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掰弯了剑修第一人》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重生后我掰弯了剑修第一人》作者:伤怀 文案: [受视角]君晏山重生到了生前闹掰了的故友弟子身上。 这弟子色胆包天,觊觎师尊不说,还杜撰以自己与谢雪楼为原型的艳书于宗门传阅。 君晏山:呵,你也有今天。 君晏山心中暗笑,但之后该如何同这位老友相处,却把他给整不会了。 据他了解,谢雪楼这人,六根清净,超凡脱俗,早些年差点儿剃度出家的主。 这个弟子的所作所为,并不会给他造成多大的困扰。 被困扰的,只有君晏山一人—— 君晏山:老谢,咱们多年的兄弟了,你了解我的,那种心思,我真没有! 谢雪楼:我有,我一直都有…… 最后被谢雪楼摁在塌上时,君晏山发现,谢雪楼确实是了解他的,各种层面上的了解。 但他可能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了解谢雪楼…… 说好的六根清净!无欲无求呢!! * [攻视角]玄阳剑宗谢雪楼,天赋卓绝,少年意气,修行之路走得顺风顺水,却也波澜无惊。 直到那个漂亮少年出现。从一开始的见之心喜,到最后的满心满眼,谢雪楼暗恋着已是好友的少年数年! 等到谢雪楼搞定了宗门和家族,实力高到没人再置喙他的婚事,正要去表白时,他的暗恋对象单枪匹马渡飞升雷劫去了,最后还渡劫失败死在了雷劫里。 他没来得及表白,甚至没来得及告别。自此事后,谢雪楼自废修为,残喘十年。 十年后在师门之请下收了个徒弟,却被盗走他守了十年的执念,追回失物与他交手时,毫无求生欲的等待对方与他同归于尽。 不过他并未如愿,那别有所图的徒弟也还活着。 谢雪楼再次找上徒弟欲要拿回失物,却不知上天垂怜。 推开审讯室大门那一刻,他推开了和故人新的开篇。 内容标签: 仙侠修真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重生到了故友床上! 立意:认真生活,爱你的人总会出现的。 第1章 重生的感觉也挺玄妙的,君晏山只有自己失去意识的记忆,他那时候是明白自己死了的,所以也就没想过自己还能睁开眼睛。 可当他一睁眼,看见牢狱之外守着的修士时,那滋味,无异于又经历了一场渡劫期的雷劫——晴天霹雳!这身打扮的,不是隔壁山头玄阳剑宗的弟子装束吗? 玄阳剑修的业务已经发展到地府了? 牢狱外站着的是一个脸上长满麻子的剑修,身材粗短,跟个墩儿似的,穿着玄阳剑宗最普通的弟子服,腰间挂着玄阳剑宗外门弟子批发版佩剑,正双手环胸,恶狠狠的瞪着他:“看什么看?我是不会被你勾引的!紧着点儿你那双招子!” 君晏山低下头,额角青筋抽搐,好一会儿后,他才平复了心情,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开口道:“道友怕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误解?你肯定是想□□我放了你,不然你干嘛露锁骨?你还脱了衣服爬谢长老的床,你敢说这事儿不是你干的!” 君晏山双目圆瞪,不敢置信,“我不可能干这事儿!” 这道士正是过来押解他去栖雪峰的,据闻是谢长老给了担保,要亲审‘陆青禾’这人。是的,是陆青禾,不是君晏山,他重生成了别人。 押解过程中,君晏山倒是没有反抗,一路低声与那弟子解释,自己但凡一只手好使,都绝对已经把领口撸上去了,这大冷天儿的,谁不想捂得个严严实实呢? 君晏山絮叨了一路,那外门弟子转过头来,顶着一张被冻得通红的脸吼道:“你别说话了,过去吧。” 君晏山楞了一下,看了眼面前的山路——是上栖雪峰的路。 …… 早些年的时候,玄阳剑宗也邀请过君晏山做他们的客卿长老,君晏山心眼儿小得比铜钱眼儿大不了多少,还记恨古阳老头说他耽误了自己爱徒的事儿,便以格局太小、宗门服饰配色太丑、宗门灵宠太多等理由拒绝了…… 君晏山晃了晃手里那根锁住他手腕的玄铁锁链,心头一时感慨万千。 他最终还是进了玄阳剑宗,现身份是玄阳剑宗栖雪峰谢雪楼门下的戴罪弟子陆青禾。这他妈的就没有什么格局可言了,身份还不如当初那一个。 但重生这种事儿,他也没办法,毕竟这谁能想得到呢?都被雷劫劈死的人,还能睁开眼睛重回修真界。身体肯定不可能是他本来那具身体了,君晏山怀疑他的本体已经被雷劫劈成了渣渣,他现在披着的这具壳子,是个筑基期的小废物,名叫陆青禾。 来领他的人换成了一个内门弟子,穿的是稍高级一些的弟子服,但仍然是青黄相间,丑得君晏山难以直视的奇妙配色。 而那内门弟子看着君晏山的时候,恨不得把‘憎恶’两字都写在脸上。 君晏山回过神来,问了个他好奇了一路的问题,“这位道友,谢长老……是谢雪楼吗?” 那人冷哼一声,“你又在耍什么花样?别告诉我,你失忆了,记不得自己的弑师大罪,也忘了自己师尊是谁……你这把戏耍得不行啊,要忘理当再忘干净点儿,还记得师尊名讳是如何?” 谢雪楼?我师尊?他这辈分怎么长这么快? “那……敢问道友,今年可是开阳四年?”君晏山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 “哟,还失忆到了十年前?”那人冷笑,拽了一把铁链,把君晏山拖了个踉跄。 君晏山还处于痴呆中,开阳四年是凡间历,正是他渡劫失败身死那年,也就是说,他这眼睛一闭一睁,来到了十年后! 十年啊……玄阳剑宗在服饰审美的能力上,没有丝毫的提升。 …… 审讯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叠了七八层的困阵。君晏山不屑一顾的想,这要换成他鼎盛时期来,也就是一脚踩碎的事儿,可他现在这个身体只是个筑基期,跟个废物也没什么区别。 也不知道这陆青禾到底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这些剑修这般防备着他。 现在还没人过来,君晏山便琢磨着这些有的没的,但他其实并没有掌握太多实际信息,还等于两眼一抓瞎的状态。 目前可以确定的信息是,他现在是陆青禾,犯的罪行是弑师,陆青禾的师尊是……谢雪楼。 是他啊。 君晏山想到那个人,便垂眸怔住。 他没想过,自己与谢雪楼再见竟是这般场景。 踏入修行这条路时,师父就告诉过他,修行是条寂寞的路,再孤独都只能自己咬牙扛着,那些闯入你生命里的人,他们多半都会成为过客。也许你会修炼许久,也许你会一朝飞升,你们的生命时长成了未知数,谁的脚步都不一定跟得上谁。 初时,他只当这句话是笑话,还反驳师尊说:“那只是因为师尊没能遇到能一直陪你的人啊。” 他就觉得谢雪楼一定能陪他一辈子,他们是最默契的朋友,天赋和实力也相差无几,为何不能携手飞升? 君晏山后来一直在想,师尊是不是早就已经预见了他的未来了? 他至今都记得,那个儒雅随和的男人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笑着对他说:“晏山,这条路你一个人走,失去了谁都不必感到遗憾。” 那年君晏山冒着风雪,花费了三天的功夫才偷偷摸上了栖雪峰,却被古阳剑尊发现,拦在了山门外了,对方告诉他谢雪楼不想见他。 君晏山不信。 之后他在栖雪峰下为谢雪楼叠了一千多只传音蝶,都没得到谢雪楼一丝回应时,他便知道,就像师父说的那样,这条路,该他自己走了。 这天下,终究是没有不散的宴席的。谢雪楼也终于成了他君晏山生命中的过客。 再后来便是闭关修行,出来后历练半年,直接面对飞升雷劫,然后被劈了个稀碎。 回忆起往昔,君晏山已经没有了当时的痛苦,只是像个客观的路人般,对这段经历唏嘘不已。 可恶啊!人家混成一宗长老,反倒是自己,越混越回去了不说,还成了昔日故友门下逆徒。 君晏山还在自我感叹,门外突然有了些响动,他凝神去听,便听见是两个逐渐走进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的主人在靠近审讯室门口时,便用一种生怕里面的人听不清的音量交谈了起来,君晏山便连凝神细听都省了。 “你说陆青禾这小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师尊那样的高山雪莲,也是他这种人能去玷污的吗?” 君晏山用鼻腔轻哼一声,表示不屑。 什么‘他这种人’,他哪种人了?要他说啊,谢雪楼那样的高岭之花,换谁来都玷污不了,他就差原地打坐立地成佛了,给他献殷勤,那不是等于给瞎子抛媚眼儿,白费了那功夫。 然后君晏山就突然意识到,那个白费功夫的,好像就是他现在这身体——重生半天后,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抓住了重点!陆青禾这小子!貌似真的勾引过谢雪楼! 外面的谈话还在继续,声量没有一点控制,打着什么主意,都已经昭然若揭,君晏山却感觉自己听了出天方夜谭。 “就是,这次更是离谱,一个大男人,穿成那副德行躺倒另一个男人床上,也是不知羞耻……”说话这人声音洪亮,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鄙夷和厌恶,“都被拒绝那么多次了,怎么就不长记性呢?真的没点儿自尊心了吗?” “自尊心许是还有点儿吧,所以才恼羞成怒想要跟谢长老同归于尽了?不过没自知之明倒是真的,他那修为能伤到谢长老都纯属谢长老重情重义。” 重情重义?对陆青禾吗? 君晏山又支棱着耳朵认真听起来,同时心里思索着谢雪楼如今的修为,会被一个筑基修士重伤的可能。 根本就没可能好吧! 谢雪楼曾经就是玄阳剑宗的天才弟子,修为比自己只高不低。别说比他低了那么多境界的一个陆青禾,就是境界比他高的,让他越阶挑战起来也是轻而易举。 除非他放水……这都不是放水了,这应该叫泄洪! 君晏山震惊了。 当年自己和他交手的时候,他虽都是点到即止,却也皆是全力以赴,不曾留手。 难不成,他真的和这个身体的主人有点什么? “嘿,虽然谢长老对这姓陆的小子确实不错,但那不是正常对待弟子的态度吗?我看啊,就是这姓陆的太过不识抬举!这次还敢伤了谢长老,就等着被撵出玄阳宗吧。” 那两人说了这么多,目的也就只是想让里面的人认清自己的身份,算是另类的敲打吧。不过对于半路接锅的君晏山来说,倒是瞌睡来了就送了波枕头,至少让他弄明白了当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两人刚说完这两句,门外又传来一阵更杂乱的脚步声,听上去约莫有个七八人的样子,看来是正主登场了。 果然,下一刻,君晏山便听见门外那两人语调一变,恭敬的喊了声‘谢长老’,接着便没了声儿。 君晏山心中突然紧张,把撑着自己两腮的手臂放下了,交叠着放在自个儿膝盖上,表情严肃又认真,仿佛即将面临什么重大的场面。 第2章 想我君晏山,生前也是个体面人!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在他谢雪楼面前丢面子!君晏山正襟危坐,殊不知越是如此,倒是越显得他气势不足。 真的没想过和谢雪楼再见吗?那当然不可能,毕竟是交过心的挚友,莫名其妙断了联系之后,君晏山也想过对方将来会不会后悔。 出关之后急着飞升也为了让对方后悔,就像因为不明原因被抛弃的孩子,急着想在某些领域里做出点成绩来,好叫那些抛弃他的家伙知道,不要自己是他们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不过现在君晏山成绩交不上来,还变成了这个家伙另一个在意的人……他又感觉心里发闷了,极度不爽,哼!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君晏山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等到两扇石门完全撤开,君晏山也看清了外面的全貌。 门外站着六七个人,均是一身青黄色对襟长衫,头发严谨的全部束在头顶,腰间别着款式不一的佩剑,标准的剑修打扮……除了为首那一人。 君晏山以前老说,你一个首席大弟子就是得跟别人不一样才行!如今看来,他倒是多言了。 中间那人自然不可能再穿弟子服,只穿了雪白的里衬,外边罩了件青色的外袍,仔细来看其实还是玄阳剑宗熟悉的风格色调,但就偏偏让人乍一看上去就是比旁人更加的出尘脱俗。他长发未束,全部自然的散落在身后,却因高大挺拔的身影,让他不会显得女气,只是似乎是因为受伤的原因,他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唇色也浅淡之极,比之君晏山记忆里的样子,更如冰雕雪砌、不食人间烟火了。 除此之外,君晏山还感觉谢雪楼身上似乎死气沉沉的,他不由得想着,是因为受伤太重的缘故吗?时光让人变得彻底,两人再次面对面时,都不再是从前模样。 而君晏山不知道的是,哪怕他自己装得再严肃正经,可石门打开的一瞬间,他的眼神还是暴露了太多情绪。 谢雪楼确实是才从昏睡中醒来,想到陆青禾之前在他房间里的所作所为,他的心里就升起一股暴虐的情绪。如果不是因为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他早就震碎他的心脉,送他往生去了……哪怕这人是他门下弟子,他也确实起过杀心。 他刚醒来便把人提到栖雪峰了,倒不是多重视这个徒弟,只是为了追回一些东西…… 走进石室前,他已经想好了要将陆青禾逐出师门,自然也是没想过要再给他好脸色的,可是当门打开,他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发亮的眼眸,那双眼睛的情绪太过强烈,让他想忽视都做不到。 那双发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感情,从一开始见到他那一瞬间的欢喜,再到担忧,最后又变得黯然,谢雪楼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要开口说什么。 不过他很快清醒了过来,当下他门下弟子都在,是该先对陆青禾的罪状做个判决。 两人心思均是千回百转,但实际说来,也不过须臾之间,对于其他几人来讲,是以谁也没发现两人间有一瞬间的气场,竟意外和谐。 “陆青禾,现在见到师父师兄都不叫人了吗,你可还有丝毫尊师重道之心?”左侧一人率先打破沉默,恶言厉色的开口呵斥。 另一人也忍不了陆青禾,阴阳怪气的接了话,“自然是没有了,否则怎可作出弑师之举。” 君晏山后槽牙一阵发紧,要他喊谢雪楼这厮‘师尊’,他着实有些开不了口。 谢雪楼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养了七八年的徒弟,此刻面容扭曲,竟是连叫他一声都不愿,心中最后的一丝情分终于被消耗干净。 新月清晖般的男人,眼睑低垂,敛尽一切情绪,又变成那个没有一丝人气儿的栖雪剑尊。 “不必叫了……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徒弟。” 周围的人闻言,都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君晏山,但君晏山的内心很是平静,甚至还莫名觉得有些爽快。 对嘛,‘陆青禾’这样的隐患,早就该踢得远远的了。 君晏山心中暗喜,没有反驳,也没有细想自己这番心态又是为何,就见谢雪楼挥手遣退了他另外几个徒弟,石室里瞬间只剩下了谢雪楼与君晏山二人,谢雪楼还顺手布置了个隔音结界。 谢雪楼站到君晏山身侧,垂眸冷冰冰的看着他,半晌之后伸出右手,“还我。” 君晏山:“啊?” 谢雪楼皱眉,“装傻?” 君晏山脑子疯狂转动,寻思着这陆青禾到底欠了谢雪楼什么东西,以至于他什么都不追究把人从主峰邢楼提到他栖雪峰的地盘。 想必定是极其珍贵的东西,可能是什么难得的天材地宝……不过谢雪楼的身份,应该也不缺什么宝物才对,或者说,对于谢雪楼来讲,什么东西才是比较宝贵的? 君晏山越想越惊悚,他甚至怀疑其实是陆青禾欠了他情债! 也无怪乎君晏山有这样魔幻的想法,实在是被这半天里听到的,关于两人这似真似假的暧昧关系给冲击到了大脑,理智骤降之下产生的正常反应。 谢雪楼又逼近一步,两人身体几乎要贴到了一起,君晏山能闻到那股原本清淡的冷梅香气,变得越发浓郁,“……陆青禾,你到底要怎样。” 无奈又绝望的语气,听得君晏山也感觉心似乎空了一块。 “不怎样,只不过没到还你的时候。”他僵硬的开口,自认选了个十分妥帖的回答,却又不敢去看身边这人的表情。 谢雪楼没再说话,不知道到底在想着什么…… …… 君晏山从栖雪峰搬了出来。 他不敢暴露自己不是‘陆青禾’这件事,修真界十分忌讳夺舍一说,在不是完全信任的人面前,这样的秘密若是暴露,他要面临的就是二次死亡。 他暂时还不想体会一下反复去世的快乐。 前一晚他没有给出谢雪楼想要的东西,本以为还会遭到一番为难的,没想到谢雪楼转身便走了,没有继续追讨,也没有威逼利诱,看上去好像也不甚在意。 君晏山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难免觉得心情复杂。 经此一事,他也算发现了,自己已经无法再像从前那般相信谢雪楼,否则他会告诉他自己重生的真相,而不是下意识的选择隐瞒。 君晏山捂脸半晌,然后用力将脸上的表情揉碎……他其实也知道,那个快要哭了的表情有多难看。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那么的脆弱,换成谁都一样。”君晏山自言自语一会儿,便收拾东西搬到了外门。 收拾东西的时候,君晏山仔细看了看,发现陆青禾还算有点钱,但要说多贵重的物件儿,却一件也没有……也不知道谢雪楼要的到底是什么。 外门的条件比栖雪峰要差得多,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外门弟子只有大通铺。 山脚的弟子居是一排排的小土房,每个房间会住上四到八个人。不过他运气还算好,新安排给君晏山的房间里人没住满,只住了一个人。 屋子里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修为已经是凝神期了,在外门里倒是不错。 进了房间君晏山便明白了,房间的使用痕迹很明显,显然是之前住的人匆匆搬走了,大约是没人愿意跟自己住,所以才能让他捡了这个漏。不过竟然还有人留在这里,倒是有些稀奇。 君晏山又转头看向留下来的这个小年轻,笑眯眯的问他为何不搬走,没想到那年轻人两眼发光的凑了上来,看上去比他还开心,“陆师兄,那个……你跟谢长老,真的是那种关系?” 君晏山一脸汗的把这人的脑袋推开,心中甚是无语,“不传谣,不信谣,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你就整天琢磨这些?内门考核不想过了?” 那年轻人却不管不顾,转身从自己枕头下摸出个小册子来,“师兄你看看,这上面写的这件事儿是真的吗?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办到的吗?” 嗯? 君晏山莫名其妙的接过那潦草封皮的小册子,只见上面写着‘淫物弟子传.上’几个大字,心中顿觉不妙。 那年轻弟子没察觉君晏山的僵硬,凑过来热情的帮他把册子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文字让君晏山看。 ——那陆青禾颤颤巍巍扶着身边树干要站了起来,却又因趴跪太久,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以至起身未半,又跌坐回去,更深的倚入陷入顿悟中无法动弹的师尊怀中。 “师兄师兄,你真的趁谢长老打坐吃他豆腐了?你跪那儿干啥呢?”那年轻弟子饶有兴趣的追问,恨不得问清楚其中所有细节。 可关键是,他也不知道细节如何,也不知道这册子上所写是真是假……但不管真假,现在他成了册子里的主人公之一,另一主人公是他那位已经分道扬镳的挚友。而这册子不知道多少人看过,还只是上册,不知是否还有中册、下册,一想到这些,君晏山便感到五味杂陈。 理智上,他知道不是在写他,心里甚至还有些好奇这些内容的真实性。但一想到以后那些饱含深意的目光,又确确实实落是在他的身上,他又诡异的能感觉到一丝羞耻…… 第3章 近来玄阳剑宗私底下有这么一桩事儿,外门有个小弟子,在高价收一本艳书。 其实那本艳书出来的事儿玄阳弟子机会都知道,是当初一个外门弟子编撰的,后因此书内容太过荒诞,且于玄阳剑宗长老名誉有损,把那弟子给撵下山去了,故此宗门内流传的书册其实不多。 也幸好是不多,否则君晏山就要被逼疯了。 他原本是知道陆青禾有过爬床这事儿的,想着再离谱还能离谱到哪里去,于是缴了那年轻弟子的书册,彻夜观读了一番,然后仿佛被开启了新天地。 为什么一个剑修的想象力,可以那般猎奇?当然,看完君晏山就确定,这书绝对是杜撰的,他可不相信谢雪楼会与弟子淫乐。 君晏山是打算还了谢雪楼的东西,就离开玄阳剑宗的,但这种会留后患的读物,万万不能再任其流传了,否则他老脸往哪儿搁?于是便逼着这年轻小弟子出头,将流传在宗门里的书册都收过来。 不过名头虽是那弟子背了,但收书的却确确实实是他本人,于是每次易了容貌去万典楼与人交易时,都免不了被一些闲出屁的剑修调侃…… “师弟,我这儿有本《潜龙游乐书》收吗?” 一看来人那龌龊的眼神,君晏山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书,“不收!” “小友,我这有《霸道师尊俏徒弟》看吗?” 这个更离谱了,“不看!” “师弟,《淫物弟子传.番外》收不收呀?” 还他妈有番外篇,君晏山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这破书除了上册到底还有几册?” “唔,这么说来,师弟是看过上册了吧?” …… 如此折腾了好多天,艳书收没收完他不知道,但陆青禾的遗产是已经被他败完了。 “钱到用时方恨少啊。”君晏山再次盘点了一遍家当,决定接点儿师门任务维持一下日常开销。 不过任务还没接到,谢雪楼先传召了。 君晏山本来以为又是来找他讨债呢,结果谢雪楼却并没有提这事,而是问了另一个让君晏山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你可记得,我之前为何收你为徒?” “不知道。”君晏山摇头,用的是‘不知道’,而不是‘不记得’。 不过谢雪楼没发现这个细节,只当他故意反驳自己,竟难得的出现一丝不悦的表情。不过这个表情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下,可谓转瞬即逝,“你曾说,就算天赋不行,但你有坚定的信心能够成就自己的大道……我正是因此才破例收你为徒。” 君晏山愣了一下,这话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不过陆青禾这小子,既然有这雄心壮志,理当做出番过人成就才是,最后怎么长成个成天惦记爬床的小废物了。 “走吧。” “去哪儿?” “月见湾秘境,答应你的。” 君晏山一听便明白了谢雪楼的打算,月见湾秘境是玄阳剑宗私属秘境,危险性中等,出产物中有一种高级洗髓丹的原材料。 普通洗髓丹可以用其他珍宝取代,但洗髓效果也就只是随机。高级洗髓丹的效用便不必多说,那是必定能把废柴体质,给洗出好灵根的……当然,极品灵根就别想了,那还是得靠天生。 谢雪楼必定是想用一颗极品洗髓丹来换他要的东西。 东西,他肯定会还的,前提是他得知道那是啥,极品洗髓丹,他也是需要的,毕竟修仙大道还得搞起来,凭这废物体质,他想再修到渡劫期,怕是够悬。 ……要不就,接受吧?反正他以后,一定会加倍偿还当做谢意的。 这般一顿催眠后,君晏山便起身跟上了谢雪楼。 本以为前往月见湾的路上两人大概是没什么好聊的,没想到才刚走出两步,前面就传出了谢雪楼疑惑的声音,“你在收那本艳书的全册?” 君晏山:??!! “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他倒是忘了,自己那级别的易容术,肯定是瞒不住谢雪楼,只是没想到,谢雪楼竟然去外门看过他? 谢雪楼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只当没听见他的反驳,“当初明明是你叫那外门弟子编撰的,为何现在又要回收?” 什么?他让别人编撰的?这还有自己给自己制造桃色绯闻的? 不过仔细想来,好像也确实是陆青禾这厮的放荡作风……可他陆青禾造的孽,和他君晏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现在要他来善后这种事! “……真不是我,是赵悦。”君晏山再次弱弱的反驳,赵悦便是那个与他同屋的外门弟子。 好在谢雪楼也没计较他的嘴硬,没有再追问。但是谢雪楼不问了,君晏山却又好奇起来,“你就任由别人这样编排你?你都不在意吗?” 这破书的另一主人公竟然早就知道这书的存在,还任其在宗门里流传?真的一点儿不在意自己的清誉啊。 谢雪楼的步子顿了顿,就在君晏山以为,他不会回的这个问题时,他才低声说道:“在不在意,对我无差。” 也是,认识谢雪楼的人不会信,不认识谢雪楼的人,他不在意。谢雪楼不用向谁解释。 月见湾离玄阳宗有一段距离,君晏山见到谢雪楼御剑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现在这个修为,没法御剑……难道说,要让谢雪楼带他吗? 君晏山神情恍惚的看着飞剑上那仙姿绰约的男人,脑子里及时的出现之前翻看那本艳书时看过的一段话,当然,现在有了实物对比后,那段文字描写甚至具象出了场景!就很……难为情。 ——陆青禾趁着其师尊专心御剑时,快速从身后搂住他劲瘦的腰肢,另一只手则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钻进了谢雪楼的衣襟里。谢雪楼反应很快的制止,拂袖将人摔下飞剑,陆青禾痛呼一声,半躺在地上,扯开了自己的衣襟。谢雪楼冷冷的注视他半晌,用干净的鞋底踩上了他裸露的胸腹…… 啊啊啊,他妈的!本来就已经很辣眼睛了,再想到这些东西其实是陆青禾自个儿鼓捣出来的,君晏山更觉世界颠覆。 背着臭名的是他啊,他啊!他真不是这样的人,这还能解释得清楚吗? 陆青禾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脑子里要装这些东西,还要编撰出来,伤害别人的眼睛! 他想简直用自己十年寿命,换一双没看过这书的眼睛。 君晏山的灵魂在原地歇斯底里的咆哮,外表却是一副放空神态。 谢雪楼见人傻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由出声提醒道:“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祭出你的飞行法器。” “啊?哦哦,对哦,我有飞行法器……”君晏山被喊回了神,却莫名的红了耳朵尖。 本来只是想到那些文字的画面就已经够羞耻的了,结果峰回路转又告诉他,他刚刚脑补的那些也是多余的,幸好谢雪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君晏山悄悄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攻的人设不是冰块,他只是现在是个鬼状态而已。 第4章 最终君晏山还是搭上了谢雪楼的飞剑,因为他的飞行法器已经被他换成灵石,用来回收那本该死的艳书了。 当然,在谢雪楼看穿一切的眼神下,君晏山还是负隅顽抗的辩解自己只是缺钱买丹药才变卖了法器,至于谢雪楼信不信……他已经不想管了。 君晏山用两只手指捻住谢雪楼外袍的一角,在他的飞剑后方还被吹得七荤八素。他原本也不是没和谢雪楼同乘过一把飞剑,那时候大家都很坦荡,他能自然的搂着谢雪楼的腰,还要贴着他的背,缩在他身后,把所有风雨都挡住。 现在当然不行了,除了身份不对了以外,还有某些容易具象出场景的文字描述……艳书误我! 君晏山从谢雪楼飞剑上下来时,已经是同手同脚的状态了,被冷风吹的,再被临海的海风一灌,直接被冻成了傻狗。 谢雪楼一路上都没再跟君晏山说话,似乎在想什么心事,这会儿见君晏山冻得直哆嗦,这才回忆起他那堪比废柴的体质。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些草率了,月见湾并不是什么简单的秘境,特别是这个秘境还特别考验人与人的信任度,所以这秘境绝对不推荐弟子们结伴进入,因为人越多,人心越多,也就越复杂。 秘境的入口在一处废弃的渔村里,谢雪楼人带了过去,找了间不算太破的屋子安置下,便从渔村的古老祭坛进入了秘境。 君晏山被留在外边儿了也无所谓,他也是到了这里才回忆起来这个秘境的破尿性,倒是很乐意坐享其成的。 只是他在这破渔村足足等了三天,也不见谢雪楼回来的时候,君晏山难免有些慌了。 月见湾秘境里其实是一群鲛人为祸,鲛人擅织梦,也就是编织幻境,在幻境里的身份会限制修士的修为,他要是在幻境里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那就真的是一点儿修为都没有了,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没有一点反抗能力怎么办? 关心则乱,他已经无法正常分析,以谢雪楼的能力,怎么可能真的没有反抗能力。 君晏山越想越不放心,还是前往祭坛,用玄阳宗的弟子身份牌开启了秘境。 一阵天旋地转后,君晏山眼前出现了另一片天地。 依然是那个渔村,却不再是破败的模样,远处炊烟袅袅,村中有鸡鸣狗吠之声,一副人间烟火的气息。 祭坛旁边的木槿树也是生机勃勃的模样,树下一个老太正在补渔网,见到有人出现在祭坛上,也只是见怪不怪的嘀咕道:“怎么又来人了啊。” 君晏山走过去,询问谢雪楼的消息。 “三天前来的那位仙长啊?去人鱼巢穴了,没回来呢。” 果然是被困在那里了,君晏山谢过老人后,便直接往海湾走去。 纵身跳入海里后,便快速潜入了鲛人的地盘,因为目的不是寻宝,君晏山遇到巡逻的鲛人后,便主动被擒获了,被关入了深海地宫——能捆住谢雪楼这样的大能的,只有那个该死的鲛王幻境了。 想到那个幻境,君晏山心中难免有些怅惘若失……他与谢雪楼第一次交付真心,信任彼此,便是在这个秘境中,那时候,他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可以绝对信任的,永远不会遗失的人。 “该死的,我真是欠了你!”君晏山睁开眼,往地宫最深处走去。 上一次他和谢雪楼是实力不济被这群人鱼抓住,也是关在了这个地牢里,地牢深处有一只被关起来的人鱼,是鲛人族的罪人,虽然她被族人关在了这里,但她却是一心赎罪,而且杀伤力比所有人鱼都大,因为她是曾经的鲛王后代。 君晏山越往深处走,越能听到一道若有似无的歌声,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拉入鲛人编织的幻境里,只求自己能多撑一会儿,早点找到地宫里的谢雪楼。 鲛人吟唱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君晏山在地宫里艰难前进着,同时也感觉大脑有些混沌,正当他想着要不要先撤退时,一双干燥温暖的大手,捂住了他的耳朵,替他减轻了一些吟唱音波带来的伤害。 君晏山一回头,便看见谢雪楼不赞同的目光,他看见他嘴唇开合,无声的询问着:“你怎么下来了。” 君晏山神情有些恍惚,这时候的谢雪楼玉颜朱唇,丰神俊朗,没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死气,他与君晏山记忆里那个好友的形象,更为契合起来。 是……幻境已经开始了吗? “走吧,先离开。”谢雪楼拉过君晏山的手腕,带着他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两人在转过一个墙角时,竟见着迎面走来另一个‘谢雪楼’。 对面的‘谢雪楼’看着并肩而行的两人,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冒充我?” 这样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君晏山的记忆回到了当初与谢雪楼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的时候。当初两人意外分散后再相逢,却发现还有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君晏山’等在两人面前。 当时的君晏山看着眼前那个冒牌货,心里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就想上去暴力制服,没想到那货竟然躲到谢雪楼身后,根本不与他正面交手。 两人跟秦王绕住似得围着充当‘柱子’的谢雪楼绕了半天,谢雪楼就跟看猴儿似得,根本不去制止。 “谢道友!你就干看着?”君晏山追不到那冒牌货,冲无辜的谢雪楼发脾气……他向来伪装得优雅矜贵的,没想到第一次破功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那我也没别的办法啊……我又搞不清楚你们谁是真的。”谢雪楼无奈的回答,眼里的戏谑却是连藏都懒得掩藏。 那会儿两人不过初相识,还是被迫一起进了这个秘境,根本没什么默契而言。 君晏山气结,随后脑子一转,想法清奇的开口:“这个肯定是鲛人施展幻象假冒的,要验证很简单,来来你牵着我的手,这样……这样,对!” 君晏山风风火火的拉过谢雪楼的手,二话不说便把自己的手指插在了谢雪楼的指缝里,然后得意洋洋的望着那个假的‘君晏山’,“你敢这样牵我吗?” 那假‘君晏山’举起自己的双手瞧了瞧,脸色一变再变,最后‘砰’地一声变成一只矮小的鲛人,头也不回的就逃掉了,一边跑还一边大哭。 君晏山原地笑得差点儿打滚儿,也没注意刚刚被他牵过的人什么反应,“看吧,这种只会耍手段的小鲛人,连自己的蹼都收不起来,太好笑了……” …… 眼前的‘谢雪楼’把目光转向了他:“过来,他是假的。” 君晏山转头与身边的人对视了一眼,两人便毫不犹豫的把手扣在了一起。君晏山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温度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有多么的多此一举。 啊,无用的默契……又增加了。 其实在对视的那一瞬间,君晏山便已经确定身边的人才是真正的谢雪楼,只是那种奇怪的默契闪现,两人便不由自主的用了当年的老办法。 那鲛人见这俩又使旧招儿,气得鼻子都歪了,再一次转身跑掉…… 谢雪楼若无其事的拉着君晏山继续往前走,嘴角一直微微翘着。真好,又握住,他的手了。 君晏山自然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已经变成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两人都以为对方是回忆里前来相见的故人,因此相处得到是意外的和谐。 两人手拉手穿过长长的走廊,君晏山却感觉掌心的温度,越发的灼人,心跳也有些不受控制,总觉得这样的肌肤相贴,好像突然像能传递某种隐秘的信号了一般,要把他内心的慌张全都揭露在对方面前。 以前坦荡的自己好像一去不回了,陆青禾的艳书出现了奇怪的能力,把他的思想也变得不正常了! 只是拉手而已啊!为什么被谢雪楼拉拉手会心跳加速啊!断袖之癖难道会通过身体传染灵魂吗?我不正直了吗? 想到自己大概在往什么不得了的道路上狂奔而去,君晏山吓得猛地抽回了手,不安的开始啃指甲——他一紧张就喜欢啃指甲,他自己是记不清,大概是太久没有过紧张的情绪了。 谢雪楼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目光缱绻。 好半晌后,他才开口打断他,“啃秃了。” “不至于。”君晏山随口回了一句,才反应过来谢雪楼还在身边,就是刚刚跟他十指紧扣害他变得奇怪的谢雪楼! 回忆起了他的存在,君晏山也反应过来自己啃的手指,刚刚还扣在对方的手背上,对方皮肤的触感和温度,都好像还没消散。 这样一想,君晏山整个人更不好了…… “都怪你!” “?” “有那味儿了……”啊,我怎么说到味道的,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太猥琐?我要是现在解释自己是因为有眼疾看不清才牵他的会不会显得很欲盖弥彰? 干,自己好像变得更奇怪了。 君晏山狱卒。 作者有话要说:  君晏山:不管是抱腰还是牵手,那时候大家都很坦荡的。 谢雪楼:我倒是挺心猿意马,坦荡的就你一个。 鲛人:不陪我玩真假猜猜猜的都是大坏蛋! 君晏山:我不正直了吗? 作者:‘正’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把‘正’和疑问去掉就可以了。 第5章 十七年前。 捉弄了一番小鲛人后,君晏山就着十指相扣的姿势,拉着谢雪楼一通瞎跑,最后闯入了关押着鲛人族王室血统的那只鲛人的宫殿。 但与其说是关押,不如说是她画地为牢。 空旷的宫殿中央,一汪结冰的水池中,一只骨瘦如柴的鲛人被封印其中。被冰封起来的鲛人看上去年纪不大,虽然瘦得脱了像,却还是能看出五官精致。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让君晏山惊讶的地方,这只鲛人最特别的是她的鱼尾——那条长长的鱼尾只剩枯骨,而那鱼骨上,还有丝丝黑线缠绕着。 “这是用自己的血肉供养着诅咒。”谢雪楼见君晏山整个人都快趴到冰面上了,才忍无可忍的把他拉扯起来,顺便解释了一句。 “所以,小渔村的祸根就在她身上?”君晏山摩拳擦掌,准备凿冰挖鱼。 谢雪楼环着手站在一旁,看着这个人从乾坤袋里摸出了一堆工具,积极得仿佛这是他的历练任务似的,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雾山主把君晏山丢到玄阳剑宗,便云游去了。他师父古阳剑尊也是个奇人,说两人年纪相当,就非要谢雪楼带君晏山玩儿。 玩儿? 谢雪楼便带着君晏山把玄阳剑宗的师门任务横扫了一遍,君晏山抱怨,“我以为我是个散修,没想到还有机会感受宗门的温暖,我真是谢谢您嘞。” 月见湾小渔村近来频繁有村民失踪,上报宗门后,成了师门任务中的一个。谢雪楼接完任务后,便把君晏山也捎上了。 此前谢雪楼已经和他接触了大半个月了,对方看起来矜贵清高,是个精致漂亮的小美人,但是动起手来是真的凶,意外的,有些和他的胃口……不过慢慢的,谢雪楼又发现,这个小美人因为实力强横,所以行事颇有些狂放,比如就像刚才,一点儿不在意的趴在冰面上,毫无形象可言。 内心像个小孩子…… 前期他们调查出那些失踪的渔村村民,是被鲛人杀害,顺藤摸瓜找到了将月见湾变成一方鬼蜮的鲛人族,就筑巢在月见湾的深海之下。最后两人失手被擒,才发现这里的鲛人没有多大的恶意,了解了一些事情经过后,两人便到了深海地宫,寻找那个被囚禁的鲛人。 君晏山手里拿了个榔头,往冰面上敲之前,还‘呸呸’的往两手都吐了些唾沫,似模似样的一榔头薅下去,然后被震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最后还是靠着谢雪楼扶住才稳住身形。 小公子靠在谢雪楼怀里懵得不行,半晌才回过头,不可置信的问:“这真的是冰?” 谢雪楼见他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得不行,“嗯……不过是千年玄冰。” 谢雪楼发现,和这个小公子一起,做些什么都好,他很容易就会感到开心,嗯,得谢谢他那不靠谱的师尊,小公子确实很好‘玩’。 “怪不得,我这身板儿的年份才二十年不到呢。”君晏山嘀咕着,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丢人。 谢雪楼又想笑了。 两人还没商量出个对策来,便听到一道空灵的吟唱,两人皆不设防,被音波震晕,再醒来时,便又换了个场景。 谢雪楼再次醒来时,漂浮在漆黑的深海里,他稍微动了下四肢,便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人鱼。谢雪楼适应了一下自己的新身体,便感受着一种来自灵魂的指引,往上方游去。 他想,他得先找到师父托付给他的小朋友才行。 海面并不如海里平静,狂放把海浪卷到半空,豆大的雨点砸在海面上,再溅起一串水珠。谢雪楼在海面搜寻了许久,才在狂风暴雨中寻到一只孤零零的小船, 谢雪楼探出头去,正好瞧见从船帮子上露出半个脑袋的小姑娘,扎着两个头包,滴溜溜的大眼睛和他对了个正着。 虽然性别不太对,但谢雪楼还是知道,他找到了。 …… 王女不见了! 鲛王宫里讯息传来不久,谢雪楼便被征用上岸找王女了。与其他连站都站不明白的鲛人相比,谢雪楼健步如飞的样子实在太抢人眼球了,众鱼纷纷向他头去或艳羡,或倾慕的目光…… 谢雪楼先一步进了村子,凭借着自己出色的外表,向渔民描述了一番那天见到的姑娘的模样,然后便被引到了一间院子前。 院子里晾着一些药材,还有两个脸色不太好的村民等候在外。原来这姑娘是村医杜念的妹妹,也是个医女,但因为年纪尚小,找她哥看病的更多。 谢雪楼进入院子时,那姑娘正在煎药,一大排的药炉子,她上蹿下跳的来回蹦跶,举止行为十分的君晏山。谢雪楼努力绷直了嘴角,才憋住了没笑。 “小杜啊,你忙完了没啊,你帮我看看啊,我这个地方一戳就痛是什么原因啊?”院儿里等着病人等不及跑到药庐前追问。 “那你别戳那儿不就行了!”‘小杜’理所当然的回答。 谢雪楼到底还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小杜’转过头来看他,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就像谢雪楼一眼认出他一般,君晏山也看出这个陌生的漂亮男人就是他的同伴谢雪楼。 把手里的工作一扔,君晏山迫不及待的便拉住谢雪楼往屋里走,徒留那几个村民面面相觑,最后暗道一声世风日下。 君晏山丝毫没觉得自己一个姑娘家□□里就把一青年男人往屋里拉有什么不对劲,他唯一会想的,就是凭什么谢雪楼就和自己不一样。 “你为什么是这个鬼样子?你好白啊!”君晏山围着谢雪楼转了一圈儿,最后似模似样的得出个结论,“以我从医多年的经验来看,你肯定是肾虚!” “从医?多年?”谢雪楼含笑看他瞎掰扯。 好吧,他只是不服自己变成了个小丫头,对方却依然是玉树临风的模样。君晏山低咳一声,一本正经的转移了话题,“算了……我估计,我们是被拉入了鲛人编织的幻境里,目前没有什么危险,也不知道她的具体目的,咱们先走着看吧。你说说你是什么身份?” 两人互相又交换了一番身份,对目前的情况有了近一步的猜测和了解。 “月见湾小渔村流传的故事就是真的,他们猎杀鲛人,取其鱼鳞和鱼血入药,可延寿可保青春,鲛人的眼泪化作的珠子,也可以换成钱财。这一举动惹怒了鲛人族,所以展开了报复。” “我从海底上来,此时的鲛人族并没有什么上岸经验,对人类也没太大的防备和恨意。” “但这毕竟只是鲛人织就的幻境,说不定还存在许多自主的意识,不可作为主要依据。但至少我们能确定的是,这个幻境是过去的小渔村,一切灾难还没发生的时候,所以多半那拉我进来的鲛人还是想通过我们改变什么。” “改变什么?”君晏山听谢雪楼一通分析,感觉不用自己动脑子真是太愉快了,因此听到最后,还忍不住问了个憨憨问题。 谢雪楼看了眼‘小杜’虽然干瘪,但明显还是少女特意的纤细体型,意味深长道:“至少是改变了某些笨蛋的性别。” “喂,你说谁是笨蛋?”君晏山怒目而视,挥拳要去打他,殊不知配合他现在这个形象,倒是更娇俏了些。 谢雪楼在杜家住了下来,身份是‘小杜’姑娘收来的肾虚的病人,杜家二老是善人,对于子女有此善举很是满意,对谢雪楼也很是照顾。 傍晚的时候,杜念也回来了,扶着一个娇娇弱弱,一脸苍白的姑娘。 谢雪楼和君晏山看了一眼那姑娘,一时间都有些沉默……这世上的谎言大概都是共通的。 那姑娘也看出了谢雪楼‘鲛人’的身份,表情也有一瞬间的僵硬。没错,她便是鲛人族失踪的那个王女。 …… 杜家的药庐里一夜之间多了两个陌生人,还都是容貌出众的男女,少不得便引起了流动人口基本为零的村民们的注意,每日里上药庐来溜达的人便渐渐多了起来。 谢雪楼还好说,他本来就是人,没什么会让人觉得不对劲的生活习惯,但王女却不同,她是鲛人,一生都生活在大海里,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上岸,自己的习性难以更改不说,还对岸上一切东西都充满了好奇心。 这样下去,早晚会被人类发现端倪。 君晏山一边分拣药材,一边跟一旁烧药炉的谢雪楼闲聊,“你说,杜念那呆货,发现问题了吗?” 杜念是和王女走得最近的人,要出问题,一定是先从他那里出。 “也不一定,我们是因为知道其中的原因,所以看王女的举动就感觉很明显,但不知情的人也许只会当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谢雪楼没心情去管这个幻境会发生什么,他是个天生的剑修,剑修的通病就是感情并没有多么的丰沛。 在他看来,这个幻境的结局早就注定,他没兴趣,也没必要去修改什么,只等着编织幻境的主人心绪波动最强烈那一刻,再破境而出就行了。 “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王女啊,她的一些作为实在太不像个人了,要是被人们发现她是鱼,肯定不会放过她的,毕竟人类就是那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种族啊。”君晏山纠结得自啃指甲。 谢雪楼不想提醒他,人们一定会发现她是鲛人,而且也真的没有放过她。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了,现在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结局了,“啃秃了。” 也可惜他并没说,所以他一直都不知道,君晏山一心想改变的,不是那个既定的结局,而是那个连自己都不肯放过自己的鲛人王女。 君晏山放下手,认真道:“秃也是秃‘小杜’的。” 谢雪楼风轻云淡道:“刚刚理的那位药材是巴豆。” “嗯?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村民:医生,我这儿一碰就疼。 君晏山:那你别碰。 村民:……在世华佗。 君晏山:嘻嘻,那是,从医多年! 第6章 君晏山睁开眼,这渔村风格的房间还是特别眼熟的,让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梦和现实,还以为自己还在当年的那个幻境里。 他好像,在昏迷的时候梦到从前了…… 第一次进入这个幻境的时候,他变成了杜念的妹妹,谢雪楼是一只男人鱼。他们发现鲛人族的王女幻化人形躲在小渔村与杜念相恋,但他与谢雪楼毕竟是后世之人,知道他们的结合会引来一场灾祸。 在要不要警告王女这一观念上,两人发生了分歧。不过还不等他们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事态便发展到了糟糕的地方——村民发现村子外躲藏的鲛人们,开始进行抓捕、猎杀,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谢雪楼也发现了幻境的破绽,施术者一点心绪不稳,幻境的时间便开始跳跃。谢雪楼抓住机会,暴力破开幻境,将君晏山带了出去。 当年的后续他们也从秘境里那个渔村的村民口中得知了,他们猎杀了许多鲛人,鲛人也杀了许多村民,本来两方也算是扯平了,但王女却始终不肯解除诅咒,宁愿生生熬着,自己痛苦,也要把渔村的人拖入秘境,受饥寒之苦,永不超生。 君晏山只恍惚了一会儿便清醒过来,他还记得晕过去前听到的歌声,毫无疑问,他又中招了。 君晏山从床上爬起来,下意识的去找那双属于女孩子的绣鞋,一伸脚,才发现是双男人的腿,“……” 为什么又和上次不一样了?君晏山观察着自己的双手,然后确定了这次的身份——杜念。 原来幻境给予人的身份还可以是不一样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竟然成了杜念,也就是这场悲剧里的主人公。 君晏山正懵逼,突然听到身后有些细微的动静,他警惕的转身,便瞧见身后躺着的娇弱女子。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最后君晏山憋不住,大笑出声,“谢雪楼,你也有今天!” 谢雪楼轻轻松了口气,看来还是他。 披着鲛人王女壳子的谢雪楼,在君晏山的大声嘲笑中慢慢起身,最后在君晏山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一把拉过他,把人掼在床笫间,自己则快速附身上去将他压住。 谢雪楼眼里是让人难以分辨的复杂的感情,太沉太重,君晏山一时被这倾泻而出的感情击倒,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他甚至还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被一个‘娇弱女子’压得不得动弹的。 室内的光线很暗,谢雪楼的一半脸都隐没在了黑暗里,不是他的模样,但似他的神情。 君晏山抽了抽手,抽不动,只好又放弃,睁着眼睛开始瞎想。他想着,他是不是搞错 了,眼前这个人其实并不是谢雪楼?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始想别的……谢雪楼认出我了吗?他知道和他纠缠不清的徒弟已经换了个灵魂吗? 伏在自己身上的‘女子’越来越近,君晏山的心情也越来越来复杂,最纠结的一点就是,这人到底是不是谢雪楼! 不过还没给他机会想明白,是不是那个人有什么区别,就有人冒冒失失的破门而入,扑到了小床前。 “哥,哥,嫂子,出事了,你们快起来啊!” 闯进房间的正是‘小杜’,她冲进来后,见到床上两人滚作一团的姿势,‘呀’地一声惊呼,然后快速转过身去,懂事得让君晏山感激零涕。 谢雪楼回过神来,顺势松了力道,君晏山趁机翻身爬了起来。两人拉开了些距离,混乱的脑子都清醒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那冷清的语调一出来,君晏山就确定了谢雪楼的身份,心中有些诡异的松了口气。 小杜听见王女的声音,才转过身来,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村民捉住了几只游离在村子附近的鲛人,并发现了他们非人的身份,因为知道他们不是人,所以对待起来更加放肆残忍。 但仅仅只是如此,还不足以让小杜惊慌,是那些村民根据那几只鲛人的一些行为,推测出了王女也不是人的身份,此时正带了人过来要将王女擒住,小杜也是贪玩乱跑,才偶然听到了这个消息。 小杜说完,等着两人反应,却等了个寂寞。 “他们要来抓你了!”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君晏山才一脸无辜的开口打破了沉默。 “哦。”要被抓捕的人比谁都淡定。 君晏山点头,“赶紧来抓走她吧……你过去一趟顺便把其他人鱼救出来。” 小杜:“……” 这两人说的话她都听懂了,但组合起来怎么就这么怪异呢? 谢雪楼无奈的看了君晏山一眼:“你还真是没变,不过,如果你希望我这样做的话……” 失去过一次后,他明白争辩一些东西是多么的没有意义,如果无条件的顺从能挽回一个人,他一定会按照他的心意去做。 而且,他还有个小心思……如果不去破坏这个幻境,他是不是,就能留住这个人。 谢雪楼觉得他可能是疯了,他竟然希望自己能永远留在一个幻境里。 两人虽然依然对破除幻境怀着不同的看法,但行动却又诡异的达成了一致,两人没有逃跑,留在屋子等待村民的闯入。原本还在一边干着急的小杜却在劝说两句无果后便陷入了失魂状态,看上去就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这一点也让谢雪楼更加确认了他的猜想,这个幻境里的都不是真人,他们也不是真的回到了过去,所以是根本无法改变历史的,也救不了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和鱼。 村民们很快闯入了屋子,扣住了谢雪楼。 君晏山在旁边看得兴起,正想跟着起哄,却过来一个老者,把君晏山也拉走了。 后面的一些列事情,在他眼中犹如走马观花一般,等到眼前的场景再稳定下来,他被关在了村里的祠堂里,之前那个拉着他的老者就坐在他对面,一下又一下的捋着他那白得发亮的胡须。 君晏山看得有趣,也伸手去摸了一把:“这胡子是真的吗?” 老者瞪着他:“阿念,她是个妖怪,你知道什么妖怪吗?妖怪是要吃人的!” 君晏山:“看上去不太像真的,我能拔一根吗?” 老者:“传说鲛人只要能吃掉一颗真正爱他的人的人心,就能获得永远在陆地上行走的能力!你还笃定她真的是爱你吗?” 君晏山:“那我拔啦……” 君晏山一使劲,给那村长的胡子薅掉好几根,村长‘嗷呜’一声,捂着护着跳到一边,“你这年轻人,怎能不讲武德,偷袭于我?” 君晏山眯了眯眼,“你叫我什么?” 村长发现自己露馅儿,脸皮抖动两下,起身就想跑,却被君晏山洞察,快他一步将人制服住,“你是有自我意识的吧,应该不是幻境的主人,说说看,这个幻境到底想要我们做什么?” 那老头儿眼睛一闭,开始耍横。君晏山直接上手,捏住了他那把胡须。 “住住住……住手!你这是犯规!” 君晏山一挑眉,眼神锋利,杜念那张温和儒雅的脸瞬间变得不羁邪气起来,“规?你说清楚就是规,说不清楚,那就听听我的说法?” 村子嗫嚅两声,把受制于人的胡须崩得老紧,最后还是妥协了。 …… 另一边,谢雪楼被一群激愤的村民驾到了村子里的祭坛上,没有了君晏山在身边,他连个表情都懒得展现,顺从的任由他们把他绑在高架上,只想等着其他鲛人被带来时,再一举突破重围,完成一下任务。 不一会儿,祭坛前便围满了村民,他们对他指指点点,又一副嫌恶惧怕的模样。渔村有祭坛,自然也有祭司,祭司过来围着他唱跳了一阵,然后才开口道:“鱼妖,你们为何要潜伏进村子?” 谢雪楼自然不会去争辩他是‘鲛人’,和所谓的‘鱼妖’天差地别。 祭司见他不理,便抬手让人把其他鲛人带了过来。 七八个鲛人被绑在竹板上拖了上来,因为上岸的鲛人都是为了寻王女而来的王宫侍卫,一个个倒是十分硬气,从头到尾没掉过一滴眼泪,渔民们自然也暂时没发现他们的特殊。不过其中一个看到自己守护的王女被擒获了,当场便表演了个猛男落泪,一个一直跟着他们的小孩儿便发现那一颗颗泪珠子在竹板上滚动,当即便把这一发现告知了大人。 “原来是鲛人……”祭司沉吟一声,心中有了计较。 这时却见高架上的女鲛人即将挣脱束缚,祭司立马喊到:“族人和爱人,你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谢雪楼动作顿了顿,眼睑慢慢下垂,遮住他眼里的凶光。 祭司被捏断脖子前,只来得及看到那张苍白的娇弱面孔闪现到自己眼前,耳边若有似无传来一句冰冷的话语—— “你也配?” 谢雪楼把手上瘫软下来的尸体扔到了一旁,眼前的世界却像被时光抛弃了一般,所有的场景定格在了祭司死掉的瞬间,那些愚昧又贪婪的人,脸上还没来得出现惊恐的表情,眼神率先变得空洞起来。 下一刻,一切被拉回到了半柱香以前,谢雪楼再次被一群村民押解到高台上,捆绑起来,那个上一刻死在他手里的祭司,再次拂开人群中走了进来,问出了那句话:“鱼妖,你们为何要潜伏进村子?” “哈。”这该死的,幻境。 作者有话要说:  祭司:选择错误,读档重来。 谢雪楼:哈,你还敢威胁我? 第7章 触发重来的点必然是祭司的死亡了,但谢雪楼又无法忍受祭司拿他在意的人做要挟,权衡一番后,他选择不挣扎,先静观其变。 这一次祭司果然没有威胁他,只是思量一番后,便把他们分开关了起来。等到没人了,祭司才走进关着他的石屋。 “你其实根本不爱杜念吧,只是为了拿到他的心脏。”祭司一开口,谢雪楼便明白了,他独自在黑暗中时,时间已经发生过一次或几次跳跃了。 传说中,鲛人的血液能让人延寿,鱼鳞也是能治许多大病的药材,眼泪还能化作价值连城的鲛珠,简直浑身是宝。而鲛人上岸后,并不能离海岸太久,每天双腿都要浸泡海水,不然便会变回鱼尾。 但鲛人要是能得到一个真正爱他的人的心,他们便不再受海洋的召唤,可以离开海域,去多远的地方都可以。 谢雪楼听秘境里的村民们说过,当年他们的祭司抓住鲛女后并没有伤害她,因为杜念与村民谈判,要留着所以鲛人为他们村子提供鲛血鱼鳞等,还能勾引更多鲛人前来。大家都觉得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办法,而杜念唯一的要求就是王女他们不能动。 这样的做法虽然残忍,但换谢雪楼来,他觉得他也会这样选择。与那些无辜的鲛人比起来,自然还是爱人和同类更要紧一些。 但是人心的贪婪是无法想象的,村子里的人都喝过鲛人的血后,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恢复青春,欲望的阀门一旦打开,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发现越强壮的鲛人血液的效果越好,心里开始琢磨着地位明显高于他们的王女的血来。 可是杜念那边怎么交代啊,答应过他人的事,总不好轻易反悔吧。所以祭司便开始了对王女洗脑,只要是她先背叛了这段感情,杜念那边,便无话可说了吧。 现在应该还是洗脑阶段。 理清楚了时间线,谢雪楼心里便有了计较。他抬起头,看向祭司,嘲讽的勾了勾唇角,“不如你让杜念过来,我亲自告诉他?” 祭司的本意就是这样,但他并不是真人,显然没想到谢雪楼这样痛快的就答应了意味着什么,只是例行公事般,欣然点头,应了他的说法。 两人在从前的院子里见了面,按照历史的轨迹来看,这会儿的两人本该是都受到过他人的挑拨,互相都有了一定的怀疑,所以村民才敢让他们相见,因为他们笃定两人已经心生间隙。 事实倒也确实如此,杜念和王女不相信对方,杜念觉得王女确实是为了自己的心脏,但他早已计划好要用假死药助她逃脱。王女却是见杜念对她的同胞那般残忍,不信那只是假死的药,只当他真的要至她于死地,虽心中已有了死意,却又不忍连累同胞,硬闯入关押鲛人的地牢里救人,一路上杀了无数村民,最后已经疯魔了,甚至想杀了杜念。 不过杜念她没杀掉,却杀死了小杜,当她看清血泊里的小姑娘和杜念冰冷的眼神时,便知道一切都完了。 最后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把渔村整个拉入了另一个空间,变成这方秘境。杜念后来也承受不住心里的折磨自杀了,两个异族的结合带来的便是这样巨大的灾难。 谢雪楼和君晏山自然不存在这样的信任危机。 君晏山一见他便开始挤眉弄眼,说出来的话却是一阵凄苦:“老谢,是我对不起你。” “……”这话着实不太动听,但谢雪楼一看他那表情,就完全入不了戏,“没关系,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原谅你。” 君晏山完全没想到他会配合,虽然语气还是冷冰冰,但还是十分出乎他的意料了。不过这样子的谢雪楼,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人?难道是因为经历过陆青禾这样的奇人弟子,所以也遭受了影响? 想到陆青禾,君晏山心里又一阵怪异的感觉,一句不经大脑的话,张口便来:“偷人了也原谅我?” 凭什么就你能在栖雪峰上跟个男弟子纠缠不清! “……原谅你。”谢雪楼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生硬。然他心里想的却是,你尽管去试试。 君晏山看着谢雪楼那表情,只当他吃了瘪,心里总算高兴了些,又把剧本转了回来,“阿鲛,你不要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等我。” 说完,他便按照事态原本发展的轨迹,将手里的药丸,塞到了谢雪楼手中。 他已经从那个村子哪里逼问出来了,只要他和谢雪楼是互相信任的,他们互相信任一次,按照王女期望的那样来一次,让她看到只能信任彼此,他们就能拥有幸福。这样她便会自我超脱,完全解决掉这个秘境了。 太简单了,他觉得以谢雪楼的智商,一定能理解自己的行为并配合的! 君晏山自信满满的看着谢雪楼,等着他吃掉假死的药丸儿,然后自己带着他死遁,再去鲛王宫带人过来救出人质,达成王女心中的美好结局即可。 谢雪楼接过药丸儿,不做多想,手里掂量两下,直接扔了出去,把君晏山看傻了眼。 “你,你!”君晏山恨不能抓住谢雪楼一顿狂摇,想让他清醒一点,“你在做什么啊!” “如你所见,重演历史啊。” “谁让你重演历史了啊,重演历史还怎么出去啊?”君晏山抓狂。 谢雪楼定定看着他,半晌才开口:“我不想出去。” 当下的情况容不得君晏山去细想他的意思,他生气的捡回药丸,指着谢雪楼大骂:“你不想出去也别拉着我垫背啊!拜托你配合一下,离开这里,你喜欢怎么发疯都行啊大哥!” “我喜欢你。”猝不及防的,君晏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当场裂开! …… “何师兄,一起下山历练吗?” 君晏山撑着脸,望着窗外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雀鸟发呆,连赵悦进来了都没有发现,更别说给他回应了。 离开月见湾秘境已经四天了,那天谢雪楼说完那一句话后,君晏山跟打了鸡血似的起身就硬生生把手里那颗刚滚过泥的药丸儿塞谢雪楼嘴里了,得亏他那会儿是鲛人的形态,被幻境限制,不然他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之后神游一般的做完后面的事,谢雪楼还一直处于假死的状态中。 洗髓丹需要的海灵石也已经拿到了,君晏山临走前还告诉王女,其实她早就得到那颗可以让她走多远都不用担心双腿会变回鱼尾的真心了,事实上,只要那个人是真的爱你,你就可以和他走遍千山万水。 王女恍然一笑,最后给了他一颗粉色的鲛珠。 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些,他脑子一片混乱,确定了月见湾没有危险后,便将依然昏迷着的谢雪楼扔在了那里,自己溜了回来。 他实在不知道,幻境里表白的那个谢雪楼到底是他幻想出来的,还是真的是他本人。如果是他本人,那他又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向谁表白。 君晏山并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是什么形象,他还以为自己在谢雪楼眼中是陆青禾的样子。 故友真的喜欢男人!喜欢的还很可能就是他那个小作精徒弟! 君晏山忍不住去分析谢雪楼对待陆青禾的态度,发现他对于这个小徒弟确实是包容得过分了。 先不说谢雪楼这修炼天赋,却收了个废柴徒弟,就说他明明修行速度那么快,却十年都没有飞升,是不是,也有想要多照顾一下徒弟的原因呢? 还有一个没什么实力的废柴,竟然能刺伤他那样的大能,刺伤他以后,也没有给他什么实际性的惩罚,只是将他驱逐到了外门?难保不是为了先一步出手,好让宗门免责。 啧,这样一看,倒是真的处处是小心机啊! 君晏山一顿分析过后,心乱得直搓手——完了,那他们这不是两情相悦了? 但现在陆青禾已经没了啊,他是君晏山,和谢雪楼曾经还有一段尚算深厚的友情,这让他以后如何跟他相处是好? 这他妈的,直接把他给整不会了…… 不行,以后还是离谢雪楼远一点吧,要是让他发现,自己不是他心里那个人了,那……多伤人啊。 “师兄,你去不去倒是说句话啊?”赵悦见君晏山愁眉苦脸了老半天,自己在一边重复了好几遍也没得到回应,总算忍不住,直接凑到了君晏山面前。 君晏山面前突然出现一张大脸,把他吓了一哆嗦,看清楚是赵悦后,才想起他好像一直在询问自己‘去不去’什么的。 “去去去,现在就去!”玄阳剑宗是不能待了,还是赶紧收拾东西跑路吧,趁谢雪楼还没来找他算账,赶紧能走多远就多远,反正他现在就是个外门弟子,就算另投他门了,也不算过分吧! 最好是回雾山待着,这样就算谢雪楼找上门来,好歹看在自己当年的情分上,能放他一条生路。 “太好了,师兄,那我们先去接任务吧!” 君晏山随意的点了点头,“接,接贵点儿的,跑路怎么能没盘缠。” “啊?” 君晏山也没多解释,直接把人推了出去,自己开始收拾东西,等收拾到了十几册艳书时,君晏山简直要咬碎嘴里一口牙,深仇苦海的盯了那些书册半天,最后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狗男男!” 作者有话要说:  Q:为什么第一轮进幻境你们只是没关系的陌生人? 谢:唔,大概是第一轮时我心无杂念,但现在嘛……我想要个媳妇儿。 第8章 赵悦不亏是收藏小黄书的奇人,在抢宗门任务这方面颇具灵性,最后不负君晏山所托,领回来一个天丙任务。 师门任务虽然多,但玄阳剑宗的弟子基数更大,所以在领任务时,大家除了掂量自己实力接相应等级的任务外,还得靠抢才能拿下好的任务。 赵悦已经是筑基修士,平时接个地级任务尚算勉强,同级抢任务的师兄弟也多,这次受了君晏山的嘱咐,又想着君晏山到底是个金丹期,于是便壮着胆子开了天级任务,随手摘了个看着不太难的——去桐花村找琴娘,替她寻找失踪的未婚夫。 这个描述看上去更像个黄丙的任务…… “怎么样,这任务够不够高级?”赵悦对于这个任务可谓是十分满意了。 “低了……” “这还低了?”赵悦满脸的不敢置信。 “你瞧清楚这个任务给多少报酬了吗?”君晏山则是一脸复杂的开口。 十年了,十年都没变的,除了玄阳这辣人眼睛的服饰配色,就是桐花村琴娘这个望夫石了! 哪个村姑十年如一日的让人帮她找未婚夫啊,这任务谁看都知道有猫腻啊,就赵悦这傻小子还以为真的能捡便宜呢。 那琴娘其实早就化作一抹幽魂,早些年的时候,他的未婚夫借口下山做生意,与人私奔了,琴娘就日日在山里等候,遇到过往路人,便央求他们替她去寻她未婚夫回来。 最后就郁郁寡欢死了,死了还不忘骚扰别人,让人帮她寻未婚夫…… 曾经也有人要渡她往生,但皆因其怨念太重,且着实有些修行天赋,慢慢吸收天地灵气,还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鬼修。鬼修琴娘每天也是不务正业,还是天天骚扰路过的行人,成了桐花村的一个刺头儿。 早几年还有人去给琴娘一点关怀,帮她找找她那说不定都死了多少年的死鬼未婚夫,后来接这个任务的少了,琴娘变得更难缠了些,任务就开始升级。 再后来,所有人都知道琴娘的未婚夫早就投胎去了,连招魂都招不来,便更没人去接这个拿不到奖励的任务了。明知道不可能完成,谁还去白费那功夫呢? “这么多任务里,你就偏偏能挑中个最坑爹的,也是……强。”君晏山忍住吐血的冲动,给赵悦竖了个大拇指,这傻子还搁哪儿一阵傻乐,直到他看清任务牌上的报酬价格。 “啊——为什么才两颗中品灵石!”赵悦把任务牌又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最终不得不确定,真的只有这么点儿,“这都天级任务呢,我以为搞一单不说够我无忧无虑的过完下半生吧,但起码要够我花个小半年啊!” “你格局小了。”君晏山斜了他一眼,“你的追求还是有望实现的,前提是你必须立马原地去世,多活一刻都不行那种。” “……” 不过既然接了,还是去看一眼吧,反正宗门为了防止恶意卡他人任务的情况发生,对于接了任务又放弃这种情况,是有十天的冻结期的。与其被卡个十天不能接别的任务,还不如先下山看看再说。 说不定他就趁机开溜了呢,总不能又在原地耽搁十天吧。 桐花村这些年因为琴娘的存在,已经没什么村民了,那荒凉的程度,跟之前那小渔村有得一拼。 想到小渔村又想到谢雪楼,四天了,他应该早就醒了吧,醒了却没来找过他,好像有哪里怪怪的……呸,没来找他才正常的,他们啥关系也没有!才不需要他来找他。 两人随便找了户人家落脚,只等着晚上那琴娘自己找上门来。 结果鬼修琴娘还没等来,傍晚的时候两个凡人却敲响了院儿门。 户主是个六旬老人,说外面来了两个后生借宿,问他们会不会打扰。君晏山思量了一下,与其让那两个人住别地儿,分走琴娘找上门的概率,还不如都处一个屋檐下,他们毕竟还是修士,到时候还能多照拂几分。 随后老者便带进来两个青年男子,君晏山一看,肠子都悔青了……该让他们去其他地方借宿的,自己或许还能避一避。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这人要真是来逮自己的,自己肯定也是跑不了的,还是认了吧。况且就看他现在这幅模样,只要他不主动亮身份,他就装不知道好了,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没错,君晏山一眼便认出刚进屋的那文弱青年其实是谢雪楼了,他现在这幅形象比他本相差得远,看上去甚是普通,想来是认真在易容,并不想被人识破。 但君晏山偏偏就能认出他那通气质,无他,他实在太熟悉这个人了。 进来两人之后,谢雪楼便定定的看着君晏山。君晏山心里有鬼,被他盯得不自在,色厉内荏的跟他呛声,“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看?” 谢雪楼没出声,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冷淡又薄凉。他旁边那人倒是开口了,但说出来的话简直就是侮辱他的智商。 “我朋友有十分严重的夜盲,他其实只是望着那个方向。” “……”这都点上灯了还能夜盲?君晏一脸质疑的望着他。 “咳,我朋友年轻时被人欺骗抛弃,伤心之下坏了眼睛,便成了这样的旧疾。”那人又解释。 极其感人,但他不信。 君晏山淡淡一笑,“竟是如此,允悲。” 那人也是嘴快,非要追问一句,“何悲有之?” 君晏山望着那张平凡的脸,淡定自如,“公子气度不凡,俊美无俦,吾等见之自卑。” 他自然知道这话配谢雪楼一点儿不算夸张,但他现在不是易容成了个普通人的外貌?对着这样一张脸说这种话,倒是让人莫名觉得有些讽刺的意味。 你不是瞎吗?那就别怪他张口胡说。 那人嘴角抽搐了一下,“倒也不必。” …… 君晏山笃定了那个叫‘楼玉尘’的人便是君晏山,自然也谈不上什么照拂人家了,晚上四人各睡各的,反正半荒废的村子空起来的屋子也多。 睡到半夜的时候,君晏山敏锐的察觉不对劲,好像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在向他靠近,他还以为是琴娘找上他了,结果一睁眼,便对上一双冰冷的琥珀眼眸。 君晏山:“……” 他以为半夜蹲他床头的只可能是鬼。 谢雪楼一只手的指尖贴在他的侧脸上,见他睁眼,表情依旧淡定。 君晏山道:“你不是夜盲症吗?” 谢雪楼面无表情,“嗯,所以找不到回房间的路了。” 君晏山沉默了很久,才忍不住问,“我是看上去很傻吗?” 谢雪楼好像笑了笑,但那个表情消失得太快,君晏山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他倒是没有直接回答君晏山,而是保持着一只手捧着君晏山脸颊的动作,猛地把脸也凑了过去,“不清楚,需要再细看一下。” “……”君晏山正要炸毛儿,却突然瞥见谢雪楼脖颈处似乎有什么图案。 看上去像一根黑色的藤蔓,从他领口间探出了一点尖。君晏山只能看见一点点形状,可就是这一点点的图案,却莫名让他感觉有点熟悉。 那种熟悉的感觉惹得君晏山心头狂跳,总觉得那像是什么禁忌又危险的东西。 他忍不住又主动凑近了一点,想要看得更清楚些。谢雪楼没有躲开,惹得君晏山还要抽空去想这人是不是就盼着‘陆青禾’往上凑呢,不过很快他又反驳了自己这个念头,他还是觉得谢雪楼不是那样的人……虽然他确实听到了谢雪楼跟‘陆青禾’表白。 什么破事儿啊…… 君晏山的鼻息喷在了谢雪楼颈部的肌肤上。 一开始的时候他瞳孔扩散了一些,似乎进入了一种奇妙的感触里,不过很快他又回过神来。 从月见湾出来后,他消沉了两天,随后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谢雪楼之前一直以为幻境里的‘君晏山’也是那只鲛人搞出来迷惑他心智的,可是最后‘君晏山’给他药丸儿前提过一句幻境里的人给的指示,当时他没有在意,现在回忆起来,才察觉,原来幻境里不止他一个活人,那有没有可能…… 再然后,他离开幻境,再次醒来,直接回到了栖雪峰。当时他以为是等候在幻境外的陆青禾把他带走的。 可后来一细想,陆青禾没留在村子里等他,反而去了祭坛把他捞了回来?这本身就指出了一个很明显的关键点——陆青禾也去过祭坛。 最后就是最大的疑点,回到宗门后,陆青禾没来找过他。 再联系之前那次接触,谢雪楼便感觉到陆青禾不对劲。他本以为是自己拆穿了对方,所以他懒再跟自己虚与委蛇,结果竟然接了宗门任务下山去了。 他竟然真的敢下山? 谢雪楼脑子里好像闪过了什么,但还来不及抓住那丝灵感,它便稍纵即逝了。不过虽然没理清其中关键,但一种近乎直觉的本能却支配了他的大脑,让他直接跟着陆青禾寻了过来。 直到今夜再见到他,谢雪楼才诡异的发现,陆青禾确实疑点重重,但他好像反而,没那么排斥他了。 两人维持这般亲密的姿势,心里却都各自盘算着自己的想法,竟一时没能察觉这姿势有多么的不妥,直到有人冒冒失失闯了进来,大呼一声,才打断了他们。 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不止君晏山,连谢雪楼也这么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杜:这集我看过! 随榜更字数,早上九点更新,有存稿,莫慌,不坑。 第9章 “陆师兄!琴娘出现啦,就在我……你们在干嘛!”冲进来的自然是赵悦,他前一句还是控制了一下音量,后面那句却直接破了音。 隔壁房间的易平江听到动静,反应极快的也冲了过来,于是也见到了谢雪楼压住陆青禾这一幕。 易平江是谢雪楼的师兄,说起来也是君晏山、谢雪楼的同辈人物,只是谢雪楼天赋实在逆天,此时他还在主峰当弟子,谢雪楼却已经混成了跟他们师父一辈儿的宗门长老了。 他这小师弟虽然修炼起来一日千里,但易平江却依然只把他当做那年才上山的小师弟,护犊子得很。 在宗门时听了不少关于陆青禾纠缠他师弟的传闻,早就对他十分不待见,此时看见这番情景,也不去细想为何是他师弟压着陆青禾,只道是不能让谢雪楼吃亏,冲上去便把谢雪楼拉开,护在了身后,然后忿忿的瞪了一眼那陆青禾。 易平江:“你给我放开他!” 君晏山看了看已经被拉开的‘楼玉尘’,无语凝噎。 易平江又道:“你刚刚想对他干什么?” 君晏山好脾气的解释:“这位兄台,你别误会,我没想做坏事。” 易平江不信:“你明明想亲上去!” 这会儿赵悦还来插一句嘴,“打断一下,我也觉得你刚刚是想亲!” 君晏山抽空瞪了他一眼,赵悦立马改了话头,转头义正言辞的对着易平江开了口,“咳,不可能,以我陆师兄的眼光,只会非礼我们谢长老那样姿色绝伦的,这位公子相貌平平……” 君晏山一个鹞燕翻身,迅速凑到赵悦面前捂住了他的嘴。 快别说了,这位‘相貌平平’的公子正好就是那位‘姿色绝伦’的谢长老!意不意外? 虽然陆青禾做了些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这种羞耻的事情还要当着这当事人说,那就有些破廉耻了……这跟公开处刑有何区别? 君晏山一手捂着赵悦的嘴,一边偷偷去瞧谢雪楼的表情。 好在他没什么表情。 不过这偷窥的眼神又被一直锁定他的易平江捉住,那人就又要炸了,“你龌龊!” 原本还能保持冷静的君晏山因为看了眼‘楼玉尘’,加上知道他其实是谢雪楼,又兼之刚刚听了赵悦的话,竟难得的有些心虚。 他眼神闪烁两下,才试图用更大的声音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一些,“我没有!你才想亲呢,你就是自己思想龌龊,才想别人都龌龊!” 易平江年纪其实也不大,在修真界里,四十来岁着实算是年少,因此气性也还没磨平,被君晏山这样一反驳,不肯吃亏的年轻人怎么能容忍他人这般污蔑自己与师弟,便梗着脖子跟他呛声,“简直,简直是胡说八道!我就亲琴娘也不会想亲师弟,我只喜欢女人!” 他纯粹是被气糊涂了,心里一直愤恨的想着陆青禾是个不要脸的死断袖,反驳的时候便先拿了取向做文章,可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拿谁举例子,又怕太口无遮拦坏了别的姑娘的清誉,刚刚又听到赵悦提了句‘琴娘’,于是奇怪的赌咒便出现了。 其他三人一鬼:“……” 是的,那鬼修琴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寻着动静摸进了这间屋子,只是刚刚几人的注意力都在别的事上,便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房间安静了片刻,一个羞羞答答的声音才响起,“谢公子抬爱,可……奴家,早已心有所属了。” 易平江僵硬的转身,对上琴娘一双含羞带怯的眼睛。 …… 因为这样一个插曲,君晏山不得不把那个奇怪文身图案的事情放下,连带的,谢雪楼到底为什么夜闯他房间这事儿也被一笔带过了,跟着几人去了外间,讨论琴娘的婚事儿。 当然,不是跟易平江的。 他和赵悦毕竟是接了琴娘那个任务,也就算接了她本人的委托。 现在来都来了……还是了解一下什么情况,看看能不能把她开导一下吧。 琴娘现在是个鬼修,既有鬼的特点,也有修士的特点,在修真界里,只要不是作恶的邪修,大家都不讲究打打杀杀,至少表面上不会,大家都要维持一个正道修士的形象。 因此琴娘还是可以与他们同坐一桌,好生谈话的。如果她有意愿,甚至还能加入一些差不多性质的宗门做正式弟子的。 “几位公子,可是来帮琴娘寻夫君的?”琴娘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易平江。 君晏山笑道:“是也,不过依我来看,琴娘不如换一人成婚,岂不更好?” 琴娘道:“我与贺郎既已约定携手同心,他毁约是他的事,我却万万不能违背本心。” 君晏山看了一眼谢雪楼,“是了,诺不轻许,既然许诺,定当守信才是。” 谢雪楼此时也正巧抬眼,与君晏山那个眼神来了个猝不及防的对视。谢雪楼的目光里有着若有所思的味道,君晏山心里‘咯噔’一下,害怕被他看出端倪,急忙撇过了头。 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其他人也根本没发现这点儿动静,琴娘还在自顾自的说着她的诉求,“我最近,有了一些贺郎的消息,就在隔壁山里,但我还受怨气束缚,离不了桐花村,所以能否恳请各位,代我走一遭,将我的消息带给贺郎。” 这个事儿简单,赵悦本以为这任务已经没戏了,没想到琴娘竟然有了贺郎的消息,那这任务应该能完成啊,好歹两块中品灵石呢。 这般想着,赵悦直接开口道:“这好办。” 化名‘楼玉尘’的谢雪楼却插了一句:“最近得到的消息?” 君晏山立马懂了他的意思。 琴娘的任务就算再是无人问津,也还是有很多赵悦这种搞不清状况的会接下来,如果真的是这么简单,那应该早就完成了才是。但如果琴娘回答这是最近得到的消息,倒是有可能刚巧是他们第一个接到,不过这又有了另一个奇怪的地方……那就是琴娘的态度。 试想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得到了执着之人的信息,哪怕只是一点蛛丝马迹,也定要亲身前往探个究竟的。终是如琴娘所说有一定的外在原因,但也不至于淡定至此才是。至少,他谢雪楼做不到如此平静的等待别人来给他帮助。 琴娘没有想得太过严谨,只怕说得太久,他们一核对上一个接任务的,会容易起疑,便只能顺着谢雪楼的话,点头说是才从别的过路人那里了解到的消息。 “这好办!”君晏山拍案而起,说了跟赵悦一样的话。 琴娘正要微笑着道谢,却听到了君晏山的下半句。 君晏山:“我来给你超度一下,保管你怨气尽散!” 说着,他还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摸出一个木鱼来。 众人:“……” 表面上,要属赵悦最为惊讶,直接问了出来,“陆师兄,你居然还有这等……法宝?” 君晏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本身就是个法修,师父雾山山主还是个佛修,因此并不觉得,‘陆青禾’一个剑修,从乾坤袋里摸出个法器,还是个木鱼来有哪里不对劲。 “当然,你师兄我多才多艺!”君晏山把木鱼摆好,注意力一直放在琴娘身上,便没有注意到谢雪楼略带深意的眼神。 琴娘脸色发青……她是个鬼修,这些年却没正经修炼过,况且对于修者来说,十年其实真的不算长,很多人几十年都无法突破一个小境界的。所以琴娘有如今的修为,其实全靠她的怨气支撑着,她这怨气一散,还做个屁的鬼修,直接变小鬼了。 君晏山见她表情不对,猜测这隔壁山头果然有猫腻,正得意于自己明察秋毫,便被一个淡淡的声音打断。 “确实是很多才多艺,特别是在文字编撰这一方面。”谢雪楼的声音带着他本人独特的冷清语调,但仔细听来,这话里却好像又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 君晏山:“咳咳咳咳……” 赵悦却是像见到了亲人般想要扑过去,“你怎么知道?难道说瞎子都自带算命天赋?你还别说,算得还真准嘿,我给你讲啊……” “闭!嘴!”这次说话的是易平江。 几人的思绪都跑到了奇怪的地方,那琴娘便又想像来时那样,再偷偷溜走。君晏山急于摆脱这样的氛围,见状十分激动的一敲木鱼。 啪—— 琴娘僵在原地,其他人也终于把注意力转到了正事儿上。 其余两人顿觉灵台清明,也不瞎聊了,一同起身将琴娘按住。 “快说!你到底打什么注意!”到底是玄阳剑宗管辖的区域,易平江作为掌门弟子,自然不可能真是陪师弟出来闲逛的。 琴娘哀怨的看了易平江一眼,才缓缓开口,“我确实是得了贺郎的消息,他也确实是在隔壁山头,只是我与他已无情意可言,我只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君晏山道:“既是已无情意,为何还要关心人家过得好不好?这个逻辑说不通的。” 琴娘沉默了一会儿,“道长误会了,我是想说,要知道他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 分手的情人,都是这样一种扭曲的心态吗? 君晏山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该不是,陆青禾跟谢雪楼也是因为某些原因分开了,所以陆青禾捅了谢雪楼一刀?但谢雪楼还是比陆青禾有良心些,所以没有责怪曾经的恋人? 否则谢雪楼待他的态度也太奇怪了,一开始还能感觉他很憎恶这个徒弟,却又偏偏要把人放在眼皮下,这难到就是传说中的互相伤害? 作者有话要说:  谢雪楼:我的爱人,脑洞极大,文笔极佳,你继续编,争取出版。 第10章 虽然琴娘解释了一番她的态度问题,但众人还是心存怀疑,最后决定把琴娘带上,一起去隔壁山头看看,至于她修为的问题……众人皆表示,反正也没多点儿,重头再来也很快! 商量好后,大家又各自回了房间。 君晏山躺下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又有人溜进了他的房间。 黑暗中,君晏山静静的盯着那鬼鬼祟祟的人影,内心却没有一丝起伏——他就知道这死孩子肯定有事儿。 赵悦悄悄把门带上,一回头便对上君晏山看傻儿子的眼神,尴尬的挠了挠头,随口找了个话题,“陆师兄……外面起风了。” “是,应该会下雨。”君晏山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话说着。 “下雨也没事,外面的雨总会停,但我心里的雨却会一直下……” 君晏山:“……” 什么玩意儿,这傻小子还能不能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负了他呢。 赵悦情真意切得拉住君晏山的手,“陆师兄,你千万要守住本心啊!” 君晏山问:“什么本心?” “追求谢长老的本心啊!我想看《淫物弟子传》的大结局!”虽然不知道那破艳书正是‘陆青禾’编撰的,但赵悦的求知精神却是从未熄灭,从之前的追书变成了粉真主。 君晏山一脸黑线的把人踹了出去,回到床上盘腿一坐,思索半天,才把那十几本艳书从乾坤袋里摸出来,一溜儿的摆在塌上。 “哎……” 愁。 要不是修者的魂魄死后还有机会入鬼修一道,他还真想粗暴的招个魂,问问这位姓陆的兄台到底是怎么想的,再问问他到底拿了谢雪楼什么东西,让谢雪楼这样执着得跟着他。 君晏山做了半天的心里准备,才翻开那一堆书籍。 自从上次从谢雪楼那里知道这些东西其实就是这个身体的原身所著,他就对这几本书更加排斥了,但理智上他却知道,这书是‘陆青禾’写的,写书这种事,多少会带点儿主观想法,也许他能从中得到一点儿有用的信息? 和上次在赵悦那里猝不及防看了几段不一样,这次君晏山是逼着自己去认真观摩,顺便揣测写书人的意图…… 君晏山深吸一口气翻开了册子,结果没坚持半刻钟,就面红耳赤的合上书,还不解气的扔了出去,“什么什么什么啊,这男子……男子怎么能男子做那种事!” 毫无疑问,他今天看的这章,尺度已经不局限于亲亲摸摸搂搂抱抱了。 可是虽然道理上君晏山不太懂,但脑子却很正直的开始随着文字的描述进行联想……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得正不正确,反正就挺破廉耻的。 这一夜,君晏山成功的失眠了…… …… 王老伯早上天不亮就要起来喂鸡喂猪打扫院子,想着家里来了客人,还打算做一顿丰盛些的早餐。结果他一开门,就见昨天那俊俏的修士两眼青黑的站在他门前,差点儿没把他癫痫给吓出来。 “王伯。”君晏山抿了抿唇,一脸复杂的开口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他必须得找点事儿干才行,不然他得疯了。 于是片刻之后,君晏山出现在了王老伯家的灶台前,淘米。 他是个孤儿,四岁的时候被母亲抛弃在了破庙里,然后成了个小乞丐。 所以生活技能这方面,他倒是都挺拿手,唯一麻烦的是,他似乎有个奇特的能力,就是煮粥必糊。 君晏山淘好米后,又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陆青禾’了,君晏山心念一动,准备试一试自己‘最拿手’的煮粥。 于是几位剑修的餐桌上,多了一锅……糊糊的米粥。 赵悦看了两眼颜色不太对劲的粥,疑惑道:“这是什么?” 君晏山:“……米粥。” 赵悦一脸严肃,“我愿称之为,米糊糊。” “不吃拉倒!”君晏山愤怒的站起来,准备把桌上的几碗粥端走,拿去喂外面的大黄。这时却见一只干净修长的手伸了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他手被上轻轻点了两下,然后端走了他手上那碗粥。 君晏山人麻了,因为那手的主人是谢雪楼,他昨晚看的那些东西里,有太多太多的,关于他的手的描写。 ——那双手,如同玉器雕琢出来的一般。温润的白玉划过陆青禾后背的肌肤,激得他一阵战栗,玉杵顺着背脊往下,好似一颗颗数落着他的脊骨,一路往下,停留在尾脊…… 君晏山的脸又开始不争气的爆红。 其实看了那书倒没什么,他作为当事人之一,看了之后还能跟书粉赵悦正常交流,就能看出其心志坚定。 但偏偏遇上谢雪楼就不行了,各种脑补根本停不下来,跟中毒似的。 看来还是要远离谢雪楼才是……赶紧把东西找出来还了他,莫要再跟他接触了。 君晏山咬牙切齿的想着,一只温凉的大手便覆在了他的额头——正是他刚刚脑海里‘肖想’的那只! “生病了吗?”谢雪楼就是有这种能力,把关心人的话都说得如此冷淡。 君晏山受惊一般拂开他的手,声音有些沙沙的,“没,没事。” “那是昨晚没睡好?” 君晏山心虚,“我睡得可好了!” 谢雪楼便不再多言,端起那晚糊掉的粥,一口一口喝了个干净。 易平江一改昨日的友善,变得尖酸刻薄:“师弟,你这胃可真是铁打的啊。” 见他这般举动,君晏山心情又复杂起来……这么难喝还要喝下去,而且他那个修为,一两个月不吃东西都没关系。刚刚还那么关心他…… 所以说,还是很在乎‘陆青禾’的嘛。 早餐过后,几人便出发往隔壁山头走去。因为琴娘也说不清那贺郎的具体方位,几人还在山里寻了小半天。 赵悦还不知道谢雪楼他们的身份,出发前询问他们要去哪儿,易平江便说,是要寻山里一个避世的村子。赵悦这傻子便自顾自的帮他们把理由都找好了,“我知道了,你们是要寻避世的神医治你的眼疾是不是?” 谢雪楼敷衍的点了点头,随即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假扮成了一个凡人,那么……铁打的胃他不必有,黑了的心倒是可以试试。 于是在逛了半天山后,众人便眼见谢雪楼越走越慢,脸色也越来越差。 “师弟,你,你没事吧?”作为谢雪楼的师兄,易平江自然知道谢雪楼强是强,但前几年自废过一次修为,还做过一件逆天改命的事儿,有些伤了根本,因此见他此番模样,也没做怀疑,只当他是真的有哪里不舒服。 君晏山见易平江如此真情实感,一时间也迷惑了,不但没怀疑他,还跟着一通脑补,以为他得了什么治不了得绝症。 结果谢雪楼下一句一出口,他就黑了脸。 谢雪楼道:“我没事,就是肚子……好像有点不舒服。” 君晏山:“……” 你污蔑我!我的厨艺可好了!而且只是糊了,又不是坏了! 君晏山知道谢雪楼是在损他后,便不打算理他了,自顾自往前走着,谢雪楼却跟上了他,“小公子,你不表示点什么吗?” 君晏山气结:“又不是我逼你吃的,怪我?” 谢雪楼低笑,“不怪你,不过……我真的好难受啊。” 一旁的易平江眼珠子都要瞪脱眶了,他师弟笑了?还撒娇?这是他家师弟?莫不是被这山里的孤魂野鬼附身了吧? “自作自受!”君晏山倒是没太惊讶,他以前认识的谢雪楼,其实就是这个调调。 “小公子不是从医多年?不能帮我看看?” 君晏山:!!! 鲛人幻境里的果然是他本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一波试探直接掉马……还差一点点就能确认了。 君晏山:我好像知道了什么。 谢雪楼:哦?但我好像知道得更多。 谢雪楼(微笑):这一回,我在第五层。 第11章 关于从不从医这件事,其实是他本身那会儿发生。当下这环境,谢雪楼提起这茬,君晏山本来首先应该想的是,他知道我是谁?而不是幻境真是他? 君晏山很快也想到了这一点,太阳看着谢雪楼,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他想,自己到底是占了人家徒弟的身子,倒也没资格去质问别人……他有什么要问的,就等他自己来问吧。 说到底还是对当年那场不告而别记怀着,心理别扭。 谢雪楼感受着自己心跳渐快,面上却依旧平静……他的猜想听上去是天方夜谭,但其实,在最初的那几年里,他更猎奇的念头,都有过。 君晏山没有回答他,可是这幅态度却已经是等同于默认。谢雪楼平静的表情下是逐渐沸腾的血液……没关系,他还能再等等,等他,自己承认他的身份。 …… 两人在那一瞬间互相确认了什么,随后便继续寻往前走,谁也没再提起相关的话题,但又都知道,彼此之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几人沉默的走了几步,君晏山突然感觉有人拉了拉他的衣摆,回过头去,才发现是赵悦那个傻孩子。他步伐放慢几步,与赵悦走在了最后面,果然见这人便凑到他旁边,低声询问起来。 “陆师兄,你跟那个楼玉尘认识?”刚刚的对话虽然结束得没头没脑,但赵悦也敏感的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唔。”君晏山随口敷衍。 赵悦痛心疾首,“陆哥,我叫你一声哥行吗,你能不能守守男德。” “好了你别说了!”听到这里君晏山就已经预感到他后面没好话了。 不过被赵悦这么一打岔,他身份疑似曝光的尴尬反而没有了,反而让他又想起另一件事来,便是关于这陆青禾与谢雪楼的关系的。 明面上摆着的,是师徒关系,可私底下…… 虽然已经‘拜读’了陆青禾本人的高作,但君晏山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还有赵悦这小子,他真的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你说,男人为什么能和男人成一对儿啊……”君晏山还是想不通,为什么陆青禾会看上一个大老爷们儿啊! 对,肯定是陆青禾把谢雪楼变成这样的,明明之前挺正常一小伙儿,这袖咋说断就断了呢。 君晏山一边咬牙切齿的想着,一边等着赵悦的回应,却半天没等到说法,“你哑巴啦?” 赵悦委委屈屈,“不是陆哥你不让我说话了?” 这是个货真价实的傻子!真想揍死他 “那我现在能说了?”赵悦见君晏山表情不好,也不跟他皮了,认真把自己的看法简略的说了一下,“虽然师兄你追了谢长老这么多年了也没成功,但我其实是真的看好你的。” “为啥?” “因为你够不要脸!” “……”君晏山木这张脸想,果然还是打死这蠢货吧。 “其实陆师兄长得挺不错的,也很豁得出去,而且谢长老十年前不就说过了,自己喜欢的就是男人,这样一看,陆师兄的机会其实还是很大的啊!”赵悦越说越上头,最后还真情实感的劝说君晏山,千万不要半途而废,“所以陆哥啊,你千万稳住不要被外面的小妖精勾了魂啊!” 君晏山胡乱的搪塞两句,突然又抓住个重点——十年前! “等会儿,你是说……谢雪楼十年前就公开说过自己喜欢男人?”这时间点,他应当还建在吧?为什么他不知道有这么一出? 赵悦真诚的点了点头,“师兄你失忆演得可真像!” 这次君晏山实在没忍住,冲上去把赵悦按在地上输出了。 前面易平江早听到他们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没管,这会儿见动静大了,才过来拉人,结果也不知道混乱中谁绊倒了谁,几个修为都不算低的修士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滚做了一团儿,朝着一个草堆滚去,最后‘扑通’一声,全不见了踪影。 原本草堆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徒留谢雪楼一人维持着半伸手的状态站在坑边…… 眼前的情形没给他多余的选择,随后谢雪楼也干脆的跳进了坑里。 地洞的似乎是一直斜着往下方在延伸,滚得太快的三人来不及多做反应就一路风驰电掣的滚到了地洞的另一个出口,视野重新回来的那一瞬间,几人立马往身上套了个防护套,接着便从高空坠落,砸在了地面上。 几人狼狈的爬了起来,这会儿谢雪楼也轻飘飘的落到了地面。四人四下打量了一下,发现前方有一个隐蔽的山谷,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有了猜测。 几人顺着山谷往里走,在快要出谷的时候,竟然感受到了一丝结界的气息,赵悦自告奋勇的上前破解了结界,一丝若有似无的邪气便飘散了出来。 几人眼中具是凝重,看来这山谷有些邪门儿,只是不知道与琴娘的那贺郎有什么联系。 君晏山将琴娘放了出来,本想再问问她到底是从怎样的路人那里得到的消息,结果没想到变成小鬼后,琴娘变得更加滑不溜手了,一出来便朝着一个方向奔去,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成事不足。”易平江见女鬼跑了,又忍不住开口嘲讽,只是他话音刚落,小路尽头却突然冲出来一群孩童,把毫无防备的易平江冲撞得一个趔趄。 “没长眼睛吗?这么大一活人还撞过来?”易平江不满的吼了一声,那群小孩儿末尾一个转头朝他办了个鬼脸,‘略略略’得吐着舌头。 易平江这个暴脾气,当即就冲上去揪住了那孩子的后领,要认作他爹,代为管教。结果刚碰着那孩子,那小孩儿便一阵惊天动地的开始嚎,他这一哭,那一帮子小孩儿全都跟着哭嚎起来,一时间,小孩儿哭声响彻云霄,颇为震撼。 其他几人都看傻眼了,完全没反应过来,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君晏山暗自头疼,感觉下一秒就要冲出一大群家长来制裁他们了。不一会儿,前面果然冲出来一大片人,但却不是君晏山预感的家长,而是又冲出来一群小孩子。 怎么这么多小孩?这下别说君晏山,其他三人也都感到了奇怪。 然而更让他们感觉到诡异的是,这群小孩冲出来以后,无声无息的就将他们围了起来,也没有其他的动作,既不哭喊也不叫人,只是把四人围作一圈,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们。 君晏山此时也顾不上和易平江扯皮、谢雪楼冷战了,还是下意识的伸手拉了拉谢雪楼的衣角,示意谢雪楼凑过来一些。对于他来讲,他和谢雪楼到底是契合度更高的朋友,万一有个什么突发情况,互相之间更熟悉,也比较好配合应对。 好在,谢雪楼没似乎和他抱着相同的想法,不等他多言,便自发的贴近他身边。 “你有没有觉得这些小孩很奇怪?”君晏山低声说道。 “废话,我有眼睛我能看出来,哪有小孩子这样沉稳的。”谢雪楼还没开口,易平江倒是先接上话了,顺便还朝天翻个白眼。 “不是啊,我不是说他们的行为啊……你看看他们的脸色,印堂发黑?”君晏山考虑到现在大家都是一伙的,也给忍了,最后想了想,才想出这样一个描述来。 易平江倒是脸色发黑,不过顺着君晏山的说法去看,他倒是确实发现了一些不对劲,这些个小孩儿脸色都是青青白白的,却偏偏额头眉心那一块儿泛着点似黑似绿的色泽,看着人心里怪膈应的。 “而且你想啊,这连云山脉里的村落,都是玄阳宗管辖,你们什么时候听过桐花村附近有这么一个村子?这么一大群小孩儿呢,能是散户造得出来的?”君晏山心思细腻,立马想到了更多的关键,便又凑到易平江耳边,压低了嗓音说出了看法。 湿湿热热的气息喷洒在易平江耳廓上,他立马不自在的把人往旁边一推,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感觉,“你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嘛?” 谢雪楼顺势扶了他一把,脸上笑意不减,细看却能发现,那浅淡的瞳色,似乎在慢慢变深。 “哦。”君晏山没看谢雪楼,他关注点还在易平江身上,以为他就是单纯不待见自己,立马乖巧的应了一声,站直了身子。 谢雪楼刚刚扶过人的那只手两指微不可见的轻轻摩挲两下,脸上表情减淡了不少。 眼前这一圈儿大概二十来个孩子,说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多,但就像君晏山说的,这无名之地没被玄阳剑宗察觉,规模肯定也够不上一个村子,因为人多肯定活动的范围就大,这样推算,这里顶了天也就是十几二十个人,却能造出二十多个孩子?再加上空气里那似有若无的邪气,怎么想都会觉得怪异。 “你们想做什么?你们父母在哪儿?”易平江巡视一周,发现只有一开始那个被他惹哭的小孩儿看上去正常一些,便又把矛头对准他,询问到。 那小孩儿却是茫然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蹦蹦跳跳的开始又往小路那头跑。那些阴沉得奇怪的孩子见那孩子过来,纷纷散开好似在给他让路。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章,可能无聊一点点,莫慌,很快就完事儿让他俩好好谈恋爱。 第12章 这边动静也算不小,不过片刻,小路尽头便出现一群村妇。 这群村妇见到见到君晏山等外人,表情先是一惊,随后又变得和善起来。君晏山甚至感觉,她们似乎还有些喜悦? 这些妇人一个个瘦骨嶙峋,皮肤黝黑,确实是贫穷山沟里,不怎么出世的妇人模样,但几人还是感觉不太对劲。 “你们是谁?来枣花村干什么的?”为首的妇女神色戒备的望着两人,还挥了挥手,把村子外边儿的小孩儿招呼回来。 枣花村?这居然真是个村子?易平江作为玄阳宗掌门一脉弟子,对此事倒是更重视些。 “我们是来山里买点山货的,这不眼看要入冬了吗,最后来收一批,你们村子有山货出手吗?”君晏山幼时曾混迹市井,对于这种谎言简直是信手拈来,表情都不带变一变的。 易平江和赵悦都觉得有些奇怪,明明直接冲进去一探究竟就好,何必这么迂回?不过想归想,两人倒是没有表象出什么不同意见。 君晏山到底是这方面的行家,演起戏来也是像模像样,让人分不清真假。赵悦立马把其他念头抛诸脑后,一脸崇拜的看着他的‘陆哥’。 听他这么说,那妇人好像是信了,表情显而易见的变得欢喜起来,“既然这样,那两位来我家说吧,正好快入冬了,我们打算出一波药材呢。” 妇人引着几人往村子里走,那群小孩儿便悄无声息的跟在众人身后,“前几天还有人来我们这里买了山货呢,再过两天下雪封了山就不好走路了。” 君晏山和谢雪楼对视一眼,对这妇人的话不置可否……枣花村外那层结界,其实已经阻拦了大部分凡人的探索了。如果不是另有入口,那她说的那一句,多半是假话。 “对了,你们收药材,是有人是大夫吗?” 君晏山不知道为何又想到了‘从医多年’,虽说没有承认,但一时间心里还是有点虚,坚定不能再给谢雪楼拿住把柄。况且他也不清楚这村妇是单纯的还不够信任他所有开口试探呢,还是另有什么语言陷阱在里面,故此便只说自己是个商人。 那妇人的笑容更真挚了些,那群本来无声跟着他们的其他女人也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君晏山凝神听了一耳朵,只听见她们在讨论他们这一群人长得好看。 突然有种进了什么不正规场所的错觉…… 进了村妇家里后,村妇便让他们坐会儿,自己则去厨房张罗晚饭去了,留下三个小孩儿跟雕塑似的站在大堂正门口把两人望着。 “我怎么觉得这仨小孩儿像是在监视我们?”易平江说着,心里的怪异感越发强烈。 “我也觉得……试试?”君晏山拉了谢雪楼一把,然后自己率先出了门儿。 几人走出了村妇家,见那三个小孩儿也没跟出来,倒也没觉得自己多想,反倒趁机搜寻起村子来。 村妇门口有两个小孩儿在玩泥巴,旁边一棵大榕树下还挂了架秋千,此时一个孩子正在玩秋千,那小孩儿脚下用力一蹬,秋千往后甩出去,整个村子都是这小孩儿‘咯咯咯’的笑声。 几人仔细一看,这小孩儿竟然又是刚刚村口哭喊引来一大群小孩儿的那一个。 或许是这四人都盯着那小孩儿看,又确实看得太久了,那高高兴兴当着秋千的小孩儿总算注意到了他们,秋千晃荡的弧度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你们也想玩秋千?”那小孩儿歪着头看他们,一脸的天真无邪。 君晏山这会儿又觉得不太对了……周围的全是小男孩儿,而眼前这个看上去正常些的,却像是个小姑娘。 无怪他之前一时没察觉,六七岁的小孩儿正是狗都嫌的年龄,整天在泥里滚,从外形上看确实不太容易分辨得出性别,声音也都是一般的童稚,更何况那些孩子还根本出声儿。这会儿看见这个孩子的一些小动作神态,君晏山才恍然察觉这个正常的孩子是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没得到两人的回答,也没有觉得不高兴,反而兴冲冲的朝他们招了招手,“你们来推我呀,我要飞高高,飞很高,等我玩够了,就让你们玩行不行?” 这个也许是可以交流的。 君晏山想着,慢慢的靠近了那小姑娘:“这么幼稚的东西我才不玩,而且我要玩的话,才不需要你让呢……想要飞高高是吗?哥哥来帮你呀!” 得亏陆青禾这外貌够顶得住,不然就这话还真像个拐骗小孩儿的人牙子。 小孩子的反应,到底是要慢些。那小孩儿还没想明白眼前这个好看的哥哥在说什么呢,那好看的哥哥已经伸出手来,穿过她的腋下,把她捞了起来。 小姑娘本来就是双手伸展开拉着秋千两边的吊绳的,所以君晏山捞人捞得特别轻松,小孩子又没有多重,他把人捞起来掂量了一下,便一个举手,将小孩儿往上空抛了出去,小孩儿脱手的一瞬间,一道尖锐的叫声便随着君晏山带着笑意的话语一起响起。 “老谢,接住!” “啊啊啊啊——” 易平江:“……” 你他妈比小孩儿幼稚多了! 随后他又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自家师弟。 谢雪楼倒是十分从容,君晏山刚一叫他,他便像已经猜透了他的打算一般,十分利索的站在了他对面,抬手便接住了君晏山抛过来小姑娘。 这边刚接稳了,君晏山又在那头叫他给他再抛过去。 易平江抬眼一看,眼角一顿抽搐——君晏山那厮为了增加可玩性还站得更远了! 等等,不是,你俩都不先解释一下你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的吗?还有,你俩加起来都快一百岁了要不要这么幼稚啊! 相比之下,赵悦就显得缺心眼儿多了,丝毫没意识到刚刚君晏山喊了个什么,此时正兴致勃勃的为抛小孩儿的两人呐喊助威,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想要亲身上场。 两人来回把小姑娘刨几个来回,那小姑娘的尖叫声也从一开始的高亢尖锐变成了一连串的大笑,周围围着的一群小男孩儿们也从一开始的将两人包围住到后面慢慢散开。 君晏山一边玩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心里有了一些猜测。 又把小孩儿丢了两个来回后,君晏山把人放回了秋千上,微微弯下腰,目光与小女孩儿平视,“你是女王吗?他们都是你拥趸者吗?你好厉害。” 小女孩儿本来还为游戏环节的终止而感到不满,这会儿听到恭维的话脸上又露出得意的笑来,小孩儿的单纯就体现在这方面了,虚荣心极其容易被满足,“我不是女王,我是公主!” 君晏山没有再追问这个问题,他从来不会轻视任何人,所以也不打算因为对方是个小孩儿便打草惊蛇,毕竟他们现在了解的信息真的还太少。 而也就是这时候,之前邀请他们的那个妇人找了过来,见到他们还在村子里,原本紧绷的表情才算放松,“客人先来我家吃点儿东西吧,我们村里的男人都进山找货了,大概明天才能回来,就委屈两位,在村里多待一晚了。” 看来是故意要拖住他们?几人本就是为了寻那贺郎而来,现在发现这枣花村不对劲,也不敢暴露此行目的,只好跟着村妇,走一步看一步了。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四人刚跨进之前的院子,后脚又有个村妇跟了进来。 “阿雅,村长有召。” “出什么事了?”叫阿雅的村妇突然警惕。 “祭品病得有些厉害……额,是村长说听到神谕了。”那人本来在院子外面说着话,一进院儿里瞧见了君晏山他们几个大男人,话头就马上又是一转。 ‘祭品’两个字在这种场合难免透露一些不祥的气息,几人立马察觉这其中似乎有什么猫腻。 阿雅回头看了眼房间里的几个人,面上露出一丝不明显的犹豫。那过来唤她的妇人,有些焦急,阿雅一咬牙,正要开口说什么,就被君晏山打断了,“是你们信奉的神灵降谕吗?方便让我们一旁观摩一番吗?” 君晏山打的主意便是,能名正言顺跟着便跟上去看,实在不行,他们就偷偷溜过去看…… 没想到这个提议正中阿雅下怀,她本来还在想该怎么安置这几人,又贪心的想把人骗到祠堂去,没想到借口还没想出来,他们就自己提到了。 阿雅赶紧点了应允,脸上的喜色溢于言表,就连那来传信儿的村妇也悄悄舒了口气。 几人只当没看穿他们拙劣的表演,往屋外走的同时,顺势询问了一下他们供奉的到底是什么神祗。 “我们枣花村人口少,没能力自己修葺庙宇,迁到此处后便一直供奉当地本就有的一位神祗,那边是女娲娘娘啦……我们枣花村的女娲庙很灵的,各位有机会不防去试一试。”一说到供奉的神祗,阿雅简直是神采飞扬。 仔细看来,甚至感觉是神色癫狂。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鸭~ 第13章 夜晚的小村子,荒凉得跟桐花村有的一比。几人顺着村子里的羊肠小道儿走了一会儿,发现这存在确实没几家人,也可能是都去祠堂了所以家中没点灯。 祠堂在村子最后边儿的山崖石壁下面,几人到达时,祠堂里已经聚集了七八名妇人了。 祠堂里的邪气更重一些,仔细感受一下,似乎是从左后方传来的。 阿雅让他们在祠堂前边儿的天井里待会儿,自己则和一群妇人进了右侧的小房间。 这居然不叫人看着他们的?是瞧不起他们? 好歹是几个修士,没道理会怕了几个凡人。四人不需多言,便知道肯定不可能真的站在原地干等。 易平江观察了一下,决定把小辈们派去查看一下左边探探路,“陆青禾,你和赵悦去左边看看。” 君晏山假装没听见。 右边的屋子是凡人,左边的屋子邪气涌动,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用脚趾想也不可能比右边更安全。 赵悦道:“为啥让我跟陆哥去啊?这亏我不吃!” 易平江道:“吃亏是福!” 赵悦道:“哦,祝你福如东海。” 两人一人觉得自己是对方长辈,指使得理直气壮,另一人只把对方当个普通人,硬是一步不让。剑拔弩张的时候,谢雪楼轻咳一声,“陆青禾,你去左边看看。” 君晏山下意识的应了一声,便要往那左边的屋子走。 易平江:“……他让你去你就去了?” 你俩是不是有点儿毛病? 易平江此时的表情就像看着自己家的白菜在主动配合着猪让他拱。 君晏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射神经因为太习惯谢雪楼的安排所以已经成了条件反应。但现在已经答应了他也不肯自打自脸,只得暴躁的瞪了一眼易平江,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你在教我做事?你很厉害?放下你的身段!” 谢雪楼低笑一声,在场四人都听见他说了一句‘乖了’。 君晏山木着脸往左边儿走,不知不觉的加快了步伐……刚刚那一瞬间,他竟然觉得心脏的地方有些发烫。 …… 君晏山快速靠近左边的屋子,没发出一点儿声响的便钻了进去,屋子里很暗,但对于五感高于普通人的修士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围着屋子搜索了一圈儿,便发现邪气是从一个大木柜子里泄露出来的。 木柜有半人那么高,上边儿还贴了一道黄符。君晏山感受了一下,是一个小结界。 怪不得都没人守,看来这个结界还是有点东西。 君晏山正要回头把自己的发现说一说,还没转身呢,那木柜突然震动了一下,上边儿贴着的黄符便飘飘悠悠的落到了地上。 才刚断定了这符有点东西的君晏山面无表情顿在了原地——搁这儿跟他碰瓷呢咋地? 黄符一落地,木柜里便传出一道小孩儿的哭嚎声,声音之大,震耳欲聋,传个十里八里地是肯定没问题的,想要让一室之隔的那群村民听不见估计是不太行。 反正已经打草惊蛇了,君晏山当机立断,一脚踹向木柜。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在耍他。 木柜的结界自己破了,现在就是个单纯的木柜子,压根儿经不住君晏山这一脚踹,柜门直接碎掉,露出了里面的情形。 竟不是君晏山想象那般有什么邪物,而是一个往下延伸的地道口子。 他在进不进之间犹豫了两秒,易平江和赵悦已经冲了进来,谢雪楼不在其中。 君晏山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他是去吸引外面那些凡人的火力了,他们到底是并肩作战过无数次的朋友,其实刚刚谢雪楼让他去左边时他便知道了他的打算,他知道他不会真的让自己置于险地。 这个念头一出,君晏山突然有一瞬间的愣怔。 原来自己心里……竟是那么信任他的吗?哪怕他抛弃过自己一次。 君晏山突然有种很强烈的冲动,他想问问谢雪楼,那年栖雪峰下,他为何不肯来见他一面,难道真如古阳剑尊说的,他,他心里是埋怨他的? 怨他自作主张藏了他的佩剑,耽误了他回家吗?他已经道歉了啊,再不济……也,也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啊。 不甘和委屈又袭上心头,君晏山抽了抽鼻子,他决定——不等他了。 这般想着,便直接当先一步走进地道。 那些往事儿,等这边事了再问他好了! 另外两人倒不知道君晏山内心想法这么复杂的,他们只是单纯的相信谢雪楼的实力,故此也跟着先进了地道。 地道并不算长,根据之前走过的村落来做对比的话,大概也就在枣花村外面不远的地方。 几人推开头顶的木板,顶开一团蒲团,从地底爬出来,便对上一尊慈眉善目的女娲神仙。 毫无疑问,这里便是阿雅说的那处女娲庙了。 只是此时端坐神位的女娲像虽然还是神的模样,周身却是无数邪气凝实成的丝丝缕缕暗黑的烟雾——俨然已经是一尊邪神像! 三人正震惊于神像居然入了邪气,一时没有注意到这座庙宇里,除了这尊邪神女娲像外,还潜伏着十几尊小人像。 此时,庙宇四周那些小人像就像原本在安睡时,突然被外来的闯入者惊醒一般,纷纷在黑暗中睁开了眼,一开始是一两双,慢慢多起来后,终于引起了庙宇正中三人的注意。 “他娘的,好多人!”赵悦修为最低,看待事物还处于只看表面的阶段。这乍眼一看,他只看见黑暗中无数双散发着莹莹绿光的眼睛,脑子也没细想,脱口而出便道是人。 不过倒也确实是人,只不过是身高两尺的小泥人。 “女娲造人……”易平江倒是看清楚了,思路也比较清晰,一语便道破了关键。 静立高堂的女娲像脸上依旧挂着慈善悲悯的微笑,但配着这一身的邪气和满庙宇的泥人像,诡谲又充满恶意,无端端的让人感到一身恶寒。 小泥人像们很快动了起来,无声的把三人围着了中间,他们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围着他们,瞪着他们……眼前的场景莫名让他们觉得有些眼熟。 “操……村子里那些小孩儿。”易平江忍不住爆了粗。 这句话刚落音,庙里的小泥人像们‘唰’地一下全部转过头,死死盯住了他。 君晏山自然也想到了这点——村子里的人在利用这尊邪神女娲制造小孩儿! 虽然修仙界不信神明,但上古神皆有自己的信仰之力,所以民间信奉还是不少的。而有了信仰之力的上古之神的神像里,会慢慢诞生另一种生物,它们会开启灵智,正式加入修仙的队伍,直到德能配位,再哺还众生的信仰,成为散仙的一种。 这种修行方式比较特殊,忌讳也更多,其中最关键的一点,便是不能提。你提到他们的身份,只会增强他们的实力。 易平江随后也记起了这点,懊恼的给了自己一嘴巴子。 君晏山还算淡定,“去把‘公主殿下’请过来。” 另外两人也想起了那个似乎能控制这些小孩儿的女孩子。易平江想要将功补过,主动申请去找那小女孩儿。 君晏山微笑着点了点头……正和他意。要知道易平江现在吸引了这些泥像的注意力,他一走,说不定就把这群小玩意儿带走了呢? 易平江转头就往外面跑,那些小泥人也果然如君晏山所想那般,迈着僵硬的步子追着易平江就出去了。 君晏山松了口气,一边研究一面前这尊女娲像,一边在乾坤袋里翻找能用的法宝。这时,外面又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陆,陆师兄……易公子又回来了。”赵悦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叫了君晏山一声。 君晏山还没回头,就听到了易平江的声音。 易平江窜进庙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了庙门,声音冷静又从容:“我觉得,这样把他们引出去,也是个不错的注意。” “然后让我们被前后夹击?”君晏山无语的指了指身上邪气愈加浓郁的女娲像。 “……抱歉,我们已经被前后夹击了。”易平江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了缘由。 那些村民当然知道地道通往何处,已经提前排了批人往女娲庙过来了,易平江一出去,就跟他们大部队撞了个正着。 其实碰见了也就碰见吧,几个凡人,他易道长根本没带怕的,可唯一麻烦的就是……这群村民变异了,他刚才于其中一个碰了碰,有些顶不住。 君晏山面无表情的开口:“所以你把他们带过来了?” 易平江理直气壮,“我一开始没想带这边来的,我就到处溜达……” “然后村里的人全都来追我了,我就只能回来求援了。” 世界那么大,他到处都去看了看……顺便吸收了全村的火力。 “你管这叫求援?你想害我就明说!” 易平江也自知自己这事儿做得不地道,羞愧了一小会儿,然后拔出自己的佩剑,“陆青禾,这事儿是我没处理好,一会儿你就站我身后,我没死就一定护你周全!” 话音刚落,庙门破开,一道略有几分薄凉的声音传入几人耳中,“你要护谁?”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漫天雪花中,谢雪楼长身玉立,表情冷淡的站在庙宇门前,手里还拖着一个人形物体。 作者有话要说:  君晏山:我知道他知道我是谁。 谢雪楼:我知道他知道我知道他是谁。 易平江:禁制套娃。 赵悦:禁制禁制套娃!(磕cp兴奋脸) 第14章 易平江一见谢雪楼,就跟看见救世主一般,就差没直接扑到他脚边喊救命了。 君晏山见他果然没事,悄悄呼出一口气,“那些村民是什么情况?还有,你手里这个是……什么玩意儿?” 谢雪楼拖着那人形物体跨进庙里,随手把它往地上一抛,众人这才瞧清,这人形物体竟然是之前逃走的小鬼琴娘。 “嘶——”赵悦倒吸一口气,嫌弃的往后退了几步。 其实倒也无怪众人之前没认出这一坨东西是琴娘,实在是,她现在的模样,和刚刚确实有亿点点不一样。 “你对她做了什么?”君晏山围着趴在地上的女鬼转了两圈儿,好奇的问。 琴娘之前虽说是个女鬼,但除了皮肤苍白一些,到底也还是个人形,现在趴在地上这个,却完全成了个怪物。 只见趴在地上的鬼修皮肤呈现一种诡异的墨绿色,上边儿还遍布脓包。琴娘的脸也变了个色,瞳孔只剩下眼白,嘴里的舌头吐出来一大截,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人舌头该有的长度。 “似乎是被邪气侵蚀了。”谢雪楼淡定的解释着,然后又接了一句,“冷不冷?” 原本都在认真思考当前情况的几人同时无语…… 君晏山抿了抿嘴,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说话。 谢雪楼朝君晏山伸出手,似乎要他握一下,“过来。” 大概是想渡点儿灵气给他护体,毕竟谢雪楼的修为还是高他太多的。 君晏山确实有点儿冷,想了一下,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很过分的举动,况且只是握手而已,他以前也经常跟他握手,不也什么也没发生? 说到底心底有鬼的是陆青禾,谢雪楼现在很可能已经看穿他的身份了,那他们之间更坦荡了,握个手也不算什么……更重要的是,他干嘛要委屈自己在这儿受冻! 君晏山握住那只修长清隽的手,印象中温凉的手掌竟然意外的干燥又温暖。 “是不是很暖和?”谢雪楼微微笑了笑,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问。 君晏山:“……” 感情您只是为了让我感受一下你有多暖和?君晏山气得瞪眼,立马就要把自己的手挣脱出来,谢雪楼却又悄悄握紧他,仿佛带着温度的灵气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丝丝缕缕入侵君晏山的身体,温暖了他周身经脉。 君晏山放弃了挣扎,脸蛋也因为身子暖和了起来而带上了一些粉。赵悦和易平江两人在一旁看得眼睛差点儿脱眶,虽然两人内心抗拒的出发点不太一样,但好歹此时此刻确实是共情了。 赵悦从刚刚知道‘楼玉尘’是个渡劫期大佬后,就不敢对他太过放肆了,因此只敢在一旁跳脚,一声声提醒君晏山不要‘爬墙’! 君晏山红着脸想,爬个屁!两边院子都是同一个屋主你没想到吧?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后,君晏山又在心里唾骂自己被陆青禾的艳书荼毒得不轻。 易平江就直接多了,上前便要把谢雪楼拉倒自己身边。不管真实情况是怎样的,易平江因为对‘陆青禾’的偏见太深,所以在他眼里都是君晏山见缝插针的在吃谢雪楼豆腐。 谢雪楼拉着君晏山避了一下,一脚踩在了被他扔在一旁的琴娘身上,也不知是不是有意,谢雪楼那一脚正好踩在琴娘脖子上,逼得琴娘那本就长得已经悬吊在外边儿的舌头又往前吐了吐,滑腻的舌尖正好扫在易平江脚脖子上。 易平江反应迟钝,一小会儿后才一蹦三尺高的跳开:“……啊啊啊啊啊!” 虽然没有直接舔舐到他的皮肤,但那双鸦青色的靴面上却留下一道绿色的痕迹,还因为气温骤降,立马凝了冰,恶心程度也没低上多少。 偏偏谢雪楼还要补上一刀:“易师兄之前不是说要亲琴娘?正好她刚守寡,你可以乘虚而入。” 易平江:“呕……” 而且‘乘虚而入’又是什么奇怪的说法?他玄阳峰大弟子是能干出这种事儿的人吗? 琴娘:……呵,男人都是大骗子。 “咳,她那贺郎又是怎么回事?”君晏山出声打断,才把这个奇怪的话题结束掉。 “她的贺郎变成了她儿子。”谢雪楼一语概括,君晏山了然的点了点头。 其他两人:不是,你怎么就懂了? 谢雪楼没兴趣给另外两人多做解释,见君晏山懂了,便提剑朝着那尊女娲像走去。 赵悦用充满求知欲的渴望眼神望着君晏山,他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他理解的意思,“那些泥巴铸成的泥像,应该是被赋予了人类的灵魂才‘复活’过来的。与其说枣花村的女人们在利用邪神造人,不如说她们是利用邪神把村子里的……或者一些误入这里的男人变成了小孩儿。” 本来他就疑惑枣花村里怎么全是小男孩儿,又没见到个男人,纵然如阿雅说的那般,村里男人出去寻货了,但也不该一个不留才是啊。 再加上阿雅和那个女人见着他们一行四个男人时,不仅没表现出太大的防备心,反而好像十分高兴他们的到来一般,这就显得很奇怪了。 他奇怪的点便是——男人都去哪儿了? 谢雪楼一说到贺郎变成了琴娘的儿子,他便恍然大悟。枣花村里没见着男人,但是男孩儿不是一大片吗,于是他稍加联系,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嘶……把男人变成男孩儿?他们怎么想的?疯了吗?”赵悦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叹。 君晏山想起自己曾经待过的那些村子,各种各样让人瞠目结舌的陋习,表情有一瞬间的冷漠,“谁知道呢。” 另一边,谢雪楼看了一眼女娲像,脸上浮现一个又冷又嘲的笑来,“区区邪灵,也妄想称神?” 下一刻,灵剑出鞘,朝着那尊被邪气浸染的神像劈去。 空气中响起一道小孩儿尖锐的惨叫声,神像生出灵智不过短短数年,除了能蛊惑人心外,唯一能干的便是把人的灵魂塞进泥像里孕育,连脚都没长出来,压根儿躲不开渡劫期大能这一剑。 只是躲不开是一回事,负隅顽抗还是要的。 只见石像表面生出一层淡黄色的光晕,如保护壳一般将神像罩住。 谢雪楼轻轻一挑眉,直接又是朴实无华的一剑劈了下去,土黄色的壳子上出现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易平江已经说不清今夜是第几次感到震惊了,他已经好多年没见自己大佬师弟这么狂过了……也不是说他不狂,就是近几年吧,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遇到不得不下山处理的麻烦,也是二话不说,迅速搞定,然后回家继续自闭。 ……今晚这模样,看起来像在刻意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啊。 不过还没等易平江细品,便察觉外面的动静大了起来。 那尖叫的神像把它的小弟们召回来了。 果不其然,一大群的小泥人像冲着神庙就过来了,不过冲得比它们更快的,却是那群村民。 二十来个村民,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类的模样,一个个变异成了近两米长的人形怪物,四肢着地,匍匐着,速度极快的朝他们扑了过来。 易平江刚刚就是遇到的这个东西,他金丹期的修为一剑劈下去,竟只能砍他们个皮外伤。 他还记得自己刚刚说要拼死护这两个玄阳宗小辈来着,硬着头皮就上去站在了最前面。 君晏山观察了一下这些邪物,又转头看了眼琴娘,低头想了想,又摸出乾坤袋里的木鱼,尝试性的一敲。 那群邪物在原地顿了一下,细看的话便能瞧出了,他们周围的邪气被木鱼的敲击声震得微微一荡。 君晏山见此法有效,便将灵力灌注进去,一声声敲击着木鱼,远远看去,他周身都浮起了淡淡的佛光,在这样一个雪夜的庙宇里,竟然意外的和谐。 可是这样的声音能阻止被邪气浸染的人类,却没法挡住女娲庙里出去的那些泥像,不知道是不是也沾了凡人信仰的缘故,对于这样的佛法攻击,竟然会有些免疫。 君晏山想了想,又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把法器琴来。 一直贴着君晏山的赵悦又呆滞了,哥你好歹是个剑修啊,这都正式开始交手了,没见你掏出你的剑,反而一件件掏别的法器,这合理吗? 君晏山表示,这很合理。对于一个法修来说,只要能管用,他啥法器都掏得出来。 他把法琴扔给赵悦,还开口解释了一番,“这是同悲琴,杀伤力不大,但是能净化灵魂,这些泥人的本质还是那些村民的灵魂,用这个效果应该大一些……嗷!” 君晏山说到一半突然痛叫一声,一转头便看见一个还不到他腰的小泥人像拿着个叉戟往他身上戳。因为太矮,那泥像的叉戟正好戳在了他大腿根部靠屁股的地方,这块儿肉多被戳一下倒是无伤大雅,但君晏山却直接爆炸。 “臭泥巴!给爷死!”君晏山举着手里的琴狠狠朝着那泥块儿人砸了下去。 君晏山力道之大,灵气激荡,竟直接用同悲琴以一种粗暴的方式把那尊泥人砸成了一堆齑粉。 一边的赵悦痴呆的张着嘴,半天都合不上。 这就您所谓的,杀伤力不大吗? 作者有话要说:  泥像:被一个物理攻击打败……侮辱性极强。 琴娘:男人都是大p眼子! 第15章 君晏山砸碎了泥像后,心情舒坦些了,正想把同悲琴扔给赵悦,让他来辅助,却见那二十来个变异的村民都朝他奔来,一个个还眼冒绿光,嘴里吐着长长的舌头,哈喇子直往地上淌。 君晏山顿了片刻,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大腿根儿,果然摸到一点湿濡的触感。 他抬手看了看,白白细细的手指上染了点点红,像白玉枝头上的红梅似的。但君晏山可没这方面的闲情雅致,他只知道自己竟然被一坨泥巴破了防,虽然只是小伤,但确确实实见血了,气得他也顾不上那些泥像里的灵魂了,只想把这些泥人儿全给宰了。 只是在这之前,这些把他当甜点的怪物得先处理一下! 君晏山从乾坤袋里抽出来佩剑,调动周身灵气朝着面前狠狠一劈,灵剑在庙前辟出一条不算浅的沟壑,看得一旁还在对付村民的易平江瞠目结舌……这一剑的力量,能是他一个筑基期修士能爆发处来的?更何况陆青禾那废柴体质,还是靠丹药堆砌才上的筑基期……这样也行? 只是君晏山虽然看上去很行,但那些变异的怪物的皮着实有些太厚了,这么一剑下去,掀翻了不少怪物,剑气在它们身上划出皮开肉绽的伤口,但它们似乎痛感极低,对于这样不致命的伤口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只是一个个又挣扎着爬起来,再次疯狂的继续往君晏山的方向冲。 “看来食物的诱惑比别的事都重要啊……这还是人吗?”君晏山感叹一句,看见了庙前那只巨大的三脚炉鼎,心里有了想法。 “陆哥,这些东西,不是人了吗?”赵悦不知道君晏山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只是听见他说话,心中也正好疑惑,便眼巴巴的凑上去接话。 君晏山看了他一眼,微笑着给他解惑,好似刚刚那被戳了一下就异常暴怒的人完全不是他一般。 “只有没有灵智的东西才会屈从与本能的欲望,你看看这些玩意儿,从里到外,哪里还有半分人的模样?”君晏山一边说着,一边拉过赵悦的手。 赵悦愣了一下,然后红着脸想把手抽回来,“陆哥,你这……别吧,其实我也没有龙阳之癖的。” “谁他娘的有那玩意儿啊!”君晏山拳头又硬了。 “哦,你别激动,我就是说说而已,我只是单纯倾慕那写书人的文采,身临其境,入戏太深……”这解释了还不如没解释。 两人也没注意到,原本正想先把女娲像放一放,到君晏山这边来的谢雪楼,又默默提起剑,更卖力的劈起神像来,看那架势,倒是更像在莫名其妙的撒气。 易平江倒是注意到了,但这一晚上的,他家师弟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反常了,他多少有些习惯了。 赵悦还在解释他真的对男人没想法,他只是对男人搞男人有想法。虽然听上去好像有些矛盾,但他确实是正直的男人。 君晏山一只手还得拉住他不让他挣脱,因此只能听着他的噪音攻击,被迫经历了一遍他高举栖雪峰师徒恋大旗的心路历程。 赵悦还没察觉到君晏山的脸越来越黑,此刻正在讲述自己第一次见到君晏山时的激动,然后讲到相处几日后对他信心大增的心情。 “……信心大增?”君晏山抽空接了一句。 “是啊,相处下来,我觉得陆师兄你这人没别人传得那么不堪,追求喜欢的人嘛,会用点手段都是正常的,想脱了衣服跟对方交流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君晏山悄悄偷瞄了一下谢雪楼的背影,见他似乎停顿了一下,顿时感觉一口血哽在了胸口。 赵悦还在滔滔不绝的夸赞他,只是那些话里的人时而是君晏山,时而是陆青禾,君晏山实在听不下去了,好在他终于单手从乾坤袋里摸出了他想要的东西——一把匕首。 长剑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不好操作,匕首就好使多了。 君晏山哆哆嗦嗦的举起匕首,赵悦突然住了声,然后跟只马上要被宰了的小动物一样拼命挣扎起来,但他本就是几人中修为最低的,年纪也最小,君晏山看起来文弱清瘦,但也能轻易把他压制。 见自己实在挣脱不开,赵悦才泪眼汪汪的开口,“师兄,你终于要杀人灭口吗?你明智一点,你打不过楼大哥的,你可能不知道,他已经是渡劫期的修士了!” “闭嘴,我要宰的只有你!”君晏山咬牙切齿的开口,而与此同时,还有另一道声音响起——“我会让他打。” 赵悦和易平江:“???” 君晏山手一抖,锋利的匕首在赵悦胳膊上划了长长一道口子,差点儿没割到他的大动脉。 鲜血奔涌而出,冰冷的空气里,染上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儿。 赵悦后知后觉,此时看见自己胳膊淌了一滴血,才开始吱哇乱叫,他这一通瞎嚎,倒是把刚刚谢雪楼说的那句话给忽略了,其他人也都把注意力放到了他的身上。 包括那些已经不是人的人。 那群怪物越发焦躁的想要突破易平江的剑气,眼见易平江就快要坚持不住了了,君晏山当机立断的拉起赵悦就往庙外跑。 赵悦还在哭嚎:“同门情意啊师兄!你不能……你竟还要借刀杀人!” 君晏山把他拉到了外面,眼见离村民的包围圈儿越来越近,哭嚎声倒是越发真情实感起来,哭得君晏山都无语了,“别叫。把血淋到这鼎周边上。” 赵悦虽然表现得夸张,但他其实就是表演欲望发作,内心里倒是没有真的太担心,毕竟这种情况下,杀了他对君晏山他们也没别的好处,而且君晏山的举动虽然奇怪,但并不是要杀他的样子。 此时听到君晏山吩咐,立马收声,‘哦’了一句,把留着血的胳膊举到鼎上,之后围着鼎走了一圈儿,仔仔细细把那香鼎抹了个均匀。 君晏山见状,刚刚被激得有些浮躁的心情平缓了些,故此也不打算折腾赵悦了,随手把人扔回了庙里,然后动手用灵力把鼎上的血迹给冰上。 做完了这些,君晏山才回到庙里,探了个头往外观察。 赵悦此时已经粗略的处理了一下伤口,至少已经不再流血了,那些怪物在原地踌蹴了一阵,便都朝着那尊香炉鼎而去。 香炉鼎很大,实在想块美味的冰年糕,好在怪物们的舌头也很长,一舌头舔下去,还能缠住这尊鼎。再加上这些被食欲支配的怪物十分贪婪,几乎每个上来都是直接用舌头卷住涂满血的炉鼎,恨不得就这样把它整个拖过来含进嘴里去抿一抿。 上来的二十来只怪物,几乎每个都把舌头缠了上去,少数几只速度慢了,没缠上去,也远远把舌头探了过去,再被前面的几根一夹,贴在了炉鼎的表面。 这些个怪物虽然不是人了,却也确确实实是从人身变异过来的,身体还带着温度,舌头的温度更高些,一贴上那鼎,便被冻住了。 “成了!”君晏山高兴的拍了下手,谢雪楼回头,就看见那群易平江都拿他们没辙的怪物,被一只巨大的炉鼎给收拾得妥妥帖帖。 他不禁有一些恍惚……曾经的阿晏就是这般,遇到任何事,脑子冒出来的想法,总是和常人的直线思维不太一样。 直到这一刻,那个人真的回到他身边的感觉,才慢慢真实起来。 赵悦又开始吱哇乱叫,大喊着‘陆哥真厉害’、‘陆哥牛逼’这样的话。谢雪楼默默的点了点头,转头对着神像劈下最后一剑。 信仰之力接近于神力,这样的力量在下界更侧重于防守,别看谢雪楼来回几剑劈得轻松,可要换成修真界另外同修为的人来,还不一定有这么明显的效果。 光罩破碎,谢雪楼一脚将那巨大的神像踹到,女娲像摔在地上成了三截,一道小孩儿的哭嚎传出来,又从一开始的尖锐,慢慢变得虚弱,最后消失。 庙门外那些小的泥像上,飘起一道道懵懂的灵魂,最后顺着法则之力离开这片天地,留在原地泥身瞬间碎了一地。 眼见威胁全部解除,谢雪楼正想说一句‘结束了’,却见君晏山轻轻晃了两下。 预感到不对的谢雪楼一个闪身靠近了他,下一刻,那人便身子一软,往后倒去。已经赶到君晏山身边的谢雪楼顺势扶住了他。 另外两人也察觉这边的情况,凑过来一看,便见倒在谢雪楼怀里的人已经晕了过去,眼睛紧紧闭着,脸上虚汗连连,脸色也不太好看。 赵悦挠了挠头,担忧的问道:“是不是刚刚用了太多灵力了,身体负荷不住啊?”随即想起君晏山总共用了三次灵力,看起来也不像逞强,这理由站不住脚。 易平江显然也不觉得他是灵力透支,正想拉过君晏山的手给他诊脉,却被谢雪楼抬手挡了回去。 “是中了毒,交给我来就好。”谢雪楼表情有些冷淡,但这份镇定的模样倒是十分让人信服,另外两人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报废了……不慌,我绝对不会坑,坑了我是狗! 第16章 君晏山晕过去前的感觉,和他死前也差不多。 而他再一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时,他也很淡定——不就是死了又活了吗,反复去世的流程他已经熟悉了。 君晏山坐起来,看了看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平原上开满了白色的小花,还挺可爱的。他伸手揪了一朵,小白花在他指尖化作了一道破碎的灵光,然后慢慢悠悠的随风飘远。 君晏山:“……” 他懂了,他没死,这会儿估计是做梦呢!君晏山正打算捏自己一下看看疼不疼,就发现身边开着的小白花轻轻摇曳两下,然后变成一只只白色的蝴蝶飞了起来。 呵,果然是在做梦。 君晏山面无表情的放下手,等待着梦醒,随后因为太无聊了,便开始盯着那一只只围着他翩翩飞舞的蝴蝶发呆。 然后他便发现了不对劲……这特么一只只的,怎么看上去那么像传音蝶? 传音蝶是由修真者的灵识和灵气组成的,耗费不了多少灵识灵气,外表也与普通蝴蝶差不多,但是会飞到被传音的人身边绕个不停,飞的时候身上扑棱棱的掉一些发光的鳞粉,直到被传音的人主动触碰它们,它们才会发出声音,传达信息。 这些蝴蝶一直围着他上下扑棱,看来确实是传音蝶无误了。 君晏山脸有点黑,实在是这传音蝶……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传音蝶耗费不了多少灵识和灵气,那是在数量少的情况下,若是一口气叠个一千来之,大乘期修士也得累成狗。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问就是他傻缺,亲身实践过。 ——老谢?老谢你快下山啊,我在山下等你。 ——玄阳地盘怎么满地灵宠粪便好恶心 ——老谢你真的不理我啦?为什么呀? ——你是不是怪我藏了你的佩剑?我,我那时候打听过了,你家人就是骗你回去相亲的! ——你真生气啦?对不起嘛,你快来接我好不?我好饿。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我走了,你要是原谅我了,记得来雾山找我啊! 君晏山抬手捂脸。 他后来闭关一年,历练半年,仍然什么也没等到。那一刻的感受,真是痛苦啊…… 真是痛苦啊,他又一次,被抛弃了。 于是他明明修为还不稳定,心态也十分混乱,却依然激荡体内的灵气,引来雷劫,一往无前的便去迎接天雷。 他想,他回不了头了…… 君晏山本来被雷劈的时候已经从那种失落的状态里解脱出来了,重生以后那种悲伤绝望的感觉也已经没了,结果现在竟被一个梦境搞了心态!他憋屈又难受伸手捉了只传音蝶,心中愤然的在手掌心将它捏碎。 传音蝶碎掉的一瞬间,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到了他耳朵里。 “阿晏……” 是谢雪楼的声音,他只是低低的喊了一声,便没有了别的内容,但就是这么微弱的轻唤,又把君晏山心中的复杂情绪给调了出来。 “你这么一副低迷的音调是干什么嘛?莫名其妙!”君晏山撇了撇嘴,又忍不住想去触碰下一只传音蝶,那些传音蝶却在他眼前一只只碎成灵光散开,就像最开始那朵小白花一样。 君晏山有些慌乱的想要去捉,却发现周围的场景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天地像浸了水的墨笔画,一点点淌下墨汁。刚刚还开遍了白花的平原,也渐渐都褪了色,最终,四周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君晏山茫然的低下头,只见脚下变成了没有落脚点的深渊,他突然便失了重,往下坠落,他害怕的闭上眼,下一刻又在不知是否落地了的惊惧中睁开了眼。 眼前似乎有淡淡的粉色光芒散开,然后他便看清自己头顶是一个低矮的房梁,上面结这一张蜘蛛网。 耳边是一道轻微且有规律的敲击声,君晏山转过头去,一条带着倒刺的粗粝小舌头从他的眼睑舔到了脸颊。 “喵——咕噜咕噜。” 君晏山侧过头,便看见他的床头上蹲着一只黑猫,小黑猫小小一只,黑不溜秋,猫毛蓬松得有些炸炸的,蹲在床头歪着头看君晏山,像个镶了俩琉璃珠子的黑毛团子。 君晏山有些怔愣,这家伙……怎么长得那么像狗蛋儿啊? 思索间,君晏山也没发现房间里的敲击声停止了,下一刻,雪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黑团子的后颈,将它丢到床下,随后自己坐到了床边儿,“醒了?” 君晏山还沉浸在刚刚那个梦里,乍然听到这个人的声音,他还是情绪不稳定的想伸腿儿踹他一脚。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腿儿短得跟一根儿大白萝卜似的,伸腿儿的时候扯到了身后的伤口,疼得他又轻轻抽了口气——声音也不对头了! 君晏山‘噌’的一下坐起来,双手伸到眼前,接着人傻了…… 谢雪楼又起身把刚刚正在捣的药拿了过来,把里面的药泥挖出来,敷在纱布上,然后一手拿着药膏,另一只手单手操作,把坐在床上一脸懵逼的君晏山翻了个个儿。 君晏山突然变成了趴在床上的姿势,整个人还有些懵。 黑猫跳到床头,用湿漉漉的鼻尖碰了碰他的,似乎是在安抚他。 君晏山迷迷糊糊的想,这有什么好安抚的,奇怪为什么突然跟猫共情了。结果下一刻,他便感觉到自己的裤子被人给扒了。 “干什么!”君晏山撅着屁股就要爬起来,却被谢雪楼轻而易举的给镇压按了回去。 谢雪楼的声音依然云淡风轻,“伤口有邪气,不敷药不会愈合……先清理一下伤口。” 君晏山脸蛋通红,憋着一口气吐出一句,“我,自己来!” 他本以为谢雪楼会拒绝,没想到对方并没与他争辩,只是又单手将他翻过来,把沾了药的棉签递给了他。 君晏山伸出自己短呼呼的手,有一瞬间的沉默,“为什么我成这样子了?” 谢雪楼道:“邪气上有诅咒……你还记得你屁股被小泥人像戳了一叉子吗?” “……”我记得,所以你大可不必讲得这么详细,“诅咒难解吗?” “不难,让施咒的人解开或者杀了都行。” 君晏山听闻谢雪楼这般淡然的语气,和说出的内容,也觉得不算麻烦,正要松一口气,又听谢雪楼补充道:“唯一麻烦的是,我们暂时找不到施咒的人。” 君晏山:“……” 似乎是因为身体变小了的原因,君晏山性格好像也更幼稚了些。他气呼呼的让谢雪楼转过身去,然后自己捏着棉签准备给自己清理伤口。 接着他又呆滞了——伤口的位置太刁钻了,他现在短手短脚的完全没法操作。 君晏山倔强的在脑子里构想能够实施的动作,正要把腿抬高,自己弯下腰去看伤口,便因为动作太大把伤口绷着了痛的他一激灵。 ……怎么好像忍痛能力都变低了啊!摔! 君晏山憋着两汪泪,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摸伤口,回想之前自己带伤揍怪物,心里一边唾弃自己矫情,一边眼泪又止不住的流。 呜呜好痛。 “怎么哭成这样?”谢雪楼不知什么时候又转了过来,伸手把他豆大的眼里抹掉。 “你瞎说!我没哭!”君晏山一把药膏扔到地上,开始耍脾气。 “是,是我看错了。”谢雪楼却没有一点脾气的把药膏捡了起来。 对方这么好说话,君晏山又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似乎感觉得到,自己好像心理状态都随着身体的变小而倒退了一般。 自己好像无理取闹了一些。 这样一想,他便不好意思的四下乱看,目光便又落到一边正在舔爪爪的黑猫身上,“这猫……” “是我很重要的人的灵宠。”谢雪楼定定的看着他,想要窥破他心中想法一般目不转睛。 君晏山首先想到的是,这难道真的是‘狗蛋儿’?随后又觉得不太可能,狗蛋儿就是只小土猫,根本不是灵宠,普通小猫的寿命也不能这么长。随后又意识到他说的是‘很重要的人’,君晏山一边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快,一边又从黑猫的角度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努力想让自己不要那么自作多情。 只是心情好像根本控制不住,他朝黑猫招了招手,把那只小猫团进了怀里,再傲娇的道了一声‘哦’。 谢雪楼本想说是‘爱人’的猫,但是又怕把现在这个小孩儿心性的人吓到。此时见他唇角控制不住的翘着,他的心里也暖得一塌糊涂。 两人间的氛围难得的温柔,谢雪楼问他要不要帮忙上药,君晏山轻哼了一声,才点了点头。 君晏山趴在床上,感受到谢雪楼把他的上衣也往上撩了撩,虽然明白他是为了跟方便上药,但君晏山后腰敏感,还是忍不住转头去看。 谢雪楼为了上药,早就开了窗点了灯,屋子里光线很强,因此君晏山一转头,就看见自己后腰上有一团十分眼熟的图案——一丛不知名的植物藤蔓,正缠绕着一只灵鹊。 他脑子里瞬间想起了谢雪楼胸前那可以的枝蔓图案,脑子像过电一般,瞬间炸了! 还说是他最重要的人!自己却跟别人纹相同的图案在身上!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君晏山: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了吗?你竟然偷偷脱了单!感谢在2021-01-06 22:40:21~2021-01-08 00:4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强壮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君晏山顿在小溪边儿生闷气,水面平静,清晰的倒映出君晏山如今的形象。 是个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儿,白嫩清秀,玉雪可爱。他还记得自己六七岁时候的样子,脏兮兮的,像个小老鼠,人人都讨厌他。所以这根本不是他,更生气了! 谢雪楼在屋子里翻找村子里存留的文献,试图找找关于诅咒的相关内容。易平江在君晏山昏睡时就已经离开了,他作为玄阳剑宗掌门峰弟子,自然要将此事上报宗门。 赵悦还是个外门弟子,不用操心这些,便被谢雪楼安排去处理女娲庙前那群怪物——随着太阳的升起,那些村民又变回了普通村妇的模样,此时全瘫在庙宇门前的大鼎前,一个个捂住嘴低低的哭。 赵悦没什么别的想法,反正这些人也没什么攻击力了,他便爽快的接下了这个任务,留下他‘陆哥’跟某个心思深沉的大佬独处一室,最后被摁着上了次药。 这会儿村子里没有人了,君晏山也不怕遇到危险,在村子里一顿瞎跑,最后顿在了小溪前。 只不过包括谢雪楼在内,全都忘了村里还有个没能处理掉的小问题。 君晏山还蹲在溪水边生闷气,突然一块石头砸到他后脑勺,直接把他砸了进了溪水里,好在溪水并不深,六岁的小孩儿摔进去也最多扑腾两下,就能爬起来。 君晏山喝了几大口凉水,手忙脚乱从溪水里爬起来,怒气冲冲的就要找那个偷袭他的卑鄙小人算账,结果他一转头,就看见站在离岸不远处站着的小姑娘。 小姑娘正是阿雅家的那个‘公主殿下’,昨夜村子里的‘小孩儿’受到女娲庙邪气的召唤全往那边赶了,最后灵魂得到超度,肉身也变成了泥像。如此看来,这个特殊的女孩儿到确实是活人。 此时这枣花村唯一的正常活人正双眼通红的望着小溪里的君晏山,她也不知道他是谁,但她却知道这个人和昨天那几个外来人是一伙儿的,自从那几个外来人来到她们村子,只一夜时间,她的世界全变了。 阿娘和婶婶姨母们不知去了哪儿,以往把自己保护得密不透风的‘小伙伴儿’们也一去不回,村子里没有人了,只有这几个外来者。 七岁的智商还不足以让她明白太多,她只知道,是他们毁了她的家园。她不敢去找那几个大人,只能偷偷躲在地窖里伺机而动,之后出来吃东西时发现单走的君晏山,这才偷偷跟了上来,用一块石块偷袭了他。 好在小女孩儿没什么力气,冬日的溪流也只有浅浅的水流。 “……”君晏山瞬间便洞悉了小姑娘的想法,站在她的角度来看,确实是很可怜没错啦,但是…… “臭丫头,石头砸头很痛你知不知道!”君晏山湿漉漉一身便冲了上去,把小姑娘按在地上去扯她的头发。 他才不是肯吃亏的人呢! 谢雪楼出来寻他的时候,就发现两个小孩儿在村口的小溪便扭打成了一团,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谁也不肯先松手。 ……果然身体变小以后,智商好像也倒退了。 谢雪楼无奈的上前拉开两人,一伸手才发现君晏山浑身湿透了,他当即便沉了脸,丝毫不顾及君晏山对面是个年仅七岁的凡人小姑娘,竟直接真气一震,把那小女孩儿震飞了出去。 不过他到底还有理智在,只是把人震飞了,真气还护了那小孩儿一把,没让她真的摔成重伤,算是小惩大诫。 小姑娘却不懂其中关键,只是被这样一摔,痛还是很痛的,立马便害怕起来,畏畏缩缩的缩在一边儿直掉眼泪。 谢雪楼拉过君晏山仔细打量,顺手给他把身上的衣物烘干。只见君晏山小小的一只,脸上蹭得花兮兮的,眼里还犹带着不服。 谢雪楼问:“可有受伤?” 君晏山被诅咒后缩小了身体,连带修为也被封印了,此时沦落到跟个凡人小姑娘掐架,完事儿还有被询问有没有受伤?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他一个在飞升的边缘伸出过试探的脚的修士大能!完全受不了这委屈! 君晏山神色一敛,故作从容:“我没事,好得很。” 谢雪楼看他眼尾有些发红,但确实身上没什么外伤,便也没拆穿他强撑的伪装。 他从前就知道,阿晏是个很要强的人,他大概知道一些原因,似乎是因为童年的一些遭遇造成的,但具体是什么原因,他却并不是很清楚。 君晏山把自己的内心包裹得太过严密了,就算他们最亲密的那几年,他也从来没对他展现自己完全真实的一面。 想到这里,谢雪楼突然愣了一下。 十年前,他出关,收到了一千多只传音蝶,他当时没有听完,因为那是他迫切的想去找他,告诉他自己并没有怪他的意思,他只是,迫不得已……被他的父亲关了起来。 后来得知他渡劫失败身死道消,谢雪楼虽然也是一度崩溃,却从来没细想过,以这个人的性格,为何非要那么冲动的直迎雷劫。 谢雪楼浑浑噩噩过了十年,直到君晏山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意外变小,谢雪楼才意识到,他爱的人,似乎有着什么奇怪的心理问题。 谢雪楼突然觉得心很痛,他感觉,有什么他不能承受的真相,似乎正要在他面前揭开。 “你找到诅咒的解决办法了吗?” 稚嫩的童声将他神思拉了回来,谢雪楼揉了揉他的头,拉起了他的小手,“先回去看看吧。” 穿过村口的时候,君晏山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谢雪楼低头看他,却只能瞧见两个可爱的发旋儿,他又耐心的蹲下身子来,便瞧见君晏山盯着旁边的秋千看。 昨日的时候,那小姑娘便是在这儿荡秋千玩儿,还问他是不是也想玩儿。 当时君晏山随口便拒绝了,还扬言自己可没那么幼稚…… 谢雪楼心情有些复杂,他现在这情况,幼稚些才是合理状态。可是谢雪楼又观察到另一件事儿,君晏山小脸红扑扑的,眼神看上去也有些迷离。 这可不是什么正常表现,谢雪楼怀疑他是掉进溪水里受了凉,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过分。 “……回去喝药。”他的乾坤袋里虽然丹药无数,却不是君晏山现在这个身体能承受住的,好在风寒发热只是小病,他随便熬点儿要也没什么难度。 难度是君晏山。 该怎么劝说一个小孩儿,让他自愿放弃玩耍选择喝药呢? “喝了药再来玩好不好?”谢雪楼耐着性子哄他。 君晏山仰着头,还要顺便放个白眼,“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谢雪楼心想,你不是小孩子,那倒是走啊。结果还没想完,便见小君晏山原地晃了两下,然后‘扑通’一下坐在了他的鞋面上……倒是不重,小屁股软绵绵的,像压了坨棉花。 “我累,我坐会儿。”君晏山解释,眼睛还望着那个秋千,里面是明晃晃的渴望。 谢雪楼稀罕得不得了,简直想直接把人捞起来摁在怀里揉搓一番。 不过谢长老到底还是很克制的,只是红着耳朵尖,把小小一只的君晏山抱了起来,朝秋千走去,“那就歇一会儿,一会儿就会去喝药。” 君晏山‘哼唧’一声,眼里满是满意——老谢还是很懂事的嘛。 …… 赵悦牵着一串儿村民回到枣花村时,便看见他霸气侧漏的陆哥,坐在小秋千上,吩咐楼大佬给他推秋千。 那小脸上一片傲娇,眼里明明是克制不住的兴奋,却偏还要冷着个脸装淡然。 “再,再高一点点,我吹吹风!” 最诡异的是,那渡劫期的大佬还一脸宠溺的依着他的话来,时不时还温柔的提醒他抓紧一点。 完了,这幅宠溺劲儿,换谁谁不爬墙? 今天,他赵悦,就以这枣花村的寒风,祭奠他逝去的信仰吧……反正楼玉尘也是个渡劫期,对陆师兄也很好,两人说不定还能直接修成正果,都省了陆师兄自个儿去追了,这波不亏的,挺好…… 赵悦假意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终于说服了自己换个追逐的目标,然后拖着手里一票儿人继续往前。 而其他枣花村原住民们,脸上麻木,内心愤恨:他们笑得那么开心!他们都把她们村子毁了还笑得那么开心!中了女神的诅咒还笑得那么开心!不是人! “阿娘——”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声突然响起,惹得在场所有人都转头往发声的地方望去,村民们脸上的麻木被心疼代替,谢雪楼和君晏山却沉下了脸。 “把她们,和这个小女娃,分开!关起来。”谢雪楼转头吩咐赵悦道,还特别强调了一遍‘分开’。 小女孩儿已经挂到了阿雅的腿上,闻言回头狠狠的等着谢雪楼:“你们这些坏人!坏人!你们会被惩罚的,把你们全部变成秀儿的跟班,让你们吃猪粪!跪着爬遍全村!” 叫秀儿的小姑娘说着恶毒的话,却并不能意识到她的想法,比她口中‘坏人’们的所为,要邪恶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  秀儿:大能夫夫以强欺弱,都来欺负她一个小女孩儿! 第18章 阿雅伸手捂住小姑娘的嘴,神色惶惶,另外几个女人则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童言无忌’,‘孩子太小不懂事’这类的话。 谢雪楼才不管这些人说什么,在他看来,这些村民都是与邪神勾结,犯了修真界忌讳的,自然不用当凡人对待。他冷酷无情的一挥手,把秀儿扔到了猪圈里关起来…… 别人吃不吃猪粪他不关心,他本人反正是很护短的。 谢雪楼不敢让君晏山在外面玩儿太久,虽然就他吹了风,病情会加重,对于他来说也就是一剂药的问题,他保证能药到病除,但谢雪楼还是担心他会难受,强行把秋千上的君晏山捞起来,往胳膊上一夹带了回去。 君晏山一路上都是垮着个脸,把就差把‘不高兴’三个字写在了脸上,谢雪楼假装没看见,心里却柔暖得一塌糊涂。 他熬了点儿治伤寒的药,本以为以君晏山现在的心智,估计还得哄着他喝药才行……不知道为什么,谢雪楼想到把小君晏山抱在腿上,一勺一勺哄他喝药的画面,心里竟然还有点莫名的期待。 谢雪楼勾了勾唇角,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愉悦的心情。 然而事与愿违,谢雪楼把药端过去时,君晏山竟然二话没说接过来便喝掉了,这实在和谢雪楼预测的出入太大,以至于看着君晏山喝完了药,他还半天站在原地没动静。 君晏山不解的望着他,“你怎么了?” 谢雪楼又定定的看了他许久,最终什么都没问……有什么好问的呢,喝得下苦药的孩子,不过都是因为,他们知道,没人会哄着他们罢了。 “没什么,要吃糖吗?”虽然君晏山没有表象出要别人哄,但谢雪楼还是没忍住,想要疼疼他。 他没等君晏山说话,直接摸出颗麦芽糖来,伸开手心,送到他眼下。 君晏山眼神有些放空,盯着谢雪楼掌心的纹路看了半晌,然后才拿起那颗糖果放到嘴里。 谢雪楼观察了一下,他的小孩儿没什么表情,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那颗糖果把他的脸颊顶出一个小包。 虽然小孩儿脸色没什么表情,但谢雪楼却观察到,他搭在床沿边上的两条小腿儿从坐上去就一直来回晃着,就像刚刚荡秋千的时候,嘴里抿着糖时,两条腿儿晃得更厉害了,直白的告诉这别人他的心情很好。 谢雪楼看他乖乖的吃糖,便又回床前去查阅资料了,他刚刚翻到一些线索,想让君晏山看看,回头便见他坐在床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换成了小孩子的身体,精神气儿毕竟有限,喝过药后没一会儿,君晏山就晕晕乎乎开始犯困。 他还惦记着自己糖没吃完,又不想把他嚼碎,便在困倦中时不时吸溜一下口水,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会儿,便感觉有只温暖的大手拖住了他的脸颊,温柔好听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把糖吐了吧。” 君晏山不乐意,又努力的吸溜了两口,还用舌头把糖果从左边口腔顶到了右边口腔,再用舌头努力抵了两下,确定糖果塞紧了。 不过这也没有,就踹口气儿的功夫,糖果又快掉出来了,君晏山又不得不吸溜一声。 谢雪楼看得无言,最后还是没忍住捏了捏他的白生生的脸颊肉,“吐出来吧,醒了我赔你一袋。” 这句君晏山倒是听明白,懵懂的睁开眼,见眼前给他承诺的人是谢雪楼,心里想着老谢是个说话算数的吗?想了会儿,觉得似乎是的,便乖乖的点了点头,眼睛又给闭上了。 糖还没来得及吐出来,他就又睡过去了…… 谢雪楼见他困成这样,又不忍心再去折腾他了,想了想,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而拖住君晏山小脸的左手则微微使了些力,捏了捏他的脸颊,把他逼着的嘴捏开了一道缝儿,右手便伸进他的小嘴里,意图把那颗糖抠出来。 小孩儿的唇瓣湿湿软软的,谢雪楼感受着指尖的触感,神思有一瞬间的恍惚,下一刻,君晏山两排细牙抵着他的手指轻轻磨了两下,然后吮了一口。 谢雪楼:“!” 他赶紧把手指抽了出来,从脖子上蔓延出一片薄红,直冲到了脸颊。 谢雪楼不停的在心里提醒自己,阿晏现在很小……可是一想到这个身体里装的灵魂是让他挂念了十多年的那个,他就感觉身子过电般发麻。 ……好在最初的目的是达到了,那颗糖因为他手指的抽离被顺便带了出来。 谢雪楼闭了闭眼,把那些不合时宜的情绪全部压了下去,等他恢复冷静,君晏山已经完全睡着了。 小孩儿发出呼呼的均匀呼吸声,谢雪楼弯腰把人抱到床上躺好,再给他盖好被子,最后看着那微微张着的粉粉嘴唇,还是没忍住,俯下身轻轻舔了舔。 甜的。 甜得谢雪楼眼眶发烫,似乎快要落泪了…… …… 君晏山睡了一觉,醒来后便被告知准备启程回玄阳剑宗了。 村子里的文献记载得不够全面,谢雪楼也不敢那君晏山乱做实验,准备回宗门再查阅一些资料,具体要怎么解除诅咒,也得回去与其他长老们商量看看。 至于枣花村的村民和鬼修琴娘,则被扣押带回宗门听审。 谢雪楼又带着君晏山去看了那些村民一眼,村民都是些女人,二十几岁到五十几岁不等,她们其实已经把自己做的恶全招了,只是该怎么审判,还是得交给管辖这方地域的宗门才是。 君晏山也算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原来枣花村原本并不是本地村落,她们几十年前搬迁到了这个隐秘的山谷里。 连云山脉本就绵延千里,其中到底有多少村庄族群谁也说不清楚,有些特意避世的村庄,或许现在都没有被外面的宗门族氏们察觉。 枣花村之前就是这样一个存在,村落闭塞,人口稀少,一代传一代的陋习,从来没有停止过。 君晏山:“陋习?” 虽然他早就猜到有这么因素在,但还是忍不住想问问。 赵悦是最先问出这些事儿的,这会儿咋咋乎乎的就要给他‘陆哥’做科普,“就是重男轻女啊!害!要我说,生男生女不都一样,儿子也可以当女儿出嫁。” 君晏山木着一张脸:“你还说你不是断袖……” 虽然赵悦的说法并不严谨,但君晏山还是瞬间懂了。村子人少又闭塞,在没有外来人口的情况下,近亲通婚,生下的健康的孩子会越来越少,在这种情况下,偏偏村里还坚持传宗接代,一心想要男孩儿,可想而知会发展出怎样的矛盾。 君晏山道:“他们把女孩儿丢了?” 赵悦道:“何止啊,更丧心病狂呢!不过其实女人们的错倒是不大。” 把全村男人变成了泥巴小孩儿,这过错还不大? 赵悦见他这表情,就知道他不相信,便急忙道出真相,“真的啊,你别不信,这枣花村的男人们简直丧尽天良了,沦落到这一步,都是他们自己活该!” 枣花村重男轻女,在避世几十年后,生下的健康孩子越来越少,村里愚昧的村民便认为是女人们被诅咒了,便对她们越加苛刻起来,又兼之有十分严重的传宗接代的信念,对女人们生下的女孩儿也憎恶起来,认为是女孩儿夺走了男孩儿降生的机会,还体弱多病,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 大家其实也都知道,女娲并不管子嗣,但在那种长期压抑的情况下,妇女们早已管不了那么多,她们祈求女娲娘娘让她们诞下男孩儿,也有少数脑子还清醒的妇人,祈求女娲娘娘保佑她们的女儿能存活下来。 事情的转折便出现在前不久,村里一个妇人照例去庙里祭拜女娲像后,回来时发现她家男人不见了,当晚她便梦见了庙里那尊女娲像,让她去庙里接童子。 这种事在专管子嗣的神祗那里其实是常态,接童子便是去庙里带走一个手掌大小的泥人,便算把童子接回了家,它自会来投胎来你这里。 那妇人将信将疑的去了庙里,果然在庙中发现一尊六七岁小孩儿大小的泥像,大是大了点,但妇人还是兴高采烈的把泥像搬回了家。 又过了几天,妇人早上睁眼时,便看见床边站着的形貌酷似她丈夫的小孩儿。小孩儿的来历和神情都十分诡异,但受到太多压迫的妇人却并没有感到害怕,欣喜的把他拉到村子里到处介绍。 村里其他女人纷纷向她讨经,具体是安了什么心思不好说,总归大家的目的到底都是一样。 村里的男人越来越少了,诅咒便这样在枣花村扩散,最后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果然,听完事情的原委,君晏山对这个村子里的男人女人都同情不起来了。 “走吧,我们先回去。” 谢雪楼见君晏山满足了好奇心,便要把人带走,那群村妇见那个能主做的要走,心里也着急起来。 “先别走。” “我们知错了,但是秀儿能不能,能不能放过她?” “秀儿怎么办?” 想到那个思想已经扭曲的小姑娘,君晏山面无表情道:“清楚记忆送到山下让人领养吧。” “怎么可以,她才七岁,怎么能离开亲人。” 君晏山愣了愣,有些无措的回头看谢雪楼,“不能吗?” 因为年纪小,所以其实是不能的吗? 第19章 谢雪楼感觉心脏一瞬间被攥紧,一种细密的疼痛爬满了他的心脏。 他其实是知道的,阿晏在被他师父收养前,一直是个孤儿,但以前的阿晏看上去很乐观,脑子里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所以他便理所当然的觉得,这么聪明的阿晏,就算是流浪着,肯定也不会过得太差。 后来他想了十年,直到前不久他才终于想通了一点,想明白了一点,这才惊觉,阿晏的心里装了太沉重的东西,那些不好的东西,很可能便是在那些他不曾参与的过往里,被他埋进心里的。 谢雪楼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便见眼前的小孩儿头一扭,走到被锁起来的村民们面前。 君晏山:“所以你们想要把这个小姑娘带上一起?” 村妇们互相看了看,最后齐齐点头,能看得出来,她们倒是真的舍不得这个小姑娘。 君晏山回头看了看谢雪楼,谢雪楼并不在意怎么处置一个小姑娘,他基本都不管这种事儿,但此时见君晏山看他,加之刚刚那心疼的情绪还没散去,便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由他去吧。 这般一来,君晏山便让赵悦把小姑娘也给带上,一行人便出发打算回宗门了。 没想到君晏山这般好说话,所有人都脸上表情都还有些迷茫,倒是离他最近的谢雪楼听着他嘀咕了一路。 “大好的日子不让人家去过,非还得带着小姑娘去蹲大牢,搞不懂……也罢,这盛世,就如你们所愿吧。” 小矮个子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小短手背在身后,一副老成的模样,看得谢雪楼不由失笑,刚刚的压抑心情又被冲散。 这果然是他熟悉的那个人,总是把最轻松的一面展示于人前。 …… 剑修的飞行法器惯来都是只有长剑,能带人却带不了太多人。几人中倒是有个乾坤袋里法器丰富多彩的,但没了修为也是无能为力。 而村妇们散去了操控她们的邪气,身体的变异也只在女娲庙附近才能实现,因此一离开枣花村,都不过是普通凡人,赶路也就只能靠自己的双腿了。 村妇们倒还好说,常年劳作体力多少有些,但两个小孩儿却扛不住这般翻山越岭,其中以才发了场热的君晏山为最。 谢雪楼对他的关注度过高,因此早就发现他小短腿儿走得费劲,想要将人直接捞过抱走,又见君晏山小脸崩得死紧,可见是典型的死要面子。 为了照顾他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心,谢雪楼途中无数次叫停休息,最后还是心疼他自己强撑,便掉头看了眼赵悦。 赵悦被大佬盯上,却不知为何,一脸无辜的望了回去,谢雪楼无奈,只好出声:“你去看看那小姑娘怎么样了。” 有了明确的命令,这二愣子才赶紧蹦到队伍里查看那小女孩儿的状态。 此时秀儿已经因为走不动被阿雅背在了背上,回到母亲身边的小姑娘收起了跋扈的外在,如同回到了最安全的港湾般呼呼大睡着。 赵悦把这一情况汇报给了谢雪楼,便见他盯着正前方那矮小的身影道:“这么小的年纪,走了这么远的山路,会力竭也是应当的。” 赵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终于忆起了他无所不能的‘陆哥’现在也缩水成了个六七岁大的小屁孩儿。 他到去猜测谢雪楼的意图,还以为自己是最先想到这个问题的人,立马跑到君晏山面前去刷存在感。 赵悦:“陆师兄,快来,让我背你!” 君晏山一听他喊他‘师兄’,要强的心情又开始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不用,区区山路……” 话音未落,谢雪楼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我来吧。” 说着,便直接把人捞了起来,一只手臂托着他的臀,将人抱在胸前。 君晏山踢了踢腿儿,继续拒绝:“我都说了我不用!我能自己走!” 其实他的腿早就酸了,腾空状态下踢动两下,立马感觉舒服得不行。 谢雪楼‘嗯’了一声,低声对他解释道:“我知道你可以,但是赵悦竟然想背着你走,我不能接受……” 君晏山:“……” 这是个什么逻辑,他又不会让赵悦背! 谢雪楼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又继续道:“你就当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吧,让赵悦那个蠢小子知道,他是没资格跟我比的。” “这有什么可比的……”君晏山耳朵尖动了动,染上一层薄薄的红。 幼稚得只有几岁的君晏山奇异的被这样一个理由说服了,所以他才不是不行了,只不过是为了让谢长老不用在一个外门弟子面前落了下风罢了! 谢长老终于如愿以偿的保住了他的小孩儿,但一路上还是走得不紧不慢,用的理由还是‘考虑村民全是凡人’这一个。 大家觉得这很合理,连君晏山都没有想过他可能夹带私货了…… 可就算再怎么不紧不慢的走,他们终归还是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 ‘易平江‘早就带了一帮掌门峰的弟子在山下等候,赵悦看着他那一身青黄配色的高级弟子服,目瞪狗呆。 他瞅见‘易平江’腰间的弟子身份牌上面刻着的‘易澜’二字,灵魂半出窍顺带风中凌乱。 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等等,你是易澜大师兄,那,那……楼大哥……” 君晏山朝天翻了个白眼,为这个傻白甜的智商感到捉急:“你认为呢?” 整个玄阳剑宗,两位渡劫修士,一位闭关已久,而且喜以老态龙钟之容见人,另一位表示栖雪峰上那主了。 赵悦激动地原地就‘扑通’一声给谢雪楼跪了,接着还拜了拜。 谢雪楼在玄阳宗的人气极高,但却很少离开栖雪峰,就算玄阳弟子也少有见过他真容的,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们崇拜他。 玄阳剑修第一人啊,还自废过一次修为,都能又那么快的练起来! 君晏山以为赵悦也是崇拜他,现在见到真人了如此激动也是难免,直到他听到耳边一声轻笑,察觉不对劲的君晏山才去仔细听赵悦一边拜大佬一边在说什么——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我赵家列祖列宗十八代直系,《淫物弟子传》是真的!谢陆师徒恋是真的!信仰不灭!” 君晏山:“……” 他挣扎着从谢雪楼怀里蹦了下去,凭着一股蛮力把赵悦的脑袋摁进了地里。 易澜看不下去,把人挖出来拖走了,他还要处理枣花村的事儿,需要赵悦配合说明情况……反正他是请不动谢大佬的。 路口只剩谢雪楼和君晏山,两条路,一边是通往外门弟子居的,一边是通往内门栖雪峰的。 君晏山以为他们该分道扬镳了,自认为潇洒的调头要走,却突然听见‘喵’的一声,接着脑袋一重,头上多了一只活物。 谢雪楼把黑猫放到小孩儿头上,看着那黑团子顶着两颗圆溜溜的琉璃珠,表情和瞪圆了眼睛的小孩儿如出一辙,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轻了许多,“这只灵兽叫‘狗蛋儿‘,你要不要养着它?” “……” 作者有话要说:  君:卑鄙! 解释一下,这个猫就是君以前养的,虽然两人心照不宣,但之前没说破嘛,小傲娇心里还是端着的,谢又想要他自己承认身份。 他十年里脑补了很多东西,还是会害怕,君自己承认会让他安心一些。 把以前养的猫给他,相当于在问:“是不是你?” 挑明身份再表白,鹅子们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啊… 第20章 君晏山坐在庭院里撸猫,外边儿又稀稀落落的开始落雪了,整个栖雪峰被大雪一点缀,美得仿佛人间仙境…… 有两个撑着伞的貌美少女,此时正站在庭下,神色好奇的打量着君晏山。 距离从枣花村回来已经月余了,那天在山脚下时,谢雪楼突然从灵兽袋里掏出了狗蛋儿,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狗蛋儿以前只是普通的小黑猫,这种血脉要开灵智很难,除非能寻到适合它体质的天材地宝。以前君晏山也算富裕,兜儿里的天材地宝也不少,却依然找不到适合狗蛋儿的那一份,以至于君晏山早就做好了它永远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猫,很快就会结束自己的寿命。 结果万万没想到养了狗蛋儿好几年后,让它一只白发喵送走了他这个黑发人…… 君晏山向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谢雪楼问他‘要不要养狗蛋儿’时,他没有多想,便点了点头,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这个决定就等于变相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就这么不知不觉又被坑进去了。 君晏山既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谢雪楼便不可能任由他再离开自己的视线,便以照顾他直到他恢复修为为由,将人拐骗回了栖雪峰。 而让他惊喜的是,君晏山对于这个决定并没有什么排斥的表现,很是顺从的便跟着他回了他的地盘。 这种终于把心爱的小猫崽叼回了自己地盘的安心感,让谢雪楼近来心情都十分愉悦。虽然他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但玄阳宗的弟子们却都明显能感受到,最显而易见的一点便是,谢长老出现在主峰的次数变多了。 大家皆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名外门弟子给众人透了个底,消息不多,就一条,那边是谢长老恋爱了! 作为拥有迷弟迷妹无数的剑修第一人,这个消息对于他那些崇拜者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纷纷追问那个小妖精到底是谁!其中便有那么两个,身份地位够高,能够踏足栖雪峰的女弟子,直接上门来寻求答案了。 这也便是眼下这幅场景的由来。 若是按常规发展来讲,君晏山现在背了个‘谢长老的恋人’的名头,而庭下两名少女,亦是谢雪楼的爱慕者,那么这般情况下,两方应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场景。 但现实却没按常规发展去走,以至于当下的情况,微微显得有些……诡异。 君晏山畏冷,身上披了件厚厚的大氅,小小的脸几乎是埋了半张在那厚厚的毛领里,怀里抱着一只黑猫团子,此时正‘滋溜滋溜’的舔着自己身上的毛发。 两只小萌物就这么坐在檐下,玉雪可爱的那一只偶尔还伸出白嫩嫩的爪子去接一两片空中跌落的雪花,萌得两名少女恨不得丢了纸伞互相抓住对方一顿狂摇。 “嘤嘤嘤,幼崽真是好可爱!” “这个,这个,是谢长老和他恋人的私生子吗?唉呀妈呀太乖了呀呀呀!” 是的,因为君晏山看上去年纪实在是太小了些,她们甚至都没把他往故事里的主人公身上联想……不过会以为他是谢雪楼和别人生出来的娃,脑洞同样大得离谱就是了。 “猫猫也好可爱,早就听说谢长老养了一只灵兽,一定就是这只吧!” “是呀是呀,想偷走!” “……偷人还是偷猫?” “一起!组队吗姐妹!” 本想当她们不存在的君晏山:“……”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呢?陆青禾在栖雪峰的时候,就是全宗门嘲讽…… 两个少女走到君晏山面前,尝试的开口:“小朋友,你一个人不会无聊吗?” 君晏山默默往左边转了转,不打算搭理这两个无聊的女人。 少女们见他傲娇那小模样,更加稀罕了,跟着他又转到左边,“姐姐们陪你玩好不好呀?” 君晏山心想,就你们还姐姐,我要是说我算上上辈子活得岁数,都可以认作你爹了你们信不信。 那少女见君晏山怎么都不理她们,想了想,掏出了人牙子拐骗小孩儿的必备绝技——一大块龙形糖人! 君晏山:“……” 两名少女见小孩儿垂下了头,以为诱拐计划失败了,正叹息一声,想着还有没有别的法子,或者干脆就放弃算了时,一只小手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口,垂着头只露出两个发旋儿小可爱声音低低的开口,“我,我想要大老虎的……” 少女愣了一下,立马欢快的点了点头,“有有有,你等我,我去找师姐做一个……不,给小可爱做十个!” …… 君晏山被玄阳峰的女弟子背下了山,他半张脸埋在女弟子肩膀上,只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猫眼,眨巴眨巴的望着前路,脑子却在无限放空。 小黑猫被他夹在肚子和少女的背间,像个小暖炉一般,还不停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少女身上有着天然的体香,似乎能扶贫他心底的不安。 温暖,又甜蜜的感觉。 他觉得,一定是那该死的诅咒,把自己变小了的原因,才害得他,总想起从前…… 君晏山,他上辈子是个孤儿。 但其实也不算,毕竟没有谁真的是天生地长,生来就无父无母的。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一直都知道,所以他才能这样安慰自己,告诉自己其实不是孤儿。 君晏山有个小秘密,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知道,连他的亲身父母都不知道,否则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容易便遗弃他。 他生而知之。 在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明白懂得许多事。 在很多年以前,他还不叫君晏山,他阿娘唤他小羽毛,他们住在一座名叫芙蓉城的繁华城市里。 他母亲在生他以前,是芙蓉城锦缎阁的当红头牌,样貌自然是倾城绝色,就是脑子不太好使,跟阁楼里的各路姐妹都合不来,除了她那些恩客,基本是没有任何人与她交心。 当然,这是在君晏山看来,但其实他娘并没有这方面的自知之明,甚至觉得自己十分的与众不同,遗世独立。 自命清高的女人,通常都伴有一颗不甘平凡的野心,故事就难免落了俗套。 但他娘蠢啊,蠢得押不中宝就算了,还能轻易丢了一颗真心。是的,他那脑袋不太灵光的娘亲,看上了一个落魄书生,欲要资助他上京赶考,然后等他高中以后回来替她赎身的。 这样的剧本,按理来说,应该是一出负心汉高中迎娶官宦子女,再秘密处决成为他污点的青楼女子这样的走向的,但到了他娘那个没眼力见儿的女人手里,剧本儿就开始脱了缰。 首先是,她看中的落魄书生,来向她坦白,只说自己是隔壁小倌儿楼里一名‘小倌儿’!再然后,她在明明知道对方也是个卖身的可怜人后,非但没有及时收手,还被那人哄骗得真的爱上了对方,最后折腾出个孩子出来……很不幸,他便是那个两个贱籍结合,生出来的小孩儿。 两个妓子拼命攒钱,想要脱离贱籍,可直到君晏山三岁了,两人也只攒够了一人赎身的钱,蠢姑娘把钱给了‘小倌儿’,让他先赎身。 之后的故事就有点离谱了,君晏山的贱籍爹摇身一变成了京中权贵之子,因为犯了事儿,家族为了保全他,把他下放到了芙蓉城,让他避避风头。这少爷见君晏山他娘打起他的主意,便恶劣的将计就计,将人戏耍了一番。 现在下放时期到了,艰苦扶持的戏码也玩儿够了,他那人渣爹甩甩手准备回京继续做自己的权贵二代了,至于君晏山和他娘?一个妓子而已,他根本没付出一点真心,而至于那个三岁的小孩儿?人渣爹更是直言,他娘本就是做皮肉生意的,谁知道到底是谁的野种。 君晏山他娘直哭自己瞎了眼,君晏山只是默默的想,您也不是第一次瞎了难道还没习惯吗? 不过从那以后,母子俩的日子过得是越发艰难了,没有君晏山的话,他娘还能是锦缎阁的头牌,有了个拖油瓶,他娘就什么也不是。 不过他娘到底是很好看了,就算年纪慢慢大起来了,也还是能让男人牵强挂肚的那一款,又是一年之后,有个富商承诺要给她赎身,但是唯一的要求便是,把君晏山那个拖油瓶处理掉。 他们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避讳着君晏山,想他一个四岁小童,应当是听不懂的。 君晏山便站在一边乖乖的望着她娘,心中想着,以他娘的智慧,估计是不会再养着他了。 果然,他娘只是犹豫了一晚,便答应了富商的要求,在离开锦缎阁的前一晚,她给君晏山买了一身新衣服,在他口袋里放了一些银钱,“小羽毛,娘真的是为了你好,留在这里你会毁了一辈子的,而娘也已经不年轻了,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君晏山装作懵懂的点了点头,他娘便释然的松了口气。 他想,也好,他其实也不太想待在锦缎阁里。 翌日,他娘带他上街,买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这是他娘攒钱以后从没有过的大方,最后在路过集市时,他娘让他站在原地等着她,她去给他买糖人。 “小羽毛乖哦,娘去给你买糖人,就是那种,画着大老虎的糖人!你想不想要啊?”他娘弯着腰哄他,他狠狠的吸了一口气,闻到他娘身上脂粉的味道,他想着,这该是最后一次闻见这个味道了吧,然后乖乖的点了点头。 “在原地等我哦!” 他娘反复叮嘱着,然后消失在人群中。 等到彻底见不着那个与他有着命运羁绊的人后,君晏山转身坐到了路边的石墩子上。 既然她要他等,那他就等吧,他毕竟,只是个四岁的小孩儿而已,明白得再多又怎么样呢?他现在应该做的,只是听娘的话而已。 带着那点明知已经微乎其微的希望,他在路边等到了第二天早上。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对不起,一不小心回忆了一整章。 谢长老下章出现领回离家出走儿童。 这明明悲惨的身世,又变成了奇怪的画风…… 第21章 开智早又如何,生而知之又如何,他不过,只是个四岁的孩子。心中再是明白母亲不要他了,但是那一刻,他还是希望,母亲不是骗他的。 …… 玄阳峰是玄阳剑宗的主峰,这里的布置比栖雪峰大气宽阔许多,人气儿也足得多。 背他过来的是少女是主峰的小师妹,也就是谢雪楼、易澜他们的师侄辈,这样的辈分在玄阳宗已经算高高在上了,故此回来时他们收获了不少人的目光。 “李师妹虞师妹,这么大的雪还出去玩儿,小心老程骂你们啊。”温柔的声音引起了君晏山的注意,他抬眼看了看,发现是个老熟人。 “温师姐!”虞清清欢快的喊了一声,拉着身边的李阳明便蹦了过去,“温师姐,你方便再做几个糖人吗?其他动物形状的。” “啊?好。”温蓉楞了一下,随后看见虞清清背上正探头的君晏山,了然的笑了笑,答应了下来。 真的是温蓉,竟然变化这么大的吗? 她们口中的老程应该是程挚,也是谢雪楼那一辈的弟子,是当初除了谢雪楼,古阳最中意的亲传弟子,玄阳剑宗很大程度是要交给他的,现在看来,他也确实是背起了这个重任。 温蓉是程挚的远房表妹,痴恋表哥同门师弟的那一种…… 当年的温蓉傲慢又自负,第一次见他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饭桌上敬了他三碗灵酒,害他醉了个三天三夜。 说起来,当初他和谢雪楼明明是那么单纯的兄弟情,那温蓉干嘛那么针对他啊? 想到这里,君晏山愣了一下,恍惚间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其实最奇怪的地方就是,他竟然默认了他现在和谢雪楼的关系不再是‘单纯的兄弟情’了,只不过他暂时还没想清楚,便被甜甜的麦芽香气勾走了魂儿。 哪怕过去了那么多年,他依然还是个能被一根儿糖人骗到的小孩儿。 君晏山拿到了心心念念的老虎糖人,选择与回忆握手言和,顺便感叹一翻,时间真是把杀猪刀,温蓉那么泼辣的性子,现在竟然给他做糖人儿! 诡异的还有点得意是怎么回事…… 三个女人撑着脑袋在君晏山对面看他一小口一小口的舔糖人,表情愈发迷幻。 虞清清:“幼崽什么的,真的太可爱了。” 李阳明:“是啊,感觉像在骗我生小孩……” 温蓉:“一个人是生不出小孩的,你们呀,还是想想找个对象吧。” 虞清清和李阳明:“……” “我们原本就是想去找对象,结果对象的私生子太可爱了,就……” 温蓉一脸迷惑:“嗯?私生子?谁的?” “就是那个……” “我的。”虞清清话还没出口,一道冷淡的能把人冻伤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君晏山还在舔他的糖人,突然便感觉一只大手盖在了他的天灵盖上,他不满的抬头,对上谢雪楼的目光:“什么就你的?胡说八道也不害臊。” 想就此做爸占我便宜?想得到美。 小孩儿声音细细的,说话就像在‘哼唧’着撒娇,谢雪楼突然间便笑了,满室冰雪消融,“我是指,人是我的。” 温蓉最先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两人,一个一脸傲娇,一个满眼宠溺,那种旁人插不进的氛围,萦绕在他们周边……这种感觉,熟悉得让温蓉恍惚。 “谢……师叔。”温蓉喊了他一声,便见谢雪楼冷了脸,看向她,生疏又冰冷的朝她点了点头,随后便弯腰小心的把那孩子抱了起来,准备要走。 果然啊,还是这样。 所谓什么变得温柔了,都永远不可能是对她的。 “师叔!”温蓉咬了咬牙,还是再次开了口,“再过两天便是除夕了,主峰弟子都走了一些,想必栖雪峰更冷清吧,师叔不如,就在主峰留些日子?” 其实内门弟子们有不少已经没什么亲人在世上了,就如君晏山师父所说那样,修仙一途始终是孤独的,但玄阳主峰却不同,主峰这边天赋高的弟子多,修炼得快的也多,凡人羁绊也或多或少还有点儿,另一种则是整个家族都是修仙世家,用家族资源堆砌上来的修为,既然是修仙世家,那他们的亲人不管修为高低,多少还是都在世的,于是每年到了过年的时候,玄阳主峰变成了整个宗门里倒数第二冷清的地方。 倒数第一的名头则常年属于栖雪峰。 谢雪楼的步子顿了顿,最后还是在温蓉满含期待的目光中,说了一句‘不用’。 趴在谢雪楼肩上君晏山吃掉手里最后一口糖,黏糊糊的小手悄悄的往谢雪楼肩膀上揩,在场三个女人一直注意着两人,自然也把他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欸你这熊孩子干啥呢!”虞清清率先沉不住气开了口。 谢雪楼侧脸看了看,便见小孩儿一脸无辜的看着他。这表情他还是熟悉的,一般他做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恶作剧,便会给他摆这么个脸。 “谢师叔……”虞清清有些紧张,谢雪楼的洁癖可是跟他的性向一样出名的。 没想到谢雪楼并没有发作,甚至没有理会她们。 …… 君晏山出门儿吃了两个糖人儿,又回了栖雪峰,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天上的雪都没停。 栖雪峰确实冷清得不行,本来就只有几个洒扫弟子,这临近年关后,更是没人了。 谢雪楼把君晏山抱回了院子,然后端了热水出来,用丝绢细细的给他擦干净了小脸和手。 君晏山感到有些别扭,“我不是真的小孩子。” 所以大可不必照顾得这么无微不至。 谢雪楼低垂的眼睑抬都没抬一下,“嗯,把糖渍擦在我身上的行为不算幼稚。” “……” “阿晏会觉得这里冷清吗?”谢雪楼突然便转变了话题。 君晏山沉默了一会儿,心里想的却是,该觉得冷清的不该是你吗? 谢雪楼天赋高,也是修真大家出来的弟子,他族氏庞大,又是嫡系,父母修为都不弱,为什么……不回去呢? “要是觉得太冷清,我们去玄阳峰,或者回雾山都行,阿晏你觉得呢?”谢雪楼见他久久不说话,开始提议。 君晏山能从他的语调里,听出他的开心,“回雾山?” 怎么他用‘回’这个字? 谢雪楼却以为他是做了选择,“唔,回雾山也行,就是连沁法师依然行踪不明,你那些兄弟们怕是不太待见我。” 君晏山愣了愣,“为什么?” 谢雪楼起身,把手绢拧干挂起来,动作和语调都是无所谓的轻松,“我太烦了吧……有那么几年,我老去雾山转悠,惹他们嫌了。” “怎么可能!那帮狗腿子,还能嫌弃渡劫期的大能?谁给他们的胆儿。”君晏山不信。 谢雪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凝神期。” “……?” 君晏山突然想起在宗门里听过的那些传闻,不可置信,“你真的自废了修为?你图啥啊?” “阿晏。”谢雪楼走到君晏山面前,蹲下身,目光与他齐平后,便十分郑重的开了口,“我们错过了十年的时光,这十年的空缺,都愿意一一为你讲述,但是同样的,你心里的秘密,可以告诉我吗?” 君晏山往后仰头,大大的眼睛快速的眨巴了两下,手指又不由自主的递到了嘴边。 谢雪楼把他的手拉了下来,轻轻叹息一声,“不逼你,你先好好想想。实在不想说……我也可以继续等。” 他还是不敢逼得太紧,哪怕已经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知道阿晏心里可以极其没有安全感,他还是不敢,不经他允许,就往他的内心世界迈进。 “休息吧。” 第二天是除夕前夕。 君晏山用了一晚上的时间,以差点啃秃自己的指甲为代价,终于决定跟谢雪楼来一场坦白局。 谢雪楼的心思,太明显了,君晏山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只是目前来说,他真的给不出答案,他不知道自己对谢雪楼算怎样的心思,但他知道,对于当初那场没有回应的等待,他一直耿耿于怀,甚至连冲动渡劫,也是因为那件事……那已经成了他上一世的心结,不解开这个心结,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回应谢雪楼。 君晏山一早就爬了起来,目标明确的去找谢雪楼约坦白局,结果他在栖雪峰上找了一整圈儿,一个人影都没见到,心情难免有些郁闷。 想叠个传音蝶问问,结果想起自己没有修为不说,还想起自己给谢雪楼叠过一千多只传音蝶,他一只!都没回! 君晏山最后坐在山门的石梯边生起闷气来,随后又想,现在这个身体灵根驳杂,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再到渡劫期都难说,坦白局完了他们还是差得太远,他永远也追不上谢雪楼的脚步了,在不在一起都没意义。 贼气! 谢雪楼不知道他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自从君晏山跟他回来栖雪峰那天起,他就一直处于一种,很梦幻的状态里,他什么也不想考虑,甚至没有去思考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 十年妄念,怎样荒唐又离奇的想法他没有过,他早就学会了收敛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上去,还是正常的人罢了。 所有的重逢都是真的,都是要紧紧抓住的机会,他不想……吓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  谢长老真的已经变态了,只是现在没被触发而已… 大概要互表心意了吧,先帮阿晏走出心理阴影,再反过来安抚谢长老的患得患失。 一个人的离开,真的会给至亲至爱之人带去很大的心理伤害。 开这个坑的目的,就是希望那些失去了重要的人所带来的的痛苦和遗憾,都能被治愈。 第22章 谢雪楼回来见到蹲在山门口生闷气的小门神,顺手便把人给提溜了回去。 他是去了趟凡人的城市,买了些节日用品。 君晏山问他买这些干嘛?谢雪楼说,装点装点栖雪峰,免得有的人觉得太冷清。 ‘有的人’一脸无语,最后还是被拉过去做了半天的童工。 谢雪楼大抵是第一次采购这类物品,乱七八糟的买了许多,其中甚至还夹杂着红绸、红烛、红双喜…… 红色自古便是喜庆的象征,所以前面那一堆君晏山也就勉强忍了,但这红双喜的贴纸是怎么回事啊! 君晏山举着那个大红的贴纸,无声的质问着谢雪楼,谢雪楼却是微微一笑,伸手覆住他的手,‘啪’地一声把红指贴在了窗上,“喜庆。” 温蓉过来的时候,就见到一大一小站在窗前,一起贴纸,相视而笑,气氛融洽。 具体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融洽,君晏山也不知道,他只是久久望着谢雪楼,实在无语罢了。 “谢师叔,这,这位小友。”温蓉出声打断了两人的‘深情对望’。 谢雪楼在自称自己喜欢的是男人之前,他的爱慕者还多半是女人,其中最执着的便要数温蓉,那时候的温蓉,年轻,貌美,自负甚高……不过最后都被谢雪楼一招自废重修给拖垮了。 非人哉,这些追求者这才意识到,他们和谢雪楼之间隔的是天堑。 再加上谢雪楼实在太冷漠了,一日胜过一日的冷漠,于是就连温蓉这样的女人也不得不在十年里慢慢学着放手。 不过近两天那念头又有些死灰复燃,因为见到了谢雪楼和君晏山……她其实已经近两年没见到谢雪楼了,上一次见到他时,温蓉能感觉到,谢雪楼这个人心已经冷硬了,大概这世间是再也没有东西能入眼的。 但是上次见到谢雪楼后,温蓉发现他的状态竟然变了,大概枯木逢春便不过如此吧。 听说是因为谢长老找到了自己的命定爱人,温蓉一开始还是将信将疑,结果虞清清她们带回了一个小男孩儿,还说是谢雪楼的私生子……这就有点离谱了。 温蓉本想当个玩笑听听,却又见到谢雪楼对待那小孩儿的宠溺一点儿不作假,温蓉心里便有了计较。 这两天她都在想这个事儿,谢雪楼和他那私生子的事儿。 众所周知,男人和男人,必然是生不出来孩子的,所以谢雪楼喜欢的,也只能是女人!温蓉倒不是突然又重拾信心要追求谢长老了,只是到底是那么多年的执念了,她也很想知道,谢雪楼喜欢的到底是怎样的女人,她到底,又哪里比不上对方。 抱着这样的念头,温蓉做了一些她拿手的饭菜,并以此为借口,送到了栖雪峰。也得亏谢雪楼考虑君晏山现在没有修为,撤了大部分结界,只留了个允许高级弟子同行的结界,温蓉才能这般轻易的进来。 然后一进来便瞧见两人携手贴‘囍’字。 温蓉感觉一阵晴天霹雳,心情别提多复杂了。 讲真,这么大个红贴纸,其中寓意别说温蓉和六岁的君晏山,就是换成傻白甜赵悦来,你告诉他这只是为了庆祝除夕,赵悦他都指定不能信。 “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温蓉找回自己的理智,勉强笑着问道。 谢雪楼云淡风轻:“别出现,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 “……”这世界上大概再也没有比谢长老更冷漠不解风情的人了吧。 最好谢雪楼还是让温蓉进了院子,究其原因就是他不会做饭,正好温蓉送了饭菜过来,也不能光收了人家的食物,然后把人给撵下山吧,这还是自己师侄,那么不是人的事儿他暂时还干不出来。 君晏山就不太开心了,这样一来,他的坦白局就黄了…… 不过一想想,有好吃的,他也没那么计较,谢雪楼还安慰他,“试问哪家的团年饭,是只吃辟谷丹的呢?” 君晏山‘哼哼’了两声道:“我把你地窖里的馥灵酿挖出来了。” 坦白局怎么可能不喝酒!他本来都准备好酒后吐真言的,现在……还是得喝!不喝血亏! 谢雪楼愣了下,便去酒窖里搬酒去了。他倒是没什么舍不得,那些藏品,本来也是为好酒的君晏山收藏的。 一旁的温蓉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状态,表情越看越僵硬。 屋子里只剩下君晏山跟温蓉两人,温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一边往桌上摆着菜,一边状似随意的开口问道:“小友如何称呼?真的是师叔的孩子吗?” 她也不想以这个作为开头的,实在是这两人竟然都没有要在她面前做介绍的想法。 其实这也不怪君晏山和谢雪楼,他们心中都是默认大家是互相认识的。 君晏山听到这里才忆起温蓉不知道他是谁,她甚至都不知道他这具身体是陆青禾……但他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信任别人的人,更何况温蓉从前那般不待见她,君晏山便睁着无辜的眼睛,无意识的卖萌,“你问谢雪楼啊,我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朋友啊!” 之后便是任她怎么询问,君晏山都不再回话。 好在谢雪楼很快就回来了,没让温蓉感到太尴尬。 温蓉的篮子相当于一个小型的乾坤袋,里面装了一大桌子菜,可见温蓉有多用心。她其实也酿了灵酒,但谢雪楼从来不喝酒,至少她在的场合里,就没见他喝过,而君晏山又是个六岁小童的形象,她自然也不考虑带灵酒了。 结果到了栖雪峰这边,谢雪楼主动搬酒不说,还是他自己酿的!这就让温蓉很尴尬了。 “谢师叔,不给我们做一下介绍吗?”温蓉强忍着尴尬,又问了一遍君晏山的身份,她到现在都没见到谢雪楼那所谓的‘恋人’,心情说不出是庆幸,还是着急。 谢雪楼知道君晏山嗜酒,先不紧不慢的给他倒了一小碗,才随意的回了一句;“不必介绍。” 这就真的很不给温蓉面子了,眼见温蓉越来越尴尬,吃着她菜的君晏山才不忍心的开口,“我们是师徒关系。” 他本想说自己是‘陆青禾’,介于外面还有个赵悦牌人形传播器在,君晏山并不觉得自己是谢雪楼之前逐出师门那个逆徒这件事,真的能瞒住别人多久。 没想到君晏山话音刚落,谢雪楼便一脸淡然的把话接了过去,“嗯,他是我师父。” 温蓉闻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听见谢雪楼来了这么一句,脸上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变成一个惊讶得有些夸张的表情。 君晏山也呆住,手上夹的一粒花生米‘啪叽’一声掉到桌上,弹跳两下,滚到桌底,成了狗蛋儿解闷的玩意儿。 君晏山想,你这话要是被古阳老头儿听见,也不知道你这岁数了还抗不抗的住他一顿揍……约莫也是能抗住的,毕竟谢雪楼的修为早就超过古阳剑尊许多了。 谢雪楼见君晏山蒙圈儿的模样,忍不住去掐了掐他的脸颊,才又补充到,“教我酿酒的师父。” 温蓉一点儿没被这句补充安慰到,脸上的表情越发迷幻了,最后又把目光落到君晏山脸上,决定结束这个让她智熄的话题,“小朋友的话,尝尝酒的味道就好,千万别喝太多。” 君晏山用一张稚气的脸摆出一副狂放不羁的表情,“笑话,本……我可是千杯不醉!” 君晏山心想,怎么的?这会儿不是你给我下马威连灌我三碗灵酒的时候了?别说三碗,就是三坛下肚,他君晏山也不带虚的。 谢雪楼也知道他酒量不错,而且馥灵酿的度数不算高,所用材料也均是极品,就算喝醉也无妨,不仅不伤身,还对凡胎有延年之益。 不过两人显然都忘了,君晏山此时是换了个壳子的。 谢雪楼坐在君晏山身边,形象恣意风流,手里捏了一个酒碟,也不吃菜,就那么倚在椅子里,时不时缓吹一口手里的酒,眼眸半垂着望着小孩儿的方向,眸地倾泻一汪温柔的光。 屋子里变得静谧温暖,就连有些焦躁的温蓉也沉淀下来,安静的吃菜喝酒。 另外两人更是忘了她的存在,自己想着自己的心事。 没一会儿谢雪楼便发现小孩儿头一点一点的,像是困了。想了想时辰,也确实不早了,便起身送了客。 温蓉晕晕乎乎的便离开了栖雪峰,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山脚下,不过她多少算得到了答案,便摇了摇头,往回走去。 而栖雪峰上,谢雪楼刚把温蓉送出门,一回头便见自己的小朋友站在自己身后,眼神迷离又委屈。 “困了吗?我带你去睡觉。”谢雪楼伸手便欲要去抱他。 君晏山拍开那只手,不高兴的撇了撇嘴,“局……没了,想,嗯,想尿尿。” 谢雪楼没注意他前半句,只听他说到生理需求,便忍不住想笑,“小朋友是需要被把尿吗?” 看来是喝醉了,有点可爱,忍不住想逗一逗。 君晏山一听便急了,“胡,胡说,我可以……自己来。” “好好,自己来。”谢雪楼牵着人去恭桶旁,并没有真的打算给他把尿,他知道阿晏是醉了,有些幼稚是在所难免的,但面子不能丢,也不可能真让他去把尿。 把人送过去他便要转身,却不料却被君晏山小手扯住了衣摆。 君晏山一脸的委屈,“解不开解不开,呜呜。” 谢雪楼低头一看,他裤子的腰带不知道被这个小醉鬼怎么弄的,已经成了好几个死结。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多了个最新更新榜,所以更新时间改到中午了。 感谢在2021-01-14 01:15:31~2021-01-15 00:3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强壮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寒冬腊月的天里,外边儿连个活物都没有。栖雪峰也冷清到了极致,安安静静矗立在雪夜中,只有一盏豆灯微光闪烁。 不算明亮的屋子,却别有一番温暖的气氛,因为屋里两人都额头冒汗。 “怎么弄成这样?你这是要解开还是要编个平安结啊?”谢雪楼表情还算平静,手心却开始出汗,他自然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念头,只单单因为眼前的人是他期待十年的人,每次靠近便都忍不住心情激荡。若不是他表面情绪控制得实在算厉害,大概早就被当成变态了吧。 君晏山就单纯是急的,他脑门儿一层薄汗,全是憋尿憋的。 “快点快点!”君晏山急得直跺脚,无形中又给谢雪楼增添了一定的难度。 “别动,要不你就尿裤兜里算了。”谢雪楼低声警告。 万万想不到,他人人敬仰的剑修第一人,除了不会做饭外,现在又多了一项短板——解不开爱人的裤腰带! “不行!”君晏山大声拒绝。 谢雪楼也只是说着玩,以君晏山的要脸程度,绝对不可能做出尿裤子这种事的,没想到君晏山下一句就是话锋一转,“我就一条棉裤呢,除非尿湿了你帮我洗!” 醉了的人一般不会认自己醉了的,君晏山此刻也是这么个状态,他甚至觉得自己贼清醒,清醒的具体表现就在于他的思路贼清晰,他还记得谢雪楼烘干衣物很有一套,他要是承包了浆洗衣物,那很快就能烘干了穿上,比他自己洗靠谱。 “……行,我帮你洗!” 最终的结果是谢雪楼依然解不开那三个死结,又不能真让君晏山尿裤子,否则这人明天清醒,绝对原地自闭,故此谢雪楼选择直接扯断了他的裤腰带,让他小解。 喝醉了的人不讲理起来了,前半夜一直哭哭啼啼的捧着自己的裤腰带哀叹它多舛的命运——先是差点变成一根平安结,最后却断成了两截。 他还碰瓷儿谢雪楼,非说他这根是祖传镶金的,让谢雪楼赔钱。 结果谢雪楼还真给了他前,一个红色袋子装起来的灵石,还体贴的给他藏在了枕头下面,“压岁钱。” 君晏山晕晕乎乎,没注意这一句,只知道自己确实是拿到钱了,满意的不行,要不是谢雪楼说藏在枕头下安全,他估计得抱着袋子睡一宿。 谢长老则被迫灯下给某个小醉鬼补起裤腰带来。 雪夜与人心皆静谧。 谢雪楼补好君晏山的腰带后,已经是后半夜了,他将腰带挂在君晏山床头,便静静的看了他半晌。 这十年里,从来没有过的内心平静。 在这种宁和的气氛下,谢雪楼也有了丝倦意……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谢雪楼也不打算回自己房间,熄了灯便躺到了君晏山身旁,搂住君晏山,又亲了亲他的额头,才安心的闭上眼。 等到谢雪楼呼吸渐缓,黑夜里慢慢亮起一道淡粉的光,细细看去,才发现是君晏山腰间发出的光芒。 …… 又是这片草坪。 君晏山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片开满小白花的草坪,心知自己又在做梦了。 这次他没原地等着梦醒,而是主动掐了身边一朵小白花,想看看会不会又变成传音蝶…… 白色的花朵在他手里破碎成灵光,周围其他的小花仿佛被惊动一般,抖了抖花瓣,随即展翅变成了传音蝶。 漫天的传音蝶如同一场暴风雪,温和的朝着君晏山刮来,接着便把他整个人包裹了进去。 果然是这样! 君晏山兴奋的用指尖去追逐那些蝴蝶,常常一手伸出去,就能触碰到七八只传音蝶,于是一声声呼唤,传入他的耳朵里,各种语调,各种情绪,却是同一个人的声音。 ——阿晏。 ——君晏山。 ——回来啊阿晏。 成千上万的传音蝶包围着他,这些,这一片,全都来自同一个人。 他疯了吗? 君晏山听得头皮发麻,这么多的传音蝶,这么多……曾经一千多只,就几乎抽了他一个大乘期修士一半的灵力,这么多,他到底在干什么? 君晏山难掩心中的震撼,却还是忍不住去碰那些蝴蝶,不知道是不是数量太多的原因,君晏山触碰的传音蝶,基本都没给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多是唤他一声,便没了。 可就是这样唤他姓名的声音,也是或喜或悲,或轻快爽朗或死气沉沉,任谁听来,都能感觉到声音主人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正常。 君晏山突然想到谢雪楼自废修为的事,他难道是,无数次的抽干灵力,又不曾及时补充,才导致境界跌落?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做这种事?明明,明明只需要…… 只需要在他还在的时候,回他一只,就好了的啊。 君晏山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没有欠谢雪楼什么,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即使他不欠谢雪楼,但谢雪楼也不欠他什么。 他不是没有回应过他,只是时间不对罢了。 他们之间谁也不欠谁的,这个结论却并没有让他感到多快乐。 君晏山再睁眼时,眼前已经没有了那千千万万的传音蝶,正当他以为自己醒了时,却惊恐的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正是他身死道消,被天劫劈死的那个山头。 “怎么是这儿呢?怎么来这儿了?”君晏山像只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结果一转头就看见八十一道天雷朝着一个方向劈去。 光看看他就已经觉得自己浑身都疼了……这不正是当初他没扛过去的那道雷劫吗,远看原来这么震撼! 只见天地都被这道雷劫衬得渺小,那八十一道天雷道道都比人粗壮,朝着一个地方劈的时候,把那个地方衬得像只雷点浇筑的铁桶。 君晏山目瞪口呆,震撼的同时,心里想的却是‘他应该在桶里,不应在这里’。 也不知那天雷轰隆隆地劈了多久,最后还有些余雷没有彻底散去时,一道剑光从远处飞来。 这样的雷劫,根本不是普通修士敢靠近的,因此也就没人看见,那道剑光带着雷霆之势冲入雷下,被劈中了也不曾停顿。 这时,君晏山也被一股吸力拉进雷劫了,不过好像因为他并不属于那个时空,所以周围还密集劈着的雷,并没伤他分毫。 这时君晏山才发现,刚刚冲进来的那道剑光,竟是谢雪楼。 他看上去可没了平日里的优雅从容,此时他道袍破烂,发冠不知什么时候碎了,一头长发披散身后,尾端被劈得卷曲,脸上也青青紫紫,将他出众的容貌毁了个彻底,而他怀里,正抱着一具焦黑变形的尸体。 君晏山愣了一下,苦笑道:“我原来竟是有全尸的吗?这么难看,倒是不如劈没了的好。” 他话音刚落,便见死死抱着他的谢雪楼仿佛听见他的话一般,开始往他那具焦尸里输送灵力。 果然还是不如没了的好,留个这玩意儿给谢雪楼,又让他有机会作死了…… 接下来的三个月,谢雪楼便靠着天雷余威未消,原地给君晏山缝补起尸身来,他从来没见过,那么狼狈,又那么失态的谢雪楼。他见他一次次往尸体里灌输灵力,放自己的血为一具尸体重新开脉,消耗无数天材地宝,让他的尸身终于有了个人形。 君晏山沉默的看着,看他做着这些无用功,只觉得谢雪楼一定是已经疯了。 他疯的时候很好辨认,就默默的缝补尸体,偶尔清醒的时候,便抱着他残破的身体失声痛哭,他哭得那么大声,像一只嘶嚎的野兽,他再也无法顾及自己的形象,他只恨不能把所有的悲恸都全部从身体里倾倒出去,好让他能平静一点,把阿晏的身体再补得精细一些。 君晏山便坐在他身边陪着他哭,却发不出声音,只是拼命的流泪,哭得眼睛都痛了,却控制不住。 他这才明白,不论哪种绝望,都是在把自己的心掰碎了,碾碎了,以痛止痛。 “谢雪楼。”君晏山靠在他肩上,一遍一遍的安慰他,“你别难过,我还会回来的,你……” “你知道吗,你以后会收一个徒弟,他虽然作死一点,但至少是给我提供了一个机会……我会回来的,会到你身边来。” 说完这句,谢雪楼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两样无神的望着虚空,好半天,才慢慢回神,又将君晏山的尸身紧紧搂在怀中,嘴里反复呢喃着什么。 君晏山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只是擦了擦眼泪,又凑近谢雪楼一些,去听他在说什么。 谢雪楼把脸贴在他的额头上,嘴里喃喃不停的只有两个字——我的。 “……”君晏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知道自己快醒了,也无心去纠正他的占有欲,从梦境里跌落。 这个梦太长太悲伤了,以至于君晏山醒来以后,好久都没能从梦中的情绪里抽身。 他坐在床上,咬着嘴唇默默的流泪,直到把两只眼睛哭成了两个大核桃。 谢雪楼醒来便见着他的小孩儿在一边委委屈屈的哭着,心里顿时心疼得不得了,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是摇头不语。 想来是做了噩梦。 谢雪楼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着他,却不料这时候,某人突然推门便闯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雪楼: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掉闯门的坏习惯!? 赵悦:改了怎么第一时间磕到cp? 第24章 自君晏山又搬回栖雪峰,赵悦便也成了栖雪峰的常客,这月就来了不下八趟,凭借着脸皮够厚,硬生生的在众玄阳弟子心中高贵难攀的栖雪峰上留下了一席之地。 他来找君晏山已经是轻车熟路,故此直接到了君晏山的屋前。 刚过来的时候看见屋门上贴的竟然不是‘福’字,而是红双喜,他还纳闷了一会儿,结果冒冒失失一推开门,他就秒懂了。 只见屋子里大床上,俊美无俦的男子搂着他抽抽噎噎的小娇妻低声安抚着,一根腰带挂在床头,正因为他破门而入时带来的气流而轻微晃动,这个场面看得赵悦狼血沸腾,虽然年龄差上看来,床上的男人显得禽兽了些,但赵悦却是知道内情的人,那个披着个小孩儿壳子的家伙,可是与他共赏过全册艳书的男人啊! 赵悦也不知道为何,此刻只想大喊一声:我磕的是真的! 不枉他与‘陆青禾’分享共赏了自己的珍藏,他们终于到这一步啦!开心得想尖叫…… 君晏山不知道赵悦此时的心理活动,否则他应该只想说,他倒也没有很想跟他共赏那些掉节操的东西。 谢雪楼便直接多了,冷冷一个眼刀飞了过去,若如不是见小君晏山此时情绪不太对劲,他其实更想直接一挥手把人掀倒山底下去。 赵悦被这个冷冷的眼神一冻,迅速的从激荡的心情里回神,抬起抓住,欢快的跟还没起床的两人打招呼,“嗨……新婚快乐。” 啊不是,他本来是想说‘新年快乐’! 不过看着谢长老瞬间缓和的神色,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没必要去纠正了。 不过谢雪楼是春暖花开了,君晏山却是一头雾水。 他只是情绪上没缓过劲儿来,又不是人睡傻了,听到赵悦这么一说,一脸疑惑的看了过去,然后就看见自己床头那根随风飘荡的腰带…… 昨夜的记忆突然袭上心头,他解不开裤腰带儿就算了,竟然还要找谢雪楼帮忙!最让他感到社会性死亡的是,他!竟然!打算尿裤子以后,让谢雪楼给他洗!裤!子! 啊,这他妈什么人间疾苦?他有生之年第一次体验醉酒,就给他安排这样的发展? 君晏山哽咽了两声,愁苦的看着谢雪楼:“我戒酒了,就在刚才。” 谢雪楼轻笑,点头说‘那挺好’。 …… 因为赵悦过来‘拜年’,君晏山也没法问谢雪楼关于那个梦的真实性,而且其实吧……他也不太敢问。 他觉得吧,这梦大概率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儿,虽然他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能梦到这个。 但是一旦联系梦里的情节,他就觉得心里很难受,他自己一个旁观就已经这么难受了,又怎么忍心再去当事人心口上划刀子呢。 就这么顺其自然吧,也许以后还能有别的途径去验证这个梦的真实性呢。 而且不得不说,自从做了这么个梦以后,君晏山确确实实感觉到,曾经堵在他心里的那个结有些松动了。他或许,真的可以尝试与谢雪楼展开一段新的关系? 想到这,君晏山耳朵有些红红的,吃早饭的时候,还总忍不住去瞅谢雪楼。 怎么看,老谢真的是好看得不行,竟然等了他十年……不是,我怎么这么自恋!君晏山懊恼的掐了自己一下,赶紧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赵悦留在栖雪峰吃了个早餐,还不肯走,一点儿没自觉的缠着君晏山要让他一起下山去玩儿。 “过年呢,很热闹的!”赵悦兴奋的说着,比君晏山更像个小孩儿。 君晏山鄙视的看了赵悦一眼,嘲笑他心理年龄低。 “还会放烟花!”赵悦丝毫不以为耻,“还能去护城河放河灯,不会被守城军撵走。” “……” “你不想去看烟花吗?”赵悦可怜兮兮的望着君晏山,然后开始吟唱,“我好惨,我来玄阳剑宗已经六年了,一直没个能交心的朋友,好不容易遇到跟我有共同语言的陆师兄,师兄却连新年都不愿意同我一起过……” “倒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君晏山脸上涨得有些难看,眼神四处乱飘。 “胡说,我们一起探讨过那些姿势的合理性,这还不算共同语言吗?”赵悦义愤填膺的职责。 谢雪楼本来含笑听着,这会儿却突然插了一句,“什么姿势?” “哦,就是……” 君晏山算是怕了赵悦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急忙打断他,“好啦好啦,下山去玩!” 赵悦眼睛发亮:“看烟花吗?” 君晏山:“看!” 赵悦:“放河灯吗?” 君晏山:“放!” 赵悦这才满意了,继续呼哧呼哧的喝自己的粥。 谢雪楼回头看了看他的小宝贝,脸上虽然满是嫌弃,但是眼睛却亮晶晶的……口嫌体正直,可爱得想抱起来揉一揉。 …… 吃过饭后,三人便随便准备了一下下山了。 凡人的城镇与修仙宗门还是有界限存在的,不过只是个不大不小的结界,一出了结界,外面的气息会比修真界驳杂很多,对于赵悦和君晏山这种长期生活在修真界,但修为其实不高的修士来说,会比较不舒服些。 赵悦倒是不在谢雪楼的考虑范围内,他主要就是怕君晏山不舒服。 谢雪楼准备了一些充斥着灵气的水,用竹筒装上,自己乾坤袋里备了十几壶,还给君晏山脖子上挂了一壶,嘱咐他不舒服就多喝灵水,被君晏山不耐烦的敷衍了过去。 谢雪楼好脾气的把水壶给他系上,看着君晏山跟赵悦走在前面,一路讨论着去了凡间界先要做什么,后要做什么。他感觉像一人带了俩孩儿。 不过等他们真的到了凡间界,谢雪楼就改变了自己的看法——他不是一人带俩孩儿,他是一人带了俩猴儿…… 俩心理年龄加起来绝对没超过十岁的小孩儿一踏入凡间界,走路都开始蹦跶起来了,一路上追猫逗狗,进了城就更是好奇心爆棚,卖什么的摊位都要凑上去瞅瞅、碰碰,连路边卖咸鱼干儿的都要凑上去试试人家咸鱼干儿的咸淡,然后在人间摊位前讨论怎样风干鱼干儿才能咸得恰到好处。 又路过一个卖小风车的,就是那种小孩儿拿在手里,跑起来,或者北风吹的时候就开始呼啦啦的转。 赵悦冲过去买了俩,一手一个举在胸前,撒腿就开跑,一路从街头穿到巷尾,脸上充满了低智儿童满足的笑容,猴态毕露。 君晏山看得一脸羡慕,拖着谢雪楼就要效仿。 “只能买一个。”谢雪楼额头有些抽搐。 “为什么?”君晏山不太满意,他要不是修为没了,打不开乾坤袋,何至于真像个小孩儿似的,还需要大人来给他付账? “一个就可以了。”谢雪楼淡淡答到,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让智商缩水的宝贝明白,赵悦那个德行看上去实在太蠢太弱智了。 君晏山辩驳道:“可我有两只手,两只手举着更刺激!” 谢雪楼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差点就妥协了……实在是这样认真跟他讲道理的小朋友太可爱,让他有些把持不住。 不过幸亏赵悦及时回来,提醒了他撒手让孩子去瞎跑是不对的。 赵悦恹嗒嗒的从街尾走了回来,手里的风车已经碎了——他刚刚跑得太疯,新年的大街人又太多,他撞了人,还牵连了两个摊位,身上带的银钱都赔了出去。 谢雪楼看着不一会儿就把自己搞的一身狼狈的青年,轻轻抽了口气,转头紧紧握住他家宝贝的手,“你有两只手,也只能买一只风车。” “因为另一只手要被我牵着。” “……”智商忽高忽低君晏山安静下来,乖乖被谢雪楼牵着,脸颊红扑扑的,像年画上的娃娃。 三人逛够了集市,便随着人流往护城河边走,晚上的重头戏便在护城河边。 到达护城河边时,天色已经临近黄昏,他们找了饭馆吃了晚饭,便又去街上挑选河灯了。 “听说护城河连接着天河,河灯盛满愿望飘到天上,被神仙看到了就能实现我们的愿望啦。”赵悦经过一下午的缓冲,又恢复了活力,此时正兴致勃勃的挑选河灯,然后被兔子形状和南瓜形状的河灯给难住了。 君晏山看他挑得这么认真严谨,也不由有些好奇,“你有什么愿望?或许可以结合愿望来参考外形。” “我想要写《淫物弟子传》的大人继续创作。”赵悦羞涩道。 君晏山沉默了一会儿,迅速变成了坚定的不信神派,“……你别点河灯了,自己就是修仙的,不知道上头是个什么情况吗?” 话音刚落,君晏山面前出现一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上边儿拖着一只河灯,灯是一只正在舔着前爪的猫咪的形状。 君晏山回头,对上谢雪楼含笑的眼,“希望年年岁岁,常伴君侧。” 他还特意咬重了‘君’字。 君晏山莫名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不安,心脏像被什么尖细的物件儿轻轻扎了一下,不是特别强烈的疼痛,却怎么都忽视不掉。 他沉默了一会儿,郑重点了点头,“嗯,肯定会实现的。” 作者有话要说:  赵悦:喂? 赵悦:…… 赵悦: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25章 新年的这一天,凡间界实在比修真界热闹太多。 就算谢雪楼他们挑选的城市并不是帝京,在这一天里依然是人挤人的热闹非凡,凡人的快乐大多简单,想要传递快乐的方法也很单一,互相倾诉,互相嬉闹,在这样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里,任谁都是一张明媚的笑脸。 放过河灯之后,他们准备登楼等待放烟花。 同样念头的人不在少数,于是又是一阵人挤人,随着人流被带走。 “这边这边,我们从后面的门上去!”赵悦兴致高昂,但脑子还没糊,不敢去拉谢雪楼,只能拉着君晏山飞快往前窜。 君晏山被拉着在人群里穿梭,其实心里并没有多不耐烦,反而高兴着呢,时不时还回头招呼一声谢雪楼。也正是因为看出了他的高兴劲儿,谢雪楼才没拦着赵悦,由他们去了,自己亦步亦趋跟在两人身后不远的地方。 君晏山以为赵悦说的‘后面的门’是指酒楼后门,结果赵悦带着两人弯弯绕绕朝着后厨的门走去,这思维不得不说也是……别出心裁了。 就不愧是你!宝批龙赵悦! 后厨出来是条脏乱的小巷子,平常就没什么人回过来,大过年的,大家就更不可能往这处来,便显得小巷子更加幽深。 穿过巷子的对面是一片住宅区,巷口有两个小孩儿在张望着,憧憬着巷子另一头的繁华。 君晏山随意瞥了一眼,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看一眼,便见两个孩子边上多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 “那个男人……从哪里出来的?”君晏山脑子里闪过一些片段,一些幼时经历过的场景画面,在脑子里浮现。 “哎呀,也许是他们父母过来找孩子的啦,快走快走,马上要开始了没好位置啦。”赵悦心急火燎的拉着君晏山,头也不回。 也是,哪有这么巧的事呢…… 几人又往前了几步,君晏山还是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咻——砰!’ 今夜的第一道烟花冲上夜空,在人们头上炸开,温暖的光罩住了城市,星星点点的光点坠落,像是由天空洒落的一片祝福。 城市一片喧闹,没赶上好位置的赵悦也不再抱怨,微微张着嘴,痴呆的仰望着天空。 就连谢雪楼都被那朵巨大的烟花吸引了注意力,想到这一年又是全新的、不再灰暗的开始,他也忍不住轻轻勾了勾唇角。 大概是装载了太多人的心愿,这道烟花格外的耀眼。所有人都在看美丽的烟花时,君晏山却还定定的望着巷子那头。 天空有一瞬间亮如白昼,也正是借着那烟火的光芒,君晏山看清楚了那黑袍男子的模样。 “怎么可能……”君晏山喃喃一声,往后退了一步,正好靠到了谢雪楼腿上。 “怎么了?”谢雪楼蹲下来,扶住他的肩膀。 君晏山回头,表情空白,“你,你看见了吗?刚刚那个白脸男人!” 刚刚天色亮起来那瞬间,君晏山便看见,那本来弯腰在和小孩儿说话的黑袍男人转头看了他一眼,那张脸上不知涂着什么东西,把整张脸染得雪白。 谢雪楼难得见他这般神色,也不由的重视起来,只是等他们再抬头望去,巷尾已经空荡荡了,没有黑袍白脸的男人,也没有小孩。 “没事。”看出君晏山的不安,谢雪楼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了两下。 只是见到空无一人的巷尾,君晏山脸色又白了一分,“被……带走了……” …… “一个糖人就能哄骗到的小孩儿,哈。”捂着脸的女人把手里拽着糖人的小孩儿抱起来,举过头顶,声音里是说不出的满意,“真是个漂亮又乖巧的孩子。” 漂亮的小孩儿坐在马车的角落里认真的吃着糖,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女人得意的声音被一个尖细的男声打断,“又不哭闹,又不害怕,别是个傻子吧?” 女人的表情僵了僵,然后耐着性子问小孩儿,“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眨巴了两下漂亮的眼睛,“小羽毛。” 见他还能回答自己问题,女人心里也安心了些,“真可爱,你知道姐姐要带你去哪里吗?” 女人还不敢直说自己的目的,毕竟还没出城,小孩儿一旦哭闹起来,会给他们惹来不小的麻烦。 小羽毛摇了摇头,然后表情又开始放空。 反正他娘也不要他了,谁来带走他,带他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乖,姐姐真是舍不得……” …… “一定是被带走了,一定是被带走的。”三人来到巷尾查看了一番,确实没有见到其余的人,小孩儿也凭空消失,按小孩儿的速度,按理说是不可能离开得这么快的。 赵悦问:“我们这是不是遇到人贩子拐带小孩儿了?” “也可能……不是普通的人贩子。”记忆里那个女人,虽然当时全脸都用布裹了起来,但回到他们的地盘后,她布条下便正正是一张涂得惨白的脸。 君晏山道:“城里最近定是来了异教徒,你们知道永昼教吗?” 赵悦:“啊!” 谢雪楼也有些惊讶。 君晏山见他们表情,便知道这其中应该有什么他不清楚的,“怎么了?” “永昼教,不就是几年前谢长老一手端掉的那个?这是死灰复燃了?”赵悦说完,还朝谢雪楼求证了一番。 君晏山也看向他,等待他说明情况。 谢雪楼颔首,“是七年前的事。” 七年前凡间界出现了一个永昼教,大收信徒的同时,还挑衅各方管辖的修仙宗门,但修仙界其实并不打压新兴宗门,所以虽然很烦这个宗教,但也没有做多余的事。 直到这个宗教跑到了玄阳的地界,被古阳察觉这个宗教竟然还保留活祭这种邪恶残忍的祭祀手段。 那时候谢雪楼的状态奇差,自废的修为虽然又练了回来,但也是古阳苦口婆心劝说的结果。古阳担心自己这个宝贝徒弟真出什么心理问题,便将这桩事儿交给谢雪楼去处理。 谢雪楼浑浑噩噩下山,压根儿不跟那群异教徒讲什么证据,上去就一个大招把整个永昼教都夷平了,救出了地窖里几个差点儿被活祭的孩童。 接着往下回忆时,谢雪楼却突然顿了一下。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君晏山却还是察觉了,见君晏山一脸质疑的望着他,谢雪楼赶紧转移了话题:“我那时候并没有发现他们之中有白面人,也无人佩戴遮掩面容的东西。” 君晏山脸色难看,“白面是他们教中身份较高的人的象征,七年前他们并没有被肃清……甚至根本没有伤到永昼的根本。” 赵悦接话:“看来他们这次的目的还是活祭。” 不过此时此刻,另外两人却无心讨论这个。 君晏山咬了咬牙,开口道:“上次坦白局黄了,这会儿我跟你交个底,你也把你刚刚未尽的话说完,成不?” 谢雪楼思忖片刻,“成。” 君晏山开始在意自己的隐瞒,这对他来说是好事,而且难得还能换他坦言一次曾经……这波他不亏。 “我曾经去过永昼教,作为祭品。”君晏山抿了抿嘴,就说了这一句,“没了,该你了!” 谢雪楼见他有些凶巴巴的模样,嘴角抽了抽……强行不亏。 “七年前救回了的孩子里,有一个叫陆青禾的。”他师父见他那时候内心死寂,便要他在那群孩子里选个做徒弟……天不天赋的无所谓,主要让他体会一下带娃的‘快乐’。 赵悦一脸懵逼:“你们在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赵悦:OvO?明明是三个人的剧情,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第26章 这个问题该怎么解释呢……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装作没听见。 君晏山:“我们去城外找找吧,永昼教的人每天都要饮生血,在城里太招摇了,肯定不方便。” 谢雪楼:“嗯,在这之前可以先问问附近的居民。” 赵悦:“……”所以你们为什么不看看充满求知欲的我? 还没等赵悦抗议,几人突然感受到周围多了一个人,那人恶意实在太重,就连赵悦这样修为不高的修士,也能清楚的感知他的位置。 一时间,三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朝着那人的位置看去。 散发着森森恶意的地方在他们的头顶,原本是观看烟火的高楼顶端,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全身都裹在黑袍里的人。 那人见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不但不逃走,反而往下一跃,落到了离三人更近的一处飞檐上。 谢雪楼的修为最高,他在修真界本来已经没什么敌手,故此一直都是一种挺轻松的状态,可那黑袍人靠近以后,他竟难得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正在他还在分析,这种预感到底是针对实力上的,还是其他方面的东西的时候,那黑袍人开口了,也算间接解开了他的疑惑。 只听那明明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黑袍人一开口,声音却如同在三人耳边炸响一般,“师尊,近来可好?” 什么师尊? 谁的师尊? 赵悦一脸懵逼的转头看着身边两人,就见他‘陆哥’也面无表情的盯住了谢长老。 “谢长老你竟然在外面有别的徒弟了!”赵悦咋咋乎乎的大喊。 谢雪楼一对上君晏山的眼神,就知道了他心里想的估计跟赵悦也没什么差别。 谢雪楼无奈,只好低声解释:“只有一个陆青禾。” 说完他才想起了,他好像并没有跟阿晏解释过陆青禾这个人的存在,也没解释过,陆青禾很大可能,还活着…… 君晏山也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从他醒过来,发现自己占用了陆青禾的壳子,又听了太多关于陆青禾爱而不得拉着谢雪楼同归于尽的故事,都会下意识的觉得真正的陆青禾已经死了,他这算是借尸还魂。 此时听了谢雪楼这一句,他突然便领会了他的意思——眼前这个黑袍人,才是真正的‘陆青禾’。 赵悦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不是特别懂…… 那黑袍人也听到了,低笑一声,望向君晏山:“我的这具壳子,好用吗?” 君晏山:“还行吧,就是废物了一点。” 他实在是太厌恶永昼教了,因此见到这般装束的人,压根儿就没什么好感。 陆青禾:“……” 这么放肆挑衅他的君晏山,倒真是让他有些意外,“你变了好多。” 这句话看似感慨,却无意中泄露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他认识君晏山。 君晏山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谢雪楼,以为是他曾经跟这个徒弟说过自己什么的,没想到谢雪楼却是摇了摇头。 相比之下,谢雪楼想得明显更细致一些,他认识的君晏山就已经是这么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了,陆青禾却说‘他变了很多’,说明他认知里的君晏山,和自己认知里的不太一样。 那这个阶段,只能是在他认识君晏山之前,或者是他闭关以后到君晏山渡劫那段时间。 可是有可能吗?君晏山渡劫那年,陆青禾才几岁吧,而他认识君晏山之前?那更荒谬了,那时候陆青禾出生了吗? 如果最不可能的情况才是可能的话,那陆青禾这个人,怕是没他们想得那么简单…… 正在众人还在思考他那话里的深意时,陆青禾又话锋一转,面向谢雪楼:“这样看来,师尊的禁术倒是成功了,那么……阿晏的东西,是可以不要了对吗?” 陆青禾在说到‘阿晏’时,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温和,谢雪楼瞳孔深处却突然闪过一抹红光。 下一刻,君晏山和赵悦便见到身边身影一闪,本来站在他们身边的谢雪楼突然失去了身影,再定睛一看,他已经闪现到了黑袍人所在的飞檐上。 谢雪楼速度实在太快了,陆青禾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他扼住了咽喉,他甚至不需要拔剑。 不过陆青禾好像丝毫不感到紧张,还从被攒紧的喉咙间,发出‘嘶嘶’的低笑。 他要是没后手,便不会这么张狂的去挑衅这剑修第一人了。 谢雪楼手中的人突然便散成了一团黑雾,再聚拢时,已经在站在巷尾君晏山的君晏山身后了。 “师尊竟然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可叫我怎么放心……把阿晏交给你呢?”苍白冰冷的手,扣在了君晏山脖颈间。 君晏山眯了眯眼睛,看了眼瞬间被陆青禾一招击飞,昏倒过去的赵悦,估算了一下他的实力,感觉自己在谢雪楼把自己玩好救下来前,陆青禾应该就能扭断自己脆弱的脖子。 想到这,他直接放弃了挣扎……反正陆青禾现在看起来,也不是想直接杀了他,正好,他也想要搞清楚,这个陆青禾到底是谁。 “喂,就算要杀我,能不能让我做个明白鬼?你到底是谁啊?” 陆青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把他抱在怀里,快速朝着城外掠去。谢雪楼出于忌惮,不远不近的跟着,始终保持了一段距离。 君晏山此时还有空想,出城也好,免得伤及无辜,就是不知道那傻小子赵悦在巷子里睡一晚,会不会被冻傻,本来脑子就够不灵光的了…… 还有那谢雪楼也是的,怎么这么多年没见,变得这般冒失了,为了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物件儿,这么激动的就冲了上去。 不过听陆青禾讲来,那东西好像是自己的?害,自己人都在这儿了,还在意那些身外之物干嘛,也是个拧不清的……之前才重生时,谢雪楼找自己要东西,难道就是要的这个? 君晏山越想越好奇,还挺想知道这陆青禾到底拿了自己什么东西,让谢雪楼这么执念,在明知道他居心叵测的情况下,还留了他性命。 几人离城市越来越远,城里依然不停的放着烟火,时不时的把夜空照得亮如白昼,人们的欢声笑语传了很远,都在为这个日子感到幸福。 新年,新的伊始。 陆青禾拧着君晏山进了山中,最后又不知怎么七弯八拐的,到了一处山洞里。 洞口是往下的,越往下去便越觉得空气里的水分多得浸人,山洞的过道越发狭窄,石壁和顶端有着自然形成的钟乳石。 后面的路陆青禾已经是要把君晏山紧紧搂在怀里才能通过了,他甚至用另一只手护住了君晏山的头,似乎是担心他被太过尖锐的钟乳石割伤。 君晏山此时的心情着实有些复杂,理智上来说,他知道自己用的,其实是陆青禾的身子,人家正主会爱护自己的身体,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感情上来讲,君晏山还是觉得这种呵护实在有些微妙。 他想,可能换做谢雪楼来做这件事,他可能会觉得理所当然一点。 有代步工具,君晏山就显得无聊了一点,脑子里开始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刚想完陆青禾是出于爱惜自己身体才对他如此呵护,随即又想他用了陆青禾的,那陆青禾又该是用的谁的? 身体这种东西,又不是衣物之流,想换就换的。 夺舍本是逆天之举,风险极大,一不小心,可能便会丧命不说,还得考虑各种因素,比如灵魂与肉身的契合度,身体对其他灵魂突然带来的力量的接受度,总之就是极易翻车的一项做法,若非走投无路,极少有人去干这种事。 相比之下,借尸还魂的风险会低一些,也要相对好操作一些。 陆青禾被谢雪楼逼得脱离了自己原本的肉身,也算是走投无路吧……他的修为原本只有金丹期,夺舍别人被反噬的风险太高了,他会是那么孤注一掷的人吗? 还是说,他其实是找了一具死尸?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君晏山伸手碰了碰陆青禾……黑袍裹得太严实了感觉不到,很可疑,也许是为了遮住尸斑?而他脸上也缠着布条,唯一露在外面的双手却苍白又冰冷,实在太不像活人了。 大概是真的在巅峰待久了,又兼之感觉到陆青禾至少目前不会伤害这具身体,便大着胆子悄悄撩开了一点陆青禾的黑袍。 不管是温度还是心跳,总能测探到一样吧? 君晏山小手正要伸进去,却被陆青禾那只冰冷的手捉了个正着。 陆青禾似笑非笑:“你不知道吗?我可是喜欢男人的。” 君晏山沉默了片刻,“所以你是自恋吗?” “并不,我迷恋你啊。”陆青禾病态的笑了笑,用脸颊蹭了蹭他的发顶,“我啊,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为你准备的……” 陆青禾说着奇怪的话,越发勒紧了君晏山的腰肢。 君晏山皱着眉,又觉得这疯子这会儿可能又想杀掉他了。 正在此时,狭窄的洞穴终于走到了尽头,面前一片豁然开朗。 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场景,君晏山惊愕之余,也终于有些明白,陆青禾说的‘为他准备的’,到底是什么了…… 第27章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底下溶洞,洞中有一条巨大的暗河,咆哮着奔向尽头的黑暗中。河边是一个村落的模样,村子是普通小村子,只是各处细节却体现着异族风情,却让君晏山震惊不已。 “这,这是……你……” “很熟悉的场景对不对,那你,想起我了吗?小羽毛……”陆青禾最后的称呼说得很轻,轻得就像情人间的亲昵。可君晏山却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阿……青。”君晏山艰难的开口,语气莫名有了些疲惫。 陆青禾又蹭了蹭他的头顶,“是我哦,小羽毛还记得我,我真的好高兴。” …… 被母亲丢下了。 这里离锦缎阁隔了一整个芙蓉城,如果是别的四岁的小孩,也许会无措得哭起来吧? 小羽毛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有些茫然的想,就算隔了一整个芙蓉城,他其实还是可以找到回去的路的啊,他娘为什么这都不明白呢? 他也是个四岁的小孩儿,却又和其他四岁的小孩儿不太一样,大概就是因为这些不一样,所以娘亲不要他了? 小羽毛从路沿上站起来,摇摇晃晃走了一步,‘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他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这处虽然不是风口儿,但也是受了一整夜的冻,应该是受了风寒。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他个字小,就算这么‘啪叽’一双摔成了一张饼,其实也不算大伤,不是多痛。 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爬不起来。 小羽毛趴在地上,脸上糊了些灰,不哭不闹的,像个傻子。 而实际上,因为生而知之,他大部分时间都很平静,以至于他那爹和娘啊,竟真以为自己儿子智力上或许有些缺陷。世人多愚昧,不辩鱼目与珍珠。 也或许不是他们分不清,只是压根儿没精细的去分辨过罢了。 养了四年的儿子,谁都没真正上过心。 小羽毛扑腾着爬起来,突然一只大手拉了他一把,他抬头,便见到一个脸上缠满绷带的怪女人。 女人见他出神的盯着自己,温柔的诱哄:“别害怕,姐姐只是脸受伤了,痛痛,宝宝帮我呼呼好不好?” 小羽毛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心里却洞悉了她的想法——她不怀好意的眼神,根本无法欺骗他。 “宝宝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啊?” “今天天色看着不太好,一会儿该下雨啦。” “下雨淋坏了你的娘亲可是会心疼的。”女人喋喋不休说了好些话,也只在说到这句时,那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孩子才抬眼又看了她一眼,女人见他态度软化,心中一喜,从油纸袋子里摸出一只糖人来,正好是老虎的形状。 “拿着吧。” 拿去呀,拿了就不要出声大喊哦。 小羽毛看出她眼里明晃晃的深意,犹豫了片刻,伸出白嫩的小手,接过了糖人。 他抿嘴轻轻笑了一下,跟着女人上了马车。 也好,反正他也是等到了这根糖人了…… 女人带着他一路驾车往山里去,他本以为自己会被卖给锦缎阁那样的场所,看到越来越偏僻的山路反而松了口气,就算买到山里做农活儿,但也算有个落脚之处吧? 小羽毛还发着烧,马车摇摇晃晃,不一会儿他便陷入了梦乡,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一个村子里。 村子就是个普通的小村子,但没户人家檐下都挂着枯草编织的挡风屏障,门上则挂着鹿头。房屋的墙面都被涂山了白色的石灰粉,看上去十分的有特色。 女人将小羽毛抱了下来,笑着告诉他,这里以后就是他的家。 家?小羽毛嘴里惦着这个词轻声嗫嚅,最后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他在怪异的村子里住了下来,女人跟他保证,他只会是她的徒弟,绝对不会变成祭品。他看得出来,这个女人是真心喜爱他,他有时候也会失神的想,就算是这样的女人来做他娘亲,也一定会比锦缎阁那个好吧。 熟悉了以后,小羽毛就发现,村子里的人喜欢喝生血,多是鸡鸭的血液,重要的日子就会喝鹿血。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只是一些奇怪民族里奇怪的习俗罢了。 他还见到一些白面人,不过都不太喜欢他,所以他也没怎么接触,只是那几个每次出现在他面前,都伴随着跟女人无限的争吵,都是因为他。 他们缺祭品。 他们信奉邪神,鹿和幼童的血液会给他们带去幸运。 小羽毛无所谓,他才四岁,却对这个世界失去了耐心……真是冷漠又无趣的人生,是错误的人生。 纵使他没做错过什么,但因为太过聪颖,小小年纪便已经如此厌世了。 在村子里住了两个多月,因为一直不肯喝生血,会被女人克扣食物,小羽毛的身体越来越孱弱,最后脸色蜡黄,再不负当初的玉雪可爱,女人见此,总算对那几个白面人松了口。 他要被当做祭祀的物品了,就像过去看见的,那些被献祭的牛羊牲口一般。 可他感觉不到恐惧,也没有特别想要逃走的念头。 小羽毛又换了一个住所,一处地窖里,并且在不久之后,收获了两个境遇相同的小伙伴。 一个九岁的眼盲小女孩儿,一个八岁的干瘦小男孩儿。 八岁和九岁的年纪其实也不大,但多少已经明白了死的含义。 小盲女叫燕子,小男孩儿叫阿青。 阿青…… 小盲女大概因为眼疾的关系,虽然才九岁,倒是看得意外的开,安静得简直不像个小孩。当然,因为地窖里还有另一个更不像小孩儿的存在,所以倒是没有引起别人特别的注意,相对之下,特别合常理的那个,反而显得突出了些。 小阿青就是个正常的孩子,怕黑怕疼,离了亲人,一刻也闲不下来的折腾。 开头他就哭,哭得惊天动地的,见没人理他,就安静一会儿,然后开始想往外跑。 “你这样是不可能跑出去的。”大概是被阿青这股能折腾的劲儿所打动,燕子终于不再一副马上要坐化的模样,开始跟阿青说起话来,时不时安抚一下他。 有了交流,两人的关系倒是很快拉进了。既然已经安抚了一个,自然也不可能不管另一个,燕子也许是觉得小羽毛年纪太小,什么都不懂,才这么安静,倒也不会多想。 燕子给他们讲故事,抱着他们入睡,告诉他们要好好吃饭才有机会逃走,安慰他们一定会好起来的。 永昼教倒是不会虐待他们的‘祭品’,三个小孩除了行动受限外,其实过得还算不错。 小羽毛也终于跟他们有了一些交流,得知阿青家境还算富裕,燕子则是杂耍班子收养的弃女。 三人于暗无天日的地窖里,度过了一段报团取暖的异样温暖的时光。 …… 陆青禾看着君晏山出神,便知道他是在回忆那段时光。 以前他不清楚,也曾心思不定过。但现在他明白了,君晏山清醒得很,他那脑袋,比谁都好用,所以他一定记得那段日子。 君晏山确实记得那段日子,但他其实……是上辈子渡劫前那次闭关出来时才想起来的。 在永昼的日子,开头的时候不喜不悲,中间的时候感到温暖,最后却是更大的绝望。他那不太靠谱的师父救了他,带他四处漂泊,见他小小年轻却如此没有生气,便只好封印了他五岁之前的回忆。 后来在雾山安了家,师父告诉他小孩儿都记不住自己五岁以前的事,他问了师父捡的其他孩子,大家都说是这样的,便打消了疑虑,安心做个正常小孩。 也亏得他师父不太靠谱,才能把一个少年老成的厌世小孩儿活生生养成了那么开朗自信的模样,完全没人能看出来,曾经有个叫‘小羽毛’的孩子,对这个世界没有一点期待。 陆青禾把君晏山放了下来,强行牵着他往村子里走,反正他现在没有修为,也挣脱不了。 君晏山被拉着逛了一圈儿村子,还原得真全面,一些小细节都没放过,对此他表示十分不解:“你还原永昼教这个据点做什么?难道你还挺不舍的?” 陆青禾:“是啊,怀念啊。” 君晏山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说的真的假的,“我记得,你明明和燕子姐更亲密的……” 陆青禾捏着他的手狠狠掐了他一把。君晏山吃痛,感觉莫名其妙,“你爱惜一下这个身体好不好,好歹是你自己的。” 陆青禾回头,诡异的盯了他半天。 君晏山心里产生一种不太美妙的念头,“……不会吧。” 陆青禾轻笑一声,夸赞似的拍了拍君晏山的脑袋,“阿晏好聪明,这就想到了。” 果然,陆青禾竟然不是第一次换身体了,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个壳子的原主人是谁…… “怪不得这么豁得出去,连那种本子都敢写。”君晏山小声嘀咕,却不料陆青禾还是听见了。 “哪种本子?”他明知故问。 君晏山迷乱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出了最关心的一个问题,“那你真的喜欢谢雪楼?” “喜欢啊。”陆青禾悠闲的答道,突然把脸凑到君晏山面前,“所以我打算杀了你,再对他强取豪夺!” “……”好了,君晏山现在确定了,那些艳书本子确实是这个人撰写的。 你搞点阳间人的追求方式不好吗? 第28章 两人说话间,就已经进了村子。村子里有些村民,穿着打扮皆与几十年前永昼旧民无异,只是他们解释神情呆滞,双目无神,君晏山也说不好他们真的是异教徒,还是只是被控制了的普通人。 君晏山随着他走,越走越不明白陆青禾做这一切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谢雪楼很快便会跟过来的,到时候你费心打造的这个村子,怕是经不住谢雪楼一击。” “唔,我知道呀,但是,你问问他,他敢吗?”陆青禾无所谓的答到。 君晏山只当他是有了自己这么个人质才如此自负,心中不由的开始思考,自己一会儿该如何脱身,才不会拖谢雪楼的后腿。 “十年前我去见了一次燕子姐。”周围的环境太过熟悉,使得君晏山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太多曾经,曾经的人和事。 他们当年都逃出了永昼教,托了他那个爱捡破烂的师父的福。 …… “快点啊,你们跑快点啊!”阿青一边往前跑,一边焦急的冲身后两人喊到。 无奈他们一个是瞎子,一个又太小,连跟上他一个八岁孩子的步伐都显得困难。 七日后便是祭祀的日子了,三个孩子被这个村子养了好几个月,因为一直很乖巧的原因,村民们便慢慢放下了戒心。 那时候的永昼教还没有被修真界打为□□,教众不多,也不精。这个村子里的普通人更多些,信教也只是为了获得生活的幸福感。 普通人的话,相对来说就还是能对付的,晚饭的时候燕子假装不舒服,骗得送饭的人下来查看,随即因为大意,还真被三个小孩给制服住了。 又正好是晚间,三个小孩子抓紧时间躲进林子里,很轻易便躲过了第一波的搜寻。 不过这附近到底是永昼教的地盘,他们对地形的熟悉度远高于几个孩子,所以他们不能拖,只能尽量快一点,在快一点,逃得越远越好。 他们躲在山腰处看着山下星星点点的火光,明白他们在集结人手准备搜山,心里也很害怕,咬着牙连夜翻山逃跑。 阿青见到渐渐拖后的两人,咬牙要去拉燕子,燕子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毕竟多年眼疾,抹黑对她来说在就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而且她年纪大些,体力也比四岁的小羽毛好。阿青还是害怕的,想要有人与自己一路,但明显不会是小羽毛了。 小羽毛木木的望着两人无声的对峙,他其实也觉得自己太弱了,他也不想在拉他们后腿了,就这样吧,这段路就够了。 燕子用她空洞的眼睛望了阿青许久,最后背过身,将小羽毛拉了起来,“我背你走……恐怕会摔,你来做我的眼睛。” 阿青看着这两个残和幼,气得脸色铁青,生气的叫了一声‘随便你们’,然后自己跑了。 “我们反正都这么弱了,就更应该互相照顾了对不对,上来吧。”瘦弱的身影蹲在小羽毛面前,见他半天没上来,燕子轻声安抚道。 小羽毛终于吐出口气,爬到女孩儿的背上。 燕子背着小羽毛在人迹罕至的树林里慢慢走着,竟然还因为动静小躲过了一次村民的追捕。 最后两人躲在一处凹凼休息时,等来了第三波搜寻的村民,只是这波村民中一人,手里提了个没什么精神的小男孩儿,正是阿青。 就这么一会儿不见,原本还生龙活虎的男孩儿脸上多了一条狰狞的血痕,嘴角也破了,一边脸糊满了血,另一边脸则肿得老高。 “到底在哪里?”那高壮的村民不顾阿青脸上的伤势,又劈头盖脸的给了他一巴掌。 “肯定就在这附近了,走不远……咳咳……他们走不远的。”阿青害怕的往后缩,挨了一巴掌又吐了口血,才口齿不清的说到。 “你最好别跟我耍花样。” 这些村民急得不行,因为这三个孩子一直表现得很安分,他们也没料到他们会逃跑,近来他们供养的神竟然显了灵,迫切想要办好七日后的活祭典,这三个小孩儿还偏偏这个时候逃走!真是不可饶恕! 两人躲得地方虽然隐秘,但也扛不住地毯似的搜索。阿青把范围规划出来以后,两人不多久便被找了出来。 其实到了这会儿的时候,小羽毛心里其实也还是很平静的,对于阿青的做法,他可以理解,但无法原谅,就像,抛弃他的母亲一样。 三人被带回了地窖,这次三人脚上都多了一条脚镣。 除了多了这么个玩意儿外,便是三人间融洽的氛围消失了。 大概阿青心里也是埋怨他们的,如果他们争气一点,不拖后腿,也许他们真的就已经逃掉了。 人总是把失败的因素首先归结到外力和别人身上。 七天的时间晃眼而过,三人这七天没有任何交流,好像已经认命了……不认命又能怎么办呢?他们还是太小。 三人被村民从地窖里拖了出来,押解着前往祭祀的地点,却在中途的时候,被几个外来人绊住了几分钟。 那几个外人只是问问路,见他们这边声势浩大,才凑了过来。村民们见他们没什么威胁,本不想理会,对方又缠着要看热闹。 最后本地人实在被缠得烦了,又怕耽误了活祭时辰,勉强答应了让他们跟着。 那个时期的永昼既没被打为□□,村子又落后闭塞,防备心也自然弱些,何况他们自负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也不怕这几个外人敢闹。 不过这一切都没能让小羽毛分心,他一路都在想着,自己的死法会是怎么样的。 大概会像那些祭祀被宰杀的畜生一样,被高高吊起,然后割喉放血,最后被放到他们祭祀对象的供桌上。 年纪小没见过世面的小羽毛,着实没什么想象力…… 祭祀的地方并不如他所想那般是庙宇或者广场,而是一条河边。 山里的河流按理说都不会太大,但这一条却似乎是山中暗河冲击出来的河流,河流激涌不说,还因地势问题,每隔不远就有一个小小的瀑布。 永昼教的教徒们,现在就站在一个特别险峻的瀑布边上,而边上还架了一座高架,直直往外,支到了瀑布正中央。 三个孩子被推搡着逼上了高台,越往高出上去,心里的压力便越大,纵使早就接受自己要死了这个事实的小羽毛,看着悬空的脚下,奔腾的河流,巨大的白帘砸在水面,溅起数丈高的水花,而瀑布最底下的人群已经变得十分渺小,在他这样的孩子看来,都成了似乎可以轻易摁死的蝼蚁。 他腿有些软,思绪却有些恍惚…… 站在高处就是这般的感觉,让人心脏狂跳,害怕和激动,一起在那颗小小的心脏里膨胀。 “去吧,好孩子们,从那里跳下去,就能奔向神的怀抱。”身后羁押他们的教徒们一脸向往。 小羽毛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但他其实也笑不出来,“这样就能奔向你们崇敬的那个神的怀抱?” “当然,神的指引,毋容置疑。”那人满脸殊容的模样。 “那为何你不跳?他不跳?你们为什么不去见你们信仰的神?”小羽毛指了指他,和他身后其他永昼教徒。 那教徒从痴狂的情形中清醒,顺着小羽毛的话,下意识的看了看脚下,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定格成了一张恼怒的脸,“神祂当然钟爱更年轻的血脉,这是你们的荣幸!” “那你对我们这么凶,难道不怕被神钟爱的我们,到了神的怀抱里向祂告状?让你们信仰的神抛弃你们?”小羽毛又反问。 其他两个孩子表情都有些木木的,这是他们认识小羽毛以来,第一次听见他说了怎么多话,好像还……还挺有道理的样子。 但其实小羽毛并没有要故意呛声他们,他只是站在这高处后,心中突然有些奇妙的感觉,便油然而生产生了一些这样的想法。当然,此时的孩子还不明白何为顿悟。 后面的教徒们已经开始低声讨论起来,若是祭品真的会被神接受,那神会选择信仰祂的信徒,还是合他心意的祭品?如果神收不到他们的祭品,又是否会庇佑祂的信众? 似乎不管是哪个结果,对于他们来说,都不太美好的样子。 于是祭祀的意义是什么? 这似乎是个悖论…… 以前从未有人提过这一点,众人都有些慌张。 最后还是一开始那人率先回过神来,他其实并没有想明白,但他们被愚昧的思想统治太久,想不明白,大不了就不想了。按以往那样做,他们总归没什么坏处。 “少要听他妖言惑众!神祗是不可能抛弃祂忠诚的信众的!”那人激动的大喊,不得不说,这办法虽然粗暴,但十分有效,那些陷入逻辑怪圈儿的人们通通惊醒,目光不善的望着那四岁小童。 小羽毛:……到底是谁在‘妖言惑众’啊! 只是还不待他再说什么,那站在他身后的人便心中一跳,害怕他又说些让自己稀里糊涂想不明白的话,竟然伸手推了他一下。 高台上的甲板其实很窄,四岁的孩子下盘本就不稳,被一个成年男子这般一推,踉跄了一下踩到甲板边缘,身子一歪则掉了下去。 “怎么把人推下去了!这时辰还没到了呢!”那甲板上其他人一看,反应过来,不满的埋怨着。 推人的那人也呆住了,他其实真不是想把人推下去的,他本来只想碰一下当做警告来着,也是完全忘记了,这里有多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家里来人,好麻烦的说,没存稿就是痛苦。 恢复日更。 第29章 燕子和阿青看着互相责备的几个大人,大气儿都不敢出,在死亡面前,他们还无法做到真正的超凡脱俗。 两人趁着他们争吵,悄悄的往回挪着,希望回到更安全的台面上去。 而就在此时,异相突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见一道青光从众人眼前划过,到了瀑布上方时,又速度飞快的垂直坠下,以比那小孩儿坠落还快得多的速度,追赶上了自由落体的小孩儿,将人捞住后,下坠的趋势渐缓,随后方向一转,沿着河面飘向岸边。 “是……是神吗?”那群永昼教徒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下一秒便被人无情的打断。 “什么邪神需要活祭……那位不是你们的神,是雾山居士!”众人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人,他们的穿着不似普通人,就算是这样偏远又与世隔绝的村落,他们也依然知道,这些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仙人。 或者说,是修仙者。 再说小羽毛,他从高空突然坠落的感觉,着实不是太好,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心跳都停止了。 但是很刺激,死前能有如此一遭,到底也不算太亏。他想。 抱着这样豁达的心态,他甚至兴奋的睁大眼睛看着身下的风景。河面越来越近,瀑布冲进水里溅起的水花砸在了他的脸上,生疼,又爽快。 不过还没等他产生更多的感受,他便被人一把捞进了怀里,所有风啸水珠,都被一个怀抱给阻挡。 “不用怕,没事了。”那道声音温柔清越,似乎还带着一丝丝的笑意。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雾山居士连沁,因为这个拥抱,他曾好长一段时间,都认为他是个温柔强大的人。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在这个定义后面又加了一条,便成了‘温柔强大,但不太靠谱’的人。 …… “走吧,去看看他们。”陆青禾的声音把君晏山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其实很久没好好回忆过当时的情形了,师父的封印松动后,回忆涌进脑子里,他也只是粗略的接收了一下,便又压在了心底。这回要不是遇上陆青禾这样一个故人,他倒确实没认真回忆过当年。 “看谁?”君晏山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刚刚没有仔细去听陆青禾说了什么,随即却又想起了另一个事儿,“等等,我,我记得你不是……” “我掉进了河里,你们便以为我死了对不对?”陆青禾突然变得很凶,一把拉住君晏山的领口,把人提起了与他目光持平。 “那么多修真大能!却没有人救我!就连你也是!你也是!你当时……为什么不选我?”陆青禾只露在外面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君晏山心里‘咯噔’一声,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等等,我没选你?你说的是什么?”当初那场混乱里,是有什么地方,需要他来做选择的吗? 陆青禾眯了眯眼,眼里尽是凶光,“难道你要说,你不记得了?或者是,当初根本没有那回事?没关系,一会儿你就会想起来了……” 陆青禾的动作变得粗鲁了许多,似乎是不再顾及君晏山的状况,强行把人拖着往前。 君晏山本以为他会把他拖到当初那个瀑布的高台之上,但是大约是地形多少还是不符合当年那个村落,这条底下暗河虽然比之前那条还要宽阔汹涌,但盖因还在底下,地势起伏倒也没那么大,有些地方有点落差,也仅仅只是多了个第二层暗河而已,远远达不到形成底下瀑布的条件,更别说是当初那般那样巨大的瀑布了。 陆青禾把人拖到河边,君晏山便忆起来了,他当时被师父救了下来,放到了河岸边上。 当时河岸边还有许多观看祭奠的永昼教徒。 他们坚信,这条河流的尽头,就是太阳升起的地方,这条河会将他们的信念和诉求,通通带到那个承载着他们一切希望的国度,并被国度里的神明倾听到。 祭品被人救了起来,他们一开始开心了一会儿。 因为其实当时并没有到达既定的祭祀时间,所以看见祭品跌落时,他们是慌张的,但是看到那团青光将人又捞了起来,这些狂热的永昼教徒心里第一个念头是神迹显现了!这是他们的神,在弥补他们的失误! 可当雾山居士把人带到了岸边,众人一见那明显的修士装备,心里百转千回,最后又变成了责备。 “你们打扰了我们的祭祀大典,神祗会降怒我们!你们也承担不起神罚!”那村长愤恨的开口,却又不敢对修士们做什么,只好引领着一众村民对他们大乱祭祀的行为进行谴责。 连沁没有管他们,只是把四岁的小孩儿轻轻放到地上,自己也蹲下身,与他视线齐平,“好了,不用怕了。” 小孩儿抬起眼,平静的看他,“谢谢,我没怕。” 连沁有些惊讶。 他刚刚抱着孩子的时候,就摸过小孩儿的根骨了,是极好的修仙根骨,再加上修士神识能覆盖的范围极广,小羽毛之前于高台上心智开拓,一瞬顿悟的情形也被他看在眼中…… 信心加根骨都是绝好的,这个孩子若如修仙一途,将来成就必定不凡! 连沁心里打着些注意,这时他的同伴们也依次聚了过来,带着另外两个孩子,还之前高台上的那一众村民。 他们都是修真界各门各派出来历练的子弟,路上相遇后觉得志趣相投,故来同路做个伴,路过此地时发觉空气里有着似有似无的邪气,才假扮凡人,混入人群,查看情况。 不过他们神识遍布村子,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而那似有若无的邪气,也好像再也勘察不到了,正在他们打算离开时,发现了村民们把三个脚上带着脚镣的孩子往河边带的情况。 若不是那脚镣,他们或许还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也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天意吧。 一行七八个修士,对于一个只有百来人口的小村落来说,真的是太夸张了,他们一见这阵仗,全都怂得说不出话来。 只是表面上虽然不在责骂他们破坏了自己族人的祭祀大典,但心存不满是肯定的了。有人在底下嘀嘀咕咕,仔细听来,竟是在暗暗祈祷,请求他们信奉的神降下神威,惩罚这些不知天高地、破坏了他们一年一次活祭的外来人。 这些修士听到是听见了,只是都是修行还算不错的修士,自傲肯定是有的,心中对村民的话感到鄙夷,去又不屑于与他们争论什么。 下世界是凡间界,这里灵气稀薄到他们修真者都不愿多待,更别说什么神了。 何况修真者其实心中都清楚,这世界上没有神了,那边自然也没有什么神迹显灵。 因着这样的想法,几个修士都没讲这些村民暗地里的诅咒当回事儿,就连连沁也觉得他们只是逞逞口舌之快,根本无伤大雅,心里还惦记着要怎么安排这个天赋根骨都挺不错的小孩儿呢。 就在大家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纷纷放下心防时,众人身后的大河,翻腾得好像更加汹涌了一些。 但是因为众人出于瀑布下方,那湍急而下的水帘落入水中时,带来的动静太大,水流的声音都差不太多,在声势上,便盖过了那点儿动静。 倒是有面对河面的村民看见了水面的异常,一些黑色的巨大物体,从本就不算平静的水面下游过,时不时翻起骇人的大浪。 那人却是看了一眼,便兴奋的低垂下了脑袋,一句话没说,更遑论提醒别人了。 在他看来,这就是神迹,马上!马上他就能看见他们信奉的神祗,对这些大不敬的外来人降下惩罚了。 正因为众人的疏忽,所以当那遮天蔽日的巨大触手接二连三冲破水面,狠狠砸向岸边时,几乎没有一人有所防备,全都被巨大触手砸地的震动震倒,还有一些既没防备,又闪躲不及的村民,正正站在触手之下,当即便被砸下来的触手拍成了一团肉泥。 那些人被一瞬间拍碎,血肉都炸开,散落到旁边人身上、脚边。 这样骇人的恐怖场景,却没有让这些村民感到过多的惧怕,反而是在一瞬间的恐惧过后,眼底燃起了狂热的火焰! “神降临了!这群外乡人惹怒了祂!” 连沁大怒,回头讽刺的问:“可是死的都是你们这些愚民!” 确实,他们这些修士再不济,还不至于躲不开这些巨大的触手,虽然它是偷袭。 那村民被噎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反应了过来,“是你们带来的恶果!如果不是你们耽误我们的祭祀,就不会惹怒大人!这是大人对我们的惩罚,但也是你们这群外来者害得!” 因为有了信仰显灵的支撑,村民们原本对修仙者的畏惧大大的降低,一个个又开始变得蛮横凶狠起来。 “把那几个孩子丢下去!快丢下去!” “对,把极品丢下去,平息神明的怒火!” “还有你们,你们也该自刎谢罪!” 几个修者越听脸色越难听,本就不可能交出无辜孩童性命,这会儿便更是将几个小孩互得紧了些。 只是还不等他们处理好这群村民,那河里的触手更多的探了出来,耀武扬威的在半空中挥动着。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妖物,在这凡间界装神弄鬼!”此中修为最高的修士便是连沁,见那不知名的畜生如此挑衅,他也是忍不了,将怀中小孩儿交于身旁另一位修士照料,自己纵身一跃,跳进水里,打算将这作妖的怪物本体找出来。 连沁跳进水中后,那些触手果然收了回去,似乎是在水下抵抗连沁的进攻,一时间,众人便只能看见那翻滚的水浪,一阵一阵朝着岸边涌来。 所有人都安静了一下,紧着心脏盯着水面,为自己期待的结果暗暗鼓劲。 水上的波浪也渐渐变小了,没有触手再在水下翻涌,几名修士心中暗暗舒了口气……果然连沁这等奇人,是不会被这凡间界的小问题所难倒的。 在众修士看来,这下世界的妖物刚刚看上去虽然来势汹汹,但铁定不会太厉害的,不然也不会需要这些凡人抓小孩儿来祭祀他了,但凡有点儿本事,都早该自己出山,把这群愚昧无知的村民一口一个当点心吃掉的。 之所以有所担忧,还是因为大家都虽都是修士,但到底还是普通人类出身,虽修得一声出神入化的本领,却到底对水下作战心怀抗拒,也少有水下战斗的机会,到底害怕入了水自己实力打了折扣,被一些小妖小魔给占了上风。 此时有个本事得到他们承认的人出头解决,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 只是五个修士在岸上又等了片刻,那水面却始终没有更大的动静了,就连之前那触手的出现,都仿佛只是众人的一个幻觉。 “这是怎么回事?” “雾山居士……怎么还不回来?” 之前那已经隐约有了狂态的教众又是一阵狂笑:“哈哈哈哈,你们完了!一定是那个人输了,现在大概是变成那位大人的晚餐了吧,也许被拖回宫殿享用了呢!” 五个人的脸色便一阵青一阵黑的,他们当然不信他口中那所谓的神明一套,但是却也不得不怀疑,那雾山居士,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以至于被那妖兽拿下了。 几人心里一阵复杂,多数都是在想着要不要下去看看情况。 小羽毛自然也看出了他们的犹豫。 说起来,他们虽然是结伴至此历练,但到底是半路相识,要说多深厚的情意,其实倒也没有。况且连沁那修为,是得到他们认可的,之前他们隐隐有以他为主的趋势,也是因为心中对他的能力是心服口服的,所以到了眼下这个情况,他们想的更多的便是,连连沁这样厉害的家伙,要是都折在了这水下的话,他们冲过去,是不是也只会是白白送命? “你们打算放弃他了吗?”一道童稚的声音响起,却像一道清泉浇在了众人心间,让之前那种犹豫不定的焦灼感,都得到了有效的缓解。 五个人陆续回神,见那一脸老成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好似已被看穿了他们刚刚那一瞬间的退缩。 大家都有些尴尬,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本就尴尬,更别说看穿他们的还是个年纪又小,还没有修为的凡人,“当然不可能,我,我们只是在思考对策。” “还用思考对策吗?以刚刚那位前辈的能力,就算杀不死水里的东西,也定能重创它的吧,趁它病,要它命的道理,你们都不懂吗?”四岁的小儿说话还带着一股奶音,此刻却说出这般铿锵有力的话,带来的震撼却格外的大。 对啊,连沁怎么说也是他们修真界的楚翘,前身还是佛修,在下界降服一只入魔的妖兽,本就有压制性的优势,就算他没有成功,也不至于一点儿伤不到那妖兽吧。 这可是个出头的好机会…… 明明大家在遇到连沁之前,还各自想着当那个领头人,遇到连沁便算了,大家对他信服,可现在连沁不在,就该他们有人出头的时候了,怎的还都畏缩起来了? 那小孩儿还在理智的分析:“而且,这些村民的心态也已经魔化了,你看看他们的模样,你们不将他们崇拜‘神明’拖出来彻底暴露在他们面前吗?” “不让他们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怪物的话,他们只会继续犯下恶事,永远不会改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所说的话般,那些村民中,某一个趁着修士们不注意,一把抓过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孩子,那个名叫阿青的小男孩儿。 但是阿青到底是警觉一些,见那男人摸过来时,他似乎是愣住了,等到那男人伸手的一瞬间,他才往后退了两步,还顺手推了一把身边的燕子。 燕子到底是个眼盲的女孩儿,看不见,反应也慢,便这样被送到了那男人手上。 那男人见拉扯到的是那个瞎了眼睛的女孩儿,面上扭曲了一下,但还是把人扯进怀里,紧紧掐住了脖子,另一只手却不知从那儿摸出把刀子来,抵在燕子脖子上,“别再过了,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 几人一惊,把目光通通落到这男人身上。 “你们也别这么凶的看我,还不是那个滑头的小子,把人推到我手里的,他要是早点示警,我连这个也捞不到。”那男人见他们眼神凶狠,心里胆儿颤了一下,随即又发狠,把那小子给卖了出去。 他本来就是想逮那个男孩儿的,男孩儿本就比女孩儿贵重,所以祭祀时他们也是挑选了两个男孩儿。不过女孩儿就女孩儿吧,这本就是他们永昼的祭品,做错了的是这些外来的修士。 这些修士到底是一视同仁,并未将生命分个贵贱。见他做了女孩儿也是紧张的不行。 只是那男人的话一出,大家看阿青的目光都变成了审视,“小小年纪,却是个坏了心肠的。” 阿青脸色一白,嗫嚅着说着‘不是’。 他抬眼去看他另一个小伙伴,却见小羽毛也只是冷眼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温度……他其实想解释,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就是下意识……下意识想保护自己…… 可是在场没有人想听他的解释了,大家把紧张的目光落在燕子身上。 “我,我没关系。”燕子被吓得白了脸,眼神望着虚无的地方,哆嗦着说着安抚大家的话。 那几个修士都觉得,这真是个太懂事的姑娘,心中更是坚定了要将她救下来的决心。 那男人才不管别人怎么想,他难掩激动的心情,一步步把女孩儿拖到河边,嘴里还神神叨叨的念叨着,扰乱祭祀他们也很痛心,现在就补上其中一份祭品,只望神明不要抛弃他们之类的话。 阿青见大家都不再管他,失落的站在原地,却突然脚腕一痛,滑到在地。 他站在地方旁边就是刚刚大触手拍出来的一条沟壑,他摔进了沟里,低头一看,脚腕上缠着一根人类手臂粗细的触手。 他大声呼救,这时燕子的尖叫声也正好传来。 修士们见燕子被那人推进河里,一个浪头打来,便将人给卷走来,跟本来不及援救。几人想到之前小羽毛分析的话,一咬牙,三个人都跳进了水里,搜寻着小女孩儿的踪影。 阿青被触手拖着,在沟壑里滑行了数米,他大叫着‘救命’,那岸上两个修士一个紧紧守在小羽毛身边,另一个监视着那些村民,不让他们有异动,根本没人搭理他。 其实他们包括小羽毛,都回头看过他一眼,当时只见他在沟里扑腾,便只当他脚滑自己摔了进去,毕竟大家都聚到了岸边,他那里根本没有别的威胁。 阿青又被拖了一段距离,他离众人越来越远。 可是明明已经越来越远,他却好像还是能听见,那个孩子冷淡的开口说‘先别管他,救了燕子姐姐再说’。 第30章 “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君晏山眨巴了下眼睛,疑惑的反问。 稚子眼神更加纯粹,衬得他无比的无辜。 “大约是吧,无所谓的。”陆青禾云淡风轻的就揭过了。 他们心里大抵都是明白的,那句话大可能只是小阿青绝望之下的臆想,他当时一个凡人,哪儿能听得到那么远的声音。 不过是不是其实也都没差的,结果就那样了,小阿青被拖进了水里,他们错过了救他。 这条暗河在山体里面,倒是没有当初那条那般宽阔,但也相差无几了。君晏山也不得不佩服陆青禾,这样的地方竟也能被他找到。 到了河边的时候,君晏山才发现河中心飘着两片孤舟,他视力倒算不错,能看见其中一只小舟上是三个抱做一团的小孩儿,似乎正是之前巷口玩耍的那几个孩子。 另一只小船上好像是躺了一个人,船帮高了些看不清了。 这两只船都飘在了河中间,水流最湍急的地方,船上的小孩儿们根本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就怕一不小心便翻了船,自己被卷进激流中。 两只小船都被一根绳子拴着,绳子一头被系在上游一远一近两根木桩上。 君晏山想着,这疯批大费周章把自己撸来,不会就为了让自己再选一次吧……这要真是这样,他咋选都不可能是正确答案啊。 这种属于心病吧…… 果然,陆青禾把他带到两根绳子中间的位置,指了指不远处的绳索,告诉他一会儿两根绳子会一起断,他只能拉住一条,另一只则会被河水冲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陆青禾:“选吧。” 君晏山抽了抽嘴角:“我选择让谢雪楼去船上把人捞下来。” “……”陆青禾似乎是呆住了,他大概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漏洞,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他来不及了。” 陆青禾说完,手指点了两下,两边绳索下方,出现一道不大不小的火焰,火焰烤着绳索,很快便会断开。 真是……有病! 君晏山虽然觉得这举动幼稚又无聊,但也不可能真看着几个孩子和一个没有知觉的人这样被水流冲走,像他们这样的情况,在暗河里漂流是很危险的。 不可能真的不管的,君晏山往下游那条拴着小孩儿那只船只冲去,心里想的是先抓住小孩儿的船,另一只的绳索在上游,就算一会断了,他位于下游一些,也许还有机会抢住另一根。 君晏山往下游跑去,陆青禾似乎像早就料到了他的选择,在他跑出一段距离后,才慢悠悠的开口,“你不想知道,谢雪楼那么宝贝的东西是什么吗?答案就在另一只船里啊。” 确实是很扰乱人心的一段话。 君晏山只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原本的方向跑去,不管谢雪楼那么看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都还记得,那好像原本是他的。既然如此,他应当还是有一定处置权利的吧? 只能是,对不起谢雪楼一次了…… 君晏山及时赶到小船那边,熄灭了火焰,趁着绳子没有完全断掉,不顾绳结滚烫,快速的把两端捏拢。但想要重新打个安全的结却没那么容易了,他的力气还无法对抗水流。 之前的打算肯定也泡汤了,他现在根本松不得手,要是还想去拉另一条绳索,只能落得个一无所获。 烦死了!他怎么是这么个形态! 君晏山一只手把自己的腰带扯下来缠到被火烤得崩开了些的地方,一边去看上边儿另一条绳子。 就在绳子快被烧断的那一刻,君晏山扫到了谢雪楼的身影,忙不迭大声的提醒他,“陆青禾拿走的东西在那只船上!”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另一只船已经飘出好远,不过好在对于君晏山现在这状况来说,十分难办的事儿,落在渡劫期修士身上,根本不算什么困扰,而谢雪楼也瞬间明白了眼前的情况。 只需要一个法术罩住水面上的两只小船,让它们停在原地,便飞快掠到君晏山身边,帮他拉住了绳子。 “拉,拉回来。”君晏山见危机解除,立马瘫在地上喘着气。 谢雪楼便拉住绳子,把小船扯了回来……直接扯到了两人身前。 “你已经做过选择了,现在又要反悔了?”陆青禾愤怒的声音传来,惹得两人将眼神投了过去。 “阿青,你听我说,当初我真的不是放弃了你。”君晏山从地上爬起来,试图解释一下。 这实在太无厘头了,他从未想过,当年那件事儿,竟然还落得个跟伙伴结了仇。 他当时真的是不知道的,他也没有让人不管陆青禾,好像是,当时他更紧张燕子,甚至没有听到阿青的呼救。 其实这才是真相,阿青当时也只是个小孩儿,危机之下自认为已经是大声呼救了,可是当时全部注意力放在别处的君晏山也还只是个凡人小孩儿,或许那些修士是听见了,但他确实没有听见。 “那后来呢?后来你可有想过救我?你可曾为我的失踪感到过着急?”陆青禾继续咄咄逼人。 君晏山沉默下来。 没有…… 阿青被卷入了河底,他被雾山居士带回雾山,仅一天后便被封印了记忆,他把他忘了,没有找过,没有问过。 恢复记忆后的时候,他也是默认阿青已经死掉了,只去看了眼燕子,便回去准备渡劫。 “可是我死了。”陆青禾淡淡开口,说出的话却令君晏山震惊无比。 还不等他消化这一消息,他又话锋一转,说起了别的事,“你知道,你渡劫为什么会失败吗?” 君晏山迷惑:“为什么?” 渡劫会失败,不就是因为雷劫没扛过去吗?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谢雪楼眯了眯眼,神情变得有些危险。他不知道前因,所以一直沉默着没开口,这会儿听陆青禾这意有所指话,周身都腾起一股杀意。 陆青禾的语调变得有些诡异,“因为……你缺少一股生机啊,你还记得在哪里丢掉的吗?” “在……哪里?” 君晏山还在迷糊,谢雪楼却快速反应了过来。 之前是怎么他不清楚,但以他对陆青禾的了解,那一切的解释应该是…… 他立马回头去看那艘小船,他立下的保护壳还在,只是他却没有放下心来。下一刻陆青禾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一条触手从河里扬起,快速的卷住那只小舟,拖入了水底。 “在我这里啊,不然我怎么活下来呢。” 缺少一缕生机,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就是终年病气缠身,极易生病,但总归不至于威胁性命,一辈子身子弱点儿,倒也能过。 对于修真者来说,这问题却是可大可小。 因为修真者能汲取空气中的灵气,有灵气养生,自是不存在体虚病弱的,这样看来,缺少一缕生机的问题倒也不大。但对于有能力飞升的修士来说,却是个致命的弱点,缺少生机的修士,在面临飞升雷劫时,会格外艰难。 天道不容残缺之人飞升。 谢雪楼不放心把君晏山跟陆青禾留在一处,又不忍把君晏山拖下水,电光火石间,他快速的做了决定——拉扯过陆青禾,便朝着小舟消失的飞掠而去,接着便一头栽进水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除了谢雪楼,另外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等君晏山反应过来,岸边只剩下了他一个。 他扑倒河岸边,愣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 许多年前,连沁跳进水里,过了很久很久才上来,告诉他们河底有个溶洞,里面藏着一只入了魔的章鱼怪物,一直以来哄骗村民的便是他,他不敢离开这条河,因为除了这里,其他地方灵气更低。 倒是不难对付,就是溶洞里四通八达,他并不熟悉其中结构,被他不小心溜走藏了起来。 等他找到他时,他似乎恢复了一些,但并不阻碍他将那怪物斩杀,只是耽搁得有些久了。 君晏山开始想,是不是因为吃掉了一个小孩儿,所以才恢复了些? 那个小孩儿也许还在怪物胃里没有被消化,他和怪物的尸体一起躺在了冰冷的河底,错综复杂的岩洞里。 谢雪楼会去多久?陆青禾不管变成了什么,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君晏山心里突然一激灵,然后急忙爬了起来,把之前那几个孩子带上,一起离开了这个山洞,把小孩儿送到山脚时,正好碰见了一路寻着谢雪楼留的标记找来的赵悦。 赵悦虽说只是个筑基期,但避水诀还是会使的,君晏山一看到他,整个人都精神了些。 君晏山拖着赵悦便往山洞走,赵悦虽然心里还有许多疑问,但也知道轻重缓急,只听说是去寻谢长老,他便也就不再多问,比君晏山还着急的往前奔。 河面还是之前那副湍急汹涌的样子,君晏山不确定他们入水的位置,只好拉着赵悦顶着避水诀在河床下摸索。 河底下太暗了,又是在本就不见光的山洞里,两人虽然用着夜明珠照明,但依然可见度不高,他们几乎是摸着河床寻找河里有没有别的河道的。 就这样,两人也找了近一个时辰,才在偏下游的一处地方,发现了地下河第二层的入口。 因为是山体之中的河流,除了往外流外,其实更多的情况是一层一层往下落,河流会变成不同平面的状态。 除了这里有个第二层的入口外,两人便没找到别的洞穴之类的地方,看来谢雪楼他们大概率还是进入了第二层的地下河。 两人没多犹豫,便顺着入口往地下河的第二层游去。 入口去有着巨大的漩涡,两人一阵天旋地转后,被水流卷到了更黑的地方,待他们能够控制身体后,便快速往水面游去。 两人从水里探出头,便发现果然已经到了另一处空间…… 这里的水面比较平价,四周漆黑又冰冷,空间看上去不大,但四周都有一些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洞,细流从洞中流出,缓缓汇合到他们现在浸泡的水中。 “怎么办?从哪里开始找?”赵悦望着那百来个洞口,表情呆滞。 第31章 君晏山也不由有些着急,虽然理智上他明白,谢雪楼不至于连陆青禾都对付不了。 但陆青禾的经历都太诡异了,他担心陆青禾耍一些防不胜防的阴招。 君晏山强行按捺下心底的慌乱,和赵悦分开查看洞口的痕迹,也不知那章鱼是不是都有这样的爱好,穿梭过每个洞穴,在上边儿留下痕迹。 相比之下,作为人类的陆青禾却谨慎得可怕,完全没有留下一丝属于人类的痕迹。 “师兄,怎么办啊,还有好多根本看不出来。”赵悦本来不怎么慌的,但连着找了好几个看不出痕迹,无法判断的洞穴后,心情也难免有些焦躁。 君晏山倒是能排除一些,但最后也还是有十几个洞穴看上去很可疑。 可他又无法跟赵悦分头行动,他不能不把自己的安危看得那么轻,并不是贪生怕死,只是他知道,对自己的安全负责,才不会让在乎的人伤心。 “走这边。”君晏山咬了咬牙,选了一条他觉得可能性最大的。 其实除了排除法,他选择条路更多的还是凭个感觉……不是陆青禾说的吗,他有一缕生机在他身上,所以他才敢赌这一手。 就算不相信其他人,总不能自己也不信吧。 还在他的预感还是准确的,两人顺着那洞口越往里走,属于人类的运动痕迹便越明显,他们甚至见到石壁上一道带着凛冽剑意的剑痕,毫无疑问这该是谢雪楼途中留下的。 等两人到达洞穴底部的时候,便见那不大的洞窟前淌了一地的血,几乎没了能落脚的地方。 纵使知道这大可能不会是谢雪楼的,但君晏山心里还是‘咯噔’一下,不过很快他又冷静下来。这些血并没有什么血腥味儿,好像并非人血。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长着章鱼触手的怪物。 洞穴里两人一站一卧着,君晏山见心里惦念的人还好好站着,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谢雪楼手负长剑站在一边,见到赵悦带着小朋友进来了,心中一紧,接着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 好在君晏山似乎并没有注意他的动作,在确定他的安危后,便把注意力放到倒在血泊里的陆青禾身上了。 那些血竟真是陆青禾的,血泊里还有一些那种触手被被剑气搅碎后的碎屑,其中一条尚算完整的细小触手,趁着两人进来,谢雪楼愣神的功夫,偷偷往陆青禾身后缩了回去。 君晏山眉头皱了皱,却是有些不忍。 在他记忆里,陆青禾到底只是个幼年危难时期的同伴,还因为一些不算致命的小错误,差点丢了性命。 他到目前为止其实也没有伤害过他,所以君晏山对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恶感。 不过倒也没有失去理智的直接上前查看就是了,而是站在靠近谢雪楼方向的地方,又打量了他几遍。 他脸上缠裹的布条已经没了,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来,和他记忆里那张稚嫩的脸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倒是和他现在用的这个壳子,眉眼之间有点相似。 难道是夺舍的这具身体的亲友之类的?君晏山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被接下来两人的谈话吸引走了注意力。 陆青禾虽因两人的闯入得以喘息,但被君晏山看到自己这般狼狈,却是不知为何,有些难以忍受了,看了看一旁第一时间把君晏山纳入自己保护范围内的谢雪楼,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讥讽,“你现在装什么斯文,刚刚不是还要把我一寸寸搅碎?” 谢雪楼没有回话,只是轻挑了一下眉尾,目光落在那一地碎物上,那意思就还挺明显的,好像在说‘我之前不就是这样做的’? 陆青禾气得脸更白了,白中带青、 他又转过头,对着君晏山,“他现在倒是人模人样的了,你是没见他刚刚那模样,比我这个魔修更像个魔修……君晏山,你确定他没有入魔?你确定这剑修第一人不是个魔头?” 入魔在修真界也是件忌讳之事,连夺舍都会被打为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更别说真正入了魔的修士,那边真正是名誉扫地,无法立足于修真界了。 这样的污蔑倒是真的严重,连君晏山也忍不住回头去打量谢雪楼,这一回头,竟真见他眼底一片猩红,君晏山顿时便紧张得不行,“……你,你不会真的入魔了吧?怎么办怎么办?” 谢雪楼眼神闪了闪,心里也有些着急,正想着该如何解释,便听到他家小朋友下一句。 “可别被其他人发现才好,要不……把他俩灭口了吧?”君晏山把目光从陆青禾身上又转到了自己这边赵悦身上,思索片刻,严肃的开了口。 陆青禾:“……” 赵悦:“……!?” 赵悦瑟瑟发抖:“不是,大哥,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到,灭口能不能别带上我啊?” 我只是个无辜的围观群众啊! 君晏山居然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似乎在做什么困难的抉择一般。 谢雪楼倒是突然便安了心,眼底的血色也褪了下去,眼神也变得温和。 君晏山其实只是想出言警告一番,到没是真想灭口,就算真要处理这个问题,让谢雪楼封了两人的记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这种做法到底比较折损施法者修为,君晏山还有些舍不得,权衡一番后,又打算另想他法,只是还没彻底想明白到底该怎么办,突然一只大手盖到了他的头顶上,轻轻揉弄了一下他的发根。 酥酥麻麻的,一下就让他放松了,刚刚脑子里那些乱成一团的思绪也瞬间被清了个空,谢雪楼清润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配合起来让君晏山舒服得身子一软,直想往他身上靠。 他话里的内容也让他倍感轻松,君晏山一瞬间又啥烦恼都没有了。 只听谢雪楼轻声的解释道:“别担心,我还没有入魔,我只是……不想在你面前太凶。” 就像所有有了心上人的毛头小子一般,总是想要把自己完美的一面呈现在心爱的人面前,太过不堪和不好的那些面,便被极力隐藏起来,哪怕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也总是下意识的想再拖一拖,再等一等。 他曾经是君晏山的战友,两人并肩作战时,他是他可靠的伙伴。后来隐隐有些往照顾他的方向靠,也是可以信赖和依赖的一贯形象。 不想被他发现自己太过癫狂残忍的一面,这是下意识的心情。 但其实关于‘癫狂’的一面,君晏山其实早在之前那个梦境里便见识过了,也是因为那个梦境,他才能更加正视谢雪楼对待自己的那段感情。正是因为那让他心疼的一幕,才让君晏山有了要好好规划和他的感情这一决定。 当然,谢雪楼现在还没有发现这个点,否则他应该会十分打蛇上棍的开始利用这点为自己谋取福利了。 陆青禾一声冷笑,把君晏山的思绪又给拉了回来……刚刚的那一瞬间他竟然觉得很温馨,是他希望拥有的状态,直到陆青禾出声,他才又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没有入魔便好,省事儿了。”君晏山松了口气道。 真正该松口气的赵悦偷偷摸摸想溜出去了,这些秘密太沉重了……他生命中完全不能承受之重。 谢雪楼对这小弟子的知情识趣感到很满意,现场只剩他们三人后,很多话也就能摊开来说了。 君晏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只管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就算是有正当理由,下次也不可做那样的事。” 谢雪楼虚心请教:“那样是哪样的事?” 君晏山:“你之前在岸上,什么都不说就跑了……说什么怕我看见你太凶的样子,那你不知道吗,找不到你我也很担心。” 谢雪楼心中一动,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破土而出,让他有些激动起来。 君晏山话里未尽之意,不就等同于说‘我在乎你’吗? 谢雪楼握着君晏山的手紧了紧,深深吸了口气,都无法平凡心情的激动,只好又把矛头对准陆青禾,“我们师徒一场,你把东西叫出来,我且可饶你一命。” 君晏山听闻此言,才想起来还有这一回事。 “对了,他到底拿了你什么东西?现在在哪里?” 谢雪楼刚刚是心情太激动,所以直接说了出来,现在听到君晏山这般发问,又想起自己做的那事儿其实有欠分寸,不由得眼神有些闪烁,耳朵也莫名染了层薄红。 陆青禾也十分惊讶,似乎是没想到,刚刚狠起来好像要让他尸骨无存的人,就和君晏山说了这么几句琐碎的话,情况便急转直下,要从恶鬼转当菩萨了…… 这可真够逗乐的,这样想着,陆青禾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这一笑又惹得谢雪楼抛过去一个充满杀意的眼神——他以为陆青禾还在挑衅他。 陆青禾也倒是识时务,立马收敛了表情,表面了态度,他抬了抬下颚,朝着谢雪楼背后的方向,示意他随意咯。 之所以这么容易妥协,他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之前仗着那东西在自己手里,往死里作的去挑衅谢雪楼,本以为他不敢杀了自己。就像之前在栖雪峰那次。 陆青禾拜入谢雪楼门下,三番五次勾引谢雪楼,他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了自己,以前他不清楚其中因果,直到他发现了谢雪楼偷偷将君晏山殓尸藏于玄阳剑宗其下的冰宫里,他才恍然大悟。 谢雪楼忍他,约莫只是因为他身负君晏山一缕生机……谢雪楼哪怕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竟也做到了不伤那人分毫。 陆青禾仗着这个底牌步步逼近,直到他偷走了冰宫里那个人,谢雪楼才如疯了一般要杀他,甚至不惜与他同归于尽。最后他拿了君晏山遗体做威胁,谢雪楼才又饶了他一命。 陆青禾最后含笑看了一眼他的‘保命符’,化作一缕青烟逃出了洞穴。 反正,他手里还抓着别的东西。 第32章 洞穴里通透,也不知是从哪里灌来一阵带着腥气的冷风,还带着黏腻的水汽,直往人面门上糊。 君晏山呛了一口,难闻到直皱眉,谢雪楼便提议先出去。 “等一下!”君晏山感觉谢雪楼态度有些怪怪的,稍微一想,便找到了关键点,“陆青禾已经把东西归还给你了?” 谢雪楼快速的眨了下眼睛,似乎有些心虚,“……是。” 君晏山眯眼,朝他伸出了小短手:“给我看看。” 他其实大致已经猜到是什么了,毕竟这一路过来,这师徒二人透露的信息不算少。 谢雪楼眼睑低垂,鸦青的一片睫毛将他眼里的情绪遮得干净,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有些忧郁。 这样的情绪只是一闪即逝,却还是被君晏山精准捕捉到了。 大概正常的人是不会做这样变态的事情的吧……谢雪楼想到自己这十年的行为,都很难全服自己,这是正常的行为。 而他心悦之人大概只是睡了一场,他的记忆和感情都还留在十年前,他会理解自己这种举动吗? 他会明白,他已经为了他疯了吗? 君晏山本就是心思通透,天生聪颖的人,只是稍加思索,便明白了个大概,虽然无法做到完全的共情,却也知道他那些隐晦的小心思。 突然觉得有点心疼谢雪楼,被丢下的人是他,十年也不算短……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君晏山也没想太深,这一刻只想抱抱身边这人,这个……从很久以前开始,便已经超出友情太多的存在。 君晏山伸出手,结果…… “……你做什么?”谢雪楼声音里有些无奈,“给你看就是了,用不着撒娇。” 看着紧紧抱着自己小腿的娃,什么忧郁心情都退散了。娃太可爱了,何况还是自己盼了十年,藏在心底的爱人,能有什么拒绝他的理由呢。 “……”君晏山吸了吸鼻子,把屈辱的眼泪全抹在了谢雪楼裤腿儿上。 想象中安抚的拥抱变成了抱小腿撒娇! 未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 谢雪楼却觉得,再多的伤痛,只要人能回到他身边,都可以被治愈。 他抬手一挥,之前被他施了障眼法的地方便出现一只小船来,正是之前在上一层暗河里飘走的另一只。 只是当时隔得远,以君晏山此时一身凡胎的目力,只能瞧出是个小舟,而里面放着什么却是看不到的。 这会儿靠近了看,君晏山才发现这只小船与之前承载小孩儿的那只有何不同。 之前那只君晏山自然在走进看过了,就是一只普通小船而已,但这一只表面被费心做旧了,内层却是修真界都难得一见的浮生木,还是这么大一块做了整个船身。其实浮生木也没别的功效,就是隔绝外物比较厉害,这陆青禾难道还怕里面的东西沾了水不成? 这个想法真是太奇怪了,君晏山不得不这样想。 结果事实告诉他,还有更荒谬的等着他……船底居然铺了一块万年寒冰,众所周知,这东西就是用来做棺材的。 不过这一刻,他的注意力倒是先被更重要的东西吸引了。 小船里躺着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具尸体更为贴切。 君晏山也曾有过对镜自揽的时候,带都没这一刻的感觉来得诡异。 他其实也已经想到了,属于他的,被谢雪楼那般重视的东西。那个梦境是真实的吧,谢雪楼化了自己一身修为和血肉,锁了当初雷劫劈过那方天地,把他的尸身换了回来。 小船里的‘君晏山’自当是青年模样,此刻虽是生机断绝,但脸色只是显得苍白了些,竟看不出什么死气。而他眉目精致,一如生前。 他是长得这幅样貌吗?他竟觉得似乎不太像自己。 那船里的青年双手交叠摆放在腹部,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袍,衣襟袖口,无一不是被精心整理过。 要说做这一切的是谢雪楼,他或许还能理解,可他尸身都被陆青禾盗走那么久了,不可能一点损坏都没有,可事实却是不仅没有损他尸身一分,反而也如谢雪楼一般见他尸身保管得万分妥帖。 陆青禾到底是按得什么心思?真是个奇怪的人。 君晏山望着自己的尸体看了许久,直到心里那点儿别扭感消失了,才伸手想去触碰,他就是单纯的觉得躺那儿的自己不太像个死人,便下意识想去试探下鼻息脉搏,只是一直在一旁看着的谢雪楼却变得紧张无比,“阿晏……我,我没做过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君晏山脑子还没转过来,心里想的也很简单——能对尸体做什么奇怪的事?都没知觉了…… 君晏山的眼神太清澈,疑惑的望向谢雪楼时,跟会说话似的。 果然,我还是个太变态的人。谢雪楼心里压抑的想着,却又控制不住的红了耳朵尖。 君晏山见他这个样子,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但还是没想得很深,反而是很不可思议的反问道:“这还可以做奇怪的事情?不是都冷冰冰,硬邦邦……” 他单纯就是说人死后的状态,不过越说越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谢雪楼抿了抿嘴,“……也没有。” “啊?” 谢雪楼居然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放出一具冰宫来,整块都是千年玄冰打造的,然后伸手将小船里的‘君晏山’抱了出来。 尸体的手脚自然垂落,连头都微微歪着,靠在谢雪楼胸前……这哪里像被冰冻过的样子? 君晏山好奇的去碰了碰手指,软的,好像好带着一丝余温。 “怎么会这样?”他感觉有些奇妙,还有些惊悚,似乎眼前这个变成了独立存活的个体。 心里感觉有些怪异,还有些说不出来的堵…… 不过很快他又反应过来,大概是他那缕生机的缘故。 果然,只听谢雪楼解释道:“陆青禾把那缕生机放了进去……不过以前也是不僵的,我有好好保护。” 说到这,他似乎又觉得这样似乎更像变态了。 把好友的尸身领回去,每日与一具尸体待上大半时光,与尸体说一些曾经觉得难以启齿的话,为尸体做护养…… 君晏山脸上是难以置信的震惊,“所以其实可以做奇怪的事?” 谢雪楼:你的关注点好奇怪但我竟不知道怎么答复你。 君晏山见他不答,又好奇的追问:“到底是什么奇怪的事?具体一点?” 谢雪楼:“……” “师尊?阿雪……” 谢雪楼到底还是没能抵得住爱人撒娇,嗫嚅两声,犹犹豫豫的承认了自己做过的‘奇怪的事’,“我……亲吻过……” 君晏山还刻意又等了片刻,确定谢雪楼没下文后,才恨铁不成钢得说道:“就这?” 他还以为多破廉耻呢。 大概是被那本《淫物弟子传》给锻炼出来的强大接受能力,他甚至觉得有点不够劲儿。 “你不是看过陆青禾写得那些东西?”君晏山也不知道这会儿干嘛非要纠结这个,只是心里确实抓心挠肺的,想更了解一些谢雪楼的想法。 如果硬要分析他的心态,大概也就是看到被谢雪楼精心呵护的本体后,心里竟有些发醋,闷闷的,不太开心。 自己吃自己醋了,简直奇妙。但心里明白这没必要,身体却做不得那个主。 他就是心里堵得慌,心情也不仅仅是吃醋那么简单,似乎还有更复杂的情绪在里面——他既不愿过去那十年里,谢雪楼和他的尸身太过亲密,又不想他和自己的尸身不太亲密。 简直就是个无理取闹的作精! 可他还根本控制不了他自己便这样。 谢雪楼听他提起那些在宗门私下里流传的艳书,神色恍惚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他从前看那些东西,都是心如止水毫无感觉的。 只是这会儿在阿晏的目光下回忆起来,好像就,就不太一样…… “咳,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回去再说吧,好吗阿晏?”为了掩饰自己心猿意马,谢雪楼火速收起冰棺,抱起君晏山便往外走。 君晏山被他抱在怀里,哪里看不出谢雪楼的逃避,生气的一口啃在他的胸口上,瞪着眼睛看他的喉结,“唔许想啊个!” “我没有。”谢雪楼轻声否认,说完喉结却快速滚动了一下。 哪里能不想,他想得更入神了,只是幻想中的人不是面前这个小豆丁,也不是容貌清隽的陆青禾,更不是君晏山本身那副迤逦的容貌……他曾经也对着那张脸幻想过与他有更亲密的接触,但自君晏山渡劫后便不再有这些念头,只怕对他有一丁点的亵渎。 只是此刻那些曾经有过的旖旎心情,又被全部回忆了起来,他脑海里那人还是阿晏的身形,可当他抬起头来看他时,却成了只能瞧见一双圆溜溜眼睛的模糊影象。 大概灵魂的契合便是如此吧,虽不知为何自己心中的爱人面容变得模糊起来,但他还是知道,这就是自己要的那个人,等的那个人,致死不愿放手的那个人,心情依旧激荡。 君晏山倒是不知道谢雪楼心里的场景那么复杂,只是被抱着一路往回赶时,又觉得身心疲惫,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强撑这么久,早已是极致。 将人带回到栖雪峰,刚把人放到床上,便有玄阳峰的传音撞了上来。 原来是先他们一步赶回来的赵悦,担心他们无法善后,将发现永昼教残余党派一事上报了宗门。 这次赵悦倒是管住了嘴巴没乱说……或许也可能是以他的智商,虽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又没具体捋清楚事情的本末因果,所以才没有说得太多。 谢雪楼到底是一宗长老,这件事情既然已经上报,他自然还是要去给个回复的。 而这边谢雪楼前脚刚走,屋里睡着的君晏山那腰间,又晕开一阵朦朦胧胧的粉紫淡光来,原本表情平和睡得正香的君晏山,突然皱起眉头,眼皮下的眼球也时不时的左右转动一下,似乎有些不□□稳。 作者有话要说:  君晏山:我又入梦了,这次怎么好像不太一样? 第33章 君晏山很清楚自己又在做梦,因为视角又不一样了。 他之前好不容易习惯的那个高度突然又被拔高了,这真是让人想忽视都做不到。 突然生气! 很快他又回过神来,发现这个梦境和之前的又不一样了,具体表现在……场景不一样了。 前两次他梦见的场景都是在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上面开满了传音蝶变换的小白花。但现在他却是处于一间破旧的屋子里,还是君晏山仔细辨认一番才意识到,这小破屋是玄阳剑宗主峰后山一处废弃建筑的房屋。 经过前两次梦见,君晏山以为自己已经拿捏住了这个梦境的规律,觉得多半是和谢雪楼那厮相关,只是这会儿,他又不太确定了。 难道这个梦其实就是他自己想做的梦?和之前那两个没什么关系?可是自从步入修行一途,他其实已经甚少做梦了,少有的几次入梦,也都是有一定意义的。 这个梦的意义何在? 君晏山围着小破屋转了一圈儿,想不明白…… 这后山的小破屋其实算他一个秘密基地,早年刚被他师父扔到玄阳剑宗时,他也是没有朋友的。一群剑修个顶个的眼高于顶,高冷不近人情,又是主峰弟子,天资2想来不错,自然也是瞧不上君晏山这样没经过内门考核,靠着长辈与掌门有旧而被塞进主峰的。 少年意气的时期,两方都是不会主动接触对方的,于是君晏山过去玄阳剑宗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瞎溜达。 后山有一处山泉,水质特别清透,灵气也足,玄阳弟子都喜欢来此处练剑,君晏山也喜欢这里,不过为了避开那些看他不惯的剑修弟子,他一般都是往更上游的地方去。 这几座破屋便在上游处,据说是以前犯错弟子思过之处,后来玄阳在其他峰开了思过堂,此处便是彻底闲置了下来,最后便废弃了。毕竟没有哪个玄阳弟子能这么云淡风轻的面对思过处。 于是便便宜了君晏山这个外来者,他才没那么多忌讳。 君晏山最爱做的事就是半夜里去灵泉里泡个澡,然后直接在这破屋睡下。其实君晏山霸占了这里不久后,此处便算不上破旧了,到底是雾山少主的身家,哪儿跟这些穷且高傲的剑修一般寒碜。 君晏山在此可算度过了好一段自在惬意的时光,直到他那辈子最后一次见到他那不靠谱的师父,他那师父领着他非让他去跟古阳座下那几个弟子熟悉熟悉。 本以为只是应付了事,没想到古阳那厮的大弟子竟是那么认真负责的一个人,自那以后,君晏山是没一日是得了闲的,那古阳的得意弟子,每天就像没啥事儿似的,也不像别的剑修那般整日把练剑挂在嘴上,也不清高孤傲,就是一起吃个饭都要来寻他一起,当真是把古阳的吩咐牢记心间,一刻不忘。 君晏山极度无语,他怀疑再这般下去,那名为谢雪楼的剑修弟子,怕是连入恭都要来寻他手拉手一起,才肯罢休了。 不过就算两人已经算是形影不离的地步,君晏山还是没有带谢雪楼来过独属于他的‘秘密基地’,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把人家玄阳弟子拐带到思过处去,总归还是不太妥当。 故此,君晏山始终是以为,这一处是独属于自己的空间。而现在,这个地方出现在了他的梦境中,那自当也是与他人无关的。 也许只是个普通的梦境罢了,也不知为何又突然想了这么多…… 君晏山轻轻吐了口气,在他布置的那方软榻上躺了下来。 现在应该做什么呢?就这样静静等着梦醒吗?他将手臂枕在脑后,双眼放空的望着头顶的星空,那里有一处破洞,因为正巧在头顶,所以君晏山也没有进行过修葺,只当是个天然的赏景天窗,只用透明结节简单罩了罩。 君晏山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了,突然脑子里又冒出个念头来,想着的是自己刚刚才泡过灵泉,体内灵气正是与外界灵气交融激荡的时候,不宜穿得太严实。 其实就平日里来讲,君晏山入睡时也是除了外衣,只着亵衣亵裤入睡的,反正他就是个享乐为主的性子,虽然做了个修士,修为也足够高了,但过的还是想吃吃,想睡睡的日子。 要睡觉!还要睡得舒适!穿着外衣套入睡不舒服,干脆还是脱了好。 这个念头实在合情合理合发展,以至于昏昏欲睡的人一点儿没觉得哪里不对,甚至觉得理当如此,然后便在半睡半醒间,起身把自己外套给脱了下来。 今夜的温度实在是太令人感到舒适了,君晏山没有运转灵气调节自身的温度,都没有不适的感觉,好像这样的天气,合该放纵着自己酣睡整夜一般。 君晏山也确实就这样睡了过去,恍惚中,他好像记起一些事……好像中过去的那些日子里,他也经历过这样夜风和煦的夜晚,于那样的暖夜里昏沉,最后一觉睡到天亮。 他是这般嗜睡的人吗?真是怪事。 以前没有细想过的事情,在这一刻露出了些许端倪,君晏山强打起精神来,慢慢等到灵台清明,接着,便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屋外似乎是有人,但那人呼吸极轻,要不是君晏山在极端清明的情况下,压根儿就不会发现对方。 这里到底还是玄阳主峰,来人也没有暴露恶意,想来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大概率还是玄阳剑宗的人。 只是不知道对方跑到这里来想做什么?君晏山确定对方威胁不大后,便又放缓自己的呼吸,假装没有发现对方,只是静观其变。 这样过了大概有一两刻钟的功夫,换做以往,君晏山绝对已经陷入深眠的时候,外面那人终于动了。 君晏山只听着一些稀稀疏疏的声音,似乎是衣料摩挲而产生的,接着身边的位置微微沉了沉,一具温热的身体便躺在了自己旁边。 再接着,那人便没有其他动静了。 君晏山又耐着性子等了会儿,结果就等来那热源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最后两人手臂贴着了手臂。 君晏山:“?” 就这? 你这人鬼鬼祟祟谋划良多就为了贴着他睡一晚?人干事?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这倒也确实是某人干得出来的事,否则那些年他也不至于一点儿都没感觉到。 君晏山虚虚睁开半只眼,想偷偷去瞅一眼身旁的人,没想到眼皮一掀,就对上了某人黑夜里透着深邃光亮的眼。 琥珀色的瞳孔漂亮又剔透,细看能看出眼睛的主人似乎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视线发散没有聚焦。不过很快那人便回过了神,瞳孔线往里缩了一下,然后恢复了正常。 君晏山一下便了悟了,以前那些睡得太沉的夜,都有这货的手笔,只是没想到这玄阳大师兄,当初竟能那么怂,夜袭自己无数次,就为了挨着自己睡一宿? 这要是在当年,他可能还会纳闷谢雪楼此举何意,但现在的他只想问问谢长老你到底要憋到什么时候? 他当初但凡再大胆一点,他们之间都不可能多出那道生与死的鸿沟。 虽然君晏山明确知道自己这是在梦里,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不自己主动提点一下这愣货,否则这样感情拖拖拉拉直到人没了都讲不清心意,再来一次也实在太扯了。 还蠢! 正在君晏山打算与他秉烛夜谈一番时,谢雪楼的眼神却出现了变化……之前还是单纯羞涩,还带点震惊的眼神,突然变得深不见底,似乎容了周遭一片夜色。 还是少年之态的谢雪楼趁着同样是少年形态的君晏山,还在因为他的变化而愣神时,一个翻身便覆到了君晏山身上。 倒是没有完全把他压实,谢雪楼虚虚撑着身子,两人之间留了道缝隙。只是不知为何,这个样子好像并没有比被压实了好到哪儿去,两具温热的身体隔着不算厚的亵衣靠近,连对方心脏跳动的频率似乎都听在了耳中。 君晏山表情倒是挺镇定的,就是心里忍不住有些慌。 心跳为什么好像在变快,这只是个梦而已要不要这么真实?这么真实真的合理吗?啊这不合理! 在胸腔里装出声音来了,怎么这么大的声响啊,谢雪楼是不是听到了?这可真丢人,这么就这样就不行了啊…… 如果君晏山知道,此时此刻位于上位那人,心情其实也没有平静到哪里去的话,应该会觉得平衡一点吧。 谢雪楼倒不是第一次靠他这么近了,之前也有过那么几次,他会在夜里将少年圈在怀里。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觉得少年长得好看,性格也很有趣,感觉值得深交。慢慢便有了其他渴望——他总是忍不住想看他,目光所在之处,总有少年的身影。每次少年把掌门师父气得吹胡子瞪眼时,他都并不想教训他,反而越发想要把恣意放纵的少年拥进怀里。 似乎这样是不对的。 但谢雪楼本就是个敢于探索的人。 察觉自己心情的微妙后,他倒也没有疏远君晏山,既是不愿,也是狂妄。年少时候总觉得一切皆能在自己掌控之中。 而那之后,除了明面上的正常交流接触,谢雪楼便养成了另一个习惯,暗地里观察对方,真正变成了那种一天当中,许多时刻都想要和对方黏在一起的那种人。 这样的行为要是被君晏山知道了,会感到恐慌吧? 谢雪楼轻笑,依然我行我素。 第34章 说起来,这样的行为并不符合常人的逻辑,但谢雪楼实在不能算在常人行列。他惯来优秀,就算是刻苦的剑修,在他这般年岁有此成就,也是难免自负一些。 我渴望亲近他,我便不会过分压抑自己这般念头。明面里的接触已经不足以让他满足的话,那私人的时间里,便也探出一丝试探的触须吧。 只是他到底还是顾及君晏山的接受能力,所以他倒没有一上来便做何出格的事,而是慢慢靠近,像个捕食的猎手那般耐心。 与他形影不离,与他同吃同行,所有友情以内的事情,他都与他做过,还是不够,心里像有一只贪婪的怪兽,还是不够,友情无法满足他的胃口。 于是他想做一点友情以上的事情,就一点点就行。 正好,他观察君晏山也有段日子了,发现他偶尔夜间并未睡在玄阳宗给他安排的小楼里,而是去后山那汪灵泉里修炼片刻,然后去旁边那座危房里休寝。 谢雪楼是个会严格按照计划进行的人,修炼一事其实还尚算私密,就算不是修炼,便只是泡澡,也是私密的事儿,他倒没有想一步跳到共浴或者双修上去,于是君晏山每次泡澡他都在远处等候,直到他回屋休息。 那时候谢雪楼也总想,他真像个原则奇怪的君子。 不过再怎么心思深沉,那时候的谢雪楼也不过是个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的少年,所以对有好感的同伴,做过的最过分的事,也不过是在他床底贴上一张时效的安神符咒,然后在他沉沉睡去后,躺在他身边。 最最出格的行为,也仅仅只是胳膊贴着他的,感受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 而如今这个将人罩在身下,与他呼吸交缠的这个,显然不是少年时期的谢雪楼。 君晏山也察觉到一些不对劲,依他对谢雪楼的了解,他当年明明都没有露出破绽,为何现在一个梦里却憋不住了? 所以这真的只是梦吧?是以他的自我意识延伸的产物。 这样一想,君晏山就觉得有些羞耻了,这怎么感觉,好像是他潜意识里很期待谢雪楼做点什么,所以才有这样一个梦的。 君晏山想着,脸上便飞上一片红霞,没想到自己心里竟有这样的渴望——他希望被谢雪楼压在身下? 他还有些恍惚,思绪沉浸还在到底是不是自己有问题的纠结中时,谢雪楼已经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和谢雪楼想象中一样,阿晏不会拒绝他的亲近,甚至会害羞脸红,甚是可爱。 谢雪楼眼里有了一丝笑意,心跳依然很快,却不是紧张,而是有些迫不及待。 谢雪楼身子又弓起来些,鼻尖几乎是抵在了君晏山眉心上。君晏山下意识的闭上眼,不敢看这离得太近的人。 只是这人炽热的呼吸全打在了他的眉心,心思便不由得辗转难安起来。 明明俩人什么都还没有做,严格说起来,两人之间一点儿接触都没有,君晏山却莫名感觉眼前的人涩气得过分,手指不知不觉揪紧着身下的床单。 谢雪楼内心也并不平静,哪怕他已经竭尽全力的调整呼吸了。 他只是轻轻一个垂眸,便能看见心爱之人轻颤的睫毛,眼皮下的眼珠不安的乱动,鼻尖浸出一点薄汗,唇瓣被他自己咬成娇艷的红色——无一不可爱。 目光接着往下,便看见君晏山的领口散开了些,一小抹白玉的肌肤,在夜里散发着温润莹白的淡光,就连看那锁骨,也宛如一截玉骨般的形状。 惯来握剑的那只手上有些硬茧,指尖还有些微凉。 君晏山轻轻战栗了一下。 很轻微的反应,谢雪楼捕捉到了,这让他神志清醒了几分,刚刚被美色所惑时下意识的举动再次停止。 谢雪楼踹息又重了几分。 他紧紧闭了眼,将眼底流淌的渴望全部遮掩。不可以,他必须要考虑爱人的心情,这个时候的他,并不知晓自己的心意吧,再过界的话,他该如何看待他?这种离经叛道的事,并不能太急切。 谢雪楼忍了又忍,才控制住自己,没在他眉心落下一个吻,太过珍重,害怕唐突。 但其实君晏山此时是有些激动的,他并不是谢雪楼以为的,那个少年时期的他。这情况有些诡异,其实两人只要细想一下就会发现,这时候其实是和在月见湾那个秘境里时的状态差不多。 双方都以为对面是回忆里的人。 不过君晏山比较没节操一点,他自然是知道谢雪楼的心思了,而心里也明白,最开始想要两人关系再进一步的人是谢雪楼,所以他可以不用顾忌那么多,不用担心他们再亲密一些的话,是否会让谢雪楼感到排斥。 而且君晏山现在是觉得,这个梦境是由自己的潜意识主导的,也就是说,他以为其实是他自己本就想这样。 一旦接受了自己可能是个老色胚的事实后,要放飞起来就容易多了。再说这不是个梦吗?梦里都不能尊崇本心,那活得也真是太辛苦了。 君晏山一把抓住那只修长的手,还无师自通的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脸颊飞上两片红霞,到底还是有些羞怯的,“你,你继续呀……衣服里面,摸一下?” 声音软软的,羞得脖子都渡上一层绯色,说的话却大胆得不像他平时。 谢雪楼感觉自己经不起这样的诱惑。 他喉头急速滚动一下,手臂圈住身下少年的腰,脸埋到了君晏山颈边,“你说真的?可想好了?” 他的声音喑哑,带着灼人的热气,让君晏山感觉到了一股超越这个年纪的性感和诱惑,还有一点点危险。 危险。这个词却让他有些亢奋。 君晏山直接用行动回答了他。 像尝试一种新的关系,开头总是有些无措的,但又并非一点儿都不懂,他至少知道怎么让自己的身体感到快乐和兴奋,再依葫芦画瓢的实施到对方身上。 谢雪楼没想到这人不仅言语大胆,连行动也跟上了。他本来也只穿了亵衣裤,冷不防被身下人并不多温柔的握住,喉咙无法压抑的低哼了一身,身子下压,真真切切的把人压了个实在。 君晏山脸更红了,他觉得谢雪楼这样的声音真是好听,除此之外,一种能把控对方的感觉也让他有些上瘾。 夜色浓稠,屋里能见度不高,只有头顶那片星空,能给予这一室昏暗一点光亮…… 君晏山感觉自己虽然在下边儿,却占领了主导地位般,动作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僵硬,来来回回无数次,最后感觉手腕有些发酸。 真是个美妙的梦…… 一想到这种掌控感,就好像完全无法控制的想勾起唇角。 只是逻辑好像并不太严谨,谢雪楼一个童子鸡竟然这么久还没攀到顶端,果然梦就是梦,有些地方还是不能正常对待。 君晏山叹息一口气,秉着这是自己的梦,出了差错也怪不着旁人的心态,任劳任怨的帮谢雪楼做手工。 不过除了时长和某人的尺寸不太符合逻辑外,其他地方都太真实了些,好比手下滚烫的触感,耳边越发粗哑的喘息,听得君晏山耳朵也快要烧起来,自己也没发现,他自个儿好像被架上锅蒸过一般,整个人身上都渡了层薄粉。 又过了半刻钟,君晏山生气罢工了。 君晏山低声咕哝,“手好酸,我不干了……” 他想着,反正是他的梦,这个主他还是可以做的,至于谢雪楼舒没舒服,那不关他的事,反正他已经体验了把控他情裕的快乐了,一个不是真实存在的梦中人的感受,倒也不那么重要。 “抱歉,是我的错。”不那么重要的工具人还贴心的承担了主责。 君晏山开心的直冒泡,他侧过脸去,轻轻谢雪楼的脸颊,然后便推了推他,冲他甜甜一笑:“好梦。” 既是祝他好梦,也是称赞此梦。 不过没想到,他话音刚落,便被人握住了手腕——刚才推谢雪楼时,还顺带吃了口豆腐。于是放置在谢雪楼胸前的手便被当场擒获了。 君晏山倒没有什么心虚的想法,做梦么,他又不怕被谢雪楼取笑。只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奇怪,脸上也表现出了疑惑,“你还想干嘛?” “想。”谢雪楼快速且坚定的吐出一个字来。 以为是纯做梦,本都已经没什么羞耻心的君晏山还是后知后觉的害羞了,脸色爆红,说话也有些结巴,“你,你想也不行,我,我好累。” “这次不让你累。”谢雪楼把人圈得更紧了些。 心里的猛兽被眼前之人放出来了,现在又轻描淡写的让他关回去?哪能这么容易呢?哪有这么轻易的事呢? 君晏山敏感的察觉不对,他又不是傻白甜,自然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蛋,位置要被颠倒了。 不是不愿意做被掌控的那个人,而是他真的觉得这个梦差不多到这儿就得了,他是真的有些累。 这个梦把自己累着了,多丢人! 君晏山可怜兮兮的望着眼前的人,试图勾起他的怜惜,却不知这样湿漉漉的眼神却又是另一种勾人。 谢雪楼沉默了片刻,在君晏山眼睑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不骗你,不累。” 粗粝的指腹在少年柔软的肚皮上拂过,引起一串酥酥麻麻的战栗。君晏山连忙伸手去握住他的手腕,却被迫拖着一起在他皮肤上游走。 为什么,不是自己的手,就会带来这么大的刺激? 君晏山眼角洇着一片红,晕晕乎乎的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第35章 君晏山以前养过一只猫,一只小公猫,黑不溜秋的,仿佛永远长不大。 但其实它体型只有那般大,再大是不可能的了,只是体型长不大,不代表不会性|成熟。 叫狗蛋儿的小公猫有段时间便特别不乖,夜里嚎个不停,又不肯去别的屋睡,还要粘着君晏山,蹭蹭绕绕,没完没了。后来甚至偷偷在君晏山床上尿了尿。 雾山也没有别的猫咪了,灵兽都少,不过隔壁玄阳的山头倒是灵宠养殖大户,君晏山便虚心请教了一下玄阳剑宗养灵兽的弟子们。 灵兽倒是比普通禽兽好懂得多,毕竟它们还是或多或少能够向人类清楚表达自己意识的存在,于是那养灵虎的弟子告诉他,他家的小公猫多半是发|情了。 啊,是了,动物都有发|情期。 可是小公猫只是只普通猫,他是不是得去凡间界给它寻只门当户对的普通猫来才行?啊这……算不算父母包办婚姻? 君晏山期期艾艾,好在那养灵兽的弟子足够热心肠,详细询问过后,也算知道了他烦恼的原因,便提议他可以先不急着给小猫找媳妇儿,它年纪还小,是第一次发|情,安抚一下也能过去。 具体安抚的办法就是多摸摸它,让它舒服一点,心情就不会那么烦躁,乱叫乱尿的情况就会有所缓解。 君晏山照做,每每此时,狗蛋儿就会乖顺的趴在他腿上,舒服的眯着眼,下巴微微抬起,发出满足的呼噜噜的声音。便这样顺利的渡过了发|情期。 君晏山觉得,他此刻就像迫切想要被抚摸揉弄的小猫咪,他渴望被谢雪楼触碰,虽然每一处触碰都是惊心动魄的战栗感,却又让他着迷不已。 他用脸蹭了蹭谢雪楼的胸膛,无意识的挺着腰身,把自己送到谢雪楼手里,之前的抗拒已经消失殆尽了,大概爱一个人就是想要无限的与他靠近。 谢雪楼觉得他这样真的好可爱,亲昵的吻了吻他的发顶,喟叹一声,“真乖。” 在君晏山疑惑的眼神下伏下身去,朦朦胧胧的天光里,君晏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头顶那片天空能看见外面的星空,还有一簇簇绽放的烟火,眼前全是让人目眩神迷的光点。 谢雪楼抬起头,向来冷清禁欲的琥珀色眼球上,好像蒙了一层暗色的雾,危险又让人沉迷,愿为他肝脑涂地。 而眼神的主人此刻更为眼前的人神魂颠倒,没有人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将心里的恶兽关了回去。 谢雪楼没有做更多,待君晏山纾解之后,他便紧紧拥着对方,以一种要把他揉进骨血的姿势嵌在怀里。 君晏山也没有反抗,他现在四肢都是软的,能被这样支撑着,反倒让他更有安全感。 好奇怪,和从前并肩作战时对方给予的,完全不相同的安全感…… 事后脑子就容易放空,君晏山又觉得太安全,太舒服,理所当然的便睡了过去。理智里还是知道自己做了个春|梦的,他觉得,自己一觉睡醒,梦也应该醒了。 所以当他一睁眼,望着头顶那个破了的房顶时,还有些许迷茫。 我是谁?我在哪儿? 为什么还在梦里,这个梦还带主动续时长的? 君晏山这会儿便察觉不对劲了,哪有这么长,这么调理清晰的梦?只有那次看着谢雪楼耗费数月给他重铸肉身时经历过这样长的梦境。 ……所以,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梦,还是跟谢雪楼那厮有关? 君晏山震惊了,但又暂时搞不清梦境和谢雪楼之间的具体联系,也不清楚如何破梦,便只好静观其变了,也许再睡一会儿就醒了呢。 这一观,他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谢雪楼把他叫了起来。 “阿晏,你怎么睡了这么久?”谢雪楼的声音里带着点担忧和自责。 君晏山睡太久了,把自己睡晕乎了,他还在想,谢雪楼怎么还在自责,传音蝶的事,他都不怪他了嘛。 君晏山睁开眼,看到眼前脸庞青涩的谢雪楼时,又陷入了沉默……搞什么啊这个梦真的没完没了了! 谢雪楼见君晏山醒了,才默默松了口气,然后耐心的帮他穿戴衣物。 其实君晏山这会儿要是警惕一些,就能发现谢雪楼的不对劲了,他现在并不是现实中那个小孩儿的身体,根本不必这般细致的照顾。 但两人都习惯了现实里的相处方式,这会儿竟都没房过来,一个细心照料,一个被伺候得理所当然。 谢雪楼给君晏山穿好了衣物鞋袜,然后把人拉了起来,“走吧,我们去见师父。” “唔。”君晏山随口应了一声,并没有追问为什么要去见古阳老头儿。 但其实就算是在当年,他们也不必每日都去拜见古阳的,一宗之主哪儿有那闲工夫天天被下面的弟子们参拜。而且玄阳弟子每天早晨都是有晨课需要修行的,君晏山接住玄阳剑宗的时候,也被要求了每日要参与晨课修行。 不过这会儿的君晏山早把这茬忘了。 两人到了古阳门前时,古阳都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的得意弟子带着老友的徒弟翘了早课不说,还来他这里自投罗网了。 古阳兴致勃勃的要给这俩小孩儿一个处罚,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谢雪楼打断了,“师尊。” 古阳有些奇怪,谢雪楼平时都是叫他‘师父’的,只有特别正式的场合,或者是遇到很严肃的事时,才会这样唤他。他不由自主的正襟危坐,打算听听他要说什么。 谢雪楼:“师尊,我想与阿晏结为道侣。” 古阳:“什么?” 谢雪楼再次重复:“我想与君晏山结为道侣。” 君晏山完全已经傻眼了。 古阳见他身后少年也是一脸懵逼的模样,吹胡子瞪眼的吼道:“没问你,你让那个,那个小晏山来说。” “啊?”君晏山还在状况外……不是,姓谢的你怎么回事?表白都没进行呢,就直接捅到长辈这儿了?就离谱! 君晏山着实被打了猝不及防,这会儿脸上飞上两片红霞,眼神也是飘忽的。 谢雪楼打定主意这次自己来,把一切障碍都速战速决,绝不再犯上一次的错误。 他将君晏山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将古阳尊者的视线挡住,脸上带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从容,“师尊不要逼迫他,他比较腼腆。” 本来就神游太虚的君晏山被吓了一跳,慌张应到:“什么舔,没有舔!” 古阳:“……” 谢雪楼‘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君晏山回过神来,脸色涨得更红了……幸好只是个梦来着。君晏山自欺欺人道。 可是这梦也太他妈真实了!神他妈的梦见谢雪楼事后还带着他见长辈出柜,他还在他们面前如此丢人,社会性死亡。 最后古阳心累的挥了挥手,让他们自己商量好再说。 谢雪楼也觉得这次有些草率了,他觉得还需要更郑重的向他人介绍自己与君晏山的关系,故此点了点头,也没再纠缠。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山下走,又回栖雪峰。 栖雪峰是古阳剑尊没有接任玄阳掌门之前的住所,现在留给他几个弟子住。走到这条熟悉的路上时,谢雪楼才想起什么似的开始颠三倒四的解释着,也不管君晏山听不听得懂。 他说:“如果那次我也早点告诉师父的话,应该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些事了。” 君晏山下意识接了一句,“什么事?” 谢雪楼的语气有些落寞:“错过的一些事……我明白那件事不能全怪师尊,但理智上明白,感情上却做不到。” 君晏山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敢置信。 现实里的谢雪楼已经是玄阳剑宗的长老了,之前他没有细想过,只觉得以谢雪楼的天赋,当个长老也绰绰有余嘛。 可是这会儿听了谢雪楼埋怨古阳的话,他才反应过来,古阳仍然是玄阳剑宗的掌门,他的徒弟却成了他宗门里的长老? 并不是说这样不可以,但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存在这种情况,除非……谢雪楼他主动出师,要自行开辟洞府。 但修真界其实不讲究出师这一套,除非师徒之间有了隔阂。 君晏山突然意识到,也许谢雪楼也跟自己一样,身子里装得是来自十几年后的灵魂,这个梦并不是他单向的梦境。 他开始回忆那些之前被忽略的细节,终于想到了那个和这个梦境差不多的秘境,最后联想到了王女留给他的那颗粉色鲛珠。 她当时似乎讲了一些鲛珠的效用,但是他没太在意……其实是完全没在意,觉得和普通鲛珠应该也没区别,大概也就是入药的时候效果会更好一些? 君晏山还在努力回忆那颗珠子到底有什么作用,谢雪楼也还在讲一些曾经感到遗憾的事,“怪谁都没用,最大的责任还是在我,如果我当初果断一些,或者听你的话不去理会那封家书……对不起,我真的,真的很后悔。” 谢雪楼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又陷入了某种绝望的想象中。 这样的自责在过去的十年里,无时无刻的纠缠他,让他心脏感觉到窒息的痛苦。 真的真的,是很后悔的事情,哪怕有一步的改变,他都有机会破局。 君晏山听着他接近絮叨般的低语,终于回过神来,他又陷入痛苦里出不来了,每一声对不起都带着沉重的绝望,就像那些传音蝶里的只言片语一样。 “谢雪楼!”君晏山心中一跳,上前抱住他,同时叫了他一声。 谢雪楼抬起头,看着眼前活生生的爱人,眼神又变得幽深。 周围的场景又开始坍塌,已经经历过两次的君晏山明白,梦,该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君晏山:我做个春梦竟然还有续集? 第36章 再次醒来,君晏山又换了地方,不在栖雪峰的小楼里了。 新环境像是一间修士闭关的石室,他不认识。最令他惊讶的是,自己竟还是青年的形态,这让他有些怀疑自己还没脱离梦境,只是落进了另一层梦里。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自己在哪儿了,至于自己的状态,他也没来得及仔细检查,否则应该很快便能发现,他现在虽是青年形态,但却并不是梦中那样,是他本体的青年形态。 换句话来讲,他还是‘陆青禾’。 石室的门被人推了开,沧桑许多的古阳老头儿和谢雪楼走了进来。 “你瞧你瞧,我就说了今天准能醒吧,你还跟我撒泼。”古阳一进来,看见起身那人,瞬间便是理也直了,气也壮了,胡子都跟着翘了翘。 谢雪楼没理他,直接来到君晏山面前,摸了摸他的手,又碰了碰他的头,询问他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君晏山有些懵,这到底是不是梦。 古阳看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了,凑了上来,“雪楼,这个徒弟……” “掌门,慎言。”谢雪楼有些冷淡的打断了他的话。 大概是才经历了梦里谢雪楼一番内心剖析,君晏山对此还算敏感,立马察觉到谢雪楼竟是唤的古阳‘掌门’。 那个梦是真的!或者应该说,梦里的谢雪楼说的是真的…… 君晏山一时表情有些复杂。 古阳到还好,似乎是习惯了,只是嘟哝着什么‘用完就扔’。谢雪楼起身把他推了出去。 石屋里只剩两人时,君晏山才觉得尴尬,毕竟才做了个那样的梦。 “这……是梦吗?”君晏山嗫嚅着问,脸上带了层薄红。 然后他便听到一声轻笑,谢雪楼出口的话都带着愉悦的语调,“不是……梦见了什么?” “额,没什么。”君晏山低下头,只留两只耳朵尖通红。 低头的时候,他又想起来自己身子变回来了,急忙询问原因。 “你不会是把诅咒的事儿忘了吧……”谢雪楼语气调侃的看着他。 啊这…… 他还真给忘了。 “不是要下咒的人解除,或者杀了下咒的人?”君晏山记得之前是这样说的啊。 “嗯,所以我不应该放了陆青禾的。”谢雪楼的话语依旧温柔,只是君晏山却能听出其中的杀意。 他沉默了一下,消化这件事。 其实早在看到入了魔的陆青禾时,他就该想到的,那个给石像下诅咒的邪修,很有可能就是陆青禾。 “所以是他解除诅咒了?”君晏山震惊。 “……”谢雪楼好像有些不高兴,“你觉得他像那种人?” 哦,倒也不像。 谢雪楼这才解释,他也是前两日古阳看出了陆青禾的真身,才想到的主意。 “真身?” “嗯,此时说来话长。” 君晏山盘腿坐在石床上,乖巧的样子惹得谢雪楼有些想笑,心想,为什么阿晏这么可爱。 青年模样的他也可爱。 谢雪楼开心了一会儿,又一脸严肃的开口,“阿晏,你莫要再去想那陆青禾。”感情还在醋着。 君晏山敷衍,“我知道知道,你快点说正事儿。” 谢雪楼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无奈道:“我说也可以,说完你也回答我几个问题。” 君晏山不觉得自己与他有何不可说的,故此直接点了点头。 谢雪楼将一切道来,君晏山才算知道,他以为的借尸还魂,其中竟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之前在暗河下时,陆青禾就已经说过,他早在当年那个作为永昼教据点的小村子里,就已经死了,死在那只入了魔的,长着无数触须的怪物手下。而之后,那怪物又被君晏山那位师父斩于剑下。 只不过那时候他师父因为忧心岸上的事,只是确认了一下那魔物已死,便匆匆离去了,并没有替那个无辜的孩子殓尸。 枉死,又尸骨不安,还与魔物的尸体曝于一处,日积月累下来,陆青禾的意识,便在魔气与怨气中苏醒了。 有了意识,却没有肉身,便只能走鬼修一途,但陆青禾却不甘于做一只鬼修,因为他本就是因仇恨才诞生的意识,心里自然是将复仇之事放在第一位。 可害死他的魔物已经死了,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永昼身上。 陆青禾本就不是光明磊落之人,他成为鬼修后,因为身带魔气,反而修行迅速。再兼之之前永昼其实只是靠那章鱼魔物来撑,算起来也只是小打小闹,而最后陆青禾也竟凭自己实力,将整个永昼教掌握于手中。 陆青禾掌控了永昼教后,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将永昼教发展了起来,也就是后面异军突起,最后又被谢雪楼带人剿灭的那个时期。 而陆青禾最后出现在谢雪楼面前,却是作为被作为活祭的祭品出现的,他为自己制作了一具身体。 自然不是真正的人体,是用东海海底的回魂木制作的。 据传言,在日光照射不到的深海之下,生长着可以承载魂体的回魂木,用回魂木制作的躯体,可以如正常人那般慢慢成长。 但到底人的身体才是天地间最精妙的存在,能与天地灵气沟通,故此可以达到修炼的效果。而回魂木只能模拟人的生长状态,却无法真正比拟人体的修行状态。 所以就算拿到回魂木,也只能变成普通人那般,生老病死走一遭,没有更大的机缘,基本是无法再踏足修炼一途了。 “所以我这具身体是回魂木制作的?”君晏山想了想,回忆起之前见到陆青禾,他的容貌好似和自己这个还有些相似,倒是如同宗同族一般,心里也有了更多的猜测,“他现在那具是……又弄了一副?” “嗯。”谢雪楼点了点头。 “可是诅咒是怎么回事?” 谢雪楼便把他之前做的又讲了一遍。 这是他发现陆青禾与君晏山现在的情况都不算正经人体后,才产生的想法。陆青禾应该之前同一批次采集的回魂木,所以两个躯体算是同生同源,换句话说,君晏山中的诅咒,他自己就是破解的那把备份钥匙。 只不过唯一比较麻烦的是,解除诅咒的两种办法,只有第二种可以用……他们总不能为了解个诅咒,把自己给杀了吧。 那第一种用传统方法解除诅咒,麻烦就麻烦在,需要用下咒人的血做引子,并且诅咒的咒法千奇百怪,在不清楚具体咒术的情况下,需要一种一种去试。 谢雪楼没舍得放君晏山的血,好在之前打伤陆青禾时,他的灵剑饮了不少陆青禾的血。 而君晏山恢复成青年模样之所以只是暂时的,便也是因为谢雪楼还在尝试咒法中,并没有找到真正的解咒的那一条。 好在尝试解咒并不会有副作用,做引子的血也不用君晏山来出,就试试看呗。 君晏山开心了,急忙试着运转了一下自己的灵力,发现果然已经恢复了,虽然依然只是筑基期,但他能开乾坤袋了呀,乾坤袋里的宝贝还都是他上辈子攒下来的,种类丰富还牛逼。 谢雪楼见君晏山开心,也跟着眯了眯眼,“好阿晏,我已经把清楚的都告诉你了,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嗯?那你想问什么你问呀。”君晏山用神识翻看着自己的乾坤袋,重新有了保命底牌的存在,让他心情放松又愉快,虽然嘴角绷着没有露出笑来,眼睛却弯弯的,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来。 谢雪楼看得好笑,除此之外,还有点心痒痒的,“那……阿晏能告诉我,你都梦到了些什么吗?” 他其实之前也没发现问题,可这次君晏山一睡睡了三天,谢雪楼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带着他到掌门这里来,古阳才说他这是被鲛王珠拉进了幻境里。 就是那颗粉色鲛珠造成的,古阳还说,大概因为是回魂木,都来自深海的原因,鲛王珠对他的印象更大一些,幻境会频繁一些,也会更真实一些。 而传说中,粉色的鲛王珠,是鲛王一族与情人达成灵魂羁绊的产出,故此使用的人若没有固定指向,那幻境通往的地方便是他所爱之人平时所想的梦境。 谢雪楼之前听到君晏山在梦里唤了他的名字了,这种好似被承认了关系的情况,让谢雪楼心中有种隐秘的快活,于是他更迫不及待的的想知道,君晏山都梦见了什么,好像只要听到他亲口说出他梦里是自己,便是等同于被表白了一般。 虽然结合那颗粉色鲛珠的功效来说,确实是等同于表白。 谢雪楼期待的看着爱人,眼里的琥珀色像阳光下剔透的宝石,他等了十余年,好像便是等着这一刻一般,心跳也越发厚重,越发的快。 君晏山却呆住了,他倒是不知道,谢雪楼其实就是想要个名分,毕竟他那个梦……实在难以启齿了一些。 “你,你怎么问这个……换个问题吧。”君晏山愣了一会儿,便低着头回绝了,这真的说不出口啊,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做的梦和那颗珠子具体有什么联系呢,只当自己饥渴难耐了些,竟做那样的梦。 谢雪楼心跳顿了一下,他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只把君晏山下巴捏住,让人抬起头来,“不行,先回答这个,回答完,再换下一个。” 君晏山眼神闪躲,就是不回。 谢雪楼心中也有些不安起来……难道,有什么他意料之中的情况?他不会去怀疑君晏山与他的感情,他不安的只是君晏山梦见的,是他不好的那些面。 这样想,倒是差不多接近真相了。 两个人一个不安,一个羞赧,互相沉默了好半天,最后还是谢雪楼咬着牙,把人摁在踏上,亲了一口,“你不说,我就继续了。” 哎,说起来,这还是他现实里,对君晏山做过的,最孟浪的举措。 可谁叫他绷不住了呢,他明明都已经梦到他了。 十年妄念,一朝成真! 第37章 君晏山怀疑,谢雪楼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 因为接下来的一刻钟里,谢雪楼摁着他亲了个没完没了,说是不说实话才亲,其实他压根儿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就已经结结实实亲了七八口了。 君晏山嘴唇微微有些肿了,眼里浸着一汪水,狠狠瞪人的时候,也没有一点威慑力,反而让亲起火的谢雪楼眼神更幽暗了一些。 谢雪楼确认君晏山身份时,他已经是一副豆丁样了,后来慢慢接触,发现他的阿宴其实也对他有意时,他便已经很是激动了,也偷偷亲吻过小阿宴,但体谅他变小,到底不敢过界。故此这会儿的行为到还真算是披了个借口。 君晏山还是什么都不说,心想反正你都亲了,又不能真把他怎么样。 谢雪楼也确实没有特别过分,但亲亲摸摸的尺度越来越大,眼看着君晏山眼神开始迷离了,他又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阿宴若是不好意思,那就不说了。”谢雪楼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收回了手。 他便宜占够了,这会儿便故作大方起来。 君晏山心中忿忿的想,摸都摸够了你才说!最后他憋着一肚子的气心里默念十多遍清心诀,才把那不上不下的渴望给压了下去。 ……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出了石室,才发现古阳老头儿还守在门外,见到两人时,表情还有些奇怪,“我那石室虽不常用,但你们用过以后,还是给我清理一下吧。” 谢雪楼点了点头,“掌门放心,我已经使用过除尘诀了。” 古阳眼睛一瞪,把胡子吹得老高,“那事儿以后得用水洗!除尘诀弄的我不要!” 谢雪楼沉默片刻,“……掌门是意外,这半个时辰我们做了那档子事?” 古阳老脸一红,“不然呢?你小子能骗过别人,能骗过我吗?” 谢雪楼微笑:“不骗你,半个时辰远来不及。” 君晏山假装什么都听不懂,把头埋得很低。虽然事实并不是古阳所说那样,但其实也差不太多了…… 最可恶的是,虽然只有半个小时,他却在刚才,确实只差临门一脚便会……而谢雪楼这厮却说这点时间来不及! 好吧,他做的那个梦里,半个时辰,确实不够这人折腾的。 这边古阳还直接被谢雪楼给噎住了……实际上他心里想了许多,这几天里,就一直想着。 谢雪楼这孩子,是谢家的天之骄子,他把人接回栖雪峰教养时,他也不过七岁。 是他看着长大的…… 要真说起来,他可以算是最了解谢雪楼的人,他们这对师徒,曾经也是亲如父子的。 所以他是真的明白,之前的谢雪楼,是怎样一种行将就木的状态,他都看在眼里,为此,他无数次自责,对待这个徒弟,也越发纵容,连他要出师自立山头,都直接应承下来。 是他的一念之差,才害得他的徒弟、他老友的徒弟,都死去了。 是的,在那十年里,谢雪楼那模样,在他看来,就跟死了没区别。 而谢雪楼这样的状态,最近却得到了改善,之前他慌慌张张把那小徒弟送过来让他看时,古阳就察觉到了他多了一抹生气。 现在就更不用说了,他看啊,别说生气,色气都快冒头儿了!古阳得意过头,又开了口:“怎么说?我当初让你收徒的提议,没给错吧?” 谢雪楼白了他一眼。 古阳倒也没生气,还挺开心的,这就是他充满朝气的徒儿啊,真让人怀念。不过怀念一下也就完事儿了,正事还是要提的,“那个,回魂木的话,本该是无法修炼的,这具身子还有别的诅咒在,要是解除了其中一个诅咒,恐怕会引起另一个的反噬。” 谢雪楼这才正了脸色,“为何不早说。” “谁知道你能想出挨着试咒术的法子来啊……你得找施术人精准解除才行。”古阳显然是不知道,君晏山身上的诅咒就是他自己这个身子的主人下的,故此这个提议倒是没什么参考作用。 他这些年啊,只悟出了一个事儿,那就是他这徒弟是个有自己主意的,他什么都不必去掺和。 得了这么个信息的两人算是明白了,自己试术还是不行的,还是得把陆青禾找出来……怪不得当初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君晏山一路心事憧憧,跟着谢雪楼走了一路,心里一直在想着陆青禾的事儿,他搞不懂陆青禾的想法,他到底想要什么? 因为君晏山想得太入神了,压根儿没发现自己这一路都被谢雪楼牵着在玄阳峰溜达了一圈儿——谢雪楼暗搓搓的带着人向其他人昭示一遍主权。 这条路似乎……意外的有些长? 君晏山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竟然围着主峰在打转。 君晏山:??? 原本君晏山还没理解谢雪楼在干什么,直到他察觉到周围的弟子用一种怎样怪异的眼光看他和谢雪楼时,他才有了一点点感悟。 君晏山:“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想暗害我?” 谢雪楼哭笑不得,“此话怎讲?” 君晏山有些习惯了没有修为的状态,此时也是凑到他耳边讲的悄悄话,“你看看他们那眼神,像不像要把我活刮了?” 按照陆青禾之前那作死的德行来看,玄阳剑宗里,除了赵悦那个缺心眼儿的,大概是没人会待见他了。 至于谢雪楼和陆青禾的关系,他们之前就瞧不起陆青禾,这人修为不高,还妄想攀摘高岭之花,以前谢雪楼不待见他,态度摆得太明白,大家看陆青禾也就跟看猴儿似的,当个笑话。 但若是谢雪楼表现出接受了他,君晏山便要担心,那些暗地里瞧不上他的,谢雪楼的爱慕者们,会不会突然发疯了。 经过君晏山这番提醒,谢雪楼也反应过来,他现在这幅壳子是陆青禾的,之前陆青禾有多不招人待见,他也是略有所闻的。 谢雪楼想了想,伸出手臂来。 “我无法对没能发生的事做出什么举动,但我能提前告诉他们,你对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君晏山:“……?” 他还在琢磨谢雪楼要打算做什么呢,突然便感觉那掐着自己腰肢的手臂一个使力,把他给高高举了起来。 “啊!你干什么啊!”君晏山慌乱的扭动一下,却发现谢雪楼把他托得很稳。 “举高高啊!我,最最最最最爱的人!在我掌心里!”谢雪楼一阵朗笑,声音传得老远,托着人甚至转了个圈。 他是真的开心,他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个人是他的爱人,他的爱人在他身边,在他掌中,在他怀里。 “我又不是小孩子啦!”君晏山满脸羞赧的去拍他的肩膀,却不知道,此时的他,眼里也是满载笑意。 两人在阳光下相视而笑的场景,让暗地里那些忿忿不平的弟子们都惊愕不已,一些执念不深的弟子,倒是确实就没有多余的想法了,反而见着这一幕,心里觉得甚是温暖,就像穿过了漫长的黑夜,终于等来那缕阳光般,带着希望和暖意。 竟然让他们心境上得到些微的提升!那部分弟子便带着感激与祝福,默默的离开,继续自己的事去了。 另外还有一种对谢雪楼执念特别深的女弟子,像温蓉那样的,不过因为早就亲耳听过对方宣布自己喜欢的是一个男人,所以在见到相拥的两人时,心里只觉惝恍若失,也没有更多的情绪波动了。 真正有些小心思的,反倒是一些入门不久,还不太了解谢雪楼的人。 正像谢雪楼梦境里所说那样,他果断的将所有会干涉他感情的障碍都一一除去了,剩下一些新出现的,也绝不会成为他的妨碍。 谢雪楼就着把人举高的姿势,抱了他好一会儿,君晏山终于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把他放下。 反正他高调秀恩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应该可以好好走路了吧。 “你该不是打算把我这样扛回去吧?”见他没动作,君晏山眼含笑意的问他。 “那你告诉我,你梦见了什么?我就放下来!” “唔……那你扛着吧,我脸皮挺厚了,扛着还省我力气了。”关于梦见了什么这件事,他说什么也不能妥协。 谢雪楼也不再多说,托着他的手松了些力道,把人放下来一些,到了手臂能托住臀肉的地方又收紧,变成了之前抱小君晏山时的状态。 “喂!”君晏山只是赌气那么一说,他觉得谢雪楼不是那么没脸没皮的人的。 这些年这厮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谢雪楼把人抱着,语调里是浓浓的笑意,“莫敢不从。” 话是说得谦逊了,手却不那么老实。君晏山刚听他说完,便察觉自己身上肉最多的那块儿被手臂的主人掐了一下。 君晏山:“……” 最后还是挣扎不过,是被谢雪楼抱着离开玄阳峰的。 君晏山想了想,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把脸遮住,别人就看不见他是谁了! 谢雪楼见着他这番小动作,又是一阵努力忍笑。 阿晏太可爱,让人就想‘欺负’一下才舒服,“别遮了,来的时候,也是我抱着过来的,大家都看过一次了。” 甚至来时那次的阵仗更大,因为他太过紧张,风风火火的直闯了古阳的密室,惊动了闭关的掌门,引发了阵法示警,全宗门回来的弟子,全都聚集过来一探究竟了。 但这话谢雪楼没敢再告诉君晏山,他要是知道了,怕是得亮爪子挠人的,凡是还需有个度。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啦,前两天忙着串门,打扫,没挤出时间来码字,抱歉抱歉!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38章 快到元宵节了,玄阳剑宗的弟子们都陆陆续续回到了自己所属从峰。以往这个时候,大家讨论得最多的,都是元宵晚宴上能吃上什么,玩儿点什么,但今年,大家却是见面打招呼过后,心照不宣的聊起了栖雪峰那位的事儿。 弟子甲:“新年好啊莫师妹,那位的事儿,你听说了吗?” 莫师妹:“当然听说啦,啧啧,没想到还真让陆青禾那个废物啃上天鹅肉了。” 弟子甲:“嘘,你怎么这么说长老?小声点儿。” 他也只是觉得把谢雪楼比作天鹅肉了不太好,却没有反驳莫师妹对于陆青禾的定义。 谢雪楼与君晏山决定还是得把陆青禾找出来。 上一次谢雪楼没有要陆青禾的命,主要是因为陆青禾还没断开他和阿晏本体的联系,害怕他最后玉石俱焚,毁了那具身体。 其次还因为听出来他似乎是和阿晏有前缘,而且从阿晏对待其态度来看,似乎也没有特别憎恶他,也正是因为看出君晏山不欲要其性命,谢雪楼最终才决定放他走的。 但是当时他真没想到陆青禾还和君晏山身上的诅咒有关,这诅咒要解除还那么复杂,必须得陆青禾本人来才行。 两人打算过完元宵便下山去寻陆青禾,君晏山总感觉,陆青禾虽然成了魔修,但还没有到不能交流的地步。 …… 元宵节的时候宗门会举行元宵晚宴,这种宗门性质的集体活动,谢雪楼就算去当个背景板,也是必须要出现在活动策划团队里的。 君晏山一个人便得了闲,没事儿就往玄阳峰后山溜达,去瞧瞧那间破屋。 他醒来后第一次过去的时候还真给吓了一跳,那间破屋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屋子被人缮修了一遍,破了洞的屋顶被补上了,屋子里添置了些家具,地板上还铺上了一层毛毯…… 这装修风格无比的眼熟,看得君晏山无比的沉默。 他又开始怀疑起那个梦的真实性来了。 谢雪楼绝对是知道他以前经常宿在这里的,那个梦除了后半段,大概率都是真实的。 在这里发觉了谢雪楼的痕迹后,君晏山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感受,他以前怎么会那么迟钝?谢雪楼就差把心意写在脸上了,他竟是没有一点儿察觉? 也不对,他不是没有察觉,他是察觉了,却没来得及想明白这是种什么感情才是。否则他又如何会因为谢雪楼的不会信,跟他置那么久的气,最后还悲观的直接渡劫。 是的,他承认了,当初之所以那么冲动的渡劫,完全是因为心里的悲观。 连沁是他幼时的师父,陪伴了他整个童年,可某一天里,他把他带到玄阳剑宗,自己出去游历,然后便再也没回来。 虽然理智上知道,修仙这一路,没人会一直陪着他,可君晏山还是会觉得失落,他被抛弃了。 就算被封存了记忆,但在心理上造成的创伤,却是不可磨灭的。 就算君晏山已经记不得自己那个当花魁的娘亲,但他骨子里却依旧是无比害怕被人抛弃的。 他没有特意去想过,但当谢雪楼没有对他的传信做出回应,并在他出关后也没收到谢雪楼丝毫消息时,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这种负面的情绪冲击着他的心灵,让他再度对未来失去了向往。 那个时候,他心里就隐约能感受到,谢雪楼对于他来说,其实是不同的。毕竟连沁失踪时,他也没有那种,连活着都觉得太辛苦的感觉。 过往那些记忆,太难受了。 君晏山捂住心口,轻轻笑了一声。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一切苦难都结束了,未来的日子,他只管幸福就好。 …… 下山的时候,君晏山突然想起了位于外门的赵悦,到底曾经也在外门住了一段时间,赵悦这个傻白甜也算是值得深交的好友。 之前听说他没有亲人了,也没有朋友,眼看就要到元宵节了,君晏山还是打算过去看看他。 外门的弟子居占地很广,但因为陆青禾不受人待见的缘故,之前他被安排的屋子也是很后面很偏远的地方。 君晏山一路走过去,越走越感觉不对劲。 他和赵悦之前住的屋子既然已经在最后边儿了,按理来说,是不可能有什么人过去的。可君晏山这一路走过来,发现了好几串脚印,这些脚印在前面些的位置还可以理解,可这些脚印一直延伸到了很后面,看上去像是有目的的往后边儿的那几座屋子去的。 后面除了赵悦的小屋还有别的两栋小房子,但不知为何,君晏山就是感觉,这些脚印就是冲着赵悦那小屋去的。 君晏山心中有了些警觉。 走到小屋前时,他放低了声音靠近窗外,仔细听了一下,没有听到屋里有动静,又在屋外等了等,却一直没有等来赵悦,君晏山心里不好的预感才越发强烈。 君晏山查看了一下小屋的门,并没有认为破坏的痕迹,这说明,如果赵悦真的出了点儿什么事儿,那只可能是同门弟子做的。 他这里还有屋子的备份钥匙,君晏山想了一会儿,还是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摆设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赵悦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把他的东西都保留了下来,他的床位上也还铺着床单被褥,整个屋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这一切都好像在告诉君晏山,他就是想多了,赵悦只是有事儿出门,回来耽搁了时间而已。 君晏山在屋子里愣了一会儿,最后视线落在了屋子正中那张小桌子上。 桌子矮矮小小的,是赵悦的私人物品,他喜欢在闲暇之余坐在旁边喝下午茶,他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此时那张桌子上有一只打翻的茶杯,看上去像主人不小心为之,最后忘了收起来似的。 按照赵悦这人的性格来说,真相倒是确实有可能如此……如果不是君晏山还算了解他的话。 他知道赵悦其实是个很穷的修士,因为没灵石贿赂内门考核的考核官,加上性格太直,所以明明修为还算不错,却一直没得到进内门的资格。 他只有这么一个茶杯,平日里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还曾在君晏山住进这屋子的第二天,要用这茶杯招待他喝茶。 所以……赵悦先前大概是用这茶杯招待了客人,客人没喝,还打翻了茶杯绑走了赵悦,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什么没有收起茶杯。 不管这个推断正不正确,君晏山却不得不慎重对待。 他捏了两只传音蝶,一只是给谢雪楼的,另一只是给赵悦的。灵气铸就的小白蝶绕着君晏山飞了两圈儿,便在空气里隐没了身形。 君晏山放飞了传音蝶,又在屋子周围观察了一番,最后在前往半山腰的响水林的小路上,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看上去和之前他发现的那些脚印像是一批人的,只是这抹脚印到底是被人为遮掩过,他又不是特别确定,最后他还是决定寻上去看看。 这里到底还是玄阳宗宗门范围,他并不担心会出什么大事儿,就算真的有什么危险的事儿,一个求救信号弹发出去,都不用等,立马就能招来人。 在一番深思熟虑后,君晏山便往更深的林子走去,越到后面,那些认为的痕迹便越发放肆,连遮掩都不带遮掩的了。 又走了小半刻钟,君晏山终于听到了一些响动,他悄无声息的踱步过去,便瞧见他那蠢蠢的前舍友,被高挂在一棵大树上,树下站了三个穿着黄绿相间道袍的小弟子。 其中一个手里拿了根儿树枝,往挂着的赵悦身上戳,“你快说呀,那姓陆的到底是怎么勾引谢长老的?” 乍一听到这么一句,君晏山心里突然便愧疚起来——这一出竟然还是他的原因,赵悦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赵悦被戳了一下,不痛不痒的,自然不可能回答他,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君晏山见那弟子也只是用一根儿小树枝,倒也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估计也只是恶作剧,虽然不可取,但也轮不到他一个小弟子来置喙,他便不打算出面了,反正传音蝶已经发出去了,就等着谢长老来处理吧。 这样想着,君晏山还老神在在的在一旁看起戏来。 “你为什么不说话?都挂了半个时辰了,什么都不肯说,是不是你也被那姓陆的勾引住了?”另一个弟子好像急躁了些,夺过那根儿小树枝,专门玩赵悦身上的痒痒肉上戳。 赵悦的表情立马变得扭曲起来,可见是想憋又有些憋不住了的样子。 君晏山倒无所谓被污蔑,反正他都习惯了,反倒还能跟着那三个内门弟子一起看赵悦的乐子。 被挂起来的赵悦扭了几下,大概是因为被挂得太高,所以视线广阔,竟让他发现了君晏山的存在,赵悦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似乎不相信下面那个看他笑话,似笑非笑的人,正是他所维护的那个一般。 赵悦眨巴了一下眼睛,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委屈。 君晏山有些心虚…… 这个热闹,好像看得确实缺德了些。 思及此,他还是主动站了出来,让那三人把赵悦放下来,没想到那三个弟子不知道背景强硬还是如何,见到有人撞破他们使坏,竟然还更兴奋了。 “哇,我就说陆青禾跟这个外门的有一腿!真的钓来了!” 君晏山:“……” 虽然有些无语,但他还是不打算跟他们计较,上前准备把赵悦先发下来再说。 没想到才往赵悦那边走了两步,便听见赵悦大喊一声‘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12 23:46:55~2021-02-13 23:3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强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陆哥小心!”之前一直憋着,一句话都不肯讲的赵悦,在见到君晏山靠过来时,还是没忍住出声提醒了。 不过他到底是提醒完了一步,最后只能一脸不忍直视的看着君晏山踩中了陷阱。 君晏山被陷阱套住了脚踝,机关瞬间启动,把他拖起来挂到了和赵悦一样的高度。他徒然经历了一番天旋地转,一时没搞清楚状况,眼神一时有些迷茫。 赵悦用比他更无辜的眼神望了回去,“我提醒你了,绝对没有借手报复你刚刚幸灾乐祸看热闹。” 君晏山无语,正要使法术割断脚上的绳子,就听见下边儿的人兴奋的开了口:“没有用的哦,捆仙绳可不是你这样金丹修为的小废物能解开的。” 听闻是捆仙绳,君晏山便直接放弃了挣扎,众所周知,捆仙绳能捆住比所属者高两个小境界的对手,使他们灵力被封,而且捆仙绳是刀枪无水火都法弄断的。 他之前就已经探查过那几人的修为了,下边儿那个刚刚说话的青年便是金丹修为,看来还是个狠人,骂起人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君晏山就省了那个劲儿了,反正再过一会儿玄阳宗的人就会过来了。 趁着这个时间,君晏山简单分析了一下这几个弟子的身份,猜测他们的来历应该不简单。 敢明目张胆在玄阳宗境内就绑了人,手里还有捆仙绳这样的法器,应该是有点儿背景来历的,就是不知道,那点儿背景能不能支撑他们在谢长老手里走过一遭了。 哎,年轻…… 此时林间便挂了两个人,不过君晏山比之前的赵悦还略惨些,他是被倒挂着的。 对于他本人来说,倒是没太大的感觉,就是衣袍倒垂下来遮住了脸,让他有些闷,不过他的手还能活动,便伸手撩开了遮住自己脸的衣襟,随后便对上了一双带着好奇的眼睛——是那个狠人。 青年的目测能力大概是不错,设置的陷阱把人吊起来后,脸刚刚好就能跟站在地面上的他贴上。之前赵悦是手被吊着,上半身离地面更远些,想捉弄他还得拿根儿小树枝。 君晏山想了想赵悦的下场,淡定的松了手,让自己的衣襟飘下来,再次遮住自己的脸。 君晏山:我不看,就无事发生。 衣襟又被对方撩了起来,那青年好奇的眼又对上他的,“你就是陆青禾吧?我看着长得也挺一般的嘛。” “那你眼神怕是不咋样哦。”君晏山撩起眼皮,横了他一眼,肆无忌惮的挑衅道。 那青年像被烫了一下似的,立马松了手。 衣袍下摆又垂落下来,遮住了君晏山的视线,因此他也没有看到,那青年突然一下涨红的脸。 四周变得很沉默,君晏山却没有兴趣去追究这种沉默的来源。 赵悦视角最高,但他也只能瞧见下面三人突然就噤了声。 不过他倒也没反驳君晏山说的话,在他看来,他陆哥勇于追求真爱,又厉害又聪明,那就是顶顶好的,配谁那都是能配得上的……至于容貌?对于脑子里一根筋的粗糙男人来讲,那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嘛。 “就,就算相貌身段儿都不错,但修为也太差了些,凭,凭什么配谢长老。”那个青年又结结巴巴的开口了。 君晏山听到这里,悟了,这人应该是受大众所托,故意来找他茬儿的。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另外有人倒是不服气了。 赵悦看着下方那个低着头的青年,踢了踢腿儿,不屑的开口:“不配谢长老,难道还能陪你吗?你有谢长老厉害吗?有他好看吗?” “谁,谁跟你讨论他该配谁啦!”这个赵悦简直是个逻辑怪物!青年差点儿被他绕进去。 另外两人也不搭腔,就怀抱着手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互怼。 突然之间,那旁观的其中一人,表情突然变了变,眼神凝重的看了眼天边。只是在场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异常之处,君晏山或许能察觉这个人的不对劲,但可惜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虽然看不到眼前的场景,但他却敏锐的听到一些声音,是林中鸟类一时间被一起惊动,‘簌簌’飞起的声音,其中似乎还有飞剑掠夺长空的声音。 君晏山正想说,让他们别闹了,宗门来人了,突然就感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他之前一直没有太重的防备心,只因为觉得这里是宗门范围内,这几个青年看上去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大概只是一些有点儿身份背景,喜欢恶作剧的年轻人,却没想到,他们竟真的敢掳人,到底是大意了。 谢雪楼应该也没想到,会有人大大咧咧在玄阳宗里劫了他吧?那这肯定不能怪他思虑不周了。 …… 再次恢复意识时,君晏山发现自己又换地儿了。 周围的环境看上去是座宫殿,空气阴冷潮湿得厉害,君晏山稍微感受了一下,便知道这座宫殿在底下。 怎么喜欢阴暗的环境,还偏偏对他格外执着,除了陆青禾,君晏山也想不到别人了。 只是没想到,陆青禾的手竟然都伸到玄阳剑宗里了……不过仔细一想,他便知道,其实是自己的思维受限了,之前陆青禾本人都能混进玄阳剑宗,再混进来一次,只会更有经验。 宫殿很大,房梁很高,君晏山仅凭肉眼都无法看清屋顶。 他躺的地方湿冷得厉害,周围一片空旷,什么都没有。还好这身子本体是深海之下的回魂木,否则这环境里睡一觉,那不得风湿关节病啊。 君晏山心里吐槽了一会儿,情绪倒是镇定了下来,他之前和谢雪楼从暗河下回去之后,互相绑了命牌,只要还在同一界,就一定能追踪到对方的位置。 目前看来,四周是没有危险的,君晏山也能感觉,陆青禾暂时不想伤害自己,他具体是怎么个打算,君晏山摸不清,但既然现在没危险,他便不可能原地坐以待毙。 君晏山将整座宫殿搜寻了一遍,发现这里是真的空旷,除了大殿中间一汪泉水,其他什么都没有,最诡异的是,这里连门和窗户都没有。 他开始觉得这里不太像宫殿了,像一间墓室。 这样一想,君晏山便把目光放到了头顶。 可是太高了,顶上一片漆黑,根本什么也看不见,看来只能靠近了才能搞清楚了。 君晏山这般想着,便打算从乾坤袋里摸出把飞剑来,御剑上去看一看,没想到念头一转,却发现灵力又被封禁了……果然是陆青禾这厮的惯有作风,君晏山在心里默念了七八遍‘陆青禾狗东西’才算冷静下来。 没有灵力,但他还有双手双脚,他打算找个地方看看能不能攀爬上去。 其实修真者的体质还是挺强的,他自认为攀岩爬山不是什么多困难的事儿。 君晏山随后又试了试靠着大殿四周墙壁上的墙纹往上爬,但仅靠摩擦力只能支撑他跑到七八米的高度,离顶上还差得远,至少,他在七八米的高度时往上看,依然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这么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君晏山才终于消停下来。 他发现自己这样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体力消耗得太多。 最后君晏山生气的找了个没那么潮湿的角落,静静的等待体力恢复。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淌,他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心中一直想着,为什么谢雪楼还不来,他一会儿又生气他来得太慢,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太依赖对方了,不太好。 慢慢的,君晏山也发现了,这处地宫只是不能使用灵力,而不是封印了他的修为,否则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时间久了就会感到饥饿。君晏山没有明显的饥饿感,他的修为足以辟谷。 他辨不清具体时间,只能从环境的湿度来判断白天和黑夜,但这其实根本无法作为时间轮转的具体规律,毕竟空气的潮湿主要还是受天气的影响。 君晏山觉得自己的大脑运转越来越慢,有时候好像过了好久好久,他才能思考一件事情,比如为什么谢雪楼还不来。 他时常摩挲一下那张命牌,却因为无法使用灵力,便无法确定谢雪楼距离自己到底还有多远。 慢慢的,那种再次被抛弃的恐惧感,袭上心头。 君晏山闭上眼,不再没日没夜的望着头顶,期待有人从天而降。 他们都抛下他了…… 全世界都不要他了吗?所有人的忘了他了吗?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君晏山感觉自己内心已经变得虚无,他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敢想,只把自己当做闭关,只要他出去,大家还会和从前那样待他,所有人都会陪在他身边,他依然有属于自己的师父、朋友、爱人。 只有这样想,才能忍住不会疯掉。 他不知在孤独和寂静了过了多久,这天,他突然听到了水滴声。 滴答。 滴答…… 微弱的,一滴水珠,花费很长的时间,才用力坠入水面的声音。很小声,可是他捕捉到了,这是这么长时间来,他唯一听到,外界传来的声音。 君晏山想了很久,终于想起那汪位于大殿中间的一泊小小的泉水。 他闭着眼睛摸索到了泉水边,将手指探进水里,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冷意。君晏山下意识的收回了手,不敢再碰,却也不离开水边,虽然这里湿气和寒意更重,但水滴声确实他唯一的救赎。 他在水池边蜷缩起了身子,依旧固执的等着。 可他已经快忘了,自己在等的,究竟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快结束了。 第40章 头顶的黑暗,慢慢有水纹开始波动,正好便是君晏山将手指探入泉水中的时候开始的。 可惜君晏山一直闭着眼,故此没有发现这个变化。 “阿晏,你好好吗?”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等到君晏山抬头时,那里已经变成一片平静的镜面。 “你……是谁?”太久没有开过口的声音,变得有些迟钝喑哑。 “你忘记了吗?”那个声音依旧温和,还带着浓浓的歉意,“抱歉,是我来晚了。” 君晏山心念一动,回忆起了一些东西……是了,他在等一个人。所以他终于等到了吗?可是为什么还是有一些违和感。 还不等君晏山去细想,那声音又再次出现,变得更加温和,安抚了他不安的情绪,“别担心,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你不带我离开吗?我不想留在这里,这里好黑。”君晏山皱着眉,有些委屈的开口。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在君晏山再次不安起来之前,才缓缓叹了口气,“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离开这里!”君晏山高声质问,那个声音却没有回答他。 头顶的黑幕再次泛起道道水纹,最后于黑暗中消失不见。 “你在哪里?你说话啊……我错了,我不离开了,你别走……”可无论他再如何认错,祈求,那个温柔的声音,都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回应。 君晏山蜷缩起身子,不顾湿冷的靠在冷冷的泉水边,不再动弹。 不知岁月的黑暗,又将这一小片天地包裹。君晏山在极度的恐惧中,催促自己关闭意识,就如同闭关那般,就不会感到不安。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 也可能只有一个瞬间…… 他的耳边再次出现水滴滴落的声音。 “阿晏,你还好吗?”温柔的声音与上次别无二致。 君晏山没有回答他,只是将自己团的更紧了一些,以此来告诉对方,自己能听见,只是不想回答。 像是一种,无言的抗衡。 声音再度消失,这方世界仿佛变成了被遗弃之地。 君晏山将自己抱得更紧,低声呢喃着一句‘不要走’。 之后的情景,大约便与这段时间的相似,好似在经历一个无穷无尽的轮回般,那道声音总在君晏山接近于崩溃之前出现,让他产生一种,近乎被救赎的错觉。 慢慢的,他好像已经放下了所以念头,不再祈求离开,也不再做多余的反抗,似乎已经完全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声音说什么他都乖乖答‘好’。 …… 谢雪楼对君晏山的传音蝶有一种异样的执着,大概是多年前的后遗症,只要是君晏山的传音蝶过来,不管他当时正在做什么,多要紧的事儿,他都能先放一放。 按着传音蝶所说的到底那片林子后,谢雪楼却只来得及瞧见晕倒在地的三人,其中一人是赵悦。 幸好在场三人都是昏迷状态,否则一定会被谢雪楼恐怖的状态给吓瘫。 直接喂了一颗丹药给赵悦,大致了解情况后,便朝着一个方向追去。 根据命牌指引的方向,竟来到了月见湾附近。月见湾那处的秘境在他们上次进入过后已经废除了,此地的渔民因为被困在秘境里太久,出来以后也离开了此处开始了新的生活,只有少部分年纪比较大的,不愿意接受新环境的老人留在了此处。 鲛人们也已经迁徙去了别的地方,双方都被束缚在这里太久了。 谢雪楼皱着眉,在村子里寻觅了一圈儿,什么信息都没有找到,但命牌却又指示,与它相连的另一方确实就在这附近。 村里的老人也说最近并没有外来人口,之前也没听见这里有什么动静。 谢雪楼有些沉默,心里一直逼迫自己冷静。 他已经在附近找了一个时辰了,因为有命牌的存在,他才如此肯定对方在这周围,否则换做其他人,或许已经排除此地的嫌疑,转去其他地方了。 到底在哪里…… 时间的流逝让谢雪楼无法再冷静,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随着时间的变长,他握着命牌的手越捏越紧,不自觉的轻轻颤抖着。 谢雪楼找遍了月见湾所有的地方,最后漫无目的的再次回到了祭坛边上。 这里他之前已经找过了,这会儿找过来,也并不是对这里还有什么怀疑,而仅仅只是无意识乱走的结果。 祭坛本就荒废多年,秘境破除后,更是被逃出来的渔民们蓄意破坏过……若不是对这里的地形十分了解,外来人几乎是已经无法分辨这里有些什么了,完全看不出有祭坛的形状,而且已经被横生的杂草遮盖了大半。 谢雪楼寻着往昔遗留的一些痕迹,找到了残存的台阶,一步步拾级而上,却在台阶最后一步时,顿住了。 台阶残破,缝隙里,也生出了一些野草。 谢雪楼眼前的这阶台阶上,沾染了一些草青色的痕迹。他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揩了一些…… 是还很新鲜的嫩草汁液,将这东西沾染到台阶上的时间不会太长。 他又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因为上祭坛的原因,要方便人群观看,周围便不会修建其他建筑,也不会栽种过于遮挡视线的树木花草,故此谢雪楼这样站着,都不需要御剑,便能看得很远。 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可命牌的反应不会出错,难道说,是在地下吗?不借由其他通道,直接遁入地底吗?虽然不知道这个思路有没有错,但如今,他也只能试试看了。 谢雪楼的眼神越发阴沉,手里凝聚了一团灵力合成的能量,他不打算一寸寸挖掘,只想直接把这一片地给直接掀了。 但因为还要顾及君晏山地安慰,他倒还没完全失控,每一次灵气打下去,虽然炸起的面积够广,但深度却是一般。 谢雪楼便是这样一层一层,薅地皮一般,把祭坛周围的地儿全给掀了起来,大概掀倒一人深的地方时,谢雪楼的灵力被反弹了些许回来。他寻着那道力道找过去,却只找到一个黑色的匣子。 匣子只比他的手掌大不了多少,铁定是藏不住人的……可是距离君晏山失踪,已经过去接近六个时辰了,这让谢雪楼十分不安。 附近没有其他线索,唯一可疑的,便是手中的匣子,他绝不会因为这个东西表明看起来无害,就放过查看的。 只是这黑匣子不知上什么材质制作,入手是浸人的冰冷,似乎还待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邪气,给他感觉很熟悉。 谢雪楼只是稍作思考,便知道了这种熟悉感来自于陆青禾。也是,除了他和陆青禾,没人对阿晏有那么深的执念。 思及此,谢雪楼眼中的杀意翻腾,隐约有些压制不住的迹象,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看。 只是无论他将这黑匣子翻来覆去看了多少遍,依然没有发现开启的方法,也没发现其中的特别之处。但既然他已经察觉这黑匣子与陆青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然也就不可能再相信其无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海平面上,升起一轮圆月。正在谢雪楼心浮气躁,想要直接暴力摧毁这个匣子时,一丝月光,落在了匣子表面。 谢雪楼眼尖的看见,一条极细的纹路在匣子表明浮现。 月主阴,倒像是和这匣子的气息时同源。谢雪楼将匣子置于月光之下,那匣子表面开始有着银色的/丝线一般的光泽流转,好像是勾勒出了什么字。 不过依然看不清晰,带光的丝线一闪而过,像无法稳定的液体,杂乱无章的在匣子盖子上四处流淌。 ……液体? 谢雪楼脑子里灵光一闪,召唤出了自己的本命灵剑。 这把剑已经生出了一些灵智,在之前与陆青禾对峙时下意识的储存了对方的血液,后来还用于给君晏山试咒。既然这个匣子与陆青禾有关系,那么他的血应该会有一些作用。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这匣子与陆青禾无关,但陆青禾作为一截阴气十足的回魂木,他的血想来时能讨这匣子喜欢的。 谢雪楼不再多虑,将灵剑逼出几滴血来,倒在了黑匣子表面。果然,那血与盒子接触的瞬间,便凝成了一道暗红色的细线,开始沿着盒子表面游走,只是血液不像月光,它流过的地方,便留下了暗红的痕迹。 不过片刻,血液已经流遍盒子表面,其上也显露了三个古老的字迹——长生殿。 谢雪楼还在琢磨这三个字代表什么的时候,却突闻手中的匣子发出‘咔哒’一声,似乎是内部的机关启动,再接着,手中原本严丝合缝,根本找不到开口的盒子上,明显出现了一道开合口。 谢雪楼捏住盖子那端,微微一使劲儿,将匣子打开了。 匣子里的情形,让谢雪楼的瞳孔快速的收缩了一下,又瞬间还原。 他似乎知道,盒子上的‘长生殿’三字,是什么意思了…… 手中的匣子不过六七寸长,其中却包含了一座宫殿。宫殿制作得十分细致,就好像那并不是一件置于人手中把玩的物件,而是真正的一座宫殿缩小了那般,连宫殿飞檐上的鸱吻神兽,都是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而大殿中的露天花园子里,有宫装女子微微弯腰给花草们浇水,花朵上的滴滴水珠,似乎还反射着水光。 谢雪楼想要伸手触碰一下宫殿,顺带感受一下这物件到底上什么等级的法器,亦或是就是一件平平无奇的玩物,却在手指碰的殿顶前,闲触碰到了一层透明的结界。 谢雪楼本想直接催动灵力,破开结界,却突然发现,那弯腰浇水的宫人,似乎姿势有所改变——她似乎是浇完了水后,在仔细检查有没有遗漏之处,故此腰身弯得更下去了一些。谢雪楼眉头皱了皱,将手里的匣子缓缓合上。 在匣子合起的最后一刻,他记下其中的场景,随后立马再次打开,却发现匣子里的情形已经大变了样。 但其实不细看是看不出端倪的,大殿仍是那座大殿,不同的是殿里活动的小人儿。 也亏得谢雪楼修为高深,心细如发,第一次打开匣子便发现了关键点,否则若是让其他人来,或许一时半会儿也探索不出这个匣子里的奥妙。 这匣子也就比手掌长了些许,其中活动的小人儿更是如同米粒,更别说相对小人儿来讲,更小的花花草草了,那是仅凭肉眼来瞧,是绝对瞧不出变化的。 也就谢雪楼心中迫切想要找到君晏山,故此神经紧绷,对各种细节都十分敏感。 此时那花园里的花朵,已经凋谢了……之前在那处浇花的宫人,也没在此处。 谢雪楼寻了一下,发现某一座宫殿前有一人在清扫灰尘。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之前那个,小人儿实在太小了,先前那次和现在,小人儿又都是低着头的,这样一来,就算是以他的目力,也难以看清那小人儿的面貌。 但总体来说,整个匣子里,只发现了这么一个‘人’。或许宫殿内里还有其他的,但他现在还没看到。 自古以来便有传说,有些法器,内有乾坤。 世界太大,或有三千大世界,如修真界,真仙界;也有三千小世界,如凡人界,或更围观的世界。正所谓一花一世界,就算是一粒尘埃,也说不定便是另一个世界的载体。 现在看来,黑匣子便是这样一个独立的世界。 这里面另有天地,其中的生物,许是活物。 这样一来,倒是不便用暴力破开结界里,恐伤其中生命是小,忧心君晏山也在其中才是主要的。 要怎样进入匣子中的世界呢?进去以后,又该如何出来? 而且匣子里的时间流速,明显与外界是不同的,他实在担心君晏山陷入其中。 谢雪楼拿着匣子离开了祭坛,命牌的指引跟着他的移动轨迹在变动,这个消息是好也不好。 好在他确定了阿晏确实在此方微观世界里,不好则是关于时间的忧虑。 不知不觉,又过了两个时辰,天空之上,明月高悬。 两个月亮,海中的月亮和天空中的那轮遥遥相望。 这时候,谢雪楼忽然听到一声吟唱,心念一动,往海边走去。 海浪拍打着一块离岸不远的礁石,谢雪楼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到礁石之后,便看见一只漂亮的鲛人坐在礁石上,两只手撑着石头,鱼尾泡在海水里,时不时高高抬起,拍打一下海面。 像个贪玩的孩子…… 是个熟人,毕竟打过两次交道了。 “你好,老朋友。”鲛人似乎是刻意等候在此,因此谢雪楼刚一露面,她便主动开口打了招呼。 “王女近来安好。”谢雪楼没有交谈的兴趣,随意回复了一句,便想着离开,鲛王女的下一句话,又让他驻足。 “我知道你在为什么烦恼,何不听听我的意见?”鲛王女的目光落到那只黑匣子上,眼睛眯了眯,“我只是想还你们一个恩情罢了,毕竟,是你们让我从无尽的绝望里解脱了出来。” 谢雪楼眼神晦暗,“愿闻其详。” 于是,谢雪楼从鲛王女这里,他听到了如何进入这黑匣子里的世界。 其实也是投机取巧,主要还是因为君晏山身边带着粉鲛珠。用王女的话来讲,便是‘一因一果,皆为定数’。 长生殿是一处微观世界,想要进入其中,说简单也不简单。只要处于那个世界的人,认识到自己是生活在一个匣子里,并且接受了这个设定,然后不排斥外来者进入,那外面的人只需要在匣子表面‘长生殿’三个字上轻轻敲击三下,作为拜访信号,那人接收到以后,心中同意,外来人自可进入。 之所以说这个条件简单,则是因为,君晏山此时便是属于‘处于那个世界的人’,只要让他知道,他是在黑匣子里,然后同意让谢雪楼进入,一切便迎刃而解。 至于如何让他知道这个信息,便要借用被他带着身边的粉色鲛珠了。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鲛珠的携带者会时不时的进入他最所爱之人的思想或梦境里。”说到这里,鲛王女突然冲谢雪楼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但你们一定想不到吧,联通梦境一定次数之后,那个被窥探了梦境的人,可以反向撬开一次入梦者的心防,进入他的梦中。” 谢雪楼了然,届时,他只需要通过梦境,将现在的情况与阿晏说明即可。果然是方便了许多。 只是,不知道阿晏何时会入睡。 王女似乎也瞧出了谢雪楼的忧虑,不由失笑,果然,情爱绊人,再聪明的人,在陷入情爱之中后,脑子都会有些不灵光。想到这里,鲛王女的神情又明显暗淡了一些,似乎是回忆起了过往。 不过好在,她到底还记得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黑匣子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是不同的,当你打开匣子时,长生殿的时间流速会比外界慢上许多,但当你关上匣子时,里面的时间流速便会加快。” 也就是说,君晏山在‘醒着’和‘入睡’两种状态里切换的频率会快上很多,若他这一刻是醒着,谢雪楼也只需要下一刻立刻反撬他的梦境即可。 弄清了这一点后,谢雪楼反而更着急了,他担心时间流速太快,阿晏会吃更多的苦。 鲛王女教完他反撬梦境的咒语后,便消失不见了。谢雪楼也没有过多的探究,更来不及找人护法,心急的直接念起了咒语。咒语生效的一瞬间,谢雪楼便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但他的意识却是史无前例的清醒,谢雪楼心中默念着咒语,在黑暗里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前方一点光亮,他便知道,目的地到了。 穿过那道光,却是来到了安平城——玄阳剑宗管辖之下的一处城市。 谢雪楼之所以知道这里是安平城,便是因为他们前不久才来过。 阿晏为何会梦到此处? 大概是因为君晏山本身也是渡劫修士的缘故,他平日里甚少做梦,而一旦做梦,梦境也不会如常人那般过于模糊,反而如同真实世界那样,处处都是严谨的细节。 也正是因为这样,安平城在他梦里,也是一座真实存在的城市,城里人来人往,鸡鸣狗吠。 这该去何处寻他? 谢雪楼只迷茫了一瞬间,心中便有了答案。 想到这儿,谢雪楼脸色变得奇臭无比…… 十年前,谢雪楼出关之时,得知君晏山正在渡劫,匆匆赶去,却只留下了他一具道体,而后三年里,他一直不肯面对现实,反复打听君晏山的行踪,古阳尊者对他这个状态,既愧疚又心痛,还夹杂着无限的无奈与痛惜,便将君晏山离开栖雪峰后的行踪一一告知。 谢雪楼这才知道,君晏山出关之后,并不是直接渡劫,而是先来了一趟安平城,见一个女人。 虽然之后她已经调查清楚,那个女人于他幼时有恩,但心中总是计较着这事儿,直到今天都没有消散——他还是感到嫉妒,内心酸涩。 谢雪楼沿着巷尾,走到了居民区,记忆里那个眼盲的女子便是住在这一片的某个街角。 只要是关于君晏山的事儿,他都记得无比清楚,因此他也没什么困难的便找到了那处民宅。 还是记忆中的样子,谢雪楼站在宅子门前,正想着敲门之后要用怎么的措辞面对屋子的主人,便见眼前的宅子大门打开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正是他所牵挂的那张脸。 “阿晏!”谢雪楼惊喜的喊到,万万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 “你找我的?你是谁?”眼前的人是君晏山原本的模样,眉目精致得如同画中人,他微微一歪头,略带几分天真的望着谢雪楼时,他难以抑制的有些失了神。 “阿晏,你在和谁说话?”就在谢雪楼失神的片刻,宅子里传来另一个声音,温和的、熟悉的声音。 谢雪楼透过君晏山的声音往里望去,便见着陆青禾披着一件松散的外袍,手里捧着一个暖炉,一副居家状态的模样,出现在谢雪楼视野里。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谢雪楼意识到,这个‘陆青禾’,不是阿晏梦到的,而是跟他一样,用了某种手段,入了他的梦。 这样一来,该如何让阿晏知晓,他现在所处的世界只是一个匣子? 而且,刚刚阿晏问出那个问题有什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好像不认识他了? 君晏山回头笑着去拉陆青禾,没见到谢雪楼眼里不断翻滚着黑雾,看上去竟像要入魔了一般。 陆青禾柔柔一笑,眼里暗藏挑衅,“既是认识阿晏,那便是客,让客人进来吧。” 谢雪楼冷笑一声,抬脚毫不客气的跨进了宅院中,气势摄人。 呵,是客?他倒要看看,你这主客划分,到底立不立得住脚! 作者有话要说:  越到结尾越是惫懒_(:з」∠)_ 三天内一定写完。 第41章 里面就是普通宅院,君晏山和陆青禾仿佛成了这间宅子的主人,领着谢雪楼往前厅走。 谢雪楼四下观察了一会儿,没再见到那个眼盲的女人…… “阿晏去煮壶茶招待一下客人吧,我在这里陪客人聊聊。”陆青禾见谢雪楼毫不见外的坐下后,立刻出声,交锋一波。 谢雪楼咬了咬牙,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了。 “嗯,好。”君晏山乖顺的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屋子里没有了不在状况里的那人,他们俩瞬间就变了脸,这对从前的师徒,此时面对对方,都没有一丝好脸色。 谢雪楼到底做了对方好几年的师父,此刻架子摆上,先发制人,直接开了口:“你对他做了什么?封印了记忆?” “封印的记忆,也总有解开的一天,不够划算。”陆青禾摇了摇头,眼里却尽是恶意。 谢雪楼不满他的态度,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些有恃无恐的意味儿,这让谢雪楼心中有些担忧。 也不知道陆青禾到底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让阿晏将他忘记了,最好是没有伤害到阿晏。 陆青禾也实在是太过得意,谢雪楼并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要不是想到这里是君晏山的梦境,害怕自己太粗暴了将梦境弄塌,使他灵识受损,谢雪楼早就上前把陆青禾的脖子扭下来了。 大约陆青禾也是明白了这一点,在他面前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很生气?可是师尊又敢做什么呢?”陆青禾还敢出口挑衅,面上装得一副纯稚无辜。 “陆青禾。”谢雪楼冷淡的开口,“你是真的不够了解我。” 下一刻,原本坐在陆青禾面前的男人,一个闪身,出现在他的面前。陆青禾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是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手里的陆青禾,化作一捧细沙从谢雪楼指缝流走。周围的情形开始不稳定起来,不知道陆青禾是怎么办到的,但很明显,这是君晏山以陆青禾为支撑建立起来的梦境,现在这个支撑在梦里消失了,君晏山的梦境即将破碎。 会不会伤害到阿晏的灵识还说不好,但谢雪楼的目的还没达到,怎么能无功而返。 想到这里谢雪楼手里掐了个决,随即,本来已经渐渐崩塌的梦境开始重新稳固,但相对的,谢雪楼的面色却变得有些苍白,一条黑色的藤蔓触手,从他颈部的衣襟里爬了出来,攀上了他绷紧的下颚。 脖颈上的青筋与藤蔓纠缠着,诡异又和谐。谢雪楼似有所感,又花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将藤蔓压制回去一些……至少,把它压回了衣襟之下。 君晏山匆匆从外面赶来,四下环顾后,紧张的询问谢雪楼,陆青禾的去向。 虽然知道君晏山是记忆出现了问题,被陆青禾趁虚而入了,但见自己所爱之人如此牵挂别的男人,谢雪楼还是危险的眯了眯眼。 “出去了,说是一会儿就回来。”谢雪楼敷衍的解释着,眼睛紧紧盯着君晏山。 “这样啊……那你先坐,我去给你端茶。”君晏山不疑有他,轻轻的松了口气,又朝谢雪楼笑了笑。 谢雪楼见他对陆青禾的紧张不是作假,心中别提什么滋味儿,也由此从心底升出一丝邪念来。 刚刚利用黑藤弥补了梦境,又费力压制黑藤,本就消耗巨大,形神皆有亏损,倒是让心魔有了可乘之机。 “不用麻烦了。”谢雪楼伸手拉住君晏山的手腕,“抓紧时间说正事儿。” “啊,可是不是说,阿青一会儿就会回来吗?”君晏山小力气的挣了挣,没挣脱谢雪楼的手,故此小声的提醒到。 谢雪楼:“……” 诡异的有被安抚到…… 虽然不记得自己,但好像依然对自己很有好感。只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啊?他是以为自己要对他做什么吗? 心魔涌上来的那一瞬间,他确实有一些邪恶的念头,可他又不是真的那么不分主次……好吧,阿晏的想法他其实也并不是真的没有。 谢雪楼耳朵又有些发红,“也,也没那么快吧。” 君晏山:“……” “哦,那现在我们该干嘛?”君晏山的语气倒是真的好奇。 谢雪楼回过神来,想把这奇怪的对话终止了,“我帮你看看身体。” 他本来是想看看这失忆是怎么回事的,可是怎么说出口后……好像更奇怪了。 最绝的是,他的阿宴还呆呆的点了点头,一副完全信赖他的模样。 谢雪楼闭了闭眼,不敢再看。 他怕再看着这张魂牵梦萦的脸,他就要绷不住神经了,他又不是不行。 不过便宜还是要占的,他都多久没有真正见到过阿宴真实的模样了。 指引着君晏山坐在自己身边,让他将手放到中间的茶桌上,随即手指搭上他的手腕。 确实没有封印的痕迹,身体也没有别的问题,但是为什么会出现遗忘过往的情况? 谢雪楼的手,搭在君晏山手腕上的时间有点久,他还在思考原因,君晏山却有些慌张的模样,“怎么还没来呢?” 一边呢喃,还一边往外头看。 他这幅紧张的模样倒把谢雪楼给逗笑了,他调笑道:“这么紧张?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 说话间,微凉的手指沿着那如玉的手腕又往上爬了爬。 君晏山微微抖了一下,却没有抽回手臂。但他行为上虽然乖巧得不可思议,眼神却慌到都有些无法聚焦了,嘴里还在呢喃着陆青禾为什么还不来。 谢雪楼又好气又好笑,正想着要不就放过他算了,不逗他了,却突然发现了不对劲——君晏山手臂更上方的位置,位于内侧的地方,有一个浅浅的牙印。 君晏山本来还在不停看向门外,却突然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低沉,随即赶到手臂内侧的皮肤被细细摩挲着,他不由的打了个寒噤。 “怎,怎么了?”君晏山怯怯的问。 “这个印子,谁弄的?”谢雪楼低沉的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阴霾。 “印子?”君晏山疑惑的低头,看到自己手臂上的压印后,愣了愣,接着两眼发直的望着那个牙印看了许久。 谢雪楼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却见君晏山望着那牙印出了神,还不待他有下一步的动作,又见他眨巴了一下眼睛,脑袋往桌上一磕,晕了过去。 谢雪楼慌乱的伸出手接住了那颗小脑袋,心里又染上一丝疑惑。 怎么看君晏山这幅模样,不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心虚的东西,反而像是……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最后还因为看见这个牙印而失去了意识? 这个牙印对于他来说,似乎更像某种暗示? 第42章 是催眠…… 怪不得探查不到灵力痕迹,这种手法倒是不用催动灵力执行,而是他们雾山一派特有的手法。 至于如何解开这种催眠,其实就是看催眠的人下了什么暗示。 君晏山手臂上的牙印应该就是暗示的因素,但谢雪楼不敢轻举妄动,他并不知道他们分开的这半天里,君晏山遭遇了什么,又是为何要催眠自己,没弄清楚前因后果,他担心自己的莽撞会坏了他的事儿。 但是‘长生殿’的事儿又该怎么告知阿晏?告诉现在这个他,阿晏能理解吗? 也不对,现在阿晏晕过去了,他连直接告诉他事情的真相都做不到。 谢雪楼思考了片刻,决定再冒一次险。 …… 曾经与君晏山同行时他曾与自己讨论过关于催眠术,因此谢雪楼也是知道了一个叫潜意识的说法。 现在他已经在君晏山的梦境里,其实里他所说的潜意识已经很近了,他只需要,再进入更深一层的梦境即可。 但修士的潜意识其实很危险,那里相当于修士的识海,其中寄生着修士的元婴,所以一旦有外来入侵者,都会被潜意识绞杀,甚至很多时候,不以修士本能意志为转移。 而且潜意识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这种真实,不仅代表他所反映的过去所发生的事。换一句话来说,便是潜意识并不像普通梦境,他在君晏山的普通梦境里,杀死了陆青禾,他因为上神识入侵,所以可能会存在神识受损的问题,但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是在识海里却不同,在那里被杀死,就是真的会死。 进入其他修士的识海,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虽然关系亲密的人会互相连接识海,但那也是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可偏偏现在君晏山昏迷过去了……他只能像个小偷一样偷偷进去了,倒是保不准阿晏的潜意识会不会对自己进行绞杀。 人都是,会下意识保护自己的生物。 谢雪楼食指摁在晕过去的君晏山眉心,探出自己的灵识,去触碰君晏山的识海,下一刻,一种外力拉住了他那丝灵识,一阵翻天覆地的晕眩后,他闯入了君晏山跟深层的梦境里…… 眼前出现一片死寂的黑,谢雪楼适应了很久,都无法看清周围的环境,最后他不得不接受,阿晏的潜意识,就是一片纯黑。 他试图借由灵力照明,却发现这里的黑暗能吞噬一切,根本无法被光照亮。 无奈,谢雪楼只好在一片漆黑里摸索前进……他必须快点找到君晏山,或者说是找到他的元婴。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君晏山的潜意识并没有要攻击他的意思,否者这样纯粹的黑暗里,早该不知道生出多少怪物来了,到时候不停攻击他,直到他精疲力尽,再被吞噬。 谢雪楼想了一会儿,心情莫名的有些好。 虽然没能提前与阿晏沟通,但好在潜在的默契是深入灵魂的。 他就这样一边想一边寻找着,他不知道具体的方向,但其实也不需要什么方向,像这种潜意识,只要主人愿意见你,他便会自动出现。 君晏山连这里都让他进来了,也并没有发动攻击,来见他也是早晚的事。 果不其然,谢雪楼又走了不过几步,便见到前面出现了光,很突然的,就那么出现了。这次谢雪楼再试着用夜明珠照明,便发现光不会被吞噬了。 他没来得及看四周的环境,而是直奔先前出现的最亮的那簇而去,走到近了,才发现是一块挺大的石阶,容貌绝艳的青年侧身躺在石阶上,青悠的长发不拘不束,铺陈在石阶边缘,再流淌般垂落于地。 这是君晏山地元婴,但因为他本身已经是渡劫修士的缘故,元婴也随着修为成长成了青年模样。 这样看着他,倒是与瞧他本人无异。谢雪楼这般想着,靠近看似熟睡着的青年,伸手挽了一捧青丝,又见它们从手中滑落。 青年被这小小的动静惊动,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宛如即将振翅欲飞的蝴蝶。 谢雪楼突然清醒过来,立马这心里念了几遍清心决。 这个元婴太会祸人了,比起性格大大咧咧的本体,元婴反而更会利用自己本身的优势。 “你刚刚想迷惑我?”谢雪楼醒了神,望着元婴,意味深长的开口。 元婴笑了笑,伸手卷了一缕自己的发丝中指间把玩,“试试而已,总感觉你不太行。” 谢雪楼无语沉默了一会儿,“……他也是这样想的?” “啊,那倒没有,你知道的,他是个小傻子罢了,一般不会想那么多。”元婴状态的君晏山又笑了笑,神情变得温和。 早知道修士的元婴与本身或许存在性格上的差异,但阿晏这个……差得也太多了,幸好本相不是元婴表现出的这样,否则这修真界怕是又多了个祸乱众生的妖孽。 谢雪楼没再追究关于性格的问题,而是抓紧时间说了外面的情况。 得知自己是在一个匣子里时,元婴思考了一下,然后把本体的之前的情况大致讲了一遍。 听说君晏山被关了不知道多久的时间,因为担心自己会在那种状态下精神失常,或许会有难以预料的后果,又实在想知道陆青禾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于是利用催眠让自己处于一种更容易被控制的状态,要解除催眠,只要身处玄阳剑宗,你在身边,又看见那个牙印这三个条件全部达成,便能解除。 谢雪楼不禁握紧了双手,心中已经将陆青禾捅死千万遍了。 “对了,你说……我是在匣子里,匣子里有一座长生殿?”其实一直活在匣子里的人,并不会觉得自己生活的地方空间太小,就想生活在井底的青蛙,就觉得外面的世界也不过和井口一般大。 所有的不合理他们都不会觉得是不对的,要推翻自己的认知,是一件很难的事。 这也就是外人很难能进入长生殿的原因,万幸他与君晏山还可以作弊。 想到最大的困难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困难,谢雪楼就默默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完全落下去,便听到了元婴的下一句,“可是,据我所知,我所处的空间,似乎是座地宫啊。” 谢雪楼瞳孔骤缩。 如果元婴所说的才是真的……那君晏山大概率没有在长生殿中,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而他还是找不到君晏山在哪儿。 不,他得冷静下来…… 元婴也说了,阿晏似乎被关了很久很久了,但他们分离不过才一天,时间流速这一点上,倒是确实是长生殿的特征,难道长生殿中还有地宫?可是不管他怎么看,也看不出这个宫殿还有下地部分啊……一个匣子,真的能出现无形的建筑吗? “不管怎样,如果能听到敲击声的话,记得让我进来。” 元婴笑着说了好。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除了离开潜意识层的时候,出现了一点点意外。 进入梦境中的梦境,本就存在一定的危险,离开时会容易迷失在梦境里,毕竟谁也不清楚,自己是离开了这层梦境,还是跌入了更深的梦境里,一不小心,就会被永远困在其中。 谢雪楼也迷失了一小会儿,不过大概是因为,梦境的主人对他没有恶意的原因,他只是迷失了一会儿,就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梦境,而他所经历的那几个梦,也只是让他看见君晏山曾经对他的在意。 看着昏睡在自己旁边的君晏山,谢雪楼心里柔软一片。 他年少时爱上这个人,却从头到尾只算计着如何谋获那颗真心,却没有细细看过身边的人,究竟是用何种眼神看着自己。 这个人啊,重来没说过爱他,可他自己都不知道吧,他早就把所有目光都给了自己。 谢雪楼笑了笑,低头吻了一下君晏山,离开了梦境。他错过的爱人啊,他现在便要去带他回家,时间、生死,都不会再是他们的阻拦。 …… 谢雪楼心中忐忑的敲了敲盒子,敲完以后静静等待着,好似过了许久,又好似不过转念一瞬,他便感觉到一种对灵魂的拉扯力。谢雪楼对这种感觉微微有些疑惑,不过还来不及细想,便脱离了那种头重脚轻的状态,再一细看,便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宽广的平台上。 平台是一块广场的样子,地上铺了地砖,前方不远是台阶,顺着台阶往上看去,巨大的月亮之下,是一座恢弘大气的黑色宫殿。 谢雪楼松了口气,看来君晏山确实是在这里面,而且因为他提示过好像在地底下,反而更缩小了搜索范围。 想罢,谢雪楼小心戒备的往上走,可是直到走到大殿门前,都没有人来阻止他。 之前从外面往匣子里看时,他便发现这里面的人很少,或许只是有了这个空间,却并没有生出太多生命。 推开最外面的宫门后,里面的宫殿更大了些,丝毫不比人界皇宫小,有些人能在那朱墙之中度过一生,那这里对于人的活动范围也并不算小。 好在谢雪楼是个修士,长生殿虽然大,但对于他来说也不算太难搜查,只是不能广而告之的铺开神识去找罢了,避免打草惊蛇,否则只需瞬间便能在心中将整个大殿的情景尽收眼底了。 谢雪楼速度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将这方世界搜了个大半,却没有遇到任何活人,直到到了一处十分偏僻的宫殿中时,才遇到一个掌灯的宫人。他在暗中观察了一小会儿,确定了对方身上没有灵气波动,大概率只是普通凡人后,便知道,这就是机会。 那宫人跪坐在殿中蒲团上,旁边便是高高的灯台,再往里是宫殿的偏殿,里面只有一汪井口大小的小泉,神识扫过,也只能发现是普通泉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在室内建造一口小泉,但他也没有过分追究,也许只是什么奇怪的习俗罢。 而除此之外,整个宫殿里,都只有他和那个宫人的气息,但谢雪楼因为知道有地宫的存在,所以并没有忽视此处。 而且,这个宫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破绽——若是什么都没有的一座宫殿,何必要有人掌灯? 域悄无声息的降临,跪坐着的宫人没有丝毫察觉,直到那黑暗中的人走到她面前,她才后知后觉的抬起了头。 令谢雪楼感到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多惊讶,整张脸是一片死寂的麻木。 谢雪楼没开口,那宫人先一步出了声,是与她年轻外表不匹配的沧桑粗哑的声音,“没有永恒,长生是个谎言。” 谢雪楼不关心什么‘长生’,什么‘永恒’,这宫人误会了他的来意,“地宫在哪里?” 那宫人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奇怪道:“没有地宫。” 谢雪楼心里‘咯噔’一声,最怕的答案出现了。 他强行按捺心中的慌乱,冷静的想了想,问了别的问题,“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好在这宫人也十分配合,“有,我和神。” 谢雪楼心中有了计较,那所谓的‘神’,估计就是陆青禾。他拿到黑匣子的时间长了,如果匣子认他做主,再加上这里面时间的漫长,那他的身份对于处于黑匣子其中的宫人来说,确实算得上神明了。 陆青禾竟然是打着长生的念头,怪不得他那么执着于君晏山了,毕竟支撑他活着的,可是君晏山的一缕生机,他才不是单纯的只想夺舍君晏山的躯体,他想要的,是夺取他的命格。 谢雪楼想清楚这些关系,心里膈应,却又不得不顾及陆青禾下的诅咒,对他无法彻底下死手。 “神在哪里?”不过,不杀人,先逼迫他解咒的法子,却又千万种,只要控制了这个主谋,将君晏山救出来,也就简单了。 “在墓园。”那宫人依旧是一脸麻木。 谢雪楼却听得瞳孔骤缩,“他怎么敢!” 宫人说了,没有地宫。 可阿晏却很确定自己在地底下,陆青禾又守在墓园里……阿晏被困在墓地中。 朝着宫人指出的方向过去,谢雪楼本以为墓园真的就是一个园子,跟花园林园那样的,可是看着眼前这名为‘墓园’的宫殿,谢雪楼还是觉得是自己格局小了,陆青禾他……很有想象力。 推开了大殿的门,谢雪楼又被惊了一下,他还是低估了陆青禾的想象力。 整个大殿里没有其他的摆设,只有一根根从屋顶垂落的树根,或者藤蔓,四周的墙上也是盘根错节的枝蔓,地上也是龙蟠虬结的树根,影影绰绰,望不到头,倒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园’了。 谢雪楼在其中穿行了一阵,才终于在一棵巨树前,找到了陆青禾,他便坐在树前的地上,一直腿弯曲着,谢雪楼顺着往下看去,只见或粗或细的树根缠绕着一具棺木。 棺木大半陷入地里,只剩一小截露在外边儿,但也被树根纠缠着,那些树根似乎是在用极缓慢的速度,将棺木往地下拉扯。 谢雪楼不敢想,自己若是再来迟片刻,是不是就再也找不到那具棺木了? 灵剑召出,一道剑光带着雷霆霹雳般的剑意,劈向坐在棺木前的陆青禾。 这里虽然是匣中世界,陆青禾虽能自由进出黑匣子,甚至被宫人称之为神,但他到底还是个修为不如谢雪楼的修士,这一剑,他躲不开。 他似乎也没想过要躲,直到剑意落到他身上,陆青禾被剑气震飞,撞到后面的树干再摔落,狠狠的吐了口血,右手也被那一剑刺伤,让他无法拿起武器。 陆青禾艰难的爬起来,剑已经横在他颈间,陆青禾顿了顿,才挑衅道:“杀了我,你敢吗?” 谢雪楼偏偏是个受不得挑衅的,“你似乎忘了,要解诅咒,最干脆的方法,其实就是杀了下咒人。” 陆青禾表情僵了僵。 谢雪楼之前没有被踩到底线,出于为君晏山的感受考虑,加上那个诅咒对于君晏山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伤害,更像个无关痛痒的小玩笑。 而他与陆青禾,也算有着一段师徒缘分,故此才总想着留他一面。 可他万万不该,将君晏山关在棺材中…… 他这一生,都无法驱除的那个,长达十年的噩梦,谁也不能妄想让它重演。 剑尖慢慢移动,指到陆青禾心口的位置,陆青禾却突然笑了,“师尊,就算你想,你也不可能杀得了我。” 谢雪楼眯了眯眼,灵剑干净利落的刺进了那颗心脏。 陆青禾痛苦的皱眉,用手握住剑身,却无法抵挡灵剑的刺入,他胸膛起伏越发微弱,嘴角却勾起一个奇异的笑来,“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长生殿吗?” 谢雪楼皱眉,他以为,陆青禾是想利用时间差来达到永存的念头,毕竟之前那宫人也说了,没有永恒,没有长生……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简单? “我与阿晏……获得永生……我们会……会永远生活在这里。”陆青禾死死盯着谢雪楼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谢雪楼眼中是掩盖不住的怒气,手中的灵剑,刺穿了陆青禾的身体,“做你的春秋大梦!” 陆青禾的身体,渐渐没了呼吸,但下一刻,谢雪楼却感觉到,他的气息又出现在了殿里另一处——一根垂落的藤枝,慢慢有了人形,陆青禾的气息,便附与其实。 谢雪楼突然便懂了,这整个‘墓园’里,生长的都是回魂木,陆青禾接着匣中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将那颗最初的回魂木移植了过来,长成了如今这幅参天巨树的模样。 ……真的,很有想法。 如此一来,他倒确实算另类的得到了长生。 谢雪楼冷笑一声,陆青禾想得确实不错,但却存在一个致命的漏洞。 回魂木属性阴寒,又是木类,他一把灵火下去,总能将它们烧个干净。 但在此之前,他需要先刨出那具棺木。 树枝渐渐变作陆青禾成人的模样,谢雪楼拿着灵剑劈开了那些缠绕着棺木的树根,又控制力道劈开了棺木,其中躺着的,果然是君晏山,只是他如今还昏睡着。 谢雪楼将人抱出来,小心的探了探他的脉象,确定没有其他问题后,将人抱到了殿外。 剩下的,就是烧了这座被回魂木占据的宫殿即可。 陆青禾新的身体已经成型,他睁眼的一瞬间,便瞧见大殿外的谢雪楼手中掐了一个灵火诀。 他没有一丝慌张,仿佛这一切,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火星一落地,便围着大殿燃烧起来,两人各种灵火,遥遥相望。 谢雪楼冷漠的看着站在殿中的陆青禾,却见他突然诡异的一笑,嘴唇开合,无声的说了一句话—— 烧不尽的。 烧不完的,只要还有一根枝丫存在,他便能再次复活。 陆青禾的目光落在昏睡的君晏山身上,眼里闪过一抹温和。 永远,无法被摧毁的,那枝回魂木。 这才是,他真正得到长生的关键。 随着大片大片回魂木的死去,原本昏睡着的君晏山痛苦的皱起了眉头,手指无意识的扣住地缝,化作一截细小的根系钻进了地里。 谢雪楼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们,以另一种形式,同生,同死。 他颤抖着手,掐灭了灵火,那滔天的火光,瞬间消失在这个寂静的夜里。 情况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局。 谢雪楼搂住君晏山,轻轻拍抚着他的背部,安抚着他。 陆青禾一步步朝他们走来,脸上刚绽开一个得意的笑来,却又突然脸色巨变,不可置信的望向某个方向。 谢雪楼不解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看的是之前那掌灯宫人所在的宫殿。 陆青禾已经飞快的朝那边奔去,谢雪楼似有所感,抱着怀里的人,也跟了上去。 宫殿里,那位掌灯宫人倒在地上,她旁边的灯已经灭了。见到此景,陆青禾眉头一跳,急忙闯进偏殿。 谢雪楼跟了进去,只见偏殿里那口小泉,此时像被一只手搅动着一般,漾起一圈圈的水浪。 “君!晏!山!”陆青禾目眦欲裂,扑倒泉边,那明明是水波荡漾的泉水,却又如平稳的镜面一般,呈现着一副镜像。 镜像里,趴在泉边的青年,脸色一片青白,一看便是被冻得不行,而那看上去虚弱得不行的青年,正将双手置于一汪同殿里这个相似的泉水中摸索着什么。 露在水面上的手臂,已经结了一层银白的寒霜,让人见之心悸。 谢雪楼也看见了那一幕,错愕的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只见他抱着的这个,脸色也变得惨白,手臂布满寒霜。 就在两人都愣神的一瞬间,镜像里的青年突然抬头朝头顶笑了笑,他没有睁眼,却像把外面所有的景象,都收进了眼里。 君晏山双手从泉水中退了出来,手里碰了一个细嫩的树苗。 陆青禾骗鬼呢,回魂木是深海之下的产物,怎么可能长在陆上长那么大一片?这一颗,才是他……他们真正的本源。 君晏山笑着,露出一口细白的牙,随即,把那颗小树苗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啊——”陆青禾开始尖叫,还回头拉住了谢雪楼,“阻止他啊,阻止他!他疯了!是不是疯了?” 他把君晏山灵体放在这个藏着回魂木的空间,本以为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君晏山也是最没有威胁的状态,可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被他发现?他明明都已经忘记一切了。 其实说起来,真的是个巧合,那就是,君晏山给自己下的暗示,提前解除了。 这还要从谢雪楼在他梦境里乱窜说起……他的梦境那么单调,除了和谢雪楼有关的记忆,根本就找不出别的东西来,而谢雪楼和他待得最多的地方,便是玄阳剑宗。 玄阳剑宗、谢雪楼、牙印。 本来以为是个很严谨的解除催眠的暗示,结果稀里糊涂的在梦里就被解开了,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命定的。 恢复记忆的君晏山,虽然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却敏锐的猜到了那冷泉的作用,他这个身体也回魂木铸就,自然知道,回魂木更喜欢怎样的环境。 谢雪楼回过神,把陆青禾拖过来,“把他放出来,快点。” 陆青禾此时已经七窍流血,大概是亲眼瞧见回魂木被吃掉,刺激太大,直接绝望。 此时听到谢雪楼的声音,才回过神,突然大笑着,一口口吐着血道:“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我们一起死,也很不错。” “混账!”谢雪楼踉跄着扑倒泉边,想用手捞出镜像里的人,却只捞了一手寒意。 那寒意似乎活了过来,瞬间爬遍了他的全身。 陆青禾爬到昏迷着的君晏山身边,握住了他的手,“你,还是……选了一次我。” 我毕生所愿,不是变成你,而是…… 奇怪啊,好奇怪的念头,却停不下来。没有人理解也没关系,没有人明白也没关系,反正,反正我成功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啊没写完。 陆青禾不是人,他本就是执念所化,所以想法奇怪一点也正常。 第43章 “吃元宵!” 古阳从收纳戒指里取出个食盒,‘啪’地一声,放在谢雪楼身后的桌子上,表情有些难看,似乎心情不太好。 收了这么个能折腾自己的徒弟,试问谁心情能好? 看着无动于衷的谢雪楼,古阳的胡子又快要翘起来了,“你现在就是凡人之躯,不吃东西的话,就别说下个十年了,我看你撑十天都够呛!” 坐在窗前神思放空的谢雪楼,终于回过神来,伸手从食盒里端出个碗来,只是那原本干净修长的手指上,此时却布满了诡异的黑色藤蔓图案。 古阳眼睛一阵抽搐,最后不忍直视的收回了目光。 这个死生同契的禁术,到底还是派上了用场。 …… 古阳之前看谢雪楼总是自废修为,就跟看个为情痴狂的疯子差不多。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谢雪楼给自己身上种了禁术,也就不知道他那些行为的意义,现在看来,这倔驴子竟然那么早就在尝试用禁术招魂了。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可是当古阳知道,君晏山重生了回来,用的还就是陆青禾的壳子,最后又跟真正的陆青禾玉石俱焚后,古阳是气都气不起来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他阻止不了,也没资格阻止自己徒弟犯傻了,只能尽自己所能的,帮自己这傻徒弟,把禁术的反噬压制到最低,但就算这样,谢雪楼还是一身修为散尽,又得冲头开始。 不过他大概很有这方面的经验的,倒是不用古阳再格外操心。 “吃了东西就可以去看君小子了,今天约莫是能醒了。” 古阳离开好久后,谢雪楼才慢慢转过身。 君晏山之前用的那具躯体是回魂木的,在长生殿时已经随着本源化作飞灰了,不过好在君晏山自己的身体还在谢雪楼这儿,他一直保护得很好。陆青禾还妄想要君晏山与他共死,真是想得倒好,那他谢雪楼就是付出一切代价,也要把君晏山从黄泉拉回来。 这次施展禁术有古阳剑尊帮忙,成功率应该会比以前大得多。 君晏山被搬到了玄阳峰,古阳借由剑宗灵脉为他助阵。 好巧的是,灵脉就在那处废弃的思过楼旁,所以君晏山的身体,被放到了那座曾经很破旧的小楼里。 师父说,阿晏今天会醒。 谢雪楼站在小楼门前时,心中说不出是激动,还是害怕。 阿晏醒了吗? 他如今没了修为,无法感知里面的气息,结果如何,便是完全的未知。 谢雪楼在自己鼓动如雷的心跳声中,抬手欲要敲屋门,随即又想起自己没了修为,此时眼角有了细纹,竟诡异的有些退缩起来。 他本是不怎么在意自己相貌的,只是阿晏还是那般貌美青年的模样,自己却是四十岁的形象了…… 修真者四十来岁达到渡劫期,还是在渡劫期和低阶修为里反复横跳数次,而达到如此成就的谢某人此刻竟然还在自卑!这要说出去都能把其他修士气死——他们明明那么努力了,却比不上谢某人随便练练。 谢雪楼抬手又垂落,反反复复数十次,最终还是抵不过心中的思念,抬手克制的敲了三下门。 好半响,都无人回应,谢雪楼才再次重复敲了一下。 如此在门外干等半刻钟的时间,谢雪楼才失落的垂下了头……或许,是时间还没到吧。 他如此坚定的相信,君晏山一定会醒过来,现在没有出来,应该只是师父时间的算法上,出了点失误。 谢雪楼正想着要不要直接推门,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想要推门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太熟悉一个人时,就连他呼吸的频率,都是熟悉的。 也可能是情意满载,所有专注的目光都落在了对方身上,所以形成了一种本能反应……比起了解自己的习惯,我更了解你。 轻快的脚步声停在身后,随即响起的,是主人同样欢快的声音,“老谢?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谢雪楼缓缓回头,身后,阳光洒在美貌青年身上,那人披着青衫,一身水汽,看来是才从灵泉中回来。 青年还在抱怨着,衣服的配色着实难看。 其实不难看,披着青衣的人太好看,好看得谢雪楼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时光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拉扯着,疯狂回退到十几年前的某一天,天上的太阳也变成了皎皎明月,他还是少年时候,尾随有好感的朋友来到这破屋前,等到好友泡完灵泉回来,他就那么一抬头,眼神便捕获了一只能摄人魂魄的妖精。 十二,是一个轮回。 心跳的频率与那时重合,这十二年的岁月,好像不过弹指。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虽然没啥人看,过程也有过很难受写不下去的时候,但写完再回忆,自己还是很满意的,各方面都比较顺利,不足的地方也有所get,下一本会尝试改进,谢谢一直陪伴我的小伙伴,虽然好多都不出声,但因为你们在,我才坚持了下来,不知道下本还能不能遇见你们,嘿嘿。 最后感谢大家观看菜鸡的拙作,后续还有个番外,另外打一下下一本的广告《当万人迷穿成小可怜[快穿]》 连沁的修仙生涯因为一次拾荒跳了频,突然变成了社会爱心栏目。 他在一个秘境中捡到一件法宝,又被迫与其进行了绑定。 契约的内容是寻找走丢在三千小世界的器灵宝贝的碎片。 而连沁次次穿越小世界,拿到的都是小可怜的身份牌,他怀疑是他以前的仇人想搞他。 * 穿成被富二代分手后,自杀未遂的小可怜? 不慌,先在游戏里封个神再说。 结果前男友不仅眼巴巴的又缠了上来,还对外隐瞒他们已经分手的事实。 因为全服务器的玩家都想撬他墙角! 穿成贪小便宜租了鬼屋,然后被恶灵吸干阳气而亡的小可怜? 不慌,开个鬼屋探险实录的直播,捞点金再说。 结果直播事业风水水起,直接赚钱换了个大别墅。 恶灵想找回自己曾经的小奴隶,可别墅外除了有八百个天师对他虎视眈眈,还有一群大鬼小鬼每天拿着爱的号码牌等待! * 连沁的主职副业都完成得十分完美,可连沁没想到的是,这竟还是个需要将身心全都奉献的任务…… 收拾完小可怜们的烂摊子,也找到了走丢的器灵宝贝,连沁正要功成身退,自己独美时,器灵身上叮叮咚咚掉落了手铐、脚镣、眼罩等一系列装备。 器灵淡定表情:别担心,别人家‘宝贝’也是这样报答男妈妈的。 连沁思考片刻:…你说儿豁。 直到很久以后,某个因为活着太无敌又无趣,所以自我毁灭的‘器灵’终于承认了:是,我想搞他。 这个脆弱又苍白的的世界里,突然开出了一朵娇艳的花,是花香让我有了对生的憧憬。 1.万人迷受,全世界为他神魂颠倒。 2.牛逼轰轰但总是英年早逝的攻,他原本没什么求生欲望。 3.一见钟情。 4.作者是个写文案的five,求求大家看正文。 第44章 番外 番外/双修大典 长生殿成了小黑屋。 明明还有两天就举行双修大典了,君晏山却被谢雪楼骗着进了长生殿。 很棒,度日如年不再是梦。 事情还要从前几日君晏山醒过来开始说起,他看见谢雪楼有些苍老的容颜时,鬼使神差的提出了双修! 回到自己的肉身后,君晏山的修为自然也跟着回来了,而他也终于想起来,那个黑色的图案代表的是什么。谢雪楼受到反噬修为散尽还是其次的,主要是那个禁术是跟人一辈子的,时时刻刻会汲取谢雪楼的生命力来供养君晏山。 唯一摆脱禁术的方法,便是渡劫飞升,真正意义上的,脱胎换骨。 但谢雪楼现在没修为了,他是个凡人,离飞升差着老大一截呢。 君晏山思来想去,就想出了这么个破注意…… 双修的流程他都懂,为此还补了一遍那啥,陆青禾写的《淫物弟子传》,带着求知若渴的心态,一字不漏,认认真真的看完了上中下篇外加番外篇。 当初那点儿羞耻变成了羞涩,君晏山一边脸红心跳,一边迫不及待的要拉着谢雪楼实践出真理。 他早就好奇书里那些方式动作的合理性了。 然后谢雪楼带着笑意的告诉他,不如去长生殿实验?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确保实验的正确性。 君晏山眼睛一亮,觉得是个好主意,于是配合着进了长生殿…… 事实证明,时间太多了也不好,他只是想做实验,谢雪楼却想着做创新!果然这高岭之花冷清冰山是不应该笑的,一笑就冒坏水儿。 君晏山撑着腰,动了动脚踝,银色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道轻灵的响声,君晏山的表情又变得苦闷。 他在谢雪楼面前‘死’了两次,正常人都极有可能被逼疯,更别说谢雪楼这个隐约有点偏执属性的男人。 他要是不偏执,就不会在他第一次被雷劫劈死那会儿就死活要给他修复肉身,然后还给自己种禁术,一次次施术尝试让他起死回生了。 道理他都懂,君晏山自己也很心虚,为了安抚谢雪楼,先前也没有过于挣扎,事事都顺着他。 可他真的不行了,他腰不行了,明明没有修为的是谢雪楼,他怎么还能比自己持久? 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但是再不合理他都不行了,这哪里是双修,他这是被榨干! 谢雪楼修为倒是突飞猛进,但他腰快断了,他要被做死了。 此时谢雪楼还在休息,幸好他还需要休息。 君晏山小心翼翼的把搭在他身上的另一条腿儿慢慢收了回来,想要趁机开溜,下一刻,却被一只大手捏住了脚踝。 “醒了?那继续实践吧。”谢雪楼的声音还是冷清,多了一丝喑哑,却不带一点睡意。 君晏山震惊,感情他不是在休息,他是在等自己休息?这是何等的……雄风不倒啊,泪目。 “不要不要,不能再来了。”君晏山扯了扯自己的脚,没扯回来,漂亮的五官都快皱成一团了,“虚不受补,循序渐进,你明白吧?” 谢雪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脸上没有一点儿‘虚’的样子,“看来你对我的认识还有偏差。” 君晏山缩了缩脑袋,连忙补充,“不不不,是我虚,我是说我虚。” “那更要双修,给你补一补了。” “不能再补了,再补我压不住灵力了。”君晏山终于实话实说了。 双修是双方受益的,他之前渡劫失败,修为跌落一个小境界,但修仙修为越高,要提升就越困难,渡劫期一个小境界,所需的灵气也海量,所以他之前才毫无顾虑的提出双修。 但修了这么些时日,他便发现自己灵力增长太快,思来想去,查来查去,最后确定是自己所修功法原因——臭和尚死不正经,修的法门竟是最适合双修的那一种。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停止双修了。 君晏山把事情讲给谢雪楼听,谢雪楼也认同的点了点头。君晏山舒了口气,终于能休息了,虚不受补是真的! 没想到谢雪楼话锋一转,“不双修,只实践吧,今天该是……唔,这一章的姿势了。” 谢雪楼手一挥,两人枕边出现了一本册子。 君晏山大惊失色,没想到他竟然把这书带来进来,再定睛一看,君晏山真哭了,抱着谢雪楼,把脸埋进他满是抓痕的胸膛,抽抽噎噎道:“这个不行,这姿势我真不行。” 谢雪楼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背,嘴角是若有似无的笑意,“那好吧,我们换个简单的。” 君晏山呜咽一声,将谢雪楼抱得更紧了些:“……嗯,你真好。” 要通过对方的妥协来达到目的的话,可以先设置一个对方更不愿妥协的目的。 …… 玄阳剑宗的谢长老要举行双修大典了,道侣是雾山居士唯一的关门弟子。 雾山那一帮人跑过来,什么千奇百怪的表情都有。 本来他们的小主子没了,他们还迁怒玄阳剑宗,责怪他们没照顾好他们小主子。本来是不占理的,但偏偏古阳就是心虚,所以倒是处处忍了,但这么些年雾山的修士却没给过玄阳剑宗一个好脸色,还曾传出话来,说他们雾山之人一辈子不会踏足玄阳剑宗。 这会打脸的力度有点大,小主子复活了,还要跟那个姓谢的结道侣,他们满山头的人都来了,当初的誓言大家都闭口不谈。 想着小山主真的被玄阳剑宗拐跑了,这群修士的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 不过很快,他们的心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了……他们不仅见到了死而复活的小主子,还见到了失踪多年的山主! 此时,那位神秘的雾山居士,正站在君晏山面前,一脸兴味的看着他的傻儿子。 “真是想不到啊,上次见面还只会玩泥巴的臭小子,现在都要出嫁了。” 初见的感动没有维持超过一刻钟,就变成无语。 君晏山不满的反驳,“结道侣的事儿,怎么能叫‘嫁’呢?” “你人都杵在这玄阳宗了,有那本事,你把谢小子带回雾山啊!”连沁看了看一旁微笑不语的谢雪楼,还是低声补充了一句,“带回来也是入赘,你就没有当攻的命。” “当什么?”君晏山又问。 于是连沁兴致勃勃的给自己徒儿讲诉了关于攻受的定义。 他早些年参透了空间的法则,去过几个异世界,学了不少其他世界的文化,这几年失踪了,也简单了一下去向,无非也就是穿梭其他世界,不过这次更便捷了。 他师父就是个不太靠谱的,君晏山也是习惯了,并没有细问,以至于这次一别,竟与他这师父成了永别。 君晏山只当连沁不会再走了,随意的挥了挥手,表示对他那些世界不感兴趣。 攻受的定义他也接受了,他说受方,在长生殿的那段时期已经奠定得很夯实了,他又没什么大男子主义,修真界也不存在什么传宗接代,反倒对男男结合的接受度更高,便没什么兴趣再听。 倒是一旁的谢雪楼觉得有些新奇,他其实还是第一次见这位雾山居士,对方在修真界是个传说,现在看来,除了有着传说级别的美貌外,还有着传说级别的不靠谱。 他好像有些明白,明明有着绝色容貌的阿晏,为什么会成长成这样一个纯稚的性格……是有模板的。 那边交头接耳的两个大美人又就别的话题聊开了,君晏山一脸兴奋的望着他师父,因为连沁说有新婚礼物送给他。 君晏山想,师父去了那么多世界,见多识广得很,送的礼物一定很有意思,说不定是他们修真界没见过的珍宝。 于是君晏山满含期待的望着连沁,直到对方从兜儿里摸出一个红步条子来。 连沁:“乖徒弟,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君晏山:“……” 旁边围观的谢雪楼却‘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君晏山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这是什么?你笑什么?” “红腰带啊!听说你做梦都想要根儿祖传的金腰带,这虽然不是祖传的,但也是师父传的,虽然不是金的,但红的更喜庆,红色的绳子寓意也好。拿着拿着,别跟为师客气。”连沁理所当然的说道,然后把红步条子塞进君晏山手里。 君晏山还来不及生气,就听见虚空里传来一道钟声,连沁手忙脚乱的又掏出一个令牌,扔到君晏山脚边,“傻徒弟啊,我先走啦,那人小心眼儿得紧。这牌子你拿着,山主令,以后你就是雾山主令啊,拜拜!” 说完,便破开空间离开了。 雾山那群翘首以盼的修士们还不知道,他们雾山山主的交接仪式,就在这么猝不及防的一瞬间,完成了…… 君晏山对他那师父的作风已经习以为常了,而去人都跑了,算账也来不及,倒是眼前这个,还能追责一下。他把红绳在手里绕了绕,望向谢雪楼,“你说我师父这‘听说’,又是听谁说呢?” 谢雪楼笑着搂住爱人,语带笑意,“是我错了,今夜洞房花烛,就依你上次说的那个姿势。” 君晏山脸上飞上一抹红霞,斜了他一眼,“谁跟你说这些不正经的了。” …… 双修大典举行得很顺利,只是刚开始的时候,还闹了个乌龙。 这一辈的玄阳子弟对于君晏山这个名字,只有听说,并没有几个真正见过。 那日绑了赵悦的那个弟子叫徐敏之,从回来以后,就时不时找上赵悦,打听陆青禾的事,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倒是泯了恩仇,还有了些私交。 赵悦在玄阳剑宗没什么朋友,陆青禾失踪后,也只有徐敏之还记得这个人,谢雪楼的双修大典,便是他去了弟子居,把颓然的赵悦拉了过来。 两人此时就坐在一处,大典开始前,徐敏之还在跟赵悦说着新人的坏话。 徐敏之:“谢长老竟然始乱终弃,实在不是良人,等姓陆的回来,怕是得哭死。” 赵悦一脸丧气,“陆哥为什么还没回来,你的男人跟别人跑了。” 徐敏之:“姓陆的长得那么好,谢长老一定会后悔的。” 赵悦:“陆哥怎么还不回来,这喜酒我喝不喝,喝了算不算背叛陆哥。” 徐敏之:“喂,要不,等姓陆的回来,你给他另外介绍个算了。” 赵悦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介绍谁?我没有别的认识的合适人选。” 徐敏之扭扭捏捏还没说话,台上新人已经到位,谢雪楼大家都看过了,于是大部分人都注意力都放在君晏山身上。 之后的仪式有些什么,赵悦全都听不见了,只是跟大多数人一样,晕晕乎乎的望着君晏山。 等两人要当众交换灵识时,赵悦也不知怎么回事,‘噌’的一下站了起,“我反对!你们不能结为道侣……谢长老不是良配,他,他最喜欢的人是他那个徒弟陆青禾!” 托之前谢雪楼高调昭示主权的福,玄阳剑宗许多人都知道陆青禾和他的事,因为赵悦这话一出,竟没人反驳。 台下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思不好说,谢雪楼脸黑着扫了这群人一眼,正要说什么,却被拉住。 只见那风华绝代的美人上前一步,微笑着看着大家,出口的话温温和和,却掷地有声的传到了每个人耳中:“不好意思,之前那个‘陆青禾’,还是我。” 全场静默。 赵悦愣住,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又有些高兴,又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