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乖》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给我乖》作者：栀宋 文案： 温夕意和肖家少爷被长辈单方面“宣布”订婚。 肖洛辛在外花天酒地，夜不归宿。 旁人一眼明了。 温家千金受尽冷落，还没嫁入豪门就成了废物小皇帝冷宫里的正妃。 肖洛辛被迫向她求婚的当晚。 玫瑰、烛光、钻戒、直升机…登上各娱乐头条。 众人唏嘘温夕意总算熬出头，如愿以偿入了肖家的门。 温夕意却扔掉鲜花钻戒。 连夜头也不回赶到市医院。 “叮叮——” 陌生短信：[你去哪了?那个男人是谁??] 医院里。 刚醒来的男人握着她的手，低低呢喃，“囡囡，告诉他。” ——[我的初恋。］ * 数天之后，肖洛辛被罚酒喝得烂醉如泥。 朋友不嫌事大，一通电话打给他的前任未婚妻，“肖少爷求你别走呢，火葬场安排一下？” 小姑娘刚睡醒：“唔…致京哥，谁呀？” 与此同时，一道沉稳磁哑的男音响起，“诈骗电话，宝贝继续睡。” 众人：“…！” 肖洛辛大表哥，手腕狠毒的商圈大佬沈致京?? 那个金字塔顶端、不近女色的男人。 正在叫谁…宝贝?! 【斯文败类X洋娃娃】 -女主真千金打脸/男主蓄意夺取/男二伪火葬场 -真不会写文案qAq请看正文～ -1v1双c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恋爱合约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夕意 ┃ 配角：沈致京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对你的蓄谋已久 立意：在成长中寻找幸福 第1章 该长点记性。 《给我乖》 文/栀宋 * B市，米其林餐厅。 今天是温夕意第一次见肖家少爷肖洛辛。 傍晚的晴空格外昏黄，云朵晕染油画般的色彩，斑驳地在天际拉出云丝儿。 温家长辈和肖家长辈将这场相亲安排在B市市中心的一家米其林餐厅内。 这场相亲可谓商业圈两大新晋权贵的联姻，声势浩荡，一直以来都是上流圈子津津乐道的话题。 凌晨四五点，温夕意就被家里的帮佣叫醒，不大情愿的下了床。如同精致的洋娃娃一般，任由化妆师打扮摆弄。 数不清在脸上涂了多少层粉底，试了多少双小高跟，隆重的简直像是奔赴舞会。 一顿七零八落地拾掇过后，母亲唐苏月就带着温夕意和姐姐温白柔上了加长版的劳斯莱斯幻影。 “妈，咱们到了！” 温白柔和唐苏月坐在后座，她穿着精美并不亚于温夕意的裙子，宝石碧蓝，配饰华美。 唐苏月：“囡囡，下车吧。” “嗯。”温夕意轻轻地应了一声，兀自推门下车。鞋跟有点高，她收拢双脚，脚跟贴靠，站在那里。 不多时，落了些雨丝。 助理撑着大黑伞，恭敬地拉开后座车门。温白柔攥着唐苏月的袖子，左顾右瞧。 “妈！我们从来没有来过这个餐厅！”温白柔兴奋极了，“好漂亮啊！” 这处市中心的米其林五星级餐厅格外著名，建筑物设计流线型，中心是露天的复古圆顶。几乎成了某红书等软件上网红们打卡拍照的绝佳胜地。 温白柔以前跟着养父养母在奶茶店打工，这么漂亮的餐厅，她还是第一次来。 唐苏月摸了摸她的脑袋：“下次让你妹妹多带你来这里玩。” 温夕意来过这里不少次，对市中心各大餐厅还挺熟悉。 温白柔顿了顿，犹豫道：“夕意学业繁忙，还是不用麻烦她了吧。” “你这孩子。”唐苏月叹了口气，“你姐姐有空，难不成这点儿时间都挤不出来吗？” 司机停好车，急忙下车，给温夕意撑伞。温夕意冲他点了点头，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母女俩人。 司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小姐，白柔小姐刚被夫人找回来，可能还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 “没关系。”小姑娘扬起脸，笑了笑，“我知道的。” 天啊，小姐也太懂事了吧！ 司机感动地在心里抹了把泪，将雨伞往另一边倾斜了一点。 说起来，这温家两个姐妹的故事，还挺狗血的。 温白柔是温夕意的姐姐，姐妹俩从小一起长大。四岁那年，姐妹俩在游乐园走散。之后的好多年，温白柔被开奶茶店的白氏夫妇领养，和温夕意上了一所高中，同班。 也是唐苏月某次来开家长会时，和白家夫妇聊天，聊到温白柔的时候，起了疑心。 后来通过进一步调查，最终母女相认。 温夕意比温白柔幸运。她在游乐园遇见了一个心善的好心人，并且获得他的帮助，顺顺利利回到家。 可是，往后的日子并不像温夕意想的那样风平浪静。 温夕意永远也忘不了，六岁那年，她回到家后，母亲的眼神。 唐苏月垂着手，伫立在玄关处。 像是丝毫没料到她会回来似的，微微张开嘴巴。 温夕意仰起头，触及她的眼神，“妈妈……我回来了。” 明明那天是个晴天。 她的背脊却一片冰凉。 唐苏月的眼里，冰冷、无情，甚至带着无声的责问和愤恼。 仿佛在质问她，姐姐温白柔的下落。 又仿佛在怀疑她，为什么只有她自己完好无损地回到家中。 从那个时候开始，温夕意和唐苏月的关系，就好似缺口的镜子，残破断裂，遗失的那块碎片，刻着“姐姐”的名字。 温白柔走丢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唐苏月的心结。 也是母女之间关系恶化的最大的原因之一。 无法越过。 无力填补。 仿佛一张不断收拢的网。 将呼吸都裹得密不透风。 秒针嘀嗒转动，距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 温白柔不再和唐苏月说话，而是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目光扫向坐在对面的温夕意。不自觉的，手中的裙角，越攥越皱。 自从她回归这个家，姐妹俩的关系不咸不淡的，甚至没说上几句话。 尽管如此，带着天生的敌意。温白柔还是不得不承认，上天对于她这个妹妹过度偏爱。 温夕意确实生的美。 皮相骨相俱美。 小姑娘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模样有些漫不经心。 鬓边发丝垂下一撂，目光黏在干净到反光的餐具上，乌黑的头发之间，颈肩滑嫩的皮肤如一块羊脂玉似的，白得透亮。 长年累月浸染在艺术的氛围中，浑身都透露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与贵气，好似一只易碎美丽的洋娃娃。 温白柔则不同，她个子高挑，五官和唐苏月很像，以前在高中班上是运动会的健将。 温白柔的学习不算特别优异。多亏了长跑上的优势，作为体育特招生，被全国排名靠前的一所大学录取。 温白柔哼了几声，抿了抿唇，手抓起餐桌上的叉子把玩起来。 餐厅的经理走过来：“您好，温夫人，打扰一下……” 经理凑在唐苏月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后者的神情立马严肃起来。 唐苏月严肃的咳嗽一声，看了一眼温夕意：“囡囡，别总是发呆。肖家少爷马上过来，不要丢了咱们家的面子。” 温夕意：“嗯。” 坐在对面的温白柔立刻坐直了身子，拢了拢头发，双眸平视前方。 唐苏月看向坐在她身边的温白柔，拉住她的手：“柔柔，你也正经一点。” 温白柔点了点头，“好。” 不远处，隐约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身姿挺拔，碎发凌乱额间，俊容不带一丝温度。 肖家少爷。 看上去还挺人模狗样。 温夕意撇了撇嘴。 过来了。 她按耐心里的排斥，努力面带笑容，抿出颊边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赴往相亲地点前，母亲唐苏月一直为她灌输肖家沈家的联系。 沈家家大业大，底蕴深厚。 沈老爷子只有一个孙子，沈老爷和老夫人去世的早。前一阵子沈沈老爷子唯一的孙子少爷不幸在车祸中罹难，现在人还在医院生死未卜。沈家的继承大权一下子落在肖家少爷，沈老爷的表孙，肖洛辛的手里。 肖家虽然远远比不上沈家，比起温家还差了几条商业街的距离， 但是一旦肖家纳入沈家，那将是不可小觑的重量。 肖洛辛。 这三个字，已经成了上流圈子以及商业圈炙手可热的话题。 他本人行事高调，屡次和娱乐圈女明星传出绯闻，各大商刊娱乐版面争相报道他的花花新闻。因为沈家少爷的车祸，肖洛辛的身价一下子水涨船高，成为贵族圈内最为热门的黄金单身汉。 “唐阿姨，您好。”肖洛辛单手插兜，穿着黑色大风衣，风度翩翩，个子很高。 唐苏月连忙起身：“来来来，洛辛快坐。” “好的。” 一张桌子上有四张座位。 肖洛辛理所当然地坐在温夕意旁边的空位上。 他抬了抬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 此刻，餐桌上有两个女孩子，容貌和气质都不大相似。肖洛辛隐约听说过温家的大女儿走丢的故事，心下顿时明白，恐怕温家两位千金今天都来了。 唐苏月和肖洛辛的母亲沈容霏是高中同学，两个人的关系也特别好。外界也因此传言温夕意和肖洛辛“青梅竹马”。 可是小时候，沈容霏经常带着肖洛辛来温家玩，而温夕意从初中开始住校，也并没有见过儿时的肖洛辛。 温家特别注重对子女的保护，温夕意又是个不喜欢社交的千金，只有外界的传闻流传得颇为广泛。 肖洛辛并不知道他的相亲对象长什么样。 唐苏月咳嗽了声，召唤侍者过来点菜。 不多时，侍者开始上菜。 肖洛辛此刻正坐在温夕意的旁边，唐苏月的对面。 “你坐在这里。”唐苏月站起来，和温白柔交换了一下位置，向她使眼色。 温白柔：“？”“好。” 尽管温白柔一脸吃惊，但她并没有太多质疑，只是顺从的坐在唐苏月的位置上。如此一来，就和肖洛辛对坐。 看上去就像是她和肖洛辛在相亲似的。 温白柔突然觉得有些梦幻，不自觉开始紧张起来。 她出生以来，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 对面的男人看见她坐过来，正眉眼含笑地注视着她。他的眼尾是典型的桃花眼，衬衣扣子敞开几粒，笑意不达眸底，看上去多情又薄情。 温白柔面上发烫，心跳声如雷贯耳，她心虚的撇了一眼斜对面的温夕意。小姑娘垂下眼帘，只盯着餐盘上镌刻的青花，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温白柔长舒一口气儿。 气氛有些尴尬。 一时间，大家沉默不语。 “你帮妈妈在外面等一下你李叔叔，李叔叔带了温家准备的礼物给洛辛。”唐苏月突然开口，面对着温夕意说。 “……”温夕意松了一口气，起身离开，“好吧。” 肖洛辛瞥了一眼温夕意的身影，笑了笑：“阿姨，小聚而已，不必如此破费。” 唐苏月打趣道：“你看你这孩子，上次来我们家拜访的时候，给我们每个人都送了礼物，怎么到这里就是阿姨破费了呢。” 肖洛辛：“您说笑了。” 目光却看向温白柔，“送夕意礼物是应该的。” 夕意。 温白柔猛地一怔，顿时从梦幻得泡影之中回过神来，视线惊慌失措地投向唐苏月。 为什么要让自己坐在肖洛辛对面，和他对坐？然后调走温夕意？ 肖家少爷可是妹妹温夕意的未婚夫。 “洛辛小时候来我们家玩。”唐苏月颇为淡定地笑笑，“夕意，你不记得了吗？” 目光似有若无的投向不远处的温夕意的背影，似乎有说不尽道不明的意味。 像是听懂了她话里的玄机，温白柔登时拢了拢微卷的发梢，纵使心跳声不断敲击，她佯装镇定，唇角浅浅的抿着。 “记得。”她回答，“妈。” “记得就好。” 温家需要的是联姻。 不论哪个女儿都可以，算作联姻。 如果沈家小少爷不出车祸，那么温夕意将会嫁给沈家，而不是肖洛辛。 温家的两个小姐，也该是一样的道理。 * 街道上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灯光融入雨帘之中，黄融融晕染一片。如梦似幻，像是将要吞噬月亮。 比起餐厅内压抑的气氛，温夕意却觉得外面的空气格外新鲜，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隐隐约约的，她有一种直觉——这次的相亲，不仅仅像表面那样简单。 温夕意没在多想，看见不远处站在那里的助理。 “王叔。” “小姐。”助理咚咚跑来，将礼物递给她，“小心，您拿好。” 巨大的包装盒，盒子上印着名牌Logo，着实有些重，也有些昂贵。 温夕意抱在怀里，慢慢地往回走，发梢微微打着卷儿，眼角垂落，礼物盒显得她有些单薄。 等她回到餐厅，温白柔和肖洛辛正谈笑风生。 哦…这样啊…… 小姑娘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登时明白了什么，心中的石头蓦地卸下来。 开始不慌不忙地往回走。 餐厅里人流寥寥。 撞击声久久回响，似乎还有玻璃制品碎掉的声音。像是侍者不小心打碎了餐盘。 ——噼里啪啦。 不远处，传来几声金属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温夕意看向近处的角落，果真有一个拄着拐杖的清瘦的男人，身材颀长，他带着口罩和鸭舌帽，看不清面容。 看起来很年轻。 温夕意顿时心生怜悯。 几乎不容她反应，男人似乎失去平衡，温夕意上前扶了一下，被他抓住胳膊。 “先生，疼…” 小姑娘疼的咬紧下唇，皱着眉。 这个人力气好大啊。 男人手指一根一根松开，帽檐之下，那双眼睛似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隔着衣料，她的手腕红了一圈。 温夕意吓得发愣，突然想起了某种冷血动物，危险而神秘，却冰冷至极。 “……” 连忙后退几步。 所幸的是，这个古怪的男人并没有对她做些什么，而是压低帽檐，拄着拐杖离开。 真是个奇怪的人。 温夕意没想太多，抱着礼物一溜烟跑了。 * 餐厅大厅门外。 “沈先生。”程助理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需要我为您联系…” 不过是侍者不小心打碎了盘子，先生居然反应有点大。 “不用。”男人感慨道，“只是想起了曾经养的一只小猫。” “……” 远处，温夕意抱着箱子，看上去毫不费力，扬着笑脸。可是每一步都因为鞋跟过高，走的有些吃力。 她将礼物搁在桌子上，回到餐桌旁坐下，皱着眉，揉了揉发红的手腕。 手腕被刚刚那个男人抓住，似乎还带着些温热的余温，留下浅浅的几根指印。 有点疼。 温夕意越想越觉得气恼。 “……” 这是个神经病吧，下手这么重。 * 男人掩了掩黑色的男士长风衣，修长的指节撑着拐杖，黑黢的眸深不见底，薄唇轻轻掀起，“小没良心。” 绅士又高贵，骨子里离经叛道。 如同一个顶级猎食者。 不远处，小姑娘坐在一个男人的身边，一言不发，很认真的切着餐盘里的牛肉。 沈致京勾下口罩，下颚弧度优越利落，喉咙上下滚动一阵，双眸眯起，哼笑一声。 “该长点记性。” 第2章 小奶猫。 温夕意回到餐桌旁，将怀里抱着的礼物放在一边。 肖洛辛和温白柔正在聊天。肖洛辛话语幽默，很快便将温白柔逗笑。 “温小姐，我们交换一下手机号吧。”肖洛辛提议。 温白柔加上肖洛辛的手机号，顺便加了他的微信，“那个…洛辛哥，微信也加一下吧。” 肖洛辛微微一顿，眼底似乎涌动着些什么，但他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绅士般地笑了笑，“可以呀。” 悠悠烛光的透亮中，对坐的男女宛若一对璧人。男人高大帅气，眉眼俊朗；女生五官端正，静如处子。 餐桌上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温夕意不动声色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努力使自己变成透明人。 唐苏月坐在她对面，笑道：“柔柔，回来了。” 唐苏月本来是想给温夕意打个照应。 这一句话却着实令温白柔吓得不轻。 她实在太心虚了。 温白柔下意识抿了抿嘴唇，下唇上抿出一层浅浅的白痕，有些刻意的笑了笑。 “妈。”温夕意不咸不淡地道，“我来晚了。” 温白柔心里咚咚跳了几下。 因为温夕意的反应，整个人都僵直了背脊。 温夕意对于这件事会怎么看？ 会不会记恨她抢了她的人？ 本来应该是肖洛辛和温夕意的相亲，现在她当面冒名温夕意，这怎么和肖家解释？ “……” 温白柔悄悄的打量斜前方的温夕意，小姑娘只是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拉开椅子坐下，整个人看上去，反倒是轻松了不少。 没有嫉妒，也没有恼羞成怒。 很平静。 温白柔不知怎的，没看见温夕意激动的反应，有点失望。 “妹妹，你赶快吃啊。”温夕意默默地幸灾乐祸，“多吃点。” 她还是那样从容不迫，一副丝毫不care的表现，反倒显得温白柔狼狈不堪。 温白柔也不知道这种轻松是怎么出现在温夕意身上，毕竟被抢走未婚夫的可是她。 但她宁愿相信一见钟情。 肖洛辛一进门，第一眼看向的是她，而且，刚才他们聊了这么久，不正是情投意合吗？ 尽管他将自己认作温夕意。 那是因为他还不了解她。 温白柔觉得自己丝毫不比温夕意差。 她迅速整理了下情绪，冲着肖洛辛笑了笑：“洛辛哥，什么时候沈阿姨有空？我和妈妈去拜访她吧。” 温白柔注意到，她再说这一句的时候，肖洛辛的眼神不知道飘向哪里去了。 似乎…… 但肖洛辛很快看向温白柔，打消了她的顾虑。 “家母近期在出差，可能没时间。”肖洛辛说，“不如改天我约你出来吧。” “好啊，你们俩个年轻人多多交流交流。”唐苏月接话，很是满意。 相亲正式收场，双方似乎都很满意。 “我们走吧。” 肖洛辛客套式的微笑，“温小姐，我送您。” “这位温小姐呢？”肖洛辛的目光投向温夕意，“需要我送吗？”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温家大小姐被温家认回来不久，估计对于很多礼仪和上流圈子里不约而成的规范都不太懂。 一看就是不受温家重视的那个。 见温夕意没有反应，肖洛辛不厌其烦地又询问了一遍。 “啊不用了。”小姑娘看起来有点傻，愣愣地回答，“我还要去画画。” 长得倒是挺漂亮，但估计不是合适的联姻对象。 “行。”肖洛辛避之不及，他对这样懵懂无知的小姑娘没好感，只客套地说，“那路上小心。” * 很明显，温夕意并不想嫁给肖洛辛。 所以温白柔在唐苏月的默许下冒名顶替她，温夕意并没有马上戳穿，相反，心里不禁拍手叫好。 一顿用餐分外愉快，肖洛辛和温白柔情投意合。 温夕意简直恨不得他们俩人马上结婚，给她省去了不少麻烦事。 她不用不情不愿地嫁给一个商刊娱乐版块的吃瓜目标，绯闻缠身的肖少爷。 在来到这个相亲宴会之前，温夕意怎么也想不到肖洛辛会和自己的姐姐看对眼。 当然，这也多亏了唐苏月的神助攻。 整件事水到渠成。 可真是太好了。 * 淅沥淅沥蹦跳在街道上，整个世界像是被斜仄的大雨淋湿了一般。 众人很快兵分两路。 肖洛辛送温白柔和唐苏月回温家，温夕意要回学校拿画具，便在原地等待司机。 雨下的有些大。屋檐处豆大的雨点儿，节奏有质地敲击着。 温夕意抱肘站在门边，衣兜里的手机震动几下。 “喂？” 电话对面传来司机焦急的声音：“小姐，车在洪山路堵住了，麻烦您走到餐厅的东门吧。我在那里等您。” “好的。我马上就过去。” 温夕意应声。 她当前的位置在餐厅北门。温夕意转头走进餐厅，小跑了几步。 只听“砰”地一声。 不等温夕意反应过来，眼前一黑，鼻子直冒火气。 她撞进一个怀抱。 疼的生理泪水都快要流下来了。这男人的胸膛如铜墙铁壁似的，身型很高，站在她面前将她整个人儿都遮住了，毫不费力。 几乎是下意识，温夕意扶着他的手臂，仰起脖子，“先生…不好意思…” 话未说完，余光瞥向斜下方。 男人正一动不动，拄着拐杖。 温夕意倒吸一口凉气。 心跳骤停几拍。 他带着黑色的口罩和鸭舌帽，这次又佩戴一副墨镜。明明是奇怪的装扮，在他身上却说不出的令人惧怕。 这样的气质就是与生俱来。 好像是…之前那个男人。 这下子麻烦大了。 温夕意快哭了，“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撞你的，是我眼瞎。” 特别像一只小奶猫。 他不说话，她就要急哭了。 沈致京微微勾起唇，墨镜之下，浅褐色的瞳眸更暗了。 这种感觉太遥远，又太难忘。 沈致京忍不住低下头，离她更近一些。 小姑娘眼眶红了一圈，不知道是被撞的还是真的疼。她还没察觉到，她的小手正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袖。 “您有没有事啊？我会不会撞伤你的腿。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这个男人似乎有些反应迟钝，过了好久才说话：“嗯，有事。” 从喉咙中缓缓压出的一声“嗯”，低缓沉稳，就如徐徐拉动的大提琴那般好听悦耳。 温夕意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试探地叫道：“那个…先生。” “嗯。” 温夕意：“？” 可是，一个“嗯”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想要去医院吗？ “您要去医院吗？”温夕意小心翼翼的问。 回答她的是无尽的沉默。 而墨镜下那双眼睛，正一瞬不眨的注视着她，似乎不想放过她的每一个神情。 “先生。” 不远处，默默观察许久的程助理终于忍不住出现了。 他刚刚不过去了一趟洗手间，留先生一个人等着。 就看见一个小姑娘一头栽进他家沈先生的怀中。 一头栽进。 栽进。 沈先生的怀中。 这沈先生不是别人，是大名鼎鼎的沈家太子爷，令人闻风丧胆的大佬，沈致京。 程助理惊讶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年头投送怀抱都这么拼吗？这是眼瞎了么？沈先生还拄着拐杖呢！ 不知道关爱残疾人的嘛？ 幸好这个姑娘还算有自知之明，看上去也不像是要巴结沈先生的人，而是真的不小心撞上了。 而且也是真心实意地着急和担心。 可是看着看着，程助理就发现不对劲了。 人家姑娘是个好人。 怎么沈先生一点也不像是受害者，反倒听着她细声细语的道歉，乐在其中呢？ 程助理：“……” 程助理自然有眼力见，不想打搅先生难得的好心情。直到温夕意提到了医院，他就不淡定了。 沈先生可才从市医院死里逃生。 捡了半条命回来。 曾经从军的他，醒来之后双腿肌肉轻度萎缩，柱了拐。 程助理走到他们身边，咳嗽几声，切入正题：“小姐，您可以先走了，我家先生不追责。” 程助理在沈致京身边这么多年，自然学会揣度他的意思。 沈先生要是追责这位小姐撞人，这位小姐早就从餐厅消失不见了。 “真的没事吗？” “没事。” “谢谢您！”温夕意求之不得，道谢后一溜烟跑了。 程助理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多亏沈先生不追责，要不然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可要被吓坏了。 * 经过一番小插曲，温夕意来到东门。 面前驶过一辆私家车。她眯眼瞧了会儿，似乎是肖洛辛。 此刻他送温白柔回温家，现在折返家中。 “温白柔小姐。”肖洛辛缓缓摇下车窗，勾了勾唇角，尽量让自己显得体面帅气，“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没有其他人，街道很空。肖洛辛自己开着一辆拉风的迈巴赫，手肘抵在摇落的车缘上，落了点雨渍。 帅气是帅气，可是雨天，他的半边袖子遭了殃。 无视。 温夕意本来不想搭理他。 但好歹人家也是肖家的少爷，未来极有可能成为一家人。这肖家少爷瑕锱必报的臭脾气，还有风流成性的性格，温夕意早有耳闻。 别看他今天装的一表人才，但其实是个顶级的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她没必要因为不喜欢他，而站在肖家的敌对面。 “……” 肖洛辛此刻才正式打量起来面前的“温白柔”。 在相亲之前，肖洛辛从母亲容霏口中听过温家姐妹的破事。 其实他自身风流潇洒惯了，不过到了家里人催婚的年纪，才勉强同意过来见温夕意。 对于温白柔，肖洛辛只知道她是个体育特长生，而且还是温家半路找回来的女儿。温家夫妇一直都很注重礼仪教养，温白柔可以说半分没沾到这些培养。 第一眼，肖洛辛心里就对她有几分看不上。 更何况，当时一进餐厅，从坐的位置肖洛辛就明白了。唐苏月突然让“温夕意”坐在他对面，而“温白柔”则坐在他身边的拐角处，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肖洛辛的目光滑向站在门边的温夕意。 小姑娘警惕的望着他，整个人小小一团，仿佛一个迷你版的洋娃娃。 肖洛辛突然有些想笑。 不会吧？就这细胳膊小细腿的，还体育特长生？ 她能做什么？ 还不如呆在家里画画弹琴，可别把身体跑坏了。 “我啊。”洋娃娃开口回答他的问题，认真地说，“发呆。” “……” 肖洛辛的眉毛突突跳了一下。 小姑娘若有所思的挠了挠下巴，继续补充道：“按心理学的解释，可以称作白日梦，作用是缓解压力。” 肖洛辛：“……” 哦，那你还真是厉害呢。 肖洛辛有些意外。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女孩子，看起来傻乎乎的，居然出人意料的口齿伶俐。 …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真的不用我送你吗？”肖洛辛问。 温夕意看他一眼：“不用。” “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肖洛辛说，“不如让我送你。” 温夕意：“……” 可是你更危险诶。 “不必了。”温夕意客套一句，扬起一个微笑，“不必麻烦肖先生您。” 见她躲避自己的样子，肖洛辛没觉得有多生气，他将手肘搭在车窗边缘，吹了声流氓哨。他点燃一根烟，指尖夹着，靠在窗沿便抖了抖，烟屑簌簌落地。 车停在路边，咚咚咚几下，前车窗被敲了敲。 肖洛辛摇下车窗，探出脑袋：“…怎么？” 小姑娘弯了弯眼尾，认真道：“男孩子一个人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哦。” 肖洛辛：“……” * ——“保护好自己哦。” 此时，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驶出车库。与肖洛辛的汽车擦肩而过，大概开出几十米远，车内的男人声线愈发冷敛：“停车。” 穿黑风衣的沈致京摇下车窗，倒映在车窗上的侧脸，冷厉而禁欲。 他的眸色深邃，盯着隔着一重萧瑟冷雨，正和肖洛辛聊天的温夕意。 小姑娘笑意清浅，似乎聊得十分投机。柔顺的乌发垂落在白皙的脖颈处，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线条流畅优美。 很好。 和别人在一起，这样令她高兴吗？ 沈致京若有所思地，“呵”了一声。 抬指，弹了弹烟灰。 凌厉的眉骨融入漆黑的夜色之中，车疾驰，渐渐消失在寂静深夜的雨里。 第3章 “没有耽误，只有我愿意。…… 从画室拿了画具，温夕意搭上私家车回家。 双脚还没跨入门内，便听见一声低沉严厉的斥责。 “胡闹！” 是父亲温临海的声音。 听上去愤怒至极。 “我们温家的门面就是被你们砸坏的！” “这像什么话。” “……” 温夕意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她若无其事地踩上柔软的地毯，换了双毛绒绒的拖鞋。 目光延展之处。 玄关之处的客厅里，唐苏月和温白柔坐在沙发上，温白柔的视线瞥向温夕意，带着一丝埋怨。 温夕意当然不怕她，丝毫不将她的小情绪放在心上。 唐苏月看见温夕意进来，蹙眉：“囡囡，你劝劝你爸爸，别生气了，对身体不好。” 唐苏月极力劝说温夕意和温临海解释。 温夕意自然不会听不出来她话里的意味。 小姑娘“啊”了一声，开始转移话题。 “妈。”温夕意淡淡道，“我和檬檬今晚约了顾老师的钢琴课，您不记得了吗？” 孟檬是温夕意的好友，两个人从初中开始就是同学，同时被H大录取。趁着暑假的空闲，俩人一起请了私人教师学钢琴。 算上她路上耽搁的事情。 差不多快到上课时间。 “这……”唐苏月顿时无言。 温临海听到这里，倒也镇定下来，他拍了拍温夕意的肩膀：“囡囡，你好好练习钢琴，这件事爸爸来处理，肖洛辛是你的订婚对象，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还她一个公道？ 温夕意本以为父亲会将错就错。 这也符合她的心意和事情既定的发展轨迹。 因为自打温白柔被找回后。温临海一直对唐苏月明目张胆的偏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哪知道这件事居然触及温临海的逆鳞，温临海真的以为她“受委屈”了。 温夕意转了转眼睛，装作一副可怜的模样：“爸爸，没关系的，既然姐姐喜欢洛辛哥，那就让他们在一起吧。” “……”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可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让人舒服。 温夕意抬起头，对上温白柔羞愤的眼神，乖巧伶俐地眨了眨眼。 尤其是那一张漂亮的小脸，显得愈发清媚动人。 她就是在挑衅，明目张胆地挑衅。 “妈…” 温白柔偷偷拽了拽唐苏月的袖子。 明明是她和肖洛辛情投意合，关温夕意什么事？凭什么温夕意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更何况，她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温白柔更生气了。 “柔柔。”唐苏月瞪了温白柔一眼，“别说话！” 温白柔咬了咬下唇，恨恨地垂下头。 对方是温临海，唐苏月也做不了主，只好言劝道：“孩子她爸，咱们这件事还是放任几个年轻人自己决断吧，毕竟孩子们的事情，我们作为长辈不好插手。” “不行。”温临海态度坚决，“其他的事情我可以放任不管，但这件事情不可以。” “如果柔柔真的谈恋爱，那我不至于发这么大火。可是对方是囡囡名义上的未婚夫，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家！” 温白柔回家后，这一阵子温夕意实在受了太多的委屈。 温临海看在眼里。 他心疼两个女儿，对于温白柔更是充满愧疚，所以也没有过多插手她们姐妹的事情。但是在订婚这件事上，用温白柔冒充温夕意，对于两个女儿都不公平。 尽管从唐苏月和温白柔的描述中来看，肖洛辛一眼就看中了温白柔。 但是上流圈子很少感情用事，商圈更是无利不往来，夫妇俩的感情可以慢慢磨合。他与唐苏月也是商业联姻，现在也过得凑合。 唐苏月叹气道：“可是，万一洛辛看不上咱家囡囡，联姻不就泡汤了吗？况且，他既然和柔柔有眼缘，当然要试一试呀，柔柔主动和他澄清，他肯定会原谅的。” 如果肖洛辛喜欢的是温白柔这个人。 那么“温白柔”和“温夕意”只不过是姓名符号的差别而已，肖洛辛当然不会在意。 “……这。”温临海有些被说动。 确实，如今沈家的继承人身份落在肖洛辛头上，而且也多亏了唐苏月和肖洛辛母亲沈容霏同学关系，才有这次促成两家小辈相亲的机会。 要是在之前，区区一个肖家不足为惧，可是，自从沈家少爷遇难后，肖洛辛就成为了未来沈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 其实本来，温夕意的订婚对象是沈家那个少爷。 沈家少爷遭遇车祸，这场婚事应该作废。但是因为唐苏月一意孤行，仍旧想要拉近肖家沈家温家的关系，温夕意的联姻对象才变成了肖洛辛。 所以说，肖洛辛代替沈家少爷的那一个。 可是现在，温白柔又顶替了温夕意。 对于这些乱糟糟一团的关系，温临海很是头疼。 以温家目前的实力，不足以与商圈一家独大的沈家抗衡。 温临海扶额：“囡囡，你怎么看？” 温夕意只笑了笑，唇边抿出两个小梨涡：“既然肖少爷和姐姐情投意合，那么我也不好强行拆散他俩。” 温临海：“你喜欢肖家那个小少爷吗？” 温夕意顿了下，摇了摇头，“不喜欢。” “……” 温白柔和唐苏月对视一眼，彼此松了一口气。 温临海沉重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让白柔赶快和洛辛解释解释，尽量让损失降到最小。” 他看向温夕意。 “囡囡，你自由了。” * 下午六点半，温夕意和好友孟檬一起上钢琴课。 琴房坐落于B市最大的写字楼顶层。 搭乘透明厚玻璃的电梯上楼。 引入眼帘的是盘错的一面涂鸦墙，墙上挂满各色的CD碟和车轮饰品，极富年代感，荧光蓝色调，神秘而遥远。 孟檬已经来了很久，刚练完一首《小天鹅湖》。 “意意！意意！” 一见到温夕意走进来，孟檬立马扑上去，腻歪劲儿十足，“你最近怎么都没来上课呀？” “你猜。”温夕意眨眼。 孟檬捏了一下她的脸：“？” “如实交代！是不是背着我谈恋爱去了！” “……” 温夕意敲了敲她的脑门，“当然不是。” 经过唐苏月的精心培养，温夕意初中就过了钢琴十级，来这里上课只是陪着孟檬。 孟檬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暗戳戳追到钢琴老师顾辞。 顾辞作为年轻事业有成的钢琴家，身后迷妹无数。孟檬又只会纸上谈兵豪言壮志，两个人的交流仅限于弹钢琴上，连微信都没加。 温夕意躲开孟檬的回击，说：“我不是为了给你制造机会追顾老师吗？” 孟檬：“……” 孟檬揉了揉太阳穴：“别提了，顾老师一心只有事业，我见到他，就不忍心打搅他，害得让他为我分神。” 温夕意：“嗯？” 孟檬欲哭无泪：“我也太难了吧。” 顾辞最近在事业的上升期。而且还是典型的穷苦出生，跻身上流圈的佼佼者。 温夕意对于顾辞了解不多，印象也不深。只知道他从相貌到气质都是孟檬喜欢的类型，但两个人家境却有天壤之别。 孟檬家和温家差不多，孟檬从小衣食无忧，进入H大学习珠宝设计专业，毕业就进入家族企业工作。 孟檬愁眉苦脸，叹了口气：“夕意，我好像能理解以前你的心情了。” 她顿了顿，道，“你当初肯定也担心影响他，才和你的初恋分手，对不对？” 初恋。 提到这两个字，温夕意明显晃了下神。 从孟檬的角度看，小姑娘的神情凝重几分，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细窄的眼角耷拉下来，面色更加白而瞳仁更加漆黑。 孟檬对于此事知道的并不多。 温夕意的初恋是一位姓沈的学长。 他一直是她心底的白月光。 那位学长的家境清寒，勤工俭学，靠资助项目念大学。 后来温夕意和沈学长被迫不欢而散，至今仍旧是她心中的不可言说的疼痛。 孟檬抱了抱温夕意，安慰：“夕意，都过去了。” 温夕意点点头，轻声附和：“嗯。” 都过去了。 她再也不会想他了。 * 这次钢琴课是代班老师来上，孟檬明显兴致缺缺。 温夕意下课后，看见门外站着唐苏月。 她过来接她回家。 车内。 冷气开得很足。 “囡囡。”唐苏月没看她，声音很冷静，“这是你欠你姐姐的。” “你比她多享受了十多年的关爱。” “十多年来，妈妈给你提供最好的教育、生活环境、上流圈子的培养和熏陶。” 唐苏月语气放缓，说得很慢。 每一个字符轻飘飘地划过温夕意的心上。在记忆里，唐苏月一直都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一个严厉的母亲。 而温夕意，就是唐苏月一手打造的，一个符合上流社会对于完美名媛所有幻想的，精致的洋娃娃。 温夕意很少听唐苏月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可是她也清楚，母亲所有的温柔和体谅，都给了那个幼年走失的姐姐。 果不其然。 唐苏月开口，带着一丝请求。 “这次，你让一让姐姐，好不好？” 温夕意没回答。 * 下车后，温夕意奔向卧室，将自己埋在被子里。 冻得冷冰冰的指尖渐渐有了知觉。 确实，她无法做到面对唐苏月说这些话时，内心心如止水没有一丝一毫波澜。彼时的情绪太过相似，让她想起以前发生的事情，她的思绪不知道飘向哪里，心开始狂跳。 回想先前的场景。 写字楼里的灯透落在墙上，透亮的白，光影交叠，相互交叠。 光影交汇处，慢慢地浮现往日记忆。 那个时候，昏暗的高中楼道里。 沈致京的结实的双臂撑在她脑袋两侧的墙上，路灯缕缕落进楼道内，不是很亮。 正逢放学，学生们背着书包来来往往，没有注意到他们。 沈致京弯下腰，垂着头，双眼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死死地逼近。 “没有什么耽误不耽误的，只有我愿意不愿意。” “懂吗？”他嗓音懒散，眼尾上翘，“小姑娘。” 温夕意咬着下唇，委屈得眼眶发红。 男人突然低下头，深沉难解的目光紧密地，纠缠住她漆黑发亮的眸，低低地说，“乖，给我亲一口。” 像是在低声轻哄。 更像在哄骗。 温夕意似乎被他这幅模样给吓到了，僵直了身子，头发湿漉漉的水珠子掉落下来，染湿了男人肩膀的那块衬衫。 男士衬衫吸了水，颜色深了一重。 有力的臂弯收紧，她纤细的腰肢上落了些力度。 冰凉的薄唇夹杂着滚烫的鼻息。 沈致京深沉的眼眸沉得像深潭，蓦地，唇一触即离。他喉结上下动了下，低沉地轻笑起来。 “囡囡，别怕啊。” 第4章 “囡囡，别怕。” 温夕意记得，那个时候高中校运动会刚开始。 她和唐苏月吵了一架。 唐苏月断绝了她的所有生活费，冻结了温夕意银行卡账户。 起因不过是鸡毛蒜皮的一件小事，以至于现在温夕意都记不起来争执的□□。 她只记得那天回家的时候，唐苏月在厨房突然开始冷笑起来。 “囡囡。”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母女俩开始冷战。 这样的争执时常发生。 几乎习以为常，却每次都对温夕意造成严重的影响。有一阵子，她因为这样的争吵而心烦落泪。 巷子里风声极小。 学生们下课的喧闹隔着一层窄窄的墙，恍若隔世。 沈致京沉缓的嗓音在空中轻笑几下，眼皮眯起而拉成窄窄一条，眼底更加深邃复杂。 他抬起指节分明的手，将小姑娘额间的碎发抚至面颊一侧。 巷子外的人流寥寥。 穿校服的学生们大部分匆匆离开，只有零散的几个小情侣在街道逗留。 那一瞬，温夕意似乎听见唐苏月的声音。 又像是幻听。 她害怕那不是幻听。 只想逃离。 小姑娘将冰冷的手缩在校服里，蜷缩着身子。 她理了理衣摆，轻轻的，摇了摇头。整个人都是一副防备的姿态。 街道里光线很暗。 “囡囡，别怕。” 沈致京弯下腰，膝盖微微弯曲，掌根抵住膝盖，和她平视。 “……” 温夕意有些懵，哭的眼睛微微红，让人心疼不已。 “以后囡囡只能为了我哭。” 滚烫的大掌拭去她眼角滑落的泪水，他的声音低荡在喉咙之间，“好吗？” 像是安抚更像是请求。 温夕意却感到一种无言的归属感。她迟疑了一下。 “好。”她说。 下一秒，温热的掌心压住她的头顶。 男人的眉眼难得带了些温柔和缱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沈致京贴的很近，呼吸交缠。 他的虹膜是很浅的褐色，眉眼立体而深邃，眉梢处有一道浅浅的小疤。 温夕意最喜欢他的眼睛 完完全全踩在她的心上。她的心底如同放烟花般炸开，一朵一朵，惹得心的深处咚咚狂跳。 温夕意那时不知道还能和谁一起走下去，也没想过未来会怎样，除了沈学长。 只有沈致京。 可是此后，再也没有一个这样让她喜欢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午夜那个雪夜，大雪纷纷扬扬。 一场车祸过后。 她的沈学长再也没有醒来。 * “温小姐，你真的不考虑这次的比赛吗？” 穿藏青西装的男士执着红酒杯走过来，鬓角的发丝捋至耳后，神态看上去十分急切。 温夕意退了半步，显得有些迟疑。 贺言启见她有几分犹豫，连忙说：“温小姐，这幅作品的匹配对象真的很难找，我找了四年多，只有你的气质和这幅作品契合。” “你一定要考虑考虑。” “贺老师，您先回吧。”温夕意和贺言启也认识，不置可否，“给我时间再想想。” “好。” 贺言启没在纠缠，点了点头就去另一边敬酒了。 这是温临海精心筹备已久的晚会。 云集各大B市商圈的核心人物，此次晚会更是为了将归家的温白柔介绍给上流圈子，温临海不得不高度重视。 商圈来来回回都是老面孔。 温夕意在圈内的好友仅有孟檬一人，她自个儿也不太爱圈内的交际，若不是唐苏月的要求，她宁愿不参加这些喧闹的场合。 温夕意高中时期因为学业的原因，基本上不参合这些宴会，所以认识她的只有几个和温家关系好的长辈，同龄人真正和她交谈的不过寥寥。 孟檬终于找到温夕意，奔过来：“夕意，刚才那个不是知名摄影师吗？前几天我姐姐还提到他了呢。他又过来找你了？” 温夕意：“是啊。” “你真的不考虑吗？” 温夕意撇了撇嘴：“我还没想好。” 贺言启是《I.T.E》时尚杂志的首席签约摄影师，在时尚界小有名气。听闻他一直在创作一组《油画少女》的摄影作品，在全世界公开寻找模特。 贺言启偶尔也画些画，在高中时期，温夕意就认识他。本来也是一个圈子里的，贺言启就找上门了。 起因也正是前几个月，温夕意去画室参加高考艺术生集训的时候，贺言启偶然经过。惊鸿一瞥，看见了耳边夹着画笔正在专心画油画的她。 此后的几个月，贺言启一直都在尽力说服温夕意参与这幅摄影作品的制作。 但是都被温夕意以各种理由拒绝。 “要是我肯定早就同意了。”孟檬羡慕道，“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人家贺大摄影师都主动找上门来了。” “可是我并不是专业的模特。” 温夕意顿了顿，“或许人家过几个月又找到更合适的人选了呢。” 温夕意曾经见过贺言启的团队。 这支团队专业、训练有素，微博关注过千万。 可以说，几乎每一件作品都是艺术品。而且，每一件作品的组图，但凡用的模特，都会在网络上小火一把。 温夕意还没想好怎样面对众人。而且温家向来对她的家教很严，也不会准许她参加这样的摄影作品。 所以这次的机会，她还在犹豫。 孟檬尊重温夕意的决定，摆摆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肯定行的，别担心了。” 贺言启敬完一圈酒，最后停留在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面前，交谈甚欢。 那个男人身量很高，下颚线分明，手腕上戴着一块镶金腕表。 黑色手裁风衣与现场气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又有些古怪。 帽檐很宽，随着他慢慢吐出每一个字，喉结上下滑动，颈部线条明显。 气场过于强大，又过于优雅。 只一眼，温夕意就从人群中看到了他。但是距离过远，她看不清他的正脸。 温夕意揉了揉眼睛，想要看的清晰一些。 再度看去。 男人隐于人海。消失不见。 只剩周围人群的喧闹声，不绝于耳，久久回荡。 * 晚间，温临海过来主持宴会。 隆重介绍了宴会上的重要来宾——沈氏集团的董事长，现如今的掌权人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已经退隐商圈很多年，因为这几个月沈家原本的继承人遭遇了空难，人还在医院抢救。 温夕意曾经听唐苏月提到过，如果沈家少爷不出事的话，她的相亲对象会是他。 沈家对外一直对于这位沈少爷保护的很好，外界大多称他一声“沈先生”。 许多近年来以沈老爷子的名义行事的，公司上的重大事件和决策，其实都是这位沈总在暗中推动。 其中就包括前年的那次沈氏集团高层大换血，更是让人意识到了沈家的资历和实力究竟有多么雄厚。 温家在那段时期也并不是相安无事，多少受到一些波及，流失了好几个商业业务。 这也是温家着急让温夕意相亲的原因之一。 虽然她年纪并不大，但是正逢沈氏掌权人空缺的间隙，温家需要赶快与沈家达成合作。 温临海虽然看不过去唐苏月着急安排温夕意相亲的行为，但到底还是默许了。 这位沈家少爷，据闻是沈老爷子一手带大的，从小就当作继承人来培养。 手段极其果断，眼光狠毒。 尤其是出了名的不近风情，如冷血的顶级猎食者，狂傲不羁。 简直和沈老爷子的外孙肖洛辛，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温夕意觉得，温临海之所以这么快同意唐苏月设这个相亲的局，就是因为她的相亲对象换成了肖洛辛。 因为相比于沈总，肖洛辛从未涉及商业，在商圈是个小白，性子相比于沈家少爷，看上去更好相处。 也更好控制。 * 宴会正酣。男男女女着西装礼服，觥筹交错，满面堆笑。 孟檬看见远处被一群名媛们围绕着的顾辞，掐了一下大腿，执着红酒杯跑了过去。 孟檬匆匆和温夕意打了声招呼：“夕意，我先走了。” “快去吧。”温夕意点了点头。 余光瞥向不远处的顾辞。 顾辞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虽然委婉又不失礼貌的笑着，但神色终究有几分不知所措。 名媛们遇到了一个相貌斯文的男人，个个都想与他攀谈，试图询问他的家世和经历。 毕竟，温家的宴会，能获得邀请函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这里是声色犬马的名利场。 和那些神圣庄严的音乐大厅到底有些不同，顾辞应付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孟檬拨开那群名媛，离顾辞近了一些，轻声和他说着些什么。温夕意站在远处看过去，俩人的脸上都明显放松了些。 应该没事了。 温夕意松了一口气。 无数酒红石榴色的高脚玻璃杯摇摇晃晃，鲜活的红随着灯影斑驳渐暗。 肖邦小夜曲在留声机里缓缓流淌，倾泻。仿佛天边浅浅流转的星云。 温夕意独自来到天台。 今夜天台上的夜风很大。 她站立了会儿，抱肘，有点冷。她正要回客房取外套。 脚底突然猛的打滑，脚踝一崴。 身体倾仄一阵。 她稳了稳身形，还没重新站好。 “哎呀！” 一道娇弱的声音比她先惊呼出来，声声逼着温夕意空咽了一声，后退半步。 再抬头时，温白柔倒在地上。 “夕意！” 不远处，肖洛辛略显焦急地小跑过来。 Pm 第5章 【修】 未婚妻。 肖洛辛对长辈举办的宴会兴致缺缺。 他一向玩得开，流窜于各大私人聚会酒吧场所，甚至许多营销号喜欢发他和当红女星的通稿冲业绩。 可以说，要不是大表哥突然出事，他根本不会被沈老爷子抓着来参加这种商业聚会。 或者，作为什么继承人来约束。 肖洛辛心底嗤笑一声。 从大表哥出事的那刻起，他就彻底失去了自由。 温临海站在大厅中央，向来宾介绍沈老爷子。一时间，周围的目光都像大厅聚拢。 肖洛辛在心底暗暗嗤了声。 啧 真是烦人。 温家就像狗皮膏药似的，将女儿当作商业筹码，怎么也摆脱不掉。 肖洛辛举着红酒杯流连于宴场之间，视线划落天台处的一道靓影。 眉间突突地重重一跳。 有点像“温夕意”，但是肖洛辛还是看出了不同。 不，应该不是她。 她穿着月白裙裾，裙摆垂到膝盖，一双小腿又白又细，腰身盈盈一握。漆黑的瞳仁在深色的夜幕低垂之下，衬得愈发漆黑。 气质自然超出常人。 肖洛辛从母亲沈容霏口中听过温白柔的身世。沈容霏一有空就和他念叨，他听的耳朵都快起茧了。 但是… 这真的是温白柔？ 那个他母亲口中的温白柔？ 肖洛辛不禁有些小小的震惊。 温夕意抱肘，伫立在天台之上。夜间的风有些冷，北风萧瑟，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微垂着脑袋，鼓捣着手里的手机，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视线。 小姑娘站在看手机，动也不动。 肖洛辛渐觉无趣，撇了撇嘴，正要缓步离开。 砰—— 只听身后“哎呀”一声，随着，传来红酒杯碎裂的声音。 再回头时，另一个女人摔倒在地。 肖洛辛犹豫片刻，辨认着她的身份，心里咯噔一下，大脑飞速转动。 他斟酌了会儿，用自认为比较着急的语调，喊了一声：“夕意。” 温白柔倒在地上，看上去摔得很严重，眼角隐约有泪花溢出，楚楚可怜。 温夕意站稳身形：“……” 来了来了。 各大影视剧经典陷害桥段。 身处商圈名流，温夕意倒是对这种小手段见怪不怪。只是她没想到，温白柔会用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 肖洛辛亦然。 他着急的跑来，看上去火急火燎，实际上眼底写着轻微的不耐烦。 “姐姐……”温白柔说。 温夕意几乎料到下一句温白柔会说什么。 无非是指责她的话，将她至于加害者之地。 温夕意轻轻的掀起唇，一脸无害：“妹妹，你怎么突然过来推我啊。这么不小心，竟然摔倒了。” “你……” 温白柔那句话还没说出口，刚刚发了一个音节，就被温夕意截在嘴中。 “慢点。”温夕意笑了笑，“碰到伤口可不好。” 温白柔：“……” 余光之处，肖洛辛放慢脚步，正慢慢向她们姐妹俩靠近。 也不知道刚才的对话他有没有听见，或者又听见了多少。 温白柔捂着脚踝处的伤口，蹙眉：“我……” 还未说完，温白柔知觉一双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拉起来。 温白柔当时特地找了一个角度，所以摔得并不是很严重，但可以给人造成视觉上的误差。 但她没想到的是，温夕意直接将她扶起来，挡住了肖洛辛漫不经心伸过来的手臂。 “……” 肖洛辛眼皮跳了下，收回手臂。 就听一道清快的声音说：“妹妹，要不然我扶你回去上药吧。” 裙身处的银勾刮了一下手臂，有些痛。 温夕意闷哼一声。 她顿了顿，扶着温白柔的手更紧了些，接着说：“这里我比肖先生熟悉，你的伤虽然是外伤，也不好耽搁太多时间。” 理由似乎无懈可击。 温白柔咬了咬牙，将话儿咽进肚子里，用求助似的目光看向肖洛辛。 肖洛辛：“……” 真麻烦。 然而，肖洛辛只是体贴的笑了笑，他的视线上下将温白柔打量一番。 “好像伤的不是很严重。” 他并没有太多的耐心去陪女人上药。 肖洛辛后退一步，左手放在胸口，漫不经心地笑道：“温小姐多休息，再见。” 正当他打算转身离开。 温夕意却叫住了他，“洛辛哥。” 这声洛辛哥完全是学温白柔，温夕意无声的反胃了一小下。 没办法。 既然她的姐姐想要演戏，当然要奉陪到底。 温夕意原本并不想掺和与肖洛辛相关的事情，但是温白柔想要陷害她来促进她自己和肖洛辛的感情，将温夕意作为牺牲品。 这触及到了温夕意的底线。 温白柔则因为这一声不同寻常的称呼而警觉起来，她扯住裙角，压出浅浅褶皱的形状。 …温夕意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以为这样能够引起肖洛辛的注意吗？ 可是，在温临海面前，温夕意可是信誓旦旦的说对肖洛辛不感兴趣呢。 温夕意开口，温白柔悬着的一颗心顿时落地。 “肖先生，请您为我妹妹送些擦伤药吧。我要继续参加宴会，没办法一直照顾她。” “…好。” “温白柔”作为未来的长姐，还是要给她一些面子。 肖洛辛没理由推辞，答应了。 这下，温白柔彻底松了一口气，对温夕意的防备顿时减少。 虽然话语和行为都令她不悦，但好歹温夕意为她争取到了一个能够和肖洛辛单独相处的机会。 * 温夕意将温白柔送到贵宾休息室，又派人告知唐苏月后，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温夕意轻轻的翻过手臂，手臂靠近身体的那侧，是一道鲜红的伤口。 血肉淋漓。 刚才她扶着温白柔起来时，不小心被温白柔银饰腰带上的钩子给刮到了。 不一会儿，侍者拎着医药箱。红药水、医用创口贴和消毒棉签，放在面前。 温夕意并没有叫侍者送药。 “这是谁送过来的？” 侍者顿了下，如实回答：“沈先生。” 温夕意：“…？” 沈先生。 犹如遇到惊雷炸响耳际，很远很远，也很久很久。 温夕意下意识迟顿片刻，问：“沈…先生？哪个沈先生？” “哪位？” 温夕意想不出来听过或者见过这样一个人。 侍者程式化地补充：“我也不清楚。” 印象里，沈家只有那位不可言说的“沈少爷”一个继承人。 除了肖洛辛为代表的肖家，沈家没有别的亲戚了。 应当说，如果沈少爷醒过来的话。 这将是一则轰动B市商圈乃至整个上流圈子的重磅消息。 尤其是肖家，肯定会警惕起来。所有的棋盘将会被推到重来，重新翻盘。 “那位沈先生的名字和信息，沈老先生对外界保密。”侍者如实相告，“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了，小姐您千万别好奇心太重，沈家的这些事情，外人不好……” “我自己处理就好，你先去忙吧。”温夕意倒也不再追究。 侍者行了个礼，后撤一步，离开房间。 墙体悬垂的钟摆滴答作响。 温夕意盯着红药水瓶身，双眸失神。 沈先生。 此人非彼人。 那一瞬间，她的内心有小小的种子将要破土而出的冲动。 这位病重卧床的沈家少爷，和她初恋那位沈学长，可谓是云泥之别。 沈少爷冷漠，不近人情，心狠手辣，站在金字塔顶端，钱权皆不缺；而沈学长温柔体贴，有时候甚至要出门打工才能补贴家用，一贫如洗却坚强乐观。 温夕意摇了摇头。 她知道，这种冲动曾经只为一个人。 任何人都不是他。 * 伤口在手肘处，虽然只是皮外伤，看上去还是有几分触目惊心。 温夕意翻过手臂，小心翼翼地开始涂红药水。 “这样太慢了。” 肖洛辛的声音传来。 随后传来推门而入的脚步声。 肖洛辛正拿着红药水去找“温夕意”，恰巧路过。 他倒是没想到，“温白柔”刚才伶牙俐齿的，居然也受伤了。 而且没有说出来。 这件事情肖洛辛有些抱歉，从根本上来看，是因为“温夕意”的任性才使得她也连带着受了伤。 肖洛辛难得没有发脾气，而是放低嗓音道：“松手，我来涂。” 温夕意还在晃神，漆黑的瞳孔暗淡无光，只是空洞的盯着墙角的某一处。 肖洛辛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这小姑娘根本没听他说话。 一字都没听进去。 肖洛辛心底的火气上来了。 “温白柔。” 他几乎用尽了浑身的耐心，再次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肖洛辛简直觉得荒唐至极，他堂堂大少爷，向来都是别人来招惹奉承他，他哪里这样安慰过一个女人。 “温白柔。”肖洛辛微恼，皱眉，“你……” 话还没说出口，温夕意揉了揉眼睛，微微抬起头，带着轻微的鼻音“啊”了一声。 头发乱蓬蓬一团，眼眶子红了一圈。看上去楚楚可怜又弱不禁风。 肖洛辛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停滞片刻。 他忍不住语气放缓，问：“你怎么了？” 真的有这么疼吗。 不知为何，肖洛辛的心底竟然有一丝怜惜。 “没什么。” 温夕意瞥过头，语气坚决，干脆利落，完全不带一丝留恋。 肖洛辛：“……” 肖洛辛很少看“温白柔”这样。 在他仅有的记忆里，大多时候她都是一个附和唐苏月的形象，是一个十足而完美无缺的花瓶。 他和她交流很少。 花花丛流连，片叶不沾身的肖洛辛，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温夕意”的小把戏。 无非就是故意崴脚，想要引起他的注意。温家两姐妹打配合，倒是不错。 肖洛辛心中嗤笑一声。 不过很可惜，他早已看穿一切。 面前这样子的乖女孩一点儿也提不起他的兴趣，成天穿着小白裙柔柔弱弱的哭，甚至令他有些厌烦。 换做他身边的那群莺莺燕燕，肖洛辛早就翻脸了。 “温小姐，告辞。” 肖洛辛起身，移步门口。 身后无人回应。 连一句“再见”或者“慢走”都没有。 他又看了一眼蹲在那里小小一团的温夕意，鼻腔里极其缓慢地哼笑一声。 最后，“砰”地一下。 重重的关上了大门，好像从来没有打开过。 * 贵宾室。 肖洛辛来的很迟。 温白柔眼尖的注意到，他手中的纱布用掉了一些，不像是全新未开封的样子。 她的心咯噔一下，不断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 “…你去哪儿了。” “帮你拿药。” 他的回复很简单，却像是在走神。 肖洛辛回想着刚才“温白柔”对他的无视，嗤笑一阵。 不过区区一个半路归家的千金。 倒是有几分脾气。 “洛辛哥。” 温白柔慢慢凑过来，咬着发白的下唇，心事重重。 “我有事要和你说。” “你说。”肖洛辛强忍烦躁。 “洛辛哥。”温白柔犹豫片刻，咬咬牙，终于决定说出来，“其、其实我…” “…不叫温夕意，也不是你的未婚妻。” * “先生。” 程助理从漆黑的通道走出来，毕恭毕敬道，“您的东西已经托人送到了。” “明天上午九点有一个楼盘拍卖会，沈老先生希望您能够参加。” “明天下午，肖家一家会过来看您。” 沈致京沉着眸，浅色的眸中似乎含着碎冰。目光难以寻迹，不知道看向何方。 “先生…？”程助理以为沈致京没听见，又重复一句。 男人仍旧没有回答。 晦暗的眸光隐在黑暗里。 程助理斗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深红的帘幕遮掩着一道亮光。 那道缝隙中看去，隐约有个女孩的身影。 接着，传来一道很响的关门声。 房间很大，关门声回荡了很久很久。 隔着门，传来另一声男人的闷笑。程助理竖起耳朵听，仔细的辨认了一下，似乎是肖少爷的笑声。 听着笑声，貌似肖少爷对门内的姑娘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程助理：“……” 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哦。 肖少爷又四处拈花惹草，先生生气了。 程助理在心里默默地为肖洛辛捏了一把汗。 “先生。”程助理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翻盖的镶金表盘，提醒，“该走了。” 话音未落。 层层帘幕外传来一道极重的玻璃碎裂声。 像是一把钝重的卷刃。 剐蹭心口。 屋内，小姑娘没有哭，声音却轻飘飘地：”我一点也不喜欢你。”直刺耳膜。 “还说什么不耽误，只有你愿意。” “有什么了不起的。”温夕意吸了吸鼻子，声音被帘子遮掩得翁翁的，“我才不愿意呢。” “………” 程助理瞠目结舌，吓得大气不敢吱一声。 这小姑娘看上去被肖洛辛伤的不轻啊，为情所痛，这也太可怜了吧。 “是么。”沈致京眯起眼。 话语极轻极轻，被密不透风的帘幕阻隔，又似一片鸿毛。 无声地和温夕意对话，像是在回复她刚才说的“不喜欢你”“不愿意”之类的话。 宛若来自地狱的恶魔低语。 沈致京清楚的知道，温夕意那些话就是说给他听的，可能是他故意让侍者以某位姓沈的先生的名义送药，她受了些刺激。 他缓缓伸手，将帘幕合上。周身的气压很低，仿佛骤降至零度以下。 他一言不发，薄唇紧紧抿着，压出窄窄的痕迹。 “啧。” 男人哼笑，指腹压了一下唇角，原本就低沉的嗓音更加沉，低荡在喉咙里，“真没劲。” 似乎真的遇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程助理捉摸不透他的情绪，竟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刚才的猜测。 先生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明天让肖洛辛来见我。”男人轻掀起唇，声线懒散而随意，“带上他的未婚妻温夕意小姐。” “准时。” 第6章 【修】 你家沈学长就是坠棒…… “…我不叫温夕意，也不是你的未婚妻。” 话音刚落一秒。温白柔偷偷的打量着肖洛辛的表情。 他的唇瓣紧紧抿着，似乎因为这句话打起了精神，眸光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真的吗？” 一瞬间，肖洛辛的心里涌上无数个念头。 那么面前这个女孩是谁？温夕意会不会是……？ 温白柔估摸不透他的想法。 几乎在下一秒。 她扬起一个笑，脱口而出：“洛辛哥，我当然是骗你的呀。” 见肖洛辛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她这个“玩笑”。 温白柔继续佯装轻松：“你刚刚心不在焉的，我缓和缓和气氛。你不会真的当真了吧。“ 肖洛辛正想着刚才“温白柔”对他不怎么搭理的样子，这才被“温夕意”的话唤过神来。 “自然没有。”肖洛辛不在意面前人究竟有没有骗他。 毕竟，温家两个女孩，在他眼里和他见过的脂粉没什么两样。 与其说温夕意和肖洛辛联姻。 不如说是温家和肖沈两家联手。 这种关系，是所有人都已认定的事实。 可能是他平时忙，没空和她聊天，居然敢开这种玩笑。肖洛辛轻轻地，拍了拍温白柔的手背。 稍显亲昵。 温白柔显然被吓了一下，而后低头收回手，心跳加速。 他牵了她的手。 但也只是仅此而已。 肖洛辛直起身子，理了理衣摆，挑眉缓笑：“下次别胡闹。” “囡囡。” 肖洛辛顿了一下，思考道：“没记错的话，你的小名是叫囡囡吧，小时候我听到过的。” 温白柔揪住裙角：“是。” “挺好听的。” “……” 囡囡。 就因为这声。 一瞬间，温白柔的心不可抑制地冷入冰窖，从脚趾到头皮都拔凉拔凉。 * 热闹的宴会过后，是极度的冷清。 温临海借这次机会谈拢不少生意，忙得连轴转，没喝太多酒。 一家人启程去郊区一处别墅小住。 夜很深。 车上。 温夕意坐在副驾驶座，低头和孟檬发消息。 [孟檬：意意宝贝！呜呜呜，我终于要到顾老师的微信惹！] [温夕意：#撒花##撒花#] [温夕意：对了，过半个月就要开学了，你什么时候去学校呀？] [孟檬：开学前两天吧，还要联系实习呢，我爸妈开车送。] [孟檬：你呢？] [温夕意：我也差不多。] [孟檬：我校H大盛产帅气小哥哥！宝贝加油加油！前任踹开，下一个更乖!!!] “孟檬”撤回了一条消息。 [温夕意：？] [孟檬：？] 几分钟过后。 [孟檬：我什么都没说！你家沈学长就是坠棒的！] 温夕意熄灭手机，或许是之前发泄过情绪，提及沈致京，她心里难得很平静，塞上耳机听歌。 反正都过去两三年了，清人自清，她撇了撇嘴。 车内十分宽敞，温白柔坐在后座，似乎在请求着什么。 “柔柔。”温临海叹了一口气，态度僵硬，“你什么时候和肖家那小子坦白？” 唐苏月劝道：“孩子她爸，你别急…” 温临海听见她的劝慰就来气：“什么急不急，这件事不是应该做的吗？难不成让柔柔顶替囡囡的名字，过一辈子？” 温临海不耐烦：“我们这么欺骗人家，难道你觉得沈家是好惹的吗？一旦被发现，所有的合作都完了。” 今天的宴会本应该是属于温白柔的。 目的是将温白柔介绍给大众。 所幸沈老爷子出席，大家对他的兴致更高，才没有质疑温临海为什么没将温白柔介绍出来。 更为令人震惊的是，沈老爷子还宣布了沈家公司的CEO将会进行轮换制的消息。 首先确认了包括肖洛辛以及沈家几个远房小辈在内的人选。 引起了一时轰动。 可以说，身处商圈，除了那些本身在圈子里就有名气的小辈，长辈们都比较注重保护孩子们的隐私，生怕商圈那些隐秘的牵连影响孩子们的未来。 尤其是日后想要跳出商界和家族，独立发展的。 沈老爷子放出的这个消息，比温白柔回归更为劲爆。 恐怕这段时间，商界以及媒体的目光，都将聚焦在沈氏集团上。他们都想看看沈氏集团还有那些有能力的竞选者，能够和肖洛辛竞争。 温白柔的声音竟然有一丝哽咽，“求求您。” 温白柔请求温临海给她宽限时间。 这个请求并不是全无理由。 越相处温白柔发现，肖洛辛这个男人不想表面上看上去那样，绅士懂礼节。相反，他太过遥远，太过飘渺无常。 她害怕。 她抓不住他。 温白柔不敢保证，如果她以温白柔的真实身份接近他，肖洛辛会不会翻脸去找温夕意。 尽管温白柔一直在告诉自己，她和肖洛辛情投意合。 可是潜意识，温白柔开始怀疑，肖洛辛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求求您了，给我点时间。” 温白柔说，“爸爸。” 温临海心中松动片刻。 这姑娘和他生分，很少主动央求什么。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叹气道：“行吧。” 温夕意眼皮上下打架，有点困。 “……” 她侧了侧脑袋，两眼望向窗外。 汽车疾驰，车轮滚滚，驶入无尽的黑夜之中。 * 地下城。 舞池里的男男女女载歌载舞。 吧台上，肖洛辛盯着手中酒杯里的鸡尾酒，仰起脖子，咕噜咕噜闷一口。 鼻腔里一阵辛辣。 “哟，这不是肖大少爷吗？”一个公子哥搂着一个女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怎么一脸没精神的模样？今晚去地下场和兄弟们一起赛车呗。” 肖洛辛刚想答应，想起程助理的警告，犹豫：“改天吧。” 公子哥没说什么。 毕竟肖少可不是能和他们厮混的少爷了，现在他的身份与众不同。 “有了订婚对象就收心了？”公子哥打趣道，“你不过去看看？” “……” 肖洛辛没说话，低头闷了一口酒。 公子哥突然踮起脚，视线眯起，惊叫起来：“模样真俊…” 肖洛辛倒满一杯。 “今天宴会上，听说你未婚妻的姐姐长得漂亮，叫温白柔是吧？” 公子哥挤眉弄眼，手肘抵了抵桌面：“改天给哥们介绍介绍呗。” “或许我能当你大姐夫呢，咱们亲上加亲。” 肖洛辛“砰”地一声，将酒杯搁在吧台上。 杯盏里棕色液体摇晃着。 公子哥吓了一大跳：“发什么脾气……” 肖洛辛抬了抬眼，脸上再无笑意。 细长的眼眸里一片冰冷。 “给我滚。” * 次日，阳光灿烂。 肖洛辛醒了酒，差点睡过头，忙不迭前往B市市医院。 父亲肖正华和母亲沈容霏先抵达市医院，站在正门口等待。 肖洛辛先行进入医院探望。 很快出来一位护士，将他领进vvip贵宾室。病房就在贵宾室中，隔着一道门。 门外守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 “小少爷。”程助理称呼一声。 本该是很恭敬的口吻，却并没多少恭敬，更像是一种命令。 肖洛辛自然不敢惹这位，只皮笑肉不笑道：“程叔，大表哥现在怎么样了？” 程助理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 沈氏少爷遭遇车祸，这是商圈以及上流圈子人人皆知的重大事件，一度蝉联商刊头条数月。 “温夕意小姐呢？”程助理问。 他发现似乎只有肖洛辛一个人来了。 肖洛辛摆了摆手，头有些疼：“她今天有点事，来不了。” 其实他根本没说这件事。 昨天肖洛辛喝了一晚上的酒，神智不清。 所幸程助理并没发现异样，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肖洛辛皱眉：“现在可以进去看望表哥吗？” “稍等。”程助理说，“沈老先生在病房。” 病房内。 “阿京！”沈老爷子举起拐杖，敲了一下床腿，“臭小子给我过来。” “我柱拐，走得慢。”沈致京淡淡道，“和您一样。” 沈老爷子：“……” 气炸了。 沈老爷子深觉管不住沈致京，但尽管沈致京向来行事严谨，从容不迫，沈老爷子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到底什么打算？” 这样长久对外界宣称抱恙也不是办法。 “对付肖家，并不需要这种极度的手段。肖家的实力远不如咱们家。” 沈老爷子简直操碎了心，头疼不已，“你一个人就能搞定，不值得我这个老头出山。” 沈老爷子早就知道，沈致京正收起獠牙，一步一步慢慢架空肖家的产业。 近些年来，肖父肖正华仗着在沈氏集团当高管，想要乘机夺取沈家的资产，肖洛辛虽然是个头脑简单的二世祖，但肖父可不傻。 在沈致京出国的前一阵子，肖正华重新改组了高层幕僚，就是为了将沈致京摧垮。 可是，却听说了沈少爷出车祸的消息。 沈老爷子早就不管事好多年，现在沈致京遇难，沈老爷子有了把控的话语权。这件事一拖再拖，几个想要投靠肖正华的高层见沈老爷子威风尚在，更加坚定了稳固沈氏集团的信心，肖正华的计谋泡了汤。 所以说，沈致京这个装病的计谋，不过是为了借沈老爷子之手打压肖正华罢了。 “确实不如。”沈致京承认，“不值得我这么做。” 沈老爷子用拐杖敲了敲地面：“那你还…！听小程说你出车祸就为了救你养的那只布偶猫？为了一只猫连命都不要了，你这臭小子疯了是吧？” 两年前，沈致京出车祸后，一条腿确实出了些问题。 虽然抢救及时，可是染上了腿疾。时不时就烙下些小毛病。 “还有你前几年做什么去了？小程说你在H大附近租了一间公寓，还经常穿着便装在附近游荡，一天到晚的不干些正经事！有这个闲心，媳妇都娶回来了！” 沈老爷子要被气死了，“哦……我想到了，你就是为了逃婚对不对？那个温小姐是什么豺狼猛兽吗？宁愿出车祸也不愿意娶她。要不是出车祸，恐怕你都和那个温小姐结婚了也说不定！” 肖洛辛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也就算了，肖家还尽是一群养虎为患的狗东西。 “是。” 沈致京回答上一个问题，兀自轻笑：“疯了。” 从头到尾，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所想要的，不过是她得知真相后，还能够心甘情愿、真心实意地回到他身边。 第7章 又见面了啊。 市医院。 氛围并不轻松。 肖家夫妇站在前台询问沈致京的身体状况，前台的护士正为他们解答。 肖洛辛在门外站了会儿，程助理守在门前，寸步也不让他靠近。 灰白色的楼道里传来刺鼻的消毒水味。 肖洛辛渐觉无趣。 程助理见状，说：“肖少爷，您不如再给温小姐打个电话。如果她这个时候有空呢。” 肖洛辛：“……” 他本来因为昨天去夜场喝酒，醉了一晚上，完全忘记了邀请“温夕意”过来的事情。 压根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肖洛辛不知为何，本能的不想带温夕意见他的爷爷和大表哥，他名义上敬重的长辈们。 程助理见肖洛辛有几分犹豫，估计是害怕温小姐见到沈老爷子会紧张。 确实，现在见沈老爷子还为时尚早。 特别是在市医院见沈老爷子。 “肖少爷。”程助理再次催促。 只不过这是沈致京的特别要求，程助理只能尽力实现。 毕竟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公开，虽然两家对于温夕意和肖洛辛的订婚关系不言而喻。 肖洛辛叹了一口气，“好吧，我问问。” 他拢了拢外套，走到门外的树下拨通温家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唐苏月。 肖洛辛简单表明了来电原因，并且邀请温夕意过来。 “好啊。” 唐苏月笑道：“难得沈老先生有心了，我这就去问问囡囡有没有空。” “谢谢唐阿姨。”肖洛辛说。 一通电话结束，肖洛辛皱眉，将一根烟夹在指尖，烟头处星火滚得通红，“麻烦。” 脑海里挥之不去“温夕意”的眉眼，或许是昨晚的酒劲还未散去，着实让肖洛辛有些头疼。 医院的玻璃窗后面。 肖洛辛的父母，肖正华和沈容霏正在交谈。 以往父母吵架肖洛辛屡见不鲜，只不过，现在的话题却是为了他。 谈论的话题变成了前不久沈老爷子在宴会上轻描淡写提起的，那位神秘的沈家远房亲戚。 这位远房亲戚肖洛辛从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任何人都没有提起过，根本不知道该从哪儿查起。 肖洛辛感到头更疼了。 操，他还真是服了最近的这些破事。 不论这个人是谁，想必一定对他的地位造成了威胁。 免不了来自父母的压力。 虽然肖洛辛并不觉得，以他这么多年陪伴在沈老爷子身边的情分，沈老爷子会狠下心让沈家落入一个所谓的远房亲戚的手里。 但是他还是不得不警惕起来。 眼见父母谈论得越来越激烈。 自从表哥出事住院后，肖正华和沈容霏就成天吵架。 本来他们对于肖洛辛就是放养，俩人各玩各的。沈容霏也没有想过肖家会接管沈氏，或者说，肖洛辛会成为沈氏的继承人。 沈容霏专心当她的富太太，整天周游在各大商圈名利场。肖正华旗下倒是有一些产业，似乎在沈氏集团也有股份，不过对此肖洛辛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沈家所有的重担和寄望都在沈致京一人身上。 阴差阳错，现在轮到他，接下他表哥的重担。 肖洛辛掐灭指尖快要燃尽的烟，目光复杂，大步往市医院走去。 * 没过多久，唐苏月就带着温白柔和温夕意过来了。 医院门外，两个女孩规规矩矩的站在唐苏月身边。 一个站在她身边，个子挺拔，看上去青春活力；另一个则站在身后，发梢带着点微微栗色，皮肤瓷白。 沈容霏高兴地迎接：“囡囡，好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啊，差点没认出来。” 站在唐苏月身边的温白柔愣了下，笑道：“沈阿姨好。” “你好。”沈容霏笑道。 “这位是柔柔吧。”沈容霏的目光移向温夕意，稍微错愕了下，“还真是第一次见呢。” “沈阿姨您好。”温夕意说，“初次见面。” 温夕意今天练手的素描还没画完。 她并不打算来市医院。 但是这次因为有沈容霏在，唐苏月才非要拉着她一同过来。 肖洛辛的母亲沈容霏是个喜欢叙旧的人，温夕意当然知道唐苏月在害怕什么。 她怕沈容霏拉着“温夕意”说以前的事情。“温夕意”答不上来。 虽然她们姐妹俩长的有些相似，沈容霏很早以前见过温夕意，女大十八变，可能不记得温夕意的样子了。 但温白柔小时候没有见过沈容霏，也没有去过肖家，很容易露馅。 到时候在肖家长辈们和沈老爷子面前丢脸，那对于温家可太不利了。 众人一起进入病房。 B市的市医院。 熟悉又陌生。 几年前，温夕意来过这里很多次，因此对于这家市医院影响深刻。 尤其是沈学长出车祸后，她几乎摸清了医院大大小小的病房，三天两头就往医院跑。 可是那个时候，只留下一张病危通知书。 温夕意远远的站在医院的咨询台处，看着护士和医生将病床推进ICU。 越来越远。 如一艘远航的船，消失在无尽的海平面。 画面的最后，门缓缓和上。 那时她不知道，那次见面竟然会是最后一面。 那天后，温夕意再也没有见过沈致京。他彻彻底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的一干二净。没有留恋，也没有任何的音讯。 而这会儿，她站在病房外，隔着门上的玻璃看房里的景象。 病房是单人间。 静的有一丝恐怖和压抑。 床上的男人紧闭着双眼，眼睫下垂，带着笨重的呼吸机。 他似乎身型很高，医用的荧光蓝被子盖的严实，一直遮住他的下颌，看不清面容。 “……” 温夕意抿了抿唇瓣。 这位沈家的太子爷，可谓是天之骄子，一代传奇人物。 更是无数传闻里的不可说。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现在却躺在病床上，对于沈家和肖家的变故一无所知。 可是，等他某一天醒来后，一切都变了。 所有东西，都将属于别人。 想到这里，温夕意唏嘘不已，居然有些替这位沈先生难过。 因为医院病房的规矩，加上沈家的保密措施和秘密协议，除了沈老爷子之外，没有人能够靠近这位病人的身边。 温夕意也只是隔着厚厚的玻璃，在远处观望了会儿，便准备先行离开。 迎面走来一位拄拐的老人，身后跟着好几个助理。 温夕意停住脚步。 “这位小姐叫温夕意，是温家的二小姐。”程助理小声向沈老爷子介绍道，“温家前不久找回了大小姐，现在正想促成二小姐和肖少爷的婚姻。” 接着，程助理看向温夕意：“这位是温白柔小姐。” “你好。”沈老爷子笑着点头。 温夕意连忙问了一声，“您好。” 程助理的目光投向看上去像是在晃神的温夕意，她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失落，只是盯着墙角的某一处。 而另一边，肖洛辛和“温夕意”并肩站在一起，看上去十分相配。 在程助理眼中，这个温家小姑娘对肖洛辛那小子爱而不得。 这也太惨了吧。 程助理回忆起上次在温家见到的场景，心里顿时对她充满怜惜。 肯定是这位“温白柔”小姐喜欢上了肖少爷，而肖少爷那个性子，不喜欢她，和他的那位未婚妻情投意合。 温夕意并没打算过多逗留，见肖太太没有叙旧的打算，就打算默默退到一边，去给画室的同学打电话。 “小姐。”垂手站在一侧的助理突然叹息，“您要向前看，林中不止一棵树。” 温夕意：“？”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程助理又说：“肖小少爷家世优渥，但脾性差了些，对待感情不认真，您也不必太过伤心难过。” 温夕意：“……” 总算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了。 “不是这样的。”温夕意说。 她抬起头，张了张嘴，打量几眼面前的人。 这个助理她先前似乎见过，是在那位拄拐的先生身边常常跟随着的。 温夕意不知道为何这个助理会出现在这里，看上去还和沈家关系不菲。 尤其是能这样以“长辈”的口吻描述肖洛辛，想必在沈家也有一席之地。 隐隐约约，温夕意似乎能猜出这个助理的身份了。但是那个先生……又会是谁呢？ 程助理也震惊了，“啊？” 他的猜测一直是错误的？这个小姐就没喜欢过肖少爷？ “但是谢谢您，能这么想。” 温夕意张了张嘴，又闭上，最终还是道了句谢，沉默地走到医院外。 * 看望的时间很短暂。 大家都心知肚明，探望昏迷不醒的沈先生不过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将肖洛辛的订婚对象温白柔让沈老爷子见一见。 温夕意联系了家里的司机，正等着司机过来接她去画室。 医院门口，程助理盯着手里的那簇大马士革玫瑰，不由得一阵慌乱。 刚才沈致京轻描淡写地说：“将花送给温夕意小姐。” 觉察到气氛的压抑，沈致京抬了抬眼皮，指骨敲了敲桌面，“有什么问题？” “…好。”程助理抹一把汗。 温夕意小姐可是肖少爷的未婚妻！ 程助理左想右想，手心直冒冷汗。 这种横刀夺爱的剧情怎么会发生在先生身上啊！ 沈先生这样厉害的人物，还需要追求人吗？从来都是各种女人费尽心思来到他身边，或者动动手指头，就有数不清的女人送上门。 怎么偏偏就盯上温家的小丫头了。 程助理理了理乱糟糟的脑回路。 不过既然先生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也许和商圈生意有关呢。 …对，一定是这样！ 程助理这么想着，双手捧着玫瑰却还是不住颤抖，他向前走了几步，“温小姐，沈老先生托我送一束玫瑰。” 不远处，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站在电梯口。手里捧着红玫瑰，他正和蔼地笑着。 温白柔闻声停下脚步。 “这……” 这是大马士革红玫瑰，开的极为灼灼，这么一大捧玫瑰花，估计价值不菲。 可见送礼者的用心。 程助理见面前的女孩停住脚步，想着托词，连忙补充：“老先生说今天先生很开心。” “老先生？先生？” 温白柔没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只勉强记得这个人似乎是沈家的助理，沈老爷子的心腹。 难道是肖洛辛吗？ 温白柔想了想，正要接过那捧玫瑰。 唐苏月却脸色微变，主动伸手接下了玫瑰花：“沈老先生的心意我们领了，多谢你！” 程助理深吸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温白柔，便抬脚离开了。 唐苏月微微掀起嘴唇，“是沈少爷。” 温白柔震惊：“什么？” 沈少爷？！竟然会是他。 沈少爷不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吗？怎么会给她送花。 唐苏月紧紧皱起眉头，解释道：“傻孩子，沈家太子爷自然不会醒来，这些玫瑰不过是沈老爷子借沈少爷的名义传达的信号。” “……” 温白柔回想起躺在病床上的那个男人，心中隐约升起一个令她害怕的猜测。 “据说沈老爷子最近一直在为沈少爷的婚事头疼。”唐苏月补充，“柔柔，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没有人想嫁给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换做沈先生风光的那些年，唐苏月巴不得温白柔嫁给他。 毕竟沈先生是一位合格的接班人，从小就开始培养。没有什么花边新闻，相反，听闻他不近女色，冷漠至极。 但现在，沈老爷子是铁了心要将肖洛辛培养成下一位接班人。 无论是在病床上的沈少爷，只可能是炮灰。 炮灰就要一刀两断。 招惹上这种礼物，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极有可能被他人利用，致温家于死地。 “那…该怎么办？”温白柔惊恐，“带回去被爸撞见了，会不会逼迫我嫁给沈少爷？……” 唐苏月顿了顿，半晌，盯着那捧红玫瑰。 “扔了。” * 沈老爷子和肖家一行人驱车离开。 雨又下起来。 医院旁的垃圾桶之中，明明已经相隔很远，却还能看见散落在地的玫瑰花瓣。 那团玫瑰压在纸箱下面。 败落、衰残、凌乱。 落了血的鲜红。似乎比初初采撷的更红，更耀眼。 沈致京撑伞，看见垃圾桶里的玫瑰。 漆黑的眼眸沉了沉，重重的晦暗。他狭长的眼尾上扬，许久，闷笑了声。 程助理在他身后撑起另一把伞，吓了一大跳，“先生，这……” 这温家小姐真不愧是肖洛辛的未婚妻，这样的玫瑰花都敢扔。 胆子也太大了吧。 “是你呀？” 思绪未落，一道声音打断脚步。 沈致京微侧脑袋，眼底复杂而纠葛。他的唇线紧紧抿着，压低深黑色的帽檐。 小姑娘站在不远处的檐下，有些局促不安，脸蛋漂亮又精致，没有一丝阴霾。她咬了咬牙求助，眼底隔着雨幕，落了细碎的水光。 像天光。让人忍不住想见一见这样一双眼睛，掉眼泪是什么样。 可沈致京见过。 “下雨了，您能借我一把伞吗？” 第8章 “小 姑 娘。” “小姐，医院门口在运输医疗物资，大门拦住了，麻烦您从正门走出来。” 司机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 温白柔和唐苏月早就乘车离开了。 温夕意抬头望了一眼青灰色的天空，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半晌只说出一个字，“好。” “小姐，您慢些。”司机说的不慌不忙。 这位司机是唐苏月派给她的，平时倒也尽职，只不过有时候懒散惯了，见温夕意不说什么，也就这样懒散下去。 温夕意抿了抿嘴唇。 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儿淅淅沥沥砸落。 夏季的水汽格外氤氲。 温夕意眯起眼，隐约看见前方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似乎是先前在医院看见的那位助理。 另一个男人，身型峻拔，清风霁月的模样。带着浅灰色的口罩还有一顶深黑鸭舌帽。帽檐很宽，碎短的黑发露出几寸。 他的双手很随意的放在口袋里，手边已没有拐杖了。 又是他。 温夕意微微一顿。 从医院到车里只需几步路的距离。 沈致京一直以来有这样的习惯，从小到大如此，不喜欢和别人共用同一把伞。 所以程助理准备两把伞，他和沈先生一人一把，备用的伞在车内。 大雨倾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与其淋雨走路，不如找前面的助理借把伞。虽说有些莽撞，可马上要去画室而不是回家。 温夕意犹豫片刻，用手臂遮住头顶，往前跑去，“您好，您能借我一把伞吗？” 两个人都停住脚步。 程助理回过头，才发现是温家那个可怜的小姑娘。 默默地叹了口气儿。 他本来对于肖洛辛的事有些不满，现在看见温夕意更加同情了。 果然，温家对待从小养到大的小公主和半途找回来的大女儿，还是不一样的。 但程助理不敢轻举妄动。 他看了看身边的沈致京，张了张嘴，“先生，这……” 先生这样一个人，难保会同意啊… “过来。”沈致京的声线压着，很低很沉，透着一丝沙哑。 程助理立马招呼道：“温小姐，快过来吧，把你送到门口。” 伞还没伸过去，就被身边的沈致京抢先了。 程助理：“………？” 温夕意同样吃惊，她有点不习惯站在这个男人身边，后退几步，“谢谢…您！” “去医院门口？”隔着口罩，他的声音很闷闷，听起来不真实，“有司机接？” 甚至有点好听。 温夕意听惯了好听的声音，倒也丝毫不慌，轻轻地答：“有的。” 沈致京问：“司机不过来？” 小姑娘愣了下，回答得模棱两可，“嗯。” “跟我走。” 莫名的，温夕意察觉这个人今天脾气有点不好。虽然她到现在还没看清他的脸，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但她察觉出来，他好像有些生气。 “……” 温夕意也不明白他在气什么。 撑一把伞。 俩人就这么走着，一路无话。 她的耳朵有时蹭在他的肩膀上，赶赶咐咐的，隔着衣料，耳尖微微红。 眼瞳漆黑得发亮。 衬得肤色愈白，小小一只，走在他身边像个小朋友。 别人不知道，沈致京却一清二楚。 她比以前长高不少。 以前温夕意经常被她的同学戏称“小朋友”“洋娃娃”，在班上很是受欢迎。沈致京多少还是知道些。 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也是如此。 或许是下雨天，将她的眼瞳中也染了一层水汽，漂亮得惊心动魄。 可是眼底没有光。 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就这样不知不觉地长大了。 沈致京放慢脚步，掌根抵住伞柄，将伞骨往下压了压。 从前他就清楚温夕意的性子，乖巧中总是透着那么些小脾气，尤其是在他面前，可一点儿也不乖。 忽地，袖子一沉。 沈致京低下头，余光里小姑娘略微撅着嘴，小心地往他身边挪了一点。 见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似乎是游离的，温夕意拽了一下他的袖子，轻声：“淋到雨了，您过来一点。” 她似乎觉得他没听清，接着耐心地说一句：“请您过来一点。” 声音很轻，但却是疏离而冷漠的。 两个人走得不紧不慢。 身后的程助理抹了把汗，心中慌乱无比。 “怎么被扔掉了？” 闷不吭声的小姑娘突然意嘀咕，“多好看的……” 程助理竖起耳朵，一听这话儿就心道不好。 果然，前面的环卫阿姨穿着雨衣，正在用铲子收理垃圾。 一簇大马士革玫瑰被扔在那里，正式之前先生送出去被扔下的那花。 温夕意本就对花感兴趣，一眼就看出来，这些玫瑰价值不菲。 “……”程助理不禁为她捏把汗。 这可是撞上枪.口了啊。 温夕意正要说些什么。 “你，你……”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边的男人的掌根轻轻扶着她的后背，将她往右侧一带，伞随之倾斜，几滴雨落在马路上。 四目相对。 沈致京的帽檐下的碎发沾了些雨。眼眸愈发深邃。 小姑娘眼神中带着疑惑，只盯着他看，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她的视线有点晃了神。 “有车。” 沈致京漫不经心道，他的指尖收紧，有些泛白。 身后的程助理立刻哼哧跑来，急忙问，“没事吧，刚才那辆车开得太快了…” 温夕意摇摇头，“没事。” 她后知后觉，抿了抿唇，后耳根连带着那片肌肤开始火烧火燎。 原本温夕意以为，这个男人可能是叔叔那一辈的，因为他一直在她面前都很严肃，也很镇定稳重。 可是刚才她才发现，他的眼睛似乎还很年轻，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又那么熟悉。 温夕意回答不上来，她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沈致京将伞往她那边倾了些，唇角微勾，话儿里捎些不同寻常的打趣，整个人却仍旧令人捉摸不透，眸底倒映着她的影子。 “小姑娘。”温夕意第一次听见他笑了笑，他的声音很是低沉，一字一顿—— “走路不要总是看我啊” * 车内。 程助理将温夕意送上车。 不远处的车窗外，司机正在和送温夕意过来的沈致京交谈。 温夕意并没有想太多，坐在后车打开手机。 这已经是常态，温家的家教很严，最近又在和沈家肖家两家来往的风口浪尖。通常遇到陌生人，司机都会上前询问打听。 “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啊。”司机灰溜溜地钻进车内，面含愧疚，“让您走这么远的路。” 温夕意有些意外，那位先生愧疚和司机谈了什么？能让他的态度转变这么大。 “咚咚咚——” 有人在外面敲车窗。 “温小姐。”温夕意摇下车窗，看见程助理带笑的面容。程助理举着手机上的二维码，很是热络，“加个微信吧，以后好联系。” “您贵姓？” “姓程。” 程助理挠了挠头，“叫我老程就行。”似乎反应过来什么，程助理连忙补充，“这是我家先生的微信。” 温夕意抿了抿唇。 程助理见她有点纠结，继续趁热打铁道，“以后可能还会有合作，温小姐。” 此番话似乎有别的暗示。 温夕意也不是完全不明白，她顿了顿，滑开手机扫了下二维码名片。 程助理满意的点了点头，告别离开。 温夕意盯着手机屏幕，对面很快有了动态。 [您已添加sj为好友] “……” 温夕意指尖一顿，心里顿时浮现许多猜测。 沈靖？沈进？还是…沈金？ 反正肯定与沈家有关。 听程助理的话，如果她的猜测没错的话，他很有可能是沈家的某个亲戚。 前些天在和肖洛辛相亲的那家饭店里，温夕意只觉得遇见这个人是个意外。 那么这个人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偶然。 尤其这个程助理和沈老爷子的关系这么近，这个男人的身份也能猜出个大概。 想了想程助理一直以来对那人的称呼，温夕意打上几个字，给这位“sj”改了备注—— 沈先生。 改完后，温夕意翻了翻自己的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设置仅一月内可见。 唯一一条动态，是一周前和肖洛辛吃饭时，拍的那家网红餐厅的图片。 一家子以及肖洛辛站在饭店包厢内，拍了一张照片，各色各样的美酒佳肴。 每个人笑容灿烂，各自心怀鬼胎。 极为讽刺。 温夕意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也没什么不妥。便将手机熄了屏，脑袋靠在车窗边，盯着沿途的风景看了会儿。 * 过了许久，雨已经停了。 温夕意点开微信，朋友圈一个鲜红的圆圈冒出来，似乎气焰嚣张。 小姑娘揉了揉眼睛，百无聊赖地滑开来看。 [sj一分钟前赞了你的照片] 温夕意心跳慢了一拍，坐直身子，没过多久，孟檬就给她发来语音消息。 “我靠我靠！！意意那个沈总赞了你的图片你知道吗！！！” 温夕意“啊”了一声，摁下语音键，“嗯，我加他了。” “上次顾老师通过各种方式渠道才要到他的微信，听说他是沈氏集团新上任的总裁，沈老先生不是推行什么轮换制嘛，他和肖洛辛是竞争关系。总之……就是那个男人奇奇怪怪的……”孟檬忧愁道，“你要当心！” “意意…你在吗？” “怎么不回我呀，出什么事了……” 听筒开始自动播放。温夕意熄灭屏幕，凑近了些，附在耳边说了句，“等会儿再聊。” 她打开车门，直直地望向前方，有些错愕。 “温小姐。” 男人挑眉，哼笑了笑，“又见面了。” 看着她微微错愕的表情，他一只手很随意的插在上衣口袋里，觉得好笑。 这是温夕意第二次听见他笑。与上次不同，这次她认真地听他说话，连同着笑意，也觉得越发清晰。 愈来愈走进，她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心中警铃大作。 沈致京还是带着鸭舌帽和口罩，这会儿帽沿下，左耳上一枚黑曜色的耳钉若隐若现，嗓音低沉沙哑，极富有辨识度。 这会儿他指尖夹着一根将要燃尽的烟，烟尾猩红，忽明忽暗。 “温小姐，我想和你谈谈。” 第9章 【修】 现实中的撕漫脸啊！…… 温夕意并不想招惹这个男人，尤其是，他和沈家有着不菲关系。 “可是我要去画画。”小姑娘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到时间了。” 沈致京的眸底沉了沉。 “不好意思，沈先生。” 俨然一副赶客的架势。 温夕意攥紧衣摆，有点慌乱。这个男人居然追到这来了，是跟在她车后过来的吗？ 一时半会儿，她竟然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打算，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毕竟这个男人和沈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而肖家与温家正打得火热。这个关键节点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温夕意不得不怀疑这个男人的动机。 眼前这个人在她的眼中，渐渐危险起来。 沈致京往前走几步，见小姑娘一脸防备，近乎下一秒就要拔腿跑掉，他只觉得发笑，“害怕？” “……”温夕意摇了摇头。 分明就在怕他。 沈致京倒也没说什么，看了她一会儿，捻灭烟头，才缓缓道：“等什么时候温小姐不怕了，我再来找你。” 他似乎想起什么，轻勾唇角，语气意味不明，“到时候，不许拒绝我啊。” * 到了下课时间，画室里学生陆陆续续离开。 温夕意收拾好画具，长舒一口气儿。 脑海中仍旧挥之不去那个沈先生的身影。 一个画室老师的男学生经过，打趣道：“学姐，你怎么失魂落魄的？下课了还不走吗？” “我再画一会儿。”温夕意深感头疼。 男生也不再打扰，只红着脸：“学姐，再见！改天请你吃饭！你不要拒绝！” 温夕意还未接话，一群男生勾肩搭背地将那个男生架走了。 楼道里传来嬉闹声和嘲笑声。 温夕意将画笔夹在耳侧，起身。 这里的学生大部分都是艺考生，她高考那阵子也在这个画室学画画，一画就是一整天，有时候中午也不吃饭，累到头晕眼花。 她还记得，每次最紧张的时刻就是代课老师将每个学生的画作铺在桌面上，挨次打分。如同诺比乌斯环，环环嵌套，这样的生活仿佛没有尽头。 那段时期温家的产业经营状况很是不好，资金周转困难，在和银行贷款。 唐苏月经常忍不住抱怨：“囡囡，你多见见你沈阿姨，多和她侄子联系联系，你们年轻人有话可聊，不要整天念书啦！” “马上月考了。” 温夕意声音很淡。 “听你同学说有个男同学经常下课来找你，你和他什么情况？” “……” “囡囡你谈恋爱我管不着，没那个闲心，也没那个精力。但你可别忘了我们温家还有与沈家的婚约，你小时就见过的沈阿姨，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唐苏月越说越激动。 “妈，知道了。”温夕意回身走到卧室里。 又是姓沈的。 同样的姓氏，怎么这群人差别这么大呢。 温夕意打开一罐橘子汽水，啪嗒一声摁开台灯，坐在桌前刷刷写起来。 她从小就对画画感兴趣。 这也是唯一一项，唐苏月逼着她学，她不感到厌恶的事情。 考虑到母亲唐苏月对她的要求很高，不一定会同意她走艺术道路。那个时候，温夕意瞒着唐苏月偷偷报了素描培训班，沈学长也帮了她不少忙。 那是一段昏暗的生活。 日复一日，如出一辙。 她却阴差阳错遇见了沈致京。 他耐心的陪在她身边，包容她、纵容她的一切。 温夕意对他心有愧意，因为她知道她和沈家的少爷有婚约，却还和他交往。 沈致京出车祸是个意外。 他们那个时候共同养了一只小猫。那天晚上，温夕意被唐苏月发现早恋，不惜和唐苏月撕破脸皮大吵一架，跌跌撞撞地从家里跑出来。 却得知沈致京为了救那只猫而出车祸的消息。 温夕意飞奔向医院时，贺言启站在走道里，皱着眉。 “怎么样了？”小姑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弯腰，扶着膝盖，“……他还好吗？” “不太好。” 贺言启揉了揉眉心，“医生说他虽然人没多大问题，可是潜意识里不愿意醒来。” “夕意。”贺言启接着说，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沈致京的家人想让他去一家私人医院，在那里进行更好的治疗。” 转移到另一个医院治疗，这已经是一种信号。 虽然温夕意并不想这么想，但是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将会是他们分开的信号。 “那他醒来了，你告诉我好吗？”温夕意揉了揉眼睛。 贺言启愣了愣，“啊？你还是可以经常去看他呀。” 温夕意吸了吸鼻子，捂住眼睛，“我不想见他了。”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虽然出身贫寒，但却勤奋聪明，有着远大前程。而温夕意，不过是时刻想要逃脱联姻工具牢笼的雀，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怎么能要求他与她一起冒险呢。 她早就该放手了。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奢望，哪怕现在，心底还是有一丝念念不忘。 少年眉眼冷峻，白衬衫干净整洁，袖口利落地半折在肘边，笑意不达眼底，无悲无喜。 黑暗泥潭之中，十八岁的温夕意第一次看见光。 那是她的救赎。 * 温夕意在画室画了一个多小时。 中午，孟檬拎着一个水灵灵的大袋子冲进来，袋子上印着巨大的Logo标识。 “我今天算是重新见识你姐姐和那狗男人了了。”孟檬气咻咻，“要我说，直接将真相曝光算了！看看肖家那个瞎狗喜欢谁！” “怎么了？” “你们家在商刊娱乐版面刊登了你和肖洛辛订婚的消息…”孟檬揪了揪她的袖子，像是在说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照片用的是你姐姐和肖洛辛！” “……” 见温夕意没有半点吃惊，反倒眸底更加冷。 孟檬彻底无语了。 这是怎么回事？？ 温夕意继续执起手中的油画笔，在调色盘上鼓捣，“我姐和肖洛辛订婚，正好他俩情投意合。” “……”孟檬有些咽住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些什么，“那你怎么办…” “我有自己的打算，先让他们闹腾闹腾。” 孟檬相信温夕意的节奏，不好打扰，但终究不免有些疑惑，问：“那你姐姐是怎么找回来的？怎么突然就像是空降一样，一点准备也没用，这么瞒下去也不是事儿啊，肖洛辛终归会发现的。” 说来，这件事还有些狗血。虽然找回她的姐姐温白柔是最近的事，可是两三年前，温夕意和温白柔是高中同学。 属于那种在班上根本无关的两个人。 高中三年就没说过几句话。 外加温白柔是体育生，一直在校外训练。两个人根本没可能碰上。 后来温白柔高考失利，没有达到预期的分数线。 再后来就是被唐苏月无意中找回来，温临海给温白柔安排了H大的旁听生，插班一学期。 就在这个学期。 H大有许多B市一中考上来的学生，温夕意和温白柔从前的班又是重点班，考上的同学更多。 温临海曾经当过B市市长，后来因为身体原因辞去市长职务，才开始南下经商，重振温家产业。 可以说在B市也算小有名气。 同学们得知温白柔由姓白改姓温，加上从前就听过一中有名的温家千金温夕意，这下子更好奇了。 “你看你看，学校论坛里已经有个帖子讨论你了。”孟檬指着手机屏幕。 【1L：awsl！这也太好看了吧！女神！！校花！！满屏的颜值暴击！！！】 【2L：真·现实中的撕漫脸啊啊啊！笑起来太乖了！】 【3L:听说是“天才级油画大师”，我去年看见她拿奖了呢！】 【4L:好像是国外那个最佳新人奖？咱们院长年轻的时候也拿过的。】 【5L:妹妹有没有男朋友啊，看看我看看我！】 【6L:楼上死了这条心，小姐姐高中就有男朋友了。】 【7L:对象好像姓沈？】 【8L:不会吧，姓沈？是我理解的那个姓沈的学长吗？】 【9L:可怜，咱们校花要和肖少爷订婚了，就是那个成天和女明星传绯闻上热搜的。】 【10L:校花就一小姑娘啊，能玩的过肖少爷吗？我前不久还在酒吧看见他……】 …… 这帖子从她的照片一直扒到姐妹花，订婚，家族关系等等。 索性商刊娱乐只在内部流通，尚未在更大的媒体公布，所以大家还不知道订婚的其实是温白柔这件事。 帖子短短一瞬间盖满四百楼。 温夕意服了。 孟檬也挺无语的，本来肖洛辛就不是什么好人，现在又出现这么一出好戏。 孟檬张了张嘴，还未说话，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温小姐，我可以进来吗？”门外的男人穿着皮衣，摩托车停在路边，摘下头盔。 温夕意侧头看了看。 是贺言启。 估计是找她有什么事。 “贺老师，请进。”她说。 孟檬撇了撇嘴，走到房间外的大厅里，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一时间，画室只剩下他们俩人。 “那群小学弟，怎么看上去有点喜欢你呀？”贺言启打趣，“在公交车站等车的那几个。” “是同学。”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记得。” 贺言启倒也习惯她这不咸不淡的样子，估计是画油画画傻了，只得在心里感叹一声。 沈致京他妈的真不做人。 贺言启觉得温夕意是真的傻，识人不清。 他和沈致京算是发小，明明也没什么利益往来，后来因为种种事情竟然保持联系。 甚至有些事情，贺言启亲眼目睹沈致京怎么把一个小姑娘骗到手，生生毁了他的摄影计划。 贺言启哑口无言。 沈致京这样的气质，怎么说也不会是在平民窟长大的人，或者说是一个贫困好学的好学生。 “你的《痕》下个月就要在伦敦展览了。”贺言启无奈地笑了笑，“真的不考虑当我的模特吗？人人挤破脑袋的机会。” “……”温夕意沉默半晌。 贺言启明白她脾气挺倔，劝多了反而不那么容易接受。他找了把椅子坐下，努力使这个消息听起来平静而客观。 “我听说，沈致京病情好转……” “啪嗒”一声。 画笔掉在地上，画出几道淡红色的痕迹。空气中安静地可怕，温夕意几乎能听见心跳声刺过耳膜，耳鸣声嗡嗡作响。 温夕意侧头，倒吸一口气：“他……醒了？” “没有。” 贺言启摇了摇头，斩钉截铁。 心跳声还未放下。 贺言启随后又顿了顿，接下来的四个字如重千金，重重的抛了出来，“但是快了。” 第10章 【修】 求我呀。 温夕意弯下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画笔。 双手微微有些发抖。 这些年，当她说出“不想见他”的话后，温夕意不是没有后悔过。 但是任凭她怎么请求，贺言启也不愿意将私人医院的地址透露给温夕意。两人就这么寥寥，没有见过面。 贺言启盯着她那双微颤的手，心中一片唏嘘。他换了个姿势靠在椅子上，显然仍旧有些想挑事的念头，挑了挑眉。 “他要是醒了，你…去见他吗？” “……” 小姑娘连理都没理他。 捡起画笔后，放在金属颜色的盒子里，哐当几声。 贺言启大概也知道她有点儿恼了。好久没再打趣，过了会儿，才发问：“真的不见？我知道他住的那家私人医院在哪。” “不见。”温夕意调了沉沉的丁蓝色，开始在油画布上缀染。 从他从市医院转走开始，温夕意就不大想再见面了。 “你们好歹在一起一年多……” 贺言启还记得，那天小姑娘在医院，亲口说出“再也不想见到他”后。转角处坐在轮椅上的沈致京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沈致京从来没有这么气过。 但也确实是被气着了，那样一个天之骄子，就这么装昏迷不醒装了两年多。 贺言启仍旧再劝，“他那个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话语未了，贺言启知觉说错了话。 说些什么不好，偏偏用上一个“那个时候”。这不是明显惹人家小姑娘不高兴嘛。 他的视线忍不住投向正在专心致志画画的温夕意。她并没有太大反应，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是么？” 温夕意转过头来，发梢略微打着一点儿卷儿，随着她的转身一点点漾开。 贺言启一看有戏，立刻追加道：“是啊是啊。” “……” 出乎意料地，温夕意叹了口气，伸手将碎发勾在耳后，下颚上沾了点儿颜料，不紧不慢道，“那他可能喜欢过我吧。” 贺言启没再说话。 温夕意这句话说的不错，可听起来让人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准确的来说，贺言启就没见过沈致京为了什么人疯狂过。 他从来都是漫不经心的。 那个时候，小姑娘比现在活泼的多，小太阳似的，眸中带笑，整个人让人看见都觉得温暖。 贺言启还是默默无名的摄影师，事业刚刚起步，虽然家里人不大看好他的摄影事业。 这一带艺术生多，周围也有很多油画馆，艺术气息浓厚。 贺言启没事儿喜欢往这里跑。 三天两头的，就去找温夕意聊天。 温夕意因为学业的原因，属于中途参加绘画培训班，所以格外勤奋努力。留得很晚，有时候会和贺言启聊几句。 贺言启和她在一次长辈们的聚会上遇见，本身也略微熟悉，就喜欢和她搭讪。 直到某天。 沈致京站在巷口，薄唇抿着，拽着他的领口将他拖到墙壁处。 “砰”地一声。 他的耳朵抵在墙上，蹭落了些红砖上的墙粉。贺言启那时与沈致京不熟，只隐约听闻沈致京的厉害，是一位将来当作沈家接班人培养的人物。 贺言启本以为沈致京看上去斯斯文文，也肯定是个听父母话的好学生，哪知道这家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贺言启。” 沈致京笑了笑，掌根压在他的脑袋上，低声警告，“认识她就别招惹她。” 耳根子被扯得发疼，贺言启吃痛的“嘶”了一声，“你他妈以为你是谁？” 沈致京退了一步，眸色很沉：“离她远点。” “……”贺言启不敢惹怒他，“行。” 这会儿，沈致京和温夕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沈致京在H大念书，离温夕意的画室隔着三条街。贺言启想不明白，这人怎么就莫名其妙冒出来揍他了。 但他也知道分寸二字怎么写。 确确实实，他和温夕意走的有些近。 经过沈致京的警告之后，贺言启在画室附近晃悠的次数减少了。 再次见到温夕意是冬天。 冰天雪地的。 倒是没下雪，只是地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花，很是寒冷。整个世界像是掉进一个巨大的冰窟窿里似的。 小姑娘被一个男人牵着，被围巾裹得严严实实，蹦蹦跳跳，一步一个脚印踩在雪地里。 她整整比那男人矮了一个半脑袋，走在他身边就像个小朋友。 男人个高，瘦削，皮肤白。衣领立起遮住锋利的下颚，眉眼清冷而寡敛。 俩个人停在卖糖葫芦的小摊贩那里。 温夕意拽了拽男人的衣角。 不一会儿，她的手中就多了一串水果串成的冰糖葫芦。 “甜吗？”大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温夕意仰起脸，眼睛带着光，像小星星似的，嘴角露出笑容：“甜。” 贺言启一直呆呆的看着，揉揉眼睛，才发现这个男的好他妈熟悉… 这好家伙，不就是把他砸在墙壁上的沈致京吗？？ 贺言启顿时明白，当初沈致京为何无缘无故找他算帐。 原来是他自己惦记上了人家小姑娘。 还兴冲冲地让别人离远点。 后来贺言启才发现，在和温夕意有关的事情方面，沈致京有点颠覆他沈家少爷的人设。 真他妈挺疯的。 但是在那小姑娘面前，沈致京又装得挺“善良”，总让人觉得他是个好人。总之还是要感叹一句，一般人玩不过他。 没走多远，前面两个人就发现了贺言启。 温夕意揉了揉鼻子，瞪圆眼睛，吃惊得有些结巴起来，“贺……贺老师。” 因为年龄原因，温夕意一直都很尊敬贺言启。 贺言启有些无奈地扶额：“你知道我和你身边这家伙差不多大吗？” 见她有点胆怯。 贺言启一向直白，毕竟是认识的小妹妹，他接着问：“你和他在一起，你家长知道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明显有些震惊，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无助的看了看身边的沈致京，“...致京哥。” “别怕。” 沈致京微微俯身，和温夕意说了几句话。小姑娘乖乖地坐在街道不远处的椅子上，两眼巴巴地盯着他们的方向。 “……”贺言启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抽烟吗？”贺言启挑眉，主动破冰，“来一根？” “我姑娘不喜欢。” 就为了这么一个黄毛小丫头？ “……”贺言启哑口无言，真是服了。 “成年了没？” “嗯。”沈致京垂眼，冷漠而漫不经心，“问过了，刚成年。” 还好并不是禽.兽不如。 贺言启在心里吐槽一句，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他也管不着，但难免会有些八卦之心。 贺言启：“你就不怕她上大学后跑了吗？等她得知你的身份，可能就不会喜欢你。你知道温家的背景吗？她妈妈把她当作…” 沈致京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怕？” 沈致京从出生开始就是天之骄子。 清冷高傲如神明。 这样的人还真没什么害怕的事情。 他眼中的怕。 不过是，玩腻了而已。 温夕意坐在长椅上咬糖葫芦，天气很凉，她哈了一口气在手背上，才有些温度，水汽聚又散。 沈致京抬抬眼，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小姑娘不小心咬掉了一块水果糖，模样懊恼。 他没什么表情，漆黑如墨的眸底，复杂而深沉，很随意的样子，“怕什么呢。” * 傍晚，温夕意回到家中。 吃过晚饭，肖家一行人前来拜访。 无非是聊些订婚的事情。温夕意有些困了，坐在沙发角落边上装模作样地听了会儿，便觉得无趣。 她收拾收拾手边的茶具，正准备上楼听音乐。 还没摘下茶壶的盖子。 一双手伸了过来。 肖洛辛站起来，微微弯着腰，手臂横在空气中，一看就是想要帮忙收拾茶壶，但却被温夕意抢先一步，只好尴尬的停在半空。 “……”温夕意看了他一眼，“我来就好。” “行。”肖洛辛撇撇嘴，没说什么，又坐回原处。 温夕意稍微收拾了一下，拿着自己的水杯，和一众长辈们道别。 然后慢慢地走到楼梯边。 “洛辛，你们年轻人多交流交流，不要碍于面子。”唐苏月撮合道。 直到那抹淡色的裙角消失在楼梯转角处，肖洛辛才回过神来，竟然有点小小的失魂落魄。 “好的，唐阿姨。”肖洛辛回答，却迟迟没有动作。 沈容霏此时和唐苏月相谈甚欢。 她本身就是一个挺注重上流社会风雅的贵妇，而唐苏月对于这方面也很有研究。 沈容霏看向肖洛辛，以眼神示意。 肖洛辛背脊发凉，头也不住的疼。他无奈的起身，坐到温白柔的身边，和她交谈。 “听说囡囡钢琴十级了，不如给我们弹一首曲子，怎么样？” 沈容霏兴奋地拉着温白柔的手，想要找些话题。 肖洛辛知道母亲的用心，也插话：“我也很喜欢音乐，特别是钢琴。” “但是今天，囡囡她……”唐苏月还没说完，刚要找借口推辞，就被温白柔打断了。 “可以！我上楼找下乐谱！”温白柔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不免音量有些高。 这可是一个在肖洛辛面前展示的好机会！ 几乎想也没想，温白柔就同意了。一时嘴快答应后，她后悔起来，懵地看了看唐苏月。 唐苏月叹息一声，打算帮温白柔找个理由混过去。 沈容霏很是高兴：“太好了，那你赶快去吧。” 沈容霏倒是没想到，这个姑娘先前一言不发，面对钢琴却这么有兴致。 心中不免对她青睐有加。 “这……”唐苏月为难。 “请你们等我一会儿。” 说完，温白柔便跑上楼。 温家的花园小洋房很是阔气。 三楼没什么人，温夕意喜欢安静的环境，仅有的几个临时工也只是定期上楼打扫。 温白柔一脸急切地跑过来，“囡囡，你在吗？” 拖鞋在地板上踩得沙沙作响。 像是很急迫的样子。 温夕意摘下耳机，摁下暂停键。耳朵里的音乐戛然而止。 很难得的听见温白柔叫她的小名。两个人平时里也不怎么说话，温白柔总是待在唐苏月身边，也不怎么去理睬温夕意。 温夕意抬了抬眼，“什么事？” “帮我弹钢琴！”温白柔面色急切，此刻已顾不得什么了，“快点！沈阿姨要过来了！” 像是印证了她的话儿，门外果真传来一阵脚步声。 温白柔脸色微变，心跳声越来越响，明显是慌乱无比。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你快点！” 温白柔再也忍不住。 温夕意不紧不慢的转了转椅子，将手里的耳机搁在一边，缓缓扬起一个笑：“哦？” 她不疾不徐，“那你求我啊。” 第11章 这tm是什么魔幻故事？…… 温白柔气得半死。 对面的小姑娘似乎一点儿也不慌乱，完全不为她的情绪惊慌失措。 相反，温夕意就像一张慢慢收网的猎人，等待迷途的猎物自己上钩。 而她的确有这样的资本。 温白柔拿她没办法。 没有对肖洛辛彻底放心之前，温白柔还无法摆脱温夕意。很多问题需要一个一个填补。 温白柔退后几步，明显的妥协了，“行，求你。” 房间里格外沉静。 不时有风吹拂窗帘，窗外的风景隐约浮现，像是一张半好地镶嵌在窗边的油画，色彩斑斓，亮眼而美丽。 温夕意缓缓侧了侧脑袋，仍然无动于衷的模样。 “你说你有什么条件，才会同意。”温白柔咬了咬下唇，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语气商量，“我求求你了还不行？” 还挺盛气凌人。 温夕意虽然这段时期不和温白柔正面对上，但不代表她会隐忍下去。 “条件？”温夕意笑了笑，唇角抿唇浅浅的涡痕，“很简单……” 她淡淡道：“我会帮你实现愿望，嫁给肖洛辛。别后悔。” * 唐苏月急忙走了上楼。 楼上空空荡荡，温白柔抱肘站在温夕意房间的阳台边，风将她的发丝吹起一阵。 唐苏月看了直皱眉：“柔柔，你站在这里作什么？楼下的沈阿姨他们等很久了。” “妈，你别急。” 唐苏月抱怨，“实在不行让你妹妹代替你去，不被肖家人发现就行。” 更衣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温夕意从门内走出来，看见唐苏月半分没有吃惊，而是很淡定地唤了声，“妈妈。” 她穿的是温白柔的衣服。 唐苏月眸底暗了暗，咳嗽了声，道：“琴房离客厅很远，你待会儿走的时候从侧楼梯下来，不会被发现。” “好。”温夕意没再说什么，只问，“我下去了？” “去吧。”唐苏月点了点头，说完也下楼梯。 肖洛辛此时正陪着沈容霏坐在客厅里。 “怎么还不下来？” 找一个钢琴谱需要这么久吗？ 肖洛辛心生疑虑。 “要不我们过去吧？囡囡会紧张吗？”沈容霏问。 话一出口，沈容霏失笑。她就觉得她自己真是瞎操心。 听说温家的小公主还是一名出色的画家，各种奖项拿到手软的那种。这种小场面，她肯定能够轻松应对，又怎么会感到紧张呢？ 唐苏月从楼上走下来，听见这话连忙按住沈容霏的肩膀，“我们就坐在这里吧，我家囡囡平时不喜欢我们打扰，所以琴房里只有一把椅子，不好待客。” 想想也是。 沈容霏挪了下，便同意道，“好吧我们就坐在这里吧。” 不多时，一个小姑娘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她背对着客厅坐在纯白色的三角钢琴面前。 几乎没有片刻迟疑，那么熟练，那么完美。 她的指尖在琴键上翩飞。 从低音区到高音区。错落有致，节奏起起伏伏。 一曲《Merry-Go-Round life》流淌在整栋洋房，错落有致，清冷如钢珠撒向冰面，颗颗饱满。分明而透骨，盈盈亮亮。 温白柔躲在窗帘后，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她的指尖死死的掐住窗帘边缘，指甲因过于用力而泛白。 这样的场面于她而言，简直是煎熬。 不过所幸温家够大，琴房与客厅距离也远，而且钢琴是正对着琴房大门的，只能看见演奏者远远的一个背影。也就是说，只要不走进，也觉察不出什么异常。 温白柔的个子比她要高一些，衣服也是大了一个码子，温夕意穿上难免宽大。 她将下摆收紧，扎在裤子的腰带里，才显得比较合身。 偏生腰束得很紧，纤细的腰身盈盈一握。 坐在凳子上的时候，更为明显。 不远处，肖洛辛猛地一顿。 直觉告诉他，这个姑娘和先前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不同。 但他又说不清。 这是一种感觉。 曲毕。 没有片刻逗留，小姑娘飞速地跑开，小步跑的时候发梢微微浮动，总是给人一种熟悉感。 肖洛辛陷入沉思。 沈容霏沉浸在音乐里，半天回不过神，过了一会儿，她才拍手感叹道：“弹得真棒！真不愧是温家的千金！” 唐苏月素来教导有方，循规蹈矩。 这在上流社会名媛圈是出了名的，而肖洛辛收不住性子，总喜欢到处沾花惹草。 沈容霏觉得温夕意和肖洛辛真是互补的一对，正好能帮肖洛辛收收性子。虽然她并不太指望肖洛辛能在事业上有所作为，但难找到第二个比温家更好的联姻对象了。 之前肖洛辛和温夕意的婚约只是在圈内小范围公开，可这些远远不够。 沈容霏开始撮合：“苏月，不如咱们考虑考虑将两个孩子的订婚公布吧。” 唐苏月迟疑了会儿。 公布意味着曝光在媒体面前，也意味着温夕意和温白柔弄错的这件事，很难瞒的下去。 “不如，再给两个孩子时间想想？”唐苏月提议。 在沈容霏眼中，这是对肖洛辛的私生活不放心。但她也能理解，毕竟自家儿子三天两头就上个热搜。 沈容霏：“他们俩多合适呀，更何况你也知道我们圈里的风气……再不订婚，优质资源都被其他人抢光了。” 见唐苏月有些动摇，沈容霏乘胜追击：“下周五怎么样？我找算命的先生算过了，可是一个黄道吉日呢。” “妈。我可没同意。”肖洛辛在一旁小声打趣。 “这事我做主。” 沈容霏态度强硬。 温白柔慢吞吞地从琴房走过来，惊魂未定的样子，脸上倒是比先前镇定多了。 沈容霏忙问：“怎么样……囡囡，你和洛辛的订婚阿姨打算下周五公布，你怎么看？” 温白柔看了看肖洛辛，又看看唐苏月。刚才不安的情绪顿时消散，她点了点头，“我愿意。” “洛辛。”沈容霏催促。 肖洛辛压下心里的不耐烦，突然很想抽烟。他闷闷地，“你们看着办。” * 接连好几天，肖洛辛都没回肖家。公司的事务也没理，反正听闻有个老爷子弄来的沈家什么远房亲戚。 既然都来了，当然要帮他多分担点工作。 肖洛辛丝毫不觉得有任何毛病。 他开着一辆限量版迈巴赫，引擎拉得火力十足，直直地冲向坐落于CBD一家大礼堂的小型拍卖行。 好友乔俞智在那里等他，陪同的还有他妹妹乔紫笙。 乔紫笙是最近当红小花旦，爆了一部小成本的IP，事业正直上升期。因为她和肖洛辛是大学同学，加上哥哥乔俞智和肖洛辛又是狐朋狗友。 一来二去，肖洛辛和乔紫笙两个人关系不菲。还被狗仔拍过上热搜，也被一些业内营销号报过料。 乔紫笙前几日才回国，肖洛辛约她和她哥来拍卖会，就是为了抛掷千金换美人一笑。 “五百万。” 肖洛辛报价，兴致缺缺。 乔紫笙摘下墨镜，对那块金玉玛瑙很感兴趣。换做往日，肖洛辛定会同样挑起兴致，但今天却觉得烦躁。 对面的二楼，帘幕背后，男人指尖收紧，杯壁在他掌心咔嚓作响，瑟瑟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被捏的粉碎。 沈致京淡淡道：“小程，撤价。” 价格已经哄抬到五百万。 涨水了五倍还不止… 除了沈致京找来的托，无人报价。 一旦沈致京这边不再抬驾，肖洛辛就要以五百万买下这个不值一提，除了花里胡哨没有任何收藏价值的玛瑙。 程助理捏了把汗：“先生，肖少爷这个价亏了啊。” 沈致京半阖着眸，交叠双腿，指节敲了敲桌面，“让他亏。” 毫不在乎的样子。 又是那个站在金字塔顶端，令人闻风丧胆的沈先生。 程助理当然不会怜惜肖洛辛，反倒觉得他是活该。 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风流公子，将公司拉下不管。而且，肖家也不是什么好人。 程助理大概清楚，沈先生会变成今天这个局面，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肖家钻空子，冻结了他的资产。 始作俑者正是肖洛辛那个看似不起眼的父亲。 “——撤价。” “让给他。” * 乔紫笙最终拿到了那块金玉玛瑙，欢喜地在一旁把玩着。 肖洛辛却不那么开心，甚至很想冲对面骂回去。 真是他妈的半途撤价，这不明显在坑他钱吗？？ 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 但肖洛辛很快就不觉得多大事，反正他也不缺这个钱，就当陪别人玩玩好了。 * 休息途中，肖洛辛在树下点燃一根烟。马路对面，有个扎马尾辫的小姑娘，听见另一个女孩的嗓音，急忙跑过去。 “夕意！你快过来！” “……” “来啦！” 那小姑娘头发干净地绑在脑后，松松垮垮的，荡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甘洌而优美。腰身盈盈纤细，皮肤白的透明。 肖洛辛吐出烟圈，烟忘了吸，滚烫的火星烫了他的指腹。 他自讨没趣，随手丢了。想了想，大步向前走，离那个小姑娘越来越近。 肖洛辛死死的盯着那抹身影，丝毫不放过。 猛地，他停住脚步，转角处站了个男人。 等他准备绕开往前走，小姑娘早不见了。 他深深地皱眉，很是烦躁：“谁啊？瞎挡什么路？” 听闻一声熟悉的哼笑。 他不耐烦地抬头，一抬头，整个人僵住了，瞠目结舌。 “哥…哥？！” 肖洛辛吓得连连后退，说话结结巴巴。 这不是他躺在病床上的表哥吗？ 怎么突然…突然就没事一样冒出来了呢！ 肖洛辛觉得这个世界可太魔幻了。 前一秒他哥躺在病床上，重病缠身。然后，这一秒他就醒了？！ 沈致京的视线从温夕意消失的背影上摘下，移向肖洛辛大惊失色的脸上，蓦地一嗤。 “你小子，刚刚眼睛往哪里看？” 他的眼底一片冰凉，视线眯起，细窄的眼尾拉长，“还挺能的啊。” 第12章 挑衅意味十足。 男人站在漆黑深色背景的高奢广告牌前，短发，瘦高，皮肤白皙。 再简单不过的黑色外套和裤子松垮地套在身上，他双手抄在裤兜里，抿着唇，唇线拉直。 领口上方，下颚线划过一道干净利落的弧度，气势强大，让人不敢接近。 唯一让人觉得不可置信的是，他的手中握着一柄拐杖。就这么随意地半靠着，漫不经心。 肖洛辛走近了些，首先看见的就是那拐杖。 他缓了缓过分惊愕的表情，开口第一句就结巴了： “哥…哥，你、你的腿怎么了？” 沈致京一个大活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已经够令人吃惊的了。 现在是一个残疾的大活人。 毕竟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又在各类圈子混迹已久。这件事虽然玄乎，但尚能接受，几秒后，肖洛辛承认了这个现实。 肖洛辛知道，他哥沈致京看似循规蹈矩，天之骄子，但骨子里不羁潇洒惯了，哪里是会听话的人。 沈致京：“车祸。” “哦……这样啊。”肖洛辛讷讷道。 肖洛辛打小就挺害怕沈致京，也很佩服他。 这次的事情更是让他觉得，确实只有他哥才能干出来这么刺激的事儿。 “哥，你怎么骗过爷爷的啊？医院里的人又是谁？好家伙，大家都被你的障眼法给骗了。” 还让他代管公司这么多天。 肖洛辛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你知不知道有个家伙听说是老爷子远方亲戚，被弄过来当高管，他好像叫沈劲……” 沈致京冷冷的瞥他一眼，“不知道。” 肖洛辛缩了缩脖子。 他在外面再怎么惊天动地闹腾，在家里最怕的人还是他这个大表哥沈致京。 “哥，你躲这么久是为了躲避婚姻？”肖洛辛斗胆猜测。 八九不离十是因为这个。 肖洛辛弯着手肘，揶揄道：“你不会真的害怕温家那个小千金吧。” “你看，你比我还大几岁，我都有未婚妻了，你连一个女朋友都没带回家过。”肖洛辛一时嘴快，忍不住问，“这样下去…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嫂？” 原本肖洛辛这句话仅仅为了开玩笑，一笑就过了，没想过听见沈致京的回应。 沈致京哼笑几声，“轮到你多管闲事？” 他的眉尾不经意地挑了挑，视线眯起，轻微的动作挑衅意味十足。 俨然活生生的威胁。 肖洛辛吓得又是一个机灵，不再提起这个话题，“行。我嘴贱，我闭嘴。” 两人僵持不下，气氛有点尴尬。 肖洛辛不想久留，拍卖会快结束了，他还约了乔俞智和乔紫笙去吃饭。 “那哥，我就先走了。” 肖洛辛挠了挠头，笑了笑，“失陪失陪。” 男人掀翻打火机盖儿，冰冷的金属芯摩擦得滋啦一响，焰蓝色的火冒上来，很快消失在弥漫的白烟里。 他呼出一口烟气，叼着烟，语气不善，“滚吧。” * 车上。 程助理坐在司机的位置，等待已久。 车后的门被拉扯开，冷空气呼啦灌入。随后，一双长腿跨进来，裹挟着滚滚浓郁的烟草味。 “先生，您看。” 程助理将一张报纸从前面递给后座的沈致京。 “沈老先生让我调查温家的资产，我查到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这是一家极为私密的商刊娱乐媒体。 刊物仅限于商圈内部流通，为了就是提前放出消息试水，或者引起外界八卦媒体的注意。 头条刊登的就是肖洛辛和“温夕意”订婚的消息，还附有一张肖洛辛和“温夕意”的照片。 乍一看，没有什么不对劲。 可沈致京却清楚。他的指尖收紧，连带着报纸的边角微微褶皱。 沈致京不动声色地看完，又递给程助理。 程助理清了清嗓子，立马告诉沈致京他的重大发现：“先生你知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这个报纸上的‘温夕意’小姐不是真正的她！是她的姐姐冒充的！” “……”后座悄无声息。 程助理挺纳闷，这个消息还不轰动吗？至少他有心调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这可是很严重的事！ 温家欺骗了所有人。 不会吧… 难道沈先生早就知道了？？ 程助理拍了拍方向盘，继续往下说，“要我说这件事最亏的是那个温夕意。按我多年的观察，她好像还挺喜欢肖少爷……” 程助理一面说着他的推测，一面从后视镜打量着沈致京的脸色。莫名其妙的，喉间一哽，突然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沈致京抬起眼，淡淡道，“接着说。” 程助理：“……” 总觉得那么不对劲。 程助理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吸了口气儿，道：“您……我知道您好像对温家挺上心的，特别是那个、那个……” 程助理咽了咽喉咙，沉默。 他其实自个儿也不确定，先生到底看上了谁。 说是温白柔吧，总觉得丝毫不搭，先生肯定不会看得上。 而温夕意，乖巧懂事又有点可怜，上次她站在沈致京边上避之不及，更何况人家小姑娘心里装的可是肖少爷啊。 程助理头疼不已。 车离得不远。刚才沈致京和肖洛辛的谈话，程助理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前些日子沈老爷子看见他，总和他提起催促沈致京找女朋友的事。 虽说沈老爷子在一些重大事情上，早就放任沈致京不管了，但是在婚事问题上，还是格外操心。 这份压力变相的传递给了程助理。 两边都不讨好。 一边沈老爷子通过他在催，另一边程助理又不敢和沈致京提及。 趁现在肖洛辛那小子脱口而出，而且话都说道这儿了，程助理打算顺便问问：“…刚才肖少爷的话，先生您有什么打算……” 压迫感顿时攀升。 沈致京微阖黑眸，眉眼沉郁而深刻。他抿了抿唇，嗓音清峻。 “那小子想要个嫂嫂？” “恭喜他。” 沈致京回忆肖洛辛的话，眸中带着些兴味，轻掀唇角，“那快了。” * H大有一个赴美California留学交换项目的offer。 今天温夕意去面试。 孟檬正好结束钢琴课，等温夕意面试完，俩人结伴去冰雪城吃冰淇淋。 孟檬搅着杯子里的抹茶冰淇淋，问：“夕意，你面试成功了吗？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估计八成概率吧。” 温夕意回答。 这个机会是院长推荐给她的，只需要做好个人介绍加上面试即可。如果面试通过，将会被推荐为交换生代表学校去国外一所知名艺术院校留学。 孟檬拍了拍手：“那肯定能成功！” 孟檬突然想起了什么，默了默，她欲哭无泪，“你要出国了，那我不是好多年都见不到你了哇！呜呜呜，想你，宝贝！” “我也是！” 温夕意舀起一勺冰激淋，甜腻的味道融化在舌尖上。 落地窗外，风景如旧。 一辆迈巴赫急驶而过。车内的男人摇下车窗，复又合上，俊逸脸庞一闪而过。 好像…… 温夕意愣了片刻。 再看过去，车和人都不见了。 “发生什么事了？”见温夕意盯着窗外，孟檬好奇地问。 “没什么。” 小姑娘揉了揉眼睛，自顾自喃喃道，“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 温夕意回到家时，唐苏月和温临海吵得不可开交。温白柔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了。 他们好像在谈论肖洛辛的事情。 温夕意走过来：“爸，妈，怎么了？” 温临海重重的叹口气：“你去网上看看。” 唐苏月皱眉：“囡囡，你先回房间，我和你爸还有你姐姐有事要谈。” “好。” 温夕意上楼回到卧室，打开手机。 微博上热搜爆满。 狗仔队拍到肖家二少爷肖洛辛和当红小花旦乔紫笙成双成对进出拍卖行的照片，图片上灰蒙蒙的，像是烙了一层薄雾。 他们俩人都带着口罩。 却仍能清晰地辨别出两人亲密的身影。 尤其是女主角手中正把玩着一只玛瑙，格外显眼。 乔紫笙最近在火爆的小言片里演女主，人设是敢爱敢恨的小白花。因为她长了一张符合角色的脸，使得不少人代入，狂热的粉丝有不少。 特别是营销剧中她和男主的cp，更让众多粉丝上头。 现在滤镜碎了一地。 这个绯闻严重影响影片的收视率。 剧方那边正焦头烂额地公关。 但抵不过大众讨论的热度。 火速登上热搜第一，几亿人次阅读量直线飙升，瞬间爆红。 【我靠！女神怎么也和肖家那个二世祖乱搞！滤镜碎了…】 【我嗑的cp是假的……】 【不要啊不要啊，乔乔赶紧澄清！工作室哪里去了？怎么不出来说话？】 【这个料也不锤啊，不就是一起去拍卖会吗？身边还有乔乔的哥哥。】 【听说肖洛辛有未婚妻了，不过人家很低调。】 【肖洛辛的未婚妻……好像是H大的学生？】 【你们听过肖家和沈家的事情没？肖洛辛他哥不是个大佬吗？貌似比肖洛辛更厉害。但他已经好几个月没出山，是不是生病了？】 【这个我知道，沈家新来一个接班人，叫沈劲。要和肖洛辛一起竞争。】 沈劲。 原来他叫这个名字。 温夕意稍微留心，将他的名字记了下来。 公关有些作用，乔紫笙工作室迅速发出声明。 然而，几分钟后，乔紫笙一条微博，话题再度登榜。 乔紫笙：#爱心# [图片] 照片里是肖洛辛花重金为她拍下的金玉玛瑙。 这算是自己锤了自己。 网上又炸开了锅。 【呜呜呜呜……这不是真的。zqsg嗑的cp就这么没了……】 【乔小姐可真牛！操作666，这是要逼位啊。】 【就我一个人可怜肖洛辛的未婚妻吗？这不就是冷宫中的正妃？？】 【+1我也可怜。】 【未婚妻也太惨了点，碰上这么一个渣男！更何况人家还是个学生！】 真是一出好戏。 温夕意不胜唏嘘。 她慢吞吞的扶着楼梯把手下楼，还没走到客厅，就听见温白柔低声哭泣。 唐苏月在一旁焦头烂额地安慰：“柔柔，你别难过，肖洛辛我看着他长大的，虽然流言蜚语确实很多，但是……” 温夕意早早的看透了事实。 温家需要的是一个联姻工具，来巩固在商业圈的地位。 在这方面，温白柔太天真又太贪心。 恰好唐苏月对温白柔更加偏爱，当然希望温白柔能够顶替温夕意，嫁入沈家过上如唐苏月所规划并期望的，阔太太生活。 可是毕竟心里承受能力不同，温白柔会哭温夕意一点儿也不意外。 温夕意经过书房，被温临海叫住了，“囡囡，你过来。” “爸。”温夕意站在那儿没动。 “你先进来。”温临海催促，“不然你妈和你姐姐看见你又要吵。” 想想也是。 温夕意端了杯茶，走进书房。 前脚温夕意刚走进书房避难，后脚茶几上温白柔的手机响了。 电话突然响起，开始震动。手机屏幕灭了又亮。 来电：肖洛辛。 唐苏月一愣，害怕温白柔紧张，她连忙走出客厅，将场地单独留给温白柔。 温白柔擦干眼泪，整理了下情绪，握着电话的手不住的颤抖，“…洛辛哥。” “囡囡。” 肖洛辛的语气还是一尘不变，仿佛这件事没有发生，“你看到新闻了吗？” “嗯。” 肖洛辛笑了笑，“你要相信我，那不是真的。” “……” “相信我。” 温白柔顿了顿，鼻腔涌上一股酸涩的味道，她哽在喉咙里，半晌才说：“好。” 肖洛辛语气更加随意，“那我们去约会呗。” “啊？”温白柔震惊不已。 “西街461号咖啡屋。”肖洛辛报了一串地址，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见，抛下几个字，“不见不散。” 电话挂断。 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敲击着温白柔的耳膜。 怎么会这样。 肖洛辛从来没有单独约她出去过，连电话也只是敷衍了事。 她现在整个人都愣住了，像是在做梦一样，甚至有点…高兴？ 不多时，唐苏月从书房把温临海喊过来，顺便将温夕意也带到客厅。 一家人坐在客厅开会。 “肖洛辛说什么？”唐苏月走过来。 温白柔断断续续道：“他、他说去约会。” 唐苏月突然明白，肖家这是要开诚布公肖洛辛和温白柔的订婚关系啊。 “这是好事啊，你要好好准备。” 温夕意喝茶，旁观着一切。 “囡囡，你偷偷跟着你姐姐。”温临海皱眉，叮嘱，“千万别让她在约会时出岔子。” 第13章 “给老子滚。”…… 西街461号。 一辆豪华又阔气的迈巴赫停在路边，车身线条流畅，偌大的玻璃车窗在阳光下泛着光。 侧拉式的车门唰地一下拉开。 肖洛辛带着墨镜，从车内下来。他今天难得穿了西服正装，黑色的燕尾服耷拉下来，显得阔气又闷骚。 活像个不谙世事的二世祖。 温夕意坐在咖啡屋旁边的露天餐厅，呲溜呲溜吸着手中的果汁。 “哥，您先请。” 肖洛辛往前走了几步，就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 “……” 肖洛辛的哥哥？ 温夕意吸了口果汁，压了压头顶的帽子。 不一会儿，男人长腿一跨迈下车。他穿的是便装，还是如同往日一般奇怪的打扮，戴着黑口罩和黑墨镜，左耳钉了一枚黑曜石的耳钉。 是沈劲。 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叫这个名儿。 沈劲陪同肖洛辛一起过来，温夕意有些诧异。 没想到这个新来的沈家远房亲戚，和这个肖洛辛关系这么好。 年纪也不大，看上去和肖洛辛差不多。 觉察到他的视线往这边投过来。 温夕意慌忙低下头。 “哥，你见过我那个未婚妻吗？”肖洛辛漫不经心问，甚至打了个哈欠。 “报纸上见过。” “她挺烦人的，待会儿你见着她就知道了。” 肖洛辛微微皱眉，向前大幅度跨一步。回头，看见沈致京仍旧站在原地，视线投向一处，肖洛辛问，“…哥，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沈致京收回视线，不咸不淡道。 到了约定时间，温白柔准时抵达。 毕竟温白柔第一次来到咖啡屋，她出门前特地梳妆打扮一番。来到咖啡屋正门，温白柔整理了理衣摆，长舒一口气，鼓起勇气走进去。 肖洛辛还没到。 温白柔捏着手机给温夕意发短信：[你在哪？] 对方很快回复：[门外的露天餐厅。] 温白柔眯起眼，四下觑了一圈，直到看见落地窗外那抹身影，她才放心了些。 [看见了。] 大概几分钟过后，服务生叫温白柔迁往另一个视野更好的场地。 那是在一个精心搭建的小平台上，摆放的桌椅，桌前还有一只巨大的布偶熊。 肖洛辛坐在那里，一本正经，“囡囡，你来了。” “…你，你好。” 温白柔笑着和肖洛辛打招呼，在他对面坐下，仍旧有些拘谨，甚至觉得此时此刻的场景，像是在梦中一样。 “别紧张。”肖洛辛看着她颤抖的手臂，耐下性子安慰道，“这家咖啡屋听说你初中时候很喜欢过来，就约在这里。你对这地方这么熟悉，应该不会紧张吧？” “啊…嗯。” 温白柔笑了笑，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肖洛辛说的对不对，她连忙点点头。 这下子惨了。 她完全不知道肖洛辛约她来这里是为了叙旧。 很快，服务生上前帮忙点菜。 温白柔不敢做主，生怕肖洛辛发现不对劲起了疑心。全程都是肖洛辛在点菜，她跟着附和。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俩见过吗？”肖洛辛突然问。 其实他和温夕意小时候见面次数不多，他自个儿也不记得了。 只是这话题实在难找，对面的女孩实在太紧张，肖洛辛没办法，只好这样尬聊。 “记得。”温白柔按下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跳声，点了点头，“那个时候你经常来我家，我们玩的可好了。” 话一出口，温白柔心跳更加狂乱，紧张的手心冒汗。 天啊… 她根本不知道温夕意和肖洛辛小时候有没有见过，既然肖洛辛主动提起，那他肯定对温夕意有些印象。 由此，温白柔推出他们俩小时后可能经常见面。只能这样编造。 肖洛辛看了她几眼，按下眼底的疑惑，只轻轻说了一句，“哦？” 温白柔吓得抬起头，叉子在盘里兹啦一声划了一下，她装作若无其事小声的问，“洛辛哥，怎么了？” “没什么。” 肖洛辛笑了笑，模样看上去一表正经。 他双手交叠，托着下巴，很感兴趣的样子，又问，“那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到我家里玩吗？” “嗯，记得。” 温白柔硬着头皮。 肖洛辛看了她一眼，说：“我们是小时候定下的婚约。” “青梅竹马。”温白柔淡笑，“还真的挺有缘。” 假的。 他们小时候根本没有定下婚约。 若不是他哥沈致京出事，联姻的将会是沈致京。 其实，三番五次面对面前这个女孩，肖洛辛不是没有起过疑心。只不过他想要温家骗婚的代价太高，而且又是那么不切实际，便没有深想。 虽然还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他并不打算太过轻举妄动。肖洛辛压下心中的烦躁，继续与她攀谈。 “听说你姐姐是最近才回归温家的？”肖洛辛漫不经心道，“不如和我说说。” 温白柔……那个小姑娘。 肖洛辛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温白柔”的脸庞。 他们第一次在餐馆遇见，那个姑娘像是对他避之不及似的，对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抵触和厌恶。甚至，当他提出要送她回家时，她毫不犹豫地拒绝，还说出什么“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的话，故意怼他。 肖洛辛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一种猜测浮现在心底。 温白柔不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肖洛辛在想些什么。 今天是她第一次约会，她格外紧张。 刚才点菜也没有表现好，温白柔揪了揪衣角，抬头看向肖洛辛，微笑道：“洛辛哥……” 温白柔拿起一瓶打开的红酒，正准备站起来倒。 肖洛辛摁住她的手。 这是一双纤细而白嫩的手，手腕上还系着曙光宝石饰品。 因为母亲沈容霏喜爱艺术的缘故，肖洛辛从小对音乐耳濡目染，被沈容霏逼迫着小时候也学了几年钢琴。 在他的印象里，温家那位小千金从小钢琴弹得好。常年演奏钢琴的人，一般手指修长柔韧，有些人指腹处烙下些薄薄的茧，手指关节处会有轻微的变形。 而面前这个女孩，依凭肖洛辛的直觉，根本就不像是从小弹钢琴的样子。 “洛辛哥……？” 见肖洛辛盯着自己的手发呆，温白柔忍不住问，“你还好吗？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的手看啊。” “没什么。” 肖洛辛松手，眼底暗了暗，继续不动声色的试探，“囡囡，你喜欢我吗？” “…啊。” 怎么突然问这个。还这么直白。 温白柔将红酒搁在桌子上，支支吾吾的，脸颊发红，缓缓道：“当然喜欢。” 她鼓起勇气反问：“那你呢……你觉得我怎么样？” 许久没有听见对面的回复。 温白柔疑惑的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肖洛辛。 他抱肘，背靠着椅背上的软垫，就那么坐着。 “洛辛哥？”温白柔试探道，“你怎么不说话……” “说话？” 尾音未落，只听见肖洛辛“呵”了一声。他站起来，狠狠的踹了椅腿一脚。扑通一声，椅子倒地，狼狈至极。 他被温家给耍了。 不仅被耍了，还被骗得团团转。他肖洛辛从小到大都是别人供着的，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温家也敢骗到他头上了？ “我不知道你是谁。” 肖洛辛啧啧嘴，眸中阴云密布，“但请温家拿出足够的诚意，而不是织造一个骗局。” “老子可没心情没你玩这种游戏。” 说完，肖洛辛起身离开。 他刷拉一下拉开门，也不管身后温白柔的哭泣声，还有服务生拦住他结账的声音。 他气冲冲地踹开门，就看见躲在门后，举着相机的狗仔踉跄几下。 肖洛辛一把拽住狗仔的后衣领，将他往后一拉。 “照片全删了，给老子滚。” 第14章 肖洛辛，我们结束吧。…… 温夕意正坐在露天餐厅喝果汁，就看见肖洛辛冲了出来。 肖洛辛走得很急、很快，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温夕意带着一顶帽子，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肖洛辛经过的时候并没有发觉她的存在。 等到肖洛辛坐上一辆车离开。 温夕意才舒了口气，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餐厅大门，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 不会是，温白柔的身份被发现了吧。 越到这个时候她越紧张。 因为肖洛辛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突然摔门而去，将温白柔一个人扔在餐厅里。他这些反常的举动，只可能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 温夕意拎起放在身边空椅子上的包，往餐厅内走过去。 已经过了用餐的时间。餐厅内没有什么人，空空荡荡的，只剩下餐厅里的壁灯一闪一闪。。 温夕意刚一推门，门内接客的服务生迎了出来。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刚才……” 温夕意四下环顾几圈，并没有温白柔的影子，她刚想问问温白柔在哪，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几下。服务生务实地退下去，温夕意拿起电话：“喂？” “是我。”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声，还是那个熟悉的嗓音，带着微微的沉哑。他略微停顿片刻，才说出他的名字，“沈劲。” 温夕意对于电话那端的男人无感。 甚至有点逃避。 毕竟这个人和沈家有关系，也就是间接的和肖家以及肖洛辛有亲戚关系，这么一个心机深沉而内敛的男人，令人捉摸不透。 他的一举一动都值得深思。 温夕意隐约觉得不对劲，为什么沈劲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恰好是肖洛辛前脚刚离开的时候。但是，温夕意很快没多想，她第一个念头是赶快摆脱这个男人，先找到温白柔。 她没时间和这个男人纠缠太久。 沈致京笑了声，修长的指骨弯着，敲了敲桌面，隔着电话传来三两下咚咚咚的叩响，像是在挑战她心里最后一道防线，“我们谈谈？” “你到底要和我谈什么？”温夕意蹙了蹙眉，沉思了一会儿。 实在想不明白电话那边那个男人想要做些什么。 沈致京直截了当：“谈一谈你和肖家的联姻。” “……” 温夕意的指尖顿了顿，没说话。 她和肖家的联姻？？ 明明外界温家宣布联姻的是温白柔替代的温夕意，连发布在圈内杂志上的照片都是温白柔的照片，只不过要用了她温夕意的名字。 因为这样的障眼法，外界都把温白柔和她给弄混了，认为温白柔就是温夕意。 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不仅温家很注重脸面，肖家也注重面子，不出意料的话，没有出什么重大意外，这段关系会继续，你和肖洛辛的订婚不会解除。” 沈致京的眉梢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弧度，嗓音沉着，像是在跟她耐心地解释着，“这就是我要谈的事。” 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纵使温夕意有些吃惊，为什么沈劲会知道她不是“温白柔”，或者，他是从什么渠道得知的，肖洛辛对于这件事知道多少。 可是，明明唐苏月和温临海将她们姐妹俩的信息保护的很好。 沈致京：“如果温小姐需要我的帮助，我或许可以帮你结束这段糟糕的订婚。” 但是不管他说些什么，温夕意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弄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肖洛辛又知道了什么。在肖洛辛和肖家沈家不知道温白柔的身份之前，温夕意不能轻举妄动，也不能露出一丝马脚。 “您…这是在开玩笑？”她牵了牵嘴角，缓缓扬起一个笑，“沈先生，您是不是记错了呀，我没有和肖家少爷订婚，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哦。” 对面的男人哼笑了笑，似乎一点儿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就好像是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不过就是挠痒痒似的，在他面前根本不算些什么。 他抬了抬眼，声线透过手机闷闷地传过来，尾音带着些懒散和冷意。 “嗯，不好笑。” * 温夕意和电话那边的男人周旋完，连忙走出餐厅，顺手在路边打了辆车，马不停蹄地就往家中赶。 温家。 唐苏月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手中拿着电话，似乎在和对方协商着什么。温白柔不在客厅。 也不在厨房。 温夕意在一楼绕了一圈。 都没有人。 “囡囡。”温临海从书房走了出来，看见温夕意，揉了揉眉心，“你回来了。你姐姐早就回来了，一个人在房间哭呢。” 温夕意已经猜到了什么，问：“她和肖洛辛说了她的事情？” “好像是肖洛辛那小子自己猜出来的。”温临海回想了下温白柔回来的时候，和唐苏月说的那些话，不过，他也不好多言，“你妈妈正和肖洛辛妈妈通电话呢。” “哦。”温夕意看了眼客厅里的唐苏月。 没过多久，唐苏月挂断电话。 “沈阿姨说没关系，说肖洛辛也有错，在来之前没有认清你和柔柔。” 温夕意很平静，甚至没有向前走一步。 “你和肖洛辛的婚约还可以继续，我们家不能放弃这次机会。我刚才问了问，肖洛辛只是有点生气，你多和他相处相处，他是不会介意的……” “妈。”温夕意弯了弯嘴角，抬起眼看着唐苏月，“够了。” 她冷笑了笑，垂手站在一边，“我从来都不是什么你们用来联姻的工具，你说的这些，我不会同意的。” * 隔日。 肖洛辛特地精心准备了一束鲜花。 这是法国进口的。 专机生生运输三个多小时，遥远的北冰洋起航，途径日本，辗转反复才来到B市。 两个人喝了一夜的酒。 乔俞智冷不丁的就被踹醒，差点掀翻椅子，没坐稳一屁股掉下去。 肖洛辛吐出一圈烟圈，将将要燃尽的烟尾，重重的在烟灰缸内捻灭，猩红如花火，稍纵即逝。 乔俞智看见肖洛辛抄起手机，滑亮屏幕在通讯录里找联系人。 他探了探头，仅仅看见一个“温”字，便大惊小怪地“哦”了一声。 昨天肖洛辛找他喝酒，乔俞智听完他对于那位订婚对象的描述，还有整个过程中温家的作为，乔俞智觉得，肖洛辛还真他妈挺惨的。 作为肖洛辛的狐朋狗友，乔俞智看他吃瘪，还挺开心。 但是，醒了酒就给他那个真正的未婚妻打电话，怕不是要吃回头草。 “你们不是关系不好嘛？”乔俞智问。 岂止关系不好。 若不是两家长辈的关系，这桩婚事就真的完蛋了。但让他仍旧想要复合，不仅仅是因为沈容霏的坚持和两家联姻的利益，还因为那个小姑娘长得确实漂亮，气质也超乎常人。 漂亮得令人想要保护，明明应该不满她的姐姐抢走了联姻对象，但她却全然没有这么想，一副旁观看好戏的样子，也不怎么搭理人。 肖洛辛很想看看，也有点兴趣，这样的姑娘爱上他会是什么样。 而且，确实如沈容霏对他说的那样，在整个商业圈内，温夕意会是一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只是误会而已，哄哄就过去了。” “喂。”肖洛辛接通电话。 乔俞智抱肘，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温夕意并没有肖洛辛的手机号，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的来电。 对面的小姑娘接通电话，迟疑了下：“你好……？” 光听声音，干净而清冽，不难想象这道声音的主人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孩。乔俞智昨晚喝的那些酒基 本上醒了，残留的醉意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肖洛辛要穷追不舍。 “你在家吧，过十分钟下来。” 肖洛辛留下一句话，没等温夕意反应，直接摁断了电话。 十分钟后。 一辆车缓缓停在温家的宅子面前，肖洛辛坐在驾驶座位上，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手弯着，胳膊搭在缓缓下降的车窗边缘。 手机贴近耳朵，他的声音模糊不清，也十分沉闷，却更加清晰地传出来。 冰凉的手机温度，一直蔓延上他的侧耳，肖洛辛一动不动，知道看见屋外走出来的小姑娘，他才将车窗拉上，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底隐隐有一丝复杂的情绪。 明明是凉爽的天气，气温维持在十三度上下，算不上多冷。 温夕意走出家门，站在原地，只穿着一件单衣，心里的霜气像是要结冰似的，将她整个人儿冻住。 天冷，地冷，她的心也是冷的。 忍不住，温夕意打了个冷颤。 “请你给我一次机会。” 肖洛辛坐在驾驶座，拉下车窗，唇角微微上扬。后车的花香阵阵飘来，他嗅着车内甜腻的花香味。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明明是温家有错在先，却是他巴巴地上前求和。换做哪一个女孩，都会为他的行为所打动吧。 “肖洛辛。” 温夕意的嗓音从话筒中透过来，带着她固有的沉着冷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小姑娘倏的笑了一声，那一笑让肖洛辛的心脏慢了半拍。 就在他略微紧张的静候她的回答的时候，温夕意淡淡地开口，声音隔着冰凉的电话传过来，很静，“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这桩订婚，就此结束吧。” 她是那样决绝而理智，不给肖洛辛一点儿念想，甚至亲手掐灭他心底的最后一丝火花。 因为，他们从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第15章 沈致京他醒了。 肖洛辛气冲冲跑回家, 车速飙到将近九十码。 他是真的被气着了。 先前遇见的一大堆烦心事，都没有这一件事令他糟心。 他将车停在地下车库，脑海中缓慢的浮现出昨日和“温夕意”约会之后的画面。 约会之后, 甫一回肖家，还没进门, 沈容霏就笑眯眯的迎出来，“洛辛, 今天的约会怎么样？”她朝着肖洛辛身后看了看, 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没把人家姑娘带回来啊。” 沈容霏在肖洛辛出门前，特地叮嘱他邀请“温夕意”来肖家吃完饭。 虽说肖洛辛对于“温夕意”冷冷淡淡的, 远不比对待之前他谈的那几个不上台面的女伴热络，但是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 需要时间，心急不得。 沈容霏很期待这次两家小辈的婚约能够促成，让肖洛辛收收性子。她拿起遥控器，啪嗒一声关掉了电视节目, 手臂架在沙发背上, 侧头看向肖洛辛。 见他唇瓣紧紧的抿着，脖颈处隐隐显现着青筋, 貌似很生气的样子。 沈容霏吃了一惊, 问：“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肖洛辛的脾气一向不太好, 这些年学会嘻嘻哈哈地将火气憋在肚子里，生闷气也是少见。 肖洛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偌大的沙发因为他的重量立刻下陷一块。他缓了缓，如实将发生的事情告诉沈容霏：“妈，温家骗了我们。” 接着, 肖洛辛说出约会发生的事，以及在约会的过程中“温夕意”是如何露馅的。 “……” 沈容霏整个人都愣住了，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背脊僵直不能动，仍旧有些不可置信，“不会吧，你唐阿姨的女儿，怎么还能有假的？温家这么做没道理呀。” 沈容霏没有想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站起来，走到电话机旁，“你等等，我给你唐阿姨打个电话，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洛辛抱肘，一言不发，只是蓦地冷嗤了声。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沈容霏放下电话，轻轻地叹了口气。 唐苏月在电话里和她解释了一开始相亲桌前的误会，并且很郑重地道了歉，还说过几天温家会上门赔罪。 在第一次相亲那会儿，因为唐苏月让姐姐温白柔坐在肖洛辛的对面，而温夕意坐在肖洛辛旁边，所以肖洛辛就将姐妹两给认错了。 不过，虽然唐苏月半推半就的将一切给掩盖过去，但是自家儿子肖洛辛眼力见为零，这一点沈容霏也责怪自己，没有逼着肖洛辛在相亲前做足功课，这样就不会认错人，给了温白柔可乘之机。 “洛辛，你过来一下。”沈容霏叫住他，她和唐苏月刚刚协商完毕。看沈容霏的样子，并没有很生气。毕竟商业圈内的利益为先，在利益面前，感情就不那么重要了。 “我和唐阿姨谈了谈，温家过几天会请我们吃饭，下个星期上门赔罪，你也别太难受。” 沈容霏不紧不慢道，“多安慰安慰人家小姑娘，毕竟你也认错了人，不要总是这么个态度。” “等到囡囡来我们家的时候，别把人家小姑娘吓着了啊。” 肖洛辛压根没把沈容霏的话放在心上。 他的鼻腔里缓缓地哼了哼，指尖揪着沙发的把手，轻轻地敲了几下。 “当然好啊。” 肖洛辛笑了笑，眼睫垂下来。 * 温家楼下。 肖洛辛坐在车内，看着面前一脸镇定的小姑娘。后座上的花将车内熏得有些难闻，味道久而不散，他心中更是难忍。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总是保持愤怒。他的火气已经消下去了。 之前沈容霏和他说的话，肖洛辛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到底听进去一些。 发生这么大的一件事，肖家仍旧没有和温家闹掰，就是因为还是有些忌惮温家的地位。温临海在经商之前曾今是市长，人脉关系自然不用说，现在虽然卸了任，一心打理温家的企业，但是地位还是在的。 就算肖家已经靠上沈家这颗大树，但是为了这事儿公然与温家撕破脸皮，也不太好。 可是，眼前的小姑娘似乎脾气不小，连一点余地都不留给他。 肖洛辛就不曾在哪个女人面前吃过闭门羹。 “温夕意。”肖洛辛语气平和了些，态度不再那么强硬，却也让人不寒而栗，“好好说话。” 温夕意并不想和这个傻子说太多话。 她早就听说肖洛辛的一些传闻，但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这么难缠。昨天才刚刚知晓她就是温夕意，他真正的联姻对象，今天就开车过来堵人了。 他就这么确信，她会同意她和他的订婚吗？ 温夕意不知道肖洛辛哪里来的自信，或许是被人追捧久了，自信心水涨船高。 她笑了笑，礼貌道：“我有好好说话啊，我就是没有喜欢过你。肖洛辛，你是不是以为我被我姐姐代替了，会很伤心很难过？” 肖洛辛：“……” 他还真的有这么想过。 温夕意继续说：“无论如何，这件婚事从一开始我就不会同意，不管有没有发生这些事情。” “肖洛辛，希望你认清这个事实，不要再打扰我。” 说完，温夕意没有半点留恋，只看了他一眼，便转身上楼，“不要以为谁都会喜欢你，人要有自知之明。” 大门关上。 肖洛辛笑了几声，她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很清楚了。可是不知怎么的，他像是被泼了一头冷水。 心似乎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盯着紧闭的大门，肖洛辛愈发烦躁，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 温家的气氛格外压抑。 这些天肖洛辛倒是没有再打扰温夕意，温白柔也没有再出现在她眼前，让她得以清净不少。距离开学还有些时间，温夕意能够抽出时间好好画画。 “夕意小姐，你在吗？” 清洁阿姨在门外敲门，口气担忧，“先生和太太喊您下去吃饭。” “……” “您不要赌气了，饭还是要吃的，身体为重啊。” “就来。”温夕意应了一声。 她已经有好些天没有下楼，都是阿姨送饭上楼。她知道不能永远这样，还是要下楼面对唐苏月和温临海。温夕意瞥了眼手中的画作，将画笔在画盘上甩了一道，视线停留在画上。 她画的是一副陌生男人的半身肖像。 ——男人留着黑色的短发，穿黑色的手裁西装，手边似乎正抓着一只咖啡杯的杯柄。他的唇角紧紧的抿着，眼神深邃，不可猜测。 温夕意不知道她画的是谁。 她全凭着感觉作画，想到什么就画什么，拼接出来这样一副作品。 或许是记忆里的那个人，她的初恋，神情和气质又不太像。 她已经太久没有见过沈致京了。 明明以前还觉得，和他在一起就像是昨天的事。可是温夕意清楚地知道，已经过了两三年之久。 温夕意下楼。 餐桌前，围坐了好多人，不仅仅温临海和唐苏月在场，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人。 温夕意辨识了一下，似乎肖家和沈家的长辈们都来了？ 看起来还交谈甚欢的样子。 她皱了皱眉，这应该是唐苏月为了道歉请肖家和沈家过来吃饭，温夕意隐约觉得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沈容霏率先看见温夕意，笑着以目示意肖洛辛，“囡囡下来了啊，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肖洛辛自然也是坐中客，他看见温夕意从楼上走下来，主动挥了挥手打招呼：“喂。” 小姑娘直接没理他。 温夕意忽略肖洛辛，和几个长辈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很显然，她并不想搅这趟浑水。 温夕意正想找借口溜走，温临海看见她，招呼一声：“囡囡，你出门帮我买包烟。” 温临海在给她找开脱的接口。 温夕意求之不得，答应了下来。 温家的老宅靠近市中心，出了别墅区外不多远处，就有一家小卖部。 温夕意去买了一包烟。 她将烟放在上衣口袋，慢慢地往回走。 不多时，暴雨瞬间倾盆。 偌大得城市仿佛浸泡在雨水里，被淋得上下湿透，街道处全是积水泛得近乎透明。 这雨下的真不及时。 温夕意没带伞，小跑着回家。所幸是阵雨，来的快去的也挺快，忽大忽小。一路上她延着房檐走，倒也没淋着多少。 前方站了一个人，撑着伞站在墙边，低头看手机，似乎在等人。 “温夕意。” 一双手扶住她的胳膊，将她往前拽了拽，刚好拽到雨伞之中，“我找你好半天了，你怎么连电话也不接？” 温夕意抬起头，双眼中含着些迷茫。 今天她的心情格外糟糕，这阵子都不太好，因为要专心画画不受外界打扰，她将手机静音放在口袋里。温夕意的脑子有些混沌，顿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眼前来者是谁。 “贺、贺老师？” 可是……贺言启为什么突然过来找她？ 贺言启一手举起黑色的雨伞，另一手扶住小姑娘得胳膊肘，使得她不至于站不稳摔倒。他打着领结，穿着衬衣和西装，有些无奈。 背后是一辆低调而奢华得劳斯莱斯，停在路边，车灯黄澄澄的亮着，亮得刺眼。 贺言启有些招急，这么关键的时刻，这个小姑娘一跑没影了。 他找了半天才发现温夕意在雨里一个人走着。 “……”贺言启真是服了。 沈致京他因为小姑娘说不想见他，就一直坚决不见，到现在才松口，让他过来传话。 温夕意又很不让人省心，因为她的身份，注定他们在一起的过程会不安宁。 贺言启顿了顿，松了一口气，才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招急—— “沈致京他醒了。” * 肖洛辛吃完饭，抬头看了眼客厅的摆钟。 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温夕意还是没有回来。 肖洛辛抬眼看了看在坐的长辈们。温临海正和肖正华敬酒，看上去并不担心温夕意跑到哪里去了。 温白柔坐在沙发边看电视，肖洛辛走过去，按下心里的烦躁，问了句：“你妹妹跑哪去了？” 温白柔被他突然问得一愣，肖洛辛居然还能和她说话。温白柔摇了摇头：“不知道，她不是出去了吗？或许有什么事情呢。” 客宴仍旧不紧不慢的进行着。 餐桌上觥筹交错，杯盏交叠。 肖洛辛在心底“啧”了声，疾步走向门外。 温白柔坐在沙发上，回头看了看他，又看看餐桌上的长辈，犹豫得支支吾吾，“你……你去哪？” 肖洛辛回头看她一眼，从口袋里摘下车钥匙，勾在指尖上绕了绕。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的扔下几个字：“找你妹妹去，叙叙旧。” 可是有什么旧好叙的。 温白柔虽然不清楚肖洛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这几个星期的相处，她也大致明白了。肖洛辛在乎温夕意远比在乎她要多，虽然嘴上没有承认，但肖洛辛对待温夕意就是与别人不同。 温白柔揪了揪衣角，心里很不是滋味。 温夕意的人生她羡慕。 但既然不是她能求得来或者抢得来的，她承担不起，自然也要不起。 肖洛辛的脚步渐渐远了，身影消失在门外。 门外，一辆跑车一骑绝尘，开得飞快，溅起一串一串泥泞，重重地砸在车轮上。 第16章 喝醉了？ 贺言启等待着温夕意的回复。 街道上雨点不再下, 他收起伞，抓在手里。 在他的想象之中，小姑娘听见这个消息应该会很开心, 不知道是因为她最近心情不好还是什么缘故，贺言启没有在她的脸上看见太大的喜悦。 温夕意看上去很平静。 突然, 贺言启心中隐约有了不妙的猜测。 不会是，这个小姑娘不想见沈致京那家伙了吧。 贺言启其实略微知道一些沈致京近几年在忙的事情。 沈致京正在布一个局。 他隐藏的很好, 滴水不漏, 暗中收起獠牙, 等待着暗地里想要迫害他的那些人自动落网。 那些想要迫害他的人，忌惮他地位的人，肖家自然也包括在其中。 贺言启并不知道肖洛辛对于沈致京的态度是什么样, 但是，肖洛辛的父亲肖正华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沈致京的车祸并不是假的，与肖正华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而沈致京也在暗处慢慢牵制住肖家，通过沈劲这个假身份, 一步一步回归沈氏集团。目的就是为了让肖家措手不及。 这么多年不跟温夕意坦白的原因, 恐怕是不想她卷入纷争。 虽然对付肖家嘴上说得容易，可是现实是很残酷的。隐藏着无数的陷阱。 商圈内的腥风血雨, 远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 沈致京选择这个节点上“醒来”, 贺言启相信他是做好准备的。 贺言启咽了咽口水, 见温夕意好久没有反应，主动试探, “你……不会不想见沈致京了吧。” “……”温夕意没有回答。 见她这个态度，贺言启有点慌，“那让你当我摄影作品的模特, 还有去医院见沈致京，你选一个。” 贺言启也不想逼她。 但他作为知情人，不能眼睁睁就这么看着。 这么多年了，沈致京隐忍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今天。至少能够让小姑娘一眼，叫她不要再忧心他所谓的病情了。或许还有一点点可能，能够破镜重圆也说不定呢。 温夕意默了默，“那我当你的模特吧。” “你认真的？” 贺言启不敢相信，他已经说了那么久，这个小姑娘这么轻易就同意了，因为不想见沈致京？ 贺言启知道他不该这么想，可是他这时候心里隐约有些高兴。 毕竟摄影作品有着落了，人家小姑娘已经同意当他的模特了啊。 温夕意点了点头：“认真的。” 贺言启：“两个都选也行，并不是强求你只选一个。” 温夕意有自己的考虑。 经过和肖洛辛订婚这件事，她大概清楚她自己是不可能依靠温家的，看肖洛辛死缠烂打的架势，保不准某一天，她会真的和肖洛辛订婚。 现在，她更不可能将沈致京脱下水。 沈致京的身份很普通，而且什么都不知道，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对付温家和肖家，甚至沈家。 她既然选择那个时候不见面，就应该狠下心来一刀两断。 先前温夕意可能还对温家有些留恋，但自从温白柔回来后，温夕意看清了唐苏月不过拿她当作温家联姻的工具，这么多年的感情还不如温白柔。现在温夕意只想能够摆脱那里，离开温家。 “只选一个。”温夕意的声音闷闷的，“贺老师，我不想连累他。” 贺言启看了她一会儿，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行。” * 温夕意前脚将烟交给温临海，后脚就和孟檬约着去了酒吧。 酒吧里。 孟檬一看见温夕意就立马飞奔过来。 “我失恋了，呜呜呜，顾辞拒绝了我。” 孟檬暗恋她的钢琴老师顾辞，这一点温夕意听得耳朵都快生茧了。 虽然孟檬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对于感情方面一向矜持，能让她主动去追一个人也不容易。 温夕意抱了抱她：“怎么了？” “我告白了，然后失败了。” 孟檬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上次在宴会上我们不是谈的不错吗，然后我想试一试有没有可能……” 那次宴会过后，孟檬逐渐对顾辞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然后呢？”温夕意问。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孟檬捂着脸，“顾老师说，希望我能好好学习回去继承家族产业，他还说我会遇见很多人，不一定非要喜欢他，他不值得我这么做。” “你说，他是不是担心我们差距太大了，才拒绝我啊。”孟檬靠在温夕意肩膀上，“可是，我父母并不介意这些。” 顾辞只是一个钢琴教师，最近因为总教一些商业圈内的子弟，才有了些名气。 具体的家境温夕意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孟檬是真的很喜欢顾辞，为了靠近他一些主动去上钢琴课，私下里还把温夕意拉着教她。 孟檬叫了几瓶红酒，两个人坐在吧台前。孟檬撬开红酒，倒在玻璃杯中。 玻璃杯中的液体缓缓流转，随着灯光的变换而摇晃。 “你看，那不是肖洛辛吗？”孟檬警觉起来，摇了摇温夕意的手臂，指着拐角处沙发上的男人。 温夕意顺着她手指尖的方向往前看去。 那个男人穿着黑色的皮衣，脚边凌乱的摆放着几个啤酒瓶子，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在喝酒。 确实是肖洛辛无疑。 孟檬语气惊讶，“他怎么会在这里！” 温夕意摇了摇头，“那我们换个位置？” 酒吧很大，换个位置就看不见他了。 看肖洛辛的状态，喝得半醉不醉的样子，恐怕没注意到她们。 温夕意不知道肖洛辛为什么来这里，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见到这个人。 “好。” * 沈氏集团大楼。 坐落于CBD中心圈层，巨大的玻璃窗在阳光下反着光，高楼似触及星辰，直耸云霄。 贺言启看了眼前台，撇了撇嘴。 他刷了卡，卡片“哔”地响了一声，拦截门打开。 贺言启大步走入，坐电梯上了顶楼。 顶楼的落地窗前站了个男人，身形峻拔，个子很高，正拿着文件在那里看。 “人家姑娘不愿意见你。” 闻声，沈致京抬了抬眼。 “还说什么怕拖累你的话。”贺言启扶额，语气故意说的很欠打，“温小姐好可怜哦，她还为你着想，其实这些着想根本没什么用。” “你好像很高兴？” “……”贺言启顿了顿，又扶了扶额，“没办法嘛，我求你家姑娘那么久，她终于同意当我的模特，现在我要想想灯光还有场景……” “她在哪？”沈致京并不关心贺言启的事情。 “好像去酒吧了，叫什么来着，开在市中心商业街的那个小酒馆，还挺有名的，附近大学的大学生都喜欢去。”贺言启回想了下那个酒吧，咽了咽口水，不确定道，“应该挺安全的吧。” 应该挺安全吧。 毕竟温夕意不是以前那个小丫头了，她现在去那个地方总不会出什么问题。 沈致京转身，坐在办公椅上，“你打电话问问她。”Pm “好吧。” 贺言启还没拿起手机。 沈致京的手机响了。 沈致京挑了挑眉，看了眼联系人，摁下接听键。 “哥。”肖洛辛的口气带着醉意，背景音很嘈杂，“我在酒吧，你过来和我喝一杯不？咱们兄弟俩两三年没见了。” “你在哪个酒吧？” “就是市中心那家啊。”肖洛辛理所当然，“市中心只有一家酒吧，离沈氏集团还挺近的。” 肖洛辛真的有些醉，他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温夕意，就跑到酒吧喝酒消愁，不小心喝多了些，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起来。 肖洛辛嘀嘀咕咕的，“哥，你快点来，我跟你说说我那个未婚妻，还有最近发生的一些破事，真的烦人，我妈一直要我多哄哄囡囡，但那小姑娘脾气不好，见到我就跑……” 贺言启在一旁听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囡囡”是温夕意的小名，这也是肖洛辛那小子敢叫出口的？ 他贺言启都和温夕意那么熟了，可从来不敢直呼她的小名。 果不其然，沈致京敛着眸，蓦地哼笑几声，“囡囡？” 肖洛辛一愣，反应过来解释道：“对啊，温家那个丫头的小名，还挺有趣的对不对？” “嗯。” 冷不丁的，沈致京应了一声，眼眸眯起，他的指尖摸索着手机壳，贴近手机来了句，“定位发给我，我去找你。” * 酒吧内，舞池中开始播放摇滚音乐。 灯球五颜六色的灯光随着鼓点一跳一跳的，起起伏伏，欢快十足。 孟檬坐在吧台边自拍，低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的小键盘敲击着，编辑文案发朋友圈。 温夕意觉得有点闷，她皱了皱眉，抬手揉了揉眉心，一手搭在孟檬的肩膀上，指着灯球：“这个音乐好吵哦。” 音乐声铺天盖地的滚动，确实有些吵闹和嘈杂。 孟檬嗅了嗅空气，红酒味。 她抬手，拍了拍温夕意的脸颊，“喝多了？” “没。”小姑娘点点头。 她的酒量浅，在上流圈子内各色的宴会中也没锻炼出来。原因是温夕意知道自己酒量的底线在哪，不敢喝多，因此没机会锻炼酒量。 “……” 孟檬看着她一边点头一边说没，不禁替她担心起来，“真的没醉？你悠着点啊。” 两个人点的红酒有点多，店家还因为老客户，额外赠送了一瓶。 温夕意看了看手机，轻轻道：“我去趟洗手间。” “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温夕意眯了会儿眼睛，又睁开，“我还好，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好吧。”孟檬看她神情并不恍惚，还能站起来走路，就放心了些，只是叮嘱道，“早点回来，然后我送你回家，或者去我那里也行。” 温夕意应了声，看了看地标，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从洗手间的隔间出来，她抬眼看了看镜子，光线很暗，只有一盏灯，镜中的自己也只是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儿。她摸索着拧开水龙头，捧着水往脸上拍了拍，顿时清醒不少。 红酒是珍藏的陈酿，后劲大，醉意又上来了些。温夕意并不想待太久。 洗手间外的灯光太暗，加上刚刚从灯球闪耀的酒吧走过来，温夕意的双眼还没适应黑暗，也看不清东西。 偏生这个时候，刚才一闪一灭的唯一那盏灯彻底熄灭了。 整个世界陷入黑暗之中。 温夕意脑子发烫，察觉到酒劲上来了，有些昏昏沉沉。她扶着墙缓缓往回走，小姑娘还转身，还没拐出拐角，就被人往怀里一拉。 男人身上有着淡淡的烟草味。 鼻尖撞上他的胸膛。温夕意整个脑袋都难受得很，疼的眼眶发红，泪水滚了一圈儿。红酒的后劲十足，她指尖向前抓了抓，只抓到他衬衣的衣襟。 “为什么不想见我。” 男人拎着她的后颈拽到跟前，唇瓣贴的很近，炙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脖颈上，莹白的皮肤被熏得有点儿红。 小姑娘面颊烧得微红，原先有点儿婴儿肥，现在下颚弧线愈渐明显而清晰。 她身上红酒的醇香浓郁扑鼻，踉跄几下差点站不稳 “你刚刚说什么？” 温夕意蹙眉，捂着耳朵，“没听清。” 确实一个字也没听见。 温夕意被之前酒吧的音响炸得耳朵疼，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虽然意识模糊，但是能猜出来的人是谁。 居然真的追到这里来了。 “肖洛辛？” 小姑娘有些恼了，撇撇嘴，撒开手，“你干嘛还来找我。我早就把话说清楚，也拒绝得很明白了，我……” 空气中静得连两人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头顶响起一声笑。 声线低沉而磁哑。 温夕意耳朵要好些了，恰好听清楚男人的笑，又气又恼，“你笑话我！” 她顿了顿，差点一个不稳又失了重心。 “喝醉了？” 男人不依不饶，很有耐心地单手剪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她下巴上挠了挠。 “抬头看看我是谁。” 第17章 只要他想，就能亲下去。…… 温夕意觉得自己没有喝醉, 可是脑袋偏偏不受控制似的，沉得要命，头昏眼花的。 酒吧里环境嘈杂, 男女们没有尽兴，把手臂举过头顶, 舞池里又放起了音乐。 吵吵闹闹的尖叫声很是讨厌。 温夕意紧紧地皱着眉，天生对于声量敏感, 她侧着头就要伸手捂住耳朵。 还没伸手触碰到耳朵, 一双大掌捂着她的右耳, 掌心很热，他掰过她的脑袋，摁着人往他身旁靠, 将她左耳贴近他的胸膛。 小姑娘骨肉匀称，小小一只，一拉就被带过来了。 似乎有些不舒服，还是因为喝了酒迷糊的缘故，她“唔”了一声, 没动弹。 “太吵了。”男人似乎笑了下, 又像是没有，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 “乖, 不舒服就别听。” 舞池里又掀起一阵尖叫。 全场气氛飙升。 音乐连带着鼓点, 好像地板都在震动。 沈致京勾下口罩，觑了一圈儿嘈杂又闹腾腾的环境, 眉心跳了跳，“经常来这里啊？” 这里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好地方。 男人的掌心温暖，尽管潜意识里一个声音告诉她, 现在很危险，不能昏昏沉沉。 但她却莫名觉得安心。 小姑娘眯着眼，像是在小小的打盹，“嗯。” 顿了顿，她又小声地补充一句：“不开心的时候会。” 意思是她不常来。 沈致京倏地扬了扬眉。 他不在的这些年，这姑娘日子倒是过得挺滋润。 沈致京记得，温夕意以前还挺乖的，温家父母的家教严，那些烟啊酒啊根本不让碰，更别提去什么酒吧这样的场所。 这些东西在以前她的世界里，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就算那个时候没有温家父母管着，沈致京也会管。 他压根不放心温夕意来酒吧。 不远处，渐渐传来一道女声，声调很高，时不时盖过音乐声，“夕意，你在哪？” “听见我说话回应一声。” 是孟檬的声音。 温夕意顿时又皱了下眉，她似乎听见了孟檬的声音，但是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温夕意推了推男人的肩膀，一只手摁在他捂着她耳朵的那只上，“我…要走了。” 男人默了默，“别乱动。” 温夕意不敢动了。 她能够察觉到那个男人还在她身边。 “你的朋友？” 温夕意点了点头：“嗯，是的。” “很熟吗？” 温夕意又点了点头，“很熟啊，关系很好。” 对方似乎迟疑了下，仍旧不放心，“认识多久了？” 认识多久…… 温夕意下意识思考，哪知道酒劲上头，她怎么算也算不明白，到底认识了几年几个月。 可是，为什么要回答他的问题啊。 问题真是多。 小姑娘被他问的有些恼，本来就有点迷糊，这一下把她给弄懵了。 她抓了抓他的手指，想要把他放在她耳朵上的手拿下来，“你放开我，我真的要走了。” 孟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嗓音也愈发清晰，“夕意！” 她的目光在周围搜索，索性喝的不是很醉。孟檬走到洗手间附近，周边的灯坏了，很暗，但她还是很快就看见了温夕意。 好像……温夕意边上还有个男人？ 孟檬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就想到了肖洛辛。 因为她们之前就在酒吧里看见了肖洛辛，能对温夕意死缠烂打的只有他了。 不会吧，她不过一个不留神，这个肖洛辛又找上温夕意了？ 真是阴魂不散。 兴许是喝了点儿酒的原因，孟檬直冒火气。噔噔冲过去，打开手机上自带的手电筒，往洗手间边一照。 眼前顿时大亮。 一些景观盆栽和绿植排排站在那儿。 除此之外，空空荡荡。 没有人。 孟檬疑惑地左顾右盼，并没有见着人。她又在女洗手间转了一圈，什么也没看见。 漆黑的拐角处。 手电筒的光渐渐熄灭，外面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停了。 沈致京不动声色的扬了扬眉，怀里的小姑娘很安静，呼吸平稳，像是趁着醉酒睡着了。 睫毛长长的垂下来，皮肤白的像是一块羊脂玉。因为喝醉的缘故，双颊两侧微微发烧。唇瓣紧紧的抿着，也带点酒红色，还有红酒的醇甜香。 沈致京突然地，觉得喉咙有点儿痒。 他的大掌落下来，轻轻地覆盖住她的眼睛。 睫毛扫在他的手掌心。 沈致京长指勾下口罩，微微俯身，凑近那酒香。 呼吸交叠，仅仅只相距一寸。 只要他想，就能亲下去。 可他没再继续。 仅是试探。 他盯着她的唇瞧了会儿，然后指腹轻轻地，蹭了蹭她的唇角。无奈的自嘲了声。 沈致京一直都很清醒。 可就是太清醒。 清醒到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再这样的人面前，他能有这样的自持。 他也很清醒地，看着她步步跳入他的圈套。看着自己也在这个圈套内沉沦。 从前，贺言启问过他怕不怕温夕意离开他。 沈致京的回答是，怕什么呢。 他压根不觉得温夕意会喜欢上别人。 现在想想，他那会儿就是太过高傲又自大，觉得没有人能比过他。 在肖家参与给他设计的车祸之中，两个人分别了这么些年，沈致京头一次知道，原来他也是会怕的。 他怕她离开。 就像现在这样，宁愿在酒吧喝的半醉不醒，也不愿意去医院找他。 固执得要命，也不知道像谁。 * 温夕意好像做了一个梦。 她迷迷糊糊的，脑子也沉，只能抱着一块浮木。 面前站了一个男人。 她看不清那是谁。 黑暗中，他的眸光里不带一丝温度，薄唇抿着，视线一瞬不眨地盯着她。 尽管光线昏暗，很是模糊。温夕意仍旧能感到他身上逼迫的气息。 她觉得这个人很可怕，也好像正在不开心。小姑娘撇了撇嘴，眼眶湿漉漉的，嗓音含怯，“…你别凶我。” 冰冷的唇贴上她的额头，一触即离，隐忍而克制。 明明是冷的，炙热的气息难解难分。 温夕意吓得噤了声。 “……” 耳边传来男人的呼吸声，尾音拉长，“乖乖听我话啊。” “宝贝。” 她的心像是被烫了一下，慢了半拍。 然后又很重地跳了一记。 * 温夕意醒过来的时候在孟檬家里。 孟檬早就一个人搬出来独居，在距离市中心不远处买下一间公寓。 “檬檬？” 温夕意撑着脑袋，还是有点头重脚轻，“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檬推门而入，搁下一杯解酒咖啡放在温夕意的床头柜上。 “昨晚很迟才回来。” 昨天晚上，孟檬在吧台边找到温夕意，小姑娘早就昏睡不醒。 孟檬知道温夕意酒量不怎么好，但没想到是这么不好。或许是温夕意最近受到的压力太大，还有个烦人的肖洛辛缠着，她没太控制好量。 孟檬问：“你记不记得，你喝醉的时候，有一个男人在你旁边。” 孟檬虽然也喝了点酒，但不至于醉。 她不相信那是眼花。 “那…好像是吧。” “好像？”孟檬摇了摇温夕意的肩膀，“小祖宗，你好好想想。” 这件事情可不得了。 万一温夕意遇见的真的是肖洛辛，保不准他会做些什么。 温夕意睡的沉，连孟檬架着她打车的时候都没听醒。孟檬却忧心了一个晚上。 小姑娘坐在床上，手臂从被褥里伸出来，懊恼的挠了挠头。 温夕意没喝醉过酒，不知道后劲这么大。她居然！真的！喝断片了！ “我想不起来。” 孟檬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姑娘肯定全忘了，她坐在床边，建议道：“不如…你打个电话给肖洛辛？” 肖洛辛虽然在外风评不怎么好，但好歹够坦荡，不是个畏畏缩缩的家伙。 温夕意沉默一会儿，半晌才道：“…那好吧。” 沈氏集团。 肖洛辛醒来就在总裁办跟前台聊着天，一手搭在桌台上，一手握着一个磨砂咖啡杯。 昨晚肖洛辛一个人喝闷酒，宁死也不回家。沈致京把他给带到沈氏集团。 办公室内，电话声响个不停。 沈致京挑了挑眉，敛下眼底的沉郁。 肖洛辛的手机上，来电显示—— 温夕意。 修长的指尖落在手机屏幕上，毫不犹豫的，轻轻一滑。 沈致京嗤了声。 嚣张的电话铃声戛然而止。 仿佛没有响过。 …… 手机对面。 嘟嘟嘟三声。电话被挂断。 温夕意将手机往床上一扔，抛出一道抛物线。 肖洛辛居然挂了她的电话。 孟檬惊讶：“好家伙！肖家那个智障敢挂你的电话，有没有搞错？？” 孟檬服了。 “他真的要追你吗？真心悔过吗？他追了半天的对象给他打电话，这个家伙居然就这么挂了？他是不是做贼心虚！” 温夕意也不是很清楚肖洛辛的脑回路，只哼了声：“这样挺好的。” 趁早划清彼此的界限，对于两个人都好。 可是肖洛辛又不像是一个能有这种自知之明的人，不见得想要和她划清界限。 这件事情确实十分蹊跷。 两个人正大眼瞪小眼，这会儿，温夕意的手机又“呲溜”响了一下。 来了一条短信。 温夕意用手撑起脸，拇指随着视线的移动往上划。 只看了一眼。 啪嗒。 温夕意就将手机给扔在床上，如同烫手山芋似的。她三两下蹦上床，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谁呀？” 孟檬心中一惊，起身过去抓手机，视线往屏幕上瞄一眼，“难不成是昨天那个男人主动找你了？” 聊天框浮现，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沈先生：是我。] [沈先生：和我谈谈？] 第18章 “上车。” 光是两个字“是我”。 就让温夕意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 她将被子掀开, 从床上下来，穿好拖鞋，着实吓了一大跳。 孟檬看见这条信息, 也瞪大双眼，“夕意, 这是——” 这是谁呀？沈先生？ 孟檬的朋友圈与温夕意有很多重合的部分，两个人认识挺早, 关系又好, 很多事情无话不谈。 孟檬想象不出来, 温夕意还会和沈家哪个男人产生交集。 在她的印象里，温夕意对于沈家的一切都无感。 温夕意：“是沈家的一个亲戚，就是你先前说的那个沈总。” “那不是和肖洛辛有点关系吗？”孟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 “听说他和肖洛辛竞争挺激烈的，他找你会不会有什么目的。” 温夕意觉得头疼，自从她和肖洛辛相亲后，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 “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有点奇怪。” 孟檬前一阵子因为顾辞和沈家的合作, 加上孟家珠宝商业和沈总的策划案, 所以对他有点了解。 孟檬顿了顿，“我好像记得, 这位沈总腿脚不太好？” 温夕意点了点头：“是的。” “那他经常找你吗？”孟檬接着问。 温夕意想了想, “没有吧, 我们不怎么熟，话都没说上几句。” 想起来, 温夕意已经有很久很久没见过沈劲了。 那为什么她在酒吧……会碰见沈劲？ 温夕意揉了揉沉重的脑袋，脑海里开始搜索和沈劲相关的画面—— 第一次见着他是在和肖洛辛的相亲上，她不小心撞上了沈劲, 连声说了好几下对不起。那个时候，男人握着一柄拐杖，走的很慢，看上去腿脚不是很方便的样子。 他带着很厚的口罩，几乎将整张脸遮住，黑色的棒球帽也压得很低。 因为身高差的缘故，温夕意站在他面前，只能看见他下颚分明的弧线，连他的眼睛也看不见。 后来遇见的次数多了，大部分时候是意外的偶遇。 他过说让温夕意跟他“谈谈”，温夕意没理。 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是温夕意觉得好像猜谜似的，他这个人也是令人捉摸不透。 温夕意咬了咬下唇，仔细的回想着，“我好像时不时偶然遇见他。” 偶遇吗？ 温夕意迟疑片刻。 至少她是这么以为的。 沈劲作为一个腿脚不便的男人，还和沈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虽然不知道他和肖洛辛关系怎么样，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肖家大部分人都将沈劲视作眼中钉。 从温夕意多年在温家以及商业圈边缘的经验来看，沈劲当下的一举一动恐怕都能引起圈内不小的风波，他是沈家的一位不知名的远房亲戚，也是肖洛辛那个位置的竞争者之一。 无数人都在盯着他。 正所谓站的越高，就能摔得越狠。 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盼着，将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神拉下来，跌入泥潭。 沈家那个出车祸不省人事的少爷便是如此。 他的光芒太耀眼，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勺，一路顺风顺水，所以忌惮他的人可太多了。 温夕意不懂得商业圈的一些弯弯绕绕，也无意于勾心斗角，但她还是能感知得到，这个沈家少爷绝不仅仅是出了一次意外车祸这么简单。 有八成是因为被别人设计陷害，成了商圈斗争的落败者。 在商圈内，总有人不怀好意，想把他拉下泥潭，甚至觉得，只要他陨落，他们那些人就能成功上位。 但其实事实是，他们将沈家少爷拉入泥潭后，自身没有任何改变，还在原地踏步。 孟檬拍了拍脑门，“那现在该怎么办？” 孟檬隐约还记得在酒吧看见那个男人和温夕意站在一起，后来她在吧台边上找到温夕意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温夕意默了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孟檬有些担心，“他给你发这条信息是不是为了沈家的事？” 孟檬甚至怀疑，那个沈总是故意让她看见温夕意和他在一起的，正好设计一个圈套，让小姑娘上钩。 温夕意沉思了会儿，“我还是问问他想要做什么吧。” 至少弄清楚，这个男人的目的是什么。 编辑了好一会儿，温夕意打打删删，终于问出—— 怎么谈？ 几乎是下一秒，对方回复。 [明天中午十二点，沈氏集团地下车库。] [我们见一面。] * 中午十一点。 温夕意刚刚走出孟檬家门。 唐苏月给她打了个电话，“囡囡，你最近怎么不回家？昨天晚上就没有回来，不要总是呆在外面。” 温夕意解释道：“我在孟檬家。” “行。”唐苏月松了一口气，接着又道，“你和肖洛辛的事情怎么办，你想好了吗？沈阿姨和我都很想促成这段婚事，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攀上肖家？” “妈。”温夕意声音愈发地冷，“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攀上肖家，但我不想。” 唐苏月听见，皱起了眉，“妈妈怎么教你的，囡囡，你怎么不听话！这件事对你对我们家都好，沈阿姨也很喜欢你。上次你姐姐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别想太多……” 沉默了几秒。 下一秒，气氛莫名跌至冰点。 “妈。” 温夕意又唤了一声，这一声格外的疏离。明明叫着亲近的称呼，却让人凭空觉得，早已相隔甚远。 小姑娘兀自抬了抬嘴角，“我说过，我从来不是你的工具，也不是温家的工具。” “……” 温夕意的声音冷静而理智，如钝刀割肉那般，声线很轻，却每一声都直击人心。 “您对于我十多年的培养，虽然可能也是为了联姻……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回温家了，您有一个女儿就够了，就像您一直以来希望的那样。” “温夕意，你怎么和妈妈说话……” 唐苏月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温夕意挂断了电话。 唐苏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嘟嘟的电话背景音，第一次感觉手脚都在发麻。 “怎么了？”温临海走了过来。 唐苏月缓了缓神，“囡囡她不愿意回来了。” 她盯着手中的电话，指尖微微颤抖几下，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 她对于温夕意的管教很严，尤其是对于艺术、礼仪方面。 在她的精心栽培下，温夕意就是一块良好的料子，一个符合所有名媛贵妇喜爱的小姑娘，可谓是万丈瞩目。 所以，沈容霏才会对温夕意有这么大的好感，甚至在温家欺骗肖家后，也愿意让肖洛辛与温夕意联姻。 温夕意从小就很乖，不添什么乱子。 仅有的一次叛逆期，是她高三那年偷偷去学了油画，报名了艺考。 艺术很吃天赋，这小姑娘在这方面有兴趣，也有灵气。唐苏月对温夕意一向严要求，温夕意平时学习名列前茅，唐苏月没有考虑艺考这条路。 等她知道后，并没有拦着。 反正学什么都是一样的，将来对于温夕意仅仅只是加成作用，是那些名利场上竞争的砝码。 直到某一天，唐苏月准备去接温夕意的时候，她发现温夕意身边有一个男人。 身高很高，穿的一件普普通通的羽绒服，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的气势。 可是在唐苏月的眼中，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的，根本就配不上温夕意。 似乎自己的女儿正在和那个男人谈恋爱，已经很长时间了。 唐苏月顿时生气，说什么也不让温夕意去见他。 现在，唐苏月盯着电话发呆。 那个时候，她看见那个男人和温夕意并肩走着。 小姑娘一路走，一路都带笑，眼中冒着小星星似的，时不时仰着脖子和男人交谈。 那是唐苏月从来不曾见过的笑。 温夕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 温夕意不再听唐苏月多言，直接挂断电话。 孟檬很少见她这样，有些被惊到了，“夕意，你没事吧。” 温夕意吸了吸鼻子，“没事。” 毕竟相处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唐苏月虽然不是个称职的母亲，温家也不那么温暖，温夕意从前不想扯破脸皮，还念着养育的情分。 孟檬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吧，去见那个男人行吗？” “行。”温夕意缓了缓情绪。 不一会儿，孟檬开车送温夕意去沈氏集团的地下车库。 温夕意打开车门，走下去。 “小心点。”孟檬叮嘱，“有事给我打电话。” 温夕意点点头，“嗯。” 沈氏集团。 地下车库。 男人单手抄兜，杵在那儿，像是站了很久的样子。 他穿着黑色风衣，腰身修韧，精致的袖扣泛着熠熠光泽。下颚线凌厉，线条干净而流畅。 仍旧带着黑色的口罩，这次没有带帽子。 温夕意似乎听见他一声笑。 传来隐秘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 他看见她了，慢慢的向她走来。 温夕意的小拇指颤抖一下，尽量让自己保持不动。 心跳声连接着脉搏，一声一声敲打着耳膜。莫名有些熟悉感，如潮水般打过来，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 她在酒吧里遇见的，就是面前这个人。 沈致京倒是不慌不忙，敛下眸盯着她。 “温小姐，又见面了。” 沉著的嗓音低荡在喉咙里，胸膛因轻笑而上下起伏。他伸出修长的指尖，指了指不远处一辆低调的豪车。 嗓音带笑。 “上车谈。” 第19章 沈氏集团，沈致京。…… 地下车库里空空荡荡的。 不时风起, 带过男人身上混合着的烟草香味，清冽而甘冷。 温夕意往前走了一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辆轿车静静的停在不远处的停车位, 车身崭新，保养的很好。 “上车。” 温夕意迟疑了会儿, 抬头看了一眼，男人似乎正在敛着眸, 只不过目前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她顿了顿, 点头, “好吧。” 反正今天她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话说清楚。 该摊牌的总该摊牌。 温夕意问心无愧，也不想掩盖什么。 “温小姐，请。”男人颇为绅士, 领着她来到车前，在她上车之前帮她拉开车门。 车内只有他们两人。 温夕意坐在后座，空调温度开得很低，她有点儿冷，不禁抱紧手臂。 沈致京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 指尖在触控屏幕上化了下, 将温度调高。 “冷吗？” 车内温度升高了些，温夕意说, “还行, 谢谢。” 男人坐在司机位置, 而她坐在后座。她只需要轻轻的向前倾一下身子，就能看见他口罩下方露出的下颚弧线。 温夕意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坐, 或许是为了给她一种安全感，又或许是为了显示他极大的诚意。 但她确实，没有先前那么害怕了。 不得不说, 因为肖洛辛的缘故，温夕意始终对沈家人忌惮又防备，他这么做，确实让她心下安定了些。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男人抬眼看了看面板，“还冷吗？” “不冷。” 沈致京敛眸，视线从后视镜扫过去。 后座的小姑娘仍旧抱着手肘，指尖泛白，脸颊上也没有一点儿温度。 她今天内搭一件小吊带，外套是圆领式的单色针织衫，膝盖并拢，裙下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小腿。 其实车内的温度并不冷，空调温度适宜。 但是今天天气转凉，温夕意只穿了一件裙子，在外面冻的腿冷。 小姑娘无声的打了个喷嚏。 一件灰棕色的男士西装从天而降，盖在她的膝盖上。 混合着男士的烟草味，还有一丝淡淡的白兰地香，外套上仍旧残余着些温度。 温夕意顿时怔住，下意识想说不用。 男人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披着，别着凉。” 温夕意：“……” 行吧。 小姑娘轻声说了句谢谢。 斟酌了下，最后还是用了敬词，直入主题，“您想和我聊什么？关于肖家的婚约吗？” 男人似乎哑笑了笑。 嗓音带着磁性。 以前总是在空旷的室内，现在在这么个狭小的车间，他的声线格外清晰地刺过她的耳膜。 不带一丝温度。 冷静而自持。 很难想象，这样的男人会为了什么而发疯失控，失去理智。 沈致京看着后视镜之中温夕意强装镇定的双眼，明明有些怕，但是还是装作镇定，滴水不漏。 从前她不是这么善于伪装的。 果然是，长大了啊。 想到这里，沈致京觉得既无奈又好笑。 后座突然飘来一个声音，有些恼：“您……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温夕意快被他弄迷糊了，明明是他把她叫出来的，却什么都要她问。 不应当他直截了当地，将所有要求或者方案都提出来吗，怎么看着像是连谈一谈的提前准备也没有做好的人。 “嗯。”沈致京慢条斯理地，“听着呢。” 他顿了顿，掀了掀眼皮，“你继续说。” 温夕意靠近了些，他衬衣上的烟草味儿直冲鼻腔，小姑娘略微蹙了下眉，又退后。 温夕意：“那你如果帮我解除和肖家的婚约，有什么要求吗？” 虽然她目前和温家处于一种“割裂”的关系，但她还是温家的千金，就不得不被迫和肖洛辛联姻。 无论是舆论上还是物质上，肖家在这两方面强过温家太多，特别是联合了沈家。一旦肖家一个不高兴，很可能置温家于死地。 虽然温夕意已经和唐苏月坦明态度，但是她们终归还是处在一条利益链上的。 这件事的唯一切入口就是最为关键的沈家。 如果是沈老爷子发话，让她不用和肖洛辛联姻，那温夕意就可以不用承担任何后果，顺顺利利地恢复自由。 温夕意想明白了，眼前这个人不论心思为何，还是有些用处的。 沈致京的指尖在车窗上敲了敲，语气很平稳，“我可以帮你解除联姻。” 他话锋一转，“但有个条件。” 温夕意的眼底闪了闪，她不动声色地掩饰住心中的情绪，揪了揪衣角。 “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指尖停顿片刻，许久也不见他的回答。 男人抬了抬眼，“条件？” 沈致京轻笑，袖口的袖扣泛着淡淡的金色，他轻轻地抚了抚虎口，“我只有一个条件——” 男人顿了下，想起什么似的，嗓音懒散。 “你。” * 温夕意走出地下车库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为什么，这个并没有见过几面的男人的条件是这样啊！ 温夕意不相信自己有多大的魅力。 她仔细想了想，温家毕竟依靠着温临海的履历，在商圈以外有点人脉。 加上温夕意又是肖洛辛名义上的未婚妻，虽然还没有举办多么正式的订婚仪式，向外界阐明温夕意的身份。 但是在外界的风闻里，温夕意她本人与肖洛辛有着一层订婚关系。 公然抢走肖洛辛的未婚妻。 此举一出，定会引发轰动。 必将会是比那位沈家少爷病危倒台更为劲.爆的新闻。 温夕意拎着挎包，不一会儿就走出沈氏集团。 猛地从自顾自的脑内推理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手腕上还搭着那个男人的外套。 外套。 糟糕。 一不留神她随手带走，忘记还给他了。 温夕意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准备往回走 刚走到大门，一辆车在她面前停下来，拦住她的脚步。 车窗缓缓摇下。 肖洛辛将手肘靠在车框边，半边身子斜着，鼻梁上带着棕色的墨镜。 他向着温夕意挥了挥手，“嗨。” 小姑娘皱了皱眉，往后退一步，捏紧手中挎包的皮带。 怎么又是他。 温夕意突然想到了孟檬先前和她吐槽的话。 这个人，真是阴魂不散。 见温夕意一脸防备，压根就不欢迎他。肖洛辛吃了一鼻子灰，脸上的笑差点儿挂不住了，他将手臂搭在车窗外，抖了抖指尖上夹着的烟。 “你现在住在哪？” 温夕意自从和唐苏月吵一架后，就不住在温家了。 肖洛辛多方打听，也没问出小姑娘住哪。 这次，唐苏月居然挺守口如瓶，一点儿风声也不透露给他。 好不容易在沈氏集团外面碰到温夕意，肖洛辛当然得问清楚。 “你不回温家吗？” “……” 温夕意还没回复肖洛辛一句“关你什么事”，肖洛辛突然眼尖地看见了温夕意手上搭着的男士外套。 虽然折在小姑娘光滑的手臂上松垮搭着，但是仍能看出这是一件价值不菲的男士西装。 只是远远的扫了一眼，肖洛辛几乎能确定，这件西装是ECHO男装今年的新款，全球限量，不是一般的人能够买的起的。 可以说，这件男士西装的主人估计是个大款。 肖洛辛心中咯噔一下，“你手上是什么？外套？谁的？” “……” “温夕意你……勾搭上谁了？” 在肖洛辛的印象里，温夕意一直是个挺乖巧的小姑娘。 就像读书时候班上安静又干净的好学生，就算她有时候脾气不小，可是他能够忍受。 小姑娘先是愣了下，看了眼手上的男士西装，接着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儿。 温夕意敛了敛眸，笑了笑，“勾搭？” 面前这个人居然好意思说她勾搭别人。 他自己酒池肉林的，她还没说什么呢。 肖洛辛屏住呼吸，听着她清朗的嗓音慢慢地荡出几个字，一颗一颗掉入他的耳朵。 也落在他悬着的心上。 “如果你这么想——” 小姑娘故意停顿了片刻，接着掷地有声，“那就是吧。” 温夕意看了他一眼，抱着西装外套，跑开了。 留下肖洛辛一个人怔在原地。 * 肖洛辛开车回到酒吧。 乔俞智点了一杯威士忌，坐在吧台上听着蓝调，翘着二郎腿。 见肖洛辛板着脸走进来，上来就闷了一口酒。 乔俞智打趣：“哟，又是谁惹恼了肖少爷？这么大的胆子？” 肖洛辛搁下酒杯，“滚。” 乔俞智继续打趣，“怎么，又是你那个未婚妻？我妹妹都知道她了，成天在那和她比较呢。” 乔俞智的妹妹是乔紫笙。Pm 这个乔紫笙仗着自家哥哥和肖洛辛关系好，总是缠着他。 最近肖洛辛可是风波不断，因为拍卖会和玛瑙的事情，作为艺人的乔紫笙也是绯闻缠身。 肖洛辛哼了哼，“是又如何？” 乔俞智扶额，“我妹妹天天在电话里念叨，我也烦了，不如我帮帮你？” 肖洛辛当然不相信他会有什么办法。 但他挑了挑眉，还是随口问了句，“怎么帮？” “小事。” 乔俞智挑了挑眉，撬开一瓶红酒，“这还不简单，你直接向温小姐求婚就是了。” “……”肖洛辛趔趄一下，指腹抵着吧台站稳身子，“求婚？” 肖洛辛被他这么一提醒，不禁陷入沉思。 说起来，确实，他没有想到这一层。 * 第二日。 半山公馆内。 这座公馆金碧辉煌，宏伟壮丽，坐落于僻静的城郊。公馆的中厅和侧廊四面环抱着中世纪复古式的尖塔圆顶。 这个季节不是花期。 肖洛辛特地叫人从法国寄来一大捧新鲜的冰冻玫瑰花。 很快有助理给他打电话：“肖少爷，您的订购的那架直升飞机已经在楼顶的停机场了，您一个指令，飞机就能起飞。” 肖洛辛满意的点点头，“行。” “还有，您之前定制的钻戒已经到了，马上就能给您送上来。” 肖洛辛默了下，“等温小姐上楼再说。” 除了鲜花、直升机之外，他还请了一大帮媒体。 毕竟高调做事，他索性高调到底。 肖洛辛摆了个造型，拍了几张自拍，发在朋友圈。 三秒之内，点赞人数破百。 【我的天啊！肖少爷在干嘛？还穿着西装？烛光晚餐？这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求婚？求婚是吗？向谁求婚？？乔？温？】 【这么多玫瑰花，真不愧是肖少爷！估计温小姐高兴死了！】 【啊？我原本以为肖少爷和温小姐感情不好…震惊！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话不多说，祝福！99999】 …… 温夕意本来是打算去画室的，顺便经过沈氏集团，将西装还给沈劲。 还没走出小区门口，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将她拦住。 温夕意顿时警觉起来，“你们是谁？” 为首的保镖鞠躬：“小姐，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汽车一直开向郊区。 在一处公馆门口停了下来，保镖撤走，管家面带微笑迎出来，“温小姐，肖先生恭候您多时。” 温夕意下车，看着面前的公馆，心里突然有了猜测。 这是要公开订婚了？ 终于，要做到这种程度了吗。 既然被这么压着过来了，一时半会儿不能脱身。 温夕意想起来，手边拎着的装有男士西装的袋子，似乎还落在车上。 她想到一个好办法。 温夕意笑了笑，问管家：“我的东西丢在车上了，可以去拿吗？” 管家迟疑了下：“什么东西？我可以派人去取，不必您亲自去。” “可是是沈家的东西，我必须自己去拿。” 沈劲的外套，确实舍近求远，就是沈家的东西。 温夕意没说错。 管家愣了愣。 既然是沈家的东西，难道是送给肖少爷的礼物吗？ “和肖洛辛也有关系。” 像是证实他的猜测，温夕意认真地看着他，尾音带着点失落。 “我要是把它弄丢了该怎么办呀…肖洛辛他会不会生气……” 看上去是真的难过。 整个人垂头丧气的。 “小姐，您别着急！” 管家不好怠慢，但是身边没什么人手，他还要接应马上运过来的求婚钻戒。 见这个小姑娘看上去很乖，身型小小一只，神情无害，怕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管家先前也听说过商圈内的八卦。 多少了解到肖洛辛对待他的未婚妻不怎么好。想到这儿，他看面前的小姑娘多了几分怜爱。 温小姐要是得知肖少爷向她求婚，该多么欣喜且激动啊！ 管家不好多问，疑虑打消，只点了点头，“那小姐你先去吧，我给肖少爷打个电话。” “您快去快回。” “谢谢您！”小姑娘抿唇笑了笑，模样是真的很高兴。 哒哒哒几下。 温夕意一路跑到车边，打开车门钻了进去，手心出了不少汗。 那几个保镖就在不远处候着，似乎没注意到她进了车。 心脏在狂跳。 温夕意咬了咬牙。 刚刚面对那几个保镖，还有管家，她快要吓死了。 差一点，她就要被肖洛辛强行求婚了。 车钥匙还挂在车上。 温夕意悄悄坐上驾驶位，毫不犹豫的抓住方向盘，一脚踩下油门—— “喂！是谁！” “快下来！” “……” “是温小姐吗？温小姐，快回来！” 车在空旷的柏油马路上狂奔，轮子转了好几个圈儿。 几个保镖追上来，跟随了十多分钟，不久才消失在后视镜里。 横冲直撞开了几个十字路口。 温夕意也不知道将车开到哪里去了，在一处荒僻的公路边停下来。 身后的那一大群人没有跟来。 小姑娘望着副驾驶座上的袋子，袋子里是那件灰棕男士西装外套。 这辆车是先前保镖们开的，难免会装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卫星定位系统，能够实时定位监测她的位置。 温夕意舒了一口气，准备带着西装下车，先往前走几步路，甩掉这辆车再说。 温夕意点开手机导航，一路走着，很快马路对面出现一座公交车站。 她走过去看了看站牌。 幸好，离市中心不太远。 肖洛辛虽然人讨厌了点，还不至于脑子不好，心存坏心，将她绑架到什么过分偏僻的地方。 公交车到站。 温夕意上车，刚在座位上坐好，袋子在座椅靠背处勾了一下。 她下意识往后推了推，将勾住的那块给弄下来。 然后检查西装有没有被刮蹭到。 西装的上衣口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露出一角。 温夕意愣了愣。 好像是…一张名片？ 沈劲的名片吗？ 她轻轻一拉，指尖稍微用力，名片拽了出来。 名片上印刷黑体闯入眼帘—— 沈氏集团CEO，沈致京 下面还有一串地址和联系方式。 似乎放在口袋里的时间有点长，名片的边缘泛黄，还有男士身上的烟草味。 沈致京？沈氏集团？？ 温夕意瞪大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将名片捏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又看了好几遍。 沈致京。 沈氏集团CEO。 不会错。 小姑娘揪着手里的名片，彻底呆滞住了。 温夕意听见心脏颤动的声音，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的名字了。没想到终于见着了，居然会在这个地方。 如果这张名片是真的。 那么，沈致京在骗她。 过去的种种，包括这一切，都是他编造出来的谎言。 温夕意的心顿时拔凉透底，她现在脑子一团乱麻，眼眶泛疼，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或许，在这个男人的眼里，这些都不算什么呢。 他醒过来，是真的醒过来吗？ * 晚上九点。 手机铃声叮叮响个不停。 贺言启有早睡的习惯。他正处于入睡状态，从床上爬起来，很是烦躁。 刚想之间摁断，视线划向屏幕。 指尖一顿。 贺言启犹豫再三，还是接听。 “喂？什么事？” “……” 对面传来呜咽的声音。 贺言启愈发觉得不对劲，细细的听了会儿，才惊醒过来，“你哭了？” “温夕意，别慌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声音停滞了三秒。 小姑娘的尾音都带着颤，听上去在强装冷静，却坚定。 “我要去见他。” “现在，就只见一面。” 第20章 他在嫉妒。 私人医院门口。 走廊里地消毒水气味直冲鼻腔, 刺激得叫人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楼道内白炽灯明亮而清澈，像是一个无人打扰的荫蔽之处。 这家私人医院距离市中心很远，处于郊区南北角的一处小镇。 贺言启在前台报了沈致京的名字和病房号, 前台护士打通电话，向着电话那边叮嘱几句。很快有护士前来, 领着他们往内走。 “马上就到了。”贺言启看了看医院里长长的走廊，道。 温夕意轻轻地点了点头, 没有多问, “嗯。” 脚步连着心跳声, 一步一顿。 连同着白色墙壁上悬挂的时钟，秒针滴滴答答地走着，边走边响。 温夕意跟在护士的后面, 目光垂下来落在地面上，不自觉地，竟然开始同手同脚起来。她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鼓起勇气接着往前走。 “紧张？”贺言启似乎看出小姑娘紧张得要命。 说不紧张是假的。 一想到马上能够见到沈致京，她紧张得要命, 还有一些小小的纠结。 过了这么多年, 温夕意也不知道自己对待他应该是什么情绪。 由原先的欣喜不舍，到现在的犹豫不安, 甚至还有些生气。 这个男人还一直在骗她。 “……” 温夕意今天决定问个明白, 这么多年来沈致京到底发生了什么, 遭遇了什么事。 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时候应该安慰什么, 说些什么话，只道：“别紧张，以前你和那家伙在一起的时候, 没见你紧张过。” 温夕意哽了下，问：“我那时候和沈学长在一起，你们都觉得奇怪吗？” “是啊。”贺言启顿了顿，回想，“那时候我们这群狐朋狗友都在想什么样的女孩子能把沈致京迷得七荤八素，一定是个神仙。” 周围的朋友都打趣。 沈致京这样的人，高傲到了骨子里，可以说生来就是天之骄子。 别人恐怕一辈子都想象不出来，会是什么样的姑娘站在他身边，和他比肩。 估计只有神仙才可以。 贺言启记得第一眼见到温夕意的时候，她才十八岁左右。 那身高差，站在沈致京旁边就像他的妹妹似的。 真的，就差叫一声哥哥了。 温夕意无奈地笑了笑，“那你们看见我是不是觉得很失望，根本就是个小丫头。” 从前沈致京就是一个冷淡的人，温夕意在他身边久了能感受到。 他似乎承受着什么压力，每次都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复杂深邃，但是却什么都不和她讲。 温夕意第一次见到沈致京是在天楼。 那个时候，她下了素描课，正一边走回家一边想着老师布置的作业——画一张人像和景物的油画构图。 温夕意第一次接触到这个的部分，觉得新奇又有趣。 她来到学校南楼教学楼的顶楼，这里风景正好，视野开阔，有不少学生喜欢课余时间来这里背书，画画的美术生也很多。 小姑娘支起画架，打开颜料工具箱，左手握着一只铅笔在不远处比划着。 不远处天台的栏杆边，站着一个男人。 看上去是外校的，或者隔壁大学的学长。温夕意并不认识，但她觉得这个男人就是活脱脱的衣架子，行走的素材包。 “在画什么？” 头顶上响起一声清朗的笑意。 被发现了。 温夕意还没来得及带着油画逃跑，男人站在她身后弯腰俯身，单手抄在裤兜里，视线已经投落在画上。 “没什么。”小姑娘慌乱地将画笔搁在纸巾上，溅出几滴油墨，“我就随便画画……学长，你别看。” 沈致京轻轻地“嗯”了声，认真评价，“画的不错。” 油画还没画完，却大致能够看出来画的构架。 这是一幅开阔的风景画，画的正是面前的顶楼，空旷的苍穹之上飘着几朵纤弱的云丝。寥寥几笔淡墨，勾勒出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他目光望向远方，只留下峻拔的背影。 不用动脑子都能看出来，这个小姑娘正在画他。 而且被他抓了个正着，很是心虚。 “我说。”他抬了抬眸，视线从画上转移到她的脸上，“画的挺不错。” 温夕意耳朵尖发烫，她愣了几秒，“哦，谢谢。” 顶楼之上有风拂过，飘着木质味和淡淡的松香。 他散漫的目光注视着，仅仅是寡淡的一瞥，让人感觉没由来的压迫和紧张。 “……” 温夕意像是被定住了似的，一动也不敢动，任凭男人的笑意刮过耳边。 沈致京突然靠近了些：“抬一下头。” 小姑娘一头雾水，但还是转过头抬脸看他。 男人轻轻笑了笑，喉结滑动一阵，“颜料画到鼻子上去了啊。” “小画家。” * 见这姑娘停在门口，盯着医院的大门进退两难。 贺言启也挺着急的。 “进去啊。” 贺言启推了推她，“怕什么，来都来了。” 贺言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就是个老母亲操心的命。 沈致京一身傲骨，温夕意何尝不是。 虽然她看上去挺单纯的，但是贺言启清楚，她在关键时刻很理智很清醒，有自己的坚持，也有自己的原则。 所以才导致两个人这么多的误会和纠结。 贺言启想到了自己未完成的摄影作品，也是一直以来他恳求温夕意参演的。 他为这个作品制订的主题是：油画少女。 对于温夕意而言，再适合不过了。 这样的韧劲，是再好的演员也表现不出来的。 就算能演出来，也找不到和温夕意外形相似的。 温夕意抬手，正准备敲门。 指骨还没轻轻叩上门。 烟味很熟悉，不出意外的话，沈致京就在里面。 小姑娘抿了抿唇。她迟疑了一下，缩回手。 贺言启挠了挠头：“怎么又不敲了。” 天啊，急死人了。 温夕意张了张口，还没说出一个字。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男人穿着黑色风衣，天花板上悬挂着的白炽灯头落他的阴影，将她包裹着。 他身材颀长，额间落了些碎发，眼皮因眯起而压折很窄，长长的睫羽垂下，压住眼底波澜涌动。 “囡囡。” 温夕意屏住呼吸，下意识抬头看。 接着，后退一步。 她已经很久没听见他这样叫过她，唤她的小名。 贺言启在一旁看得直啧嘴。 按照他和沈致京的原先的考虑，是要等到温夕意主动来敲门找他的。 头一次看见，沈致京这么没有耐心。 竟然自己跑出来了。 贺言启识趣地将温夕意往前推了推，“你们聊，好好聊，我先走了。” 说完，贺言启一溜烟跑走了。 空空荡荡的走廊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温夕意小步地往后挪了挪。 沈致京将手肘抵在门上，单手摁住她的手腕，将人往前一拉，“生气了？” 沈致京明白，温夕意见到他后，他“沈劲”身份就瞒不住了。包括之前他隐瞒身份，在她高中时期靠近她的事。 虽然他一直戴口罩示人，但温夕意不傻，声音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他那起车祸后来引发了一场火灾。 嗓子有些变化，有点儿哑。 腿也受了些伤，不时腿疾发作。 加上这么多年气质上的改变。 所以带着口罩和帽子不让她看见的时候，还能掩盖一下身份。 一旦去掉口罩，真实面貌出现在她面前，一丝丝掩盖也掩饰不了了。 沈致京想象过，小姑娘会很生气，会打他骂他。 或许会吓得跑掉。 那他应该怎么做。 沈致京眸色暗了暗。 他知道，温夕意对他的印象是温柔体贴。 可他自始至终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在她面前这样，对于她一个人如此罢了。 “沈致京。”温夕意看着他的眼睛，眼神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闪，“我和肖洛辛相亲那会儿，你是不是一点儿也不担心。” 温夕意哽咽了下：“你明明都看见我了。” 沈致京挑了挑眉。 反应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小姑娘总不按照套路出牌，没有跑掉。 这恐怕也是他这么多年对她念念不忘的原因之一。 “生气了？” “不是生气。”温夕意撇过脑袋，不想看他，“是很生气。特别生气。” 男人的掌心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顶，“肖洛辛那小子也叫你囡囡。” “嗯？” 这很正常呀。 凡事跟她有点关系或者混熟的人都这么叫。 “他是我名义上的……”温夕意咽了咽喉咙，解释道，“的，未婚夫。所以——” 话没说完，温夕意后退几步，突然不说了。 她突然想起不久前刚刚发生的事情。 肖洛辛向她求婚。 真的是有种“逃生”的感觉。她趁着保镖们不注意，就把车给开走了。 倒也是幸运，恰好那个时间保镖们都不在车上，恰好车钥匙还留着。 万一没有这么幸运、这么恰好呢。 这一下子，小姑娘咬着唇，唇瓣被咬的地方泛着白，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沈致京喉结滚动，向来平静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男人无奈的叹了声，手上的力道收紧了些。 将她更近地拉到身边。 指腹蹭了蹭她湿漉漉的眼角，抹了几下，极具耐心，声音不知觉地放缓。 “所以，我嫉妒得要命啊。” “别走。”他垂眼，喉间滚动，“好吗。” 第21章 “给我抱一下。”…… 他的声线响于头顶。 语气放缓, 尾音拉长了些。 温夕意停留几秒，心跳声一下一下地敲击。 她轻微地舒了一口气，抬起头, 视线在他脸上转了转。 面前这个人熟悉又陌生，沈致京这么多年来似乎又长高了一点。 温夕意用目光比划了下。 她的脑袋好像只能够到他的下巴。 他身上清冷温和的气质减弱了些, 浑身少年感仍旧不减。独独增加的，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离经叛道, 高傲得漫不经心。 这样的人就该站在云端之上。 像是展翅高飞的雄鹰, 在苍穹之上翱翔, 无栖息之处。 温夕意觉得自己从前真是傻，傻得可笑。没能早点看清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又或者，他从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只不过在她面前装的好罢了。 什么一尘不染，干净又温柔，遥不可及像天边月。 都是假的。 温夕意的视线一直往上。 恰巧对上一双深沉的黑眸，同样正注视着她。 那双眸中还有她的倒影。 小姑娘立马心虚地回过神来。 “……” 她好像，刚刚, 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 男人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 喉间溢出一声笑，“好看吗？” “……！” 温夕意一愣, 立马收回视线, 随后反应过来。 就这么被他看见她盯着他看, 她心里暗戳戳有些不爽。 明明是他骗了她！ 为什么她要躲躲藏藏的！ 这样想着，温夕意抬起眼。 此时, 男人正单手抄在裤子口袋里，似乎是为了就着她的身高，身躯微微向下倾。后颈肌肤拉出一条好看的弧度, 线条分明。 沈致京挑了挑眉，正准备继续说下去。 后颈处猛地一沉。 小姑娘这时候有了点坏心眼，轻轻地掂起脚，手臂挂在他脖子上。 还故意将唇凑近他耳边，不紧不慢吐出几个字，“好看啊，致京哥。” 沈致京喉间上下滚动一阵。 视线淡淡的笼罩在她身上，从他的视角看，小姑娘的睫羽根根分明，像小扇子似的上下扫着。 偏生她没有那样的自觉。 明明上一秒刚刚哭过，眼眶微红，这会儿就带着笑，一双水灵的眼近在咫尺。 真是要命啊。 沈致京眼眸微沉，停顿了半晌，视线停留在她抬起的手肘上。 “手这里怎么受伤了？” 小姑娘纤细的手臂很白，手肘关节处有一圈淡红的刮痕，看上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伤了。 注意到他的视线。 温夕意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果然有一道痕迹。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温夕意快速将手背到身后，“没什么。” “……”她仔细的回想了下。 应该是从肖洛辛那里逃跑的途中，不小心蹭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 她那个时候跑的又急又快，一个劲儿的朝着车的方向跑去，还抄了几条隐蔽的小道，连什么时候受伤了也不知道。 沈致京慢慢地看向她的眼睛，“贺言启说你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哭了，怎么回事？” “……” 见她不回答，男人敛眸，“说话。” “温夕意。” 两人僵持不下，气氛顿时攀升。 沈致京向前走近一步，清冽的气味步步逼近。 温夕意侧了一下脑袋，“与你无关。” “……” 确实，和他没有一点儿关系。 温夕意心里有很多想问的话，不知道从何问起。 她不知道的事情，有太多太多了。 她在明处，沈致京在暗处。 “沈致京。” 小姑娘紧接着哽了声，“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骗我很好玩？” 拿着沈劲的身份骗她。 温夕意有理由怀疑，他现在接近她是为了沈家的产业。 “如果是这样——”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他漆黑的眸染上丝丝戾色。 接着又垂了眼，一点一点地慢慢靠近。温夕意后退几步，垂手站在那儿，神情清落，没动。 两人僵持不下，彼此不让。 “噗哧——” 门外有人喷笑出声。 温夕意疑惑地扭头去看。 半掩的门外，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紧接着爆发出憋笑。 贺言启笑得前仰后合，拳头捶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我的天，哈哈哈哈啊哈……” 贺言启本以为他就是过来把人安全送到，就没他的事了。 真没想到，来这里还有这种好戏看。 贺言启笑到不能呼吸。 沈致京这人哪里吃过亏，能看见他这种左右为难的模样，真是屈指可数。 温夕意看见贺言启笑成这样，她的耳朵开始发烫。 她刚刚说的那些话，都被他给听见了。 “他…在笑话我们。” 一双手揉了揉她的耳朵，掌心滚烫，温夕意抬眼看了看他，鼻腔里涌动着酸涩，一不留神打了个喷嚏。 沈致京垂下眼，将风衣解开，手臂虚环着她的肩，披在她身上。 “乖，原地等我。” 话音未落，沈致京迈开长腿向着过道走去。 过了会儿，他才回来。 温夕意疑惑地踮起脚，往他身后的门外望了一眼，“贺老师…呢？” 沈致京：“处理掉了。” “……” 小姑娘听见这话，明显僵了一下，然后又回过神来，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囡囡，过来。” 沈致京拿她没办法，勾了勾手指，只穿一件白衬衫，腰身线条流畅。 “给我抱一下。” * 几个小时过去，毗邻郊区的公馆别墅里。 肖洛辛坐在沙发上，身边是管家接收好，送过来的戒指。 房间内摆满了香槟、玫瑰和著名LOGO玩偶熊。 一看就是精心布置的场景。 可是此刻，肖洛辛的心情却并不好。 他攥紧拳头，抬手看了眼手臂上的表盘，“人呢。” “肖先生！不好了！” 管家焦头烂额地跑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保镖：“温小姐她跑了，好像是开着保镖车跑掉的，我们利用车载GPS定位，只找到车，人不见了！” 肖洛辛敛了敛眸，深觉头疼。 他挥了挥手，看见管家面色如土，只道，“下去吧，把保镖和场地的费用结一下。” “是。”管家如蒙大赦，连忙退了下去。 肖洛辛抓起沙发上的手机，放在手心里把玩着。指尖捏着手机的一脚，缓缓转动，他觉得没趣。 肖洛辛想过温夕意会很讨厌他，但他尚且不知道她讨厌的程度。 现在知道了，这个小姑娘连一点儿念想也不给他。 肖洛辛盯着手机屏幕发呆，思绪飘向很远。 突然，他会想起之前遇见温夕意的时候，她手臂上搭着的那件男士西装。 他这么猛烈的追求，是个女孩儿没有不动心的。 难道，温夕意有喜欢的人，或者有正在交往的男朋友了？ 或者说，如同他猜测的那样，温夕意榜上了一个大款？ 还没等他想到什么答案，电话响了一声又一声。 肖洛辛抄起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犹豫了下。 “喂？干嘛？” 乔俞智听起来很是激动，音量直接拔高好几层，“肖少爷，你看到我给你发的微信了吗？” “没。”肖洛辛从香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没心情，懒得看。” “你去看看！发生了不得了的事！” 肖洛辛掐断电话，指尖在屏幕上一滑。 乔俞智给他发来的是一张模糊的照片。 模糊的照片上—— 小姑娘面对着病房的门站着，正仰着脖子，脚尖轻轻踮起。她披着男人的外套，却也掩盖不住皮肤白瓷，亮眼又夺目。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她是温夕意。 而她的面前，男人的身影模糊不清，脸庞隐在阴影里，只能看见黑压压的轮廓。 看这两个人的站位，似乎是小姑娘主动攀上男人的脖子，正在亲他。 肖洛辛顿时脸黑了。 他急匆匆拨通乔俞智的电话，“你他妈在哪里拍的照片？” 好家伙，如果照片是真的，他的猜测是真的！ 温夕意真的有喜欢的人，还鸽了他尽心准备的求婚，去找那个男人了。 “我妹不是女明星身材管理吗，我去她的私人医生在的诊所拿药，正好在走廊看见了。” 乔俞智感叹一声，“我没拍到那个男人的脸，他还挺警惕，发现我在拍照就把门给关上了。” 肖洛辛：“这照片是真的？” 乔俞智瞪大眼睛：“怎么可能是假的不成？我虽然是紫笙的哥哥，她追你我都不说什么，没必要在这个事情上骗你吧。” “行。”肖洛辛声音很闷。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乔俞智问。 肖洛辛反问：“你觉得呢。” 乔俞智在电话那端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直接那这照片去找温家评理呗，把那个男人揪出来！那个温小千金真是瞎眼了，你背靠沈家这颗大树她都一点不在意，甚至去找别的男人。” 肖洛辛默了默，“我想想。” 然后，挂断电话。 他神情黯了黯，按下心底的烦闷，抬了抬指尖，给温夕意发信息。 [肖洛辛：你到哪里去了？] 过了几分钟，对方没有回应。 肖洛辛又将照片看了一遍，鼻腔里哼哼几声。 [肖洛辛：图片.jpg] [肖洛辛：你解释一下，这男人是谁？] * 温夕意垂手站在那里，还没确定要不要抱他。 沈致京微俯着身，一手环着她的肩膀，另一手摁着她的腰。 小姑娘惊呼一声。 脚尖几乎脱离地面，被他整个人带着抱进身后的病房。 病房内很昏暗。 灯没有开。 “砰”地一声。 门也关上了。 温夕意被他猛地拉进来，有些懵，“怎么了？” 隔着一层玻璃，她悄悄地往外瞄了一眼。一个穿便装的男人在楼道里走过，途径他们这间病房，停留好久。 “刚刚那是谁呀？” 沈致京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乔家的。” 乔家？ 乔紫笙她们家吗？ 温夕意隐约记得，和肖洛辛传绯闻的乔紫笙是B市乔家的大小姐。 她接着问：“你认识？” 沈致京“嗯”了声，解释道：“谈生意的时候遇见过。” 可是乔家人来这家私人医院做什么。 “那我们现在不能出去吧。”温夕意说，“出去就被乔家那个人发现了。” 那个人虽然不一定认识沈致京和她。 但温夕意还是觉得，要慎重一点。 万一真的认识，那就说不清了。 外面的乔俞智还在到处走动着。 温夕意侧耳听着，微微蹙了下眉，“他什么时候走啊。” 乔俞智在走廊里绕来绕去，似乎还没有离开的迹象。 男人好像在思考什么，斟酌措辞。白皙的指尖将她额间的碎发绕到耳后，抬了抬眼。 “那今晚，留下来？” “……” 温夕意微瞪了他一眼。 然后又往后挪了挪，直到背脊靠着墙，才不动了。 病房里空空荡荡摆着两张床。 因为是私人医院的小单间，环境干净整洁，还带着半包的小阳台。 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一下。 又收到了好几条短信。 “你手机响了。”沈致京提醒。 温夕意没时间管这些短信，她慢慢地抬起头，“沈致京。” “……” 她的话很轻，却回荡很久，“如果那个时候在天台我没有画……” 是不是就不会遇见你。 男人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在隐蔽的空间内，他带着点肆无忌惮，扬了扬眉骨。 “你觉得这是意外？” 第22章 囡囡，我教你。 “不是吗？” 温夕意反问。 难道不是意外吗？ 温夕意眉毛扬了一下, 耳后绕着的发丝随着弧度微微落下来。 沈致京瞧了她会儿。 目光再次重重的地落下来，很笃定。 “不是。” 也许温夕意觉得他们的相遇是个偶然。 可沈致京知道，那根本不是意外, 也不是偶然。 所谓的意外，仅仅只是她以为。 温夕意眨了眨眼, 似乎没听懂他的话。她没太纠结这个问题。 温夕意转过头，伸手去开门。刚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 沈致京拉住她的手腕。 “等等。”他说, “先别着急。” 温夕意不动了, 她轻轻抬起脚走到门边，隔着玻璃向外面小心地看了看。 走廊里脚步声小了些。 但仍旧有一道身影站在拐角处，影子拉得很长。 “他还没走？” 温夕意嘟囔。 乔家这个家伙今晚是打算住在这里了吗？ 可是她, 一点儿也不想今晚在医院过夜。 她收回视线，将手从门把手上放下来，“他今晚是不走了吗？” 沈致京唇角微掀，“可能吧。” “？”Pm 温夕意眸中闪着不解，又问, “那你和他很熟吗？” 男人看了她一瞬, “嗯？” 温夕意轻咳了声，接着压低声音解释道：“感觉他不像个好人, 怕他利用我们。” 虽说今天确实是她主动来找沈致京。 但是如果被乔家那人看见, 传出去多少两人都会有点影响。 商圈内最看重的是利益, 需要多处防备，这点防范之心温夕意还是有的。 更何况, 温夕意对乔家不清楚，也不知道乔家这个人品行如何。 沈致京倒是不慌，黑眸沉沉, 视线扫在她身上。 “温夕意。” 温夕意应声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此刻仅点了一盏灯，散发着干净的亮白色。灯光照下来，将他的皮肤照得更加冷白调，整个人不笑的时候，气质拔尖的冷。 “……” 她的心口重重地跳了一记。 男人这会儿看着她，唇角掀起不易察觉的弧度，“担心我啊。” 小姑娘肩膀一颤。 也不知道是急于撇清，还是被他说恼的。过了会儿，她的目光再次平静下来。 “没有，你想多了。” 温夕意不想和他多言。 视线看向病房内的床铺。 两张床并排，中间的距离相隔不到一米。 她自幼就不怎么生病，体质算是比较好的，还真的没有在医院留宿的经验。 她撇了撇嘴，还没抬起脚，手腕被他的大掌抓住。 男人垂下眼，“去哪儿？” “我去看看床铺。”温夕意抬了抬眼，又指了下钟，“很晚了。” 时针走向十一点多。 这个时间其实对她来说不算晚。 她经常为了画画，画到很晚的时间。画室的老师也经常说，画画最重要的就是耐心，要学会投入时间。 而这个过程很枯燥，她不可能随时随地保持灵感。 只不过现在不是为了画画，是她没心情和这个男人周旋。 太累了。 今天一天从被肖洛辛雇来的保镖带走起，她精神高度紧绷。 手腕上那只手掌仍不放开。 温夕意动了动被他握住的手腕，“松开。” “你手臂受伤了，带你去上药。” 沈致京也看出这个姑娘累得不行，无奈的松了口气，语气不容置喙。 “上完药再睡。” 温夕意想要反对。 胳膊那块肌肤确实火辣辣地疼，似乎伤口有些发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小姑娘垂了垂眼，没在反抗。 病房里的柜子里有私人医院备的备用药箱。 沈致京将药箱取出来，打开锁。 温夕意坐在床边，医院的病床有点高，整个床铺都是冷色调的。 她一只脚微微往上翘起，没受伤的那只胳膊往前伸，摊开手心。 “我自己来吧。” “别动。” 沈致京将她的胳膊翻过来。 掌心触及细腻的肌肤，温热源源不断传过来。 不知怎么的，或许是他靠的太近了，温夕意觉得脸颊都在发烫发热。下一秒就要蒸发掉。 那处刮蹭受伤的地方在手肘偏上的位置，她自己上药需要把手臂摁住往上拉，确实有些不方便。 温夕意乖乖的坐在床边，一手揪着被子，被子上泛起褶皱。 男人的声音洒下来。 “疼吗？” 温夕意撇过头，不咸不淡地回复两个字，“不疼。” 沈致京拿着棉签蘸上消毒红药水，在她胳膊那块涂了一圈儿。 视线移在她的膝盖处，一顿。 小姑娘穿的一件五分牛仔短裤，只到膝盖，膝盖上似乎还有点泥巴和灰。 不知道来找他之前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像是被谁劫.持似的。 有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威胁她呢？ 联想到什么可能性。 沈致京黑眸一沉。 撕下一块纱布，裹在她手臂上。 “不要沾水。” 话音刚落，许久听不见她回答。 沈致京站起来，才发现温夕意早就困得不行了。 长长的睫羽垂下来，双眼半阖着，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 看上去真的很累。 他眉梢微挑，没有打扰。稍微弯了弯身子，双臂往下一沉。 一手从她膝下环过，另一手绕过她的后肩，将人提溜起来抱到床上。 小姑娘很静，不像醒着的时候对他敌意那样大。 睡着的时候感觉更乖了。 呼吸均匀，独属于她的气息缕缕缠绕。 沈致京呼吸一滞。 他不再多想，拎起一件衣服，转身去了淋浴间。 * 把人安顿好后。 沈致京去病房里配备的淋浴间冲了个凉。 肩膀上搭着一条白毛巾，他踩着拖鞋出来，带着一身水汽。 眸光投向床上拱起的那一小团。 “……” 他的眸色沉了沉，冰冷的瞳底流淌着一点儿暖意。 也不知道停了多久。 电话在桌上静音震动。 沈致京安静地走过去，抄起电话走向阳台，拉上阳台的玻璃门。 “喂？” 贺言启：“你在哪？不会还在医院吧？” “还在。”沈致京淡淡应了声。 “那温夕意呢？” 沈致京撇了眼睡的正熟的人儿，“也在我这儿。” “……！” 电话那端的贺言启倒吸几口凉气，半晌才小声说，“你们进展这么快？人家原谅你了吗？” “……” 沈致京抬了抬眼皮，勾着手指将肩膀上的浴巾拿下来，搭在一边，“没。” 贺言启似乎被怔住了，好几秒才咬牙切齿，“…你他妈还是个人吗？” 沈致京想了会儿，眼皮因眯起而拉长。 难得他今天脾气好，反问，“你打电话为了跟我说这个？” 贺言启吞了吞喉咙。 过了会儿，他才开口，“我打电话是想说，我们工作室已经约好下周拍摄了，场地正在搭建。我给温夕意打了好几个电话，她没接，就打给你了。” 沈致京“嗯”了一声，视线淡淡的瞥向床头柜。 温夕意的手机放在那儿，屏幕是黑的，应该是关机了。 贺言启接着说：“你和她说一声，让她好好准备。” “……” 沈致京收回视线，“知道了。” 见贺言启似乎还有话要说，沈致京换了只手握住手机，“还有什么事？” “就是…” 贺言启咽了咽口水，说出最关键的事情，“…您下手可要轻点，不然上镜就不自然了啊。” “……” 男人视线一沉，没应，只是挑了下眉。 指骨分明的手握着手机，指尖微微泛白。 对面的贺言启似乎没有觉察到他的变化，继续叭叭说个不停。 “而且，你好像还是她——” 贺言启有点幸灾乐祸，“前男友吧。” “……” 沈致京：“说完了？” 贺言启“啊”了一声，点头应道：“说完了，不打扰你们了啊。” “不是。”话筒里传来沈致京悠悠的声音。 贺言启：“？” 他一字一顿：“我是她初恋。” 贺言启：“………” 这有区别吗？ * 第二天清晨。 大概五六点钟的时候，温夕意就醒了。 她约莫还有点儿认床，在这个陌生的环境很容易惊醒。 但昨晚似乎周围并没有什么响动，给人营造出一种舒适安静的氛围。所以她睡的还可以。 她抬了抬手，顶着惺忪的眼，一只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去捞床头柜上的手机。 手机冰凉，抓在温热的手心里立马起了一层薄雾，而且也不知什么时候关机了。 唔，好像是没电了。 温夕意等了会儿，直到手机上的雾气散去，她才支起身子，在床头柜旁的小挎包里摸出充电宝。 趁着充电的间隙，她的余光扫向身边。 旁边的床榻上没有人。 床单干净整洁，被子也原封不动地叠在床尾，似乎没人睡过。 温夕意从被子里支起脑袋，觑了一圈儿。 房间里空空荡荡。 沈致京不在。 不知为何，她心下松了一口气。 等到手机充完电，才长按着开机键开机。 屏幕上弹出好几个微信窗口，像是要爆炸了似的。 肖洛辛给她发了好多条信息。 “去哪儿了？” “你到哪里去了？” “[/图片]” “解释一下，这个男人是谁？” 她点开照片。 那照片上，她和沈致京站在病房门口说话。但是他们两个人都没拍清楚，特别是沈致京，模糊成了一团黑压压的影子。 温夕意皱着眉，将他的信息划走。她抓着手机，在聊天框里打出几个字。 没过几秒，又删掉了。 她翻了个身，思考应该怎么和肖洛辛回复。 这一次一定要回复果断。 还没想好，指尖一空。 手机被抽走。 温夕意下意识抬起脑袋往后看，沈致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 他白皙的手指抓着她的手机，转了一下，搁在床头柜。 温夕意伸出手臂想要抢：“你……” 男人挑了下眉，大掌摁在她头顶。 “睡觉就好好睡，这么早就醒了，你休息够了？” “……” 温夕意咽了下喉咙，“我在干正事呢，回消息。” “谁的消息？” 小姑娘皱着眉，睫毛颤了下，“…肖洛辛。” 沈致京扬了扬眉骨，喉结往往下滚了滚，道：“什么消息？” “你自己看。” 温夕意没想掩瞒。 她身子往前探，抓起手机解锁，调出页面。 “不会回复吗？” 男人坐在床边，手肘半边搭在她耳侧的枕头上，看了几眼。 他似是轻笑几下，微微俯身凑近，深沉的气息扫在她后耳那片肌肤。 “囡囡，我教你。” 第23章 [我的初恋。] “我教你。” 男人温热的呼吸洒下来, 身上还带着些清冽的甘草香。 温夕意心头一跳，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抵挡他身上散发的香味。 沈致京的指尖在聊天框上划了划, 他敛着眸，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 “这样可以吗？” 聊天框内一条编辑好的草稿, 待发送。 温夕意抿了下唇，视线扫到那几个字, 后耳连接的那片肌肤有点热。 只有四个字。 他只打下了四个字, 就让她觉得周围的温度似乎升高了些。 虽然这几个字打得确实没错。 可温夕意现在不想发给肖洛辛。 “拿过来。” 小姑娘轻轻地撇了撇嘴, “不用你教我。” 重新拿到手机，温夕意直接熄了屏，将手机放在床头。 过了会儿, 她又亮起屏幕，打算给肖洛辛回消息。 聊天框那栏还有沈致京打下的那一条草稿。 温夕意又看了几眼。 ——[我的初恋。] 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但她才不会如他所愿发给肖洛辛。 想到什么，温夕意翻了个身。盯着那行字犹豫片刻，她轻轻叹一口气, 没删。 落地窗外升起日出。 白色窗帘透出淡淡的昏黄, 隔着两扇窗帘的罅隙，缕缕洒下一道微光。 温夕意下了床, 踩着拖鞋。 阳台内, 男人垂手站在那儿, 穿着那件黑色的西装，搭着白衬衣内衬, 腰身衬得修韧，身型挺拔。 他好像在打电话。 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根猩红的烟，烟雾缭绕, 滚在他冰凉的指尖上散开。 温夕意视线投向他的背影。 她记得从前沈致京不抽烟。 他那会儿有时候带着银丝眼镜架，模样温文儒雅，给她提供一些关于大考小考的指导。 模样一本正经。 虽说确实是和他谈过恋爱，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就如同贺言启一直说的那样，仅仅停留在牵手的地步，坚守拥抱的底线。 沈致京很克制很理智。 绝对不会对她做任何越线的行为。 他在她的心中，一直都是遥不可及的学长。 而面前的这个人，令温夕意感到熟悉又陌生。 似乎是来自两个不同时空的他。 这个他，骨子中狂妄又高傲。 或许是披了一件黑西装的缘故，身上的气质与以往截然不同。名叫’张狂’的因子在一笑之间显露无疑，和什么温柔体贴没有半点关系。 等他将贴近耳侧的电话放下。 温夕意才拉开侧拉式的落地窗，趿拉着拖鞋走到阳台边。 沈致京放下手机，话筒里程助理的声音传来，“沈先生，这些就是接下来的行程，您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没有。”沈致京淡淡道。 阳台落地窗边的小姑娘弹出一个脑袋，指尖吧啦着门缝。乌黑的发丝因为这个动作而垂落，有几缕落在肩膀上。 沈致京的余光落在她身上，唇瓣微微上扬。 程助理在那边接着说：“那就敲定行程了，您如果要改行程……” “沈致京。”电话传来闷闷的女孩声音，微弱到几不可闻。 “……” 程助理耳朵灵敏，那么细的声音，他还是听见了。 是一个女孩！ 在先生那边！ 喊得还是先生的大名！ 他握着手机的手抖了几下，克制着自己的心情将行程又复述一遍。 “说完了？”男人抬了抬眼皮。 “啊…”程助理连忙道，“说完了说完了…” “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 没等程助理反应过来，沈致京挂断了电话。 见沈致京仍旧在通话，温夕意正准备拉上玻璃门。 突然，男人抬手压住门缝，慢慢的打开。两只手臂反向弯着，整个人离她很近。 温夕意抬眼，恰巧看见他锋利的下颌弧度，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她垂着头不再看他。 “…你聊好了吗？” “嗯。”沈致京喉间溢出一声，用手指了指那边的小沙发，“坐那儿，跟你谈谈。” “好。” “……” 温夕意坐在沙发上，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沈致京双腿笔直交叠，黑眸抬了抬，率先开嗓。 “贺言启让我和你说，准备好下周去拍摄。” 这么快吗？ 温夕意小小的吃惊了一下，快速算了一下在学校的时间，以及开学的实习活动，应该不冲突。 她点了点头，“知道了。” “还有。”沈致京看向她，“我这个月会很忙很忙。” 小姑娘放下手中的水杯，支起脑袋看他，眼底忽闪，似乎没弄懂他说的“忙”究竟有多忙。 “那就——” 温夕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反正她不觉得沈致京有时间和她遇上。 “祝你好运。” “不够。” “嗯？” 温夕意下意识脑袋小幅度的歪了下，没懂。 男人蓦地轻笑一声，“敷衍。” “……” 温夕意哽了下。 目光顺着沙发一路往上。此时此刻的场景，有点像是离别—— 她好像懂一点儿，他说‘忙’是什么意思了。 是要和她告别。 沈致京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小姑娘突然刷啦站起来，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一下，然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抱了他一下。 她重新说了一句，“那就祝你好运。” 温夕意只觉得这是一个几秒钟的，临别的拥抱。 算是她和他的告别。 觉察到男人身躯一僵，她松开手臂。 还没站稳。 手腕一紧，一阵天旋地转过后，换成她坐在沙发上。男人结实的手臂撑在她脑袋两侧，柔软的沙发背上。 浓烟味道笼罩在周围，夹杂着些许淡淡的甘草味。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微微低了低头和她平视，肩颈线条翻涌。 温夕意注意到，他的眼中有一种极致的烫，还倒影着她。 她的心跳仿佛停滞了一拍，嗓子干了干，只说出一句，“你…” 沈致京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当小姑娘主动抱他的时候，他几乎想也没想就摁住她的手腕，直接把人带到沙发上。 温夕意一向不太主动。 以前和他相处，她懵懵懂懂的什么也不懂，他也不奢望她能主动。 哪知道仅仅一个拥抱就要命了。 沈致京眸色暗了暗，指腹轻轻摁了下唇角，刚想放开她。 温夕意似乎有点恼，抢先他一步，直接抄起背后挨着的抱枕，糊上他的脸，“你想干什么。” “……” 她从前真的是眼瞎。 温夕意好像能理解沈致京说的那句“不是意外”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人早就混迹商战多年，加上她对沈家的了解，他绝对不是什么温柔儒雅的单纯的人。 “不想干什么。” “我只是觉得——” 话没说完，沈致京轻而易举地，抬起一只手接住那抱枕，扔在床上。 抱枕在床上弹了几下，又掉在地上。 怀里的人儿涨红了脸，咬着下唇看着他，眼睛也瞪圆了，一副防备的架势。估计他再凑近一点，她就要用脚踢他了。 男人拖着嗓音，微挑了下眉，眉梢上扬。 “防范意识挺高，不错。” 温夕意：“……” * 肖洛辛等了一晚上。 没等着温夕意，他将场地和所有奢饰品的费用结了，开车回到肖家。 大早上的，肖家别墅里没什么人。别墅外的观景花园和停车坪仅有一个保洁阿姨在清扫。 肖洛辛将车开进仓库。 关上车门后，径直走向客厅。 刚一进门，沈容霏放下手中的遥控器，从沙发上回头，“洛辛，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 沈容霏在朋友圈看见了肖洛辛拍的求婚摆设。 她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昨晚几乎激动得没怎么睡觉。 肖洛辛挂着黑眼圈，一副神情落寞的模样，显然不想搭理。 沈容霏觉得他的状态不对，“你怎么了？失败了？” 肖洛辛蹙眉，“妈，别提了。” 求婚这件事是他一时兴起，听了乔俞智那家伙的馊主意。更何况他还在朋友圈内大张旗鼓地预告求婚，肖洛辛在圈内社交还挺广，基本上大多数人都知道他要求婚了。 关键是，还失败了。 肖洛辛觉得自己的脸面都丢光了。 沈容霏从茶几上拿下一个苹果，“我看你图片拍得，布置的挺好，昨晚我还想给你打电话问问看要不要帮忙来着，后来想想，没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肖洛辛坐在侧面背靠一楼阳台单独的小沙发上。 他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捏着桌上的橘子，拨了一瓣丢在嘴里。 沈容霏见他兴致不高，皱了下眉，“又是谁惹你不高兴？难道温夕意那小姑娘没同意你的求婚？” 按照平时唐苏月和她聊的那个架势，沈容霏知道温家对于这桩婚事的态度是很积极的。 所以她其实并没有太多担心。 在她的眼里，唐苏月的女儿温夕意还挺乖的，应该不会忤逆长辈们的意见。 肖洛辛剥着橘子皮，语气随意，“没。” 沈容霏吃惊，“她拒绝了你的求婚？” “不是。”肖洛辛淡淡道，“人家根本没来。” “……！” 这下沈容霏张大嘴巴，反问，“那你去找她啊。人家不过来，就需要你主动一点。” “去找了。”肖洛辛一嗤，“她根本没回我信息。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说到这儿，肖洛辛眯起眼，不知为何想起了乔俞智偷拍的那张照片。 其实肖洛辛不大相信，温夕意还会和谁在一起。 从仅有的相处来看，肖洛辛能看出来，这小姑娘要求和眼光都挺高的。 她性子傲，也有点小执拗。 外貌是圈内最不缺的资源，光靠外貌不行，还得有人品和才能。 如果以资源论的话，背靠沈家的肖家就是整个商业圈内最为适婚的对象。 别的行业新贵要么年龄不搭，要么根基尚浅。 温夕意只有和他在一起，才算得上是强强联手。 肖洛辛冷哼一声，“妈，婚事这件方面先不着急，咱们慢慢来。” 沈容霏深吸一口气，顿了下，“行，你看着办吧。”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 肖洛辛看了眼书房，“我爸在哪？还没起床？”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游手好闲？”沈容霏瞪了他一眼，“你爸一早去公司了，公司最近融资遇到了问题，好多项目的进展都延迟了。” 肖洛辛耸了耸肩，起身端起一盘果盘。 沈容霏叹气，“你要有你表哥一半的上进心，我也不至于这么早催婚。” “……”肖洛辛皱着眉，心里很是烦闷，“知道了，妈。” 沈容霏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接着感叹，“但你哥也挺可怜，年纪轻轻遭遇那么严重的事故，不知道你爷爷该多伤心。” “我哥他没……” 肖洛辛下意识想反驳，话到嘴边顿了顿，他没接下去说。 “行行行，别狡辩了。”沈容霏摆了摆手，“少跟你那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多帮你爸管理管理公司吧，以后可能就是你接管沈氏了，多培养培养管理方面的经验。” 肖洛辛没再搭话。 鼻腔里哼了一声，就兀自端着果盘上楼。 回到房间，他打开电脑和音响，将耳机带上。 游戏刚刚打完一局，肖洛辛的视线投向远方。 正在等候开局，他摸出手机翻了翻。 屏幕上微信的图标冒出一个鲜红的‘1’。 肖洛辛挑了挑眉，温夕意还算有良心，他发了快十多条信息，她终于给他回了一条。 指尖微微带着点儿颤抖，肖洛辛打开聊天框。 温夕意只给他发了四个字—— [我的初恋。] 一瞬间，他的眼眸沉下去。心脏如同坠落冰窖那般，一直往下沉降。 第24章 试一试更过分的？ 孟檬家门前。 温夕意从医院走出来已经中午十二点多, 医院的食堂过来送餐，她胡乱的吃了些，打了辆车回孟檬家。 门铃声叮铃叮铃响起。 门后冒出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 “谁啊。” 温夕意敲了敲门，“是我。” “你是谁？” “……” 真是睡糊涂了, 连她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温夕意刚要回答，门内女声音量拔高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 是你啊夕意！你怎么一晚上没回来？你到哪里去了？” 孟檬把门锁打开, 伸手拉开门。 她头发蓬乱, 穿着睡衣，一看上去就是才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样子。 温夕意脱了鞋，淡淡道, “去医院了。” “医院？” 孟檬睁大了眼睛，挠了挠头，“你生病了吗？” “过会儿和你说。”温夕意打开冰箱，“有什么东西可以吃，我煮点儿垫垫肚子。” 她在医院没吃东西, 只喝了一点儿水。而且心不在焉的, 只想敢快脱离那个地方。 现在有点儿饿。 “冰箱里有。”孟檬拎着拖鞋走进洗手间，“顺便帮我也做一些吧, 我早饭和中饭都没吃。” 温夕意关上冰箱, “好。” 孟檬平时一个人住, 经常点外卖，家里的厨房一看就不经常使用。 温夕意在冰箱里翻找着, 只找到青菜、鸡蛋和一包未拆封的拉面。她拿出锅装了水，等候水开准备煮面。 孟檬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扶着额头, 另一只手在屏幕上划拉着。 划了几下，她觉得有些不对劲，视线一顿，眼睛立刻瞪大了。 “夕意！你快过来，娱乐头条炸了！” 商圈报刊旗下有一个网络匿名论坛，分成大大小小不同门类的区。 其中娱乐区好几个帖子爆炸成带着小火苗的HOT，迅速蹿升到top区。 那几个HOT贴无非都带着温夕意和肖洛辛的大名，带着肖洛辛大名的尤其多。很多旧帖也被人翻上来，在论坛的首页飘着。 “在哪里？” 孟檬拍了下沙发，“在商业论坛娱乐版块，我发给你。” 接收到消息后，温夕意打开链接。 里面的帖子全部都是关于她和肖洛辛的。 其中传播最为广泛的是肖洛辛朋友圈的截图。也就是肖洛辛求婚当晚在朋友圈发布的求婚现场布置图。 【肖少爷真的求婚了？不会吧，我以为他只是玩玩呢。】 【温小姐这排面可以啊，温家要高兴坏了吧。】 【豪门无真情，肖洛辛不过图一时新鲜而已，以后肯定不会收心。】 【哇啊啊啊啊，这上面玫瑰、钻戒、烛光，我还看见了直升机坪，羡慕！】 【那就…恭喜？】 因为是个匿名论坛，各种真真假假的祝福和阴阳怪气的发言都有。温夕意不太在意这些言论，她早就习以为常，撇了撇嘴。 孟檬躺在沙发上，脑袋往侧面一拗，看向温夕意。 “夕意，你不会答应了肖洛辛的求婚吧？” “没有。”温夕意摇了摇头，“我没去。” 孟檬有点懵：“啊？那你去哪儿了？去医院？” “说来话长。” 接着，温夕意将被肖洛辛绑架一直到她去医院后的事情，尽量简洁地说了一遍。 孟檬嘴一向很严，而且两个人基本无话不谈，就这样相处了好多年。 温夕意也知道这件事情孟檬要是问起来，她不好撒谎瞒着她，肯定会被她看穿，索性直接说了。 孟檬听完后，整个人直接愣住了，将手机扔在沙发上跳了起来，“不会吧？” “……” “等等！我有点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孟檬捂着脑门，“这么说一直以来沈劲就是以前那个沈学长，而且他人还没事？” 温夕意想了想，确实是这样，“是。” “那沈家的那个少爷又是谁？出事在医院里的那位。” 温夕意撇了撇嘴，“应该也是他。” “……” 孟檬顿了三秒，终于弄清楚情况了。 “我的天，不得不说商圈这趟水真的深啊，所以说，外界还以为沈家少爷仍旧病重躺在医院？其实这只是人家计划中的一部分。” 温夕意点了点头。 孟檬：“……” 突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果然，任何事情都不能只看表象。 外表看肖家确实很风光，肖洛辛即将继承沈家的产业，但其实，沈家少爷早就布置好一个局，只等到收网的那一天。 “可是，这样好让人生气啊。”孟檬说，“你说沈总接近你，会不会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目的？” 从高中那个时候就把人家小姑娘骗到手。 孟檬可不相信，他真的一点儿目的也没有。 “其实这件事想想也能够发现。”温夕意突然说，“他的身份，我早该发现的。” 但是，沈致京实在是太会伪装了。 也确实是温夕意太相信他。尽管有这么多重合的地方：车祸、医院等等，她也没往这些方面去想。 “那你回复肖洛辛了吗？”孟檬提醒。 温夕意拿出手机，“还没有。”顿了顿，“我现在回复吧。” 她划开微信。 草稿那一栏还挂着沈致京‘教’她打下的四个字。 孟檬凑过来，温夕意想要把草稿删掉，却不小心碰上了发送键。 几秒之后，两人大眼瞪小眼。 孟檬将手中抱着的抱枕甩掉，脑袋凑过来，“发出去了？” 温夕意立马按下撤退键。 消息撤回。 “肖洛辛应该没看见？”孟檬问。 “应该没有……吧？” 像是为了打破她的猜测，仅仅过了一秒，肖洛辛就给她发消息。 [肖洛辛：是谁？] 他还是看见了，但温夕意心里不大在乎，看见了就看见，她没理。 随后想到什么，抬手给他转发几条微博—— #乔紫笙 肖氏集团肖少爷# #拍卖会一男子疑似乔紫笙男友# #肖少爷恋情二三事# 无一例外，都是肖洛辛的各种八卦花边新闻，肖洛辛和乔紫笙的新闻格外多。 发完之后，对面的姓名栏下面显示一行小字‘对方正在输入…’。没过几秒，似乎又删掉了，最终，肖洛辛沉默下来，什么也没给她发。 就像是要解释，结果发现压根无力辩解。 因为每一条都是有迹可循的证据。 孟檬笑的前仰后合：“简直大快人心！哈哈哈！夕意你干得好，以牙还牙。” 把那一堆绯闻发给肖洛辛后，他就闭了麦，肖洛辛没有继续骚扰她。 温夕意把面煮好，盛在碗里。 叮咚几下，门铃响了。 屋内两人对看一眼。 “谁呀？” “您好，给温小姐送餐！” 孟檬打开门，确认了一下买单上面的姓名和手机号，住址确实是她家没错。 “我没有点外卖啊。”温夕意疑惑。 温夕意走到门边，门外站着一个助理。他见到温夕意，立马恭敬道：“沈先生派我来送的，您慢用。” “沈先生？” “是的。”助理回复，“沈总。” 孟檬一眼就看见了外卖上的商标，吓了一跳。 “天啊，这个是怎么买到的。” 这家店是CBD附近著名的一家江景网红美食店，里面的饭菜精致美味，跟多造型都申请了独家注册商标。 店内除了打烊，其他时间十分火爆。孟檬好几次下午就去排队，直到晚上才排上。 “……” 温夕意低头看了看上面的Logo，和她煮的那碗极素的面，对比惨烈。 确实，她有点儿想吃。 孟檬摇了摇她的手臂，凑过来，“夕意，你前男友也太贴心了吧！双人份的！这么多我们俩都吃不完。” “……”小姑娘侧着脑袋，看了她一眼。 孟檬咽了咽口水，举起手告饶，“我坚定不移站在你这边，绝对不会被区区美食收买。” 温夕意只会煮简简单单的阳春面，厨艺可以说不怎么好。她低头扒拉几口，嚼着似乎不对味。 明明应该是清汤寡水的，却很咸。 温夕意吐了吐舌头，盐放多了。 “要不，还是吃一点吧。” 孟檬戳了戳她，“别和食物过不去。” “……” 温夕意其实也很动摇，顿了下，还是拆开包装，“那好吧。” 反正都给她送来了，扔掉很可惜。 只是这样，仅此而已。 * 两个人吃完午饭，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孟檬在家里打扫卫生，温夕意打算去商场旁边的油画用品店买一点画具和颜料。 温夕意拎着一包包装好的颜料袋走出店门口，孟檬给她打电话。 孟檬：“你在商场附近吗？不如我们去逛街吧，在家里好无聊哦。” “行。”温夕意想了想答应道，“那我在这里等你。” 她报了一串地址。 孟檬点了点头：“我马上就来，大概二十分钟很快的！” “嗯，等你。” 温夕意找了出长椅坐着。 街道上风风火火来了一帮人，街边各个店铺的店长出来引接，还有挂着工作牌像是经理的人走出来。 她心下跳了一下，眯眼看过去。 好像…是肖洛辛。 肖洛辛站在那群穿着西装的夹着公文包的男士面前，一堆助理跟在后面，似乎在视察店铺。 这是一处较为空旷的广场，周围没有建筑物遮挡。 温夕意快速给孟檬发了条信息。 她快速往相反的方向走。 她目前和肖洛辛之间的气氛还挺剑拔弩张。而且她现在一个人在这里，肖洛辛身后有一群人。 温夕意衡量了一下，实在不敢招惹这位少爷。 万一他又是一个不满意，把她给绑了怎么办。 经过一排停在路边停车位的汽车。 温夕意弯腰猫身，准备从汽车之间的缝隙之中走过去，直接过马路。 还没踏出一步。 腰身被往后一带。 她下意识想叫，却听见一个温热的男声拂过耳畔，“别动。” 温夕意心中一紧，回头果然看见一张俊脸，他唇瓣紧紧抿着，眸中深沉如夜。 隔着一条街道，肖洛辛的嗓音传来。 “哥，我还是找不到人！” 接着。 脚步声越来越近。 温夕意呼吸一滞，倒也没再反抗，将腿收进车内，隔着衣料轻轻地掐了一下他的手臂。 “快点关门。” 沈致京眼尾一挑，顺手“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沈致京看了看坐在驾驶位上的程助理，吩咐道：“别和肖洛辛说我在哪。” “好的，先生。”程助理应了一声，努力让自己成为空气。 然后视线不由自主的瞥向后视镜。 小姑娘坐在沈致京身边，乌黑的长发窝在颈间，模样很乖。几乎让人不敢相信，沈致京会对这样一个姑娘蓄谋已久。 因为，他们给人的感觉，完完全全是两类人。 单就外表上看，温家的小千金应该是很听话的那种姑娘，而且是个家教很严的乖乖女。 而沈致京，根据程助理这么多年相处的感觉得知，他狂妄不羁，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什么疯狂而破格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就像现在这样，拉开车门就把人家小姑娘直接带进来了。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程助理简直不敢想象。 先生这是跟肖少爷抢人啊。 不知是不是听见沈致京说的话，温夕意神情略显恍惚，眉梢似乎僵了一下。 “沈致京。”小姑娘抓了一下他的袖子，“肖洛辛如果找你是商业上的事，那你就见他吧…不要因为我破坏了工作。” 温夕意顿了下，抬起手指指了指车门，“我可以偷偷溜走的，肖洛辛抓不住我。” “上次不就被他抓住了。”男人笑了声，笑意带着点儿凉。 温夕意愣了愣，反应过来他说的上次，是被肖洛辛抓去求婚的那次。就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温夕意垂了垂眼。 他还是知道了。 “你未婚夫，这么想见他？” 沈致京显然话里有话，故意加重‘未婚夫’几个字，眸色加重了些。 温夕意摇了摇头，“我不想见，他也不是我未婚夫。” “……” 沈致京轻轻勾了勾唇，慢悠悠开口，“沈家和肖家的……” 温夕意打断：“婚事是我的事，又不是沈家和肖家，当然是我说了算。” 沈致京喉咙哑一阵，视线在她脸上转了转，半晌才收回视线，叹了口气。他指腹揉了揉太阳穴，手肘撑在车窗边。 “我这是在帮你出气啊。” “嗯？”温夕意眨了眨眼。 “那个小子一路下来太顺风顺水，没吃过苦，也没吃过什么亏。” 沈致京扬了扬眉骨，想起什么，轻掀唇角，“总该让他吃点亏。” 沈致京的视线淡淡地垂落在温夕意的手臂上，想到什么，鼻腔里轻轻地哼笑。 这些丑陋、肮脏、黑暗。 不是她应该知道的事。 车外又是一阵响动。 “哥！”肖洛辛敲了敲车窗，“你在车里吗？” “我在。” 沈致京摇下车窗，下颚弧线干净利落，他眼神中带着些漫不经心，“有什么事？” 肖洛辛朝着车内望了一眼，只有沈致京和程助理两个人。 他顿了顿，才说：“我找了商场一圈也没看见那个老总，他不会失踪了吧，不是约好在这里见面吗？” 沈致京抬了抬眼，摇上车窗，“你继续找找。” “可是……” 程助理打断：“沈先生还有事，肖少爷您自己的事要自己完成，这是肖总交给您的任务，和沈先生无关。” “……”肖洛辛咽了咽喉咙。 自知理亏，他后退一步，“行，那哥你忙吧，我走了。” 直到肖洛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远方。 温夕意舒了一口气，从原本蹲着的地方弓身站起来，坐在车座上，小拇指微微蜷着，不小心擦碰他的腿。 知觉男人有片刻的僵，她看了看他的腿，轻轻一瞥，马上收回视线。 “你的腿…还好吗？” 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下一秒温夕意就后悔了。 她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明显是戳人家的痛处好吗！ “……” 程助理咳嗽了声，忍不住开口发言，“先生的腿伤老毛病了，不能受凉，下雨天总是复发，反反复复，有时候痛到不能下床。” 沈致京微微扬了下眉，几不可闻地“啧”了声，准备打断程助理喋喋不休的话。 他不需要小姑娘知道这些——仅仅只有他，才体会到的伤痛。 这并不亚于将他的伤口撕开，鲜血淋漓地，呈现在她面前，去博取她的同情。这是弱者的行为。 沈致京又啧了一声。 那不是他想要的。 温夕意摁住他的手，转头看向程助理，很明显不想他打断，还想继续听下去。 “还有呢。” “还有…”程助理从后视镜里看出先生情绪不好，话到嘴边囫囵几声，“温小姐，您……” 温夕意也看出程助理的难处，还有沈致京不动声色地威胁，她没有继续追问。 她顿时有点能理解，沈致京一直瞒着不见她的原因了。 …会不会是，害怕她知道他拖着这样一副身躯。 那么高傲的男人，从云端跌落，从万人崇拜到万人摒弃。 换做谁也受不了。 温夕意模模糊糊想起，在医院第一次看见他躺在床上的那个下午。 “你要去医院。”她的掌心摁住他的手背，呼吸声很近，声音坚定又笃定，“好好治疗，听医生的话。” 男人不说话，视线一瞬不眨地盯着她，显得慵懒而随意。 温夕意揪了一下他的袖子。 “知道吗？” “……” “知不知道。”温夕意又拽了一下他的袖子，这次用了点儿劲，袖口边拽出一道浅浅的折痕，“说话呀。” 那架势像是他不说同意，她就不走了似的。 小姑娘澄澈的眼眸中带着微微的担忧和气恼，柔软的发梢被空调风不时吹起，面颊白中透着微粉。 沈致京默不作声地瞧了会儿。 “知道了，所以说…” 他略抬手，趁她不注意，在她的鼻尖上捏了一下，慢声道。 “要对我好一点儿啊，小没良心。” * 孟檬看见温夕意的短信，在商场边的广场上等了会儿，就看见小姑娘拎着袋子从一辆车上下来。 温夕意下来后并没有往前走，而是和后座的男人说话。 那个男人坐在车内，微微仰着脖子专心听她说话，手腕上戴着烫金表盘，打着黑色的领带，一只脚踩在地面，另一只脚放在车内。 看上去成熟又稳重。 孟檬迟疑了下，走过去。 温夕意余光看见孟檬，和沈致京说了句。 “我朋友来接我，我走了。” 男人点了点头，开口。 “晚上请你们吃饭——” “好啊好啊！”孟檬立马上前，挽着温夕意的胳膊，答应道，“就这么说定了，你说呢夕意。” 温夕意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沈致京，望见他眼底的玩味，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那好吧。” 反正晚上没什么事，过几天她也有些事情要处理。他今天确实帮她挡住了肖洛辛，是应该感谢一下。 程助理：“温小姐，过会儿给您发地址。” 车门关上，程助理很快将车开走。 见孟檬抿着嘴，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温夕意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说吧，你想说什么？” “……” 孟檬顿了一下，咽了咽喉咙，接着过了三秒多钟，她停滞了滞，深吸一口气。 “真的可以说吗？“ 温夕意：“说呀。” 孟檬犹豫了下，突然摇着温夕意的肩膀，大喊起来。 “啊啊你们俩好配啊。” 孟檬以前在商业场合见过沈致京，但没什么印象，这一次看见了，觉得这个男人相貌气质拔尖，简直和温夕意天生一对。 “贺言启老师考不考虑拍一本你们俩的双人照啊啊啊，放在《I.T.E》封面上我一定第一个买！” 孟檬开口激动，“如果购买本数有限制的话，我希望是一万本！” “……” * 傍晚，温夕意和孟檬来到程助理发给她们地址的那家餐厅。 一个陌生的助理从不远处跑过来，看上去十分焦急。 看见温夕意后，他抹了抹额间的汗，恭敬道，“请问您是温夕意温小姐吗？” 温夕意微点了点头，“是的。” 孟檬问：“有什么事吗？” 助理：“沈总今晚临时接到一个会议，正在公司对接，不能过来了。您和孟小姐尽管点菜，最后沈总会派人过来结账。” 温夕意又点了下头，表示理解：“知道了。” 毕竟工作为重，像沈致京处于这个阶段，肯定手边处理的事情很多。 如果他推掉特别重要的会议过来陪她，耽误了工作上的任务，温夕意反倒觉得过意不去。 两个人没点多少菜，用餐毕，助理跑过来帮忙结账。 傍晚的天气有点儿冷。 温夕意走进了些，才发现路灯下站着一个人。温夕意看出来是谁了，她压了压脚尖，径直朝着她走过去。 温白柔还是老样子，披着一件单薄的牛仔外套。 “妹妹。”温白柔垂了垂眼，有点儿难受的模样，“你好几天没回家了，住在朋友家也不是办法。爸和妈…都很想你回去。” “还有，那件事是我不好。我不该顺从妈妈的话自以为是，甚至想代替你嫁给肖洛辛。” “……” 见温夕意没有什么表情，温白柔捏了捏衣角，“妹妹？” “……” 温夕意嗤了声，“说完了？” 温白柔被她问得一愣，“啊，嗯。” 温夕意挑了下眉，“你过来到底想说什么？” 温白柔犹豫一阵，最终还是说出，“我……就是，妈妈说明天去肖家道个歉，因为订婚的事情……想要你和我们一起去。” 温夕意毫不留情地打断她。 “这件事我没有任何错。” “但是——” 温白柔咬了咬下唇，似乎心有不甘，“当初你为什么不阻止我，你明明有机会直接和肖洛辛说出真相。” 温夕意突然觉得好笑。 她面上没有笑出来，而是一字一顿，话中有话，“是，我是没有阻止。” “可是如果我阻止，说出真相，你们会同意吗？” “为什么？” 温白柔眼中浮现不解，“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你和妈妈的关系不好，是因为订婚的缘故吗？” 温夕意乜她一眼，“与你无关。” “我高中时候经常看见一个男人接你放学。”温白柔突然问。 “是因为他吗？妈妈不喜欢他，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所以你不愿意订婚？” 温夕意和唐苏月关系不亲。 温白柔从第一天踏入这个家开始，就能感觉到。两个人胜似母女，却疏如路人。 温夕意却知道，尽管是血缘上的姐妹，温白柔与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个圈子已经烂到骨子里，每个人脸上带着涂满各种色彩的面具，精致华丽地步入名利场。 许多人被名与利束缚，早就分不清是非真假。在心中那座衡量世间万物的天秤上，利益大于情。 真情难见。 与此同时，偏见像杂草一般横生着。 “不管有没有那个男人，我都不会和肖洛辛订婚。因为我活在阴影之下，这是我的反抗啊，二十多年了。” 小姑娘勾了勾唇，眸色很冷。 “你还是想得太天真啊，姐姐。” * 温白柔被她说得直接怔住了。 一言不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温夕意无意和她纠缠，只淡声说了声再见，转身离开。 前方的灯光下站着一个男人。 他眼眸深邃，眼皮压出一道褶痕。不带笑意，不笑的时候显得疏离又冷敛。 在这昏暗又黯淡的灯光里，偏偏这个男人生得上天的偏爱，几缕灯光下也显眼拔尖，脱引而出，若有若无地撩人。 温夕意眨了眨眼，有些意外。 “你的项目……谈好了？” “谈好了。” “……” 他特地大老远跑过来，是为了看她吗？ 不知为何，温夕意感觉自己心跳加快了些，明明只有几步路，她却发现她走不过去。 沈致京抬了抬眼，“手上的伤好了吗？” 温夕意没回答这个问题，将手背在身后，上前一步。 “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致京：“刚刚。” “那刚才你……都听见了？” 沈致京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轻地，“嗯。” 温夕意抬起头，“那…我是不是对她太凶了。” 她有时性格里很矛盾。 温白柔和她高中就认识，同班同学，但是高中三年都没说过几句话。 温夕意高中时候人缘挺好，在班上是学习委员。温白柔成绩不好，但是跑步等等身体素质这块天生就好，家里人给她走了特长生路线。 高中时候，温夕意对温白柔的印象很淡。 直到唐苏月把她认回家那天，温夕意才想起来高中这个同学。 虽然不熟悉，可温夕意对温白柔印象还不错。温白柔第一天来温家，也是温夕意主动破冰，和她说了很多话。 温白柔被找回来的时候，温夕意真的很开心。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姐妹之间的关系又回到高中时那样，不咸不淡的。 温白柔的态度很别扭，总是心思敏感，在和温夕意相关一些小事上，温白柔会闹心，也会有小小的嫉妒。 总爱和她争抢。 “不凶。” 沈致京低头，掀唇，“你还可以再凶一点。她们，太过分了。” 小姑娘情绪有点儿低落，这会儿情绪好了些，嗓音软了下来，带着些她没察觉到的撒娇意味，“你难道不过分吗？” “嗯。”沈致京说。 “是。” “……” 男人似乎笑了下，低头俯身凑近，温热掌心触碰她的冻的有点红的耳尖，嗓音慵懒，“还有更过分的，试一试吗？” 第25章 用指尖解开。 沈致京没有停留太久。 天气渐渐入秋, 天黑得早，街道寒风习习。他将小姑娘送到楼下，看着她进入单元门栋, 便独自离开。 车内，程助理坐在驾驶座。 “先生, 肖家那边暂时没什么动静。” 前几个月，沈致京在肖氏集团某分公司开业会上, 曾经以“沈劲”的身份向肖洛辛的父亲肖正华抛出橄榄枝。 仅仅是一个诱饵, 静候大鱼上钩。 可以说从几年前开始, 肖家在肖正华的掌控之下，一步一步抽空沈氏集团内部的融资。但肖正华对这些财产投资不当，所以导致肖家负债累累。 肖正华目前的打算是, 利用肖洛辛和沈老爷子的关系，将肖家并入沈家，弥补肖家亏空的财产。 沈致京打开车门，漆黑的眼眸融进深沉的夜色之中。 “爷爷那边怎么说？” 沈老爷子的态度可谓是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环，沈致京不得不重视起来。 程助理：“老先生连夜回海湾那边的别墅度假了。” 沈致京抬眸：“度假？” “对, 是度假。”程助理点头, “还说没事不要找他。” 沈老爷子离开老宅去别墅度假，这样来看, 老爷子的态度已经很明显。这是打算放手不管, 全凭沈致京一个人做主。 沈致京问：“老爷子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程助理回答, “估计时间挺长，老先生基本上把老宅都搬空了。” “东西都带走了？”沈致京挑眉。 程助理略想了下：“基本上是。搬家公司来了好几拨。” 这就有意思了。 先前他多少顾忌着沈老爷子和姨妈沈容霏的面子, 顾着点儿情分，怕他们会拦着。 还有肖洛辛那小子，也算是沈容霏一个人拉扯大的, 一向敬重沈致京。所以他多少没下太大的狠手。 而现在…… 沈致京弯唇，漆黑的眸色染上一层戾。他懒散的看了眼车窗外，灯火通明。 “派人联系肖正华。” 沈致京不慌不忙地开口，“问他愿不愿和‘沈劲’见一面。” 沈致京敛着眸，“时间、地点由他来定。” 程助理回应：“是。” * 清晨。 贺言启打电话过来，“夕意，你收拾一下就下楼吧，我在楼下等你。” 温夕意问：“我带个朋友过来可以吗？” 孟檬今天比较清闲，听说温夕意要去拍摄，也想过去看看。 “可以啊。”贺言启答应道，“带几个朋友都可以，我这边人手有限，可能不能经常照顾到你。” “好，我马上就来。” 楼下贺言启工作室的车正在等候着。 温夕意和孟檬上了车。 车轮辘辘滚动，扬起一阵尘土。不一会儿就到了摄影棚。 工作人员立马上前，带着温夕意去后台化妆。 孟檬接过温夕意的外套和包，手掌合在嘴边大声喊。 “夕意！加油！” 温夕意走向后台，过了大概三十多分钟走出来。 见小姑娘紧紧抿着下唇，状态看上去有点儿紧绷。 “别紧张。”贺言启安慰道，“我之前拍过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参与拍摄，但是效果都很好。” 虽然当摄影模特看上去简单，但温夕意明白每个行业入门都有一个坎儿。 就像别人看她画油画觉得很简单，很容易上手，但其实她早就已经熟练到轻车熟路的地步，才会让别人看不出技巧。 “大概要拍多长时间？” 贺言启眯眼想了会儿，“五六个小时吧，拍出来要看成片如何，如果不太好还要请你再来一次。” “可以。” 一开始几张是试拍，打个草稿比样。 贺言启看了看镜头，调整几个角度，对温夕意说，“你去化妆间上妆吧，上完妆咱们再继续拍。” 助理立刻冒出来带路，“温小姐，这边请。” 化妆室内。 贺言启选用的是国际上鼎鼎大名的著名化妆师Van先生，他见到温夕意格外热情。 “温小姐是吧，赶快，请坐！” Van一遍上妆一边夸赞，“您皮肤保养真不错。” 温夕意弯唇，“是您画的好。” “贺老师这几次作品女主角都是我画的妆。”Van受到夸奖很开心，不由得多说了些，“前几次作品都杀入年度十佳时尚摄影榜单前几，这一次肯定也行！” 温夕意默默地听着。 Van打开粉扑，继续说，“温小姐，你可不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好多当红明星约咱们贺老师都约不上呢。” 化妆室外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吵闹声。 听起来有些尖利，似乎在吵架。 孟檬皱眉：“门外是谁啊，真吵。” “不管他们。” Van最后用散粉定了个妆，轻轻推了推温夕意，“温小姐，可以过去了。” 温夕意礼貌的道了声谢，和孟檬一同走出化妆间。 疏落的灯光打下来。 “咔——” 摄影棚内的白幕布上打下红白阴影，将温夕意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眯了会儿眼，适应了下闪光灯。 “停。” 贺言启从摄像机后面走出来，对温夕意说，“休息会儿，喝口水。辛苦了各位。” 温夕意松了一口气，和孟檬走下去看电脑上的成片。 见棚内的工作人员们休息了，外面一直卷入争吵的小助理跑过来。 小助理：“贺老师，外面有位乔小姐一直要见您。” 贺言启拧开矿泉水瓶盖，“谁？哪个乔小姐？” “就是最近有点小火的那个。”小助理压低声音，“听说前段时间和肖家少爷上了热搜……” 上热搜？ 贺言启想了会儿，有印象了。 原来是肖洛辛那个绯闻对象啊。 他扶了扶额，叮嘱道，“你看着温小姐，别让她出去。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马上回来继续拍。” 小助理点了点头。 “我们乔小姐都过来了，怎么就不能拍？” 负责统筹的工作人员在跟经纪人协商，不一会儿又和那个站在经纪人身边趾高气扬的女人好声好气地商量。 “乔小姐，现在是我们贺老师拍摄时间，他正在统筹指挥，请您不要影响。” 摄影棚内吵吵闹闹的。 贺言启放下矿泉水瓶子，垂手走出去，顺便关上门。眼前站着好多人，有一个看上去像是那个明星。 他不悦地皱眉：“您有预约吗？” “……”乔紫笙略显心虚，但她还是保持镇定，“没有。” 乔紫笙身边的经纪人火气上来了，“怎么，我们就看一下不行吗？你们这是什么态度。” “什么？”贺言启不解。 经纪人憋着火，“我们打了那么多电话，乔女士的一个综艺飞行嘉宾的档期都推了，就是为了排贺老师的摄影。” “哦，原来没有预约啊。” 贺言启笑容逐渐僵持，“那请您出去，这间摄影棚我们工作室已经租下来了，工作时间闲人请勿打扰。” 经纪人哼了一下，“起码让我们见一下贺老师，你做什么决定。” 贺言启：“……” 身后几个员工噤声。 很快，在一片安静之中，有人小声说了句，“这就是贺老师。” 什么？ 乔紫笙面上错愕，脸色很不好看，扯了扯经纪人的袖子，“姐，我们别闹了，这事闹大也不好。” “贺、贺老师。”经纪人有些尴尬，“那我们就不麻烦你了，再见。” “嗯。”贺言启烦躁，“再见再见。” 总是有这样的人扰他清净。 贺言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乔紫笙才刚刚红，脾气和架子还不小，团队也挺没脑子的。 这样是走不长远的，怪不得乔紫笙能够看上肖洛辛。 贺言启摇了摇头，走进摄影棚。 棚内，温夕意和孟檬还在看成片。 贺言启走过来：“感觉拍的怎么样？” 温夕意称赞，“拍的很不错。” 设计配色的美工在一旁感叹，“这一组拍下来，发表后就算不拿奖，温小姐的名声也能名响在外了。” 这确实是名利双收的捷径之一。 许多人趋之若鹜。 比如，上一部作品贺言启拍的是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后者立马被文艺片制作方和导演相中，如今已经有两部大爆电影在手。 千载难逢地好机会。 温夕意默了默，沉吟片刻问：“可是…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会选择她。 这个问题温夕意问了不止一次，每一次贺言启都会回答为了高质量的作品，为什么他能预知作品质量的好坏呢。 贺言启抿了抿唇，“其实说服你拍摄在我的职业生涯里，不算很困难的事。” “我曾经动身前往港市，在那里最偏僻的山村寻找一对夫妻拍摄。那对夫妻花了三十多年打造了封闭村落通往外界的梯道。” “可是我到了哪里才发现语言不通，手机根本没有信号，我和团队在深山里待了整整半年，才说通那对夫妻参与拍摄。” “因为我拍不仅仅是人物，还是——” 贺言启顿了下，自信满满，抛出两个掷地有声的字。 “故事。” * 场景置换。 灯光懒散地洒下来。 昏黄的色彩晃了晃，像是涂满橘红澄粉的油画画布，凌乱又肆意的美。 而小姑娘趴在沙发上，脸上涂满五颜六色的颜料。脚趾晶莹透亮，泛着淡淡的粉，勾着一只拖鞋。 周围人沉默下来。 “这张感觉不对。”贺言启看了眼摄影机，指出问题，“眼神。” 温夕意顿了下，有些懊恼，“那我再试试。” “嗯，找一下感觉。” 负责视觉指导的工作人员马上上前，和温夕意低声说了很多上镜的技巧。 温夕意认真地听着，望着镜头的方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还没开口说继续，视线扫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温夕意微微一顿。 …这人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咽了咽喉咙，后耳根连带的那片肌肤有点儿发红，所幸被厚厚的粉底遮着，看不出来。 他站在这里看了多久了？ 贺言启觉察到温夕意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回头，刚好看见沈致京栓在那儿。 他嘴角抽了抽，“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沈致京哼了下，挑眉，“不欢迎？” 贺言启讪笑：“欢迎欢迎。” 一面又吩咐小助理给沈总搬一张椅子，倒几杯茶水。 “不用麻烦。”沈致京拒绝，“就过来看看。” 贺言启可不相信他就只是‘过来看看’，坚持让小助理搬一张椅子过来。 “怎么样？”沈致京问。 贺言启拍了拍他的肩膀，“还不错，你家姑娘领悟能力挺强的，没接触过这方面但一点就能通。而且有耐心，好多员工都夸她呢。” 摄影有时候能持续整整十多小时，长的甚至一整天。要随时保持热情，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需要参演人员和拍摄者共同的耐心。 贺言启的工作室以追求完美著称，最不缺的就是消耗长时间完成一张图，包括布景、妆容反反复复打磨，好多人都受不了拍摄的折磨。 说话之间，这会儿又换了一副装扮。 与上一件的涂鸦风格不同。这一次是精致风。 小姑娘穿着件bingbing发亮的小凉裙，裙摆垂落大腿处，腰间系着透明腰带，细腰束起，身材曲线干净又不失性感。 眼眶周围画着精致的眼妆，眉下点了一些亮片，将五官的优势顷刻放大，格外夺人眼球。 一出场，吸引所有工作人员的视线。 摄影棚内顿时安静下来。 “哇！” 孟檬本来有点儿困，这会儿在一旁双眼一亮，竖起大拇指，“又a又飒！宝贝你无敌了！！” 沈致京沉了沉眼，恰巧与温夕意的视线对上。 “……” 温夕意只看了一下，将视线瞥向一边。 她将视线瞥开的时候脖子轻轻偏了下。 沈致京才看清她那件小凉裙，是用两条细吊带系在脖子后面的。 莫名的，他喉间一紧。 沈致京抬抬眼，“你选的？” 贺言启觉得背脊发凉，立即解释，“当然不是！我团队里面负责搭配服装的设计师选的。” 知觉沈致京略显阴沉的视线扫过来。贺言启轻咳几声，拍了拍肩膀：“艺术，都是为了艺术献身。” “……” 又折腾了大半天，温夕意披了件外套匆匆退场。 贺言启领着沈致京去后台。 化妆室里聚集一群人，正在窃窃私语谈论着。 “听说那个是温小姐，咱们市温家那位，她爸爸是前任市长。” “怪不得肖洛辛这么喜欢温小姐，听说还求婚了，要是我我也喜欢温小姐。对比惨烈，乔紫笙算什么！” “温小姐今天还对我笑了，真的好漂亮！呜呜。” “肖少爷和温小姐很搭啊！绝配！” 贺言启脸色黑了黑。 这些员工是这家摄影棚请来的临时工，过来帮忙打扫。 若是换做他工作室的员工，私下里这样嚼舌根，他早就把人给开除了。 贺言启指了指虚掩的门，撇清关系，“那群不是我的员工。” 沈致京没答。 贺言启叹了口气，“他们眼瞎，你别在意。” 吃瓜都吃不准，还敢乱讨论。 贺言启无语了。 沈致京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挑了下眉，“人在哪？” 贺言启指了指走道，“更衣室最后一间，你一直往里面走就行了。” “行。”沈致京点头。 贺言启嘱咐，“你快点啊，别耽误时间，后面还有拍摄呢。” 沈致京迈开长腿，一直走到过道尽头。走道里没什么人，除非贺言启准许，否则没人敢踏进来。 尽头房间里，帘幕动了一下。 似乎里面有人。 沈致京停住脚步，没继续往前走。 温夕意轻轻掀开帘幕的一角，指尖拉起那束打成死结的细吊带。 声音闷闷地，仍不自觉。 “檬檬，你过来帮我一下。” 小姑娘伫在那里，白皙的脖颈修长纤细，肩线舒展，线条一直往下，收进裙子布料。 像是没听见动静，温夕意又将那处打了死结的吊带拽了下，后背随着指尖的动作，若隐若现。 “解开就行。”她的声音有些急切，扇子似的睫羽垂下来，“我看不见。” 一双带了点儿薄茧的指尖绕过吊带，温热的气息擦过后颈肌肤，温夕意缩了下身子。 呼吸声有些沉重。 不对劲。 温夕意回头，唇瓣差点儿擦上男人的下巴，她愣了下，登时双眼瞪圆，“沈、沈致京？” 沈致京顿了顿，哑笑道：“嗯。” “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沈致京抬了抬眼，声线带着点儿懒。 “……” 当然知道，你是走进来的。 温夕意面上泛烫，她下意识想抓侧面椅子上搭着的外套，裹在身上，遮住这件布料少的可怜的小凉裙。 “缠住头发了。” 后颈的吊带被人勾住，沈致京扯了下，将小姑娘拉近了些。 “乖，低头。” 男人的指尖绕了几圈，擦过布料一阵赶赶咐咐。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头发拨开，拢在肩前。 “别动。”他的声线里带了些不同于往日的磁哑，像是浸泡在酒里似的。 温夕意不敢动了。 她抿了抿唇，“我过会儿还要拍——” 啪嗒。 他的指尖干净利落，最后几个动作翩飞。后颈一凉，细绳解开了。 温夕意脸上烫得要命，她一手摁住裙子以防掉下来，另一手向前探去，想要抓住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披在身上。 下一秒。 宽大的男士外套从身后，将她裹得很紧。 带着点儿淡淡的甘洌烟草味，直往鼻腔里钻。 温夕意脸上又是一热，“好了吗？” “好了。” “那你快出去。” “……” 见他一直不走，温夕意回头，用眼神催促他赶紧走，“我后面还有几组拍摄，要赶快去补妆，化妆老师该等急了。” 沈致京摁着肩膀把人扯过来，轻掀唇笑了下，拢了拢小姑娘身上的外套，将她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 “补妆？” 他长指缓慢挑着她后耳处的红，将人往后一带，意味深长。 “那记得等会儿，多补点口红。” 第26章 “跟我回家。” 彼此的呼吸声很近, 此起彼伏的，一呼一吸都能数清楚。 他的面容近在咫尺，近到看清眼前人根根分明的眼睫, 还有一直往下微凸的喉结。 “……” 温夕意突然噤住声，一动不动。 后颈那处的肌肤被缓慢摩挲着, 着实炙热又发痒。她听见男人的呼吸声一下接着一下，然后, 很沉地坠入胸腔。 这种感觉很熟悉。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温夕意脸上一阵又一阵地发热发烫, 她缩了下脖子, 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耳畔边落下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 沈致京似乎笑了下，才缓缓地开口，拖长音节, “囡囡——” “……” 随着他的呼吸声，小姑娘颤了下。 他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神色的变化，像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的眼中慌乱、无措，手脚不知道该往哪处摆放。 沈致京抬手轻碰了下她的耳朵。 “可以吗？” “……” 更衣室外，片刻爆发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隔着一重厚重的帘幕。 贺言启的声音响在走道内的数十米之外, 闷闷传来：“夕意, 你好了吗？” 温夕意被这一声拉回来，脸颊上的淡红仍未消退, 她拢了拢披在肩膀上的外套。 然后冒出极轻地三个字, “你出去。” 沈致京看了她几眼, “行。” 似乎对突如其来的打断顿觉索然无味，他没吱声, 默不作声地走出去。 最后将帘子严严实实地拉上。 屋外，贺言启低头看了眼腕上的表，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 这姑娘还没出来。 贺言启刚想再喊一声，话还没脱口而出，从更衣室里走出一个只穿一件白衬衫的男人。 贺言启：“……” 沈致京进去穿着外套，出来就没有外套了。 鬼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贺言启见状，颇为惆怅，“换做平时随便你，现在可严重影响到我的进度了。沈总，你能不能不要站在这里碍事。” “……”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么就帮忙化妆打扮，帮忙打灯光打板action…” 贺言启一顿，抱怨道，“你在这里干嘛。” 沈致京抬抬眼，唇边噙着一抹笑，“你不是说了。” “？”贺言启问，“我说什么？” “我在这里碍事啊。” “……！” 这个人！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 贺言启攥了攥拳头，半晌又松开，叹了口气。 算了！不和他计较！ 温夕意动作挺快，一会儿就换好衣服了。 她从更衣室走出来，整个人回想起刚才的画面，差点耳后的那片肌肤又烧起来。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沈致京刚刚想要干什么。 说什么待会儿多补点口红。 没理解错的话。 他刚刚那个意思是，他想亲她。 她换的这身是长裙，裙摆一直拖到地上。温夕意稍稍将裙子提起来一点儿，掀开帘子往前走。 周围没人，只有沈致京一个人站在门口等她。 衬衫的袖口挽在手腕边，折了几道。宽肩细腰，单手抄兜靠在门框边。灯光洒在他的眉眼上，很轻很淡，衬出分明的棱角。 男人弯唇，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 “过来，帮你提裙子。” 气氛莫名有些冷。 温夕意眨了眨眼，抬头看向他。 沈致京眉梢上扬了一下。 “要我抱你？” 小姑娘有些恼，三两步走上前，“你很烦。” 沈致京笑了下，“是啊。” “……” 他微微弯腰，捡起拖到地上的裙角，顿了顿，“走吗？” 温夕意倒也没反抗，这裙子确实很长，而周围没有其他人帮助。她淡淡的朝他点了点头，“走吧。” 两个人经过走道。 第一间是工作室，供员工休息和放置道具所用。门关的不紧，隐约透出一条缝。温夕意经过，差点儿撞上一个正要出门的员工。 “对、对不起！”那差点撞上的员工后退一步，挂着蓝色挂袋的工作牌，连忙道歉。 温夕意摆了摆手，“没关系，下次要小心呀。” 后台员工工作室里的声音传来。 温夕意没听清，皱了一下眉，“他们在说什么？” “不重要。”沈致京冷哼出声，“先走吧，抓紧时间。” 温夕意没再纠结，“好。” 这次拍摄过程很顺利。 或许是她慢慢的找到了感觉，好几张成片都是一次过，给大家节省了不少时间。 拍摄时间比预期结束的要早十多分钟。 结束后，温夕意往四周觑了一圈儿，没看见孟檬，她走到摄像机旁，问拍摄人员，“你看见孟檬了吗？就是和我一起过来的那个女生。” 贺言启抢话，“看见了，你那个好朋友让我带话，她有点事先走了。” “什么事？” “好像是她钢琴老师的事情吧，我也不太清楚，要不你回头问问她。” 温夕意没再问下去。 小助理很快赶过来，带着她去后台卸妆换衣服。 还没走到化妆室门口，似乎看见了什么，温夕意脚步一顿，接着迈开腿大步往前走。 沈致京还没走。 站在化妆室门口打电话。 他不是说他很忙的吗？怎么会有时间过来。 小助理在身后喊，“温小姐，您走错了，化妆间在您后面。” 温夕意脚步一顿，刚想回头。 沈致京对身后那小助理说，“你先回去吧，温小姐交给我就好。” 他开口声线沉且好听，带着与生俱来的领导风范，让人不由自主想去听从。 这会儿贺言启带着一大帮工作人员走过来，不少人都注意到了沈致京。掀起一阵火热的讨论。 “那个是新来的助理吗？怎么没见过？” “啊啊啊好帅啊！我也想要这样的男人帮我提着裙摆。” “天啊，和温小姐好配，他们俩搭起来太养眼了吧。” 那些话落入她的耳中，温夕意脸上又是一热。 她没停留多久，便走进化妆室。 沈致京目光跟随着她，正打算抬脚跟在她身后走入化妆室，贺言启突然叫住他。 “看到没。” 贺言启弯着手肘，指着摄像机不远处捧场尖叫的人，“那一堆才是我的员工，眼力好。” “……” “哦？”沈致京扯了扯唇，“他们说谁是助理？” “……”贺言启咽住，“是个意外。” * 温夕意卸完妆，天色渐渐黑沉沉的。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下，孟檬发短信过来。 [孟檬：夕意，我今天不回家了QAQ] [孟檬：忘记把钥匙留下了，委屈你留宿街头一晚上了。] [孟檬：对不起呜呜呜。] 温夕意觉得她有点儿奇怪。 猛地想到之前听说的，孟檬去找钢琴老师了。钢琴老师不就是顾辞吗，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了。 温夕意指尖微顿了下。 按照孟檬以往的作风，她不会突然跑去找顾辞。 [温夕意：你怎么了？还好吗？] [孟檬：还好。] [孟檬：不用担心我。] 温夕意迟疑了下。 她又给孟檬发了几条消息，孟檬再也没有回复。温夕意心里渐渐不安起来。 不会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工作人员渐渐离开，温夕意披上外套，拎着包走出去。 她打算先在附近的酒店住一晚。 一辆迈巴赫停在路边，车灯闪烁着光芒，融在凄冷的夜色之中，茫茫耀眼。 车鸣笛几声，车窗缓缓下降。男人的视线在夜幕之下显得更加深沉，轻轻扫向她。 “跟我回家。” “……” 温夕意闪身，有些略微地躲避，“为什么要跟你回家？” 沈致京挑了挑眉，“你不是要出去住一晚？” 她确实要出去住一晚。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温夕意愣了下，问，“你知道…孟檬在哪儿？” 沈致京轻描淡写，“我看见她上了顾辞的车。” 温夕意眨了眨眼，皱眉，“那她不会出事吧。” 沈致京笃定：“不会。” 温夕意抬眼看向他，眸色中闪烁着不确定的疑惑，似乎不太相信。 “你不如先担心一下你自己。”沈致京补充，蓦地轻笑了下，“今晚住在哪里。” 第27章 咬耳朵。 沈致京摇下车窗, 看向她。 漆黑的夜幕之下，他的眸色很深。手肘不轻不重地靠在车窗边，随着动作, 西装向上移动了下，露出内搭的衬衫袖口, 还有腕上面盘泛金的表。 此时温夕意不可否认的面临选择。 是跟他回家，还是自己去找处酒店过一晚。 反正温家她一时半会儿不想回去, 气氛闹得太僵, 上次又和温白柔小小的对峙一番。 她垂下眼睫, 稍微往后撤了一点儿，直到看清他的眼眸。 “如果我说…不想呢？” 她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自己面对沈致京，是什么样的情绪。 或者说, 她应该保持什么样的情绪。 她和沈致京的一切，早就已经是过去式了。 全是靠一些谎言堆积起来的关系。 现在，她面前这个男人完全是个令她感到陌生的人，温夕意不知道，她还有什么理由跟他回家。 而且以前的时候, 她给过的承诺是, 等他醒来后，只去医院看他一眼。 这话儿的意思就是只看他一眼, 此后与他再无瓜葛。 两人相顾无言。 温夕意深吸一口气, 下定决心要和他说清楚, “不用麻烦，我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小姑娘了。” 她确实与从前不同了。 不论是从相貌, 性格还是各个方面来看，现在的她早就成熟稳重不少。 沈致京当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 她是要让他不要用对以前的温夕意的态度，来对待她。温夕意正在清晰而理智的告诉他, 她想让他离远点儿。 简单来说，她不想见他。 她要与过去割裂开来。 “……” 沈致京似乎轻笑了下，又像是没有。他的神色隐在凄厉的夜色之下，缓缓开嗓，“温夕意，这就是你给我的回复？” 见她一言不发，他的视线眯起，“说话。” 坐在前车驾驶座上的程助理瑟瑟发抖，只敢将视线望向前方的一棵树发呆，脖子僵住不动。 沈先生一直以来行动大于言语。 如果谁将他惹怒了，很有可能会遭到他猛烈的报复。 但自从车祸后，沈致京学会控制住年少那股轻狂又傲慢的脾气，这些年才要好一些，收敛不少，但也绝对不会吃一点儿亏。 很少有人敢这么和沈先生说话。 程助理心中默默地为温夕意上了柱香。 “我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也是。我们在年少时期相伴着度过，留下美好的回忆，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温夕意顿了下，继续道，“如果一定要我给你答复，我没有办法回答。” 她从来都是个遵从自己内心的人。 小时候那会儿心智未开，什么都不知道。等她懂事一点儿，温夕意知道了要不负自己的活着，这些是唐苏月永远不能够理解的。 她永远先是自己，然后再是别的什么。 和肖家那桩可笑的联姻，很显然并不是她想要的。 同样的，过去发生的那些事，她不是没有生气，而是因为那些已经过去。虽然沈致京在身份上欺骗了她，可是高中和他相处那段时间她还是过得很开心。 他们过去彼此都很满意。 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行。” 沈致京喉咙干哑一阵，最终只是随意开口，回敬那句话，“那就祝你好运。” 看不出什么表情，沈致京摇上车窗。温夕意隔着一重车窗，久久无言。 祝你好运。 但是，还会再见。 车，扬长而去。 车轮卷起尘土，渐渐被昏黑的夜幕吞噬，消失在远方的寂静。 * 温夕意找了处宜家酒店过了一晚。 一大早，她下楼吃过早点，收拾了下东西去前台退房。 过了一夜，孟檬还是没有给她回复消息，温夕意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她出门后打了一辆出租车，给司机报了顾辞工作室那边的地址。下车后温夕意敲了敲门，开门的是顾辞，他正在给学生上早课。 “温小姐？”顾辞疑惑，“你怎么来了，今天没有你的课。” 温夕意开门见山地问，“孟檬在你——”这里吗？ 话还没说完，孟檬从琴房之中的一扇门背后走出来，揉了揉眼睛。 “夕意？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温夕意看见她总算舒了一大口气，“终于找到你了。” 顾辞见状，将门打开放温夕意进门。 温夕意问：“昨晚你到哪里去了？” 孟檬立刻扑上来，抱住她，“没去哪，就是我们不是马上开学了嘛……” 开学就要去H大上大三。 虽说是大三，却没有什么开学的压力。温夕意所在的美术专业实行导师制，她已经跟着院长两个学期了，还申报了去国外交换的项目。 孟檬专业课比温夕意多，但也没有找工作和考研保研的压力，相对清闲。 孟檬还没说完，顾辞在一旁接话，“檬檬昨晚来找我告别，我明天要搭航班去美国了。” “美国？” “对。”顾辞点了下头，“跟随乐团去美国和欧洲各国世界巡演，第一站是美国，时间一年。” 温夕意眨了眨眼，视线在孟檬和顾辞两人脸上扫了扫。 那天孟檬找她喝酒，着实说了不少伤心欲绝的话，但是现在看来，这两个人的关系并像孟檬所说的那么僵。 至少，孟檬得知消息后，连夜来找顾辞，他也没有拒绝不是吗。 孟檬被她看着一阵脸红，连忙把她拉走。 “夕意，别看我了，你陪我去练会儿琴吧。顾老师还有事，咱们不要打扰他。” 温夕意被孟檬拉着经过琴房，走向休息室。 琴房里有一位老先生在练琴。 因为那位老先生举止端庄得体，看上去很有教养，气度不凡。 似乎上了些年纪。 顾老师居然会有这样的客人，温夕意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就是这两眼，她一下子顿住，认出来这个正坐在钢琴前的人是谁。 温夕意愣了下，问了声好，“沈老先生，您好。” 这不是沈家那位老爷子吗？怎么会在这里？ 也是过来练习钢琴？ 沈老爷子看向她，笑了笑，“这不是温家的小姑娘吗？” 温白柔顶替她和肖洛辛相亲的事闹得很大，沈家和肖家应该都知道了。 温夕意不确定这位老先生知不知道。 不过作为沈致京的爷爷，他应该是知道的吧。 “原来你们认识啊。”顾辞上前解释，“沈老爷子不出山很久了，他曾经是我的老师父亲。” 这么说，沈致京的母亲是顾辞的老师。 温夕意有些意外，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她更加意外的是，从豪门听说的那些风闻来看，沈老先生的事迹可谓是赫赫有名，令人生畏。 没想到他是气质儒雅的一位老先生。 光是对于沈致京严加管教和悉心培养，将他培育成优秀的接班人，这一点就十分厉害了。 “对了，我约了肖家那个小伙子过来谈话，小姑娘你先躲起来吧。” 沈老爷子合上钢琴盖，和善地看着温夕意。 温夕意略显诧异。 孟檬眼疾手快地将她拉走，“谢谢您老先生，我们这就离开了。” 门关上。 休息室里的布局十分简约，黑白色调，仅仅只摆了一张灰色的皮质沙发。 休息室属于顾辞平时休息的地方，似乎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小隔间。温夕意虽然来了这么多次琴房，可并没有进来过。 孟檬拍了拍沙发，“坐吧。” “……”温夕意咽了下，看向她打趣道，“你怎么对这里挺熟悉。” 孟檬望了望天花板，耳朵发红，“没有，你别乱说。” 休息室狭窄封闭，仅仅一墙之隔，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 温夕意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爷爷。”是肖洛辛的声音。 沈老爷子轻咳了声，缓慢开口。 “你哥醒过来这件事，你说了吗？” 肖洛辛似乎愣了下，然后说：“没有。” 沈老爷子并不相信，声音更加厉声，“真的？” “……”肖洛辛停滞了会儿，良久才嬉皮笑脸道，“爷爷，我早就知道，您不要……” 沈老爷子打断，“行了，你知道就好，别和你父母说这件事。” 肖洛辛沉吟了会儿，突然问，“我哥的事故，真的和我爸有关系？” 肖洛辛从小和肖正华不亲，基本上是沈容霏一个人把他拉着长大的。而且肖家夫妻间的感情很淡，各玩各的，已成为了不成文的约定。 沈老爷子当然清楚他心里怎么想，没有直言，而是拐弯抹角地说，“你哥以前和我不经意提起过，是为了一个女孩。” 沈老爷子原本的调查显示，沈致京出车祸是为了救一只猫。 多么可笑。 在他们沈家的字典里，这么愚蠢的行为根本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后来沈老爷子才慢慢发现，那只猫并不是关键因素，只是一个借口。 用来掩盖那个女孩的借口。 “真的吗？！” 肖洛辛一下子跳起来，“我哥那样清心寡欲的，居然会有喜欢的女孩子？” “没错。”沈老爷子不愿多言，“几年前喜欢过，现在不清楚了。” 肖洛辛仍旧不可置信，“不会吧，可是我哥他……” “你猜的没错。”沈老爷子一嗤，“但是造成车祸的直接责任人还是你爸，是他派的人。” 琴房内沉默一阵。 肖洛辛再没有说过话，整个房间内的气氛很低。 温夕意揪住沙发的一角，望着墙拐失了神。 她以前确实养过一只布偶猫，其实也算不上养。只不过是路边的流浪猫，她和沈致京每次去画室经过的时候，会给它送点儿吃的。 温夕意从前很喜欢那只猫，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它就不见了。 她也委托别人找过，但是却没有找到。 想到什么，温夕意心中一顿。 所以说，真的是…因为她？ * 走出顾辞的工作室，温夕意的心情不太好。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心如乱麻一般想不了别的什么事。 她低头给沈致京发短信。 [我们见一面？] 几乎是下一秒，男人火速给她回复一个字。 [好。] [地址发过来，我来接你。] 不一会儿，程助理开着车过来。 温夕意指了指车窗外，压着嗓子没发出声音，用唇语说，“肖洛辛在外面。” 程助理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温夕意打开前车的门，直接坐上副驾驶座。 程助理摸了摸脑袋，笑了笑，“温小姐，要不您坐后车。” “不用。”温夕意撇撇嘴，“就坐这儿，我一会儿就走。” 只是暂时避一避风头。 顺便找他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助理咽了咽喉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什么也没说。 “小程。”后座的男人开口，声音昏沉，“你先下车。” “好嘞。”程助理颇有领悟的下了车，将驾驶座位车门打开。 温夕意心中一紧，刚想打开车门下车。想起来身上的安全带还没解开，她又低着头慌张地去解安全带。 男人长腿一迈，早已坐上驾驶位。 “想和我聊什么？” 沈致京明显意有所指，咬字清晰明白，让她回忆起先前她对待他的态度，以及说出的那些话。 “我想问问你的…” 温夕意斟酌了一下字眼，轻轻道，“车祸，是因为什么……” 温夕意真的不想戳明他的痛楚。 但是有些事情她一定要弄明白，比如车祸到底是不是因为她，还有那只猫。 转念一想，按照沈致京的性格，他不像是一个会把短板暴露在她的面前的人。 一时半会儿，温夕意突然开始举手无措起来，见他半天不出声，她放低声音，“如果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等等。” 大掌握住她的手腕，掌心温度很高。 温夕意像是被烫了一下，没再动。 “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沈致京拖着调子，看向她的眼睛，“囡囡，忘了吗？” “……” 温夕意眨了下眼，摇了摇头。 有点不知所云，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看来是真的忘了啊。” 沈致京哼笑。 旋即，再度凑近，“那我帮你回忆回忆。” 她后颈雪白，肌肤泛着淡淡的红色，或许是因为车内气温过高所导致的。 小姑娘身子已有些颤抖。 男人的气息压下来，鼻尖抵住她的耳侧，嗅到一阵带点儿香味的气息。 沈致京突然觉得渴。 嗓子眼儿里，有一种莫名的渴。 一个来自很远声音不停地呼唤他，似乎只有靠近她才能治愈，每一个细胞都在嚣张地沸腾，恍惚不已。 这样想着，他凉薄的唇瓣贴过她耳后滚烫的肌肤，带起一阵战栗。 温夕意本能地想要伸手推他，男人眼疾手快，大掌一扣，反剪住她那双手。 牙齿咬了一下她的耳朵。 小姑娘整个人都在发抖，似乎觉得怕，耳朵上又被他弄得很痒。 男人垂眼，自嘲似的弯了下唇，然后唇瓣轻掀，“别怕啊。” “我还是那句话——” 他俯身，只是轻轻解开了她肩膀上的安全带，声音慢慢浮现。 啪嗒一声。 安全带解开。 “你想知道的，只要你想，我都会告诉你。” 车窗边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车内的两个人回过神，同时朝着声源的方向看去。汽车的保密性很好，前车窗又挂着一道防偷窥的帘子，外面的人应该看不见里面。 耳朵被他咬了一个印子，温夕意不敢摸，只轻轻推开他，面上火一样的烫。 沈致京微挑眉尾，复又握住她的手腕。 小姑娘挣扎几下，掐了掐他的手背，不知是心软还是被他先前闹的没力气，克制着没使劲掐，跟挠痒痒似的。 “不好了！” 程助理面如土色的站在外面，抹了把汗，“先生，老先生过来找你了。” 沈致京轻轻皱眉，“不是去度假了吗？” “……” “臭小子。”沈老爷子拄着拐杖，一脸阴沉窝着火气，“给我滚下来。” 第28章 抱会儿就不疼了。 沈老爷子很生气, 刚刚和肖洛辛那小子谈完心。肖洛辛似乎很低落，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真相的落差。 沈老爷子还想和他多聊几句，但看肖洛辛实在没什么好心情, 便放他先行离开了。 哪知道一走出门，就看见沈致京的车停在路边。 沈致京的车是全球限量款Lv9跑车, 是当初沈致京给沈老爷子买下的，沈老爷子觉得速度太快, 又把车退给年轻人。 面前这辆车就是他退回去的那辆。 沈老爷子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 “……” 他虽然年纪大了, 这点儿眼力还是有的。 车门仍旧紧紧闭上。 程助理从车后绕道车前, 看见沈老爷子着实被吓得不轻，“老先生…” 沈老爷子没好气：“叫他下来。”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程助理显然也很为难, “您要不先坐会儿喝点茶。” “小程，别让我说第二遍。” 老爷子大概真的是年纪大了，火气也冲得很，就差在脑袋上顶着一团火苗了。 程助理瑟瑟发抖，“您稍等。” 他正打算转身去叫沈先生, 沈致京打开前车的门, 迈开长腿下车。 “爷爷。” 沈老爷子看见他就来气，“你能不能让我少费点心, 肖洛辛我出面帮你搞定了, 能不能动作快点！” 沈老爷子确实去度假了。 这一点程助理打听的没错, 但是今天是沈致京母亲的生日，沈老爷子按照沈母的心愿, 特地来琴房看望她的学生顾辞。 顾辞家境贫寒，作为得意门生，沈母平时很照顾他, 沈老爷子便也给了他一些商业圈内能够够得到的资源。 沈老爷子腿脚不便，不想跑得太远，便约了肖洛辛来琴房约谈。 沈老爷子向来不弄些弯弯绕，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沈致京，你到底要不要回归沈氏集团？” “要回归。”沈致京一嗤，“迟早的事。” 沈老爷子跺了跺拐杖，“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让医院的‘你’醒来？” 外界还没有公布沈家少爷苏醒的消息。 这件事也仅有很少的几个知情人知道罢了。 市医院里沈老爷子雇了个假的医疗团队和假的病人，就是为了完美的掩盖沈致京醒过来的事实。 沈老爷子恨铁不成钢。 “明明车祸是可以避开的，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你为什么要等到这个时候。” “正准备和伯父谈。”沈致京淡声道，“您不用太急躁。” 伯父自然指的是肖正华。 沈致京有自己的节奏。 沈老爷子听见他这句保证，稍微安定下来，“你千万要小心。养狼为患，肖正华就是我当年纵容后的结果。” “知道了，爷爷。” 沈致京抬了抬眼皮。 “……”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和沈老爷子的谈话结束，沈致京没再过多停留，转身大步走向车边。 车里空荡荡，连个人影儿也没有。 果然。 又跑了。 男人掩下眼帘，遮盖住眼底的翻涌。 “人呢？” “……”程助理缩了下脖子，淡定道，“温小姐先走了。您…要不要去追？” 沈致京唇线紧抿，“她有问什么吗？” 程助理一愣，“没有啊。” “……” 程助理回想了下，“温小姐直接就走掉了，没说话…您希望她问您什么？” 沈致京抬头看了看天，眼皮突突地跳了下，“不用。” “回老宅吧。” * 车内的密闭性很高，但是架不住沈老爷子嗓门大，中气十足。 温夕意先是感叹沈老爷子原来相处起来，不是表面上那个不苟言笑的老绅士。 听着听着，她觉得事情不对劲起来。 ——什么叫做车祸可以避开？ ——什么又是要等到这个时候？ “温小姐，您要下车吗？”程助理在后座问。 温夕意点头，“是的，我先走了。” “可是……”程助理思索说些什么话挽留。 温夕意却很坚决，“以后再见吧。” 后面应该涉及一些商业机密，温夕意渐渐听不懂沈老爷子在说些什么了，她便先行离开。 一路上温夕意还在回想那只猫的事情，她叫了辆出租车，来到高中附近的一处野生动物收容所。 收容所早就不见了。 街边换上了各色的小吃店铺。 温夕意眼底闪过一丝失落，抬脚准备离开。 马路对面站着一个人，看见她立刻跑了过来。 “囡囡。” 温临海见到温夕意就马上跑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温夕意抬了抬头，“爸。” 温临海叹了口气，“先跟爸爸回家，和你谈谈一件事。” 温夕意迟疑片刻。 温临海紧接着说，“一件很重要的事，关于你的订婚，我想和你聊聊。这些事情和你有关，你应该知道。” “……” * 沈氏集团某分部。 沈致京处理了下手边的公务，派总裁办秘书打电话，组织各个部门负责人过来开会。 会议讨论的是下周最新一只股票ipo发行的相关事宜，各个部门负责人针对股票上市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他不慌不忙地处理完不同的意见，然后临时下发一个通知，总结陈词。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令所有人不得不服。 时间持续整整四个小时。 会议结束后，天已经黑了。 沈致京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一览无余的城市夜景，万家灯火通明。 他点燃指尖的烟。 烟雾缭绕之中，身影高大挺拔，手工裁剪的西装顺着宽肩落下修长凌厉的剪影。 他等着那支烟燃尽，才抬手给手机里置顶的联系人打电话。 温夕意。 手机不一会儿就接通了。 “喂？”对方的声音沉闷，带着些平淡，令人乏味。 不是她。 “你谁？” 对方似乎也愣了下，“我是温夕意的爸爸。” “她人呢？” 温临海接电话的时候，屏幕上显示沈先生几个字。他没想太多，也不知道沈先生是谁，就帮忙接了。 这个沈先生…似乎是个成年男人。 温临海警惕起来，“你又是谁？” 嘟嘟嘟。 还没继续往下追问，电话挂断。 沈致京挂断电话，轻轻掀起唇“啧”了一声。 一回头，秘书跑进来，“沈总，打扰一下，外面有个温小姐找您。” 温小姐？ 沈致京觉得很诧异。 大半夜的，她怎么跑出来了？ 既然温夕意的手机在他爸那里，那么小姑娘肯定在温家。 “在哪？” 秘书回答，“我把她请到休息室了。” “好，我马上来。” 沈致京单手披上一件外套。 休息室内，温夕意的眸色很亮，原本平静如水的潭水中泛起阵阵涟漪。 “怎么回事？” 小姑娘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他心上，融化他心头最后一块捂不热的冰。 沈致京喉咙间发哑。 这是她第二次在他面前哭。 温夕意从来没有哭的这么惨，仿佛要哭完毕生的泪水。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不受控制地掉泪让他看笑话。 也让众人看笑话。 可是，她明明不是个懦弱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呢。 温夕意吸了吸鼻子。 想起沈致京受过的磨难，受过的伤痛。 有一些是他事业上的凶险，而有一些是她不经意造成的，换句话说，是因为她间接造成的。 但是她却无能为力，甚至不能改变什么。 想到这里，温夕意又不受控制的落泪。 “囡囡。”他的声音传来，似乎笑了下，淳淳地在耳畔响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 “……” 他盯着她看，似乎没看过她哭得这么凶，忍不住多看了会儿。 “怎么从家里跑出来连手机也不带。” 他的视线上下扫了一圈，“鞋还穿的是拖鞋，就这么着急想看到我？” 她没穿袜子，晚上在外面跑过了好多条街道，脚趾头冻得通红。 沈致京伸过手臂揽着她的肩膀，轻轻的安慰着。这会儿小姑娘变得很主动，情绪缓和下来，也伸出手轻轻地抱他。 “就是刚刚的时候。” 温夕意委屈地哭，“刚刚我爸爸和我说…” “说什么？” “他说你……” 温夕意哽咽了下，回想起温临海和她说的那些话，“车祸……” 在家里，温临海和温夕意聊了很多，但是作为一个长辈，他说的那些也只是一面之词。 温临海最后叹了口气，“囡囡，这些只是我的推测而已，半真半假，我到现在也不清楚。沈家的水太深了，但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 “希望你能够有自己的抉择，自己的判断。” 温临海告诉温夕意，沈家少爷原本和她订婚。 可是他不愿意，后来出了车祸，婚约作废，顺水推舟推到了肖洛辛头上。 听完温临海的消息，温夕意觉得脑海中的信息一下子串联起来了。 所以说，既然车祸并没有那么严重，而且在沈老爷子的口中，以沈致京的能力，明明车祸可以避开的。 可是他没有避开。 是因为想要毁掉和她的婚约吗？ 温夕意心底涌过一阵酸涩。 那他们曾经的那些年，那些回忆，都算什么啊。 他这样不愿意和她订婚，没有阻止事故的发生，宁愿受这样的折磨。 从云端跌落谷底。 男人胸腔里划过一声闷哼，轻微的震动一下，“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儿。 温夕意惊慌失措地抬头，“你、你没事吧。” “有事。”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颈，“腿疼，站不稳。” “你再抱会儿，就不疼了。” “……” 第29章 为什么是我。 夜很深了, 公司大部分员工早已下班。 走道里空荡荡的，但也不方便停留太长时间。 沈致京将温夕意带进休息室。 秘书上来送了一杯热水，装在玻璃杯里面, 热气腾腾的，水雾在杯壁上凝成水滴, 慢慢的顺着杯沿落下，漾起一点儿水花。 温夕意缓了缓情绪, 只盯着那杯水看。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困惑一点一点浮现在她的眼帘, “很久之前。” “是。” “准确的来说, 是我早就见过你。”沈致京轻轻地说，“在你上初中那会儿。” 温夕意眨了眨眼，沈致京拎来一张小毛毯, 将她露在外面的肩膀盖住。 小姑娘顺势接了，裹紧毯子的一角，指尖捏着往身侧拢了拢。 沈致京坐在她身边，沙发下陷一小块，他掌根撑在松软的沙发上, 手臂线条微凸而流畅。 “真的想不起来了？” 温夕意摇头：“不记得了。” 她初中时候的记忆仿佛全部褪了色。 温夕意觉得自己的童年并不快乐, 也不鲜活。她早早就学会懂事，不给家里添乱。 那个时候温家还不像现在这样势力强劲, 甚至连行业新贵都算不上。 沈致京敛着眸, 不知怎么地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确实,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样也好。 沈致京第一次看见温夕意，是在她初中的路边。小女孩在校园外等着, 也没有人接。明明很伤心，一张小脸拧巴着皱在一起，却还是抿着唇强装镇定。 他那会儿在附近的公立高中上学。 每次经过这条路的时候, 总会看她两眼，如此一来次数多了。 小女孩哭丧着脸，“我不喜欢他们。” 后来沈老爷子前来拜访温家。 沈致京早就知道老爷子的想法，希望他能够和温家那个小姑娘订婚。 他心里不大愿意，温家人却很主动。 沈致京没进入温家，而是在门口徘徊。 那个时候小姑娘大概是学会了自己回家，站在路边，和同学边走边聊。 那个同学笑着打趣：“温夕意，你们家是不是挺有钱？那你以后肯定是要和那群少爷联姻的！电视剧里都这么写！” 温夕意翻了个大白眼：“才不会！” 同学推了她一下：“你看前面，那个不是唐家的小公子！他好像喜欢你耶！” 小小年纪口无遮拦，而且爱乱开玩笑。 沈致京失笑，丝毫不带感情地嗤了声，笑意不达眼底。 温夕意回头，看见了不远处那个唐公子，蹙着眉，“你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不会！” “你肯定会，你们家不也是商圈的？” “我不会！”温夕意撇撇嘴，反问道，“为什么是我。” 再后来，沈致京见到她的时候，小姑娘个字长了不少。 眉眼间带着笑，皮肤白瓷，穿着礼服待在宴会角落的沙发上喝果汁。 在宴会上表演钢琴的时候，指尖翩飞像个精灵，简直可以用惊艳二字来形容。 一曲结束，甚至有钢琴家找过来递上名片，温夕意也只是笑着拒绝，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动人的礼节。 一时间，她成为上流宴会视线的全部焦点。 沈致京抬脚经过沙发，无意间听见温夕意和她姐妹的聊天。 两个人似乎正在开玩笑。 她那个姐妹将手往不远处指了指，“你看看，今天估计又有许多人上门求亲了，你喜欢谁呀？” “……” 温夕意抿了口红酒，没答。 那个姐妹又说，“沈家、肖家、还有唐家都不错呢，你们家有订婚吗？” 温夕意身边那个小姐妹比她还要大一点，早就到了适婚年龄，也订了婚。 温夕意被问的有些烦，略带抗拒地起身，“对不起——” 抛下四个字，“我不需要。” 这么乖的一个小姑娘，大概此生唯一的叛逆就是不做商业圈联姻的牺牲品，追求所谓的‘自由’。 沈致京想到初见她的时候，小姑娘问的那一句—— 为什么是我。 他那时年少轻狂，骨子里偏执又冷血，什么也不放在眼里，什么都想拥有。 只想问一句。 为什么不是你。 因为，这是隐秘的“规则”。既然深入这场游戏之中，就要遵守。 其实他隐约知道一些温家的故事。 温夕意的母亲唐苏月以前也是这么嫁给温临海壮大唐家的，虽然后来唐家经过一次金融危机后，一蹶不振，甚至连带着温家也受了牵连。 但联姻，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手段。 唐苏月在嫁进温家那几年，正是温临海风光之时，着实帮了唐家不少忙。 特别是在温家动荡不堪的情况下，抱紧沈家这棵大树才是关键，重中之重。 温夕意从小学钢琴，因为他也会。 温夕意成绩名列前茅，他从前也是如此，一路跳级走入常青藤名校。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将她打造成他喜欢的样子，一个能和他比肩的人。 沈致京似有若无地，冷眼旁观了那小姑娘很久。 那个时候他大学，从美国回来去B市的H大交换一年。而温夕意的高中就在H大旁边。 小姑娘似乎格外喜欢画画。 珍重又小心，像是上天赐予她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沈致京第一次看见，她脸上露出笑意。 他第一次准备露面，制造那场偶遇，对她也是这么说，“小画家。” “喜欢吗？”他问。 温夕意眼中迟疑，“可是家里不允许。” 后来见的次数多了，渐渐熟悉起来。小姑娘也很主动，或许是她那个时候太小了，连小时候见过他也忘得一干二净。 沈致京一开始觉得烦。 总躲着她。 只是淡淡的鼓励她追求她的爱好和梦想。 小姑娘也察觉到他的不喜，慢慢的不来找他了。 直到某一天，另一个男人总在画室周围游荡，是他老熟人，贺家那个不务正业去当了摄影师的少爷。 一瞬间，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 沈致京拎着他的衣领，将人砸在墙边，声线幽冷。 “离她远点。” 越相处沈致京越发现，这小姑娘是一块宝。 温家居然不懂得珍惜，巴巴地想要将她亲手送到他身边。 小姑娘仰起圆圆的小脸，一双如水的眼睛亮澄澄的，扑扇睫羽。 沈致京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想起窗边清棱棱的月，也是这般。 人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澄澈明净，干净得很。 似一张白纸，让人忍不住涂上颜色，只属于他的色彩。 温夕意裹紧肩膀上的小毛毯，蜷缩身子，双膝紧紧靠在一起。 忽地，衣角一沉。 沈致京低头。温夕意张开双臂，嗓音甜津津地，带着些糯软。 “我十八岁了。”她眨巴着眼，伸手轻轻抱住他，“致京哥。” 暗示意味不言而喻。 在她不解又困惑的眼神中，他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 “我等你，真心实意向我奔来的那天。” “所以我会一直等。” 等未来的某天，你把真心亲手捧到我面前。 第30章 正文完。 清晨。沈氏集团。 “沈总, 您的咖啡。” 秘书敲门进来，将一杯咖啡放在桌上，陶瓷杯落在桌面上响了下。 沈致京抬了抬眼。 程助理走进来：“先生, 肖总将车开到沈家老宅了，点名要见你。” “现在吗？” “嗯。”程助理点点头, “现在。” 这也符合肖正华一向的作风，他一向擅长出其不意。 就像那个时候沈致京没想到肖正华会真的这么狠心, 不惜在触犯法律的边缘试探, 冒险设计一场车祸。 沈致京敛眸, 垂手走到门边。 想起什么，他淡声嘱咐程助理：“等休息室里温小姐醒了，跟她说我出去了。” 程助理一愣, 按耐下心中的惊讶，不动声色道：“好的。” 天啊，温小姐居然在这里！！而且还在沈先生的休息室！ “……” 程助理吃惊不已。 早上风很凉，整个城市还未苏醒。 沈致京开车来到沈家老宅。 沈家老宅是一栋五层别墅，位于联排式别墅群, 倒也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果然有一辆加长版轿车停在门口。 车上的肖正华降下车窗, 眸色深沉的注视着远方，一言不发。 “沈致京。”肖正华看向驶过来的那辆车, 笑了下, “你果然没有昏迷不醒啊。” 沈致京嗤笑：“叔叔。” 按照肖正华的地毯式调查方式, 沈致京能想象到，他这件事隐瞒不住也是迟早的事情。 只不过, 肖正华比他想象的发现的要早。 这一点，沈致京没有想到。 “听说肖氏最近遇到了一些危机，我找你来是为了开一些条件。” “行。”肖正华笑了笑, “什么条件。” 男人不慌不忙地点燃一根烟，猩红蔓延开来，他缓缓地又将那根烟碾灭。 “放弃肖洛辛的婚约。” “这好说。” “还有——”沈致京话锋一转，“那场车祸的证据我已经交给警方……” 肖正华脸色一顿，“证据？你能有什么证据。” 沈致京缓缓抬眼，“抬头。” 不远处几辆警车将他们团团围住，肖正华再也镇定不下来，脸色惨白。 “这…不可能！” “你不可能找到证据！不会的！” 他策划那场车祸可以说是精心密谋，整个环节设置滴水不漏。 沈致京摇上车窗，没再说话，视线薄情且清冷。 警车上的警察下来。 “肖正华先生，你被逮捕了。” …… * 温夕意醒来的时候，早就上午九十点钟。 她匆忙洗漱，向程助理借了辆车回温家拿手机。 温白柔和唐苏月似乎出门去了，温夕意没撞见她们，倒也觉得庆幸。毕竟省下许多气力来和她们对峙。 她开车回沈氏集团，一路坐电梯上了顶层。 还没推门而入。 知觉腰身一紧，温夕意下意识想踢人。下一秒，熟悉的烟草味窜入鼻腔，她稍微侧了侧脑袋。 “沈致京…？” 男人的碎发扫在她的颈肩，温夕意缩了缩身子，有点儿痒，但她没挣脱。 或许是觉察到她并没有抗拒，沈致京将人搂得紧了些。温夕意听见他胸膛中跳动的心脏，连同她的心跳声一齐滚入耳中。 沈致京沉着声，问。 “怎么了？” “我下楼……”温夕意开口，“去拿手机，发现你不在。” 她大概有点儿紧张，说话声音时断时续的，沈致京却听懂了。 他蓦地挑了挑眉，轻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给你提一个建议。” “嗯。” “少抽烟，抽烟对身体不好。”小姑娘瞪他一眼，“伤肺。” 沈致京哑了哑嗓，喉结滚动一阵，最终落下一个音节。 “好。” * 过了几日，温夕意开学。 开学第一周过后，她就要飞去国外留学。 那天沈致京告诉她过去的一些事情后，她基本上就和他在一起了。 温夕意其实心情很复杂。 不知道还怎么面对沈致京，她向来对自己的感情捉摸不定，一些感情上的问题她也不是很清楚。 可是和他在一起她是快乐的。 这就足够了。 肖正华入狱的事情上了新闻版面，一些他曾经干过的那些事也被媒体挖出来，此事引发大众对于沈氏集团能否起死回生的高度关注。 因为肖正华本质上还是沈氏集团的高层，他的名誉对于公司来说也很重要。 可不足两日，忙着看沈家笑话的人却笑不出来了。 媒体发布会上。 男人穿着黑色高定手裁西装，一身贵气，眉眼冷洌。闪光灯像是笔，勾勒出他英挺弧线。 重回聚光灯之下，他没有半点生疏和陌生，如同从前那个天之骄子，还是站在金字塔顶端—— “我宣布，沈氏集团即日起将恢复正常，永久撤销肖正华及其同僚高层职位。” * 发布会结束后。 温临海约谈沈致京，提出希望他不要去找温夕意的事情。 温夕意本来也没瞒着这件事，两个人在圈内算是半公开。 肖洛辛和朋友出去喝酒，之后昏昏沉沉地给温夕意打电话，结果却是沈致京接的，又闹了一出闹剧。 通过这件事，基本上人尽皆知温夕意和沈致京的关系。 温临海得知这件事后，还挺意外，毕竟他向来信奉事业重于家庭，也不知道沈致京的真心有几分。 “我这辈子没学会什么是爱，我的爱就是利益，是爱财爱权，爱满足自尊心。” 温临海笑了笑，“但我希望囡囡能够懂得，能够有一个人爱她。” “所以，请你不要去国外找她。留下来，先把你的烂摊子收拾好。”温临海严肃道。 “等你有能力之后，再好好保护她。” …… * 五个月后。 一趟从美国飞往B市的航班翱翔在天空之上，划破天际，拖拉出长长的云丝儿。 其实她提前一天回国，为了就是给沈致京一点儿惊喜。 温夕意知道温临海和沈致京聊了些什么，也明白父亲的担忧。沈氏集团正在清理肖正华的余党和留下来的漏洞，温夕意不希望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自己成为累赘影响到了沈致京。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忍着，各自异国，互不打扰。 直到她放春假，才有空回来。 出国前几天，温夕意拍的那副摄影大片成片，首发在《I.T.E》杂志一炮走红，当天成为时尚圈津津乐道的作品。 近期的国内艺术摄影大赛，作品又接连斩获两项单项金奖。 与此同时，温夕意的身份被扒出来，和沈氏集团总裁沈致京的关系更是引人注目。两个人高调地上了一次热搜。 贺言启给沈致京打电话恭喜，之后啧啧赞叹。 “一把年纪了，少骗小姑娘。” “哦？” “只骗过一个。” 是的。 就是这一个，差点错失艺术杰作。 贺言启忍不住说，“以前那会儿要不是你盯得紧，我早就约温夕意拍照了。” “艺术啊，艺术是世界上至高无上的珍宝！哦，对了你家姑娘也是个小艺术家，她在国外获得了个新人奖。” 沈致京没反驳，“是，你说的没错。” “你们这么多月真的没见过一面啊？”贺言启感叹，“连电话也没打？” “没有。” 其实温夕意刚出国那会儿，两人每天晚上都有发微信。后来因为时差问题，加上她学业忙，他工作忙，联系渐渐不多。 沈致京和贺言启聊了会儿，没多久挂断电话。 叮叮叮。 电话铃声又响起。 沈致京接通电话，那端的女声带着些急迫。 “我回来了。”温夕意说，“现在在你楼下。” 沈致京披上外套，二话不说便赶下楼。 那姑娘穿着一件风衣，单手抄在口袋，额间飘着些细碎的碎发，眸色很亮。看见他后，对视，微笑。 从前小姑娘经常缠着他问喜欢，可是那个时候他们都不太懂。 现在，沈致京想，他能够回答她的问题了。 他的眸光渡上一层暖意，漆黑的眸一瞬不眨地盯着她，“囡囡，我爱你啊。” 然后，向她走去。 你是我至死不渝也要偏爱的姑娘，也是我的世界里独一无二的宝贝。 历尽千帆后，再度拥有那个干净的灵魂。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