸手摸着自己的脖子,歪着脑袋,撒谎:“落枕了。” 刘明月呆呆地眨了眨眼,好奇地说:“坐着睡觉也会落枕吗?” 许意呵了一声,说:“可能是落了个空气枕吧。” 等调侃完沈清,蔡俞开始介绍现在的情况。 “大家也看到了面前的舞台,这是这次比赛的特别赛制。临时等级考察。”蔡俞说,“当然了,这一项考察是专门针对艺人组的。” 说到这,刘明月松了口气,柯璨却没什么反应,要让许意说,她甚至有些不满意。 “因为大家都是已经出道的艺人了,节目组想借这次机会考察大家的临场反应,也想直接看看大家对于舞台的掌控能力。那么,等一下我们就按出场顺序上台表演,若需要什么特别的道具,可以当场告诉节目组,这里应该都准备齐全了。”蔡俞说,“素人组的选手们也不要着急,因为考虑到大家对于舞台的不熟悉性,我们将会为大家分配自己的艺人伙伴,由她指导,二十四小时后再重新进行舞台考核,作为等级评定的依据。” “至于艺人组和素人组在这一轮如何配对的问题,我们将会在艺人组的考察结束以后,进行配对。” “现在,请艺人组做好准备。” 听到蔡俞的话,在座的都一片哗然,刘明月感叹好刺激,柯璨没说什么,只是暗暗挑了挑眉。不知为何,看见她的表情,许意想到今天出发的时候,在车上,贺添城告诉她的那些话。 节目组的弯弯绕绕多的是。 但她没来得及想那么多,节目就已经紧锣密鼓地进行了下一步的录制。 许意心安理得地坐在位置上看表演,一时觉得来参加这个节目挺好的,回家能够告诉许小桃,那么多当红女明星表演的时候,她也在场。 真不知道如果有这么一场演唱会,门票到底要卖多少钱。 许意又一下想到,如果按照之前选秀节目的赛程,会进行公演投票,那到时候,那票价岂不得被黄牛炒到天上去?平日里一个明星的门票都能卖超贵,现在这么多个明星堆在一起,那票能不值钱? 就在许意完全陷入自己的观众人设,忘记自己也是一个参赛选手的时候,她听到蔡俞念了沈清的名字。 她看到沈清在她对面起身,站起来时,沈清甚至故意勾唇对她笑了下。 就这么一笑,许意顿时毛骨悚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等沈清走上台了,她终于就知道这种不好的预感来自哪里了。 沈清这家伙,站在台上,拿着话筒,说:“我想表演一首原创歌曲,但是需要在场一个人的帮忙。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蔡俞好奇地问她:“也是艺人吗?” 沈清摇头,“许意。”她说,“我找许意。” 随着她的话音落地,许意觉得世界上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摄像头,都聚焦到了她的身上。她现在就是一只待宰的肥羊,她不用看也能感受到刘明月惊愕的状态和柯璨八卦的目光,以及,蔡俞,那一种抓住了综艺爆点的表情。 完蛋了。 许意想。 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僵硬吧?不知道镜头上的她看起来是什么样的。 许意维持着笑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蔡俞接了沈清的话:“许意?”随着他的话,有工作人员从后面跑上来,把许意的资料和报名表递给蔡俞、明玉以及滕莺。 蔡俞翻了翻,问:“为什么是她呢?”蔡俞真的也很想知道答案,“你们之间认识?” 沈清嗯了一声,说:“不认识我找她干嘛。” 空气凝固了一瞬间。 沈清接着说:“我要唱的歌是她写的。”沈清拿着话筒,赤.裸地盯着许意,“只有她能给我弹伴奏。” 有工作人员给许意递来话筒,许意捏着话筒,觉得手心都是汗水,湿漉漉的,很黏糊。 蔡俞也问许意:“许意,你愿意吗?” “我——”许意觉得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一定很干涩,像是枯竭了的河水,只剩下风刮过石头。“我忘了。”说出这几个字之后,剩下的话就变得容易许多了。“太多年前写的了。”许意说,“我忘了。” 蔡俞看着她的资料,惊讶地问:“你二十岁就结婚了?” 明玉补充,“十七岁就在国外结婚了。” 滕莺很好奇:“为什么这么早就结婚?” 三个人的问题是三把剑,却次次刺入许意的同一个伤口。许意去看沈清,沈清的神情即使在灿烂的镁光灯下,也晦暗难明。 很难堪,但他们所说的也是事实。 “因为那个时候想嫁人了。”许意说。这是事实,跟贺添城的婚姻,是她逃离人生的唯一办法。她那个时候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 明玉感叹:“真好,一定是遇到了很喜欢的人吧。” 才不是呢。 许意瞟了眼沈清,垂眸,再抬头时脸上又是笑容。 不是遇到了很喜欢的人,而是不得不跟很喜欢的人,说了再见。 或者说,连一声再见都没有,就彻底相隔天涯了。 蔡俞说:“十多年确实有点久。忘记的话,也情有可原。”他看向沈清,“沈清,你也听到了,许意没办法帮你伴奏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还要唱之前决定唱的那首歌吗?” 沈清摇头:“没有唱的必要了。”她说,“我只会唱这一首歌。” 明玉不信,让她随便哼一首歌。 沈清当真哼了,五音不全,也不是难听,就是完全天赋般地跟原本的调子彻底偏离。 明玉苦笑,沈清却丝毫不羞愧。 “我说了,我只会唱那一首歌。” 第13章 可能是明玉和滕莺女菩萨心善,最终听完沈清唱完一首儿歌,沉默地给了她X。 说愿意给她一个机会,看看她能不能在节目组有所成长。 那天后面的表演许意都忘了是怎么进行的了,就记得这个环节结束以后,没了摄像头,柯璨终于一吐为快,说:“什么临时考察,肯定提前给艺人组透了底。”说到这,她就奇怪地看向许意,“倒是你,你跟沈清到底是什么关系。” 许意沉默了下,说:“同学。” 刘明月哇塞一声,“你跟沈清是同学呀。怪不得那天她过来给你拍照呢。” 柯璨上上下下打量了下许意,朝着她竖起大拇指:“今天挺牛,再接再厉。” 许意笑了下,没说什么。 中场休息 ,节目组在准备等下的分配拍摄。许意想去洗手间,起身的时候,刘明月问她去哪里,许意告诉她。等她在洗手间上完厕所出来的时候,沈清就站在盥洗台前,两手抱着胸前,看着她。许意扫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底打开水龙头,水哗啦啦地往下淌动。许意打湿五指,按压了洗手液。 沈清问她:“我这么大个人站这你看不见?” 许意没抬头,低眉看着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地挤出泡沫。 “现在看见了。”她说。 沈清嘲谑地笑了下,“忘了?” 许意嗯了一声,说:“对,忘了。” “行。”沈清快被气笑了,“许意,你真行。” 沈清转身就走,许意站在台子前,看着那哗啦啦的水流,忽然觉得手上的泡沫,好像怎么冲都冲洗不掉。 就像大脑里关于沈清的记忆,关于那首歌。 怎么可能忘掉? 许意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扯了一张干纸擦拭,一根一根手指地擦,最后把纸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她看着那黝黑的孔洞,一下被拉拽进回忆里。 许意十五岁写的那首歌叫《浮光掠夏》。 她家世好,从小就能接触到的教育资源也好,才艺之类的教学更是不用说了。小时候学钢琴,大了学吉他,有段时候爱听摇滚,还去学了一段时间的架子鼓。 《浮光掠夏》是她高一写的,写给沈清的歌。 一开始沈清不知道,那时候两个人还没谈恋爱,刚认识没多久,或者说,许意单方面宣布两个人认识。班上让出艺术节的表演节目,先要在班内竞选,许意学了那么多‘不学无术’的东西,这下终于派上了用场。她找到沈清,说想让她唱一首歌。 沈清知道自己五音不全,当然拒绝,十分果断地拒绝。 哪知道许意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赖,特别不要脸,那个时候沈清被迫要负责提高许意的成绩,主要是班主任拿许意没一点招数,又被许意哀求,表示想得到年级第一的指点,没办法,就搞了个优生辅助差生,还叮嘱和拜托沈清,一定要救救许意的成绩。 沈清特别尊敬当时的班主任,他对她有恩。慎重地答应了下来,哪怕知道许意是个特大号烫手山芋。 许意告诉沈清,如果她不帮她表演这首歌,那她考试的时候就乱写。 沈清当时就气到了,问许意:“你是为我考试?” 她本来想讽刺,哪知道许意这家伙没皮没脸,笑得乖巧,还反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为你考试。” 没辙了,彻底没辙了。 沈清答应了许意,但是要求许意下次不能再做班级倒数十名。 许意一口答应。 沈清本来以为,唱个歌嘛,很简单的事情的。就算她是五音不全,勤学苦练,一定也可以做到的。哪知道,事情根本不是这样。 她都快放弃了,许意还没放弃。 许意在这件事上有着让沈清惊讶和错愕的执着,好像那一首歌非要她唱会不可。 每天上完课,许意就拉着沈清往音乐教室去,一个音一个音地教她,纠正她。不知道是不是许意的耐心感动了上天,沈清终于能找到一点调了。 许意高兴地不行,当天就去买了KFC打包到学校,让沈清吃。 那是沈清这辈子头一回吃KFC。 炸鸡的味道是什么样的她忘了,但她还记得,许意笑嘻嘻地拿手替她捻掉嘴边的小渣,然后望着她的眼睛,感叹了一句,沈清,你长得可真好看。 沈清从来没注意到过自己的外貌,相反,她一直觉得许意才是人群中耀眼的那个人。每天穿得衣服都花里胡哨,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她一样。 许意好看不好看,沈清不知道。 但沈清知道,许意很耀眼。 在沈清稍微找到了一星半调唱歌的感觉以后,许意开始带着她一起唱,两个人合唱。 那不是沈清第一次听见许意唱歌,她有的时候经过许意身边,会听到她在哼歌。上课的时候,她也会莫名其妙地开始唱歌,特别小声,跟蚊子似的,嗡嗡嗡的,很影响人学习,但是沈清就是不知道为何,不想让她叫停。 但许意唱她自己写的歌时,整个人都发着光,眼神特别明亮。 两个人磨合了好一段时间,终于能够上得了台面,见得了人。但由于沈清表现不好,她们的节目在班内评选的时候就被刷了下来。 许意失落了一小会,很快就把这件事抛掷脑后了。倒是沈清,自责得不行。她跟许意道歉,许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嬉皮笑脸地说:“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的话,就亲我一下嘛。” 在沈清忽然凑近,两个人呼吸一下交缠,沈清的唇贴上许意的脸蛋之前,许意都以为,沈清会骂她。 沈清亲了她一下,认真地问许意:“好点了吗?” 许意愣了,话都有点说不出来了。 “哦,哦,还行吧。” 沈清眨了眨眼,说:“好。” 两个人静静地坐了会。 许意说:“要不,你再亲我一下?” 那个瞬间,许意好像看见了沈清的笑容。 她说:“好。” 这一次,没等沈清凑过来,许意自己凑过去,直接往沈清的嘴上一啃。 “沈清。”许意听到自己的心跳已经过速,整个人好像在进行极速赛跑,“那首歌是给你写的。” 沈清说:“我知道。” “哦。”许意说,“沈清,我喜欢你。” 沈清说:“我也知道。” 看着许意一脸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的表情,沈清没吭声。 许意问沈清:“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你不知道的?” 沈清看着许意的脸,坦白地告诉她:“我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欢你。我没喜欢过女生。” 许意哇了一声:“我也没。”她一惊,“等等,你喜欢过男生?” 沈清摇头。 许意松了口气,说:“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沈清还是摇头。 许意笑起来:“那没关系呀。”她自信满满地说,“沈清,你总有一天会知道你喜欢我的。到时候,你肯定全世界最喜欢我。” 那个时候的大家稚嫩纯粹,还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说话做事一点技巧也没有,只凭本能。一种对于爱的纯粹的本能。 就像许意写给沈清的那首歌里的歌词一样。 * 模糊又斑驳,我眩晕坠落。 热烈又诚挚,如同诗篇未尽的那页纸。 在昨日的热浪里与你拥抱。 在今日的晚风中同你奔跑。 你是我超三十度的脸红心跳。 现在,就是现在。 我想牵你的手,像光一样掠过夏天。 然后去每一个夏天,跟你分享西瓜的第一口甜。 * 歌词腻歪又奇怪,可许意就是记得这调子,若是给她一架钢琴,只怕是她的手一按上去,音乐就会自动流畅地倾泻出来。 她怎么可能忘?那是支撑着她走过每一个濒临溃散的夜晚的力量。她没办法忘。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是我乱写的,不要较真555 不出意外许意的原创歌曲歌词会是我乱写,如果有特例到时候会说明。 黄龄!!给我冲!!!!! (我都好喜欢5555开播了哈哈哈哈哈妈的) 第14章 许意回来的时候,沈清坐在座位上,也不爱跟别人聊天,平和稳定的气压在经过她的头顶时都会下降一个维度。 刘明月拉着她坐下,悄声跟她说:“我好紧张呀,马上就要开始互选了!” 许意皱了皱眉,问她:“什么互选?” 柯璨替她回答:“就之前说的那个配对环节,素人和艺人,为了十二小时后的素人等级评定。” 柯璨话音刚落,就有导演上台来示意录制继续,大家各就各位,蔡俞理了理稿子,等大家的状态都回来得差不多的时候,蔡俞开始宣布所谓的配对规则。 正如刘明月所说,接下来的这个环节就是一个互选环节。 素人组给喜欢或想要选择的艺人投票,并向艺人做自我介绍,而后艺人可以反选。 许意怎么听怎么奇怪,觉得像别的台播的那种相亲节目。 如果按照这样的赛制,岂不是一定会有人没有被选上或被多次选择? 蔡俞继续说:“如果出现了选配不平衡的情况,我们将会进行强制组队。” 行吧。 刘明月十分兴奋,几乎是一下就瞄准了她的目标——喻禾。 她快要雀跃起来:“我想选喻禾,想和喻禾一起。” 柯璨切了一声,说:“你到底是来参加比赛还是来追星的。” 刘明月认真地说:“比赛也是要参加的,星也是要追的。”她理所当然地问柯璨,“难道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够拒绝仙女姐姐吗?我觉得没有。” 柯璨扫了眼这场合,忽然笑了起来,勾着刘明月的脖子,叫她往另一地方看。顺着柯璨所指引的位置,许意和刘明月一样也看了过去。 喻禾跟沈清身边的人换了位置,她笑容清浅,坐在沈清的身边,跟沈清打招呼。 沈清抬眼看了她下,点了个头。 眼见着喻禾跟沈清说了什么,沈清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一下变得更加难看。许意感觉有两道目光朝着自己看过来,她连忙往别的地方瞟,装作并有没有在意喻禾和沈清的互动的样子。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刘明月用十分不敢置信的声音感叹:“她居然让喻禾走开了。” 许意瞄了眼,喻禾正起身,跟之前坐在沈清旁边的人道谢。 就在这个抬眼的瞬间,许意和喻禾的目光对撞了。 喻禾朝她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许意愣了愣,也点头作为回应。 真奇怪。 许意想,喻禾干嘛跟她打招呼? 等环节正式进行的时候,许意就知道了答案。 蔡俞在说到有谁选择喻禾的时候,刘明月把手举得老高,就跟她教的那些幼儿园小朋友一样,争着想要回答问题得到老师的夸奖。刘明月一脸选我选我选我,柯璨则是不屑一顾,至于许意,嘴角噙着疏离温和的笑容,把自己跟这周遭的气场排开。 太多人选喻禾了。 许意一点也不意外,喻禾刚表演了自弹自唱,呈现出超乎预期的音乐实力,得到了两位推荐人的一致肯定和盛赞,就这一点,就能让不少人选择她。喻禾是Vocal组的实力唱将,首A。而她本人童星出道到现在,作品多如厚厚书简,翻一整夜都翻不完。 虽然之前许意和柯璨都说刘明月这家伙缺心眼,讲那种看着别人的戏长大这种老话,但是仔细一想,这话是没有出错的。 小的时候,她们就已经开始看小喻禾演戏了。 跟喻禾一个组,就意味着足够多的镜头。 足够多的亮相。 足够多的,红的可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原本不屑一顾的柯璨,最后也稍有动容,举起了手。 现在,只等待喻禾的反选。 许意默默地往后缩了缩身子,想让周围举手的两个人显得更加突出,哪知道喻禾仿佛是抓住了她的动作,哎呀一声感叹,“我倒是有一个很想选的人,但是她没选我呢。” 蔡俞眼前一亮,问她:“是谁呢?” “许意。”喻禾说,“因为听沈清说,她那么年轻就会写歌了。我很想知道她会表演什么节目,很想参与。” 许意觉得自己可能是出门忘记拜大神了,怎么就录制这一天,被两尊大佛点了两次名。眼见着周围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变化,许意在心中叹气,面上依旧沉稳。 蔡俞看热闹不嫌事大,问许意:“怎么没有选择喻禾呢?还是说你心里有别的更合适的人选?” 搞什么啊。 许意想,她刚刚上完厕所回来,脑子还没从卫生间里的氛围走出来,就要让她选。她选什么选?她根本没想好。别的明星她认识是都认识,厉害也是真的厉害,各有各的优点。可是——选了别人就好似打了喻禾的脸。 许意的目光落在沈清的身上,沈清也隔着人群看着她。 “沈清。”许意想也没想地说,“我想选沈清。”这好像是最合适的一个选择了。许意补充说明到,“刚刚因为我的问题导致沈清没办法进行自己的表演,我很内疚,想在这十二个小时内弥补这个过失。”许意看着喻禾,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喻禾姐。” 许意的一声姐没叫错,喻禾今年都快四十。 喻禾笑了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她说,“我很期待呢。” 蔡俞提醒喻禾:“那现在还需要选一个人哦。” 喻禾看了眼许意,说:“柯璨,服装设计师是吧?” 柯璨点了点头。 喻禾说:“我们一组好吗?” 柯璨看了眼明显有些沮丧的刘明月,迟疑了下,说了一声好。 柯璨往喻禾身边走,刘明月甚至推了她一把,叫她过去。 许意关心地问刘明月:“还好吗?” 刘明月非常用力地点了点头:“还好啦!没关系啦,虽然这次没能跟喻禾一个组,但是以后我会用我的努力让自己跟她一个组的。” 许意捏了捏她的脸蛋,“嗯,一定会的。” 刘明月哎呀一声,喊许意:“许意姐,你真要选沈清呀。”刘明月小声地说,“我觉得她看起来凶巴巴的,会不会欺负你啊。你看,她现在还在瞪咱俩呢。” 许意捏着刘明月的手都还没放下来,也没想去纠正刘明月顺口喊她姐这件事。因为论起年龄来,刘明月的确是比她还要大上四岁。可是看外表,刘明月也就二十来岁,许意心甘情愿被她叫一声姐。她也没那么在意年龄这件事。 许意感受到了沈清的目光,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她还真是一点也没考虑到这是在镜头之下啊......许意出神地想着,到时候播出了,得有多少人以为她俩关系很差呢?虽然她俩关系也没很好就是了。 沈清会不会被骂啊? 许意有点担心。 不过她现在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因为蔡俞点到了沈清的名字,问,有谁想选沈清吗。 许意不得不把手举起来。 还没等别的人举手呢,沈清就说:“我选她。” 她手指对着的方向,就是许意所在的位置。 许意走到沈清身边,站着,敏锐地察觉到沈清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许意搞不懂她。 瞧着沈清现在的眼神呢?遮掩不住的得意,就好像在说,看呀,许意,你还不是到我身边来了。 许意波澜不惊地看着她,如一滩死水,内心在疑惑,沈清这些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能从当初那个高冷学霸,变成现在这样。 倒也还,挺好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节目的这部分流程太麻烦,沈清站着站着好像困了,突然突兀地对着许意说了一句,靠下。没等许意反应过来,沈清就靠了上去。靠在了许意的肩头。沈清是比许意高的,现在略微弓着身子,在一片疲倦之中找到了自己的安心之处。 许意僵了下,身体比大脑还想要先熟悉这状况。 喻禾就站在她们的旁边,见了这场景,捂嘴笑了下,“她还是老毛病呢。”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许意一下有了一个猜想。 喻禾和沈清的关系,似乎,不简单。 三言两语就呈现出她跟沈清之间关系的熟络,这个喻禾,也不简单。 至少,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不染尘世。 喻禾笑着,许意也笑了起来。 她没说话,把手插在外套的衣兜里,稍微调整了下肩膀的位置,以便让沈清睡得更舒服。 沈清趴在许意的肩头,闭着眼,嘴角却偷偷挂起笑容,像是偷了腥的猫。 等所有分组结束的时候,就是去宿舍的时候。 因为现在还没彻底分班,所以宿舍也只是临时的宿舍,六人间,用于稍作休息。 毕竟素人组只有十二个小时来准备初次评级舞台了。 不过—— 许意提问节目组:“六人间,上下铺?” 节目组的人点了点头。 许意下意识地问沈清:“那等会你挑个下铺吧。不是害怕睡上面?” 沈清掀起眼皮,没从许意的肩头起来。 她说:“许意,这么多年,会变的不只是你而已。” 第15章 许意以为节目组至少会让她们在住宿之前先回家打包一下行李,哪知道跟着大部队到了她应该在的宿舍,她只一眼就在房间里找到了属于她的那个行李箱。后来晚上歇息了,躺在床上拿起手机,看到贺添城发的消息,才知道这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 许意是第一个到这个宿舍的,她小小的逛了一圈,上下铺,但是活动空间很足,一个独立卫生间。房间里有椅子,因为人还没来齐,许意不好意思直接坐在床上,于是乖乖坐在椅子上。她有点好奇心作祟,想去翻看桌子抽屉里的东西,刚刚拉开抽屉,就听见门发出声响。 她回头,是沈清。 真是冤家路窄。 沈清见到许意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她知道同组的人一定会住在一起。 两个人在这狭小的空间一碰面,气氛又尴尬了起来。 许意见沈清的脸太臭了,于是开口想要化解一下,问她:“打算睡哪?” 沈清反问:“你呢?” 许意指了指椅子边的床铺。 “一会儿人齐了如果她们没意见我就睡这。”她说。 沈清问:“要是她们有意见呢?” 许意笑了下,说,“那就改变他们的意见。” 沈清愣了下,又听见许意问:“你呢?” 沈清环顾房间,指了指许意床对面的上铺。 许意当时下意识就觉得,哦,沈清不想睡在她的上面。 她笑了下。 然后,然后,这个话题就走到了尽头。 这种短暂的尴尬反而有一种奇怪的暧昧,这让许意浑身不适。沈清一直盯着她,就在沈清好像要说点什么的时候,门又被推开了。喻禾和柯璨站在门口,喻禾挽着柯璨的手,柯璨表情僵硬,像是被胁迫。一见着许意,柯璨就像是看见了救星,连忙接机离开喻禾,走向许意,一副要跟她热情拥抱的样子。 “许意!真巧啊!你也在这呢!”柯璨说。 从没被柯璨这么热情对待过的许意沉默地接受了她的拥抱,举起的手迟疑了下,在她的后背拍了拍。虽然不知道这家伙经历了什么,但是,还是稍微安慰一下吧。 喻禾佯装惊讶:“真巧,你们也在呢。” 沈清瞥了她一眼:“还装呢?”她的嘴丝毫不留情面,“难道你不是故意的?” 喻禾拍了拍裙摆上不存在的灰,说:“怎么会呢。小沈,你是最懂我的。” 沈清呵了一声,说:“不,我不想懂你。” 她俩的互动太过熟练,让许意和柯璨都有些融入不了。柯璨特别关注了下许意的表情,她神色如常,温和地笑着。 喻禾哎呀一声,问:“你们刚刚聊什么呢?” 沈清说:“关你什么事。” 许意说:“分床位的事。” 喻禾黏到许意的身边,十分自来熟地挽着她的手臂,没半点天仙下凡不与凡人为伍的自觉。“还是小意好。” 喻禾打量了下房间,竟然挑中了沈清想要的那个位置。 “我想睡这呢。”她说,“我都没体验过这种宿舍生活。”喻禾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激动,“这也太好了!一定会很好玩吧?” 哈哈。 许意笑而不语。 沈清伸手抓住上铺的栏杆,冲着喻禾说:“我先来的,我选了这。” “这个世界上可不是什么事情都有先来后到呢。”喻禾笑着说,眼看沈清又要爆发,她改了口,“不过我也不是一定要睡那里啦。”喻禾转头问许意,“小意,你睡哪里?” 许意指了指身后的床铺。 喻禾一拍掌,说:“那我睡小意的上面!”刚说完,喻禾又哎了一声,“可是人家会怕高。”喻禾期待地看着许意。 呵呵。 沈清冷笑:“没事,摔不死你。” 喻禾剜了沈清一眼,沈清丝毫不受所动。许意拍了拍喻禾挽着她的手,对喻禾说:“还剩两个下铺的位置,也可以选。”言下之意是,别想我跟你换。 喻禾看向柯璨,柯璨极有眼力见地说:“我睡上铺。”她补充,“我腿长。” 喻禾若有所思地说:“那还剩两个位置。” 话音刚落,又有人出现了。 刘明月,和,珞玉。 刘明月先是示意了下身边的珞玉,得到她的点头后才冲过来跟柯璨和许意拥抱。她们仨这其乐融融,艺人组的三个相处却不是太好。主要是珞玉和喻禾,一碰面,就跟点了火.药似的。沈清不知道从哪里抓的瓜子,拿出来,靠在床边磕着,一副吃瓜吃得正开心的样子。 珞玉和喻禾如同两个反面,如果说喻禾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那么珞玉出道以后的形象便是从烟花之地成长起来的花娘子,性感,火辣,有一种硌人的美。 许意看八卦的时候听说过她俩不和,却不知道就见了面,这么呛。 喻禾冲着珞玉打招呼:“珞玉姐,好久不见。” 珞玉虽然也笑着,但是话却没好听到哪里去,“上次电影节我们才见过,记性这么不好?”只要是刷微博的人都知道那一次的大战,喻禾‘一不小心’走了珞玉的红毯位。 喻禾也温婉地笑,只说:“记性的确是不太好了,都留给记台词去了。” 她话里也有话,因为珞玉最近有部电影快上,但还没上映就已经被人爆出说她因为记不住台词导致整个剧组经常加班加点重拍。 珞玉哈哈笑了下,说:“要努力对口型等配音呢,是应该好好记台词。” 许意,刘明月,柯璨,三个人面对眼前八卦的疾风,恨不得拉起一个微信群,马上进行讨论。或许沈清也会疯狂发送入群邀请。 两位大咖你来我往的互撕,这难道真是应了网上的谣传,说她俩先天性气场不合? 等她俩终于稍微冷静下来,大家分配好了床位,开始打开行李箱收拾东西的时候,八卦的火又一下烧到了许意的身上。 喻禾哇哦一声,吃惊地看着许意的行李箱,问她:“小意,你这箱子也太整齐了吧!你也太会收纳了吧?” 许意沉默了下,笑着说:“不是我收的。”她说,“家里人帮忙收的。” “真幸福呢~”喻禾感叹,目光却不经意落在了沈清的身上,嘴角含着笑意。一转头,喻禾和柯璨的目光对上,她朝着柯璨点头,柯璨移开眼神。 沈清不咸不淡地说:“把女生的内.衣和袜子放在一起,很不健康。” 喻禾惊讶地说:“拿收纳袋隔开也会不健康吗?” 沈清一时语塞,补了一句:“不仅不健康,配色也不好看。” 柯璨开始怀疑她对沈清的第一印象了。 不是酷,不是拽。 她真想拉着沈清问一问,您是不是脑子有病?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沈清外号,沈有病。 第16章 十二个小时内要准备出一套节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柯璨和喻禾刚一到宿舍没多久,就出发去训练室了。按照喻禾的说法,她正好挑了个好胜心极强的人,要是不能看着她拿了好的成绩,那么她自己也会觉得问心有愧,没有帮上忙。至于刘明月和珞玉,前者看着喻禾跟柯璨两个人走了,马上问珞玉,能不能也练习。她现在心里也憋着一股劲,想要追赶上自己偶像喻禾的步伐。 珞玉问刘明月,她到底喜欢喻禾哪里。 刘明月想了想,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好像就是喜欢喻禾身上的飘飘仙气,一副不染尘世与世无争的模样。 与世无争?珞玉嗤笑一声,领着刘明月也出了宿舍。 现在屋子里就剩下许意和沈清。许意正埋头收拾东西,沈清刚刚为了展示她已与以前大不同而一个箭步爬上了上铺,现在不知道在搞鼓些什么。 许意起初听到一阵细碎的声音,没在意,后来这声音越来越响,大到许意已经不能忽视了。她回头看,沈清正抱着腿坐在上铺的边缘,抓着床的栏杆摇晃着。 许意皱眉,没理她,刚要转过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沈清就又开始摇床。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宿舍里发生了什么呢。 许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回过头去认真地看着沈清。她说:“出什么事了?” 沈清扯了扯嘴角,讲:“你耳朵终于起作用了?”她一大活人在这摇了半天床,隔壁都要被叫过来了,许意才听见? 许意问她:“什么事?” 沈清很淡定地说:“我肚子疼,下不来了。”她说,“许意,你扶我下。” 许意盯着沈清看了好几秒,走过去,站在上下铺的□□前,朝着沈清伸出手。 “请吧。沈小姐。” 许意手上小时候学琴留下的痕迹都被做家务的茧覆盖了。 沈清敛眸,把手搭上去,打算直接正面下来,被许意阻止。 “你是打算滑滑梯呢沈清?”许意忍不住怼她,没好气地说,“转过去,抓着把手,下来。” 沈清现在像是一只被驯化的狼,夹着尾巴,灰溜溜,十分紧张地抓着床的把手,往下走。许意伸手护着她的腰,怕她一个打滑,摔了。等沈清终于踏实落地了,许意幽幽地问了一句:“肚子疼?” 沈清点头。 “不是怕睡上铺?” 沈清摇头。 许意笑了下,“那行吧。”她说,“你睡上面也挺好的。” 她转身要去继续收东西,衣服被人抓住了,抓了一下,许意没搭理,沈清又狠狠地扯了一下。 许意转过头来问她:“你是打算把我扯破然后让我在镜头前一炮而红是不是?” 沈清问她:“你想红吗?” 瞧这仗势,大有如果许意点头,她立刻要让她上演一场艳照门的气势。 许意把自己的衣服从沈清的手里拽过来,“不想。”她说,“但也不想现在就输。” “明天你打算表演什么?”沈清问,“当了这么多年家庭主妇,你嗓子还能唱?” 她嘴太贱了。 许意真想把自己手里的内.衣搭在沈清的脑袋上然后闷死她。 “总比某些五音不全还来参加节目浑水摸鱼的人好得多。”许意说。 沈清哦了一声,解释:“我没有浑水摸鱼。”她说,“我是明着来的。” 明着来什么?明着菜的吗? 许意叹了口气:“你这样,网上的人会骂你的。” 沈清眼睛一亮,克制住自己的激动,对着许意说:“怎么,许妈妈担心我?” “是。”许意说,“我担心你。行了吗?” 沈清的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被前几个字弄得高高兴兴,又被后面行了吗三个字搞得晕头转向。许意这语气,就像是她在无理取闹。 沈清嘴又贱了,她说:“可算了吧,你少担心担心我,多担心担心你女儿和你老公吧。” 许意笑起来,只是笑意没见眼底。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她俩现在的关系实在是太过古怪,一会遥远,一会紧密,像是一根松紧未定的线,在两个人之间拉拉扯扯,不断变换。 气氛又凝结了。 许意说:“我想去练习室,你呢?” 沈清说,“等会。” 沈清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冷水扑在她的脸上,把她脑子里刚刚的念头全部都浇熄。 她刚才,真的有一瞬间,想到,要学习那些偶像剧,把许意拽着压到床上,吻住她,让她拿一张好看的唇说不出任何她讨厌的话。 可是—— 沈清可怜巴巴地蹲在墙角,抱头崩溃。 她做不出那种事,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心里一万个想告诉许意,我们不要这样,我们好好说话,好不好?我们认认真真地谈一谈当年的事情,谈一谈,这么多年,你到底有没有对我有一点点不舍得。可是她管不住她的嘴,她的嘴好像就是从她身体上分割出来的一个零件,常常做一些让她的大脑也追悔莫及的事情。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好听的话,也不是不懂说出那些话会让许意离她越来越远,但是沈清就是控制不住。她没有安全感,她浑身带刺,她害怕现在就让许意知道,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原地踏步。她成为了有名的摄影师,变了性子,但只有一件事没变。 那就是喜欢她。 还真被许意说对了。 分开这么多年,沈清越来越清楚一件事。 她喜欢许意,全世界最喜欢许意。 就算她结婚了,就算她结婚了,那她,那她也可以当小三啊—— 她就是这么没皮没脸的贱人。 只要许意喜欢她。 只要许意重新喜欢她。 她可以忘记所有她的不好,就记着她当初向她走来,在阳光下的那一张灿烂的笑脸。 许意,她把这个名字琢磨了成千上万次,这十九画,成为了血脉里抹不掉的话。 但她什么也不敢说,她怕说出来,又成为当年那个被许意丢在身后的女孩。 她的爱,没有一丝盔甲,只剩下满身柔软。所以她不得不自己锤炼出盔甲来。 沈清深呼吸,许意刚刚虚揽她腰时触碰过地方,还在发麻,肌肤滚烫。她明明渴望着更多,却什么也不能说。沈清再推开门时,已是冷清的一张脸。 她略扫一眼许意,说:“走吧。”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许妈妈,爱一爱沈有病吧,她真要发病了。 第17章 练习室里,许意坐在钢琴前,沈清站在一边,她想抽烟,手习惯性地往兜里摸,却只带了一把空气出来。 许意在试音钢琴的音准,沈清听来听去,觉得都他妈的是一个音。虽然她真的什么也听不懂,但她也不嫌无聊,看着许意,直到许意的指尖在琴键上敲出流畅的,让沈清觉得熟悉的音乐,沈清才变了脸色。 她没好气地说:“不是忘了?” 许意手上的音乐没有停下。 “又记起来了,不行?” 沈清哼了一声,嘲讽她:“你脑子可真会长。” 许意不生气,笑意温和:“过奖。” 沈清最讨厌的就是许意这一点,以前也是,到了现在,也是。过去的许意也跟读不懂她的拒绝和否定一样,牛皮膏药,粘着她,每天对着她说,沈清,你真好看。沈清,你真厉害。现在的许意则是听不懂她的讽刺,说什么都笑着接招,好像她的话对她造成不了一丝一毫的影响。想看她生气啊。沈清就觉得她现在就是幼稚园里的那种小男孩,为了引起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的关注,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吃力又不讨好的举动。 许意像一团包容万千的棉花,把沈清拉弓射出去的箭全都收住,让沈清无力。 她听着许意弹了半天,忍不住又问许意,“怎么不唱?” 许意沉默了会,面色有些羞赧,说:“记不住歌词了。” 这也不能怪她。 那么多年前写的歌,还记得曲谱,已经算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了。 歌词这种事,就像是你已经大三了,还要去回忆自己小学时候写的一篇周记。你能做到吗?反正许意不行。 沈清无语,半晌后,一屁股要坐在钢琴凳上,还瞪了一眼许意,那意思是说,你给我往旁边挪挪。 许意无奈,空出一块位置,让沈清挨着她坐下。 沈清说:“我说一句,你记一句。” 许意说:“行。我跟着音乐试试。” 许意按下琴键,前奏都进了大半段了,沈清还在发呆。许意一胳膊撞向沈清,沈清心里倍儿高兴,嘴上说,“不好意思,忘记了。重来一次吧。”许意没办法,只好重新弹一次。 第二遍的时候,沈清点是找准了,但是嘴巴一张,才说不到两个字,卡住了。 许意重按下琴键,转头去看沈清,一字一顿地问她:“你到底记得吗?” 沈清点头,说:“记得。” 一而再,再而三。 沈清知道自己不能再捉弄许意第三次,所以第三次的时候,她认认真真地把歌词背了出来。真的是背诵,太过正经和一板一眼,让许意差点以为自己在听什么中央广播电视台的朗读节目。她无奈地停止了弹琴,拿出了手机,丢给沈清。 许意说:“你把歌词打出来写在便利贴上,可以吗?” 沈清嗯了一声,拿着许意的手机,看到了手机壁纸上的那个女孩。女孩有一张水蜜桃似的脸,有点肉嘟嘟,但是很可爱。笑起来的眸光灵彩,看向镜头的瞬间似乎被呼唤着,所以整个照片都有一种正在回应的动势。 如果从技术层面来说,沈清当然不会觉得这是一张好照片。光感有问题,噪点有问题,人物主体和背景构成有问题。全都是问题。 可是她就是被这样一张照片打动了,她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许意拍的。她借着不存在的相机的凝视读出了一种不在场的爱意。 “你女儿?”沈清问。 许意愣了下,说,“是。” “挺可爱的。”沈清说,“就是跟你长得挺不像的。”沈清又嘴贱,但也算是一种试探,“许意,你基因不行。” 许意的长相是那种如高山流水般温润的,单从长相上来说,她跟可爱两个字其实不太沾边。许小桃一看就是杏仁眼苹果脸厚嘴唇,没一处跟许意像的。 偏偏沈清不知道自己又一脚精准地踩在地雷上。许意最烦别人讨论她和许小桃根本就长得不像这件事。她当然知道自己跟许小桃长得不像了。因为许小桃就根本不是她生下来的孩子。可是她不想别人反反复复地提起这件事,以至于让许小桃自己也意识到这件事。她没告诉过许小桃真相,甚至打算从来不告诉她。 许意直接越过这个话题,伸手把手机上的便利贴调出来,“打歌词吧。”她说,“也没剩多少时间了。” 十二小时听上去很长,但是稍微练一练,困一困,好像什么都过去了。 沈清察觉出许意转变的情绪,也不再纠缠,伸手在便利贴上打下自己记忆中的歌词。 过了会,许意看着成文的歌词,忍不住问沈清:“这真的是我写的歌词吗?” 那一行一行的字,看在许意眼里,总觉得过于青涩和矫揉造作了。 许意产生了莫大的自我怀疑。 沈清断绝了她的希望,说:“别怀疑,就是你写的。” 许意看了好一会,捂着脸,问沈清,“要不咱们换首歌吧。” 她好像三十岁了,没办法唱出十五岁时候写的那些话了。 沈清没吭声,拿着手机,又开始一字一顿地进行她的诗朗诵。 听着她念出那些歌词,许意快要社会性死亡了。她想也没想,伸手捂住沈清的嘴,嗔她一眼,问她:“你到底想干嘛呀!” 沈清把许意的手捏住,拽下来,认真地说:“读歌词。” “你别读了好不好,我们换一首?”许意问。 沈清说:“为什么不读?我觉得挺好的。” 许意快疯了:“哪里好了!这里都不通顺,押韵也很奇怪!都没有在讲人话啊!” 沈清一针见血地问许意:“你是真的觉得自己写的歌太烂,还是不愿意面对当年的自己。” 面对那个热烈,诚挚,仿佛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低头的自己。 许意盯着沈清看了好一会,说:“我没有。” 沈清不会知道,遇见她之后,不讲道理的那几年,是她在雨季来临之前,最快乐的那几年。 许意投降了。 “就唱这首吧。”她说,“让别人看看过去的我到底有多幼稚,没关系。” 第18章 自弹自唱和原创歌曲这几个标签像是一个巨大的噱头,贴在了许意的脑袋上。十二个小时后的初评级舞台,就属她是最惹人注目的那一个。舞台服装是沈清帮忙准备的,特别合身,以至于沈清时时刻刻看过来,被许意问一句你到底在看什么的时候,沈清会说,看我挑衣服的眼光真不错。 柯璨作为设计师听了只会随意笑笑,等许意上了台,坐在了钢琴边,深呼吸一口气开始唱歌时,柯璨专门去看沈清的表情。沈清坐在座位上,双手抱于胸前,别人都兴致勃勃地看着台面,就她,一脸深沉。沈清企图在脸上写“我真的一点也没有被吸引住”,可在柯璨看来,她整个人的魂都已经被丢了出去。空有一身躯壳在这里,别无其它。沈清的手心都是汗,自己上去乱唱的时候倒是一点羞耻心也没有,现在许意站在台上开唱,她就为她着急。 十二个小时里许意没怎么睡,沈清困得不行趴在练习室的地上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上搭了一件许意的外套。她手臂发麻,皱眉,心情不悦,抬头去看见许意还坐在钢琴前练习。她早就背下了歌词,一遍一遍地试弹着。她也有些日子不碰钢琴了,上一次碰还是去参加许小桃的亲子交流活动,她被许小桃出卖,说她会弹钢琴,于是不得不上台,当着一众家长开始自己的表演。 在沈清的记忆里,许意是个很天资骄纵的人,少女时期颇有些伤仲永的味道,仗着自己学什么都很快,就什么都不认真学。那时候沈清负责提高许意的成绩,稍微教一点,许意就会了,她自己心里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再也不想学了。 沈清那个时候问许意,“你做什么事情都不认真,不会担心吗?” 许意咬着手里没削皮的桃子,咔嚓一口,桃子溅在她的唇边。许意那个时候眼神还很单纯,像是在都市之中的一片森林,跟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许意想也没想,说,“不担心啊。我家有钱。” 沈清想也是这个答案,许意花钱大手大脚,有一回见沈清对摄影感兴趣,就花钱买了一堆摄影书籍,也不管沈清是不是看得懂,哐地一声砸在沈清的桌子上。 她好像就是对钱没什么概念。 不像她,从小连一分钱的硬币握在掌心,都会觉得有点沉甸甸。 沈清正恍惚着,许意忽然凑过来,一手拿着桃子,一手搂着她的脖子。沈清害怕许意一个没拿稳,被啃得脏兮兮的桃子一下糊到自己的脸上。于是沈清极力闪躲。她越闪躲,许意越不让,干脆用手腕捧着她的脸蛋,凑过去啃了一口。她没心没肺地对着沈清说:“但是喜欢你我是认真的呀。” 沈清最受不了她说这种直白的情话,太甜,叫她头晕。 哪知道到了现在,许意变成了会这么认真做一件事的人。她让沈清过往的一切恨铁不成钢都有了着落,却又让沈清更加怀疑和担心这么些年,许意到底为何变成了这样。 如果可以,她希望她还是当初的那个女孩,可以不懂事,可以不听话,都没关系。因为现在的她已经有了更多包容的能力和本钱。 沈清甚至想过很多次和许意重逢时刻,她还是那个脾气娇纵的家伙,还是当年那个永远挂在她天空里的太阳。 但现在的许意一点也不像一个太阳了,她沉稳,安静,温柔,总是笑着,除了许小桃的事情,好像别的事都不能让她太有情绪反应。 但在舞台上的许意是会发光的,她唱着十多年前写的歌,沈清唯一会唱的那一首歌。她像个一个小小的吸光球,把舞台上的镁光灯都吸了过去,然后化为自己的光。她的声音清澈,却非少年,如执剑的红衣女侠坐在悬崖边,酒在壶中,摇摇晃晃地要跟你讲一个故事。她唱歌有一种气定神闲的飒。 那些被她自己称为矫揉造作的歌词从她口中唱出来,一下变得更有风尘仆仆的味道。 十五岁的许意唱这首歌给沈清听,那是告白。 三十岁的许意唱这首歌,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了。 但沈清在这首歌里找到了新的太阳。 她看着舞台上的许意,久久没回过神来。 耳畔传来喻禾的轻笑,她半炫耀地跟沈清说:“许意进Vocal组了,跟我一个班。” 沈清这才反应过来,灵玉和滕莺都在夸许意,许意不卑不亢地站在台上,说着谢谢。她遥遥地看过来,冲着沈清勾了勾唇角,透露出不可掩饰的愉快。 许意回座位,沈清坐在她旁边,听着喻禾还有刘明月都拉着许意聊天,感叹刚刚的表演。沈清手指都在长长的衣袖里打了八□□十一个绞了,面上看不出一个屁来。等喻禾和刘明月都稍微消停一点了,沈清忽然开口了。 沈清:“许意,表演不错。” 许意没想到沈清会夸她,有些惊讶,说:“谢谢。” 沈清说:“谢礼呢?” ......? 看着许意有些古怪的表情,沈清补充道:“这十二个小时不算我帮你的?” 许意想到某人睡在地上的样子,认命地叹了口气,问她:“那我请你吃饭?” 沈清刚想说好啊,就听到喻禾哎呀一声,说:“那一起呗。”喻禾笑着说。 许意倒是无所谓,沈清又有意见了。 沈清说:“我这三十年是没吃过饭还是怎么着?要你请我吃饭?” 许意绷住自己脸上的笑容,咬牙切齿地问她:“那你想怎么样。” 沈清挑了挑眉,说:“欠着呗。” 反正总有一天,她要让许意把欠她的道歉,欠她的解释,欠她的喜欢,全都还回来。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短小了,呜呜呜。 第19章 素人组结束评级之后,节目流程就是每个人挑一支口红,放在对应班级区域下的透明卡槽里。许意、喻禾、珞玉在A班,刘明月一个人去了C,出人意料的是,柯璨去了X班,跟沈清一样。究其原因,柯璨是因为表演的时候太过紧张,上了台脑子一片空,虽然该跳的舞跳了,该唱的歌也唱了,但是两者都显得不温不火,且十分僵硬。灵玉和滕莺都做不出决定,不知道该让她去哪里,最后柯璨干脆自己给自己选了一条路——X。 柯璨下台后的表情并不好看,刘明月瞧着她气压低,都不好意思跟她讲话。刘明月不知道该安慰她什么,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初高中出了考试成绩,拿了高分的家伙要去安慰低分的人。怎么说,怎么不对,带着一股天然的炫耀感。刘明月张了张嘴,只堪堪吞进去一肚子空气。 挑女性类电影海报的名片,在小小的名片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这一套流程倒是走得死死的,许意自觉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好不容易挑着了卡片,拿起卡片,抽起笔,准备写上一个完美无瑕的名字的时候,她的胳膊被人撞了下。许意回头看,正对上沈清丝毫不含歉意的眼。 她长了一双不论怎么看都觉得别人欠她二百五的眼,现在说的话也是毫无诚意地一声“对不起”。 许意扫了眼周围多如牛毛的镜头,懒得理她。 卡上的字迹有点歪,许意也没什么强迫症,左看看,右看看,觉得也挺合适放上去的,于是伸手就要把卡片往卡槽里塞。卡片的底端刚好碰到卡槽的边缘,一只手就横空插了进来,把那卡拿走。 再回头,还是沈清那张臭脸。 “你能不能对自己有点要求。”沈清说。 许意这下真不能把沈清看作空气了,无奈地说:“我怎么没有要求了?” 没有要求,她还能去A班? 真当她是全天下最会唱歌的天才呀。 沈清捏着手上的纸张甩了两下,挑剔地说,“这字都歪出去了。是怎么样啊,许意,你没长手啊?” 许意很想锤她,现在却只能挤出一抹笑容,咬牙切齿地说,“我重弄一个,这下行了吧?” 沈清不说话,就暗自挑眉,一副你看着办的样子。 于是许意重复了一下刚刚的操作,问节目组要了一张同海报的卡片。 写好后,她端详了下,右手胳膊往后一顶,沈清自觉靠过来,惯性地从她肩头看那卡片。两个人都对着过于亲密的姿势显得熟稔且毫无防备。 “现在算是有要求了吧,沈小姐?”许意没好气地问。 沈清当真是认真端详了半晌,嗯了一声。 见这位挑剔的主儿松了口风,许意才把卡片丢进去。她转身想从沈清走上拿走卡片,许意一伸手,沈清就防备地看着她,问她:“你干嘛?” 许意再次无奈,说:“这个不是废掉了吗?我拿去丢了,行不行?” 沈清说:“你眼睛瞎了?周围有垃圾桶?” 许意环顾四周,的确是没见到垃圾桶。 她正想说什么,喻禾喊她名字,说是A班有事讨论,叫她快点过去,还在那问怎么那么慢。许意无法,正在纠结中,沈清就出言替她解决了麻烦。 沈清说:“你走呗,我帮你丢。” 许意真诚且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往喻禾那走。喻禾远远地看过来,沈清丝毫不知廉耻地回望过去,并且一本正经地把许意废掉的签名卡极其自然地揣进自己的衣兜里。喻禾瞧见,暗笑不语。 等轮到X班签名的时候,许意聚精会神地想要捕捉沈清挑选什么电影海报,见识见识这个挑剔的女人到底能够对着一张卡片写出什么花样来。哪知道沈清随便鬼画桃符了一遍,字迹颇为潦草。沈清还一脸无所谓,伸手把卡片放了回去。 许意逮住机会,等沈清过来的时候,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不是很有要求?” 沈清瞥了许意一眼,说,“极简就是艺术。” 我呸—— 柯璨走在她的身后,真对沈清没什么别的想法。她就是有病。柯璨现在懂了。 在大家前往宿舍之前,有一段休息时间。许意去接水了,她嗓子不太舒服。她一走,喻禾仙气飘飘地飘过沈清的身前,把掌心的一张卫生纸递给沈清。沈清正端详着手里的卡片,那是电影《伯纳黛特你去哪儿了》的海报。许意选择的。而沈清选的是《燃烧的女子肖像》。 沈清一脸莫名其妙,抬头看喻禾,话都不想说,直接用眼神表示了什么叫怀疑对方有病。而此眼神在柯璨面对沈清时,会经常出现。只是沈清从来没注意到。 喻禾半点也不生气,笑着说,“哎呀,我还以为你这是垃圾桶呢。”她假得很,说,“搞错了呢。” 若是不知道她俩话中深意的人,看到这里,只会觉得喻禾在找沈清麻烦。 比如许意,刚从洗手间出来,手上还有点湿漉漉。许意一向不喜欢烘干机的那种灼热感,于是宁愿保持这样的状态。她一回来,就见着喻禾和沈清争锋相对。许意看了眼沈清,在喻禾兴致盎然的表情下,走到沈清的身边。喻禾正打算调侃两句,被珞玉一撞,整个人的火力就全对着珞玉去了。她讲话是绵里藏针,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带着一股白莲花的婊气。 沈清心里高兴,嘴上不饶人,问许意:“你干嘛?” 许意被她这么一呛,也不生气,带了点疑惑问沈清,“你跟喻禾有过节?” 沈清想着,许意终于开始好奇,但嘴还是又臭又贱,说:“许意,这跟你没关系吧。我们俩的关系,还不足以到这种程度吧。为什么要告诉你?” 许意一下被沈清这句话推开,终于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对着沈清说,“关心下前女友的生活,不行?” 两个人重逢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把前女友三个字拿到明面上来谈。 沈清说:“好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保持沉默。” 许意说:“你呢,你死了吗?” 天天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 沈清理所当然地说:“我没说我是好人。” 她更不想当前任。 许意哦了一声,问,“所以喻禾是你前女友。” 她没用问句,她对此有一种一锤定音的把握。 沈清没否认。 许意问:“她是好人吗?” 沈清笑起来,“你呢?”她问许意,“有夫之妇的你,你又是好人吗?”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原本是写的口红卡环节,因为太有标志性被指抄袭所以改成了电影海报卡片签名。 文中两部电影我还蛮喜欢。 第20章 宿舍是随机分配,至少官方是这么说的。 许意看着面前表情各异的几个人,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怀疑过随机两个字的意思。一栋别墅六个人,看看她眼前这剩下五个,沈清,喻禾,柯璨,珞玉,刘明月。你告诉她这叫随机? 喻禾正捧着一杯热茶,行李箱七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她视若无睹,猫一眼掠过那些障碍物,到了许意身边。喻禾手里茶的热气像是高山积雪遇光散发出冰雾,又像是蟠桃园神仙聚会时地面浮动着的白云,飘飘然的,若她不说话,定是天上仙女下凡来且不知姓名。 一张嘴,就透露出无比的八卦的气息。 喻禾问:“刚才跟沈清聊什么呢。” 喻禾说的是在上车前往宿舍之前的事情。 许意想到喻禾所说的关于好人与坏人的言论,默不作声地打量了眼喻禾,笑着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她惯会用这样的托辞,喻禾也不是不讲理的,于是也笑着回应,将这一茬接了过去。许意其实心里本来想对喻禾说,跟沈清聊了她的事情,或者,她们之间的事。但周围的摄像机明目张胆,像是要把许意的生活所吞噬掉的怪兽,让许意无所适从,并且选择了隐瞒。 沈清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珞玉聊天,她们俩前不久才合作过一次。珞玉上时尚杂志周年刊封面,掌镜人就是沈清。见许意来了,沈清也没多给她一分眼神。 因为两个人刚刚的谈话是不欢而散。 刚才沈清问许意,说,“有夫之妇的你,你又是好人吗?” 许意无所谓地笑着,回答道,“我想在你面前做个好人。” 要不是见着身边人这么多,沈清真的很想一把拽过许意往她嘴上狠狠啃一口,真的是啃,不是吻。叫她闭嘴,叫她好看的嘴说不出气人的话。沈清的大脑里上演了一场热烈的戏码,现实中却是沉默冷静与尴尬四溢。 她讨厌这样的许意。 她迫切地想要撕破她表面上的伪装,叫她发怒,动点脾气,说出一些真实的话来。以前那个只会与真实相交的许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开始习惯性掩盖自己想法,用温和的笑容来对抗一切的家伙。 沈清的心里生出一股火来,这火焰倒正不邪,却烧得沈清心中焦作万分。她不想给许意好脸色看,她在生气。 许意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很手足无措。 她也知道或许是哪些话惹恼了沈清,但她没办法去修正和解释。 就像沈清说的,现在她们俩又是什么关系呢? 走到沈清面前,把一切故事从十多年前讲起,讲她人生最大的变动,讲形婚的原因。许意会为此感到不堪和羞耻。像是揭开自己的伤疤和弱点,明晃晃地放在太阳下,让百万摄氏度的高温去烫灼,然后烹饪成一杯可怜兮兮的佳肴,自作多情地捧到沈清面前,叫她尝一尝。 尝一尝又能消解掉沈清对她的怨恨和生气吗? 消解掉沈清如此针锋相对与她剑拔弩张的态度,消解她话里话外所有尖锐的刺。 她也很想和沈清好好说话,但是哪里有机会。 沈清像是一阵捉摸不透的风,有时候从热带过来,有时候还带着北极的冰雪。许意隐约能够从她身上捕捉到一些可能是温暖的暗示或信号,她还来不及确定,又被下一阵风刮得晕头转向。 这样想着,许意的情绪也低沉了下来。 她自己的生活看着光鲜亮丽其实一团糟,她甚至没有在这样的生活里找到自己的位置。除了母亲这个身份之外,她还有什么存在?她当然不介意母亲这个身份给她带来的一切,只做母亲也是一种伟大的牺牲。许意觉得自己没有那么伟大,她甚至讨厌牺牲式的爱。她希望在母亲之外,也找到自己。这样的她,跟沈清的关系也是一团糟。 她没那么有勇气了。 再面对着沈清的推开又回来,再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女朋友,跟喻禾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之前,许意不敢轻举妄动了。 她知道现在她的生活只要踏错一步,甚至不需要踏错,只要踏出去一步,她的生活就会天翻地覆。 沈清。 沈清是挂在许意墙壁上的那一副油画,画中既是过去,又是她不可触碰的未来。她每天起来看一眼,一转头,还是要面对满身的柴米油盐。 - 许意和沈清之间气氛的不对连别的人都看出来了,不过珞玉,喻禾,以及柯璨都视而不见,心中或许八卦,刘明月是个傻而天真的理想派,在八卦这件事上,也透露出一种单纯。她问两人,“你们吵架了呀?” 沈清淡扫她一眼,一副一点也不想跟她说话的样子,转身上楼的时候,却恨不能捶胸顿足一番,以表心情。 许意轻轻柔柔地说,“没有。” 真假。 假得不行。 刘明月还信了。 她大松一口气,如卸重负,说:“那就好那就好。” 柯璨直想扶额,又听刘明月说,“刚刚其实大家都分了房间了,本来想着你跟沈清关系最好,让你们俩睡一个房间。见你们好像吵架,我还在想是不是大家商量着给你们调换一下。没事就最好啦,那就按原本的分配入住吧~” 许意哽了一下,“那个——”她还想再挣扎一下,“其实我跟沈清——” 睡一间房什么的,会不会过于尴尬? 喻禾笑着走过来,挽着许意的胳膊,说,“小意跟我睡也行。” 珞玉坐在一边吃小龙虾,对于这一场分床戏码丝毫不感兴趣。 许意的大脑正在做着判断题。 喻禾和沈清。 毫无疑问,许意选后者。 许意把我跟沈清是有点不愉快这一句话给吞了下去,改口说,“其实我跟沈清,挺好的。” 刘明月开心得不行,就差没蹦起来。 “那太好啦,那你们住在一起就能够像相互照应啦。” 许意挤出一抹笑容,点了点头,不得不说,是啊。 沈清背靠着楼梯间,勾唇笑了下,才往房间去。 - 房间分配为许意和沈清一个房间,双人床。 珞玉和喻禾单独一个房间,俩大姐大,各睡各的。虽然喻禾诚邀柯璨和刘明月成为她的室友,但前者因为本能地抵触喻禾这类女人,感到危险而拒绝,后者则因为不敢和偶像过于亲近害怕自己半夜睡姿不雅或磨牙导致偶像讨厌自己而拒绝。喻禾,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房间。 柯璨和刘明月理所当然地住在一起,两个人关系最好,很熟络,不管是不是双人床,似乎都没什么问题。 许意和沈清的房间在别墅二楼右侧拐角,最偏,但是房间内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阳光很好。 许意没来的时候,是沈清挑的这个房间。 提行李上楼是一件困难事,珞玉毫不客气地找导演组要苦工,就算导演组千说万说表示暂时没有合适的人手帮忙,珞玉也不当回事,皇太后般扫了一眼一群扛机器的人,找了个无所事事的摄影助理,叫他帮忙。 珞玉的行李有人帮忙了,喻禾那能不跟着顺着杆子往上爬吗?她笑容盈盈,话里话外却大有如果不帮她搬一下,那是她喻禾不够红还是资历不够深? 导演组没法,又折掉一个助理。 柯璨和刘明月不好意思找导演组,自己呼哧呼哧班了上去,好在行李不如珞玉和喻禾的多。 许意还在整理自己的行李箱,沈清从楼上下来。 见到她,导演组直接堆出一张苦瓜脸。 “沈小姐,我们这摄制组的助理如果再跑一个,真就不好拍了。” 导演组的意思是,沈小姐,求求你,放过我们,别让我们找人来帮你们搬行李。导演组心中本来就想要抓到高贵女明星做苦力活的样子,现在失算了,也只能祈祷不要折了夫人又赔兵,让节目拍不下去,或者拍出来的效果不好。 因为搞综艺,其实素材很重要。 有的时候一些劲爆的综艺点都是靠剪辑来完成的。 如果素材不够,那么制造这种爆点的可能性就会相应减少。 导演组泪眼汪汪,沈清却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说话的人。 “你们助理跑了关我什么事?工资开少了?”沈清说完这话,转身直接单手拎着行李箱就轻轻松松地往楼上去了。 已接连跑了两三趟,做行李搬运工的助理气喘吁吁,一脸羡慕。 沈清好像对搬东西这件事很在行,没两下就轻轻松松地把自己两个行李箱搞了上去。她两手空空下来,做好了英雄救美的准备,打算帮许意,没想到许意也两手拎着箱子,直接上了楼。 把行李箱推进房间里,许意甩了甩手腕,沈清如背后幽灵一般出现在她的身后,幽幽地说,“力气变大了啊。” 以前读书的时候,许意当真是扭个矿泉水瓶子都能红了手的家伙。她的手很嫩,稍微一碰就会出印子。跟沈清在一起后,许意再也没自己拧过瓶盖。 有次沈清还说她,“你自己不拧,哪天我不在,你打算渴死?” 许意笑得像只小狐狸,自信满满地说,“沈清,你不舍得让我渴死。” 沈清的确不舍得。 于是有次沈清外出参加化学竞赛,走之前,一个人坐在家里把一箱水的盖子都默默拧松了又合上。 她怕她不会拧。 结果呢? 当年那个一碰瓶盖就跟碰了毒药似的娇娇公主,犹如麒麟臂附体,直接拎着箱子上来了。这如何让沈清不惊讶? 许意蹲下身,拉开箱子,头也没抬,说,“如果你一个人照顾小孩长大,你也可以。” 沈清眼睛一亮,抓住了关键词。 “一个人?”沈清敏锐极了,问许意,“你不是结婚了?老公又死了?” 许意有的时候真的想把沈清的嘴堵上,别人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是一张仙女嘴里只会吐狗牙。 不过在这一点上,许意实在是误会沈清了。 她对于许意老公这四个字,以及拥有着这四个字身份的人,都实在是没有什么先天性的好感,反而还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对抗感和敌意。要她好好说话?这事儿不可能。 “丧偶式教育,没听过?”许意反问。 贺添城那个时候忙着谈恋爱,或者说追爱,许意也不好意思打扰他,自己就守着许小桃。等贺添城有的时候闲下来了,许意反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把许小桃交给别人照顾了。一个人承担一件事情久了,忽然有人告诉你,我能帮你分担。许意的第一反应不是大松一口气感谢那个人,而是会有些无所适从。 都走到这里了,我一个人也可以的啊。 许意把贺添城帮她收拾的内.衣拿出来,准备洗澡换洗用。 沈清光明正大地看了眼,沉默了会,又忍不住说,“不只力气变大了,别的地方也变大了。” 许意拎着手里C罩杯的内.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脑子也有一点断线,不知道怎么想的,回了一句,“自然发育的。” 奇怪。 真奇怪。 怎么忽然就被前女友调戏了呢? 怎么忽然被前女友调戏以后,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解释,解释她变大的原因,是天然的。不是什么网上盛传的那一套,指法按摩出来的。 沈清也察觉出了这一点,她笑起来,朝着许意靠近,或者说逼近。她的呼吸一下就扑面而来,像三十七度的热风,叫许意焦灼不安。 沈清笑她,这笑里有一种明目张胆地挑逗,和一种志在必得的嚣张。 她说,“我有问你这个吗?你跟我解释。” 沈清拖长尾音,再次对着许意说,“许意,想什么呢你?” 那拖长的尾音是一种拉开战争的宣告。她抓住了许意这瞬间的弱点,她毫不犹豫地进攻了。沈清对外脸冷得没表情,对着许意,变成了没皮没脸。 沈清的手指勾起内.衣的一边肩带,黑色的蕾丝在她的指尖缠绕。 “还是说,你想体验人工的?” 她一眸的冰川早就化为春水,带着泄洪的危险。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几天更新可能会比较不定时,提前跟大家道歉一下。 第21章 沈清埋头收拾自己的行李,眼前是直接被塞进行李箱的一堆东西,凌乱繁琐。可她竟然完全不觉得不耐烦或者生气。 要知道沈清惯是会收纳的人,家里的东西都分门别类地堆放着,整整齐齐,挑不出任何毛病。以前高中跟许意谈恋爱同居的时候,她总是担当着那个教育许意的角色。许意是一星半点都不会整理,回家的时候鞋子七倒八歪地摔在门口,袜子如果幸运的话,还能够在鞋子里被找到。一双袜子总是要分开,这是许意的惯例。沈清像是从混乱家中出逃后拥有了后遗症,希望自己的家像自己的人生一样能够拥有崭新且整齐的开始。 过去的日子里,沈清唯一能够容忍的混乱就是跟许意做运动之后,满屋子散落的衣服。她校服的外套,许意色彩明艳的裙子,两个人歪歪扭扭丢在地上的棉质小内。衣,躺在地上劈叉的裤子,有的时候还有沾有奇怪物体的内。裤。 眼下,沈清却能够容忍这混乱的行李箱了。 来上节目实在是一个突然之举,沈清想要靠近许意,从而必须想到一个办法。参加节目就是她的办法。以沈清在娱乐圈积累下的人脉,获得一个参赛的机会并不困难。但实在是因为太过突然,导致节目组也需要反应和沟通。沈清接到能够上节目的电话是正式开始录制当天,她根本没有什么心情收拾行李,胡乱地塞了一些衣服和必需品就过来了。 沈清看着这行李箱,搁往常她定然会烦躁,现在却忍不住在嘴角流露出笑意。指尖上似乎还有许意内。衣的触感,肩带有一些硬,但是也还有着柔软的花边。 当她说出那种话的时候,许意是什么反应来着? 沈清绞尽脑汁地想了想,什么都有点记不清了。当时大脑被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给灼烧,带着久违的冲动和快乐。耳朵里只留下了许意摔门进卫生间的声音。 噢,她还抢走了她手里的内衣。 许意的反应让沈清吃惊又好笑。 一个已婚妇女为什么还这么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孩?就因为这一点情况就害羞到生气的家伙,要让她怎么相信许意跟她老公是恩爱如常的夫妻呢?沈清绝对不承认这所有的猜测都是为了给另外一件事找到合理性——眼下,许意是结了婚的人。她的身上背负着约定之下的责任。追求许意,或者说,夺回许意,是一件违背大多数人心中基本伦理道德的事情。沈清也是这大多数人之一。 只是许意,许意的存在是超越了一切规则和伦理的。爱本身就带有无比的跨跃性。怎么样都好,许意不爱她的老公更好。 多年前,大家都还是初出茅庐的小女孩的时候。许意会故意买成人款的内。衣,穿上后在沈清面前晃晃悠悠。带着一种刻意的,却青涩的勾。引。 十七八岁嚣张的少女,如今到了三十,别人眼中应该更为成熟的时刻,却呈现出了和年纪完全不同的反应。 沈清觉得好笑,也觉得可爱。 - 许意待在卫生间里,被她抢进来的内。衣挂在房间内的挂钩上,像一块巨大的却诱人的黑暗阴影,立在许意的背后,似乎要把她吞掉。 女人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镜面光滑,应该是工作人员认真打扫了卫生,玻璃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痕迹。太干净了,干净到许意能够看到自己面孔中所隐藏的一切。 她的脸有一点泛红,略微的那种红。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许意自己都不忍窥视的事物与过去。 她不能说自己这么多年都是后悔的,但是选择隐瞒自己的道路,对于许意而言,也不是一直都能够容忍的。 她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许意看着自己,也看到了遥远的答案,一种让她抓不住也捉不到的答案。 那背后的巨大的阴影所有的另外一个名字,也叫做沈清。 她依旧肆意,依旧不顾一切,她不存在于镜中,却存在于空气的每一个角落。 她是那巨大的阴影,也是照亮出阴影的那一片巨大的光亮。 许意深呼吸,拧开水龙头,任由水哗啦啦落下。冰凉的水珠滴落在许意的指尖,却一点也没办法去掉许意指尖的灼烧感。那是刚刚抢走内。衣的时候,两个人肌肤相互触碰到的位置。她的手指变成了一张枯燥的存放了百年的纸张,纤维的线条还在纸张中若隐若现。沈清的触碰,沈清的笑容,就是点燃纸张的那一点星火。从纸张的边缘开始烧起,以一种无可预估的态势向着更深更隐秘的地方蔓延。 许意想要熄灭这恼人的火焰,她知道火之后会发生颠覆一切的事情。 但这水不够冰凉,不够冷却。 许意捧起水往自己脸上扑去,她在一片泠冽的水雾里睁开眼,水落在眼珠上带着不适感,这不适感让许意终于清醒了片刻。 她拿起挂着的内。衣,转身出了门。 空荡白净的卫生间里什么都不剩了,又恢复了原样。 - 房间里关着灯,窗户略微开着,透出一点点的风。 两张床,许意和沈清分开睡着。 沈清在临窗的位置,她身上盖着薄被,即使开着空调,也没办法掩盖住她身上的燥热感。她觉得只要和许意待在一个空间里,她的皮肤下就像是种入了他人无法察觉的火源。那火源如病毒一般灼烧着她的血管,吞食着她的呼吸,叫她难以忍耐。 许意睡觉睡得很早,这是在养育了许小桃之后所诞生出的习惯。只要有人跟一无所知的婴儿一起睡一晚,就一定能够知道许意养成这样习惯的原因。婴孩是许意这一生里见过的最纯洁也最残忍的存在,有时候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带着忽闪忽闪的小翅膀,扇走了许意心中所有不好的情绪。但同样的,婴孩也是拿着金色小叉的恶魔,却又带着上帝赋予的免死金牌。他们在夜晚哭闹,尖叫。自从把许小桃带在身边,在她会自己独立睡觉之前,许意就再也没有过安静完整的睡眠时间了。 刚开始觉得受不了的时候,许意很崩溃。想过干脆把许小桃送去福利院好了,或者送给别的大人也好。她那个时候才十七岁,连自己都没办法照顾的年纪,却又要开始照顾许小桃了。以前的许意是睡觉睡到自然醒,从没见过早上八点钟太阳的女孩。疯狂地熬着夜,窝在被窝里拿按键式的手机看着小说,或者想着沈清。她每天都在迎接十二点以后的月亮。这样的她,却要在十二点以后的月亮的照耀下,给许小桃换尿不湿,喂奶。 那几年实在是把许意折腾惨了,所以现在的许意,不会浪费掉任何一点早睡的机会。尽管沈清还在身边,许意依旧是躺在床上,头一沾到枕头就昏睡了过去。 沈清借来了一点微薄的月光以窥伺许意的面庞。她凝望着她,以一种冰冷的温柔。 风从背后吹过来的时候,沈清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她伸手想要给自己盖上被子,却发现猿类被子早就在自己的身后。 她看着睡在对面床上的许意,忽然意识到了,她的寒冷不是夜风带来的,而是缺少了另外一个人的体温。 沈清翻了个身,没办法再接受自己这样目睹着许意的后背,她光。裸的后背,像一片雪原,洁净又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诱惑。是的,诱惑。 沈清是翻山越岭的旅人,终其一生,只想要寻找到的就只是那一片白色。 沈清把自己的鼻息藏给柔软的枕头,她的指尖却开始探寻更为隐秘的地方。 她皮肤下的火焰没办法浇灭,所以她只有另找办法。 沈清无比感谢房间内没有安装的摄像头,唯一装了摄像头的地方,就只有这整栋别墅的公共区域。 在这个夜晚,她压抑住的喘。息就如同她压抑住的情感,已经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刻,被许意知道了。 许意醒过来,睁着眼,保持着沉默。 她听到隔壁床的声音,听到那久违的,带着沈清特点的声音。她喘起来断断续续,像冰雪融化后水滴一点一点落下,砸碎,破开。 许意觉得身下的床开始烫了起来。她不敢动,却也不敢不动。她小心翼翼地呼吸,努力维持着睡觉的平稳。 时隔十多年,这是许意和沈清第一次共同睡在一个房间的第一晚。 在这个夜晚里,一切月色都开始变得多余。 第22章 - 次日,清晨的光从玻璃里穿透过来,过于明媚的世界让沈清被迫睁开眼。她昨晚好像直接倒在床上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指尖黏糊的感觉消失掉了,一切都很像是一场梦,带着蓝色的光亮,在她的眼前一晃一晃。 沈清转过头去,对面床的许意早就消失不见。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行李箱收拾得很好,放在床的旁边。 沈清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没由来的惶恐。她记得有一天早上醒过来,房间里没有许意的身影,屋子还是很乱,她以为她只是出去一趟。 这一趟之后,许意一天没有回来。 一周没有回来。 一个假期都没有回来。 租的房子是许意给的钱,那个时候沈清一分钱也没有。沈清去找房东问,知不知道许意出什么事了。房东说她也什么都不知晓,唯一知晓的事情就是许意一早就付清了一年的房租,沈清在高考完后,也还能在这里住下去。 那天之后的那种后知后觉的惶恐,是如小孩回头张望自己周遭的世界,只看到白茫茫一片的惶恐。 而这惶恐在此刻又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像一个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座岛的海浪,啪地一下把沈清的理智打了个稀巴烂。 沈清冷着一张脸,没换睡衣,直接推开房间门,走进摄像机的视角。工作人员瞧出她一大早脾气不好,想要过来问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沈清没吭声,环顾四周,在楼下根本没找到许意的身影。只有柯璨和刘明月睡醒了,两个人坐在桌子上吃着早餐,是西式的,三明治。面包片有一点金黄,带着格子痕迹,看上去可爱又美味。 刘明月问沈清:“吃饭吗?” 沈清不答话,缓了很久,哑着嗓子问,“许意呢?” 刘明月正在往嘴巴里塞三明治,听到沈清的问话,手忙脚乱地想要吃掉三明治但是嘴巴完全塞不下,只好用手指了指屋子里厨房的方向。嘴里包不住的生菜叶子快要掉出一点碎片来,柯璨看不下去,拿起纸替刘明月擦掉,给了沈清一个就在那的眼神。 沈清往那走,每走一步都觉得塌在九天之外的云上,太软,太不实在。沈清的掌心好像都在发汗,润润的,心跳也渐渐缓了下来,一声大过一声。她对于许意有一种如同近乡情怯的害怕,伸手怕打扰和毁掉,不伸手怕丢失和走掉。她站在厨房门口,玻璃下许意忙碌的背影开始变得更为明晰,沈清能够看到的不只是她的轮廓,还有她的周身那阳光为她镀上的细小金边,看到她撩起头发后,脖颈处透明的软软的绒毛,她还记得她耳朵后一颗小痣,沈清曾动情地吻过那个地方。 许意就站在一片阳光里,穿着简单居家的衣服,正在收拾厨房的残渣。沈清这一生拍过许多照片,有拿到奖的,有登上封面的,有被人挚爱疯转的。可是眼下,沈清觉得许意回头看她,不经意莞尔笑起的时刻,是她用眼睛拍下来的最干净澄澈的相片。 一切都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或者说,沈清心里的感受让这一切都被迫放慢了。 沈清木讷地往前走了两步,她看到许意弯弯的腰,两只手仿佛不受控制地想要去试探棉质短袖之内的肌肤是什么触觉。她想要从背后拥抱她,把自己的下巴枕在她的肩头,轻轻磨蹭两下,用脸蛋去贴她的脸蛋。就像是多年前许意对她所做的那样。 那个时候的许意哪里会做饭呀?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沈清觉得在外吃饭浪费,浴室会自己做饭。许意就最喜欢在这个时候来黏她,切菜的时候都要扑上来抱她,经常吓得沈清一跳,并庆幸自己的手指依旧完好无损。 许意没她高,只好踮着脚去碰她的脸蛋,一下一下地蹭着,像一只乖巧且想引人注目的猫。沈清那个时候很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只好愣着全身,不知道干嘛,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许意就喜欢逗她。 现在却反过来了。 反过来却依旧自然。 沈清往前走了一步,她的手伸向许意,想要抓她的衣服。 许意惊讶地看着沈清,“饿了?” 她一下动起来,厨房仿佛演变成了她的王国,她是自如的女王。她拿了新的面包片,又拿起来锅,准备给她煎一个鸡蛋。 “再等会。”许意说,“我没想到你这么早就醒了。” 沈清看着许意忙来忙去,一句话也不肯说。就是拿自己的眼睛看着她,一动不动,目不转睛。 许意察觉出异样,鸡蛋拿在手里,扭头问沈清,“怎么——” 话没说完,沈清的脸一下靠得很近。 许意想抓住什么,但是不敢,手里的鸡蛋医捏就碎掉。 沈清的呼吸变得好近,两个人之间的空气拼凑成一种斩不断的丝线,透明的,极细的,在这世界里弯弯绕绕,达成一种连结。 许意想,沈清是不是要亲她? 她微微张了张嘴,还没想好到底该不该拒绝,就听见沈清干瘪瘪地说了一句,“鸡蛋要糖心的。” 许意还没反应过来,沈清就又拉开了距离。但她的眼睛还在看着许意,许意看到了对面的女人眼底的小小小小的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哦。” 许意应了一声。 她尴尬地转身,第一次拿着鸡蛋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把鸡蛋给破开打碎?磕碗的边缘?还是碰锅?又或者直接在灶台的一角砸一下好了? 她还在想着,身后忽然有一阵温热的触感。 沈清猛地从背后抱住了她,许意吓了一跳,手里的鸡蛋啪嗒一声掉在锅里,油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但是没有迸溅开。跟白色的粘稠的蛋清一起落进锅里的还有金黄色的蛋白,那些碎掉的本不该出现在锅里的鸡蛋壳也在锅里小小地弹跳着。 许意慌乱了。 沈清勾唇笑了笑,带着一种要命的嚣张。 她说:“许妈妈,鸡蛋碎掉了。看来当妈也没让你的做饭技术提高多少啊。” 许意挣扎着反驳:“喂!沈清!” 她拧掉火的开关,自己却想发火,沈清身子一扭,出了厨房。许意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拍她的摄影师消失了。 沈清一走出厨房,就靠在许意看不到的墙壁上,猛地抱住自己,一下滑坐到地上。刘明月率先察觉到这场面,担心地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沈清摇了摇头,埋在自己怀抱里的脸蛋却红得像是一片拥有着火烧云的天空。其实是想亲她的,一下就想亲她,像脑海中上演过无数次那样。可是好像不太合适,至于哪里不太合适,沈清也找不到原因。 她跟跟拍许意的摄影师很熟,那个人曾经在她的手下帮过忙,要支开他也太简单了。 做了这么多事,却只敢这样虚张声势地拥抱她,嘴上还说着欠揍的话,其实心里高兴地不行。原来她想要的东西就是这么简单,就只有沈清而已。拥抱她的时候一下忘记了要找她问离开的原因,问她这么多年的情况,问她结婚的事情,还有女儿,噢,还要问问她怎么有点变了性子——好多好多问题,好多好多堆积在沈清心里的事情,在这个突如其来却预谋在先的拥抱里一下就消散了。 许意是一剂解百愁的灵丹妙药,沈清就是凭此吊命的病秧子。 喻禾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沈清这样蹲在地上,哎呀了一声,说,“大清早的,沈清,你怎么了?” 沈清起身,恢复了冷面的表情,把还有点热热的指尖藏在自己的衣服了。 她睁着眼说瞎话,“饿晕了。” 喻禾暗挑长眉,一脸不信的样子,“饿晕了?”话刚说完,喻禾才注意到餐厅里有食物。她不敢置信地问节目组,“你们这么好?还准备早餐?” 节目组咳了两下,柯璨说,“许意做的,她起了一个大早。” 喻禾哇哦一声,扭着腰就往厨房去,刚走两步,沈清就伸手挡住她的路。 喻禾一脸不懂。 沈清说:“我肚子疼,你扶我回房下。” 喻禾很想说,你没脚吗?不能走路吗?但是看着环绕着她周围的这么多摄像机,喻禾忍了。她挤出笑容来,说,“好,你身体没事吧?要不要等会喝一点葡萄糖?工作人员,在吗?能找一剂葡萄糖吗?” 最好在葡萄糖里下毒。 喻禾搀扶着沈清,往卧室去,一进卧室的范围,沈清马上从喻禾的身边弹开。 喻禾啧了一声。 沈清看着喻禾,告诉她,“别碰沈清。” 喻禾笑起来,单纯无辜,“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沈清审视着喻禾,喻禾的衣领处一点点泛红。虽然是极力用遮瑕给盖住了,但是沈清的双眼就像是超高清的摄像头,能够捕捉到一切细节。而这种特别的天赋般的敏感度,才让她成为了娱乐圈内大热的人像摄影师。 在她手下拍出的照片,人物从来都是带着自己的特点。 “喻禾。”沈清叫她的名字。 喻禾哎呀一声,说,“在呢。干嘛?” 沈清扯了扯嘴角,说,“快回去再补十斤遮瑕吧。” 喻禾本来自如的面庞一下变得有点僵硬和不知所措。 沈清路过喻禾的身边,丢下了一句话。 “我和许意都不是你跟她之间恋爱游戏的筹码。喻禾,你别太高看自己。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你。” 沈清关门而去,喻禾站在门内,愣了好久,忽然笑了起来。 她想,她早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她了。 她刚出道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网络上就有人骂她,找各种理由骂她。妈妈说,她必须做个乖孩子,才能不被骂,才能被喜欢。那好吧,喻禾决定做个摆在橱窗里的洋娃娃,干净洁白,不染尘世。 可是就算这样也还是会被骂。 好累。 喻禾好累。 她第一次见到珞玉的时候是在片场,经纪人带她去找导演,想要给她加一个童星的角色。珞玉那个时候已经是名声在外的年轻女演员了,她长得太过热烈和性感,见她之前,喻禾就知道很多人骂她。 妈妈也骂她,说她像个婊。子。 喻禾不知道婊。子是什么意思,但看着屏幕,会觉得珞玉好看到发光。她是喻禾想成为的那种样子。 片场里,珞玉漫不经心地在跟助理聊天,助理在抱怨又有人发黑料,珞玉无所谓地笑了笑,一副瞧不上的样子,说,“反正都是假的,管它做什么。” 助理着急地说,“可是有人会因为这个骂你呀珞玉姐,你都不知道,他们说话有多难听。” 珞玉打了个哈欠,说,“他们骂他们的,我演我的。随便吧,反正钱我照样赚。” 喻禾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妈妈一直都教她,要乖巧,要懂事,这样才能被喜欢。却从没有教她,原来做人还需要被讨厌的勇气。 她那天拿到了角色,蹑手蹑脚地想要跟珞玉打招呼,走到她的跟前,说了一声姐姐好。 喻禾拿出了自己这辈子最乖的样子。 哪知道,珞玉就问了一句,“你就是那个靠关系进组的小孩?” 喻禾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助理劝了一句,“珞玉姐——” 珞玉伸手拍了拍喻禾的肩膀,说,“以后好好演戏吧。”然后就从她的身边离开了。 喻禾站着,少女的心里诞生出一种难堪的耻辱感,她不想哭,咬紧了牙,一点也不想哭。 那天以后,喻禾就想好好演戏。她拼了命地演,再也不要全世界都喜欢她,她只想得到一个人的认可和喜欢。 珞玉。 她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这个名字,把这个名字撕碎又扯开,最后用碎片再次拼凑完成。 珞玉有过女朋友,是个圈外人,喻禾听说是个温文尔雅的女人,性格很好。 就像喻禾第一次见到许意。 她跟珞玉纠缠了这么多年,上过。床,做过。爱,却还是在人前撕来撕去,一副对立的样子。喻禾找沈清是为了气珞玉,她觉得两个人有时候很像,但是又很不一样。喻禾来招惹许意,也是想要从许意身上找到那个她从没见过但是一直挡在她面前的情敌,一个最后放弃了珞玉去结了婚的女人。 沈清说得很对,她和许意都不是她跟珞玉之间的游戏筹码。 可是没关系,她这个人就是很无聊,就算不做游戏,来扰乱沈清的游戏,她也会觉得好玩。 并且越来越好玩。 第23章 - 今天节目组安排的事情就是挑歌,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第一次公演,素人组和艺人组必须在给出的十二首里进行配对。 十二首。 许意一听到这事第一反应就是那一整天还不知道要录制多久。 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她做的早餐太过好吃的缘故,从今天早上开始,喻禾就跟骨子里的某个魂被点燃了似的,对着她呈现出一种往常没有的热络。 许意拿出过往的温和笑容招架着,心里却觉得古怪。 她的目光忍不住往x班一处扫去,这一眼就像是掠过天际雀鹂被窥觊并忌惮已久的鹰捕捉的瞬间,安详静谧的天空下有翠绿的羽毛散落。许意心下一惊,那碎在锅里被油弄得噼里啪啦的鸡蛋一下再次炸开,沈清当时的笑容到现在都还在许意的脑袋里不断回放。 许意早就意识到沈清改变了这一件事,却没想到能变化成这个样子。 许意发呆的时候,节目组的流程已经走到了一大半,发出了好几个歌名,许意大多听过,有些过于新潮或冷门的,她就没那么荣幸地知道了。 十二首歌,节目组的人员表示,这次选歌用一个简单粗暴的办法来解决,a班学员具有优先选择权,如果a班选完了,可以再顺次往下进行。 喻禾作为首a的人,毫无疑问拥有了第一个选择的权利。 她看了眼那一排排屏幕上的歌名,还有她出演过的电视剧的主题曲。喻禾丝毫不客气,笑脸盈盈地直接问导演组,“我能不能不挑歌,挑人?” 这大概就是所谓姐姐的底气,若换成是来参加选秀节目的新人,定然是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的。 刘明月一听,眼前一亮,紧张握拳的双手正在彰显出她的期待。她想要成为那个被喻禾挑选中的人。 节目组沟通了半天,表示了同意,但喻禾失去了本轮的选歌自主权,她只能跟着被她挑选的人一起进去同一首歌的表演队伍里。 喻禾对此表示无所谓,目光一转,对着许意说,“那我选她。” 她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在场的几个人的表情都有所变动。 许意一愣,沈清脸更臭了,刘明月显然有些失落,柯璨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至于珞玉,扬了扬唇,似乎没把喻禾这一点小招数放在眼底。 喻禾瞧着许意,给人一种任君挑选的模样。 节目组cue到许意,让她选歌。 她沉默了好一会,挑了《遇到》。 《遇到》是方雅贤演唱的电视剧《恶作剧之吻》的主题曲。 这首歌太甜,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交给十七八天真小女孩去唱的歌曲,让她们这些在年纪上已经不能用年轻两个字的女人来唱,似乎是有些不太合适。 可在这么多歌里,许意最熟悉的就是这一首。 试问哪个女孩小时候不知道《恶作剧之吻》的大名? 江直树,你好,我是F班的袁湘琴。 许意有段时间每天坐在电视机前守着这个电视剧的转播,沈清那个时候就坐在客厅写作业,有的时候她不爱坐沙发上,就喜欢随便找一个能够垫在屁股下的东西,盘腿坐在地上。许意就抱着枕头,窝在沙发里。夏日的时候还会抱着一个砍了一半的冰镇西瓜,拿勺子挖着吃。小小的低矮的风扇在两个人的前方咯吱咯吱地转动着脑袋,吹过来的非自然风有时候让沈清的试卷翻卷起来,沈清会不厌其烦地将卷子的一脚压平,好方便自己的学习。许意的吊带裙摆也会跟着风悠悠扬扬。 许意还记得有一次看电视剧,就是看《恶作剧之吻》,剧情正进展到江直树那家伙搬出去住,还跟着一个女生进了同一个公寓。袁湘琴在大雨里哭得稀里哗啦,许意就抱着枕头也跟着哭得稀里哗啦。鼻涕一下一下地流,沈清想要装作没有听见没有办法。无奈地转头,拿起卫生纸给她擦眼泪和鼻涕,哪知道风扇的风一下开得太大,用力过猛,把那一卷白色的卫生纸吹翻到地上。那卫生纸滚呀滚呀,滚出一条小小的,洁白的,走向婚姻的道。 许意不讲理地问沈清,“你是不是也会偷偷跟什么女同学回家补习去。” 沈清冤枉得不行,问许意,“你脑子有问题?” 许意哇地一下哭得更大声了,说,“你讲我脑子有问题。沈清,你是不是嫌我笨了。” 沈清一个头比两个大,刚刚还在算的函数问题一下又找不到答案了。许意把她的世界全都搅浑了。 “许意,别哭。”沈清尴尬地坐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干瘪地讲出这四个字,说许意,别哭。 许意哪里听得进去,哭得惊天地泣鬼神,沈清听得心慌,觉得许意现在就在哭丧。人家电视剧里的袁湘琴都不哭了,许意还在哭。沈清一咬牙,猛地凑上去,想要亲一下许意,用嘴堵住她的哭声,哪知道许意一个抬头,沈清的牙磕上了许意的鼻子。 许意开始流鼻血。 许意懵了,也不哭了,鼻子很疼,但是整个人都被现在的情况搞傻了。沈清也呆住了,直到许意的鼻血滴答一声落在许意的手上,两个人才开始手忙脚乱地想要解决这一场稀奇古怪的事故。 抬头,仰着脖子,去厕所找凉水,拿卫生纸沾湿,拧成一小团塞到鼻子里。 沈清顺毛似的摸着许意的脖颈,希望她能够觉得舒服一点。 许意被这血搞得头晕目眩,眼花缭乱,刚刚发过的脾气一下就被抛之脑后。 不知道怎的,在这夏日的热风之中,她恍惚之间听到沈清说了一句话,因为脑袋有点缺氧,许意没听清楚。 再问,沈清也不再回答。 事实上,那天沈清所说的话是,放心吧,她不会帮别人补习的。 她的世界里永远只存在一个人的地方。 那一小片明亮的地方,叫做许意。 许我一生,钟其所意的那个许意。 第24章 喻禾选了许意,许意挑了《遇到》,这就意味着,两个人都要进入遇到组。喻禾和许意落座在《遇到》组的座位上时,喻禾故意往沈清那看了眼。沈清心里气得牙痒痒,面上却什么都不能表现。最要命的是,她还是X班的学员。按道理来说,X班是最后选的,这就意味着,有近九成的可能,等轮到沈清选歌的时候,《遇到》组已经全员满员了。 她一颗小脑袋瓜疯狂转动,想要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有的时候命运之神的眷顾是不讲道理的,从天而降的。 该珞玉挑歌的时候,她眉一扬起,说了几个字。 “我选沈清。” 再接着,一切的发展都是顺理成章的了。 沈清拉着珞玉加入了《遇到》组。 四个跟甜字丝毫不沾边的家伙,跑到了一首甜蜜情歌组合。 好歹后面还有不错的选手加入。 何灿灿,早年少女偶像团体出道,常年走可爱风格,对于此类歌曲的把握度可谓是场上一绝。 刘明月,一线幼师,《遇到》这首歌仿佛是为了她量身打造。 馨子,从事广告宣发工作,但据本人资料来看,在校期间是当之无愧的青春校花,因为家人阻止而没有走上演艺道路,从此过上了跟娱乐圈八竿子打不着的生活。眼下,因为这个节目,重新开始了自己追梦之旅。 七个人,一首歌。 许意说不想赢的话那都是假的,她参加这个节目,站在这个台上,就是想要告诉许小桃,妈妈也是可以放光的,妈妈也有一技之长。告诉许小桃,无论年纪身材,女人都是可以美丽的。 美这个字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悖论。 眼下这个组合的配置—— 众人几乎是都把目光聚焦到了沈清身上。 沈·什么都不会·只会唱一首歌·废物·清。 饶是沈清这种厚脸皮,无比清楚自己参加节目只有许意这一个目的的家伙,也稍稍地感觉到了脸红和不好意思。 喻禾语带笑意,只是讲出的话不会那么好听。 “沈清,为了比赛再学一首歌,不过分吧?” 沈清瞥了一眼喻禾,近乎投降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她也不是一意孤行和会耽误队友的人,但让她讲出这样的话似乎有些别扭,沈清说,“我,我会努力学的。” 珞玉说,“这次公演之后应该就会有淘汰的人选诞生,说是要等两天公布具体赛制。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珞玉轻飘飘地说,“毕竟来参加这个节目的,没有人不想赢吧。” 她目光亲和却凌厉,红唇像一把锋刀,沈清头疼无比,认命地说,“我知道了。” 刘明月呆呆地问,“沈姐姐是不是不想赢啊?” 她话一说出来,沈清再次遭受众人眼刀。 不想赢几个字插在她的头顶,成为了她这一生不可摆脱的标签。 何灿灿凑热闹地问,“你为什么不想赢啊?不想赢来参加节目干嘛?旅游吗?” “我——”沈清哑口无言。 她哪里是不想赢呢? 她也有想要赢得的东西啊。 如果许意的心能够算作是这一场比赛的胜利品,那么沈清定然会使用此生从未有过的努力去获得这一场比赛的胜利。 沈清去看许意,许意闪躲开,说,“她可以的。”这几个字讲出来后变成了一张轻薄的纸,上面写着零星的保证书。许意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这句话,“她可以的。” 沈清在对待这件事上的确没有拿出一个专业的态度,被骂和指责是应该的。但是许意就是相信,对她有一种没有缘由的相信。沈清如果认真做了,她是可以唱好的。七个人唱一首歌,本身也没指望让每个人都爆发出自己精妙绝伦的唱功。统一与和谐才是关键。沈清要做的事情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她只需要让自己的歌声能够融入就好了。大家没想让她成为凤毛麟角的那一个,但怎么说也不能拖人后腿吧。 只要在分配唱歌段落的时候给沈清选取适合她的段落就好了。 沈清见此,顺着杆子往上爬,像只猴。 “那你教我?”她厚颜无耻地问。 一句话惹祸上身的许意很想拒绝。 她自认没有教人的本领。 偏偏沈清看出了她的退意,恬不知耻地补充了一句,“反正那一首歌,也是你教会我的。” 她真的不怕别人从她的只言片语里去诞生出千奇百怪的联想。像喻禾和珞玉这种在娱乐圈经历了风吹雨打,什么套路都遭过的人,无比清楚一句话能够带出来的风浪。这个世界从来不缺断章取义的人。所以能够什么都不考虑就说话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问心无愧,有足够的勇气和底气却面对他人可能带来的非议。还有一种就更简单了,就是单纯的没脑子,一根筋。 喻禾和珞玉都赞同,沈清属于前者。 眼看沈清还要再说出一些什么话来,许意着急地答应了。 “好好好。”她说,“我教你。” 沈清沉吟了一声,对许意说,“拉钩。”她伸出手,翘着小拇指,冲着许意勾了勾。 许意迟疑了下,将手碰上去,指尖的肌肤相贴,让许意久违地战栗了下。是有多久没有感受过爱人的温度了?许小桃长大以后,她也不爱朝着她撒娇了。她的怀抱总是空落落的,皮肤也是。 沈清怎么会感知不对跟她皮肤相接之人情绪的变动呢?她暗藏笑意,把许意的指尖勾得紧紧的。 沈清说,“我会认真的。”她喊,“许老师。” 后面三个字已成为一种调情。 因为两个人初次做.爱那一天,沈清也是这样,用一副认真的语气,喊许意,许老师。后来许意每次听到她这么叫,都会忍不住面红耳赤。现在这三个字被沈清叫起来,多了几分暧昧和勾.引,带着一种明显的暗示。 喻禾见到这一幕,私下问珞玉,“这就是你非要把沈清拉进这个组的原因?” 珞玉盖紧手里的保温杯,睨了喻禾一眼,“这难道不是你想看的戏码?” 喻禾一时哑口无言。 珞玉看着喻禾,说,“小喻,别把自己想得太聪明。”她顿了顿,又说,“我喜欢你的身.体,但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珞玉扯下了喻禾身上的那一块遮羞布,把她放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晒得她浑身发烫。 第25章 凌晨三点,练习室的灯还亮着。 许意拿着歌词和曲谱,坐在小沙发上。沈清推门进来的时候,许意已经累得闭上眼,头枕在墙壁上,睡了过去。门是被轻轻推开的,沈清怕吵醒她。她俩练习了一整天,主要是许意单方面教她练习。沈清练到一半,拿起手机点了个外卖,她记得许意最爱吃海鲜。她吃东西很重口,以前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沈清就会沉默目视着许意一边抱怨这边的菜不够入味,一边从辣椒小碗里舀出一勺又一勺的红辣椒。她吃海鲜喜欢用大火烤过的那种,上面有厚厚一层的蒜泥,蒜泥之上有一层红色的小米辣,叫人看了都觉得口腔火热。 有次,沈清舍命陪君子,答应了许意要陪她吃同样口味的烧烤。这嘴一张,菜都还没进,喉咙就开始发烫。就因为这么一个烤生蚝,沈清活生生拉了一周肚子。 后来跟许意分手以后,沈清虽然没有变态到要逼着自己吃进去十斤辣椒来缅怀她霎那间死去的爱情,但十多年的时间,也足够她稍微改变。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点菜的时候会特意点一道很辣的菜,也不会故意去吃,但是偶尔会夹两口。久而久之,她脆弱无比的胃也有了一些改变。 沈清像贼一样蹑手蹑脚地进屋,还特意叮嘱跟拍的摄影老师也稍微注意一点。她叫了不只她和许意的外卖,大家伙的还在后面,被节目组的实习生拎着带过来。摄制组的老师们聚在一起讨论这一顿从天而降的夜宵,声音不免得大了一些,许意打着哈欠醒过来。她睡眼朦胧,对着沈清说,“你回来了?” 这环境很不合时宜,房间外还有三五大汉在举着啤酒吃烧烤,摄影器材被搁在一边。满屋子都是浓烈的烧烤味,可沈清的心里就是涌出了一股无法取代的柔情。她思绪翩翩,又想到了过去,许意爱睡懒觉,在家四仰八叉地躺着,夏天喜欢开着空调把自己裹进厚厚的被子里。有时候她出门买菜回来,进卧室门,就会瞧见许意茫然地睁开眼,充满依赖地对着她说,“阿清,你回来了。” 这十多年里好像什么都变动过了,又好像什么都还在原地踏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夜色太温和,或是月光太过洁白,沈清那一张厕所沟里的硬石头般的臭嘴,也说不出一句难听的话了。她把手里的外卖袋小心翼翼地放下,生怕那塑料摩挲后的声音打破了这不够真实的瞬间。 “嗯,我回来了。”沈清说。她鼻头不知为何有点酸,冲冲的,就好像这么多年来,她等了很久,找了很久,才回到了许意的身边。她又想抱抱她了,可是她不能。沈清收敛神色,对着许意说,“醒了?吃个夜宵休息会吧。” 听她这样说,许意才想明白,原来眼前的练习室没有摄制组的原因是被夜宵给拐卖走了。 “好。”许意想站起来,但是因为保持着这别扭的睡觉姿势过久,她左腿发麻,身子一软,好似好摔倒。沈清眼疾手快地拉住她,这一拉,顺带也把许意带进了她的怀抱。许意连忙推开沈清,说着自己站一会就好。沈清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去收拾外卖。许意看着沈清弯腰解开外卖袋,拿出一份一份的菜品,恍然觉得自己在刚刚的那个拥抱里找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她怕会上瘾,所以只好一把推开。 许意刚刚坐过的沙发因为垫上了沈清特意找商家要的餐桌布所以一下变身成为了小桌子,沈清把菜品放在上面,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许意自觉地坐在了她的对面。 浓烈的辣椒味。 沈清察觉到许意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她问,“怎么了?” 沈清对于许意将要说出的话仿佛有着一种天然的预感,而这预感在此刻成为了现实。 “我不太能吃辣了。”许意苦笑了下,“家里的人都不怎么爱吃辣。” 这短短一句话把沈清所有的柔情一下砸在地上碎了个稀巴烂。 偏偏她自己好像半分不觉得痛的样子,还要站起来,将本就破碎的柔情踩得成灰。 “是吗?”沈清听到自己声音里的嘲讽,“许意,我以为你还喜欢吃辣呢。” 许意顿了顿,说,“只是太久没吃,不太适应。” 沈清扯动嘴角,说,“那就适应适应。”她补充,“这家店味道不错。” 味道不错才有鬼。她还没吃呢,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不过看摄影组的大哥们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状态之入迷,沈清猜测,这味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夹起一块很大的生蚝,上面泼着油,还有那种火辣的香味。叫人看一眼就觉得舌尖发烫。 沈清看着许意的眼睛,“试试。”她说。 许意沉默了下,不去接,就在沈清以为她的激将法失败的时候,许意直接撑着小沙发,直起身子,靠近来,就着沈清递过来的姿势,舌尖在生蚝的表层舔了下,凑近,一口嘬了进去。 很辣。 从舌苔到口腔到喉咙,全部都在发烧。 过激的味觉刺得许意的眼泪一下流了出来。 沈清心中五味杂陈,又觉得有一种琼瑶式的好笑。她问许意,“味道怎么样?” 许意真的有很久没吃辣了。跟贺添城结婚后去国外读书,没辣椒能吃,回来后自己做饭又因为家里的人不爱吃辣,肠胃不好,也不怎么吃。说没想念过是假的,但是好像也习以为常。现在忽然重温到这味道,竟然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很辣,但是很爽。 许意想说话,但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沈清拽着她的手,拉着她训练服的领口,趁着这月色和无人的房间,直截了当地吻了上去。她早就看许意被辣到伸出粉嫩的舌尖就受不了了。她很想吻她,所以她也这样做了。 练习室的镜子对应着,仿佛有千万个她们正在相吻。 这不算是一个浪漫的吻,带着太浓烈的味道。 沈清的唇离开的时候,许意甚至探头去追了一下,等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彻底的愣住。 沈清笑起来,这么多天,第一次笑得舒心又灿烂。 她说,“许意,适应适应,嗯?” 这个吻,只是她一切攻势的开始。 第26章 那天之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变化。许意依旧是温温柔柔波澜不惊的样子,沈清也依旧是那个臭拽着一张脸目中无人的模样。但两个人目光相触的时刻,许意成为了那个总是想要逃跑掉的人。沈清眼神里的势在必得越来越明显,她几乎不遮掩,或者说她从未想过要遮掩。 那个吻。 那个带着火热的辣椒味道的吻。 她们重逢之后的第一个吻。 让许意头晕目眩,肚子绞痛,额角都想发出细密的冷汗。 许意很少做梦,她睡觉的时候总是过分安稳。但那晚又梦到了过去,过去真实发生过的瞬间。她和沈清的初吻。 她和沈清的初吻也一点都不浪漫,磕磕碰碰的,吵着吵着就吻了起来。主要是许意那个时候单方面跟沈清吵架,最后受不了,干脆朝着沈清的嘴啃咬一口。许意有点记不太清那个时候她到底是在为什么而生气了。反正就是刚谈恋爱没多久,沈清依旧保持着那一副清冷高傲的学神模样,对于许意的任何招数都接而不回,许意实在是没办法,不得不怀疑这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了。 虽然在一起的时候她嚣张自信地说了,沈清,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全世界你最喜欢我。 ——放屁。 她根本没有那个自信。 本以为在一起以后能够凭借自己的可爱机智让沈清对她多有反应,哪知道这家伙还是老样子。许意从她身上获得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挫败感。 谁又能够想到呢?别人的情敌是帅哥美女游戏机,只有她,每天都要跟一张试卷争宠。 这宠,你争吧,就显得你这人很没点数,耽误别人学习,影响别人前程。她自然是前程无忧的,家里条件很好。可是沈清跟她不一样呀,靠着奖学金在学校里读书,站在世界的中心满眼望过去,沈清除了学习,找不到别的出口。许意有点时间脑抽地想着,如果沈清是个男的,她就马上跟沈清结婚,结不了婚就先订婚,娃娃亲的那种,然后她家的家产就能分沈清一半了。法律意义上的那种分。不过她也不太明白,如果沈清是男的,她还会喜欢沈清吗?许意说不出我喜欢的是你而与你的性别无关这种话。正是沈清的灵魂与性别叠加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才让她义无反顾地一头栽了进去。 那这宠,你不争吧,似乎是没什么大碍的,天不会下雨,房子不会塌下来,地球还是照样地转,人还是依旧活。但许意的心里不舒服。憋得慌。那程度已经不是一颗大石头砸下来堵住了大门,而是无数个小石头堆过来,把巨大的出口堵死。要想跑出去就得把石头弄出来,可这没有搬大石头简单。还得一颗一颗把小石子拎出去。估摸着到时候石子没拎出去,许意人就先疯了。 许意在脑子里自我斗争了大半天,最后决定不要面子要里子。 有段时间沈清准备走竞赛的路子,正在写奥数的试卷,对着一道超纲的解析几何题陷入沉思。许意在旁边,疯狂找存在感,就差没脱掉衣服开始色.诱了。许意心想,就算她开始色.诱,沈清八成也会不动如山。 在许意第一百八十一次咳嗽出声以后,沈清终于回头问了许意一句,“感冒了?” 许意气得要死。 沈清见她脸色不对,又问,“嗓子不舒服?” 沈清自以为贴心地说,“我把空调关小点?”沈清放下手里的笔,想要去拿空调遥控器。她才堪堪站起来,许意就猴急似的扑了上去。当真是扑,那气势之猛,仿佛要把沈清生吞活剥。 沈清伸手搂着许意的腰,怕她一个用力过猛摔了过去。 “沈清!”许意气呼呼地喊她的名字。 沈清吓了一跳,问她,“怎么了?” 许意捧着沈清的脸蛋,拿出了言情剧女主角的阵仗,说:“你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回答我。” 沈清心下一紧,“啊”了一声,“你说。” 许意这辈子从没这么认真地说过一句话。她在沈清的眼眸之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一字一顿地说,“甜的和辣的你喜欢哪个?” 一句我喜欢你憋在嘴里都准备讲出来的沈清又一下彻底愣住了。这又是哪跟哪的问题?甜的辣的? 许意问完这话也想伸手扇自己两巴掌。 什么跟什么嘛! 明明不是想问这个的,但是话到嘴边,一下就拐了个弯。 许意看着沈清一脸“就这”的表情,心一横,牙一咬,问出了自己的心底话。 “就,我和学习,你喜欢哪个呀。”她看着嚣张,在恋爱里却没办法完全做一个作精女朋友。还是忍不住去考虑沈清的感受,也怕收到让自己失望的回答。许意给自己挽尊,找一点留存的脸面。“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啦,你爱学习很好呀,我也很喜欢看你认真学习的样子。今天写的题很难吧?我看你一直在想。”她的小嘴巴开始蹦出一个又一个的字眼,这些字眼拼凑成词汇,又进而组成无逻辑的语句。许意一直没等到沈清的回应,一颗紧张的心都要沉入湖底了,她的耳朵边又开始炸出烟花来了。 砰。 砰。 砰。 沈清说,“我喜欢你。” 许意的家世太好,沈清想不到除了学习以外靠近她的办法。如果她连成绩都没办法维持,她也害怕许意不再喜欢她。她总觉得自己跟许意如同两个世界的人,在应试教育的风波之下,只有那一张带着血红的字迹的成绩单,是她到目前为止的人生里最为耀眼的部分。 许意不一样。 许意是一种可以自由陨落的太阳。 她从来不期待她永葆光芒。 她爱她的热度,也爱她冰冷的沉默。 “我喜欢你。”沈清再次确认了这一件事。 然后许意受不住了,就着这奇奇怪怪的捧脸姿势,一口啃了上去。 她也很喜欢沈清。 全世界最喜欢的那种喜欢,买一块大刀肉都要撕成两半分给她的那种喜欢。 第27章 公布淘汰规则那天,许意正好肚子疼。她的小腹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许意本来都怀疑是不是那天吃的烧烤太过重口,而她的身体向来反应迟缓,以至于到了今天才感受到肠胃出问题的痛苦。可是来来回回躲着摄像机往卫生间跑了数次,都不见一点拉肚子的征兆。还真是奇了怪了,许意眉头紧锁。 因为公布规则的时候是一个组坐在一起,所以沈清就坐在椅子上看着许意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去去留留。 沈清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要不去看看医生?” 她说这话是好意,心也是好心,但是碍于此人过往讲话做事过于尖酸刻薄,现在乍一听,颇有一点嘲讽的感觉。 许意本来就因肚子疼而有些心烦意乱了,现在听到沈清这样说,一股火气从心头烧出,嗔骂她,“沈清,你有病?” 沈清想对着苍天呐喊三声,她又做错什么了?她就是关心她一下嘛!沈清委委屈屈,脸上拽得要命,说,“怎么,要让我跟你一起去医院?” 许意想发火,火气噌噌噌地往上来,她想沈清不该叫沈清,应该叫沈清油。一对上她,她的心情就如同被火上浇油。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哪里还能怼回去。许意想也没想,面色平静地坐下,手却狠狠地往沈清的肩膀上一按。沈清怕痒,肩膀窝有个地方还特别敏感,用力戳会疼得想掉眼泪。许意现在戳得就是那个地方。沈清嗷地一声叫出声,许意云淡风轻地收手,还拉着略显震惊的刘明月聊天。喻禾面如菩萨其实心中只想看好戏,问沈清,“怎么了?” 沈清睁着眼说瞎话:“练习发声。” 发你个大头鬼。 等众人的目光都从她身上移开,沈清悄悄看了眼许意,埋着头,忍不住偷笑了起来。这笑容正好被喻禾捕捉到,看得喻禾浑身战栗,挪着屁股往珞玉身边坐了坐。 珞玉:“嗯?” 喻禾:“我想离某位受虐狂远一点。” 珞玉看着前方笑了下,简简单单地说,“那你怎么不离你自己远一点?” 喻禾眨了眨眼,正因为镜头扫过来而摆出一个仙女笑容,摆到一半,彻底崩盘。她是受虐狂?她哪里受虐狂了?她这么多年除了一门心思想要得到珞玉的认可和喜欢之外,她——喻禾留给镜头的只有笑容凝固的瞬间了。 珞玉是什么意思? 她看着她的侧脸,几十年的光阴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这些痕迹并没有折损她的美分毫,光是看她脸色的皱纹,你就能够想象出这个女人在过往岁月里经历的一切。她抗衡,坚守,保持自己的形状。 喻禾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拼尽全力想要得到的东西,她向她靠近,然后一次次被推开。有的时候喻禾都在想,她对珞玉的感情会不会只是一种不甘心,因为这么多年都没有靠近她的世界,没有得到她的认可,所以才会像个偏执的小孩子,一直一直都想要得到。不管珞玉如何冷酷无情地撕开她的面罩,她也能够凑到她的面前,好似从来没有受过伤的样子。她就是拼了命地想要在珞玉面前证明,她很有魅力,有很多人爱她。像是一只拿着无数玩具的小孩,摆着手摇晃炫耀,希望能够吸引到幼儿园里那个她最喜欢的小朋友过来找她玩。 但是失败了。 她站在玩具堆成的王座上,另外一个小朋友在遥远的对岸,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依旧很长。 这样想来,珞玉说得真没错。 喻禾在心里嗤笑自己。 她的确是受虐狂。 喻禾看了眼被她称为受虐狂的沈清,沈清正光明正大地打量着许意。许意不像是喻禾和珞玉,能够在镜头前收放自如,被沈清注视着让她有一种胜过被摄影机注视的感觉。这让许意坐立不安,她紧张得不知道所措。等规则宣布得差不多,大家要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许意刚一抬臀,就被沈清一拽裤腿,不得不坐了下来。 得亏是那裤子够宽松,不然,许意觉得自己的大腿能被沈清拽下来一层皮。 许意压着声音问她,“你干嘛?” 沈清脑子里蹦出来一个贼流氓的回答,想说,不干嘛,干你。但她没那胆子,脑海中的黄色一晃而过,只剩下一片红色。 许意裤子上的红色。 沈清没说话,沉默地脱下自己的外套。她今天出门没找到短袖的训练服,就只好穿着长袖的训练服来拍摄。现在这长袖外套就发挥了它的作用——被绑在许意的腰间,挡住了她生理期的痕迹。沈清做完这一切,许意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都是来了几十年月经的人了,不至于太过于尴尬到见不了人,但那些机器还没完全撤掉,所以许意总有一种全国人民都在看着她来大姨妈的感觉。 真的,很,奇怪。 许意回头看,白色的椅子上也有一点血迹。 搞什么啊—— 结果沈清面不改色地拿起外套坠下来的袖子,在椅子上狠狠一抹,擦掉了。 许意惊愕地看着沈清,沈清无所畏地耸肩,说:“反正又不是没这么干过。” 第28章 宿舍内,许意拿着沈清的外套,看着衣服内侧的血迹,定定看了好几眼,起身拿着衣服去卫生间。水龙头拧开,找到台面上放着的肥皂盒子,打开后就能闻到那种化学物质堆积的味道。她把衣服放在水里跑了跑,怕冷水不够,还开了热水。滚烫的水在衣服上经过,冒出汩汩的热气。 许意把肥皂放到被弄脏的地方擦了擦,那一片很快出现泡沫的痕迹。 而她的人生好像也像是被这样的一块肥皂擦过,以至于过往的那几年,十七岁之前的那几年,也出现着泡沫的痕迹。 沈清说得没错,有次上课许意忘记带姨妈巾,来得突然,再怎么嚣张跋扈的少女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会觉得不知所措。沈清取下校服的外套,披在她的腰间,替她跟班主任请假,带她回她的宿舍换卫生巾。那是许意第一次穿上沈清的衣服。许意没跟男孩恋爱过,但是猜也知道,男生和女生是很难互换衣服穿的。那一天,许意穿上了沈清递过来的校服长裤,宽松,肥大,难看,但是穿上以后许意觉得这有沈清的味道。 沈清的味道又是什么样的呢? 许意很难形容。 如果你去过一望无际的原野,见过原野降雪,次日清晨结霜,大风刮过,空气里都是冰雪与晨露还有青草的气息。而这大概就是沈清的味道。 干净,凛冽,有一种许意没办法去做比较的认真。 现在的沈清身上还有这种味道,除此之外,还多了烟的味道。很浅淡,并不难闻,在许意的脑海种历久弥新。 沈清还喜欢她? 许意这样猜测,其实心里的预感都到了百分之八十,但是还不敢确定。她何德何能?沈清也知道她结婚了,别说沈清了,就连她自己,想到这件事,都有一种浓重的背叛感。不是背叛她现在形同虚设的家庭,而是背叛了和沈清的那几年,背叛了那个在阳光下笑着说我会一直喜欢你的自己。 再说了,沈清难道不知道,跟现在的,这样的她纠缠在一起,别人会怎么看她?纵然两个人之间有千般理由可以开脱,可是他们所做的事情从行为上来看,只能用出轨来形容。 一个人背弃了现有的一段关系,和另外一个人有所纠缠。 尽管这段关系是假的。 但结婚证是真的。 许意不想沈清沾上这样的名声,她永远在记忆海洋的某个角落里为沈清留下了一幅肖像画。窗边的少女,眉目清澈,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她以前喜欢看沈清为了自己而做出改变,喜欢看她生气时候皱起的眉头,喜欢她不耐烦时刻却又因为是她而有所变动的语气,喜欢她动情时分忍耐不住喊出她的名字。现在三十岁了,她跌跌撞撞地成长,被迫改变,留下一身太阳的余烬,却一直喜欢沈清依旧是十七岁的那个女孩,她永葆青春,跟成人的规则对立。而不是为了她,沾上婚外情和出轨的字眼。 许意搓着手里的衣服,肥皂的一角忽然断掉,碎片滑开,她忽然意识到,她好像被驯化了。 被婚姻驯化了。 如果真的要和沈清从头开始,离婚不就好了? 许意一时又松了口气,觉得终于找到了一件现在就可以去完成的事情。但是——许小桃呢?她会接受她的母亲是一个女同性恋吗?或者说,她能够接受这么多年来,她的父亲和母亲只是在假装婚姻吗?许意觉得这是一种危险的走向。她现在有一点为人母之后的毛病,做什么都喜欢把孩子放在自己的想法之上。她隐隐约约知道这是不好的,有的时候甚至只是母亲的一厢情愿,可是还是忍不住。大脑已经下意识地去想到这个问题。 许意把衣服上的血迹终于洗干净了,她拿手拧开衣服,衣服卷成一条,水滴答滴答地落下来。她的人生和沈清的人生就好像是这衣服上相纠缠的两道,再次重叠。 如果让许意把她人生中最要的女人列出来,只有两个。 沈清,以及,许小桃。 许意和母亲的关系并不好,两个人面上相安无事,但是许意并不喜欢母亲对待父亲的情人的态度。结果到了今天,她却仿佛和母亲走上了相似甚至一样的道路。虽然说她和贺添城之间,是没有任何情爱关系的。 等等。 许意忽然想到,当初的她是怎么知道父母之间的事情的?明明没有人告诉她,他们依旧是在她面前表演成恩爱夫妻的样子。但孩子对此有一种敏锐如小兽般的直觉。 所以许小桃,必然也会存在着这种直觉。 许意心中一惊。 卫生间的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许意问,“谁?” 沈清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说,“你掉厕所里了?还没还完卫生巾?” 许意回答道:“洗衣服呢。” 沈清下意识说,“哪用得着你洗,就你那手劲,给衣服按摩呢?” 许意当然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以前许意拧个毛巾都能够手酸,娇滴滴的,一定要喊沈清帮帮忙。沈清就不得不放下手里算题的笔,叹口气,跑来帮她。在力气和智商这件事上,沈清从来都把许意碾压得死死的。 哪知道许意为了证明自己的确能够拧干毛巾,打开门,双眼直视着沈清,两手认认真真地表演了一个拧毛巾。 毛巾之间的水滴滴答答落下来,许意正想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表情,就见沈清忽然又靠得她近了。 沈清认真地看着许意的睫毛,说,“小意,你真可爱。” 三十岁还要被说可爱。 许意愣在原地,颤颤巍巍地闭上了眼。 沈清见了,莞尔笑起,“怎么?以为我要亲你?” 她这话说出来是为了呛许意的,也算是调戏,听上去更像是嘲讽。沈清想看许意的反应,没想到许意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我以为你要亲我。” 许意问沈清,“沈清,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她想,如果她说是,她就马上放下一切,扑到她的怀里。 这一切里,包括那一场婚姻的谎言,以及对于自己的不信任。 第29章 许意的问话像是夏日里的一记惊雷,在平静却堆砌着乌云的天空里炸裂开来。沈清耳鸣到记不清当时自己回答了什么,大脑里只剩下难辨音调却长而久远的杂音,嘀,嘀,嘀—— 如同一种警铃的出现。 那天晚上沈清没住在宿舍里,临时请了假,说是突然状况。她对于谎言这件事变得开始能够信手拈来,不管节目组的负责人相信或者不相信,总是要给她一个薄面的。反正只是出去一个晚上而已。 赵时开着车在录制地点的大门口等她,他这个人是断不会正儿八经开车的,大晚上的还怕晒太阳,把车的防晒拉了下来,整个人就躲在黑色的阴影里,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正拨弄着反光镜,对着镜子收拾自己的妆容。 赵时听到车门被拉开,沈清坐进来,感觉到一股零人熟悉的低气压向他袭来。头都没回,还在跟眉毛作斗争,赵时对今天画的眉毛不够满意。他总觉得线条不够流畅,两边有些过分地不对称。赵时冲着镜子说:“搞砸了?” 沈清别着头看着窗户外面,眼色阴郁,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时终于放弃折腾他那个眉毛了,实在是没办法做出任何改动了。他叹了口气,想骂骂咧咧,又想到这眉毛是自己亲手化的,该骂的话,也应该骂他自己,转而把话吞了下去,问沈清,“去哪儿?” 沈清靠在车背上,手放在窗边,窗户打开着,风呼啦啦地往里灌,她的鼻尖萦绕着夜晚的味道。她说:“酒吧。” 赵时终于挑眉,惊讶地透过镜子看了一眼沈清,“真搞砸了?” 沈清不爱喝酒,这是在摄影圈子里出了名的。早年读书的时候,沈清就不爱跟他们这群人混在一起,抽烟喝酒,偶尔还要找来两颗药助兴。沈清跟赵时关系好起来,也是两个人读书时期一起做了个女性影展,双方熟络了,也发现在面对某些问题的时候观念一致,后来成为了朋友。沈清不会管赵时怎么对待自己的生活,但绝对不接受有她的场合里出现乱七八糟的东西。抽烟是有次沈清难受到不行,项目压头顶原片又出问题,焦虑到发慌,这才拿来一根抽了。 常言道,抽烟能解压。 沈清对此却并不怎么认同,只是有的时候会迷恋上烟雾从面前袅袅升起的样子,这种时刻她总能短暂地让许意的模样在她的脑海里些许模糊掉,不至于一呼一吸之间,想到就发疼。因而沈清后来随身会带着一根电子烟,拍东西烦了,或一个人开车从北到南,总会拿出来,抽上两口。她不上瘾,或者说,在这诺大的世界里,她只对一件事上瘾。 那件事名为许意。 许意。 就连赵时也知道沈清这样忽然说要去酒吧是跟许意有关系的。 “不是参加这节目就是为了跟你那前女友凑堆吗?怎么的了就?”赵时问。 沈清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是不知道说什么。 “到了再说。”她看着赵时,讲,“专心开你的车吧。” 赵时啧了一声,没再多问。沈清侧头看着窗外夜晚的灯火,影影绰绰,一下又一下拉出一道光来。刚刚经历的一切开始在脑子里回放。 许意问她什么了? 沈清记不太清了。 她是说,沈清,你是不是喜欢我?还是说,沈清,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又或者她在说,沈清,你小心一点,我发现你的喜欢了。 她像个重返墓地的盗贼,打着明暗不定的烛火,在这满是灰尘的地方,一点一点地想要找到当时故事发生的最准确的瞬间。 她脑子里一片浆糊,又有一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是啊,这是许意呀。 那个小时候一喜欢她就走到她面前告诉她的许意,那个目光澄澈在闪闪日光下告诉她,总有一天会让她全世界最喜欢她的许意。 她当然应该问出来,她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 可是沈清她又说了什么呢? 沈清没办法记住当时她的表情,可能是嗤笑了一声,也可能是故作潇洒,甚至有一种想要和她互相伤害的刻薄,说,“许意,你都结婚了,我喜欢你干嘛?” 她没办法忘记许意当时的表情,怔愣,惊愕,以及,被刺痛。沈清变态般从中得到了疼痛的快感,她好想对着世界摇旗呐喊,说,这就是你一声不吭离开我的代价,可是她没办法,她还是好心疼,她说出来就后悔了。她心里分明不是这样想的。她心里的那个沈清在拽着许意的衣袖,一遍一遍地说,小意,小意,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偏偏她受伤怕了,她被丢下怕了,她廉价的不值一文的自尊心又在这个时候开始胡乱作祟了。 她还记得许意很冷静,问她,“沈清,你不喜欢我,下次就别碰我了。”许意敛眸,说,“我们还是应该保持距离。” 赵时翻了个白眼,服务生递过来的酒水单都被他一下挥开,服务生吓得半死,赵时没注意,沈清对着服务生说抱歉。赵时一拍桌,骂,“所以你他妈的就保持距离保持到我这来了?” 服务生手上拿着酒水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沈清怕他一小伙子实在是被吓到了,伸手接过酒水单,小声地说等下再点。 赵时不满沈清的分神,直接一把拿过沈清手上的酒水单,啪地一声放在桌子上,“沈清!跟你说大事呢!”赵时语带怒火。 沈清已经快趋于一种自暴自弃地状态了,她看着赵时,“你说。” 赵时更烦躁了,“我说?”赵时的白眼已经快翻到天上去了,“我说什么?要我说你就是个贱.人。沈清,真的,你知道贱这个字怎么写的吗?不知道也没关系,你照个镜子找找,要不拿你尼康的镜头往自己脸上怼着拍一下,特别清楚,就没别的字,就那么一个贱字。” “我——”沈清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但碍于赵时的火气太盛,她辩解不了,最后只能断在嘴中。 “你?你什么你?”赵时可算是这么多年终于逮住机会能够把沈清劈头盖脸骂一顿了,“你还有脸说话?人家问到这份上了,临门一脚了,怎么了嘛?你又突然高位截肢瘫痪了是不是?腿都不会迈了?你说个是你是会死还是怎么着啊?” “死倒是不会死。”沈清说,“但她结婚了。赵时,她结婚了。她小孩都挺大了。” 赵时愣了下。 “我看到了照片。那个女孩笑起来很单纯。”沈清觉得自己现在很需要一杯酒,可是他们什么都没点,她只好端起桌面上的那一杯冰水,往自己喉咙里灌了灌。她咬住半大的冰块,直接咬碎了来。那冰块冻得她牙酸,整个人一激灵。沈清人也清醒了几分,说,“我是能当小三,真的,赵时,我不在乎。我一点也不在乎。”沈清目光如幽火,看着赵时,说,“她女儿呢?她那么喜欢她女儿。她肯定家庭很和睦,过着很幸福的生活。赵时,我不能那么自私。她说的对,我应该跟她保持距离。我当然可以当小三,但她的女儿不能有一个跟小三私奔的妈妈。” 她无所谓,真的。 沈清都想了,要是许意没有女儿,或者没见过她女儿的照片,她真的能够就这么把许意拐走了。可是不行呀。许意把女儿看得那么重要,她会被摆在抉择的天平上,不知道该选谁。或者沈清没勇气再次面临这样的被选择的境地,她总觉得,再来一次,许意也会放下关于她的一切,选择另外一个人。 她害怕。 赵时被这消息弄得晕头转向,“你没跟我说她结婚了啊。”赵时疑惑,“还有女儿?” 沈清苦笑。 赵时又问,“那她老公你见过没啊?” 沈清摇头,“没见过。”她无奈地说,“我见他老公干嘛?找气受?” 赵时呵呵一笑,说,“这难道不是你最擅长的事情?” 沈清其实是见过的,那天在医院的楼下见到拥抱许意的那个男人,一定就是她的老公。但那张脸沈清着实是没有认真看清楚,或者说,根本没有心情记。她就记得那一天许意哭了,哭得很伤心。 她从年少爱到现在的女孩,被欺负了。 哪里还有心思去记一个不相关的男人的脸。 不过沈清知道她老公的名字,还是在节目组的八卦消息里听说的。许意是为了顶替弃赛的人而来的这件事到了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而关于她如何获得这个机会的,有人就说她老公是圈内编剧,跟节目的总制片有些许交情。 沈清皱了皱眉,说,“好像是姓贺?贺什么城的?”沈清问赵时,“你爱看电视剧,你知道国内有这么个编剧吗?” 赵时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对着沈清说,“可别说认识这编剧了,我告诉您嘞,我跟他还是在床上认识的。” 要是许意在这,定能敏感地察觉到,赵时讲话的口音,跟贺添城有些相似。 第30章 沈清点了一杯猫不见了,甜酒基底,巧克力作伴,听上去带了一点少女的忧愁。看到这名字的时候,沈清的第一反应是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故事。 那只终日围绕在你身边的猫,从布满了碎金色阳光的窗台边跳开,再次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她换了个模样,一身咖色的大衣,从你的窗前经过。 原来常伴身侧的那只猫也有一个变为人的梦想。 猫不见了,爱人来了。 赵时可没有她这样的心情去为了一杯酒的名字而构想出一个乱七八糟似是而非的故事,他简单直白,点了一杯叫sex on the beach。有的酒吧爱翻译成性.爱沙滩,比如今天他俩去的地方。沈清偏爱另外一个名字,叫,情逢沙场。 她总觉得后面四个字能给这杯酒赋予一个全新的故事。在一场爱情战争里,带着势均力敌的魄力。 酒来了,也到了该讲故事的时候。 赵时对于贺添城的一切毫不避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于是沈清也勉强能够从这些碎片里拼凑出在贺添城身边待了十年之久的许意的故事。她从一个男人的口中,听另一个男人的故事,以此来找到自己喜欢的女人的过去。 在沈清认识的男同性恋里,他们的故事大多是这么开场的——约,炮。 从软件里约,从酒吧里约,从身边的人约。 沈清把这一切的原因归结于她交友不慎。 特别是赵时,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不同于别人,又因为性子太女性化,几乎没跟娘炮这个词脱离过干系。沈清大学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在男同专用软件上混得风生水起了。以前沈清还会叮嘱两句,小心艾的大礼包,后来赵时自己也约得烦了,不怎么爱玩了。现在年纪大了,他更偏好于找个固定伴侣了。 贺添城,许意的老公,就是他的固定伴侣。 两个人是在一场圈内聚会认识的。娱乐圈总这样,很爱搞些没缘由的聚会。他们这类性少数,大多都互相认识。有一种口口相传的好笑。 欸,你知道那个谁吗?他好像是gay。 他上次参演的剧组挺多gay的呀,制片和编剧就是一对。 不是结婚了吗? 形婚呀。 在圈子里混的人,大多都要图那么一张面子。所以赵时说这地方越混越难混,时间在往前走,但似乎不如以往开放了。国内娱乐圈几乎找不出哪个要上镜的男明星敢于承认自己是gay。 赵时一开始瞧不起贺添城这样的人,他这样雷厉风行的性格,对于形婚这件事向来是嗤之以鼻的。他初高中就顶着娘炮的名声出柜了,不管外界的人是怎么看他的,赵时都是一副老娘天下第一的样子撑了过来。在他看来,贺添城这样的人就是逃兵,但他没办法指责对方,这是对方的生活方式。他只是一开始就很明了,他不会跟这样的人谈恋爱。听上去太没有未来也太没有勇气。 如果只是约.炮的话,那倒是无所谓。 贺添城身材很好,为人儒雅,跟他相处的时候总是能被照顾到。他跟贺添城在床.上很合拍。 两个人约了好几次之后,赵时才从他口中听到了他的故事。 贺添城的家很传统,他是家里有矿的,而正因为是吃着家里的矿长大,所以长大后才没办法彻底脱离家里的控制。赵时知道他结婚了,结婚对象是他从小到大就认识的人。算是发小,也算是青梅竹马。 他妻子本来家底和他家相差不下,后来说是爸妈的公司被熟人骗了,公司被掏空,还负债满满,爸妈跳楼自杀了,家里就剩下个小婴儿。他妻子没办法,不仅要还债,还要养那个小孩。贺添城当时也是病急乱投医,被相亲烦到马上想要跳进黄河自杀,见许意走投无路,脑子里灵光一闪,提出了形婚的建议。 后面便是顺其自然发生的了。 贺添城愿意帮许意还债,代价是许意的婚姻。这是一场无比明显的买卖,只是比大多数人的婚姻更为直白。许意知道自己的一生不值这个钱,陪贺添城出国,帮他们家打理公司。她放弃自己了的一切生活,只为了当初贺添城拉她出泥沼。 再多的细节赵时也不清楚了,他跟贺添城的交集也只到上,床而已。聊起这种事也只是身体纠缠以后点上一根烟,兴致缓后不知道说点什么,有些难以启齿的东西唯有对陌生人才能够开口。赵时和贺添城,就是对彼此身体最为熟悉的陌生人。 赵时说完这些话,沈清都不知道自己的大脑是怎么保持继续运作的。她心脏都碎成一片了,落了一地的灰,无法拼凑完全。 她记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记不清楚了。 新的酒刚上,没喝两口,她拉着赵时要走,赵时慌乱地把钱结了,还舍不得那杯酒,硬是要喝一口。 赵时问她:“沈清,你干嘛啊?” 沈清站在酒吧门口,想去开赵时的车门,赵时一把将她的手拽回来,又说:“你疯了?搞酒驾吗?” 沈清清醒地说:“我没喝酒。” 她没喝才怪。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杯喝完了,又点了一杯,烟没离手。这烟好像是服务生给的,沈清记不得了,现在指尖稍微有一点被烫的感觉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站在街头,伸手想打车。 赵时问她:“你去哪?这么晚了。” 沈清说:“去找个ATM查查卡里还有多少钱。” 赵时愣了愣,“你查这个干嘛?再说了,手机不是可以查?” 沈清眨了眨眼,认真地说:“我把钱给贺添城,让他跟许意离婚。” 赵时脑门的黑线直流,无语至极,怀疑此刻沈清手上拿了什么总裁剧本。他恨铁不成钢地说:“这是现在的要紧事吗?”赵时真想一巴掌把沈清扇醒,“你知道现在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吗?” 沈清抿着唇,迟疑了好久,流露出一种自然的脆弱来,对着赵时说:“我知道。”她像是被暴风雪击中,摇摆了下。“我应该马上跑到许意面前,告诉她,那些都不是我的真心话,她说的没错,我很喜欢她。”沈清苦笑了下,“赵时,可我又不敢了。” 沈清犹豫地问赵时,“这是最好的时机吗?说这种话。” 赵时长叹一口气,有些抓狂,最后还是按耐住了情绪,冷静地说:“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告白的时机。你想到了,你就说出口。沈清,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任何以借口而开脱企图逃离的人,在赵时眼底,都不过是怯弱罢了。 怯弱于不敢面对拒绝,不敢面对失败。 沈清终于拦到车,赵时问她,“不是吧,你还要去ATM?” 沈清摇头,目光灼灼,说,“我去找许意。” 她现在就想见到她,想拥抱她,想告诉她,我喜欢你。 十分,非常,特别,全世界最喜欢你。 赵时也想上车,还没来得及拉开车门,车就在沈清的催促下呼地飞了出去,赵时只能吃一屁股灰。他骂骂咧咧,沈清你个见色忘义的,其实嘴边带笑,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对着路人甲1234发一样的消息。 今晚有空吗? 做吗? 第31章 车停在了综艺节目宿舍区门口,车方一停稳,沈清就跑了出去。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见她忽然回来都很惊讶,负责沈清的导演跑过来问,“沈小姐,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沈清啊了一声,完全忘记自己到底是说了什么谎言才能够获得这一次外出的机会。 导演问她,“你朋友身体好了吗?不是说出车祸没人照顾吗?” 哎呀。 沈清这下想起来了,她随口一编,说赵时出了车祸,在这地没认识的人,家人也不在,只能她去照顾。 “好了。”沈清一口瞎话说得贼溜,“他到了医院才发现自己是被吓到腿软。” 导演被唬得一愣一愣地,正想发问更多细节,就听到沈清问,“我能进去了吗?” “进,进,进。”导演被沈清说这话时的气势和目光给震住了,连人带机器地给沈清挪位置。沈清深呼吸,往她们住的那地去。跑了几步,有点喘,沈清蹑手蹑脚地往独栋别墅里走,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下来。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头脑发热的青年,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念头。沈清站在房门边,门没关严,里面有一点微光。 许意还没睡着。 沈清心下一喜,她怀抱着演偶像剧的那种心情,手搭在门把手上,推开,说:“许意!我喜——” 喻禾正盖着被子看书,那微光就是她身侧的阅读灯亮起。 喻禾手里的书正翻页,听到这动静,抬头看沈清,疑惑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沈清请假离开的事情,她们当然都是知道的。 沈清表情顿住,愣是退出一步,抬头看门牌上的字眼,又探头进来,看到房间里的另外一张床上的确是摆放着她的用品。沈清仿佛一下就来了底气,看着喻禾,质问她:“你在这做什么?” 喻禾翻了个白眼,“沈小姐,你没长眼睛?我现在在这干嘛你看不出来?” 沈清脑子里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喻禾把这个猜测说了出来。 “许意说想换个房间,我就跟她换了。”喻禾说。 沈清一脸不懂,“她说想换你就换,姓喻的,你什么时候转性当菩萨了?” 喻禾切了一声,“我倒是不想当这个菩萨,只是有人让我不得不当。” 沈清听不懂,问:“谁?” 她大有找那个人打一架的阵仗。 喻禾沉默了下,破罐子破摔地说:“珞玉,怎么,你要找她?” 沈清愣了愣,不懂,“珞玉非要让你换是为什么?” 喻禾哪里好意思告诉沈清是自己半夜老爱搔首弄姿地勾引珞玉,珞玉觉得这样下去影响训练和节目录制,特别老干部地拒绝了喻禾,并且借着许意想要换房间这件事把喻禾丢了出去。 喻禾想起来就觉得丢人又生气,直想狂蹬三百下脚让被子被踢飞。奈何她是个端庄贤淑走仙女路线的女明星,不能做此种难登大雅之堂的事情。只好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问沈清,“你刚说你洗什么?” 沈清一张脸臭得像长沙街头百年难遇的那一块黑豆腐,她说,“我洗心革面决定睡觉不再打呼,行不行?” 喻禾像是听到了什么世界末日的消息,惊愕地看着沈清,就差没竖起一根手指指着她了。喻禾说:“你睡觉还打呼?”喻禾犹如晴天霹雳,“不行不行不行,我这个人睡觉很困难,睡眠质量很差的,你这样我肯定睡不好,睡不好第二天上镜就会有黑眼圈。不行不行不行。” 沈清就差没得瑟地勾唇笑了,说,“对,不行。”她悠悠地说,“所以还是换回来吧。” 喻禾刚想点头,从床上一跃而起,又想到什么,蔫了,摇头,“也不行。” 比起跟珞玉相处时的那种社会性死亡般的尴尬,她宁愿在这里遭受沈清打呼的折磨。 “我现在就京东下单一个耳塞吧我。”喻禾碎碎念着。 沈清懒得搭理她,她看身后,对面正是珞玉和许意现在的房间。许意睡着了吗?她在干嘛?沈清很想敲响那扇门,想把想说的话告诉她,她心里的那一团火焰正在燃烧着,以一种无法预估的态势。她又回头看这房间,无视掉喻禾以及她乱七八糟放着的东西。许意的痕迹消失掉了。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就好像当初一样。难道这几天的相处就是一场梦?沈清不知道,她咬咬牙,转身往珞玉和许意的房间走。 喻禾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大晚上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这才意识到,沈清这家伙就是骗她的。她大声调侃,“沈清,你别不是骗我的吧?你就想着我换位置呢?” 沈清现在一门心思就想敲响那扇门,又想会不会把许意吵醒,手刚举起来,门开了。珞玉打着哈欠,一脸疲惫,对着喻禾说,“很晚了,安静会,行吗?” 喻禾就像个一下被割了声带的鹌鹑,安静如姬。 沈清往房间里扫了一眼,珞玉说,“找许意?她出去练习了。” 沈清问,“练习?” 珞玉嗯了一声,补充,“何灿灿说没把握,想多练练,许意就跟她去了。”珞玉看了眼沈清,“还有事吗?” 沈清摇头。 珞玉哦了一声,“行,睡了。”她一转身,门又合上了,像是从未打开过一样。 沈清站在门口,头一回有一种束手无策且事情逐渐脱离她掌控的感觉。她当然知道训练室是在哪里,但她要去吗?沈清迟疑了片刻,便往训练时走。跟拍她的摄影师惊讶地问她:“你要去练习?” 练习? 沈清满脑子已经没办法再想到一天之后的公演比赛了。 她哪里有那个心思啊! 她现在感觉自己就是武大郎,也就比武大郎长得好看,生得高挑,性别上更为舒适了一些罢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自己现在不是去练习室,而是去捉。奸的感觉。她越想越走得雄赳赳气昂昂,快到练习室了,隐隐约约能够听到里面传来的音乐声。 “你身上专属的陌生味道,是我确认你存在的目标。” 沈清站在练习室门口,想一把推开门,但是又觉得不太好,于是就站在门边,透过那一点点小块的透明玻璃往里看,企图捕捉到许意和何灿灿的行为。但是纵使她的眼睛已经变身成为360度旋转无死角高清红外摄像头了,还是没有在这小小的训练室里找到许意和何灿灿的身影。 沈清的脑海中已经开始上演一番狗血剧情。 比如—— 昏暗的房间,月亮高挂在夜空之上。何灿灿把许意逼退到墙角,一手撑墙,一手摸着许意的头发,问她,“姐姐,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试试。” 又比如—— 许意因为她的话悲痛欲绝伤心万分不好在宿舍表现出来,于是在练习室里借着歌曲落泪,被何灿灿拥抱着安慰。 不行! 不行啊! 沈清抓紧了门把手,直想破门而入时,她的身后传来许意疑惑的声音。 “沈清?” 沈清觉得自己浑身的皮都在这个瞬间被剥透了,她有一种处于赤。裸状态的恐慌。她还没想好摆出什么表情回应许意,就又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许妈妈,在门口站着干嘛呀。”是何灿灿,她话锋一转,“沈清?她们不是说你今天有事出去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听着这话,沈清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怎么听着这么像她们是主人她是来这做客的? 沈清转头过来,扫了一眼何灿灿,问她,“我不能回来了?” 这家伙,又开始呛人了。 许意盯了她一眼,“不好意思,清问能让一让吗?”她拿一种客气的口吻跟沈清对话,“我们还要练习。” 沈清心里一半高兴一半生气,她就是贱的。许意这样拿腔拿调地讲话就代表她生气了,两个人之前的对话让她不开心了。生气的是,她不喜欢被许意以一个陌生人的态度对待。就连此刻站在许意身边的何灿灿,似乎也比她跟许意亲密更多。 “我也要练习。”沈清丝毫不觉得羞愧,“我觉得自己还有很大提升空间。” 许意瞥了她一眼,没说话。沈清觉得自己真的疯了,被她这样瞪着,她都觉得喜欢。何灿灿哎呀一声,“那都进去练习呀。”何灿灿伸手挽着许意的手臂,“我们刚刚出去买了一点东西,就是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所以就只买了两瓶饮料。” 沈清直觉般从何灿灿的话语中感受到一种威胁感。 “没事。”她说。 没事才怪,她气得要死。 沈清说:“我可以跟许意一起喝。” 许意拿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一眼沈清,“特殊时期,大家还是注意一点个人卫生吧。” 何灿灿憋着笑,拽着许意往练习室走,留下沉清一个人变得像个河豚,气鼓鼓,却又不能不参与练习。她话都放出来了,哪里有不练习的道理? 许意。 沈清小心眼地在本子上记着她说过的话,迟早有一天,她要亲她亲到头晕目眩,看看那个时候她还注不注意个人卫生。 第32章 《遇到》这首歌并不困难,就连沈清这种人都能够学得七八分像样。更何况是何灿灿呢?她作为偶像团体出道过的唱跳歌手,理所应当水平应该在沈清之上。而这就是沈清为什么越看何灿灿越看越不顺眼的原因。大半夜来找许意练歌,说话就说话,不好好站着,非要挽着许意的胳膊,你告诉她这女人没什么稀奇古怪的心思,她都不好意思相信。 沈清对这种事有一种纯天然的直觉。她甚至此刻想为自己点播一首《一直很安静》。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瞧瞧眼前这场景。 许意坐在钢琴边,手里拿着《遇到》这首歌的曲谱。她弹一句,何灿灿跟着唱一句,并时不时询问许意,这么唱对吗? 许意其实也有点别扭,但也有一种被人信任的心情在。 她对娱乐圈不够了解,不知道何灿灿以前是什么样的,工作和业务水平如何,但是这几天下来,何灿灿都像个小女孩一样依赖她。许意自己对于唱歌这件事也并非是有百分百的把握的,所以何灿灿向她寻求帮助这件事,让她又矛盾,又感到被肯定。 或许是照顾许小桃久了,加之何灿灿又是那种长相可爱,看上去与年龄全然不符的,乖乖巧巧,纯天然无公害一般。许意跟她相处时,自然是带上了几分当妈的感觉。顺手时就忍不住照顾两下。大家头一次聚在一起吃饭时就替何灿灿加菜,听到她怕辣就拿水沾了沾,洗干净辣椒的味道,再递给她。 许意对于何灿灿的照顾纯粹是出于做母亲的本能,沈清的理智是这样告诉她的,但当她真的一次又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之后,她的理智已经完全不存在了。她甚至会小肚鸡肠地想到,既然许意能够照顾何灿灿,为什么不能照顾她呢? 比如现在,何灿灿刚刚跳完舞蹈动作,想要喝水,满手是汗,拧不开饮料的盖子,于是朝着许意喊了一声许妈妈。 许意正坐在钢琴前,反复练习着弹琴的部分,听到何灿灿的声音,会停下来,起身,给她拧开饮料瓶盖,让她喝的时候慢一点,免得岔气。 沈清瞧见了,牙一咬,也喊了一声许妈妈。 声音小得像蚊子飞过,许意什么也没有听见。 沈清干脆增大音量,又喊了一声,许妈妈。 那声音,可谓是地动山摇,叫山川河流都晃荡。 许意吓得手一抖,按错音键,房间里又出现了一声突兀的钢琴声。 许意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沈清,大有要说“你想干嘛”的意思。 沈清抱着既然已经厚脸皮一次不如再厚脸皮第二次的想法,说,“我也想喝水。” 许意皱了皱眉头。 沈清说:“我渴了。”她满眼真诚。 许意再次皱眉,“你渴什么?” 沈清从进来,打着练习的名号,实则什么都没有做,似乎是一直在哼哼唧唧,但主要的事情还是在关注许意与何灿灿的互动,大有盯着自己未来老婆害怕别人抢走的架势。 沈清理直气壮地说,“我唱歌唱得嗓子疼。” 许意震撼无比,“你唱歌了?” 许意问得太过认真和直接,以至于沈清这样厚脸皮的人都没办法继续保持理直气壮。她轻轻咳嗽两声,声音渐小,透露出一种虚势,说,“是,是唱了吧。” 坐在角落里随便哼哼唧唧两句也,也算是唱歌了呀。唱歌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只要嘴巴动了起来,发出了一点声音就能够算作是唱歌吗? 就连许意自己都没发现,她现在眼底含着无可抹去的笑意。 何灿灿在这个瞬间,忽然感觉到自己处于一种局外人的境地。沈清和许意之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不可被他人插足的磁场,这种磁场带有强烈的排外性,让何灿灿在这个瞬间不得不噤声下来。 沈清还坐着,许意像是一个老师,在询问幼儿园调皮的小孩子,弯着腰,认认真真地重新问了一遍,“这样也算唱歌?”她模仿着沈清哼哼唧唧的声音,嘴里,或者说不是从嘴里,是从鼻腔里,发出了一些细碎的模糊不清的声音,比起唱歌,更像是某一种被丢弃的小兽,企图获得关注。 如果这样的声音能够被称之为唱歌,那么世界上所有的动物都是□□里的常驻歌手了。 沈清自知理亏,可是当着何灿灿的面,哪里有低头的道理。 “为了保护我的声带能够在公演当天准确发声,我才这样练习的。”沈清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许意懒得再逗她,她转身拿了自己那瓶水,丢给沈清。 沈清接住,瓶声都是被冰冻过后的那一种细碎的水渍,小小的,湿漉漉的。沈清抓在手中,仿佛还能从上面感受到许意触碰过的温度。在她头疼的瞬间,许意正好转身,何灿灿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许意笑着看向何灿灿。她的侧脸在这并不明媚的夜晚里就像是挂在暗色的乌云上的一抹月光,在沈清的窗口晃晃荡荡,叫她心痒。她在这个瞬间真切地感受到了口渴,这种渴不是光从嗓子眼冒出来的,而是从心眼里生出来的。许意像是一种不需要多次吸食就能够上瘾的药,只一瞬间的瞥眼,就能叫她病发不止。她能够在这个瞬间精确地感受到自己的渴,指尖都发烫,泛着眼。她的吻亟待一个降落地,而许意就是那个降落地。 那天何灿灿练习完自己的部分打了个哈欠,实在是撑不下去,打算提前离开。许意也开始收拾东西,她本来只是陪何灿灿过来,顺便因为沈清的离开而调整心情。沈清就更别说了,根本就是过来浑水摸鱼滥竽充数,哪里是来练习的呢?根本就是来盯梢的。生怕有人一个不注意把许意拐跑了。 她的part她早就会了,主要是组内人员怜悯她,并没有分配给她太多的唱歌部分,大多时候都在合唱,她只要不出大错,基本上问题不大。因为大家早就磨合过很多次合唱的问题,目前来看效果还蛮不错的。喻禾甚至想好了一个特别的办法,如果表演当天,彩排的时候,沈清的声音听起来跟大家割裂很大,就让她到时候公演的时候,拿着话筒,光张嘴不出声,装模做样一番。虽然有欺骗观众的嫌疑,但这一套对于从业多年,作为演员却上过无数个文艺晚会的喻禾来说,几乎是得心应手的。 她知道自己去参加晚会的时候,没有人是期待她唱出什么天籁之音的,大多数人都是等着看她的脸而已。 这就是这个行业的问题所在。 许意要走,沈清哪里还有继续练习的心情呢?她也屁颠屁颠地跟着走了,并且心中万幸何灿灿住的地方跟她们住的地方是两个方向,三个人在一个岔道口注定是要分开。 何灿灿依依不舍地对着许意说,“许妈妈,那我走了哦。” 许意笑着点了点头。 何灿灿说,“今天谢谢你陪我呀,明天见!” 许意说,“不用谢。”她叮嘱何灿灿,“回去早点休息。”她本能地安慰何灿灿,“你唱的已经很好了,不用担心明天的公演。” “嗯!”何灿灿被鼓励到,正准备离开,就听到沈清悠悠地问了一句,“那我呢?” 许意奇怪地看向沈清,何灿灿斟酌了下字眼,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再,再见?” 沈清咧嘴一笑,说,“再也不见。” 许意一巴掌拍向沈清的背,真想问问沈清知不知道一个从来不苟言笑的家伙忽然在深更半夜的小道上咧嘴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齿这件事是有多恐怖啊!沈清猛地咳嗽一声。何灿灿对于沈清的敌意假装不知,跟许意挥挥手,转身走了。等何灿灿走了,许意也迈开步子,往住的地方去。沈清离开抬腿跟上,凑过来问,“你打我干嘛?” 许意也觉得自己刚刚的动作太过熟稔,显得很没有距离感。 “不好意思。”许意说,心里却想着,实在是没忍住。今天的沈清格外欠揍。 以前的沈清也很欠揍,却还没有欠揍到浑身都荡漾着你来揍我的字样。 今天是怎么回事呢? 许意按捺住自己的好奇之心,没有问出口。就像她和沈清一早谈的那样,两个人是要保持距离的。谁叫她是有夫之妇。许意扯了扯嘴角,踩碎了一地树叶的影子。 沈清在她的身后叫她的名字,第一声,许意当作没听见。 第二声,许意还装作自己是个聋子。 第三声,她没办法再保持自己拙劣的演技了。 因为她的手被沈清拽住了,惊讶地抬头的时刻,沈清的吻在月夜下如期而至。她的唇温温凉凉,带着一种久违的味道。空气里不知为何飘来了九月桂花的味道,但此刻明明是夏日的夜晚。 沈清吻了一下,似乎还有点流连,却克制住了,放许意离开。 她说:“你现在有一个打我的理由了。” 沈清看着许意的眼睛,都想好了自己如果脸上挨了一巴掌明天要怎么跟化妆师交代这件事,用十斤遮瑕能够遮住吗?她还在浮想联翩的时候,许意却重新给了她一个吻。 像一只翩跹的蝴蝶,在水面上一点而过。 许意说:“不是要保持距离?” 沈清有点呆,只知道摇头。 许意又说,“我结婚了。” 沈清啊了一声,说,“我知道啊。” 许意看着沈清的眼睛,好像要说什么话,沈清很怕听到她再说点什么,抓紧了许意的手腕,讲,“你结婚了,我知道。你有小孩了,我知道。你很爱你的小孩,我也知道。” “可是许意。”沈清认真地说,“我更知道,我喜欢你。” 说出来的瞬间,沈清有一种大松一口气的感觉。 第33章 沈清的告白是突如其来的,像是一场夏日骤雨,急降而下。然而许意对这雨是有预感的,她似乎天然就存在着这种本能,对于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能够有着先知般的感受力。今天的沈清很奇怪,这是一件不需要举例辩证的事情。而她奇怪的原因,许意只能厚脸皮地往自己脸上贴金,猜测着或许与自己有关系。 沈清是松了一口气,可在松了一口气之后,那颗小小的,稚嫩的心脏,似乎又重新处在了一个悬空的位置上,被拿捏不定,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回答。 沈清在这一刻开始无比后悔自己的嘴贱,开始讨厌自己说过的那些不讨人喜欢的话语。她为什么喜欢用这样的言语去戳痛自己喜欢的人呢?还是说她的感情观本来就有问题。 反复伤害,确认相爱。 她的恋情如同一场毫无缘由被点燃的热病,在反复之间折磨着她,叫她痛不欲生,又叫她痴迷不已。 沈清看着许意的眼睛,想要从那一双好看的眼睛里得到一些答案。一些肯定的答案。 她曾在许意的眼睛里看见过被爱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所以现在和她对视的瞬间,又一次清楚地知道了,现在她在许意心里的位置与多年以前,并非是一样的。 这月夜下的告白让许意恍惚,她的大脑在一瞬间想了好多好多话,现在却找不到答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个时刻,这么多年后,许意终于明白了当时她向沈清告白时,沈清所说的那一句话的意思。 “我不知道。”她如是说,就如同那一天日光之下沉清所说的话一样,“沈清,我不知道。” 她摇摇摆摆地站在了人生的岔道口,一边是继续着伪装和谎言,过着她自己都不喜欢却仿佛已经习惯的生活,一边是沈清伸过来的手,一种冒险,一种真相,一种没有办法逃避的因果和未来。 她值得沈清这样吗? 许意觉得自己穿了一身的遮羞布,却挡不住形婚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某一种妥协。她曾经是那样叫嚣着要坚持自我,站在学校的阳台上,拿着一罐芬达,橙色的汽水把天空都染上色。狂风吹来的时候,少女中二地对着天空大喊,她要做全世界最肆意潇洒的那个人。结果呢?她给自己穿了一身的束缚,绑着她,叫她哪里都去不了,或者她哪里都不敢去。那个曾经一板一眼,不知道什么叫做叛逆的沈清,却成为了那个拿着一个相机,开着一辆越野,就满世界疯跑的女人。 她和沈清的人生由此开始对调,沈清身上的光环太盛,盛大得仿佛生活两个字跟她不沾边。许意害怕,她必须承认自己害怕。她是一个跟柴米油盐酱醋茶打交道多年的人了,有的时候喜欢去菜市场,跟阿姨叫架。喜欢挑选蔬菜和肉类时认真仔细。这是她生活里琐碎却真实存在的乐趣。可是沈清呢?她能够接受这样的生活吗?或者说,她能够接受这样生活着的她吗? 许意当然知道自己在过去的人生里给沈清留下的是什么样的模样。 那个十五六的许意太过灿烂耀眼,以至于现在三十岁的许意害怕,害怕沈清眼中的她还是十五六的样子,蒙上了厚厚的青春的回忆的滤镜。 她不知道。 这四个字听上去像是一种推拉或者托辞,又或者是某种企图吊着别人的借口,可对于许意来说,这也是她当下最明确的感受。她没办法在这个瞬间给沈清答复。 她说不出再多的话,她想牵沈清的手,指尖微动,心念生起,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保持了沉默。 沈清对于许意的反应心知肚明,看在眼底,她听到她的回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开心。 我不知道这四个字带有太多的暧昧性,同时对于沈清来说,这也代表着,这并不是完全的拒绝。 沈清少有地笑起来,她眼眸中有一种志在必行的光彩,身边的梧桐树叶轻飘飘地落下来,掉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在这个时刻,沈清说话的声音显得过分清晰。 她说,“没关系,许意。” 这好像是沈清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又诚挚认真地讲话。 “我知道我喜欢你就够了。”现在说这种话对于沈清来说好像变得更加得心应手了。一个闸门被打开以后,再说些什么,仿佛也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也不需要在心里反反复复纠结多少次了。“我喜欢你。”她认认真真地强调了一次,讲这句话的时候,空气里的桂花香味更加浓郁了。“许意,你迟早也会知道,你喜欢我。”她笃定地说,“全世界最喜欢我。”沈清看着许意的眼睛,忽然沉默了下,略微虚势地改了口,小声地说,“除了许小桃。” 讲这话的时候,沈清有一些心不甘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她必须要理解许意对于许小桃的感情,并且必须要承认,她在许意心里,或许根本不及许小桃一星半点。但是没办法,她吃味,却也只能保持吃味。 许意看着沈清别过头的样子,觉得她清冷和不近人情的脸上透露出一种小孩子才有的可爱。 她很想亲亲她。 许意想说点什么,远处传来了刘明月的声音。刘明月应该是刚刚睡醒,半夜起来遛弯,柯璨陪着她,一路在打哈欠。只是这哈欠在注意到沈清和许意的时刻,一下变成了八卦的目光。 刘明月眨了眨眼,打量着她们两个人,问,“你们在这干嘛呀。” 许意头一回在他人面前显得有些心虚,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沈清的臭脸在这个时刻变得格外有用。 只需要轻抬眼皮,淡淡扫一下对方,就能透露出“关你屁事”几个字,叫刘明月呆呆地闭了嘴,不再多问一句话。 许意给这氛围打了一剂柔和剂,问,“你们呢?” 刘明月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明天就要公演了,有点紧张,想出来买一瓶可乐喝一喝,解解渴。” 柯璨怼她,“馋就馋,找什么借口?” 刘明月嘿嘿笑着,“馋是真的馋,紧张是真的紧张。” 自从自打进了这个节目,刘明月就给自己规定了,不能再食用垃圾零食,不能再喝碳酸饮料,更别提奶茶,无糖奶茶也不行。今天算是破戒。 “因为明天表演完就会出淘汰名单呀。”刘明月说,“所以不管怎么说还是会担心的吧。”她看了看自己的脚尖,“艺人组的都那么厉害,被淘汰的话,也是理所当然啊。而且我还是X班的。” 刘明月显然很担心公演这件事,也很担心被淘汰这件事。 柯璨拍了拍她的背,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一点什么。 沈清说:“是吗?” 她就讲了这两个字,却能够让两个字透露出一种万分欠揍的感觉。 许意伸手拧了下沉清腰间的软肉,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么熟稔和过于亲密,大有一种打情骂俏的感觉。 许意说:“艺人组也不是都很厉害的。”她扫了一眼沈清,“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柯璨噗嗤一声笑出来。 沈清为自己鸣不平,“喂!”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增强自己的气势。 许意安慰刘明月,“别太担心。”她说,“就好好享受那个舞台就好了。至于结果,这件事也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 沈清淡淡瞥了一眼许意,许意正看着刘明月,侧脸透露出一种温润的柔和。 许意以前不是这样的,校园里的那种不入流的才艺表演,也是要叫嚣着必须要拿第一的人。还小心眼地拉着沈清去看竞争对手准备的节目,偷偷在私底下暗自比较,一定要叫沈清做那个不公正的评委,选出一个第一名来。 沈清那个时候不会说什么情话,特别老实地分析别人的表演和许意的表演之间的优劣,像是在解析一道几何题目。 许意会越听越生气,最后狠狠地跺脚,气呼呼地说,“沈清,你夸我一下会死吗?”或者会说,“我难道在你心里不是第一名吗?” 许意那个时候就是小女孩心性,每天都泡在罗曼蒂克的世界里,企图让沈清也有开窍的时候,能够给她一些惊喜。 当然,这种企图就是白日做梦,纯属妄想。 现在的沈清却是能说这种话了。 目送刘明月和柯璨离开以后,两个人往房间里走的时候,沈清忽然顿住了脚步,对着许意说,“你也不要担心。” 她这话讲得太突然,叫许意都愣了一下。 沈清非常不好意思,耳朵有一些红,她从没跟别人说过这种粘腻的话,仿佛要从嘴里造出一颗糖来。 “就,不管怎么样,你——”沈清像个刚谈恋爱的毛头小子,对着自己漂亮的女朋友,不知道该从何夸起。该怎么说呢?嘴巴似乎比脑子还快一步,先把这种话讲了出来。“你都是最好的。” 那些年没有对许意说过的情话,沈清想趁着现在,一点一点,一字一句地补回来。 许意莞尔,笑起来的时候像是黄昏时刻天边最灿烂的那一片云。 “好。”她说,“沈清。”她叫她的名字。 沈清很紧张,呼吸都停顿了起来。 许意说:“原来你嘴巴里还是能吐出象牙的嘛。” 她说完这话就往屋子里走了,沈清还站在原地反应着这话,等她回味过来以后,才明白这句话明里暗里都在损她。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又不是狗嘴? 呀! 许意! 你难道是被狗亲了吗! 沈清想这样咋咋呼呼地问她,可是许意溜得太快,一下就钻进了房间,喻禾和珞玉都已经熟睡,再闹出一点什么动静把她们吵醒的话,场面就会变得很尴尬。 沈清只好憋着气,嘴角却带着笑,也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个滥竽充数的家伙,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公演成绩。 许意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迷迷糊糊快要入睡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今夜的桂花香是从何而来。 校园的小道边种满了桂花树,秋季开学的时候,风一吹过来,总会有桂花的味道一下又一下地飘过来。 她就是在这样的味道里,从窗边路过时,看到了那个正在认真学习的女孩。她撩起耳畔的头发,露出一张好看的,清冷的,跟周遭格格不入的侧脸。 如月,如雪,如那日浅淡的桂花香味。 第34章 公演那天,气氛显得很紧张。彩排,化妆,做准备。 所有人都在马不停蹄地追着时间。 节目组选择了五百位大众评审,其中男性和女性的比例喂1:1,而各年龄段的比例也匀称分配着。根据导演组的说法,之所以不找全女性观众,是为了不让这个节目显得过于特别化。当一件事过分被特别化的时候,反而会让这件事处在一个刻意的位置。女性对于女性的审美以及男性对于男性的审美,本质上还是在同一个语境体系下诞生出的。并不是挑选了五百位女性大众评审就能够让这个选择出的结果更加多样化,评审的性别与选择的结果之间并没有一个直接的因果联系。反而有的时候,只是有的时候,浸淫在传统男性审美语境下的女性,在观察或评判别的女性的美的时候,会动用更加‘直男’的审美标准。 节目组一开始也就要不要找纯女性观众而展开过讨论,因为很明显的一件事,这个节目的出现本身就是为了靠近和迎合女性市场,向女性主义靠拢。 不管怎么说,选择什么样的观众,对于许意或者沈清来说,都是没有一点决定权的。当她们站上舞台,她们就是那个被观赏的对象。 因为抽签,《遇到》组的顺序并不是很靠前,对于有表演经验的何灿灿来说,后面的位置其实是个极其不利的位置。率先出场的人会奠定整场表演的水平基准,而她们获得的投票也会因为一开始没有一个更加明确的对比标准而跟后面的队伍相差较大。因为这次公演的组合较多,曲目风格多变且复杂,观众很可能到了最后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去听歌看表演了,完全跟随心情投票。 《遇到》作为一首情歌,本来在现场表演的时候就不够取巧,没有炸场子的部分,也没有抒情歌那种能够唱得叫人落泪得时刻。她就是一首甜水歌,平时听听唱唱或许还好,真的到了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或许就没有什么能够吸引人的地方了。 这也是为什么今天大家信心满满地到了准备区,看到别的队伍的模样,一下又慌了起来。 就连喻禾和珞玉这种老江湖也开始有些担心,所以就更别提许意了。 她是从来没有在这样的舞台上表演过的,更别提这次的表演很大部分的重头戏在她的身上。她有钢琴弹唱的片段,曲目一开场也是由她弹钢琴的。弹钢琴这件事,许意从来没有考过什么证书,去过什么音乐学院,成为了贺添城家里的富太太以后,娱乐生活就是那一架摆在落地窗前的白色的钢琴。 沈清当然看出了许意的紧张,她现在也很紧张。她以为自己对于比赛的输赢不会有什么感觉,可真的站在这里准备的时候,她忽然开始有了一些担心。她自己的输赢倒是无所谓,淘汰与否也没关系,可是连累了她们队伍的人呢?该怎么办?她的确是这个节目里最不务正业的人,她自己很清楚这一点,但她同样也清楚自己能够给这个节目带来一些话题度,因为她的参与,几乎整个时尚圈的人都在转发这个节目的宣传微博。她追老婆,节目博热度,这样互惠互利的事情,沈清一开始就看得很清楚。 但是现在,到了公演的瞬间,她忽然就有点慌了起来。 她开始更加真切地意识到这是一场比赛,意识到这是能够决定别人在节目里去留的一场比赛。 她想说一些宽慰许意的话,许意或许自己都没察觉,自己攥着自己的手,素日里温和的面容上透露出严肃。说点什么好?张了张嘴,涩得要命,说不出一个字。她哪里有脸说些什么?她就是这个队伍里最拖后腿的人。反而是在这个瞬间,许意忽然抬头,跟沈清对视了一眼,她冲着沈清笑了下,和煦如春风,她说,“别担心。”许意说,“你的歌词没几句。” 不知道这该说是安慰还是说是互怼。 沈清一下就没脾气了。 喻禾啧啧两声,看着准备室的屏幕上别人的表演,陷入了沉思。 珞玉也不说话,只是搭在椅子边缘上的那一只手指正在轻轻地打着节奏,提前练习着。 何灿灿想要活跃气氛,“别担心呀大家。”她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显得没有什么底气,“这首歌不可能没有人没听过吧?江直树总知道吧?就算我们唱得不好,那,那怎么也该有个人情分吧?” 沈清一听,皱眉,“什么叫唱得不好?” 喻禾扑哧笑起来,“灿灿,原来你是这么看我们的。” 何灿灿连忙摆摆手,想要解释一些什么,“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哎呀!”何灿灿求助般看向许意。 许意笑着摇头,“你们别老逗她。” 沈清听着,心里一下就吃味起来。许意干嘛护着何灿灿呀?为什么老怼她,却护着别人呢?她哼哼唧唧一声,想要博取注意力,奈何许意没听见。她就像是那种想要得到主人关注的小狗,不好意思汪汪大叫,于是哼哼两声。一次没被听见,就哼第二次。 许意终于听见了,看向沈清。沈清眼睛亮亮的,还略微期待着许意能够对着她说些什么好话,就瞧见许意一脸担心地问她,“不舒服?” 是不舒服啦,心里不舒服! 沈清还没来得及说话,喻禾就插了一句,“想拉肚子?” 许意吓了一跳,“下一个就该我们上台了,你想拉肚子?要去厕所吗?还是再坚持一会?” 不——不是啊! “我没有——”没有想要拉肚子! 沈清的辩解在此刻显得苍白无力,因为喻禾又笑着补充,“你瞧她脸色都不对了,肯定是不舒服了。” 沈·背负了想要拉肚子罪名·清:“我——” 我,真,的,一,点,也,不,想,拉,肚,子! 负责控场的工作人员过来请她们做登台准备,大家开始忙碌起来,检查耳麦,穿着。沈清的耳机线在背后绕在了一起,她想要反手去拨弄,许意上前帮她调试,将那个缠绕在衣服上的线一点一点地理了起来,沈清侧过头看她的时候,正好能够看到她穿着的演出服的领口那一道深深的弯沟。白得晃眼。许意说:“好了。”讲这话的时候,她的呼吸喷在她的脖子上,痒痒的,热乎乎的。许意上台前还伸手用掌心替她暖了暖肚子,原本肚子一点也不痛的沈清,现在却觉得肚子的部分烫烫的。她觉得自己的双腿之间有火苗在蹿起。 以至于上台表演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沈清都有一点忘记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灵魂出窍了,身体在舞台上唱歌,灵魂却能够在台下看到表演。 歌词是怎么唱的呢? “这么久了我还是可以看到 / 感觉得到你对我的重要 / 不会被天黑天亮打扰 / 你每一次的温柔我都想炫耀 / 我们绕了这么一圈才遇到 / 我比谁都更明白你的重要 / 这么久了我就决定了 / 决定了你的手我握了不会放掉 / 我们绕了这么一圈才遇到 / 我答应自己不再庸人自扰 / 因为我要的我自己知道” 沈清头脑发热,觉得没有哪一首能够这么突然地贴合在她的心情上。定格pose结束以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牵着了许意的手。 许意不慌是不可能的,因为在舞台设计上根本没有牵手这个动作。她觉得今天的沈清格外地飘忽,却又没办法挣脱掉。接受主持人采访的时候,还要对这件事供认不讳。 “刚刚我们看到有一个很精妙的牵手的动作,跟歌词很贴切欸,这个是谁设计的呢?” 许意只要笑着说,“一开始就设想好了。” 个屁呢! 沈清还举起两个人相互牵着的手,抬起来,在镜头前炫耀般地晃了晃。 台下爆发出一阵阵地尖叫。 出投票结果的时候大家都很惊讶,原本以为就三百出头,却没想到到票数能够到三百七十八。 走完过场,回台下的时候,沈清还牵着许意的手不放开。别的成员因为被这样出乎意料的票数给惊讶到了,完全没有察觉。许意和沈清走在最后面,牵手的模样毫无意外地被摄影师拍了下来。 许意小声地说:“你松开呀。” 沈清嗯哼一声,如果她的身后有尾巴,此刻一定在疯狂晃荡。 她唱:“这么久了我就决定了/决定了你的手我握了不会放掉。” 许意心里生出一些甜来,好像一下又回到了十七八。 她说:“沈清,你傻不傻呀。” 沈清没说话,把许意的手握得更紧了。 那天节目播出以后,后期为了遮掩这一种暧昧感,在画面里加上了具有引导性的字幕。 ——“就算是结束了表演也还沉浸在节目设计之中的完美搭档” 也是这一场公演的牵手,让“轻而易举”这个CP名字,开始在微博上,以不可阻挡的态势,席卷而来。豆瓣最先开始讨论沈清的眼神问题。 沈清唱歌时候的单人直拍被CP粉誉为圣典教材,因为她的目光永远只看向一个方向。 那就是许意所在的方向。 至于《遇到》这首歌为什么能够得到还算是不错的票数,只能说这一组的姐姐们把这种想要靠近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暧昧心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个日后被CP粉誉为神贴的楼正在悄悄浮出主页。 ——说《遇到》组是姬佬组,大家没意见吧? “不知道有没有人在追那个什么浪什么姐的节目呀!楼主绝对不是来打广告的,但是还是想说,这CP磕得我有点头疼!” 第35章 #说《遇到》组是姬佬组,大家没意见吧?# 不知道有没有人在追那个什么浪什么姐的节目呀!楼主绝对不是来打广告的,但是还是想说,这CP磕得我有点头疼! 准确一点,是010号宿舍很姬啊!有木有!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吗?(或许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 让我们先来看看一号姬佬选手——沈臭脸。 沈臭脸人如其名,从播出来的第一期来看,沈清几乎笑起不超过一分钟,然而(此处应划重点)这笑起来的一分钟都有另外一个人在的呀呀呀呀呀呀。 众所周知,沈臭脸本人不仅脸臭,身体也好像存在一百二十万赫兹电伏的磁场以至于让各位姐姐们都跟她相安无事相近如冰仿佛她是整个录制空间的人形自走空调。 BUT,沈臭脸对于许妈妈真的很,很,很,特别。 请大家来感受一下轻而易举的魅力。 附上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刻的眼神刀光剑影gif。 还有最精彩的沈臭脸海选视频以及综艺名句。 沈臭脸,你知不知道你在这么一个选秀节目里说自己只会唱一首歌是会死人的呀!拽什么拽啊! 花絮里一大堆糖我就不放了,指路‘轻而易举’超话,大家可以去看看。 最劲爆的糖就是公演第一次牵手啊牵手~! 但是楼主不能在这里透露太多,等节目播出的时候再来贴上相关动态和物料吧。 另外,想为沈臭脸平反一下。其实还是有很多小细节能够看出沈臭脸真的只是脸臭而已呀,然后嘴巴很贱,真的很贱......(这么说着发现她好像也没有什么优点了anyway躺平任嘲)比如姐姐们累了的时候沈臭脸经常沉默出去购买饮料然后带回来,也知道自己唱歌不好所以不争不抢并且有在认真练习吧。至少在公演一的时候我看表演在现场没觉得有什么违和的地方,跟第一次初选评级的时候真的差了蛮多的。在X班也是,经常帮刘老师递糖,怪可爱的,老觉得像那种想交朋友但是别别扭扭的小学生。 总之,期待一下沉臭脸能够继续待在节目里吧。 不然的话,本人的CP可能就要就此毕业告罄了。 因为本人身披粉籍——轻而易举!! (努力举着大旗摇晃着) 然而,但是,虽然,轻而易举是一个注定BE的CP。 因而第二位要聊的许妈妈是已婚少妇啊啊啊根据已经八出的信息许妈妈结婚生子是没跑了,但是,但是,但是!此处还是有糖。虽然时代过于久远没有什么照片留存但是根据或许不可靠的八卦渠道得知了许妈妈曾经跟沈臭脸是同学啊同学!此处可脑部一百二十万字高中青春爱恨情仇剧。 回到许妈妈本身,她老公是抄刀国内蛮多不错的电视剧的编剧,虽然让我很质疑的一点是该编剧常写的内容是偶像爱情题材,这使我不得不怀疑此为编剧的性取向(bushi。这里暴露出楼主的偏见了HHHH下意识觉得直男写不出细腻甜宠剧。 但不管怎么说许妈妈应该是白纸黑字的有着一张结婚证吧! 所以我说这是注定BE的cp啊不过讲道理CP狗难道不就是喜欢这种明明知道根本不可能实现但是还是疯狂想要沉迷找糖拿出自己的显微镜的状态吗?(楼主感觉有些人如果知道CP真相真的是真反而会受不了这样...... 但我还是要跪在佛前苦苦祈求十万年希望我的CP真相是真。 因为!许妈妈!真的好像只会对着沈臭脸发脾气欸。 不知道有没有JMS能够get到我这诡异的磕点。就是有个人平常对谁都温温和和感觉带了一张假的□□一样但是只会对着某一个人稍微发点小脾气,我立刻从床上跳起感觉电视前的那个人一下跟我一样活了过来。而且许妈妈的发脾气不是那种乱发哇,就是像跟比较熟悉的人不客气不假装的那种状态,就特别自然。感觉许妈妈在别人面前是许妈妈在沈臭脸面前是小孩子! 我感觉许妈妈就是那种温温柔柔但是眼神里透露出一股老子就是姬佬你要干嘛的人...... 另外,轻而易举还有雨荷姐姐这个大三角! 之前没看过雨荷姐姐上的综艺真人秀,一直就以为她就是水中一朵白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blablabla属于天上仙女不下凡的类型,结果看了之后发现,tmd,被骗了二十多年啊!雨荷姐姐绝对的一朵绿茶花,而且还是那种明目张胆的绿的那种。真的很想拿个喇叭在雨荷姐姐的耳朵边轻轻对着她说,姐姐,你知道自己婊起来的样子一点也不晦涩难懂吗?这是在玩什么伪装白莲大家连连看找不同的游戏啊摔! 雨荷姐姐一进节目就透露出一种要搞沈臭脸的感觉,但是在沈臭脸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不得不说,真的,姐,你很坚强。但是看公演的时候觉得雨荷姐姐莫名其妙跟大姐大有一种很搭的感觉啊,雨荷姐姐一下变成雨雨子,也是满好笑的。 素人组里kc跟刘老师也挺有戏的,就是公演的时候没有在一个歌曲里但是看第一期的时候觉得她俩关系还蛮好的。 说起来010这个宿舍名字就透露出一种只够钙佬才能看懂的快乐啊!! 阿门,本来一开始还蛮可惜这几个姐姐选到这个歌曲的,因为真的太甜了感觉不太适合这个年纪吧。不过看完公演有一种上头的感觉,如果一定要让我形容的话就是那种甜不是小卖部一块钱一颗的奶糖的酣甜,而是老酒里的米香甜,感觉是熬过了,入味了,真的是兜兜转转又遇到了的那种甜。 遇遇子给我冲呀! 1L:沈臭脸还蛮名副其实的......看到她就想揍她......这种人能活在娱乐圈应该也算是本事硬吧? 2L:能不能不要拉已婚直女卖姬佬人设啊...... 3L:楼主别说了,WKDL。 126L:麻烦磕CP不要诅咒别人不能在一起好吗? 127L:楼上又不是你谈恋爱你这么认真干嘛啊? 128L:你怎么不知道不是我在谈恋爱? 129L:??????? 第36章 豆瓣某组某楼正磕CP磕得惊心动魄并且上头的时候,《遇到》组的成员正结束第一次公演挑战,完美逃过被淘汰的命运,虽然喻禾对于低空飞过及格线这件事并不太满意。 平日里也不见得有多安静的宿舍一下变得更为喧嚣起来,似乎是为了庆祝这一次小小的胜利。说来也是好笑,珞玉和喻禾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说横扫世界影视奖项,但起码也算是拿奖拿到手软的人,却好像没有哪一次的比赛能够让她们这样纯粹的开心了。 因为这是她们一开始未曾涉足和挑战的领域,当在这个领域的付出得到了该有的甚至超出预期的回报时,她们便足够开心起来了。 叫了一大桌的外卖,平日里吃不到的酸甜苦辣,现在全都在桌上摆着,剁碎的红辣椒伴着汁水淋在食物上,辣的人眼睛发烫。姐几个坐一起,唠唠嗑,聊聊天,分享一下这一段时间互相陪伴训练的感想。 至少——大家原定的计划是这样的。 许意接到了一通电话,她们不得而知电话里说了什么,可光是看许意的表情,便也知道是一件严重的事情。 沈清埋头挑着菜,却只是在装模做样,筷子什么都没有夹起来。何灿灿担心地看着她,刘明月问她,“许妈妈,出什么事了吗?” 珞玉和喻禾投过来目光。 许意勉强笑了下,难掩神情里的着急。 “不好意思。我可能要暂时先离开一下。”她这样说着。 喻禾啊了一声,问,“什么事这么急?” 许意说:“家里的事。” 喻禾猜了猜,“你女儿?” 许意嗯了一声,情绪明显很低迷,并且陷入了担心的状态。 喻禾耸耸肩,说:“你老公呢?他不能应付吗?” 珞玉不赞同地看了喻禾一眼,喻禾背后一激灵,可是话已经说出口,哪里有如同微信撤回般的道理呢。她心里还不服气地想着,她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呀。为什么家里出事了就一定要许意去处理呢?这算什么呀,女儿的事情父亲也不应该做出关注和陪伴吗?丧偶式育女?难听且尖锐的话在喻禾的肚子里打滚,但是碍于珞玉的压力,没能说出口。 沈清看着许意,许意这个时候还勉强地笑了下,“他有点忙。”沈清坏心思地想到赵时和她说过的话,猜测着许意的老公贺添城说不定正在别人的床上忙着呢。但这样想未免也太坏,于是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有点不知道自己这样突然其来的恶意是因为什么,但也没有足够的时间交给她去想通这件事情。许意跟大家交代了一下情况,做了道歉,就准备跟导演组沟通,打算离开一段时间,并且保证明天早上能够准时回来。现在也没什么好录制的,导演组很快就通情达理地松了口。 许意打算打个车,一见此,沈清真是万分感谢当年那个顶着暴晒的太阳努力练习科二科三的自己。 “这么着急干嘛打车?”沈清说。她尽力克制自己不要把自己很想当司机的心愿表露出来。 喻禾倒是明白她的意思,替她说了一句话,“沈清会开车呀,让她载你呗。”喻禾晃着手里的啤酒杯,这如果播出来,势必是要被打码的。“之前你教了她唱歌,现在她不应该回报你一下吗?让她开个车又不算什么。” 沈清飘忽忽地想着,是啊,让她开个车也不算什么,她的手指很好用的。 对于开车这件事,她信手拈来。 许意不太喜欢喻禾和沈清的互动,却也明白沈清的意思。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亮亮的,但她有些迟疑。如果让沈清开车送她,那么沈清就一定会见到许小桃。在这样的情况下让这两个人相遇,这是一件合适的事情吗?可她也的确没办法思考了,这里太偏了,节目组录制的地点跟市中心差了十万八千里,大晚上不堵车开回去也要一个小时。完全不知道许小桃的情况,贺添城又在国外没办法飞过来,就只剩下她。许意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或者说着急占据了她的大脑让她完全没办法彻底思考了。 她看了眼沈清,说,好。 沈清就差没跳起来欢呼了,她很多年没有这种喜悦的冲动了。 “那你等我下。”就算她极力克制,语气里的激动和兴奋也难免泄露出来。喻禾无语至极地扶额。沈清说,“我去换个衣服。” 沈清当然也知道自己这一跟过去,就会见到许意的女儿许小桃。她是不是应该换一身衣服?当然应该。闻闻这衣服上的烧烤味道,太过浓郁。而且颜色太过死气沉沉,虽然是沈清平时的穿衣风格,可是要这样去见许小桃的话,沈清真怕自己再涂个姨妈色的口红就能把许小桃吓跑。 她实在是没有什么跟小孩子相处的经验,特别是这个小孩子的身份还如此特殊。沈清别别扭扭地想着,这属实有一点见娘家人的感觉。要是许小桃对她不满意,沈清简直不敢想象自己未来的追妻之路是有多坎坷难言。 许意虽然着急,但是也没办法拽着沈清直接去开车。她点了点头,说:“好。那一会就麻烦你了。” 许意的过分客气让沈清心里心生不虞,但她此刻的首要目标是上楼换衣服。她拿出了媲美特战队员的换衣速度,出门之前还特意挑了一个不那么惊悚恐怖水果甜调的香水喷在身上,仿佛想要让自己伪装成为一枚水果糖以此来博取许小桃的好感。 她却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冷面的女人,身上的味道是橙子味与花香,搭配起来,免不得是有些奇怪的。 沈清的车停在节目组的地下停车场里,两个人往黑暗里走去。许意很着急,沈清也很着急。因为她发现,她妈的她好像忘记自己把车停在哪里了。偏偏她还不能在许意面前露怯。 “沈清,你是不是不记得车在哪里了?”许意问她。 沈清心中一紧,“没。”她死鸭子嘴硬,“太黑了,看不太清而已。” 许意看着她俩手上手机的电筒光,陷入了沉默。 那手电筒的光把地面照得明亮,许意甚至能够看清地板上小孩不讲文明吐出来的口香糖黏着的痕迹。 许意:“......” 就在沈清觉得死到临头的时刻,她找到了自己的车,在拐角的右侧。 许意看着沈清明显喜悦的脸色,决定先不要告诉她这个地方她们已经来来回回走荡了好几次。 终于坐上车,许意有大松一口气的感觉。 然而很快,过分安静的车厢里开始传出许意打喷嚏的声音。 沈清有些慌张:“冷了?” 她看了眼空调按钮,把那调高了些。 许意正准备说话,又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阿秋。” 沈清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变态,为什么连许意打喷嚏的声音都觉得可爱。 “感冒了?”她担心地问。 她想起许意表演的时候穿的那一件衣服,露出的那一段腰肢,白嫩,明晃晃,嗓子眼又干了起来。她在心里警告自己,沈清,你是个人,不是个禽兽,不要随时随地发.情。 她好像一下回到了当初许意的状态,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许意很喜欢和她黏在一起,喜欢那些身体上的接触。回到家沈清要写作业,许意却能够黏在她身边,亲上半个小时不止。沈清有一次问她,许意,你不累吗?真的亲到嘴皮都有点干涩,能够明显感受到上面的皱纹。许意还要亲。 许意都不说话,只是拿舌尖舔湿嘴唇,又重新亲了上来。 好像对于跟她接触这件事,许意是上瘾的。 现在沈清变成那个上瘾的人了,她的大脑一部分是正常的,还有一部分是变得跟个男人似的,脑子里长了根几把,一想到许意,就觉得上头。大脑连着指尖一起发烫。 许意又打了个一个喷嚏。 沈清连忙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都甩开。 眼看沈清忙着要去关空调,许意连忙摇头,断断续续地说话,“不是的。阿秋。是,阿秋。香,香水——” 沈清一时紧张,按多了香水,味道充斥在整个空间。 沈清觉得自己应该把车子凿个洞马上钻进去。 她有些手足无措,最后打开了车窗透气。 沈清:“......” 感觉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确实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一点什么了。 这样尴尬的小插曲反而让许意的心情有所放松,挂在许小桃身上的一整颗心稍微有所平静了。 她还蛮,蛮喜欢这样有一点手忙脚乱闹出糗的沈清。 其实有一点,有一点小小的可爱。 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坏蛋玩偶忽然有一天走到你面前仰着头看着你对你说,她面前那个纽扣的针线有一点松动了,你能帮帮她吗。 许意看了眼沈清,她整个人如同被点穴术击中,浑身僵硬地开车,耳根红了。是一种尴尬的,无地自容的,觉得丢脸的红色。 许意轻笑出声,对她说:“挺可爱的。”她说,“我喜欢这个味道。” 第37章 沈清现在人有一点飘忽。 她满脑子都是许意刚刚说的话。她说她喜欢。 沈清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可能是有一点霸道总裁小说上头,所以才会又在脑子里漂浮出莫名其妙的场景。比如,就现在,在许意说完那样的话之后,她应该做的第一件事是反手将她控制在她的怀抱和汽车椅背之间,邪魅地笑一下,对她说一些台词。 比如, “既然你喜欢的话,那就再好好闻闻。” 又或者, “想不想现在就染上这个味道?” 但沈清也只是想想,因为许意说完这样的话以后,又打了个喷嚏。她心里的想法或者真的像她刚刚说的那样,是喜欢的。但是她的身体条件似乎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味道,一直在打喷嚏。 再说了,如果真的这样做了。沈清扫了眼后视镜里绵延不绝的车辆。只怕她的手一松开方向盘她跟许意要上演的就不是霸道女总裁爱上我而是社会与法交通管制频道。 沈清的脑子里百转千万,开口还是无情无义,“嗯。”了一声。 她嗯完她又马上后悔了,她觉得还不如上演社会与法交通管制呢。这也太尴尬了吧。就连她这种平时自己说完话能够屏蔽掉尴尬气氛的人都觉得现在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合适。许意刚刚在夸她欸,她居然就嗯了一声。她居然,就,嗯了一声。 沈清想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但许意没有因为她这样的回应就露出不满或者觉得被冷漠对待了。她反而从容地接受了这样的沈清。第一次的时候可能会觉得奇怪,相处久了,或者足够了解她了,就能够清楚一件事,她就是这样的人。于是这也能够变成她的可爱之处。许意不是傻子,她能够捕捉到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开车时候的紧张。沈清打转向灯轻轻拨弄一下的动作都要紧张到扑了个空,重新又拨弄了一次。要是现在是科三的考试现场,沈清只怕是能把自己的驾照给倒扣回去。 许意轻笑一声,浅淡的音色在月夜下显得清脆。 沈清终于冷静一点了。 她想要找一点话聊,但是不知道该从何开始,找不到那个话头。现在该说点什么呢?别人见面都爱谈,今天吃了吗,吃的嘛呀,天气怎么样呢。可是两个人都坐在一辆车上了,再问这些问题,只会把自己显得更像是一个白痴。但是总还是想要说一点什么,觉得什么都不说话的,空气里的那种她的紧张都会全然泄露出去。许意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对她说吗?她不会好奇吗?说起来,沈清一下想到,两个人重逢这么久了,许意好像的确没有问过她这几年生活如何。 沈清脑海里那个小小的,两只手短短的圆嘟嘟的小沈清正委屈巴巴地蜷缩在一边,脑袋里充斥着大大的问号。 许意,你怎么什么都不好奇呀? 再怎么说也是一起谈过恋爱的人呀,关心一下前任不可以吗? 她板着一张脸丰富着自己的内心戏,却半点没想到自己的百度百科上都快要把什么都写清楚了。 这平稳地开向前方的车不止沈清一个人心中波澜起伏,许意也很不知所措。她觉得应该说一点什么,但是指尖扒拉着身上的那个安全带,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现在说谢谢显得太过不合时宜,太早了。说别的话又好像,不合礼数。她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她在别人的眼底还是一个有妇之夫。而她和沈清是要去看她的女儿的。 许意都觉得她俩估计要一直保持沉默到车抵达终点的时候,车的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声。然后车猛然被刹住,许意瞪大了眼,她看到一辆车在她的前方撞上了马路的边缘,车盖别扭着,开始冒着烟,好像有人在尖叫,也有小孩的哭声,她还听到了手机的按键音,然后传来的是报警电话的提示音。 “你好,这里是112,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温柔冷静的女声。 许意整个人被吓到懵住,等她回过神来,沈清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她的手。她早就把车停下来了,靠边。一只手正在打电话,一只手把许意抓得牢牢的。许意都不知道沈清说了什么,只是记得她好像很冷静,完全不惊慌。可是为什么这个人的掌心却又充满了一些汗水呢? 沈清报完警,把手机丢进车窗下的小储物台,捏了捏许意的掌心,满眼都写着担心,问她,“你没事吧?” 许意眨了眨眼,听到沈清又问她,“被吓到了吗?” 许意摇头。 说没有被吓到是假的,但点头又显得太过小女孩子气。她想挤出一个笑容来,以此告诉沈清,她什么事都没有。可沈清眼尖,一下就捕捉到许意锁骨那块,刚被安全带刮了下,又勒住,出现了一道红而刺眼的痕迹。她想也没想,凑过去。许意整个人愣住,完全不敢动弹,只要稍微一抬头,好像就能跟沈清接吻似的。沈清满心满眼都只有那一道伤痕,她的指尖轻轻抚摸过那一片小小的痕迹,心疼地问:“疼吗?” 许意想把沈清推开,她靠得太近了,说话的时候,那一点热气都往她锁骨的敏感地带去,痒痒的。但她的手一下就没了力气,推不了。许意抓紧了座椅的边缘,只是摇头。她的发丝随着晃动轻轻从沈清的脸颊上滑过,像从天而降的羽毛,沈清的心又泛起波澜。 她放开她,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等会顺便去医院买点药吧。”沈清说。 许意没反应过来,问,“买什么药?”许意担心地问,“你受伤了吗?” 沈清瞥了她一眼,“脖子那不看看?”她问。 许意无奈,“这有什么好看的?”她没当回事呢,“擦破了一点皮而已,去医院买药还得排队挂号,这大半夜的,你让我挂急诊呢?” 沈清理所当然地说:“不行?” 许意哭笑不得,“人急诊是为了真正紧急的病人开设的,你不要无理取闹妨碍公共秩序好不好?再说了,我这个很快就能好的。” 沈清切了一声,“是吗?”她明显不信,“我可记得有一次某个人腿撞桌子上起了一道痕,硬是记恨了我两周,每天捞起裙子让我看看那印记。怎么,所以是很快就能好的?” “你胡说什么呀!我哪有——”许意先是反驳,反驳到一半,又恍然大悟了。这某人还真是她,最好笑的是,这腿上的痕迹来的还颇有渊源。可不是什么平地摔或者没注意到就撞了上去,而是许意当时非要勾引沈清跟她做,搁那上演脱衣秀,结果衣服没脱下来,腿撞出一道痕,眼泪哗哗流。沈清只好抱着她哄她,肩膀还要挨她几下锤,受她几下骂。 两个人此刻都回忆起了当时荒唐的青春往事。 沈清扯动嘴角笑了下,她瞧着不远处有警车过来,车辆里的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碍,便拉开手刹,准备开始。 许意却觉得沈清这样的笑容和这样的态度带着一种挑衅和嘲谑。她有一点不依地喊了一声沈清的名字,“沈清!” 这女人着急了。 沈清知道这事,于是心里更高兴了,按耐住眉目飞扬的冲动。 “欸,我在呢。”她单手开车,抽空瞅了许意一眼,“有事?” 真欠揍呀! 许意气呼呼地想着,别过头去,说:“没事。” 沈清偷笑,又说:“我说的是真的。” 许意转头过来瞪她:“你不许再说!” 沈清夸张地看着她,“为什么?” 许意气得要死,主要是有点害羞了。现在想到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只觉得是年少不懂事,天天看黄.文的后遗症,想效仿,结果闹了个笑话。 “沈清!”许意音量加大。 沈清无辜极了,要不是在开车,她都想张开两手举在肩膀两侧来表演一个懵懂无知不知所措了。 “我怎么了?”沈清说,“我说的是真的呀。” 许意破罐子破摔,说:“是是是,是真的。我又没说我没做过这种事。难道我就不能有一点年少轻狂的时候吗?” 沈清心里都快笑疯了,知道许意一直以为她说的是腿撞到的事情。 她故意逗她。 沈清认真地说,“你在想什么呢?”她说,“我说,让你去看医生这件事我是认真的。”她轻飘飘地说,“你受一点伤,我都觉得是大事。你要是这疤没好,我就得进急诊。所以因为从源头上杜绝。” 许意听她胡诌,刺她,“现在话怎么多了?” 沈清一本正经地说:“我话一直挺多。” 要是这话让喻禾或别人听见了,准时要翻出一个冲破天际的白眼来给沈清看的。她话多?她要是话多,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惜字如金的人了。不过呢,沈清这话说得也对。她还真不一定是话少,可能就是爱装逼。一对上许意,做什么事情都像个十七八的厅那记。 就很傻。 比如现在,沈清还特别直接地问许意,“怎么,你是觉得我话不多吗?” 许意温柔地笑了下,也毫不客气地回了她两个字。 “当然。” 沈清认真思考了一会,说:“也是。但没关系。” 许意:“啊?” 沈清说:“我话不多,但我活好。” 许意:“......” 沈清问:“对吧,许意?” 许意现在恨不得马上回到刚刚她觉得有点不合时宜的沉默的气氛,怎么聊个天,走向越聊越奇怪?沈清活好不好,.....活好不好这件事,她怎么知道呀!虽然两个人是多年前有过一些尝试啦,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哪里知道沈清现在活怎么样呀。问她,问她干嘛? 沈清奇怪地看了一眼许意,说:“你忘了?” 许意觉得这车里有点缺氧,脸蛋有一点烫。 “时间太久了。”她强撑着保持镇定,真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的走向会变成这个样子。而她竟然,竟然,有一点乐在其中的感觉。天知道她当了多少年的贞洁烈女,名义上有着老公,实际上只能靠电子老公。“忘了。” 许意说这话的时候真有点违心,她扫了一眼沈清,沈清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她的皮肤是小麦色的,指尖不是过分纤细的类型,却修长好看,带着一种劲。因为常年拿相机的缘故,一定会有一些硬硬的茧。在许意的记忆中,沈清的手不是这样的。有茧,有做家务的痕迹,却很白。她那个时候白得发亮。指尖碰到她的时候,似乎也要把她点亮。许意觉得这车座着了火,否则为何这样随便想一想,她就觉得有一种火焰正在从下往上蔓延。 沈清挑了挑眉,说:“就忘了?” 许意沉吟了下,正想说什么,就听到沈清说:“我给你拍的照你就忘了?” 许意:“.......” 沈清嘲笑她:“许意,你什么记性?” 许意挤出一个笑容来。 沈清还在说话:“我给人拍照这么多年,头一次见你这样能忘的。” 在摄影这件事上,她是有着绝对的自信的。 许意礼貌地回复她:“这下记住了。” 两个人又开始有的没的唠了起来。 许意:“你拍挺好的。” 沈清:“谢谢。” 许意:“.......” 沈清:“.......” 三分钟后。 沈清:“今天天挺好看的。” 许意往窗户外看了眼,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许意:“黑得是挺好看的。” 沈清:“......” 这样的氛围有一丝尴尬,但也有一点可爱。明明多年前相识的两个人,在外处理人际关系也各有各的得心应手,现在却像是初出茅庐的小孩子一样,透露着一种好笑的青涩。 就在这样的状态下,时间好像就一分一秒地淌过去了。等快要到医院,沈清找到停车位,倒车入库,要取钥匙的那个刹那,沈清脑子里的那一根弦一下就被弹动了。她瞬间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靠! 此活非彼活! 许意正解安全带。 沈清问她:“许意。” 许意抬头看她,啊了一声,说:“什么事?” 沈清认真地说:“我别的活也很不错。” 许意:“什么活?” 现在轮到一下没反应过来的人是许意了。 沈清叹了口气,凑过去,伸手帮许意按开了安全带,那带子兊匾簧趿嘶厝ィ谡庀列〉目占淅铮缫坏谰住I蚯宓氖峙隽伺鲂硪獾氖滞螅崆峄讼拢蚍执蟮ǖ卮盏叫硪獾亩撸闷担骸罢飧龌睢!彼纳嗉馓蛄颂蛐硪獾亩梗谔叫硪饷豢酥谱∠乱馐兜纳糁螅看Γ值剜芰艘豢凇?br/> 沈清放开她,许意还在车上。沈清绕了一圈走到许意所在的副驾驶位置的车窗那,敲了敲玻璃,暗示她起来,走了。女儿还在医院里等着呢。 许意满脑子都是沈清刚刚离开之前说的那一句话。 “许意,就碰一下,都这么敏感吗?” 许意苦笑了下,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现在双.腿之间,是什么样的情况。她埋头深呼吸,整理好情绪,推开门,差点把沈清撞到。 许意没想到沈清挑逗和勾引起人来,是这幅模样。 她以前从来没见过。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她仿佛才是那个时时刻刻处在赵忠祥老师配音的季节的那个人。 沈清问她:“走哪?” 许意看了眼手机,老师发来的消息说是在骨科急诊。 她刚刚满心的旖.旎一下都散去,变得焦急起来。贺添城打电话只说是有点小问题,怎么现在又变成骨科问题了?这伤筋动骨一百天的,再说了,许小桃平时打个针都能嗷上半小时的人,骨头要是折了,那还不得疼得叫上个一年半载的。骨头,那得多疼啊。 许意迈开腿往医院楼上走,沈清跟着她。许意回头看沈清跟上门,发现这家伙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 许意担心地问:“沈清,你,三急啊?” 沈清脸色很难看:“没。” 她这纯属紧张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马上要见到的人是许意的女儿,许小桃,沈清就有一种自己年纪轻轻就要当后妈的错觉。主要是许小桃对许意来说太重要了,所以她也把许小桃看得很重要。 她很担心,如果许小桃不喜欢自己—— 沈清的手心忽然一热,许意拉住了她的手。 她面色如常,说:“不上厕所那就走快点。” 沈清笑了下,说,好。 第38章 许小桃待在病房里,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啃着水蜜桃,张嘴冲着桃子咬一口下去,汁水横流。电视里放着《兴风作浪的姐姐》第一期,她看着她妈在屏幕的角落里安然长蘑菇。还见到她妈跟另外一个女人眉来眼去,那女人倒是长得不错,就是有点凶神恶煞的。许小桃不喜欢这样长相的人,或者说,她不喜欢这种气质和类型的人。她喜欢温柔的人。她爸爸是儒雅温柔的,妈妈更是脾气好得没话说,要是对上电视里这种性格的人,不知道还要受多少委屈。长得一脸凶相,怪模怪样,瞧着脾气就特别不好。瞧瞧那双眼睛,就好像是蛇或者午夜的狼。 门忽然被敲了敲,许小桃看得尽兴,皱了皱眉,问:“谁啊!” 许意的声音温温柔柔地响起,“小桃,是我。” 许小桃手忙脚乱起来,左手拿着桃子,右手在病床上找遥控器。最关键的是她的腿是被吊着的,相当于下半身不得动弹,就别扭着一个姿势伸手去拿遥控板。一只手不够用,就用牙齿把嘴里的桃子叼着,想抓住遥控器换个台。她现在此刻心中万分期待有声控电视机的出现。 许意本来是站在门外,安静地想要等许小桃回应,但等了半天没有听见一星半点许小桃的声音,倒是传来许多乱七八糟仿佛出了事一样的响动。许意担心极了,以为许小桃是不是摔倒了。她跟沈清对视一眼,手上连忙摁住病房的门把手,啪嗒,门把手拧动,门颤颤巍巍地开了,许小桃正别扭着姿势,狼狈不堪,嘴巴里的桃子咯噔一下掉在地上,被医疗器材悬挂着那一只腿还晃晃悠悠,像是秋风中往下旋转飞落的一片落叶。 许小桃尴尬地笑了笑,喊了一声:“妈。” 然后她看着许意的身后走出来一个女人,就是那个刚刚她还在心里嘀咕长得一脸凶相的家伙,现在看见她,脸上的表情拧巴在一起,像是一个恐怖片。 正在努力展现出温柔笑意的沈女士:......总感觉哪里好像不太对。 许意扯了张纸巾连忙把桃子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走到病床边上,在边缘上坐下,拉着许小桃的手,操心地问东问西。 “怎么突然摔着了?腿怎么就这样了?你自己摔倒的吗?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 她讲话的时候语气很急,显得十分担心。 许小桃叹了口气,“妈!没人欺负我。”她别过脑袋,不敢看许意的眼睛,小声地说,“我自个摔的。” 她说话声音太小声,许意没听见。 “什么?”许意问。 许小桃无语,大声地说:“我说!是我自个摔的!”她的声音气势如虹,倒不像是病了的样子。 沈清对她这样跟许意讲话很不满意,心里想着,她从没这么大声地吼过许意,许小桃她又凭什么?转念又一想,那许小桃是她的女儿呢。沈清心中叹气,原本对许小桃想象中的期待和好感都因为她在许意面前呈现出的小任性和小脾气而烟消云散了。沈清是个极护短的,就算对象是许意的女儿,她也不想要许意有半分的不舒心。 许意温柔地笑了下,“妈妈知道了。”她打量着许小桃,“你怎么不知道小心点?”她讲话的时候有小小的埋怨。 许小桃刚想说什么,忽然感受到一股凌厉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她眼睛微微一瞥,就看到沈清的表情,冷漠至极,甚至还带着一丝威压。许小桃缩了缩脖子,声音和气势免不得弱了起来,“妈,我知道了。” 许小桃看着许意翻看她搁在病床上的病历的样子,胆子又硬了几分,轻轻咳嗽了两声,看了眼沈清,问许意,“妈,你不介绍介绍吗?” 许意逗她,“你不是都看节目了,还要我介绍?” 许意也不是傻子,进了屋子能听不见电视的声音。她只是太关心许小桃,所以一门心思都扑在了许小桃的身上。现在为了让氛围能够轻松一点,出言逗逗她。 许小桃撒娇:“妈!” 许意摸了摸她的头发,看向沈清,沈清刚刚上一秒还十分严肃的表情立刻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她叫沈清。”许意看了眼沈清,冲着她笑了下,“妈妈的朋友。” 沈清无比希望能够在这个朋友前面加上一个字。 许意跟沈清介绍许小桃,“许小桃,我女儿。” 许小桃看向沈清,然后发现沈清对着她又露出了那种诡异的,恐怖的笑容。她头皮发麻,心想这人怎么变脸变这么快。许小桃敏锐地感受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许小桃:“妈,我怎么以前没听说你有这么个朋友。” 沈清目光灼灼,看着许意。 许意愣了下,说:“很多年没见了,最近才重新遇到。” 许小桃问:“就参加那个节目?” 许意:“是呀,爸爸是不是也跟你说了?” 许小桃:“我还看了呢!”许小桃偷偷打量了下沉清,冲着许意伸手,对着她的耳朵小心翼翼地说着悄悄话,“我看节目的时候还以为你俩是仇家呢。妈,你这朋友看上去也太不好惹了。” 许意扑哧一声笑出来,没想到女儿眼中的沈清是这副模样。她太容易被人误解,所以留下的温柔和可爱都只有她能够看得见。 许意捏了捏许小桃的脸蛋,“在不了解一个人之前,不能随便妄下判断。” 母女俩在那边聊得开心,熟稔,十分亲密。 沈清站在病房里,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她怀疑自己的社恐都要发作了。可是她又好想一直站在这里,看着许意,看着这样的,她以前从未见过的她。泛着母爱的光辉,变得成熟,温柔。原来不管什么样的她,她都很喜欢。可是她依然小家子气,依然幼稚,现在,满肚子的醋,都是关于许小桃的。 她好傻,可是她好喜欢许意。 许小桃冲着她喊了声,“沈姐姐。” 沈清想也没想,说:“叫阿姨。” 第39章 许小桃自觉自己跟女人打交道十多年,还真觉得自己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女人。还有人不乐意被叫姐姐的,专门想被人叫阿姨的。也真是奇了怪了。 许小桃不确定地喊了一声:“沈阿姨。” 接着她看到沈清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许小桃不知为何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抖了抖身子,这动作被许意瞧见,以为她冷到了。许意看了眼病房里的空调,二十一度。她关切地问许小桃:“冷到了吗?” 许小桃赶忙摇头,“没有没有。” 她瞥了眼沈清,把目光收回来。 许意还是有些担心,环顾四周没找到遥控器,沈清从一个篮兜里拿出一个白色的遥控板,递给许意。 沈清:“喏。” 许意意外地看了眼她,不知道她从哪里找到的。“谢谢。”许意说。 许意拿着遥控器,硬是把空调往上调了好几度,这才罢休。接着又打量着自己女儿的样子,问她,“吃晚饭了吗?想吃夜宵吗?” 许小桃叹了口气,说:“妈,这都几点了,我要还不吃晚饭,那还得了。” 许意一怔,看向窗外,才发现月亮早就取代了太阳,挂在了天上。医院的窗户外是一片漆黑的夜晚。许意有些关心则乱了。 “那——”她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一段时间没跟许小桃见面了,在她没在身边的时候,许小桃受了伤。这件事让许意有一点愧疚,也让许意有些不知所措。好像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因为她一直都在许小桃的身边。从许小桃被她抱过来,她好像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许意一直陪着许小桃长大,而这一次参加节目,是她俩彼此第一次长时间分开。她看着许小桃,心里情绪复杂。有一种本该保护她却没有保护好的感觉。 许小桃打断了她的思绪,问了她一句话,“妈,是不是明天还要去参加录制啊?” 许意愣了愣,笑了下,说:“没事,可以请假。” 许小桃说:“噢。那也不用。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你一个人?”许意说,“我是不会放心的。” 贺添城在外面出差,回不来,大概也不会回来。 贺家老太太绝不会自己亲手上阵照顾许小桃,许意也不放心把许小桃交给贺家老太太。老一辈的那些观点,许意自己都受不了,更不想让许小桃去接受那种熏陶。贺家老太太绝对会拿出所谓的名媛超模身材管理大法,来对许小桃施加压力。她一直以来就觉得许小桃吃得太多,爱吃的东西也见不了台面,都是街边的东西,要不是炸鸡烤肉,火锅冰淇淋,听上去就是卡路里很多的样子。 人家都说有一种饥饿叫外婆和奶奶觉得你饿。 到了许小桃这里,变成了有一种胖是外婆和奶奶觉得你胖。 按照贺家老太太的说法,她这也是未雨绸缪,都是为了许小桃好。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个颜控当道的世界。看脸的啊。那一个长得好看的和一个长得不行的去公司,你以为公司会要谁啊?我这是也为了你好。瞧瞧隔壁你王阿姨的孙女,那身材,跟超模似的。现在圈子里多少家想跟她们孙女结婚啊?那她要是长得不好看,那还能有这么多人想跟她结婚吗?”贺老太太有一次是这么跟许小桃叨叨的。 当时许小桃噢了一声,说:“王阿姨家有钱。”但许意在身边,还是能够看出许小桃心情立刻变得不好起来。 “妈,你别这样说。”许意维护自己的女儿。 贺老太太冷哼一声,说:“我说得还不对了?要不是你长的好看,你能进我们家门?”有的时候贺老太太还喜欢盯着许意和许小桃念叨,“也是奇了怪了,你爸和你妈都挺瘦的,怎么到你这里,长成了一个圆球。” 许小桃其实只能算圆润,说不上胖。可贺老太太就喜欢拿电视里维多利亚的秘密的模特们来作比较,那谁能算不上胖呢? 反正跟她讲再多的道理她也不会听。 许意到最后直接放弃交流和沟通,以避开跟她相处来获得心灵暂时的平静。 这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许小桃肯定得有人照顾啊。放她一个人在家,许意疯了才会这么做。也不知道节目能不能请这么长的假,肯定不行吧......请外面的阿姨,许意心里也有点不太放心,总觉得不会照顾得那么仔细。现在关于家政阿姨的新闻实在是千奇百怪,忽然要一个陌生的人进家里照顾自己女儿......那可算了吧。要不她退赛吧。 许意的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沈清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许意和许小桃的目光不免得都落在了沈清的身上。 沈清一本正经地接通电话。 “喂,有事?” “您好,我们是考必胜辅导中心,不知道您的孩子——” 沈清皱了皱眉,说:“这么急吗?” 电话那端的推销人员沉默了会,迟疑地说:“那也没有......要看你的小孩——” 沈清叹了口气,讲:“我知道了。那你去处理退赛吧。” 推销人员彻底陷入了沉默,犹豫地说:“您好,女士,我们这里不是搞竞赛的。我们是针对高考中考进行培训然后——喂,女士?” 沈清毫不犹疑地挂断了电话,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一副有一点苦恼的样子。 许意担心地问她:“怎么了?” 许小桃也好奇地看着她。 沈清说:“工作室有个特别急的拍摄单子,是个大机会,不能不去。” 许小桃震撼:“就因为这个要退赛啊?”许小桃不懂,“退什么姐姐的那个比赛吗?” 沈清慎重地点了点头,“哎。我也不想的。”她说,“但是没办法。” 许意蹙眉,“忽然退赛,这好吗?”她顾及沈清的身份。 沈清耸耸肩,“反正我水平不行,来参加节目也不是为了赢。” 许小桃听了直想问一句,阿姨,那你来参加节目干嘛。 沈清看了眼许小桃,“你这腿,一时半会好不了吧?” 许小桃点了点头,“医生说得休养一段时间。” 许意看着她俩,心中有一个想法,却又不好意思说。 “那得找个靠谱的看着你。”沈清啧了一声,“你妈要去参加比赛,可不行。你爸呢?” 许意说:“她爸回不来。” 沈清在心中比耶,面上还是很严肃,很担心的模样。她在心里祈祷,许意对她说出她想听的话。 许意想了想,说:“沈清,你工作是在哪工作?” 沈清心中大喜,绷住了脸,说,“就这。” 许意看了眼小桃,又看了眼沈清,冲着沈清勾了勾手指,拉着她的袖子,小声地问她,“你看,你方不方便照顾下小桃?我这边跟节目组谈一下,问问能不能晚上回来。这样也免得你不方便。” 沈清狂喜无比,嘴上咳了一声,说:“我考虑考虑吧。” “是不是不太方便?”许意叹气,“是挺麻烦你的。我要不还是请个阿姨吧。” 正想欲拒还迎的沈清:别啊!! “没事啊。”沈清急得不行,还要演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抽抽空还是可以的。” 许小桃:不是,怎么就没人问我的意见呢? 第40章 “不是,妈!”许小桃看着仿佛一两句话之间就决定了她未来两三个月生活的两个女人,一时有些着急了起来。“我觉得不用啊。”许小桃满脸都写满了挣扎和求生欲。她有一种少女的直觉,总觉得要是跟沈清一起度过未来的养病时间,那一定会痛不欲生。“我觉得沈阿姨参见那个节目特别好。真的,那特别好。贼好。”许小桃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开始带着一口东北口音了。许意一时有些恍惚,她家里好像也没有东北人啊。 沈清面带一丝久违的笑容,但许小桃就是在其中读出了一种威逼利诱的感觉。 “说说,哪儿好了。”沈清说。 许小桃硬挺着脖子,那瞎话,可是张嘴就来,“沈阿姨你就是那个节目里的一股清流。那别的阿姨那可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沈阿姨那不一样啊。”许小桃哟喂一声,“沈阿姨是虽然肚子里的确是没什么几斤几两嘛,但是看上去还是什么都会的样子。真的,就看上去特别自信。我就觉得吧,这做人,自信特别好。这节目里就没几个人有你这种自信你知道吗?就你特别显眼。你要是退赛了,那这节目就没什么看头了啊。所以沈阿姨,真的,不必,不必啊。” 许小桃叽里呱啦稀里糊涂地说了一堆,听得沈清眼睛一眯,压低声音问:“许小桃,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许小桃脖子一缩,怂得要命,正想要往回找补,就见她妈许意冷不丁看了眼沈清,沈清立刻做出了一个跟她现在动作十分相似的动作。 这个瞬间,许小桃顿时有一种怅然若失却又仿佛懂得了什么的感觉。 原来她妈在外还这么有威严的吗......? 许小桃似乎找到了一个曲线救国的办法。 许小桃瞥了一眼沈清,原本蔫哒下去的小狐狸尾巴瞬间得意忘形地摇摆起来,大有狐假虎威的阵势。 “沈阿姨,我怎么会损你呢?”许小桃两眼笑眯眯地说,“我夸你的呀。” 沈清顿时有一种,这姑娘八成不是许意家的小孩,而是喻禾那家伙的。看着就欠揍。这丫头要是姓喻,沈清早就扭头走了,更别提要留下来照顾她了。沈清心中五味杂陈,但是当着许意的面,好歹自己也是三十加的女人了,跟一个小孩子家家计较,也太不合适了吧。主要是还当着许意的面。 沈清挤出笑容,说:“我谢谢你。” 许小桃还是笑眯眯着,说:“不用谢。” 许意在一旁看着,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没话说。仿佛病房里有两个小孩子似的。 “好了好了。”许意站出来叫了暂停,“沈清,你别笑了。”她娇嗔了一句,“笑起来也没多好看。” 沈清瞬间收敛笑容,许小桃见了颇有些猖獗地嘲笑出声。这笑声还没在空气中滞留十秒钟呢,许意就轻飘飘地盯了许小桃一眼,“许小桃,我没教你尊老爱幼吗?” 许小桃表情凝固,沈清刚想得瑟,细细品味许意说的那四个字以后,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了。 许意看了眼表,说:“小桃,时间不早了。你该休息了。”许意靠近许小桃,蹲在病床边,理了理许小桃的碎发,额角贴了贴她的额角,“妈妈先出去一会,跟沈阿姨交代下事情,再回来陪你。你先睡,好吗?” 许小桃犹犹豫豫,藏在被子里的手又伸出来拽了拽许意的衣服,“妈妈,真的要让沈阿姨照顾我吗?” 许意伸手捏了捏许小桃的鼻子,语气宠溺,“你放心吧,你沈阿姨,特别会照顾人。” 许小桃眨了眨眼,问:“妈,你怎么知道?” 许意一时哑然。 她怎么知道? 过去她姨妈痛的时候,沈清简直像是她的手脚臂膀一样,贴身照顾。 “录节目的时候知道的。”许意扯谎,“小桃,不可以对人有偏见哦。”许意看着许小桃的眼睛,“你沈阿姨人很好的。而且你要谢谢沈阿姨愿意照顾你,她平时还有工作,妈妈也会找个阿姨在她不在的时候来照顾你的。你一个人不要害怕。” “嗯。”许小桃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 许意亲了亲许小桃的脸蛋,“晚安宝贝。”她声音小声了一些,含着愧疚,“抱歉,不能陪你。” 许小桃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妈妈。” 母女俩拉拉扯扯半天,许意终于走出了病房的门,沈清也跟着她一起。两个人疼沉默地走了一会,许意对着沈清说,“沈清。” 沈清回应:“嗯?” 许意说:“谢谢你啊。” 沈清挑眉,说:“尊老爱幼?” 许意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是幼,你三岁,行不行?” “我没有计较这个。”沈清心中满意了舒服了,但是嘴巴还要硬撑着给自己找回一点面子。明明是她自己先提这件事的。 “我先带你回我家一趟吧?”许意说,“我把家里的密码告诉你,然后带你转一圈,还有些别的事情。”许意叨叨两句,又停住了,“对不住啊,我一提起小桃,我话就有点多。” 沈清瞧着她嘴叭叭地讲着变成了话痨的小麻雀,只觉得可爱,哪里会觉得烦人呢。她都融化成一团了,说的话也终于好听了一些。 “没事。”沈清说。 “到时候就麻烦你了。”许意再次向沈清表达感谢,“工作很忙还要拜托你来做这件事,我挺不好意思的。” 沈清扯了扯嘴角,说:“欠着呗。” 许意愣了愣,“啊?” 沈清补充说:“人情。” 许意笑起来,说:“好。”她说,“欠着。” 两人走到地下车库,沈清开了车门,两个人坐进车里。许意正埋头折腾自己的安全带,就见沈清靠过来,伸手替她系好了。许意诧异地看过去,沈清轻描淡写地说:“你都说我会照顾人了,我还能不照顾照顾?” 许意嘴角含笑。 车开出医院的时候,沈清察觉到许意有些许不舍,问她,“舍不得了?” 许意点了点头。 “这才走没几秒呢。”沈清啧了一声,“许意,十多年前怎么不见你舍不得我?说走就走。” 许意错愕地看向沈清,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沈清正看着前路,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眼里的光晦暗不明。 第41章 许意沉默了。 车外的光芒映在她的瞳孔中,闪烁却冰冷。 沈清的心中涌出一股无由来的愤怒。 她讨厌许意这样。 讨厌许意沉默。 当许意沉默时,沈清开始默认自己被排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连交流都拒绝,多么讽刺。 就算知道当年的许意离开是因为另有隐情,那近乎于八点档般的隐情。可沈清的情绪还是免不得愤怒了起来。她沾染上了火气,开车的时候也带着一股狠劲。车在道路上飞驰,许意不得不拉紧了那把手,以维持自己的位置稳定。沈清注意到她有些害怕的神情,依旧是心软,脚下踩死的油门松开了些。那表示着车速过载的刻盘,又重新降了下来。 许意长吁了一口气。 “许意。”沈清冷声说,“我是外人吗?” 她问的赤,裸。 许意摇了摇头,她想也没想就做了这个反应。 她看着玻璃,玻璃上竟然折射出了沈清的面庞。她显得清冷,也显得脆弱。她是一朵在雨夜中绽放的玫瑰,透露出叫许意无法不动容的美来。 “我还不是外人吗?”沈清冷笑一声,“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其实沈清这句话近似于宣战,她已经毫不遮掩地表示出自己的情绪。她现在等待和许意能够大吵一架。她甚至希望,一直希望,当年她们俩能够大吵一架。吵架总好过沉默。吵架也算是一种交流。她甚至宁愿她和许意两个人当年吵架吵到撕心裂肺,心碎无比,甚至互相怨恨,都好过不告而别。不告而别之后,她甚至不能去埋怨,因为许意当年也承受着她所不知道的痛苦。许意当年也曾陷入无法脱离的困境。而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一面内疚,一面愤怒。 她忍了好久。 说十年也不为过。 她希望许意现在就跟她发火。 她们在车上扭打,出了车祸,两个人一起离开人间。至少她能跟她死在一起。或者停车到一边,到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她们争吵之后开始拥吻,然后开始做,爱。不管怎么样,都请不要沉默。 许意攥紧了拳头,她没办法风轻云淡地把那些话讲出来。她觉得如果现在对着沈清讲出那些话,那显得她仿佛在寻找托辞。 说点什么? 噢,当初离开你是因为我家出事了,我爸妈死了,我要去养我姐姐的孩子了。 可事实上是,不管有什么样的借口,当初她是那个逃兵。 她直觉沈清没办法和她面对人生,甚至都来不及思考沈清,就已经选择了别的出路。 她懦弱过。 她是个胆小鬼。 许意希望自己在沈清眼中永远是灿烂的,是那个笑容肆意的女孩。而不是一个悲情小说的女主角,活在被琼瑶写烂了的剧情里,来换得她的同情和谅解。她是有错的,同时她也是有着过分的骄傲的。 至少她曾有过骄傲。 “等比赛完。”许意终于开口了。“比赛完,我给你一个交代。” 她给出了一个时间节点。 沈清勾起唇角,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许意,你打发叫花子呢?”沈清语气轻蔑,“再说了,给我交代?”她嗤笑一声,笑声中却带着凄凉。“你不觉得,应该是给当年的我们,一个交代吗?” 沈清的话如同一根巨刺,扎进了许意的心头。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出了些事。”许意咬了咬牙,向沈清说,“一些,我解决不了的事情。” 沈清发现她还是心软了。 她现在都不敢看许意的眼睛,她光是听着她说这话时的声音,就已经心软了。她又要如何去斥责她呢?她一点也不想为自己讨回什么公道了。她就希望许意别再这样。 这样难堪,这样无能,这样,不知所措。 沈清往后退了一步。 “我听歌了。”她打开车内的蓝牙音箱,放着一首歌。 那歌是许意唱的《遇到》,甜蜜,却又心酸。 在这样的场合被放出来,实在是有几分讽刺。 许意像是在对自己承诺。 “比赛完。”她说,“比赛完我会告诉你的。” 沈清开着车,像是没听见许意说什么。但最终,她的一声嗯,还是在这夜晚的风中,飘散了出去。 - 许意回到了舞台,继续了她的选秀。 《兴风作浪的姐姐》因为沈清退赛又重新炒出了一波热度,而跟沈清关系密切的许意再次受到了关注。她的不少信息都被扒出来,她和沈清的CP粉纷纷感叹BE。真相是假,原来爱也是会消失的。 不过许意也多了不少粉丝,粉丝们都热情地喊她,许妈妈。 在节目组的帮助下,她许妈妈的人设算是立住了。 许意在综艺里过五关斩六将的时候,沈清正忙着跟许小桃作斗争。 许小桃仿佛天生跟沈清八字不合一般,总爱惹是生非,似乎通过这样的办法就能够把沈清这个门神给弄走。沈清偏偏不信她的邪,不管她怎么折腾,沈清都有办法把她治得死死的。 久而久之,许小桃还是投降了。 她发誓,姜还是老的辣。 沈清竟然连王者荣耀都比她厉害!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三十多岁的老女人了,为什么手指还这么灵活。 这么灵活是为了什么……。 有一天,许小桃问了沈清一件事。 “喂,你照顾我是不是为了讨好我妈啊?”许小桃吃着一水蜜桃,问沈清。 沈清正看电视,电视里是《兴风作浪的姐姐》的重播。她拿手机投屏上去的。 沈清挑眉,头都没回。 “我为什么要讨好你妈?”沈清问。 许小桃噢了一声,嚼着嘴里的桃子,呜咽不清地讲话。 “这我怎么知道啊?你们大人的事情。你是不是欠我妈钱啊?还是咋了?想让我爸帮你做事?” 沈清气笑了,“你爸?” 她问,“你爸妈关系好吗?” 许小桃想也没想就摇头。 “两个人从来都不一起睡觉,这能好到哪里去啊?”许小桃贼眉鼠眼地跟沈清说,“我怀疑啊,他俩,有问题。我老觉得,我爸啊,是gay。” 沈清正喝水呢,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 许小桃切了一声,“我看耽美小说呢!小说里都这么写的,什么同妻啊,都这样。” 沈清佩服。 “挺好。”她感慨。 许小桃茫然了,“什么挺好?” 沈清摇头,“没什么。”她又说,“不过有件事你倒是真说对了。” 许小桃惊了:“我爸是gay?” 沈清从来没有帮别人出柜的爱好,特别是当对象还是那个人的女儿的时候。 她扯了扯嘴角,说,“我的确欠你妈的。” “欠啥啊?多少钱啊?”许小桃瞪眼,“要不你还给我也行?” 沈清不再回答她了,又变成那副懒得说话的模样。 她欠许意。 她这辈子跟许意搭上,那肯定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第42章 沈清感觉自己这一生都没放过这样的长假。 推了工作,就在家里跟许小桃大眼瞪小眼,守着节目播出。有的时候还能拖着许小桃一起去节目组拍摄的地方,举起拍野生动物专用的镜头拍许意。那长焦炮筒,贼显眼。 许小桃腿断了,打着石膏,坐在后排。她看着沈清那兴致勃勃地拍照的样子,切了一声。 “追什么星呢这么积极?” 沈清头也没抬,眼睛还是盯着那相机的取景器,说了两字。 “你妈。” 许小桃怒上心头,“你,你怎么还骂人呢!” 沈清无奈,回头看她,一字一顿地说:“我追的星,是你妈。” 许小桃一时梗住,不知道说什么。 “我妈有什么好追的啊……”她说。 沈清认真地看着她:“许小桃,她比你想的还厉害。” “你的妈妈很优秀。” 许小桃不知道该回应她什么,干脆别过头,闭上眼,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短短几日,沈清在微博上混成了一个小粉头。主要是因为她出图快,水平高,许意在她的镜头下,似乎就没有不美的时刻。 很快,粉丝们还发现,这小粉头头似乎变成了CP粉,明目张胆地在CP超话里冲浪点赞。 沈清虽然已经退赛,但还是有不少粉丝。于是有些沈清的粉丝就认为,这个小粉头头本质是许意毒唯,从来只拍许意的照片,没发过沈清任何相关。看样子像是个过来捆绑CP搞吸血的。 沈清看到这种言论,一时无言沉默。 自己发自己的内容,岂不是显得很奇怪? 再说了,她要怎么拍自己呢?是用手机前置镜头自拍一张呢,还是拿个三脚架搞个定时拍摄,对着自己咔咔两下? 她要真拍了,那她就是闲得慌。 沈清为了照顾许小桃,都是睡在许意家里的。 本来是安排了客房,但耐不住沈清贱,她宁愿做个女变态,半夜溜进许意的房间。 许意的床铺也有她的味道。 她的味道是一种不浓郁却足够夺人的味道。 她喜欢钻进她盖过的棉被中,仿佛这样就能假装,许意现在就待在她的身旁。 她们俩以前同居的时候,许意睡觉像个八爪鱼,爱整个人都缠在她的身上,怎么扒拉也扒拉不下去。有的时候能压得沈清整个人喘不过气来。她就会想,什么时候许意别挨着她睡觉就好了。 这么一想,两个人十年都没见着面。 更别提同床共枕了。 沈清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开门。她警惕心一下升起来,以为是什么贼人。奈何这家中又没铁棍又没棒球棍的,她捏紧拳头,准备出击。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沈清?”许意小心翼翼地问。 沈清愣了愣,“你怎么回来了?” 许意笑了下,“拍摄中请了个假,回来看看小桃。” 沈清问:“看了吗?” 许意说:“看了,睡得挺香。谢谢你啊,沈清。” 许意道谢的时候嗓音中夹带着一种倦意。沈清莫名听了心疼。 两个人都没开灯,房间里昏暗一片。 沈清想,要是许意问她,她怎么睡在这里,她该如何解释。 在别人的家里跑到别人的床上睡觉。 沈清,你还真是个死变态啊。 可许意什么都没问。 她如常一般洗漱,在浴室换了睡衣,拿了一床新的被子,在沈清的木讷中,和她躺在了一张床上。 沈清的心跳快到不行。 许意这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了? 她现在到底想干嘛? 沈清的脑子中一团浆糊。 “睡吧。”许意看上去很疲倦,卸了妆之后,脸上的皱纹也显得温柔。“明天还要去学舞。” “很累吗?”沈清问出来以后就后悔了。怎么可能有不累的道理?她是白痴吗?她自己学跳舞的时候不是就累到不行吗。她是个废物。特别是在唱跳这一块。 许意看样子是真的困了,她头一挨着枕头就睡了过去。呼吸渐渐变得匀称,一下比一下轻。就连在睡梦中,她还是皱着眉头。仿佛有什么烦心事情。 沈清双手贴紧自己的大腿,不敢有丝毫过界的行为。她伸手想要替许意抚平额角的皱纹,许意却一下贴了过来。抱她很紧。 她像是一块绵软的糖,带着温度,一下就将沈清融了个满怀。 许意年岁大了,不是当初那个少女了,但睡觉时候的脾气倒是一点也没变过。像是树袋熊似的把她抱住,胸前沉甸甸的两团也压在她的身上。沈清觉得,这真有点甜蜜的烦恼。 她迟疑了好一会,才回抱住她。 梦中的许意仿佛有所感应,往她的怀里又钻了钻。 就这个小动作,让沈清一下认了命。 她忽然觉得自己一直执拗的想要得到的那些答案都开始变得不重要。许意的坦白也变得不重要了。她只是需要许意能够再次躺在她的怀中,填满她跳动的心脏,让她找到,活着的感觉。 她爱她。 她竟然已经爱她爱到,可以忽略自己疼痛的地步。 那天沈清一整夜都没睡,怕闭上眼,再醒过来,许意就从她的怀里消失了。 她在这一夜想了很多事情。 想到和许意初次接吻的时候,两个人都不会,亲完之后尴尬半天。许意揪着她的领子,非要再来一次。凶巴巴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她在跟什么仇人对话。 想到冬天的时候许意吵着闹着非要吃雪糕,她月经不调,身体不好,痛经的时候眼泪都能直接流出来,但嘴上又贪,爱吃,看见别人吃雪糕就馋。明知道提出来沈清肯定不会同意,还非要嚣张无比地提出来。沈清气得咬她,咬完以后发现,许意笑得北都找不着了。 那些过往的碎片,全都一股脑地往沈清的大脑中涌过来。 在这安详静谧的夜晚,野猫叫得缠绵,月亮挂在窗棂上,沈清心中,爱意汹涌。 第43章 沈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好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沉的觉了。醒过来的时候,是察觉到身边的女人似乎有所动作。沈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皮很重。她依稀看到许意的身影。沈清抓起身侧的手机看了眼,现在不过五点钟。 或许是睡意让沈清迷糊了,她拉着被子,翻了个身,看着许意坐在床边的背影,熟稔无比地开口,“这么早?今早有课?” 她一问出口,许意正在反手扣bra的手就顿住。 她回头看了眼沈清,她早就闭上眼,头挨着枕头,是成熟女人的模样。跟十年前的少女判若两人,但习惯还是一样的。喜欢朝着右边侧着睡,手要抓着枕头。睫毛还是那么长,细密浓郁,眼底乌青一片,不知道是不是被许小桃的调皮折腾得一整天都睡不着觉。沈清蹭了蹭枕头,小声地喊着她的名字。 “小意。” 许意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被人这样称呼过了。 她的嘴角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有察觉的笑意。 许意伸手替沈清捻好被子,她看着她的唇,有想要吻上去的冲动。但理智叫住了她。 许意想要起身,腰肢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沈清勾住了。她拦腰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带去,许意一下失去重心,仿佛要压倒在沈清的身上。她赶忙伸手撑住床面,可不希望这一下压下去把沈清压到胸部窒息。可沈清偏偏不如她的愿,她是扛摄影器材的手,许意那点体重和力气,她还真没放在眼底。 许意这下知道了,这家伙在装睡。 她气急,伸手锤沈清的肩膀。 沈清倒吸一口气,睁开眼。 “大清早的,搞谋杀呢?”她早上讲话的时候嗓音总有一种沙哑感,听上去特别欲,给人感觉像是事后。 许意不知道为何,听了更气了。 她挣扎着想要从沈清身上起来。 “够了啊。”她瞪她,“再装就没意思了。” 沈清扯了扯嘴角,不管不顾地抱住她,把她埋在她的脖颈间。 沈清:“再抱一下。” 许意:“我得去录节目。” 沈清:“那我松手了。” 她说完就要松开手,腰间被桎梏的力量一下失掉,许意忽然感觉自己心中似乎有某块地方也变得轻飘飘了起来,没有着落感,十分不真实。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抓住沈清的手,重新搭在自己的腰上。 许意说:“不差这一会。”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拥抱过了。 明明已经过了十年,可是在这拥抱的瞬间,许意还是能够记起沈清身上独有的味道。 她还是那个当年她喜欢的少女。 直接,纯粹,面对世界时有着自己的法则。 她身上永远萦绕着浅淡的桂花香味。 可是许意已经不一样了。 她妥协了。 妥协了不止一次。 她对生活低头了。 许意鼻头一酸,眼泪想要流下来。 在这个拥抱中,久违的拥抱中,她仿佛跨过了宏伟的山海,跨过了不可逾越的困境,终于重新走到了沈清的身边。 她依旧怀念过去坐在她身边的日子,两个人同窗。她喜欢看阳光下,沈清专心致志看书的模样。她是个书呆子,写的笔记极为工整精炼,像是一种不可多得的艺术品。沈清。许意反复捻着她的名字。她喜欢沈清教她做题时,不耐烦的语气。喜欢她走快了,回头看时,双手插兜,头一扬,叫她跟上。她过去也是灿烂的少女,追着沈清就好似追着光,现在却变了。 她把光弄丢了,自己只身陷入了黑暗里。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许意想,她还是喜欢沈清的。 这种爱似乎不够纯粹,因为对沈清的爱里夹杂着许意对过去的无尽的怀念。她怀念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一尘不染,嚣张至极。 但她爱她。 可耻地,用已婚的身份,爱她。 沈清是有些时候有些迟钝,但不至于连心爱的女人落泪了都无法察觉。她叹了口气,伸手抚着许意的背。 “怎么哭了?”语气是她自己都未有注意过的轻柔,“我开玩笑惹你生气了?” 许意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被人这样珍惜过了。 连她的一点点眼泪,也有人认真注意。 她好像被沈清捧在了手心。 她十七八岁刚刚带许小桃的时候,每天晚上被这小魔头吵醒,给她换尿不湿,一把屎一把尿,小魔头无聊了,还要陪她玩。小孩子有的时候是不讲道理的,对着许意发起火来,许意也委屈。许小桃哭,她就和许小桃对坐,两个人一起哭,扯着嗓子嚎。那个时候从来没有人考虑过她的感受,包括她自己。 她们都忘了,她,许意,也不过是个还没成年的孩子。 许意一直都觉得,是自己在带着沈清走,带着她探索情爱,探索欲望。可是现在才发现,是沈清顺从她的胡闹。她像是一块绵软的海绵,带着爱意,将她包围。 “沈清,你干嘛对我这么好。”许意哭得不成样子。 沈清被她这么一问,气笑了,“我对你好还有错了?” 许意摇头,一个劲地摇头。 三十岁的当妈的人了,撒起娇来,倒也纯真可爱。 许意下了决定。 “沈清,我们做吧。”她看着沈清的眼睛,从她的眼里,去到了另外一片海。 如果说人类的眼泪是世界上最小的海洋。 那么许意的海洋,都带着沈清的名字。 她问的太突兀,以至于沈清陷入了沉默。 许意则把这种沉默当作是一种拒绝。她自嘲地扯嘴笑了下,觉得自己现在像个跳梁小丑。 沈清一定觉得她很可笑吧。 许意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没想到沈清沉默不语之下,回应她却是一番热吻。两个人唇舌交缠,再也不是蜻蜓点水似的吻,而是带着征伐和挑战,想要抢夺一切的吻。许意在这个亲吻里开始缺氧,开始短暂地失去呼吸。她在临近死亡的边缘,又看到了沈清的模样。 沈清将她压在身下。 不需要更多的语言,也不需要更多的询问。 十年之前的默契,尚且还在。 第44章 赵时还在翻云覆雨呢,被沈清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堪称连环夺命CALL。赵时不得不叫男人停下,伸手去摸手机,接通。 “喂?什么事啊?”赵时的声音一听就不对劲。 沈清叹了口气,对赵时说:“我做,爱了。” 赵时翻了个白眼,“老娘正在做呢。” 沈清接着说:“我跟许意做了。” “噢。”赵时打了个哈欠,“然后呢?” 沈清说:“她结婚了。” “我知道。”赵时不甚在乎,“她老公还追过我呢。” 沈清:“……” 赵时不耐烦地说:“沈大小姐,春宵一刻值千金,我现在可没空开导你。做了就做了,认了就认了。还想怎么样?行了啊,我挂了。我这边还硬着呢。” 沈清无言,伸手挂断电话。 在一片忙音中,沈清重新躺会床上。 她打开微博,发现热搜竟然和许意有关。 许意被黑粉骂了。 她点开视频,许意和一行人从训练室往宿舍走,有一女子破口大骂。骂得很难听,许意脸色明显变了,挡着脸离开了画面。 怪不得她昨天看上去那么疲惫。 面对舆论上轰然出现的困境,沈清发现她竟什么都做不了。 但事情还没完。 许意和沈清过往恋爱的老照片被人扒了出来,也有所谓的相关人士透露两个人过往谈恋爱的消息。许意已婚的事情被反复提及。后来越演越烈,有人开始称她是骗婚的女同性恋。 CP粉这玩意儿,有的时候真实得可怕。 嘴里叫嚣着希望真相是真,可当真相真的是真的时候,他们又会大跌眼镜,感到失望。 沈清第一反应就是许小桃,也恰好,许意给她发消息。 “沈清,拜托你一件事。这几天千万不要让小桃上网。” 这听上去像是天方夜谭,因为许小桃此刻毫不客气地撞开了许意房间的门。她一脸郁色,手上拿着手机,上面正显示出微博的界面。 “这是真的吗?”许小桃问。 沈清想要解释什么,可是她又意识到,这不是她该解释的东西。 “你在我妈房间干嘛。”许小桃再次问。 行了。 这下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对,她本来也不是清白的。 “所以你俩真的有事。”许小桃斩钉截铁地问,“所以我爸是gay 吗?是gay吧?”许小桃嗤笑一声,“我没见过谁家父母从来没挨在一起睡过,从小就分房。当我傻?” “小桃……”沈清跟小孩相处没有经验,现在的状况又足够她头大。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许小桃的手机铃声响了,让她逃脱了这片刻的尴尬。来电的人是贺添城。 “小桃。”贺添城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也很着急,“你,你——”他支支吾吾两句,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认命般问,“你知道了?” 许小桃看了眼沈清,拿着手机往外走。 这段时间很煎熬。 沈清没经历过这么煎熬的时刻。她出了趟门,给许小桃买了早餐。 她都说不清这是经历了一个小时还是多久,许小桃再出来的时候,眼睛微肿,双眼发红,流着泪水。她倔强地看了眼沈清,瞪着她,又砰地一声把门摔上了。 沈清手里拎着刚刚买回来的早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叹了口气,把早餐放在了许小桃的门前。 此时此刻,似乎她再说些什么都是多余。 那天下午贺添城就赶了回来。 见到沈清的时候,贺添城愣了愣。 他们见过。 沈清觉得现在自己的身份很尴尬,贺添城倒是觉得没什么,自如地跟她打了招呼,就往房间里去,去找许小桃。 在这一场尴尬的形婚面临收尾的时刻,所有人最担心的就是许小桃。 不过她似乎比她们想得还要坚强。 也许正像是她一开始告诉过沈清的一般,她早就猜到贺添城是gay了。只是没有想到,许意竟然也是同性恋。 “那你们怎么生了我?”许小桃质问贺添城,“如果你们一开始就不相爱,那就根本不应该让我出生!” 贺添城沉默了良久。 许小桃看着他的沉默,心中生出一个大胆又恐怖的猜测。 “该不会。”许小桃现在觉得自己可能在演什么电视剧。“难道我不是你们亲生的?” “不不不,怎么可能!”贺添城否认得太快,这让许小桃更为觉得奇怪。她是个敏锐的小孩,甚至过于敏锐了。 沈清像个局外人,看着这一切。 等贺添城终于和许小桃谈完,出来后,贺添城重新打量了下沉清,问她:“你就是许意的女朋友吧?”贺添城笑了下,脸上有挥之不去的倦色,“我是贺添城。许意的,丈夫。” 沈清和他握手。 “小意知道这件事了吗?”贺添城问。 沈清想到今天早上收到的那条消息。 “我想,她应该知道了。” 贺添城的神色居然露出了一丝放松,他像是个背着包袱走了很长的路的旅人,艰难地挺过了一段时光,最终看到了放下的希望。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像是老友般,聊起许意的一些事来。 “这些年,我其实觉得挺对不起她的。”贺添城笑了下,“我没本事,逃不掉家里的束缚,又不愿意随便找个人结婚,才和小意在一起。我妈那个人,控制欲很强,别看外人都说她是个富太太,其实小意这些年,都不好过。这么多年,小意都没找过别人。倒是我,外面风流不断。”贺添城嗤笑一声,“现在,这样,似乎也挺好。” 贺添城好奇地看着沈清,“我记得当年见过你,现在怎么,当上摄影师了?” 贺添城是许意的青梅竹马,当然见过沈清。 至少也听过。 少女时代,谁不会把自己喜欢的人挂在嘴边? 沈清想了想,总不能说,当时觉得许意最大的梦想就是当明星,摄影师就能够举起摄像头,一直捕捉到她的身影。就算她离开了,她们能去相遇。 “喜欢吧。”她笑了笑。 也不知道是喜欢摄影,还是喜欢那个人。 贺添城看着沈清,“我打算跟许意离婚了。”他说,“我们说好的,等她遇到喜欢的人,就离婚。” 沈清想要推辞,说她不是,但是话到嘴边,又没说出口。 她是吗? 贺添城说:“晚上一起吃饭?” 沈清摇了摇头,“不了。” 她没那么厚脸皮。 贺添城回来了,许小桃也不需要她照顾了。 沈清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出门时,正在好楼下遇见许意。 许意一身倦意,两人打了个照面。 “沈清?”许意惊讶地看着她。 沈清说:“贺添城回来了,所以……” 许意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说:“吃了饭再走吧。” 沈清愣在原地。 许意上前,牵住她的手。 那瞬间,沈清仿佛觉得时光好像倒流。 她和许意明明已经做过爱,就在今天早上。 但不知为何,牵手的瞬间,她依旧动心无比。 “沈清,我要离婚了。”电梯里,许意忽然说。 沈清呆了呆,答:“我听贺添城说过了。” 许意看了她一眼,问她:“那,你愿意接受一个——” 她话还没说,沈清就答:“我愿意。” 她反握住许意的手。 “你知道的。小意。你永远是我的女孩。” 许意露出今天以来的最舒心的笑容。 好像兜兜转转十多年,她终于,落了地。 第45章 那天那顿饭,是沈清这一辈子吃过的最尴尬也最沉默的饭。她好几次生出逃跑的想法,但回头看许意还坐在那,她便老老实实地待着了。赵时给她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八成是从爱的浪潮里抽出空隙来了,看到了网络上的腥风血雨。 不管舆论有多疯狂,这天晚上,许意的家里,倒是安静得能够摆放下好几张书桌了。许小桃有一百个不乐意,贺添城拽着她,非要她离远点,给她妈一个安稳的晚上。从当年许小桃夜半三更哭闹开始,讲到她小学发烧许意淋大雨送她去医院。许小桃听得大呸一声,怒吼,分明那个是请了私人医生来家里看。 两父女吵吵闹闹,沈清和许意,反而有些久未相见忽然要共处一室的紧张。特别是沈清,之前吊儿郎当,嘴巴不饶人,现在手脚受缚,左右为难。许意倒是自得,转过头笑着看她,问她怎么啦。沈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问许意,现在能抽烟吗? 许意没有阻止她的道理。 两个人站在许意卧室的阳台,夜光温柔,风吹来时,也夹带来了湿气。 沈清夹着一根烟,在指尖,拿火机点燃了,凑到嘴边,只轻轻一口,便吐出浅淡烟雾来。那烟雾飘荡,散开,却在许意的心中久久萦绕。 她看了眼沈清,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沈清注意到她的目光,晃了晃手中的烟,问她,“试试?”许意点了点头,沈清把烟递过来,示意她张嘴。许意却拽着她的领口,亲了她。她从沈清的唇里知道了烟的味道。沈清不得不抬高手,把烟拿得很高,红红的一点,在夜空中亮着。 许意说:“沈清,我不喜欢烟的味道。” 沈清想也没想,回答,“那我戒了。” 她可以戒烟。 她把烟碾灭了,又重新吻上许意。 任山河破碎,她也戒不掉她。 沈清想问一个问题。 “许意,离开我这么多年,你有过舍不得吗?”沈清问得云淡风轻,但是许意知道,问出口这句话,对她来说,并不简单。 “实话实说吗?”许意笑了下,“我不知道自己是舍不得你,还是舍不得有你的青春。” “没关系。”沈清也笑,她等了十多年,等到了一句舍不得。她觉得值了。 “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吗?”沈清问。 许意点了点头,她看着月亮,又看着沈清,很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沈清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头。 许意在她心里,是无可比拟的存在。就算时过境迁,只要再看她一眼,万千柔情,就会涌上心头。 两个人这一晚什么也没有做,抱在一起睡了一觉。沈清埋在许意的怀里,偷偷流了眼泪。说不累是假的,说值得是真的。但也委屈过,难受过,再怎么说,她也不过是个女孩子。三十岁的女孩子。许意抱着她,吻了吻她的额头。跟她说了一声晚安。 晚安。 还有,我爱你。 那天起床的时候,贺添城和许小桃两个人居然凑在许意门口听墙角。许小桃问她爸。 许小桃:“你说我这接受的是不是太快了?我是不是该离家出走,该闹个脾气?” 贺添城:“你想吗?我支持你。我看她俩这么幸福,我有点酸。” 许小桃:“算了吧,爸,我妈也不容易。” 十几岁带她一个拖油瓶,她是有良心的。 “你说我妈那比赛咋整啊?”许小桃担心地说,“肯定有人骂她,还不止一个。我要是她粉丝,我肯定也骂她。完了,同学肯定还要骂我。不过他们本来就骂我,说我是肥婆。” 贺添城瞪眼:“骂你妈可以,骂你不行!你只是肉嘟嘟,你哪里是肥婆!” 父女俩叨逼叨的,倒像是两个讲相声的。 许意出来的时候,两人齐齐看着她。 “妈——”许小桃喊。 “老婆!”贺添城说。 他故意给沈清添堵,哪知道沈清眉一挑,说了一句话,就把他给完全治住了。 “赵时我认识,你知道吗?” 贺添城当即改口:“哎呀!小意!早上好!” 许意笑得眉眼弯弯。 沈清问她:“节目你还参加吗?” 贺添城和许小桃都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许意说:“参加啊。”她这辈子从没有过这么有勇气的时候,“我是同性恋又不是错,形婚是我的选择,别人也不能干涉。如果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也不该他们来指责我。如果我被淘汰,我心甘情愿。但我不会退赛。那显得我好像投降了。” 沈清拉着她的手,说:“我支持你。” 不过许意还是有一件挺担心的事情。 “贺添城,你妈怎么办?” 贺添城笑了笑,说:“我会解决的。”他也是时候该跟自己的母亲摊牌。 许意要继续参加节目是大家始料未及的,有的人抵制,有的人支持,有的人说她浑身污点,有的人说她勇敢。反正节目组是最高兴的,这本来降下去的话题度,一下又上来了。 他们都以为许意会退赛,但她没有。 在最近的那场比赛上,许意唱了一首歌。 她自己写的歌。 歌的名字叫《二手浪漫》。 — 从十四岁开始/女孩遇上女孩/她总坐在窗边/像一片孤海 点燃了火焰我奋力追逐/以为这就叫做勇敢 却哪知一场意外/兜兜转转/只有她还待在那片海 从十四岁开始/女孩遇上女孩/她总坐在窗边/包容如一片海 想和你从十四岁再来一遍/走一样的街角/抢一样的食堂难吃的饭 喝过的可乐罐/你手上的烟圈/都抵不过再次遇到你时的二手浪漫 女孩/想永远做你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