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一只小奶狗》来自www.wshlou.com 声明:本书由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捡了一只小奶狗 作者:八月三 文案: 荣灼集团孔大小姐,上九天揽月、下九洋捉鳖,集温柔(口蜜腹剑、刁滑奸诈、尖酸刻薄)与美貌于一体的女人。 在去参加未婚夫外公生日,路遇一位可爱少年与她搭讪。 “算了吧小朋友。”孔静雅笑意盈盈,看着这个有趣的小玩意儿,把他当做路边流浪狗逗弄,“姐姐的年纪对于你,谈恋爱老了点儿,傍富婆早了点儿。” 六个小时后,孔静雅得知少年是未婚夫的表弟,当晚被表白,三个月后闪婚。 从前不在乎,安逸说爱,孔静雅敷衍一句‘谢谢’了事,到后来孔静雅会亲亲他,再说‘谢谢你的爱,我也一样。’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孔静雅,安逸 ┃ 配角:预收《腿长了不起》与本文互为系列文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狗狗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立意:坦诚相待,方能收获真心 第1章 装扮过于浮夸的中年贵妇在前殷勤引领,教科书式标准美女踩着细高跟,不紧不慢跟随。 穿过长长的走廊,进了一处需要输入密码的巨大衣帽间。架子上是琳琅满目的定制款包包,柜里静静躺着各式耀眼珠宝首饰。 孔静雅弯曲食指,轻扣展示柜,猜想所用材料是珠宝店专用的防弹玻璃。嘴角轻扬,她二叔、二婶的审美实在有趣。客厅装的像酒店大堂,餐厅装的像高级会所,而这衣帽间华丽的陈列以及光线的运用,则完全是照搬高奢专柜的配置。 二婶赵嫣然站在装有她本人巨幅照片的灯箱下,宛如当季主打新品。过度填充的脸极为努力地笑着,对侄女最大限度的呈现友好与和善,“亲戚间就该多走动,才不会生分。二婶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小时候跟我可亲了。最近几年你忙,长时间见不到面,你二叔和我想你,私下常聊到你。” 孔静雅笑而不语,宛如一张仕女图。她相信二叔、二婶会想她家的钱,也相信二叔、二婶私下会常聊到她在公司的权。 赵嫣然等了许久,不见她接茬。尴尬地一拍手,伸开手臂展示多年来打下的江山,“静雅,喜欢什么随便挑,二婶送你。” “那多不好意思。”孔静雅拿起一把苏绣宫扇,轻摇手柄,且走且停。食指、中指勾起一款姜黄色鸵鸟皮包,放在展示柜台。又走了两步,扯下橙色为主的骏马图案丝巾,也放在展示柜台。回眸冲赵嫣然笑了笑,继续闲庭信步,不断挑出奢侈品放在展示台。 赵嫣然渐渐失了神色,‘咕咚’咽下口水。她的大侄女眼睛毒辣,似是要将偌大个衣帽间的所有高仿品挑出来。 “二婶舍不得了?”孔静雅调侃道。 赵嫣然抖了抖嘴角,强颜欢笑:“只要你喜欢,二婶有什么舍不得的。” “就这个吧。”孔静雅挑了众多赝品中仿的最差的一枚胸针,懂点儿行的人都能瞧得出名堂,“我不需要,倒是奶奶想要一枚胸针配她的米色针织开衫。明个儿拿给奶奶,我也不邀功,就说是二婶孝敬她的。” “不用了吧。”赵嫣然几乎是用抢的,从孔静雅手中夺回胸针,“婆婆她……她看不上我的东西。” “二婶想多了。”孔静雅作势还要拿,“你的一片孝心是无价的。” 赵嫣然将胸针藏在身后,连连摇头,“婆婆喜欢胸针,我再买一个更好的送她。这是你二叔送我的生日礼物,有纪念意义。” 孔静雅笑了,红唇微启,“二叔对二婶真是情比金坚,不像我爸竟然在我妈过生日时送公司股份,一点儿都不浪漫。” 听到公司股份,赵嫣然彻底傻眼了。 “哎呀,这屋可真热,闷得我喘不过气来。”孔静雅放下扇子,亲昵地抚上她的胳膊,“二婶,我去下洗手间,一会儿楼下见。” 二叔家洗手间装修依旧发挥很稳定,未曾令孔静雅失望。推开厚重的大门,嵌满玻璃块儿的墙壁在昏黄的灯光下波光粼粼,宛如来到某大型酒吧厕所。 孔静雅细细补了妆,洗过手,倚在洗漱台前,慢条斯理地涂手霜。 荣灼是孔家的产业,准确来说是她们一家三口的产业,多年前由孔静雅的爸爸孔千山、妈妈董曼青携手创立。然而孔静雅的爷爷却认为荣灼是整个孔家,包括他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的财富。 如今孔老爷子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硬逼着孔千山在他几个孙子中挑选一个做为荣灼的接班人。他不允许荣灼随着孔千山唯一的女儿孔静雅嫁人生子,最终改为他姓。 二叔、三叔都有儿子,两家一直对荣灼虎视眈眈。今天赵嫣然拉孔静雅来家里,便是异想天开的希望孔静雅能够力挺她的大儿子。 孔静雅转回身,指尖敲打台面,久久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半响过后,走出洗手间。 迎面跑来一个小男孩儿,明明看到孔静雅,但还是加速撞在她身上。孔静雅只是晃了晃,小男孩儿却直接跪在实木地板上,蹬着两条腿哇哇大哭,不停拍打她。 孔静雅绕过小男孩儿,无动于衷地下楼了。赵嫣然慌忙往上跑,孔静雅在她经过身边时,开口:“好吵。” “小孩子是这样的,不小心磕哪碰哪便要哭一哭。”赵嫣然僵笑道:“静雅,你先到客厅坐,我哄一哄你弟弟就来。” 弟弟?孔静雅细品之下,越发觉得滑稽。 不一会儿,赵嫣然抱着小儿子下楼,将小儿子放在孔静雅身边,“童童,叫姐姐。” 童童吃着棒棒糖,对妈妈的话充耳不闻。 赵嫣然摸着小儿子的头,“这孩子认生,你别介意。” “没关系。”认不认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孔静雅抿了一口佣人送上的红茶,“二婶,我该走了,安爷爷明天过生日,我得提前一天赶过去。” “别呀!”赵嫣然急了,“二婶有好多话还没和你说呢!” 孔静雅看了眼时间,“那你长话短说。” “好,我长话短说。”赵嫣然试图精简语言,可她原本想打感情牌笼络人心,这打感情牌如何能长话短说? 憋了半天,赵嫣然拉过孔静雅的手,强行煽情:“静雅呀,相信你也看得出来,在这几个哥哥、弟弟中,对你最好的就属我们家思源了。” “二婶,话不能这么讲。”孔静雅浅笑淡然道:“哥哥、弟弟们对我都很好。” “都很好也有个亲疏远近不是?”赵嫣然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和你二叔特别愿意看到你们兄友弟恭,你今天扶持了思源,明天思源就是你的依靠。” “我有未婚夫,要依靠自然也是依靠他。”孔静雅抽回手,“二婶,时候不早了,我真的要走了。” 赵嫣然神情一滞,忽而笑道:“好,来日方长,以后再聊。你等二婶一下,二婶有东西给你。”说完提着裙摆,匆匆上楼。 客厅只剩孔静雅和童童两个人。 童童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递到她面前。孔静雅皱眉垂眸,盯着沾满口水的棒棒糖。童童咯咯笑,迅速塞回嘴里,嗦了嗦又递过去,这一次刚好怼在她的下巴。 孔静雅猛然抓住童童的手腕,在他奔溃大哭中抢走棒棒糖,扔进垃圾箱。抽出一张湿巾,好整以暇地擦拭下巴。 “怎么了?又怎么了?”赵嫣然听到小儿子具有穿透力的哭声,惊惶着跑下来,踩到华丽的裙摆,差点儿扑倒在地。 “妈……妈妈……”童童指着孔静雅,上气不接下气道:“她抢我糖。” 赵嫣然看了看孔静雅,孔静雅一副泰然,赵嫣然掐着小儿子,教训道:“学会撒谎了,姐姐怎么会抢你的糖!” 童童哭的更响亮了,孔静雅觉得自己快要耳鸣,“童童想给我吃糖,不小心碰到我的脸。我这一脸上精华、乳液、粉底、妆前乳的,哪里敢再拿给他吃,就扔了。” “是么?”赵嫣然犹疑道。 “客厅有监控。”孔静雅指着棚顶一角,“不信你回头看。” “有什么信不信的,别说一块儿糖,你当姐姐的就是说他、打他,他做弟弟的也该受着。”赵嫣然摸着小儿子的头,称赞:“童童真乖,这么小就知道把糖给姐姐吃了。” 小孩子被抢了东西尚且能够哭泣大闹,而他们却想让自己笑着将糖拱手相送。孔静雅牵起嘴角,望着这场人间闹剧。 赵嫣然塞了一个礼盒到孔静雅手里,讨好地笑道:“二婶给你的。” “谢谢二婶。”孔静雅将礼盒丢进包包,起身说:“我走了。” 赵嫣然:“我送你。” 还未走到门口,门锁便自动开了,紧接着孔思源和孔静雅的助理管丛雪一前一后进来。 四个人目光相对,各怀心思站住脚。孔思源先是堆起笑,“姐,你来了。” “说‘你来了’多生疏。”赵嫣然娇嗔道:“你姐不仅今天来,以后也经常来。” 孔思源:“那感情好。” “改天有空一起吃饭。”孔静雅拿出车钥匙,平举到管丛雪面前,“你来开车。” 管丛雪没有接。 孔静雅又说:“现在不走,没有以后了。” “姐,你别误会。”孔思源慌忙解释:“我们……” “闭嘴。”孔静雅打断他,直视管丛雪:“此刻我在问我的助理,走还是不走?” 管丛雪接了钥匙。 “静雅……”赵嫣然没成想事情会变成这样,孔静雅撞到孔思源和她的助理走的近,难免会惹出私下勾结的猜忌。 “二婶再见,弟弟再见。”孔静雅礼貌告别。 汽车行驶上路,孔静雅脱下高跟鞋,闭目养神。 “拿瓶水喝。”管丛雪没了方才的拘谨。 孔静雅眼也没睁,“自己拿。” 管丛雪:“你给我拿水喝,我给你讲件新鲜事儿。” “哪方面的?” “生意。” 孔静雅闻言眼皮弹起,拿出适合夏天饮用的凉爽矿泉水,体贴的拧开瓶盖,“挣着我的工资,到头来我还得伺候你。” 管丛雪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水,“孔思源私下和我们做了同款功效的面霜,瓶身设计节约了运输成本,价格会比我们低很多。” “单单从运输成本上节约,价格应该差不了太多,按理说不会构成威胁。”孔静雅想了想,“肯定在别的方面还留有一手,防止你两面通吃,没有讲。” 管丛雪点点头,“我再试着旁敲侧击问一问。” “那倒不用,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做卧底。”孔静雅将赵嫣然送给她的礼盒打开,“不过有人主动送钱,不要白不要。” “如果我肯帮他,孔思源允诺我一套住宅。”管丛雪笑说:“多么可观的数目啊,你就不怕我真的反水?” “你不会。” “为什么?” “不为什么。”孔静雅笃定道:“我信你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腿长了不起》月末开、有存稿,求预收 青年推理作家姜初禾,才华横溢,却靠颜值圈粉的旁系富三代。爱犬哈士奇意外怀孕,生了一窝腿长几厘米的小哈士奇,肇事狗为杂志社实习编辑陈佳雀的短腿柯基。 姜初禾甩出一张亲子鉴定,“负责吧!” 陈佳雀愁苦道:“要彩礼么?” “当然。”隔天,姜初禾又甩出一张长长的彩礼清单。 陈佳雀果断拒绝:“娶不起。” “那就上门。”姜初禾指着她和她的狗,“你们母子俩一起上门。” 第2章 管丛雪拿腔作调道:“谢孔老板信任。” “嗯——”孔静雅哼道:“管助理不必客气。”单指挑起赵嫣然送她的项链,迎着光转了半圈,毫无留恋扔回盒子,“瞧我二婶这大手笔,玫瑰金镶莫桑石。” 管丛雪瞥了一眼盒子上的大logo,“好歹算个牌子货。” “估计是为了买包配货带的,也就她当个好东西。” “不要送我。” “你什么时候兼职收破烂了?” “替老板倒垃圾。” “自己抽空去店里挑一条喜欢的,小票拍照发我,老板报销。”孔静雅握了握手中的礼盒,“这个稍后当做许愿币丢进海里,希望外国的海神和你一样认牌子。” “许什么愿?” “一天比一天富有。” “老板还真是脚踏实地,都没想要一夜暴富。”车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管丛雪劝道:“姻缘方面也请上上心,你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不像会屈服的样子。” “我倒要看他怎么抗争。”孔静雅笑了,“安爷爷这次过寿只叫家人,我却收到了邀请,怕是已经着急我和姜大爷的婚事儿了。” 姜大爷是孔静雅为未婚夫姜初禾起的‘昵称’,原因是他特别爱吃面,且平日里慵懒傲慢,总是一副高岭之花瞧不起人的姿态,活脱脱一个市井老大爷。不过这位大爷不穿拖鞋、大背心,反而腿长、衣品好,相貌上是位棱角分明的满分帅哥。 他是安氏集团掌权人安文昌的外孙,虽然身为外姓孙,没有得到家族股份,但其名下拥有大量不动产。毕业后没有背靠外公从商,而是做了法医,成了富三代中的另类。可法医工作没干几年便被外公安文昌搅黄,如今在写悬疑推理类的小说,只是颜粉远远多于书粉,陷入了靠脸吃饭的尴尬境地。 俩人有婚约在身二十年,至今从未谈过恋爱。都是性格暴躁的人,见面就掐,从小掐到大。尤其是孔静雅从小就有忧患意识,认为一定要从根上将未来的结婚对象压制服帖。扪心自问,很多不必要的事端都是由她挑起。 吵嘴时的尖酸刻薄,姜初禾与孔静雅旗鼓相当、不分伯仲。可一旦孔静雅动起手,姜初禾便没了办法,他一大男人不好对一个女□□脚相向,即使这个女人武力值满分。 有尊严的站直挨打和撒丫子逃跑,两个选项都不明智。于是最近几年,姜初禾像避瘟神一样躲避孔静雅。 孔静雅也偷偷反省过自身问题,可眼睛一看见他不可一世的高贵模样、耳朵一听到他冷嘲热讽的欠揍语气,孔静雅就情不自禁、心痒难耐…… 飞机进入平流层,孔静雅换了拖鞋,到洗手间卸妆。回到座位敷上面膜,用十五分钟的面膜时间进行思考。 姜初禾有背景,却不从商,事业上非但不会干扰到荣灼的发展与决策,还可以使荣灼永远背靠安氏集团这颗大树;长相好、三观正,基因优良有利于下一代成长;在社会上小有名气,带出去应酬也有面子;即便双方性格不合,婚后一天掐八百回,关键时刻也是绝对靠得住的盟友。 至于爱情这种不能折现,听说过没见过的鬼东西,谁需要呢? 这次的思考结果是:稍后见面,在保留尊严与骄傲的前提下,尽可能和姜大爷好好相处! 孔静雅的人生计划清单中,有一个重要的事项,那就是在三十岁之前完成生子。一个星期前刚刚庆祝了二十七岁生日,留给她的时间所剩无几。 揭掉面膜,按摩剩余精华至全部吸收,简单涂抹眼霜和乳液。打开便携式药盒,吃下一粒褪黑素。戴上眼罩,将膝盖上的毛毯向上拉了拉。 意识消失之前,她思索的最后一个问题,非常富有哲学意味儿。 人类为什么不能孤雌繁殖呢? 手机闹钟在设定时间叫醒熟睡的人,孔静雅摘下眼罩,茫茫然翻了个白眼。静坐一分钟,待灵魂归位,拿起化妆包款款走向洗手间,再出来脸上已经画好无懈可击的精致妆容。 按铃要了一杯鲜榨果汁。 十五分钟后,飞机安全降落在北美洲的一个群岛国家。安文昌生日在他的私人岛屿举办,接机的人临时有事耽搁了,孔静雅需要倒两趟大巴到小镇,然后再乘轮船上岛。 很不幸,这个国家的官方语言是西班牙语,孔静雅不懂西班牙语。 不幸中的万幸是,机场外有成排的大巴车,孔静雅用翻译软件确认了她要乘坐的大巴。 司机大叔非常热情,要帮助这个看起来有些柔弱的美丽东方女人,将行李搬上车。 “谢谢,我自己可以。”孔静雅不管对方听不懂中文,自顾自说着。单手打横拎起行李,从容优雅走向后方。听到司机说出类似于夸奖语调的话,回头冲他勾了勾嘴角,墨镜下的眼睛淡然没有波澜。 找了靠窗位置坐下,她将挨着玻璃那半边裸/露在外的皮肤,重点叠加一层防晒。身边刚坐下一个大胡子男人,马上匆匆跑过来一位明眸皓齿的美少年。少年用西班牙语和络腮胡男人交谈一番,掏出一张纸币。 孔静雅在墨镜的掩护下,恰意的欣赏少年的美。直到络腮胡男人接过少年的钱,欣然起身换位。而少年本人朝气蓬勃地落座在她身边,一双自然下至的狗狗眼,冲孔静雅绽放甜美治愈系笑容。 “中国人么?”孔静雅摘下墨镜,坦荡的注视回去。冷白皮,嘴唇殷红,青春期小男生特有的清瘦。 少年点点头,兴奋道:“我们同一班飞机,姐姐头等舱出来的早,我是经济舱,所以出来的晚。差一点没有追上,还好追上了。” “为什么追我?” “姐姐身上有光。”少年说:“我追着光。”摊开手,西式耸肩,“就像向日葵追寻太阳的方向。” 孔静雅不置可否挑了挑眉。 车门关闭、大巴起步,少年笑容满面,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盯着她瞧。 孔静雅仿佛能看到少年身后,因喜悦而快速摆动的大尾巴,“你这样一直盯着我看,很不礼貌。” “啊……”少年低头改盯地面, “不好意思。” 他确实感到了不好意思,一抹粉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耳后爬上脸颊。孔静雅看了个新奇,他是怎么做到既外向又腼腆的?方才明明很大胆,转眼间竟然变得呆萌起来。 “姐姐。”少年盯着地面,由衷道:“你长得真美。” 胳膊抵住窗框,单手撑着下巴,孔静雅望向窗外心不在焉道:“谢谢,你也不差。” “见到你很高兴。” “我还好。”孔静雅说:“普通高兴。” 道路两旁是色彩明艳的建筑,花花绿绿的老爷车穿流而过,到处昂立着生意盎然的热带树木。感受未曾经历的异国旧时光,风吹动她的长发,发尾扫过少年低垂的脖颈。 大巴车停在市中心广场,孔静雅回过神儿。少年双手把着前排座椅,手腕上的太空人纹身很显眼,还保持着向下看的姿势。 “麻烦让一下。”孔静雅说:“我要下车。” “哦。”少年有如课堂上被老师点名的学生,立即起身。意外的同孔静雅对视上,抿起嘴角强忍住笑,向左一步乖乖让出位置。 孔静雅拉着行李行走于热闹非凡的艺术广场,在流动美食摊位前停下买taco,一种墨西哥卷饼。 身后:“美女姐姐。” 熟悉的声音,孔静雅侧目,再次见到了少年。 少年背着黑色双肩包,笑意盈盈。 “想吃么?”孔静雅问。 少年连连点头。 孔静雅又追加一份,“吃完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要跟着我。” “姐姐去哪?” “……”孔静雅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我们可能顺路。”少年说:“我去科儿新提雅格斯镇。” 和孔静雅同一个目的地,“很遗憾,并不顺路。” 少年对她的回答感到意外,眨了眨长睫毛。黑得能滴出水的瞳孔轻微震颤,眼角一弯,笑道:“我的那份可以多加些牛肉么?” “当然可以。”孔静雅愿意喂饱这只惹人怜爱的小奶狗,只要小奶狗吃饱了不再尾随她。 Taco做好了,少年羞涩的邀请她坐在石椅上共进午餐,然后再分道扬镳。他说孔静雅将会成为他在这个夏天,最值得回忆的美丽梦境。 孔静雅本也没想拉着行李箱边走边吃,坐在石椅上,咬了一口taco不好吃。装回纸袋,准备趁着少年还在吃东西,先找到去科儿新提雅格斯镇的大巴。 “不吃了么?”少年问。 孔静雅:“嗯。” 少年伸出手,“那给我吧,我很饿。” “这个咬过了,我再给你买一份。” “姐姐不脏。”少年两腮鼓鼓,拿过她手中的纸袋,“不要浪费。” 孔静雅双手环肩,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他。 身边刮过一阵风,有人抢走孔静雅的行李,向远处狂奔。少年瞪圆眼睛,来不及咽下口中的taco便追了上去,含糊却很大声的吼着西班牙语。 第3章 行李被抢,摇尾乞怜的小奶狗也撒丫子跑了。孔静雅静静站在原地,感觉头顶一片乌鸦飞过:哑—— 哑—— 哑—— ,嘲笑她对外表单纯可爱的小奶狗不设防。 反躬自省,她本人同那些被漂亮心机女骗光家财的中年好色蠢男人,在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孔静雅很失望,主要是对自己。 她几乎断定少年和强盗是一伙的。 圈套从少年追上车,换座位开始。先是嘴甜主动套近乎,而后尾随她买taco,再到后来诚恳留她在长椅上小坐。待她放送警惕,强盗趁机抢走她的行李,少年跟着逃跑。 至于现在,他们应该在哪个小巷子愉快的分赃。 孔静雅攥着手机,钱夹在刚才结账时拿出来,这会儿贴身放着,所处境况还不算太糟糕。 行李中除了几件衣物和日常用品,看起来也就相机和电脑比较值钱。其实不然,最有价值的是她为安文昌准备的寿礼,一颗百年野山参。 找到巡逻警察,孔静雅用翻译软件告诉他,自己刚刚被抢劫了。将所失财物估值,按当日汇率进行换算。 警察惊于金额之大,操着一口蹩脚英语,对她的遭遇深表同情。做完笔录,孔静雅在警察的陪同下重返抢劫现场。 路上,警察表示他们会竭尽全力,但追回的希望十分渺茫,请她不要过于乐观。 “我想——”孔静雅看着长椅上边吃taco边四处张望的少年,以及他胳膊穿过拉杆抱在怀中的棕色老花皮箱:“我想我的行李已经回来了。” “姐姐!”少年看到她,挥舞包裹过taco的纸袋,激动得乐不可支。 在家一天的狗,见到下班回来的主人,大概也就是这个状态吧! 孔静雅不是善于反思的人,但今天反思的出奇频繁。摸着本不该存在的良心,试图抑制愧疚。 “姐——”少年灰头土脸,头发东翘一撮、西翘一撮,坐在长椅上仰头笑问:“你去哪了?” “报警。”孔静雅随口扯谎:“你一个人追上去,我不放心。” 少年眼睛露出欣喜的光,孔静雅又说:“毕竟对方块头大,你瘦的可怜挨不了两拳。” “不止两拳。”少年毫不避讳,卷起裤腿露出几处青紫,又转身给她看通红的侧腰,“还挨了几脚。”紧接着得意道:“可我还是夺回了姐姐的行李。” 孔静雅在心里重新定义了‘英勇’这个词,‘英勇’不一定和高大健硕挂钩,跟可爱率真也很搭。 “姐姐。”少年说:“你看有没有丢东西。” 密码锁没被翘过的痕迹,箱身被划了一个长切口,可见强盗随身携带着利刃。孔静雅大致检查一遍,东西没有少,“下次别再傻傻的追上去了,什么都没有你的小命重要。” 少年挠挠头,美滋滋又不好意思。 孔静雅笑着摇摇头,向前推了推行李箱,“付你小费,帮我提箱子行不行?” “时薪一百。”少年补充道:“人民币。” “成交。”孔静雅走在前,右手背到身后,勾了勾食指,“跟上。” 少年拉起行李箱,“来了!” 金主要去理发店,小跟班就带她去理发店。在那里,少年洗净脸,吹了新发型。孔静雅看后很满意,付了钱。 金主要去商场,小跟班便领她去商场。在那里,少年试了几件衣服。孔静雅觉得都不错,大方刷卡。 最后金主要吃饭,小跟班找到一家临海的餐厅。孔静雅揪着面包,喂食盘旋在周围的海鸥。少年虽然看起来瘦弱,但是很能吃,好像永远吃不饱一样。 “不撑么?”孔静雅拿出相机,对准少年按下快门。低头检查照片,少年的美好定格在机器中,永不变质。 “撑啊!”少年说:“不过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吃完这顿饭姐姐就会和我说再见了。” “不说再见,为什么要再次相见呢?”孔静雅从钱夹里抽出三张钞票,想了想,又接连抽出七张,一并递给少年,“拜拜!” “姐姐讲了伤我的话。”少年接过钱,卷一卷,塞进孔静雅为他买的衣服口袋。 孔静雅:“但愿有限的人民币能抚慰你受伤的心灵。” “想要姐姐的联系方式。”少年笑着央求。 孔静雅收起相机,拿出口红薄涂一层,抿了抿唇,“小朋友,姐姐的年纪对于你而言,谈恋爱老了点儿,可傍富婆还是早了一些。”口红放进包里,伸出手掌。食指、中指交叉摆动,告别这条惹人怜爱的小奶狗。 少年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姐姐,我二十一岁了,还有三个多月就可以法定结婚,不是小朋友。” 二十一岁?真令人意外。孔静雅没有回头,感叹他看起来顶天十六七,不能更大了。 绕了几圈冤路,兜兜转转找到前往科儿新提雅格斯镇的大巴。上车后,扫视一圈,没有发现少年。心安的同时有一丝难以忽略的失落,是人都会出现不受控制的情绪,孔静雅认为自己情有可原。 瞧啊,才相处了几个小时就不舍了。幸好及时断舍离,没留下联系方式,不然小奶狗粘起人,够她受的。 大巴车刚起步,突然一个刹车,门开了…… “姐姐?”少年一条腿踏上台阶,另一条腿僵在原地,保持着要上不上的姿势。 孔静雅皱起眉,还没等她开口,少年抱歉道:“我知道姐姐不想和我再见,所以等了一会儿才来乘车。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尾随你。” 大巴司机讲了一句西班牙语,从他不耐烦的神情和语气上,不难猜出是在催促少年快些上车。 少年倒退两步,大巴车关上车门,缓缓启动。少年大幅度挥舞着胳膊和孔静雅告别,声音随风钻进她的耳朵,“姐姐,我叫安逸!” 遗憾的是,孔静雅一心琢磨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也要去科儿新提雅格斯镇的。少年的名字叫安逸,听是听到了,却没被大脑认真对待。 经过四个小时的长途大巴,孔静雅到达目的地,管家福伯和安文昌的孙子安承在港口等她。 安承大步迎上前,抢着接过她的行李,“好久不见,妹妹越来越漂亮。下车时背着路灯,我还以是哪个维密天使在走秀,身材真是绝了!姜初禾这个臭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换我我一定……” “哪里是好久不见,明明前天刚在MUSIU见过。”孔静雅嘴角上扬,巧笑嫣然道:“喝酒喝多了伤神经,瞧啊,这记性都变差了。” 安文昌一生叱咤商海,偏偏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不争气的儿子又恰好给他生了个更不争气的孙子。父子俩比着吃喝玩乐,好几次差点将老爷子气过去。孔静雅前天晚上和朋友去MUSIU酒吧玩儿,正好见到酒后出洋相的安承,为了一个小模特跟人大打出手。 “那天你也在?” “是啊。”孔静雅说:“我和朋友在二楼,看的特清楚。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安大少爷这么抗揍。” 安承舔了舔嘴唇,臊得再也讲不出骚话。 上了船,孔静雅笑着和福伯打招呼。一阵寒暄过后,福伯征求她的同意,再等一等小少爷。小少爷很快就到,届时一起上岛。 孔静雅进了船舱,对吃果盘的安承说:“快忘了,你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安承回头望望,见福伯没进来,口无遮拦道:“小三儿上位生的烂货,跟他妈一样的贱,就会在老爷子面前装乖。” 别人家的事儿跟她没关系,孔静雅拈了一粒葡萄放入口中。 回想起这位弟弟,孔静雅还是个初中生时,总能在安家见到他。印象中是个不爱讲话的半大娃娃,一次孔静雅为他出头打了姜初禾,再碰面便总爱对孔静雅笑。 后来就见不到了。 听爸爸说,是安爷爷怕小孙子跟长孙安承一样,和不好的人混圈学坏,特意早早送出国。这些年个人信息保密措施做的极好,安氏任何大型活动都不见他露面。 外界早有传言,这位神秘的小少爷,未来会接替安文昌,成为安氏集团的当家人。 第4章 时间过去半个小时人还没到。 孔静雅打开电脑看报表,倒也不急。 安承等的不耐烦,打电话给同父异母的弟弟。电话接通瞬间,瞟了眼孔静雅,端起兄长的威严,大声呵斥弟弟:“人没多大,架子不小!我在这儿恭迎圣驾,你别半路驾崩了!给句痛快话,还要多久?” 那边解释了一通,安承没好气的‘嗯’、‘嗯’两声,撂下一句“行了”,粗暴挂断通话。拿起一个苹果颠了颠,走到孔静雅面前,双手撑着长桌,笑眯眯道:“车在半路抛锚了,修完上路,再等十分钟就到。” “嗯。”孔静雅喝光杯子里的水,问船上佣人:“有咖啡么?” “有——”安承拦住佣人,拿起她的杯子,“我亲自来。” 孔静雅不想喝他做的咖啡,双手交叉抵住下巴,“我喝咖啡不外加情谊,就不劳烦大少爷了。” 安承没太听懂,但他不在乎。光是欣赏孔静雅的一举一动,便觉得风情万种、沉醉不知归路。眼睛黏在她身上,杯子转手给了佣人,“哥哥给你削个苹果。” “谢谢,不想吃。”孔静雅继续专注于工作。 安承讨了个没趣,一口咬下小半个苹果,鼓起两腮,目不转睛地看她。 “我现在因为你,心情不是很好。”孔静雅盯着电脑屏,轻飘飘道:“趁我还没翻脸,走远一点,别在这儿碍眼。” 安承点点头,连走带颠故作轻松,到甲板上吹夜风。孔静雅漂亮归漂亮,骨子里却有股阴损毒辣的狠劲儿,惹她生气是件既危险又麻烦的事情。况且她那么美,安承也舍不得惹她生气。 涛声此起彼伏,一位浪子动容于自己难得的深情。 想到令人厌恶的表弟姜初禾,更加觉得此生如果不能和这位准——表弟妹发生点儿什么风流韵事,真的会抱憾终身。 安承被一声“哥”拉回现实,双手插兜晃了晃,“来了。” “嗯。”安逸抱歉道:“让你久等了。”虽然清瘦,但安逸笑起来脸颊上会显现出一丢丢还未完全退掉的婴儿肥。按说以他的年纪,容貌上不会再有太大变化,可整体给人感觉,就像永远处于生长阶段。 安承憎恨这个样子的安逸,爸爸没上保险栓擦枪走火的一个意外产物,居然分走本属于他的全部家业,然后再扮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冲他笑、叫他哥,虚伪的令人作呕。 “我久等没关系,船舱里还有一位。”安承扬了扬下巴,“那位已经等生气了。一会儿少说话,说多错多。也别嬉皮笑脸,丢家里人的脸。” 安逸随口答应,迫不及待进入船舱,在孔静雅抬头看向他时,轻声唤道:“姐姐。” 孔静雅明白了,少年叫安逸,是安爷爷的小孙子。惊讶归惊讶,情绪上却没有一丝外放,亲和道:“你和你哥还真像,不愧是兄弟。” 安逸和安承长得非但不像,言谈举止也是两个极端。 安承费解之余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孔静雅不该拿他跟一个小三儿上位生的孩子相比。 除了安承本人,都知道‘安承’是个贬义词。安逸清楚,孔静雅生气了,这是在拐着弯损自己。 游艇行驶中并不平稳,孔静雅看报表看的恶心。但她宁愿盯着电脑,也不想和这俩兄弟寒暄。 上岛后,由于时间过晚,不想打扰到安爷爷休息,孔静雅请福伯代为问好,在佣人的引领下挑选客房。 洗漱过后,孔静雅拿出相机,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找到白天拍下安逸吃饭的那张照片,按下删除。 打电话给妈妈董曼青,响三声便通了,“晚上好,董女士。” “董女士在吃午餐。”董曼青说:“所以董女士要和孔小姐讲中午好。” 董曼青和孔千山最近总吵架,把卧室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如今孔静雅听她心情还不错,顿时安心了许多,哄小孩儿般问道:“董女士午餐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呀?” 董曼青咀嚼着食物, “低脂沙拉。” “哇——”孔静雅夸张道:“董女士为了保持身材这么自律,怪不得出门人家都以为我们俩是姐妹。” “下午练普拉提,晚上约小姐妹shopping,然后再打一场通宵麻将,简直完美。”董曼青惬意道:“崽呀,妈妈想通咧!以后才不要和你爸置气,把我气病、气死了,他好中年丧妻再娶,想得美哟!” “爷爷现在身体不好,爸也是出于孝顺迫不得已。你们俩往后日子长着呢,你别因为这些小事寒了心。” “小事?小事???”董曼青拔高音调,“要拿出一亿两千万给你三叔儿子结婚买别墅,是小事情哦?看不出来,你跟你爸一样,蛮大方的!” “妈,我讲错话了。”孔静雅乖乖认错。 电话那头董曼青气的不再讲话,‘咔嚓’、‘咔嚓’的嚼沙拉。 “妈——”孔静雅撒娇道:“不管怎样,我是绝对和你站在一起的。我刚刚讲错话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下次讲话要过脑子哦!” “好。” “你这样讲,妈妈好伤心的。” “嗯。” “妈妈是为了谁呀?” “为了我。” “你是妈妈唯一的崽,妈妈做的一切当然都是为了你。”董曼青说:“你爷爷呀……”重重吐了口气,“我都不晓得要怎么讲他。你爸爸也有够奇葩的,赚钱给别人家养儿子。总之有妈妈在,你爸爸休想将我们夫妻共同财产分给你那两个叔、一个姑。实在不行,离婚呐!他带走属于他那部分,想怎么败就怎么败,我反正管不着的。” 孔静雅揉着太阳穴,“妈——” “爸爸妈妈即使离婚,你也不要怕。”董曼青慷慨激昂道:“以我们母女俩的能力,少了你爸那个拖后腿的,日子过得不要太红火!” 门外响起敲门声,孔静雅套了件开衫,边走边听董曼青对离婚后的美好畅想。 “到时候你跟妈妈姓,董静雅好听的。” “嗯。”拉开门,安逸端着两碗泡面,笑的十分明媚。 见孔静雅在打电话,安逸唇语道:“姐。” 孔静雅靠在门边,伸长腿抵住门框,同电话里的董曼青讲道:“董女士冷静,请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解决。” “不需要。”董曼青尖着嗓子,音儿都喊劈叉了,“我自己可以!” “好吧自强自立的董女士。”孔静雅瞥了眼安逸,“我这儿来了客人,回头再聊。” 挂了电话,孔静雅双手抱肩,审视安逸。 “姐姐在和甲方谈生意么?”安逸睁着漆黑的狗狗眼,“感觉对方脾气不太好。” “那是我妈。” “……”安逸抿起嘴角,尴尬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听到你叫她董女士,所以……” “结婚后大家都称她孔太太,久而久之,没人记得她姓董。”孔静雅说:“她是孔太太,但更应该是董女士。没人叫,我来叫,索性她很喜欢。” 安逸连连点头。 孔静雅:“有事么?” 安逸将托盘向上举了举,“我煮了泡面,要一起吃么?” “我晚上不吃东西的。” “你中午吃的挺少,又坐了那么久的大巴。” “晚上吃东西,第二天会浮肿。” “啊——”安逸抬眸正视她,而后马上垂下睫毛,“姐,你带妆好看,素颜也漂亮。我觉得你就算浮肿,也好看。”说完甜滋滋地笑了。 “我和姜初禾有婚约,姜初禾是你表哥。白天你耍我我可以不追究,不过麻烦你以后同我讲话放尊重。”孔静雅握住门边,“如果没有其他事儿,那么晚安。” “姐,我……”没等安逸解释,房门夹着风声,‘嘭’的一下关上,连带着他的艳阳天也日落了。 第5章 夜里因为时差的关系,再加上家里那一团暂时解不开的乱麻,孔静雅几乎没怎么睡,吃褪黑素也不管用。 天蒙蒙亮,换上一身运动服,延岸慢跑。脚下是绵软的白沙,海浪在耳边此起彼伏,晨风微凉吹拂在身上很舒服。 太阳从海底慢慢升起,海天一线被日出晕染出一片绚丽的红。孔静雅停下脚步,坐在沙滩上。脱掉跑鞋,控控鞋里的细沙。身体向后,双手撑地,浪花舔着脚心,又凉又痒。 无意间回头,见有人站在远处,怔怔地注视着她。 一旦孔静雅大大方方看过去,那人就变得不自在了。安逸穿着一件卡其色连帽衫,慌忙将手从衣兜拿出来,一把摘下帽子,僵在那儿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冲孔静雅挥手打招呼,指了指自己,摊开左手,右手食指、中指交叉做走路状,又指了指她。 到底是一只单纯可爱、不谙世事的小奶狗,还是一只‘血统优良’披着狗皮的狼?孔静雅手背向外撇了撇,认为不必深究,反正与己无关。 安逸得令,没有上前。原地抱膝坐下,看了看海上日出,又看了看孔静雅。嘴角上翘,笑的时候睫毛低垂。 孔静雅穿上鞋,走过去。双手环肩,俯视他:“为什么总跟着我?” “没有。”安逸不想被误会成奇怪的人,“我是睡不着,出来走走,刚好看到姐姐。” 孔静雅翻了个白眼。 “真的,你信我。”安逸仰着脖子,渴望得到她的信任,“骗你是小狗。” 孔静雅点点头,转身结束这场没有任何信任基础的对话。 “姐姐。”安逸爬起身追她,“关于昨天很抱歉,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么?” 孔静雅驻足,陡然转身。 安逸在离她不到半米处紧急刹车,举起双手向后退了两步。 “我相信你。”孔静雅说:“解释就不用了。” 安逸执拗道:“用的。” “……好吧。”孔静雅抬腕瞧了眼时间,“给你三分钟,现在开始计时,过后我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于昨天。” “好!”安逸一口应下,“昨天在机场认出你,我知道姐姐是来参加爷爷生日。追上大巴车,发现你不记得我了。我承认我是有点儿恶趣味,想着没有从前,重新认识是什么光景。”喉结翻滚,“我……昨天过得很开心,希望没让你感到太糟糕。” 孔静雅诚然:“平心而论,被一个长得可爱、嘴又甜的小男生搭讪,感觉不错还。不过这得有个大前提,你不知道我是谁。” “姐姐是谁?” “我是谁你不清楚?” 安逸盯着她的眼睛,犹豫片刻,“这话本不该我来说,表哥同我讲过,你们俩性格不合,不可能在一起。” “我们俩确实性格不合,但可不可能也不是他单方面说了算的。”孔静雅扯出一抹笑,“还有,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我喜欢姜初禾吧?” 此时太阳已全部爬出海面,天边褪去晕染的红色绮丽。安逸如墨般漆黑的眼仁,清澈的映出一个她。 “我和他结婚,对双方都划算。”孔静雅说:“仅此而已。” 安逸据理力争:“既然如此,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孔静雅笑了,海风将她额前碎发吹起吹落,其中几根贴在眼角,“三分钟时间到了,小朋友再见。” ‘小朋友再见’中‘小朋友’三个字,就是孔静雅对他‘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最好的回答。 安逸望着孔静雅眼角的碎发随着睫毛抖动,伸出手僵在半空,顿了顿又垂下,失落道:“这次肯说再见了。” “你是安氏集团的小少爷,是姜初禾的表弟,我们以后自然会经常见。未来的未来,希望我能代表荣灼同你合作。”孔静雅拿出手机,主动道:“要加联系方式么?” 安逸闷声:“要。” 当面留下电话,孔静雅径直离开。 ‘姜初禾这个王八蛋!’她银牙紧咬,心想:‘明明是商业联姻,从小的婚约,弄得跟老娘上赶着一样!’从运动臂包拿出赵嫣然送她的项链,奋力扔进大海。比起越来越富,孔静雅临时换了个更迫切的愿望——祝姜大爷吃面,次次不小心把热汤扣在裤/裆上! 回房冲了个澡,困意袭来。为防止睡过头,孔静雅定下闹钟,她要在早饭时间准时出现在餐厅,以便安文昌恰巧也在,可以同他闲聊几句,顺便问问安氏集团的东南大区仓储是否有余,能够为她个人旗下美妆新品进行周转。 孔静雅在七点五十九分醒了,关掉还剩一分钟就会响起的闹铃。做了几个拉伸动作,起床洗漱化妆。 餐厅只有安承在就餐,看到孔静雅进来,进食速度明显变慢,“早哇!” “早。”孔静雅坐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 安承的餐盘吃的只剩一片儿全麦面包,他翘起腿、转到孔静雅的方向,边打量孔静雅、边揪下面包渣,把自己当鸟喂,“昨晚没睡好?” “谢谢关心。”孔静雅吃着一份清淡的沙拉,不走心的回道:“睡的很好。” “睡的好,大半夜出去跑步?” 孔静雅侧目。 安承带着他那片儿面包挪了个位置,坐在孔静雅身旁,压低声音说:“还和安逸看日出。”咯咯笑了两声,“挺浪漫呐!” “安大少爷也喜欢浪漫?”孔静雅懒得和他这种人解释,“如果有下次,一定叫你。” “怕你到时候就想不起我来了。”安承揪下一点儿面包渣,太小只能贴在舌尖。单手托腮,神秘兮兮道:“好妹妹,你要是准备换目标了,优先考虑我。虽然都是爷爷的孙子,姜初禾姓姜终究是外人。安逸年纪和你差太多,还是个小三儿上位生的。那真要论起来,我才是根正苗红的长房长孙。” 孔静雅没了胃口,放下叉子,拿起餐巾,轻沾嘴角,“要比当孙子,他俩确实不如你,你是孙子中的孙子。” “嘶——”安承倒吸一口气,重重靠在椅背上,“怎么还骂上人了?” “是你安大少爷主动跟我讨论孙子的话题。”孔静雅明眸皓齿,笑得恰到好处,语气介于嘲讽与认真之间,“在这一点上,我确实最看好你。” 安承神情一滞,海豹鼓掌,“最喜欢你伶牙俐齿这股劲儿。”笑呵呵凑过来,“好妹妹,哥……”这边刚起了个头,一杯苏打水干脆利落泼在脸上。 孔静雅放下杯子,从容道:“不是我心胸狭隘,你或许觉得‘好妹妹’这个称谓,不至于被当众泼水。可人的情绪是累积的,昨天到现在,‘好妹妹’恰巧过线。” “就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安承用她方才擦嘴的餐巾擦脸。 “我是为你好。”孔静雅扯回餐巾,擦拭脚下鞋子,“以安大少爷口无遮拦的个性,把话说完,就不是一杯水这么简单了。” 安承一摊手:“那我们没得聊了?” “不信邪,可以试试。”孔静雅笑道。 “姐——”安逸兴冲冲闯进来,安承、孔静雅齐齐看他。安逸张了张嘴,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别叫姐。”安承一语双关,“以后叫嫂子。”拨动苏打水浇湿的头发,“你嫂子哪都好,就是太辣。” 安逸拉开椅子端正坐好,双手藏在桌下,探过头。脸上没有往日的阳光青涩,像是释放了隐藏的第二人格,阴沉中带着笑意,“要是没睡醒,回去继续睡,别睁眼说梦话。”而后轻轻唤了一声:“哥。” 孔静雅饶有兴致旁观,本以为安承受了顶撞会掀桌子,可安承只是面色不悦起身离开,嘴里嘟囔着:“神经病。” 安逸默然目送安承离开,随后孔静雅清楚的瞧见,安逸刹那间恢复了阳光纯真。漆黑的眼睛不再深不见底,而是清朗明亮的映着她。 “姐姐。”安逸单手握拳平伸出来,转过手腕,得了宝贝般高兴道:“你猜我捡到了什么?” 孔静雅挑眉,“珍珠?” 安逸晃了晃头,“再猜。” 孔静雅揉着太阳穴放弃了。 “看!”安逸展开手心,“是姐姐早上和我生气时扔掉的项链,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索性浪退了、索性没被浪卷走。” 许下的愿望八成落空了,孔静雅深呼吸,想要喝口水压制心火,端起杯子才发现是空的。 安逸拉过孔静雅的手,将项链放进她手心,少年气十足地笑了。十秒钟后,还是没有等到夸奖。 那宽慰呢?安逸的目光充满了期盼。 鬼使神差下,孔静雅拍了拍他的头。 安逸眼睛越睁越大,渐渐有了猫相,惊喜万分同时受宠若惊。 “安爷爷呢?”孔静雅问。 安逸说:“一早出海钓鱼了,中午都不一定能回来。” “知道了,谢谢。”孔静雅起身,拿着失而复得的项链离开餐厅,一出门便将项链扔进垃圾箱。然而不由自主回头张望,生怕被安逸发现。自己前脚一走,他再偷偷把项链从垃圾箱翻出来。 小奶狗个头不大,没想到还是一只寻回犬。 第6章 如安逸所料,安文昌出海钓鱼到了中午也没能回来。孔静雅叫餐到房间,吃过饭,拉上窗帘,平躺在床酝酿睡意。 过了许久依旧清醒,看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不禁有些心烦。起来倒了半杯伏特加,一口气喝掉,再次躺好。 以她的酒量,半杯伏特加慢慢喝根本不会醉,但是喝的快就会短暂的飘飘然。趁着这阵儿轻微的晕劲儿,孔静雅连做三个深呼吸,郑重合上眼。 就在睡与清醒之间那层窗户纸一捅即破之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孔静雅瞬间睁开眼,脸色阴沉好似能吃人。盛怒之下,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口。勾了勾嘴角,调节好情绪,打开房门。 来人甜甜道:“姐姐。” 孔静雅垮下嘴角,一言不发关上门,将笑容纯真、热情洋溢的安逸拒之门外。 孔静雅四指搭在把手上,半眯着眼,驻足片刻。确保门外不会再有声响,三步并两步扑到床上,滚了半圈将自己卷进薄被。 带着怨气入睡,睡到自然醒来,睡饱了心情舒畅。不想安逸来敲门是为什么,一心琢磨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姜初禾。 温柔以待,那是给他脸了,而且很大几率姜大爷不会要这脸。 寒冬凛冽?也不行,违背了孔静雅要和他和平相处的初衷。 不如先示好,然后见招拆招。若给脸不要脸,就让他满地找脸。 孔静雅收拾妥当,气场两米有如奔赴战场,光彩耀人的出门了。结果没遇到姜初禾,先遇到姜初禾的爸爸姜苏河了。 “好久不见,您真是一点都没变,还这么年轻俊朗。”孔静雅笑道:“叔叔简直是被时光遗忘的人。” 这话不全是恭维他,姜苏河早年丧妻,把儿子当兄弟处,快五十岁的年纪,由于底子好,又没心没肺、快意潇洒的过活,看外表不过三十五六。 “哪有哪有,没有没有。”姜苏河看到准儿媳特别开心,非得双手握在一起才不会心花怒放的手舞足蹈,计划着按孔静雅夸他的方式夸回去:“好久不见,静雅……”稍作停顿,临时改词:“静雅的颜值没有巅峰,每次见面都美出新高度。” 两个人互相吹捧,洋溢着热情与真诚。随后,他们自然而然的聊到了姜初禾。 提及儿子,姜苏河笑说:“初禾早到了,还在房间睡觉,像只大懒猫,睡醒了也是一副懒踏踏的样子。” “他近视眼,还不愿意戴眼镜,看东西发虚,难免会显得懒散。”孔静雅承接姜苏河的话茬,再峰回路转连他一起夸:“不过初禾遗传您,腿长、背直,无论是站是坐都精气十足。” “静雅你也太会讲话了。”姜苏河难掩喜悦,他是真心满意这个准儿媳,漂亮多金嘴又甜,逢年过节即便不登门拜访也会来个问安电话。反观儿子,那就是块儿高级茅厕里的石头,再出众的外表都难以掩盖又臭又硬的个性。 这时候姜苏河就非常渴望拥有做父亲的威严,能够对儿子的冥顽不化稍加管教。然而事实却是他非但管不了儿子,时常还会被儿子反过来管教。姜苏河觉得自己有愧于孔静雅,只能交给她一头未驯化的野驴。好在儿媳不是吃素的,落不了下风,否则他会更加内疚。 “静雅,叔叔这就叫醒他,一会儿你们俩聊啊!”姜苏河振奋精神,雄赳赳气昂昂的去喊儿子起床,背影走出了舍生取义的劲儿。 孔静雅笑着摇摇头。 姜苏河和她爸孔千山是两种完全相反的爸爸,孔千山没有主见、耳根子软,为了孝道大义牺牲家人;姜苏河虽然是安家半个上门女婿,骨子里和姜初禾一样有自己的执拗。 以孔静雅的家底,若是找个旗鼓相当的另一半,那么要想再有一个同理心强,好说话、没架子的老公公,是非常难的。 划算,这场婚姻怎么想都划算。 姜苏河没能叫来儿子,悻悻而归。三两句话,又开心起来,向孔静雅讲述前几天他在迪拜发生的趣事儿。 过了没多久,姜初禾终于出现了,牛仔裤、白衬衫,近视依旧不戴眼镜,端着两碗面坐在主位,旁若无人地吃起来。 姜苏河不聊了,皱眉看向姜初禾。孔静雅也在看他,“叔叔,初禾到哪都能搞出一碗面来吃。” “是。”姜苏河说:“这一点我也觉得很神奇。” “他不过来,我去找他聊聊。”孔静雅笑着起身。 姜苏河大为感动孔静雅能为了儿子放下身段,同时对自己管不了姜初禾这一点倍感无力。 短短几米的距离,孔静雅有理有据做着心理建设。她说服了自己,如春风吹过柳梢头般轻柔道:“姜大爷。” 姜初禾一点头,打招呼:“公孔雀。”开屏的孔雀都是公的,在他看来孔静雅就是一只天天开屏、招摇过市的公孔雀。 许你叫人家‘姜大爷’,当然也许人家喊你‘公孔雀’,孔静雅没往心里去,“最近过得怎么样?” “吃得好、睡的香。”姜初禾扬起下巴,眼帘半垂,懒声说:“还喜欢上一个姑娘。” 孔静雅恍然间明白了,二十多年的婚约就是个笑话。以往即使俩人见面就掐,但不曾听姜初禾说过喜欢谁。他不说喜欢别人,孔静雅就一直把他当做私有物,认为姜初禾或早或晚都是自己的。 现在‘私有物’开口了,讲他喜欢上一个姑娘。 孔静雅对俩人的关系悬崖勒马,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风凉话。赶上安文昌钓鱼回来,找机会离开了。 不走不行,孔静雅看似平静,实则已经恼羞成怒。骄傲如她,清楚的听到自尊心破裂的声音。 走在碎石小路上,七扭八拐进了一个小花园。花园中间有一个吊篮藤椅,孔静雅瞧见半躺在藤椅上的人,躺在藤椅上的人也恰好看到了她。 “姐姐……”之前差点让她用门拍了脸,安逸显得有些不自在。 孔静雅问他:“生气了?” “没。” “你应该生气。”孔静雅坦言:“小朋友换个人献殷勤吧,姐姐铁石心肠,姐姐不是什么好人。” 安逸睁着清澈的狗狗眼,嘴巴半张,诧异道:“姐姐现在对我这么坦诚了么?” 孔静雅被他的呆萌逗笑了,一笑过后,尽可能的板住脸,“哦!” “姐,我听你的话,生气了。”安逸揪住孔静雅一块儿小小的衣角,“那我这么乖,你哄哄我呗!” 拳头打在棉花上,泄了劲儿。孔静雅很少会有不知道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的时刻,如今难得的迷茫了。 安逸坐在藤椅边缘,身子前倾,将头探到孔静雅手边。孔静雅没动,安逸用额头轻蹭她的手背。见孔静雅还是没有反应,安逸轻叹一声,拉起她一根手指,把孔静雅的手放在自己头顶。 “姐——” 第7章 孔静雅一巴掌拍歪他的头。 安逸仰起脖子,眨了眨眼,不解地哼了一声“嗯?” “小朋友,听过一句话么?”孔静雅笑道:“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戳了戳他的脑门,又说:“我不管你是图新鲜、还是求刺激,想和未来表嫂玩儿玩儿。姐姐今天明确告诉你,姐姐对你这种毛都没长全的小崽子没兴趣。 而且我和姜初禾从刚刚开始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换句话来说,我代表荣灼和你们安氏未来只可能在生意上有往来。 本着互相尊重,互惠合作,我们之间就有人情走动。你若是执意要和姐姐来场风花雪月,那么姐姐会让你见识见识月黑风高的冬夜里,暴风雪究竟能刮的多惨烈!” “姐。”对比她的慷慨激昂、火力全开,安逸显得异常平静:“我是真心喜欢你,不是玩儿玩儿。” 孔静雅意识到自己与他不在一个频道,根本讲不通。 “等我能法定了,我们就结婚。”安逸算了算,“还有九十八天。” 这不仅不在一个频道,压根就不在一个世界。十多年没见过面,俩人中间也没有过联系,突然说喜欢你、想和你结婚,你敢相信么? 安逸仰头仰到脖子都酸了,等来一句“让开,我要坐。” “哦,好。”安逸赶忙往一侧挪,尽可能的为孔静雅腾出位置。 孔静雅手心向后摆了摆,安逸:“哦,好。”乖巧起身。 待孔静雅坐在吊篮藤椅,安逸也席地而坐,双手托腮,静静地望着她。 “看我做什么?”孔静雅凶巴巴道。 “啊——~”安逸挺直腰板,拍了拍膝盖,前后晃晃,尴尬道:“我以为姐姐在认真考虑我的提议。” “提议?” “结婚呐!”安逸说:“和我结婚也很划算,关键我比表哥听话。” 听话是什么竞争优势?孔静雅笑了,马上又板起脸,“去别的地方玩儿,我要一个人待会儿。” “可以。”安逸麻溜起身,全然不在意是自己先来的,“那姐姐你好好考虑,我先走了。” 有什么好考虑的? 孔静雅嘴角噙笑,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清秀可爱,干净、单薄、中等个子,笑起来朝气蓬勃,说好听点儿是少年气重,说不好听点儿就是个半大孩子。同这样的人结婚,想想都会有罪恶感。 花园里的花开得很美,孔静雅呼吸着被绿植净化过的空气,心胸些许放宽。仔细想想,其实姜大爷并没有什么过错。不喜欢她,也一直是拒绝的态度,从未暧昧的吊着,也没占过她便宜。反倒是自己从小‘未雨绸缪’,总找机会收拾姜大爷。 ‘吧嗒’,树上掉下来一只虫,落在她的裙角。孔静雅转动眼珠,揪了一片叶子,漫不经心将虫捏死。 晚餐时间,安文昌见不到她人,亲自打电话叫孔静雅来吃饭,话里话外怕她生姜初禾的气。由此孔静雅推测,姜大爷应该是同安文昌摊过牌了。 这顿饭不像生日宴,更像是一家人在一起聚餐。除了孔静雅,其余都是安家自家人。安文昌坐在主位,左侧空了一个座儿,紧接着是女婿姜苏河、外孙姜初禾以及小孙子安逸,右侧坐的儿子安俊才,儿媳杜茹薇,长孙安承。 安文昌热情招呼她:“静雅过来,挨着爷爷坐。” 主位左侧的空位便是给她留的。 比起旁人,孔静雅确实更愿意挨着安文昌和姜苏河,快走两步入座。 安俊才、安承三天两头破事儿不断,安文昌顶瞧不上儿子和大孙子。有心对外孙和小孙子‘含饴弄孙’两句,可姜初禾、安逸俩人远远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显然不太方便。 他便只好同孔静雅闲聊,结果越聊越不甘心。孔静雅这个八面玲珑、精明能干的准外孙媳妇,难道就要这么黄了? 孔静雅讲到美妆新品需要仓储周转时,安文昌立马主动提出安氏各大区仓储随她配货调度。 孔静雅谈到价钱,安文昌一摆手,满不在乎:“爷爷不差你这三瓜俩枣!定了时间,提前同大区负责人沟通好就行。” “爷爷,我知道您疼我。”孔静雅说:“安氏能在仓储周转上提供支持,我已经非常感激了。做生意,我赚钱,希望您多少也有的赚。” “好吧。”安文昌一摊手:“随你。”指着孔静雅,提高音量同姜苏河说:“这孩子从小就要强!” 所有对孔静雅的夸奖,姜苏河都举双手赞同。两个铁杆粉丝,你一句、我一句,将孔静雅夸上了天。 孔静雅切着牛排,沉默了半晌,侧头轻声道:“爷爷,过会儿方便的话,我想同你谈谈我和姜初禾。” 她连名带姓叫姜初禾,把安文昌吓得一机灵,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着急,一会儿吃完饭,爷爷先跟——”朝姜初禾努了努嘴,“先跟那头驴谈。” “爷爷。”孔静雅坦然道:“不管你们谈的结果如何,我和姜初禾不可能再有朋友以外的关系了。” “静雅……” 孔静雅扮起柔弱,“强扭的瓜不甜,姜初禾说他有喜欢的人,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安爷爷,您是看着我长大,我想就此算了,保留自尊,这样双方都体面。” 孔家在孔静雅出生前,便已跻身于上流社会,成为名门新贵。可跟资产雄厚的安氏集团相比,孔家的荣灼还只是个小打小闹的小作坊。后来是安文昌相中小小年纪便十分美丽的孔静雅,给她和自己的外孙姜初禾定了亲。荣灼在安氏的提携下日益壮大,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她不需要安文昌的内疚,只是不能让安文昌在这件事情上怪罪荣灼。如此一来,孔静雅必须将自己塑造成完美的受害者。 座位与座位之间离得不远也不近,孔静雅与安文昌交谈时刻意放低了声音,别人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况且这会儿比较混乱,安承喝了点儿酒,过去找茬姜初禾,被姜初禾‘啪’、‘啪’两巴掌扇蒙了。想要还手,又被当胸踹了一脚。 安俊才见儿子挨打,拎起酒瓶,指着姜初禾骂道:“小王八蛋,敢打我儿子!” “他是小王八蛋,那我是什么?!”姜苏河对号入座,紧急请求出战,手里的瓷盘照着安俊才的脑袋就飞了过去。 若不是安俊才躲得及时,肯定叫他一盘子砸开瓢了。 餐厅乱哄哄闹成一片,两人的对话就此被迫打断。 孔静雅一眼望去,捕捉到身处混乱之中的安逸。他边拉架、边劝大家冷静,可孔静雅总觉得他在笑。 第8章 孔静雅暗暗希望姜初禾能够坚持己见,最好态度强硬些,早早将订婚闹剧收场,讲真的她也有点儿疲惫。 想到姜初禾那驴脾气,孔静雅还是很放心的。回到房间后,打电话给董曼青,故作轻松道:“董女士,您女儿的婚事黄了。” “啊?啊……”董曼青顿了顿,无所谓道:“黄了就黄了,妈妈早看出来了,那小子跟你不对路子的。” “妈,这件事你告诉爸,我不想同他讲,爸还挺喜欢姜初禾的。” “好。”董曼青说:“我等下就同他讲。” 电话里突然有个女人叫道:“孔千山家属,孔千山家属来一下。“ 董曼青扬声回道:“啊,马上。” “你们在医院?爸怎么了?” “我和你爸拌了两句嘴,他不小心挂了彩,不要紧的。” “妈——”孔静雅抚上额头,“爸该不会是被你打了吧?” “哦!”董曼青理直气壮:“怎样?心疼你爸啊?” “不是,妈……”孔静雅无力道:“吵架也好,摔东西也罢,不能动手啊!” “哎,崽你来评理!你来评评理!”董曼青似是走到楼梯间讲电话,空旷中带有回声,“你爷爷抱怨疗养院环境不好,我就给他换一个。换到沽源,虽然远一点,但环境啊没得挑。 你爷爷一开始还挺高兴的,后来你三叔一家来了,你三婶和你爷爷说——”董曼青捏着嗓子,娇声娇气学道:“爸,这儿这么偏僻,肯定比原来的疗养院便宜不少。大嫂真会过日子。” “三婶是在气你不肯出钱给他儿子买婚房。” “是的呀!她不说,你爷爷还想不起来婚房的事儿。这想起来,又跟你爸闹上了。”董曼青叹气道:“我被你爸作的没办法,同意出一半。” “爷爷肯定说三叔家拿不出剩下的六千万。” “对……” “爷爷肯定还说让你先把六千万拿出来,就算不买婚房,也留给三叔家弟弟以后用。” “是的……” “还给么?” “给个屁!” “做的好董女士,这次给了三叔家六千万,二叔家也会要六千万,兴许爷爷未雨绸缪,让你把二叔家那个没桌子高的小儿子结婚钱预付了。”孔静雅大概想象得到之后的走向,“董女士,你是摔什么东西,不小心把爸砸了吧?” “呀——”董曼青还有心思感叹:“我崽真聪明,一猜一个准,跟亲眼看到了一样!” “孔千山家属,孔千山家属在么?”护士又在喊。 “在!”董曼青扬声应了一句,随后对孔静雅说:“放心,你爸没事儿的,就后脑勺缝了几针,人有点儿晕。我得过去瞧瞧了,回聊吧!” “好——”孔静雅:“董女士再见。” 不能放任这些人再继续折腾了,得想个办法…… 又是一个失眠的漫漫长夜。 第二天安文昌得知姜初禾一早跑了,在餐桌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孔静雅不好火上添油,正式谈婚约作废。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无非是讲几句漂亮话。 俩人订婚,年纪尚小。孔安两家一起吃个饭、互赠礼物仅此而已。不过这些年,安文昌提携荣灼,对外介绍孔静雅直说是未来外孙媳妇,以至于大家都知道这么个事儿。 上午佣人来敲门,称老先生要出海钓鱼,请她一同去。 孔静雅涂了高倍数防晒,长袖长裤、大沿太阳帽,全副武装上了船。同行的还有安逸,小迷弟一见姐姐,翘起的嘴角再也放不下,久久地朝她笑。 “别笑了。”孔静雅说:“挺白的牙,晒黑了可惜。” 安逸听话抿起唇,笑意便从眼角溢出来。 孔静雅摇了摇头,觉得这孩子傻得没救了。 “姐姐。”安逸展示他带的锅碗瓢盆、各种口味方便面,“我们一会儿用小锅煮方便面,如果爷爷钓上来鱼,还可以方便面调料炖鱼。” “小朋友啊——,真是充满朝气。”孔静雅拿起方便面,转到背面,看着配料表长长的添加剂名称,撇了撇嘴。 “姐……”安逸迟疑道:“你不吃方便面么?” “偶尔吃。”孔静雅说:“非常偶尔。” 这时,舱外传来脚步和安文昌爽朗的笑声。孔静雅立马换上一副礼貌得体的模样,“安爷爷。” 安文昌笑着点头,对船长说:“人齐了,出发吧!” “爷爷。”安逸向外望:“我哥呢?” “不带他。”船上这俩都是他喜爱的孩子,安文昌心情愉悦调试渔具,“静雅,对安逸还有印象么?” “有印象。”孔静雅比量着膝盖,“他那时候才这么高,又白又可爱,像个小糯米团子。” 安逸不服气,嘟囔道:“没有那么矮。” “你现在也不高。”安文昌哈哈大笑,指挥安逸站在孔静雅身边,“爷爷看看你们俩谁高。” 安逸悄悄垫脚。 安文昌笑道:“男的不显个儿,安逸竟然比静雅高。” 孔静雅淡淡地扫了安逸一眼,安逸这才悻悻放下脚跟。 安文昌:“呀……”一切不言而喻。 “姐。”安逸蹲下身,好奇道:“你的运动鞋鞋跟真厚!” 孔静雅跺了跺脚,“净身高一米七三。” 安逸仰头说道,“好巧,我一米七三点儿二。”黑漆漆的狗眼水汪汪,无限真挚。 安文昌大手一挥,替小孙子将那珍贵的零点二四舍五入了,“你们俩一般高。”砸吧砸吧嘴,可惜道:“家里属他个头最矮,初禾都快一米九了。” “爷爷。”安逸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带了方便面。” 话赶话,安文昌说:“你就是总爱吃那些没有营养的东西,所以才不长个儿。” 安逸被噎了个正着,脸上青一阵儿白一阵儿,好不精彩。 孔静雅咯咯笑,安逸皱眉看她。孔静雅摸着安逸的头,打趣道:“多喝牛奶,还能再长长。” 安逸眨眨眼,骤然笑了,姐姐在摸他的头耶! “长什么长,他都二十一了。”安文昌拎着组装好的渔具,径直出去。 安逸按住孔静雅想要抽回的手,“再摸一会儿。” 孔静雅还是抽回了手,顺带着挠了挠他的下巴。 安逸眯上眼,满脸陶醉,轻声说:“好舒服。” “没个人样。”孔静雅无语哼笑。 安文昌在外喊道:“安逸!快看爷爷给你钓到了什么!” “来了!”安逸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孔静雅,转身向外跑,“哇——,好大的八爪鱼!” 安文昌单手掐腰,指着甲板上四处乱爬的大八爪,“拿去煮面,吃完长大个儿。” “个子就这样喽~”安逸跑回船舱拿了一把短刀,熟练地杀掉八爪鱼、切块儿。 安文昌握紧鱼竿,“一米七三也可以了,不高不矮。” “女生都喜欢高个子。”安逸眼睛里闪着期许,问孔静雅:“姐,你能接受和自己一般高的男生么?” 孔静雅盯着切成块儿还在蠕动的章鱼不说话。 安逸拿起一块儿,笑问:“怕不怕?” 孔静雅咽了下口水。 安逸见状跑回船舱,拿了袋火鸡面,撕开袋子取出酱料包。将成块儿的章鱼薄薄切片,蘸上火鸡面酱料,送到孔静雅嘴边。 孔静雅牙齿轻轻叼住,仰头送进口中。嚼了嚼咽下去,赞许的点点头。 安逸如此反复喂了她三次,直到孔静雅摇头拒绝。安逸就着给她夹章鱼的筷子,也吃了一口。 身后半天没声响,安文昌好奇回头,正好抓包安逸,“你就是爱搞些乱七八糟的吃法,所以才不长个儿。” “爷爷。”安逸委屈道:“这有什么关联呢?” “生吃要坏肚子的,坏肚子了,营养还能吸收么?”安文昌自由一套理论,余光瞥向切片章鱼,略微思考一番,“给我也夹一口。” 今天天气好,且没有风,海面很平静。天蓝蓝、海蓝蓝,一望无际。孔静雅陪安文昌闲坐,在安文昌收杆钓到一条石斑鱼时,收到助理管丛雪发来的消息。 【老板,孔思源想空手套白狼。】 紧接着一张聊天截图: 孔:【丛雪,我最近对你有了别的想法。】 管:【什么?】 孔:【明知故问。】 管:【……???】 孔:【爱情。】 孔静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回管丛雪:【太骚了!】 管丛雪:【想让我帮他在新品上市赢你,还想从我这儿挖出你点儿不可告人的秘密。】 孔静雅:【但是不想付钱是不是?】 【是!】管丛雪:【所以谈感情,没有感情怎么办?生硬创造。】 孔静雅:【你们俩的聊天对话里,有没有留下他即将对我不利的证据。】 【没有。】管丛雪:【他在这方面很谨慎,野心只当面暴露。】 孔静雅:【那你们的聊天看起来岂不就是单纯的男追女。】 管丛雪:【嗯。】 孔静雅有了主意,起身进入船舱,【从现在开始,我替你跟他聊。你把他的话发过来,再把我的话粘过去。】 小锅里煮着方便面,安逸将红色石斑鱼切成刺身,白嫩的鱼肉摆成花朵,碟子里挤了火鸡面酱料。端着面,捧着鱼,巴巴送到孔静雅面前。 孔静雅专注于手机,客套地说了声谢谢。 安逸坐在她身边,见她对着屏幕时不时就要笑笑,笑过之后又斟酌用词回复,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姐——”安逸往她身边挪了挪,趴在桌子上,醋意盎然道:“跟谁聊得这么开心?” “一个蠢男人。” “姐姐喜欢蠢男人?” 孔静雅挖空心思套话孔思源,没听到他说什么。 安逸单手撑腮,重重呼出一口气,是少年的忧伤。 第9章 追溯到上次吃方便面还是在大学,毕业后就算没时间吃正经饭,首选的也是沙拉、吐司、三明治之类,再或者干脆只喝一杯咖啡续命。 孔静雅从碗里夹起一片儿火腿,对安逸晃了晃,放进口中。 安逸看她吃的香,心里很满足。 孔静雅说:“这顿盐分严重超标。”然而筷子并没有停下来,“不过偶尔吃一顿还不错。” 七八年吃一回,确实非常偶尔了。 “姐——” “嗯?” “我现在在国内读博。”安逸枕着胳膊平移过来,差点和面碗来个亲密接触,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她,“姐姐,回去之后,可以找你玩儿么?” 孔静雅执筷的手顿了顿,“三年一代沟,玩儿不到一块儿。” “能。”安逸肯定道。 “玩儿什么?”孔静雅挑眉:“带你去游乐园,给你买气球、冰激凌?” “好哇!”安逸将她调侃看做允诺,抿嘴笑道:“我长这么大,都没去过游乐园。我们学校实验室能看得到游乐园的摩天轮,摩天轮转的很慢,我爱盯着它发呆。” 面条没夹住,掉回碗里,汤水溅在安逸脸上。孔静雅抽了一张纸巾,擦擦安逸的脸,又擦擦桌子,“我也只去过一次,在十二岁那年。那时候姜大爷的妈妈还在世,带我们俩一起去玩儿。” “哦,那挺好。”安逸认为她或多或少是喜欢表哥的。 孔静雅话锋一转,“我说我不想坐过山车,姜大爷非拿话激我,讽刺我胆小。害得我一趟下来,在游乐园躺椅上直挺挺躺了一下午。”眯起眼睛,咬牙道:“自此,游乐园给我留下了深刻心理阴影!” “啊……”安逸觉得自己的觉得是错觉,“我们不玩儿刺激的,坐摩天轮、旋转木马,看表演秀。” “幼稚。”孔静雅把筷子放在碗上,郑重道:“小朋友,你应该交往一个和你同龄的女孩儿,然后去坐摩天轮、旋转……” 安逸急迫地打断她,“不去游乐园,吃饭可以么?” 孔静雅勾了勾唇角,不讲话。 安逸几近哀求撒娇道:“吃顿饭也不可以么?” 一只小奶狗摇尾乞怜,水汪汪的大眼睛biu biu biu发射萌萌光波。孔静雅想劝他做个人,又觉得强狗所难,“如果我恰巧有空的话。” “就这么说定了。”安逸拿下筷子,端起孔静雅吃剩的方便面汤,好似好汉上梁山般,壮志豪情、一口闷掉。 孔静雅惊于他的迷惑行为。 安逸抽出纸巾擦了擦嘴,“以后姐姐吃面,我喝汤。” “没——”孔静雅刚开口,安逸收拾餐具出去了,她的‘没这个必要’也就没有必要说出来了。 这趟出海钓鱼,安文昌收获颇丰,孔静雅通过管丛雪钓到了孔思源,安逸因为孔静雅肯和他约饭而欢喜不已。 三个人满面春风下了船,迎面碰到安承。安承苦着一张脸,像个闺中怨妇,含怒带怯质问安文昌:“爷爷,为什么不叫上我?” 安文昌冷哼道,“昨天被初禾打,今天好好养着吧!” “爷爷!”安承眼角扫过孔静雅,纠正安文昌:“这不是单方面被打,我们俩是互殴。” “你还挺骄傲?!”安文昌从佣人手中抽出鱼竿,追着安承打,“明明连人家一个衣角都没碰到,让人家扇了两巴掌再一脚踹飞,这特么叫哪门子互殴?!老早就嘱咐你别惹他,别惹他,不听话,偏要去招惹!你说你图个什么?!姜初禾上来驴劲儿,能一脚把你肠子踹出来!” 安逸自言自语:“是啊,图个什么?” “图刺激吧!”孔静雅淡淡感叹。 两个人静静观战了一会儿,孔静雅问安逸:“你不去拉架了?” “哎呀,忘了。同姐姐在一起,别的什么都不想了。”安逸换上一副关切模样,叫着:“爷爷,别打哥了,他知道错了!”冲上去后,围着安文昌、安承绕圈,也不见他真的拉架。 安承趁机抓住安逸做挡箭牌,安文昌怕打到心爱的小孙子,一个劲儿喊安逸躲开。 安逸想躲,可被安承抓得死死的,好不容易挣脱掉,衣服也破了,挂在肩上,露出单薄消瘦的一字型锁骨,冷白皮明晃晃宛如一个精致的bjd人形娃娃。 孔静雅心想:真白呀~ 别人家的热闹固然好看,但看久了也不方便。绕过他们,回了房间。 虽然没怎么晒到太阳,还是为自己做了套晒后修复。门铃响了,顶着一张面膜去开门。 安逸、安承兄弟俩。 三个人面面相觑,孔静雅并不准备请他们进去。 安逸侧身溜进屋,站在孔静雅身后,和她一起审视安承。 安承神情一滞,立马效仿安逸方才的做法,然而却失败了。失败原因有二,一是他体格庞大,不如安逸灵巧。二是孔静雅下意识出脚拦住他,安承非但没进去,还差点儿摔了个狗吃屎。 安承张了张嘴,隔着孔静雅伸手掏安逸,“怎么跟个老鼠似的钻进去了,出来!” “一家人,慎用形容词。”孔静雅打掉他的手,侧目身后的安逸,转而面对门口的安承,“按形象来讲,他是小仓鼠,你就是土耗子。” “我?”安承指着自己,不敢置信道:“土耗子?” 孔静雅双手抱肩,“有事么?” “啊,那个……”安承挠挠鼻子,仰天拍了拍大腿,“没事儿,我……” “没事儿最好。”孔静雅敷着面膜,有心赏他个笑脸都赏不了,“我累了,有事儿也请等明天再讲。”说着,关上了门。 送走一个,转身发现还有一个 ,“你什么事儿?” 安逸小跑进客厅,整个人窝进单人沙发椅,从旁侧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歪头靠在椅背上,舒服的想要留宿。 孔静雅见他缩成一团,越发觉得他像条狗。 “姐姐。”光线好,显得安逸的眼睛异常明亮,黑漆漆带着水光,“我刚才想来找你说说话,又怕你像上次那样拿门拍我。而且我总粘着你,你该烦我了。” “如果你没有出现在我的房间,那么我听了这些话,会认为你非常有自知之明。” “就在我纠结时,哥他朝这边来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安逸直言:“我不喜欢他单独找你。” “哈?”孔静雅笑了。 “所以我跟过来。”安逸将脸埋进抱枕,闷声说:“想保护姐姐,却被姐姐偏袒。”抬起头,欣喜道:“被姐姐偏袒的感觉真幸福。” 孔静雅不为所动,“你要在这儿赖多久?” “玩会儿就走,行么?” “玩会儿就走是多久?” 安逸看着墙上的石英钟,“三个小时。” “想得美。” “两个半?” 孔静雅竖起一根手指。 安逸皱眉,“一个小时呀……” “是一刻钟。”孔静雅揭下面膜,“十五分钟后,你不主动走,我轰你走。” “姐。”安逸问她,“面膜好用么?” “晒后修复面膜。”孔静雅瞄了眼面膜,再看看安逸,“你也敷一张?” 安逸欣然起身,“我是不是应该先洗个脸?” 孔静雅为他戴上洗脸发箍,拿自己的洗面奶给他用。 刚洗过脸的安逸更白了,脸颊水嫩Q弹,嘴唇殷红。看着架子上的瓶瓶罐罐,好奇道:“这些都是姐姐公司的产品?” “不是。“孔静雅说:“我的品牌叫雅曼侬,对应消费人群是年轻大众。价格在那儿摆着,只能是在有限的成本里尽量做到最好,不可能跟上千上万的高奢品牌相比。而我本人,当然用高奢。” 孔静雅为安逸敷上面膜。 安逸看着面膜背面的用法,“它讲要敷十五分钟,那我现在开始是不是还可以再待十五分钟?” “你安静些,就可以。”孔静雅将电脑开机,“我要工作了。” “姐——”安逸凑过来,“我最后说一句。” 孔静雅抬眸:“讲。” 安逸痴痴盯着她看,半晌缓声道:“姐姐真漂亮。” 第10章 安逸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安静的让孔静雅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看完《用户洞察报告》又和两个部门分别开了视频会议,结束工作已经是夜里九点。 倒杯水喝,冷不丁瞧见窝在沙发上睡成一团的安逸,还吓了一跳。 孔静雅端着水杯,走近弯腰瞧他。安逸呼吸浅浅,蛋白一样细嫩的面颊,长睫毛投下一片阴影,这该让多少女孩儿为之嫉妒啊! “小朋友。”孔静雅直起身,用脚轻踢安逸,“醒一醒,回自己房间睡。” 安逸眉头微皱,颇为迷茫的看着孔静雅。过了好一会儿,似是才反应过来,甜甜地笑了,声音暗哑道:“见到姐姐,还以为是在做美梦。”抻着懒腰,仰头枕在扶手上,笑意盈盈,“失眠严重,很久没睡这么香了。” “我的睡眠质量也不是很好。”孔静雅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在他对面坐下。 安逸见孔静雅没有驱赶他,既开心又不安,装作若无其事拿起桌上的杯子,将孔静雅剩的半杯水喝掉,“我是睡眠浅,容易做梦,醒了心慌的厉害,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恐惧睡觉。姐姐是为什么睡不好?” “我啊——”她还从未和别人探讨过‘失眠’,孔静雅心血来潮有了倾诉欲,“属于入睡困难的那种,一闭眼,脑海全是各种待解决的琐事。” “类似于自己和自己开会。” “对。”孔静雅笑了,认为安逸这个比喻很有意思,“昨天凶你也是因为夜里失眠,白天好不容易酝酿出睡意被你破坏了,难免心焦气躁。” 安逸自身都未在意的一块儿梗塞就此疏通,“姐姐有试过改善么?” “最近在吃褪黑素,不是很见效。”孔静雅揉了揉太阳穴,“实在睡不着,会喝一点儿酒。”垂下手,问道:“你呢?” “我啊……”安逸的办法过于简单:“挺着。” “干挺着可不是个好办法。” “是啊,准备就医了。”安逸发出邀请:“姐姐一道做个伴儿吧!” 孔静雅没有回应。 安逸:“姐姐之前说三年一代沟,玩儿不到一起。难道连看病都看不到一块儿么?”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孔静雅起身,“好了,小病友,你该走了。” “小病友、小朋友、小家伙。”安逸枕着胳膊,仰脖嗤嗤笑,喉结凸出紧绷着一层细嫩透亮的皮肉。 孔静雅看着他,看出了一点儿疯劲儿。然而很快,安逸又恢复了乖巧模样,“和小姐姐讨杯酒喝,或许有作用。” “不给。” “那我回去硬挺。”安逸笑嘻嘻向外走,“不过还是希望姐姐今晚能好眠。” “谢谢你的祝福。”孔静雅将安逸送到门口,又叫住了他,“小家伙。” “嗯?”安逸回头。 “你哥时常欺负你么?”话一出口,孔静雅意识到自己多管闲事了,“随便问问,不用回答了,晚安。” “姐姐随便问问,我要好好回答。”安逸转身站好,“我觉得他很可怜。” “谁?” “安承。” “为什么?” “可怜没人爱,做人还荒唐。”安逸说:“表哥每次打他打的那么狠,他回过头照样挑衅。像块儿嚼过的口香糖,又黏又恶心。喜欢在我这儿找存在感就找吧,只要不过分,我不是很想搭理他。而且我和他一般见识,爷爷会不高兴。爷爷对我很好,我不愿意因为这些小事让他难过。” “你能这么想很好。”孔静雅点点头,“晚安。”说着关上了门。 走廊灯光昏黄,脚下地毯软软的,安逸觉得很温馨。对着孔静雅紧闭的房门发了会儿呆,摆摆手,轻声呢喃道:“姐姐晚安。” 也许是白日里通过管丛雪钓到孔思源,家里这团乱麻找到了头绪,孔静雅睡前没和自己开太久的会,思考了不到一个小时便睡着了。 翌日上午同安文昌告别,顺便再次明确了她和姜初禾的婚约就此作废。 安文昌即使一百个、一千个不情愿,也只能偷偷想着姜初禾那头倔驴,气得牙根直痒痒。姜初禾不像安逸乖巧听话,安文昌也不敢像对待安承那样将他连骂带打一顿,那可是个红了眼睛就六亲不认的主。 “静雅呀,爷爷是真的中意你。安承不是个东西,不然做不成外孙媳妇,做我的孙媳妇也是好的。”安文昌若有所失道:“爷爷没有孙女,你就是爷爷的亲孙女。往后遇到什么难事了,你就和爷爷说。爷爷活一天,替你撑一天腰。你要是结婚,爷爷给你出嫁妆,绝对不比你们孔家少。” 孔静雅听了非常感动,谢过安文昌。出门后,又足足感动十秒。指尖抹去眼角溢出的泪花,她平静的想:自己真的是个情感匮乏之人。 安家的私人飞机送她和安承、安俊才夫妇回去,安逸留下陪安文昌在岛上再待几天。 一路上出于本能,孔静雅就算不喜欢他们,也能面不改色的同安俊才夫妇闲聊,甚至貌似真诚的恭维几句,哄的二人心花怒放。 “姜初禾那臭小子不识好歹。”安俊才一把揽过安承,情绪高昂道:“静雅,你看我们家老大怎么样?” 孔静雅笑道:“安大少爷自然是好。” 安俊才又问安承:“你觉得静雅怎么样?” “当然好!”安承随后补充,“我喜欢她。” “可是我不喜欢你。”孔静雅一本正经说着漂亮话,“人与人之间是讲眼缘的,安承特别好,但我对他没感觉,强求不来。” 安承梗着脖子,“你对姜初禾就有眼缘了?” “是。”孔静雅收起和颜悦色,嘴角含着一丝随时会转怒的笑。 安承:“可惜人家没看上你。” “所以强求不来。”孔静雅挺了挺腰,“安大少爷若想以此羞辱我,那大可不必。我同姜初禾是和平解除婚约,我们双方没有感情,但我很欣赏他的为人。姜初禾作为我曾经名义上的未婚夫,我本人并不感到丢脸。” “谁都好,就我不好。”安承气得一甩头。 “你要非这么想。”孔静雅对安俊才夫妇笑了笑,“我也没有办法。” 杜茹薇劝孔静雅不要介意,安承顺势将怒火牵扯到后妈身上,安俊才怒打安承。三个人开始回忆往昔,顺带出场的还有安逸,以及安俊才的原配、安承的亲妈。 托他们的福,孔静雅观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八点档家庭伦理剧,平时她可是没有时间看电视剧的。 第11章 飞机落地,管丛雪来接孔静雅,拿过她手中的行李放入后备箱,坐进驾驶位。 孔静雅双手抱肩,还杵在原地。 管丛雪按下车窗,“上车呀,老板。” “都不给老板开车门的么?”孔静雅拉下墨镜,颐指气使道。 管丛雪一愣,“那你打车回去吧!”车窗缓缓升起,发动机发出起步的轰鸣。 孔静雅迅速拉开车门坐进去,不失优雅地拢了拢头发,宣布:“你的这个月绩效没了。” “凭什么?” “目无尊长。” “绩不绩效无所谓,主要老板答应我的项链呢?” “购物小票发过来。” “我垫付完了,老板反悔不给报销怎么办?” 孔静雅瞬间找到安文昌的气势,财大气粗道:“老板不差你那仨瓜俩枣。” 路上孔静雅看了管丛雪与孔思源的所有聊天记录,顺带手勾搭孔思源聊了几句,敲定见面时间,将手机还给管丛雪。 “周五下班,孔思源到公司接你,记得叫上几个小姐妹亲眼目睹你们的‘幸福’。” 管丛雪莞尔一笑,“没成想我还有用上美人计的一天。” “什么美人计!”孔静雅白了她一眼,“放清醒些,孔思源不过是图我孔家资产,顺便手白/嫖你。这几天的聊天内容普通暧昧,留做证据足够。见面后告诉他一手交房一手交雅曼侬的黑料内幕,其他乱七八糟的少给我扯。” 管丛雪:“太生硬了,人家不会信。” “你想怎样不生硬?”孔静雅带了愠色。 “就——”管丛雪冲她眨眨眼,“做戏做全套,吃饭、夜店和酒家。” “管丛雪!” “知道啦,我开玩笑的。”管丛雪哈哈大笑,“到时候就说我想了很久,觉得不能靠男人,钱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出卖了孔静雅,她肯定不会放过我。我这些年有些积蓄,赠与合同签完,房子一过户,就去国外躲几年。” 孔静雅神色得以缓和,“自身安全第一,事后出了任何法律问题,我保你。” “即使坐个三年五载的牢我也不怕。”管丛雪笑道:“没有你,我十年前就死了。” “我不是拿以前的恩情要挟你,让你为我卖命。一次不是很危险的冒险,到手上千万的房子,我觉得很值。”孔静雅说:“如果你觉得不值,我再想其他办法,别勉强。” “我不能煽情一下么?” “不能。” “你这破脾气,怎么说来劲就来劲?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才晓得我这破脾气?!”孔静雅凶完她,单手抚面,妖娆道:“我才不是炮仗,我是烟花,能炸出七彩绚烂。” 管丛雪一边看着路况开车,一边将她胳膊拍下来,“掉价了啊!” “说谁不值钱呢?”孔静雅又变了脸。 “值钱!值钱!”管丛雪哄道:“老板价值连城。” 孔静雅纠正道:“是稀世珍宝!” “对!对!对!”管丛雪想通过敷衍息事宁人,“老板是稀世珍宝,您就该在故宫博物院供世人瞻仰。” 孔静雅撇撇嘴,靠回座椅,“行李你之后送回去,先把我人载到赵诗蕾公司楼下,刚和姜大爷解除婚约,得高高兴兴宣布。我这边不做声,他们从姜大爷那儿得知了,该以为我是被抛弃的那位。” “你本来就是被抛弃的那位呀!” “管助理,老板跟你说真的。”孔静雅胳膊撑头,平静道:“你今年年终奖没了。” 孔静雅对管丛雪一向慷慨,其最大体现便是每年岁末的年终奖,比管丛雪半年的工资还要高。管丛雪瞟了她一眼,抿住嘴角,尬笑道:“不至于,不至于。” 孔静雅别过头,看向窗外。 半晌过后,管丛雪清了清嗓子:“老板,我昨晚没睡好。” “嗯。” “脑子锈住了。” “嗯。” “说了冒犯您的话。” 孔静雅懒得再“嗯”,管丛雪稍等片刻,商量道:“扣年终奖的事儿,能不能……” “不能。” “伴君如伴虎啊——!” 车停在国贸商厦,孔静雅从车上下来,手搭在车门上顿了顿,没有关就扬长而去。骄傲如她,管丛雪那句‘你本来就是被抛弃的那位呀!’,正正好好捅在孔静雅肺管子上了。 迈着不大不小的干练步子,踩着高跟鞋进了员工电梯,对楼梯员说:“顶层,谢谢。” 楼梯员打量着她,迟迟未动。 孔静雅摘下墨镜,红唇轻挑,笑意一带而过,“我。” 刚入职不久的楼梯员,到了也没想起这个漂亮的有如明星的‘我’是谁,但也轻而易举的察觉到她不是善类,踌躇着刷下楼层卡。 孔静雅在电梯‘叮’的一声后,目不斜视走出去。 穿过短廊,是一扇透明玻璃门。长长的接待台就横在里面,两个前台在孔静雅进门前,便被她的气场震慑起身,温柔有礼道:“孔小姐您好,是来找我们艺术总监的么?” 孔静雅一点头。 前台:“总监在开会,预计四点结束,请您先到洽谈室等她。” 拒绝了前台的引路,孔静雅说:“我知道洽谈室在哪,自己过去就好。” 几个月不来,换了装修,沉闷古板变的简约大气。孔静雅一路打量,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想着自己的工作室两三年还是一个模样,也是时候换个风格了。 推门而入,原本的洽谈室变成了办公室。六个正在电脑前工作的职员,纷纷将目光投放在她身上。 “打扰了。”孔静雅问:“洽谈室在哪?” 一位年轻职员主动起身,“我带你去吧。” “谢谢,不用麻烦。”孔静雅说:“你告诉我位置就好。” 按照小姑娘所指,孔静雅顺利找到洽谈室。坐下没多会儿,咖啡还没喝上两口,赵诗蕾人来了。 “不是说要四点么?”孔静雅抬腕,“这才三点二十。” “哪儿敢真让你等我四十分钟呀!”赵诗蕾坐下,舒服地长叹一口气。拿起孔静雅喝过的咖啡,窝进沙发,抱怨道:“哎呦,你都不晓得我最近有多忙。” 孔静雅见赵诗蕾的唇覆盖在她留下的唇印上,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晚上我做东,大家出来放松放松。” “好——!”赵诗蕾掏出手机叫人。 “我和姜初禾的婚约解除了。”孔静雅开门见山,“等下记得帮我广而告之。” “哈——?”赵诗蕾像是吃到了什么惊天大瓜,满是同情追问道:“为什么呀?” “性格不合。” “你们俩谁甩谁?” 孔静雅还是那句话:“性格不合。” “性格不合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总有个契机吧!”赵诗蕾笑得意味深长,“谁先提的解除婚约?” 姜初禾若是自己人,那孔静雅心安理得的牺牲姜初禾脸面维护自身尊严。然而现在他们没有关系了,或者说从来就没有过关系。孔静雅良心发现,如实说:“他提的,我同意了。” “静雅,你别难过。”赵诗蕾怜悯道:“姜初禾虽然长得又高又帅,富二代、富三代里拔尖的颜值,但你也确实漂亮!” 舆论朝着孔静雅不愿听到的方向绝尘而去,“我不难过,我一丁点儿都不难过。我们压根没有谈过恋爱,和平解除婚约,仅此而已。” “那你等他好些年。” “我什么时候等他了?还好些年!” “这么多年没听说你和谁谈过恋爱,不是等姜初禾?” “我不和他谈,我就一定要和别人谈么?”孔静雅拿过抱枕扔向她,“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不恋爱缺氧。” “也是。”赵诗蕾砸吧砸吧嘴,“南晴上次失恋出来散心,点了个洋帅哥。你今晚……” 孔静雅回忆起那次聚会,脱得只剩一条内裤的肌肉男站在KTV茶几上风情摇摆,将失恋女主人公按进他的大胸/肌,心里一阵恶寒,“不需要。” “静雅。”赵诗蕾神秘兮兮压低声音,“你是不是恐男呀?” 孔静雅冷哼一声,“我只是在这方面有洁癖。” 第12章 说好了孔静雅请客,赵诗蕾拖住她,大家悄悄准备了惊喜派对,比孔静雅上个星期过生日还要隆重。 孔静雅表达了没穿礼服的遗憾,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向一米高的蛋糕许愿。她说:“你们最好打消对我奶油涂脸的危险想法,不然你们会十分危险。” 闻言,几个在作死边缘疯狂徘徊的人,及时收回手,将手指上的奶油或是塞进嘴里,或是藏于背后伺机销毁。 于是,当孔静雅默默许下‘姜大爷吃面,面碗扣在裤/裆上’的朴实愿望后,睁开眼睛,那个精致的大蛋糕上多了几处灵长类爪印。 “恭喜雅雅恢复自由之身。”长孙白芷,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将王冠戴在她头上。 孔静雅今天穿了阔腿裤,扯着并不存在的裙角,微微屈膝表示感谢,笑靥如花道:“一直很自由。” 端着香槟杯、站在孔静雅对面的女人大胆猜测:“雅雅这么漂亮,姜初禾都不懂珍惜,他是不是压根就不喜欢女人?” 这无疑给了孔静雅启发,倘若自己模棱两可引导两句,日后姜初禾就算公布有女友,人家也会认为他在欲盖弥彰。 “那倒不是。”孔静雅听到自己说:“姜大爷有喜欢的女孩儿。” 望着一众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人们,孔静雅强装落落大方,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明明是为了挽尊才搞的聚会,莫名其妙变了味道。 “我们俩这些年也没恋爱过。”孔静雅说:“小时候定的娃娃亲,无非是长辈之间表现亲近的一个玩笑。姜大爷不提解除婚约,我也要提的,只是被姜大爷抢了先。” 这顿饭,孔静雅吃的很心塞。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姜初禾,孔静雅有心找他麻烦,理智却告诉自己,姜初禾没错。但如果姜初禾没错,那问题就一定出在自己身上,思来想去自己最大的问题便是没有早于姜初禾提出解除婚约,成为快意潇洒的一方。 抱憾终身啊! 饭后一行人准备去酒吧,楼下停了几辆新超跑。孔静雅参观完内饰,看他们围绕餐厅门前的喷泉绕圈试行,最终坐进长孙白芷的车。 长孙白芷得意极了,高举起左手,向‘手下败将们’比了个小指。 “雅雅。”长孙白芷一拍方向盘,痛快道:“现如今我才真正觉得这辆车买对了!” 黑色超跑穿梭于都市璀璨灯火中,孔静雅的笑混入风声、融入夜色,听着如梦似幻。 “哎!”长孙白芷侧头问:“你没婚约,我是不是可以追求你了?” “当然可以。”孔静雅漫不经心道:“但是得排队。” “排队好,排队公平。”长孙白芷套近乎:“这么多年朋友了,往前安排安排。” “没问题。”孔静雅从手包中拿出一根眼线笔,拔开笔帽,在长孙白芷的手臂上端端正正写了个【250】,画个圈圈住,“保护好你的专属号码牌,弄没了重新排队。” “得,为这以后不洗澡了。”长孙白芷低头瞧了眼,知道没戏,心领神会地笑了,“骂我傻?” “不识好人心,我这可是给你插队了。” 孔静雅抽出一张湿巾,作势要擦掉,“那你正常排吧,一千零一号。” “别呀。”长孙白芷躲开湿巾,认命道:“二百五就二百五吧,好歹甩了七百五十一名。” “长孙公子,好心算。” “嗯,是挺心酸的。” 十多台豪车先后停在酒吧门口,长孙白芷坐在引擎盖上,伸出胳膊向众人炫耀:“看到没,雅雅给我爱的号码牌。” “二百五!”大家哄笑。 “你们都是嫉妒。”长孙白芷指了一圈,“雅雅说了,再排就一千零一号了,我这是特殊待遇。” “哎呦!”积极分子已经开始撸袖子了,“快,我一千零一。” “起来,我一千零一。” “先来后到。” “讲什么先来后到?孙子都插队了。” “谁孙子?”长孙白芷:“老子姓长孙!” “别吵、别吵。”孔静雅再次拿出眼线笔,“人人有份。” 长孙白芷叫嚷:“不许插队到二百五十号之前!” 孔静雅一条胳膊、一条胳膊的写,陡然间出现一条白净细腻,诧异抬眸,看着胳膊主人,“我是直的。” 女孩儿凑趣儿道:“性别方面卡的这么严。” “看你漂亮。”孔静雅挑挑眉,在她胳膊上写了个【251】。 “我也要!我也要!”其余几个女生见状,纷纷索取‘爱的号码牌’。 孔静雅给所有人写完,在自己胳膊上落款了个【001】,“意味着我是自己的头号追求者。” 赵诗蕾竖起拇指,“真够自恋!” “懂什么~”孔静雅一记眼刀飞过去,“这叫自爱。” 说笑间,酒吧门口突然吵闹起来,两伙人斗殴,被保安架出来,再次撕扯在一起。好巧不巧,双方主力,孔静雅都认识。 她二叔的儿子孔思源,和几个小时前才刚同搭一架飞机回来的安承。 “白芷。”孔静雅扯起嘴角,似笑非笑道:“你只是姓长孙,那儿有位真长孙。” “安承?”长孙白芷不屑哼笑,“他也算个东西?” “不算。”孔静雅拿出手机拍照。 赵诗蕾困惑道:“安氏这位长孙,怎么天天跟人在酒吧打架?” 有眼尖的,指着被安承揪住头发的女人,“嘿!他上次跟人打架,不就是为了争那个小野模么?” “还真是。”孔静雅笑了,将手机开录音,优雅滑进包包。兴致盎然道:“你们进店玩儿,我大发善心去做个和事佬。” 孔静雅发善心,必定有妖。平添悬疑的热闹,谁也不肯错过,前呼后拥孔静雅走上前,妥妥的第三股黑恶势力。 保安瞧愣了,考虑着要不要报警。然而斗殴双方见到来人,皆是面露惊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孔思源怕孔静雅情有可原,安承也有自己的心事。原本姜初禾有安文昌的支持,在名义上占着孔静雅,安承有贼心没贼胆。而今位子空出来了,他是削尖脑袋想娶孔静雅。不单单为了孔静雅漂亮,更为了孔静雅杀伐决断的才能。有这么个贤内助帮衬自己,干掉安逸指日可待。 安承把孔静雅当成人生翻盘的救命稻草,甚至暗暗下定决心,要为她洗心革面。可没等他开始‘洗’呢,就被‘抓包’了。安承一阵晕眩,他的人生正在面临重大危机…… “我是来说和的。”孔静雅笑着同方才被安承抓住头发的女孩儿招手,过于‘慈眉善目’道:“别怕,到姐姐这儿来。” 在场识得孔静雅真面目的人,感到无比紧张、无比刺激。 女孩儿瞧了一圈眼色,唯唯诺诺蹭向孔静雅。孔思源推开她,挡在孔静雅面前,“姐……” 孔静雅一巴掌抽到孔思源脸上,威严道:“滚开。” 孔思源捂住半边脸,敢怒不敢言,又不甘心真的‘滚开’。在孔静雅再次抬手时,‘心甘情愿’地滚开了。 鲜有人注意到,安承欲说还休地咽了咽口水,悄悄后退一步。 孔静雅换上笑脸,柔声唤那女孩儿,“过来。” 这次女孩儿不再犹豫,两步走到孔静雅身侧。孔静雅亲昵地搭上她的肩膀,“小妹妹,孔先生是我表弟,虽然不是亲的,但我们打小感情好。赶巧,安先生与我也认识了十几年。今天这事儿,我托回大,想管一管。” 女孩儿颤声道:“你能保护我?” “当然。”孔静雅为她将碎发别到耳后,柔声哄道:“不过你要说实话。” “姐——”孔思源拧起眉毛,垂死挣扎。 孔静雅无缝衔接变了脸,瞪向孔思源。孔思源喘着粗气,低下头。 女孩儿啜泣开口,“我跟安大少爷分手后,和思源恋爱,被他知道了……” “放屁!”安承梗着脖子,“逢场作戏,哪来的分手一说?” 孔思源否认的更彻底,“赵小姐你误会了,我们俩只是朋友,没有其他关系。今天为你出头,实属是看不惯安承这副欺男霸女的丑恶嘴脸。” “她都把你俩睡一起的照片发到朋友圈了。”安承嚷道:“还朋友?卧槽,姓孔的,你他妈也太虚伪了吧!” 孔思源气红了眼,“睡不睡的,关你什么事儿?!” “本来不关我的事儿。”安承指着那女孩儿,气道:“她刚跟我要了个十万块钱的包,转头就跟你睡,拿我当大头呢?” 孔静雅看他俩狗咬狗,大致明白了,对女孩儿嗔怪道:“这事儿的确怪你,捞钱可一个捞啊!哪有薅着人家羊毛,还发朋友圈让人家觉察的道理。” “我……”女孩儿一时语塞。 孔静雅摆出知心大姐姐的姿态,“是不是忘记分组可见了?” 女孩儿点点头。 “下次注意吧。”孔静雅拍拍女孩儿的肩膀, “这事儿平了,我说的。”扫了眼安承和孔思源,俩人连个屁都不敢放。孔静雅递给女孩儿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他们谁再敢找你的麻烦,告诉我,我管到底。” 女孩儿接过名片,睁大眼睛,“姐姐,我们是朋友么?” 孔静雅翘着嘴角,缓缓摇头,“你不配。”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只管这一件,你要是打着我的旗号出去捞钱,那你才是真的麻烦了。” 酒吧换了新DJ,场子比以往还热。三杯酒打底,都兴奋起来。赵诗蕾进货似的,捧了一堆扇子过来,塞进孔静雅怀里一把,“这个给你。” 孔静雅打开一看,四个荧光大字【单身可撩】。 “不要!”孔静雅扔还回去。 音乐声太大,赵诗蕾喊道:“不喜欢,挑个别的。” 孔静雅坐起身,一把、一把打开看。 “这个适合雅雅。”公孙白芷推荐【人美路子野】。 孔静雅扔掉手里的扇子,接过【人美路子野】,边扇风边将说和的录音发给管丛雪,按住语音键,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对着手机收音处喊道:“这下就不生硬了!” “啊?”赵诗蕾接茬:“什么不生硬?” 孔静雅:“收拾个人!” “你要收拾谁呀?” “秘密!” “切——” 第13章 酒吧结束,转场KTV,都喝的差不多,渐渐释放天性,在包间里群魔乱舞。 孔静雅坐在中心位置,姿态优雅、笑容和善,有如老母亲包容调皮子女一样,看着他们上蹿下跳、飞檐走壁。 一曲high翻天灵盖儿的土味情歌还未结束,长孙白芷就切了人家的歌儿,挨着打、抢过麦,将麦安在长杆支架,坐上小舞台的高脚凳,深情款款唱着朴树的《那些花儿》。 当他唱到‘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孔静雅身边的赵诗蕾嗷地一下就哭了。 孔静雅伸出胳膊,将赵诗蕾揽进怀,轻抚她的脊背,柔声劝慰:“都过去了。” 其实孔静雅压根不知道赵诗蕾哭这一嗓子是为了啥,也并不关心她有什么伤心事儿过不去。只是信手拈来,下意识表现出的伪善。 “静雅,你人真好。”赵诗蕾作小鸟依人状,哭着哭着突然剧烈干呕,欲吐不吐的。 孔静雅落在她肩头的手悬浮于半空,整个人悄无声息右移半米。瞥了眼赵诗蕾,收回视线,目光中途落在大理石茶几,她方才放那儿的手机亮了又暗。 “还不舒服么?”孔静雅等了会儿,见赵诗蕾状态稳定,又飘了回去,顺带着拿起手机、攥在手里,“我出去问问,有没有醒酒药。” 赵诗蕾仰头瘫在沙发上,虚弱地摆了摆手。 孔静雅全当没看到,起身推门而出。吧台小妹说没有醒酒药,但是可以做醒酒汤。孔静雅要来菜单,“一份醒酒汤,再加一份水煮娃娃菜。” “不好意美女,我们这儿没有水煮娃娃菜。” 孔静雅点着菜单上的一行字,“这个能做么?” 吧台小妹探头,“上汤娃娃菜,能做的。” “上汤娃娃菜能做,水煮娃娃菜就能做。”孔静雅淡淡道:“清水煮,不放调味料。” “盐也……?” “不放。” 孔静雅坐在大厅休息区,打开手机。来自安逸的问候:【姐姐今晚还失眠么?】 脑海里出现少年清秀可爱的模样,连带文字信息都自动生成甜甜的奶狗音。孔静雅指尖轻敲额头,点开安逸的头像到他的朋友圈。安逸月更的朋友圈,除了xx期刊文章、xx学术报告之类的,就是一条通宵看球赛分享比分。 二十多岁的年纪,十六七的脸,三十六七的朋友圈。 孔静雅红唇轻挑,有心逗逗他,【没失眠、睡的很香,不过现在被你吵醒了。】 对话框上方显示打字输入中,却久久未发送。 显然安逸是慌了。 过了好一会儿,安逸发来视频邀请。孔静雅无谓于逗弄小狗被狗发现,饶有兴致点了接受。 安逸那边还是白天,他抱着吉他,盘腿坐在白色床上。见视频中孔静雅衣着光鲜,身处嘈杂,安逸有些懵,睁着黑漆漆、水汪汪的狗狗眼,呆萌地愣在那儿,有如一张照片。 孔静雅今晚喝了不少酒,清醒还是清醒,却难以掩盖因疲倦而导致的慵懒,“怎么了?”一开口便掌握谈话主动权。 “我怕搅了姐姐睡觉,姐姐生气拉黑我,不和我吃饭,不陪我就医。”安逸脑补了许多,竖着抱紧吉他,摇尾乞怜道:“我想唱歌儿哄姐姐入睡,全当赔罪。” 孔静雅的注意重点在于,“我答应你那么多事儿呀——?” 安逸喉结上下翻滚,没敢接话。 孔静雅也没等他回答,眼帘微垂,自问自答般点点头。 安逸提起的心平稳落地,甜甜叫声‘姐’,笑道:“我三天后回去,到时候方便一起吃顿饭么?” 服务生端着托盘从孔静雅面前走过,孔静雅看到托盘上似是有两碗汤。以一句“到时候再说,如果有空的话”敷衍安逸,结束视频通话,追寻自己的白水煮菜去了。 KTV厨师有他自己的思想,或许是觉得白水煮菜过于寡淡,偷偷加了一点儿鸡精或是浓汤宝之类的调味料调味。 孔静雅浅尝一口便放下勺子,麦克风传到她手中,男男女女们起哄让孔静雅唱首歌儿发泄发泄情绪。 “我很好,不需要发泄。”孔静雅拿着麦,淡淡笑着,威胁道:“从今往后谁也不许再在我面前提这件事儿,当然你们私下可以说,不过不要传到我耳朵里,否则后果自负。” 另一个拿麦的人,大着舌头:“不提不提,以后连‘姜初禾’这个名我们都不提。” 赵诗蕾指着他,哭嚎道:“你提了!你现在提了!你个王八蛋!你提姜初禾了!” “你也提了!”拿麦的人立刻反击,“你也是王八蛋!” “我提了?”赵诗蕾不敢相信,一手扯着孔静雅,一手指着自己,泪眼婆娑道:“雅雅,我真的提姜初禾了?” 同这帮酒鬼是讲不清了,孔静雅笑而不语,将赵诗蕾的手从胳膊上掰下,用力一甩。仰脖眨了眨眼,扪心自问从此真的在外人眼中背上了‘弃妇’之名? KTV 结束又转场夜宵,孔静雅在烤肉店喝到了不加调味料的杂蔬汤,天亮才回家。 等下要去公司开早会,以她在入睡前必然经过漫长的心路历程来说,这个觉是来不及睡了。卸完妆泡个热水澡,按摩浴缸翻腾的气泡疏解了一天一夜的疲劳。 敷着面膜,将待会儿开会的重点于心中捋顺。抬手撩水,几根黑发贴在雪白的胳膊上格外刺眼。孔静雅在头上抓了一把,指缝间又带下几根,再抓还有。 孔静雅盯着脱落的头发愣,欠身拿过手机,搜索【每天掉多少根头发正常】,答案是五十到一百。 数一数手中的,十三根。 瞧得见的十三根,看不到的就不晓得了。 孔静雅想到安逸说的就医,心下一动。 收拾妥当,下楼吃早饭,孔千山和董曼青都在。 “雅雅昨天几点回来的?”孔千山头裹纱布,慈爱笑道:“爸爸、妈妈都没注意。” 孔静雅随口答道:“回来的比较晚,你们都睡了。”指了指自己的头,轻声寻问:“爸,你还好吧?” 孔千山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小伤,不碍事。” 董曼青盯着杂志,手里的勺子不停舀粥玩儿,拉开身侧椅子,“崽,过来坐。” 孔静雅坐下,保姆阿姨递来一副碗筷。 孔千山说:“爸爸虽然喜欢初禾那孩子,但也知道缘分这东西不能强求。别太难过,以后会遇到更合适的。” 孔静雅乖巧点头,“嗯。” “崽呀~”董曼青拿起杂志,指着上面一款秋季新品高奢大衣,“妈妈穿怎么样?” 孔静雅绝不敷衍,先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夸了大衣细节如何精妙,而后才笃定道:“非常适合妈妈。” 董曼青听了十分欣喜,当即让孔千山买给她。 “好。”孔千山问:“多少钱?我转给你。” 董曼青皱眉娇嗔:“哦呦,我缺你一件衣服的钱呀?!我是叫你去买来送我。” 孔千山:“好。”转而又问孔静雅:“雅雅,你妈妈喜欢的这件衣服,哪里买得到?” “这是走秀款,线下不容易买到。”孔静雅往吐司上抹着果酱,说道:“旗舰店一般会有一到两件名额,但只接受消费累计较高的客户预约,而且预约也不一定能顺便买到。” “太麻烦了。”孔千山听了头大,牵着伤口隐隐作痛,表情非常痛苦。 “Excuse me,麻烦?!”董曼青用勺子敲击碟子,激动道:“你们家天天都有事儿,我也没嫌麻烦呀!让你给我买件衣服就嫌麻烦了?!” 孔千山沉下脸,“我说麻烦,又没说不买。你嚷嚷什么?还当着孩子的面儿。” “不当孩子的面,我还不说呢!”董曼青将勺子扔桌上,转而对孔静雅讲到:“你三叔儿子把人撞残了,你爸跑前跑后,出三百万跟受害者家属和解。亲儿子都没这么上心吧?!” “哦,对了。”董曼青双手环肩,笑问孔千山:“外面是不是有人已经给你生儿子了,你才对家里的女儿这么不上心。” “董曼青,有一说一,你不要往我身上泼脏水。作风上的问题,我孔千山可以发誓从来没有。再说了,我对静雅怎么不上心了?” “你上心了么?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孩子都安排进荣灼,女儿却在外面创业,卖化妆品。” 孔静雅缓缓叹气,没了吃饭的心思。放下餐具,叮嘱两个人吵架归吵架,不许动手,自己要去上班了。走到玄关换鞋子,碗碟摔碎的声音在身后此起彼伏。 第14章 没有特殊交代的日子,管助理照例接孔老板上班。孔静雅今天关车门的声音大了些,引得管丛雪侧目。 “看我做什么?”孔老板心气不顺,凶她道。 “老板即使通宵不睡,还是那么的光彩照人。”管助理日常拍老板马屁。 孔静雅“嗯”了一声,哼道:“受用。” 管丛雪看着她,笑了。老板真是个孩子气十足的傲娇鬼,要人捧着、哄着,还要人时常讲几句好听的。 “储物盒里有我送你的东西。”管丛雪说。 孔静雅眼角飞过一抹雀跃,拉开储物盒,里面静静躺着一张三万六的宝格丽吊坠小票。 管丛雪直言:“报销。” “……”孔静雅张了张嘴,终是没说什么,干脆利落转了四万块钱。 路上孔静雅讲了早上的不愉快,管丛雪问她要不要替孔千山把那件大衣买下来送董曼青,“这里如果买不到,换个城市试试。” “你以为董女士发火,是为了件大衣?”孔静雅揉了揉鼻梁两侧,心累道:“她是在生夫家的气,大衣只不过是个由头。过会儿头气消了,我把大衣拿给她,岂不是提醒她继续找茬跟我爸吵架。” 管丛雪话赶话,发出感叹:“董女士有时候……” “董女士怎么了?!董女士有时候怎么了?!”孔静雅好似被踩了尾巴,一声比一声高。 “没错、没错,是我讲错话。”管丛雪后悔极了,当着孔静雅的面,对董曼青评头论足,这不是上赶着找不痛快么? 孔静雅看待董曼青,一向自己说得,不许别人议论半分。黑着一张脸到了公司楼下,在电梯开启的同时嘴角轻扬,高跟鞋踩出意气风发的气势,开启新一天的工作。 中午,管丛雪按她的要求,跑了几家店,凑齐一份营养丰富、且都是孔静雅喜欢吃的午餐。 孔静雅高抬天鹅颈,微点下巴,算作谅解,“孔思源怎么解释昨晚的事儿?” “那女的一直纠缠他,他现在最爱的人是我。”管丛雪复述孔思源的原话,“别听孔静雅挑拨离间,她刚被姜初禾甩了,见不得别人好。” 孔静雅左手叉、右手刀,握得死死的。似笑非笑,咀嚼食物。 管丛雪粗着嗓子,学孔思源的语气,又说:“我这位表姐出了名的尖酸刻薄,长得再好看也没人敢要。小雪,你这些年在她手底下工作真是辛苦了,万幸以后有我可以依靠。” “你要是靠他,以后得睡大街。” “那倒不至于。”管助理捅老板肺管子,一捅一个准,“孔思源毕竟姓孔,是孔家能够传承香火的大宝贝儿。” 孔静雅放下刀叉,冷声说:“不吃了。” “吃饱了?” “气饱了。” “何必呢?” “出去。” “好的。” 孔静雅想孔思源若是自己的亲弟弟,即使他想独吞家产,在血缘的牵绊下,孔静雅但凡能得到一笔可观的启动资金创业,余生便可相安无事。 可他不是。 爸爸、妈妈多年打拼,方有荣灼的今天,可不是从上一辈儿继承来的产业。且不说二叔、三叔、姑姑们对她们母女敌意满满,就算与她们交好,董女士也不能容忍外人对自家产业虎视眈眈。 妈妈不是受委屈的人,她如今之所以还能忍着、受着,全因为爱爸爸。孔静雅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董女士,爱并不是让她们这种人能够妥协到底的筹码。失望累积,一旦触线,董女士会义无反顾和爸爸离婚。 到那个时候,就算把二叔、三叔、姑姑三家倒吊起来放血,也难解心头之恨。孔静雅觉察出自己的心思越发偏激,为了家庭与社会的和谐,这次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让爸爸幡然醒悟。 雅曼侬新品发布在即,全员加班加点儿工作。这期间发生一件令员工们津津乐道的事儿,孔总和管助理大吵一架,整层楼都能听到,据说孔总盛怒之下还打了管助理一巴掌。 星期五下班前,孔静雅将管丛雪叫进办公室,递给她一份材料。 “在这儿看。”孔静雅点了点摆在桌子正中央的碎纸机,“看完处理了。” “好。”管丛雪大致翻了翻,惊惶道:“为了给孔思源下套,你要做到这种程度?!” 孔静雅点点头,精致的脸上没有波澜。 “你打算毁了雅曼侬。”管丛雪苦笑道:“外面那群人跟了你这么多年,现如今正为新品上市起早贪黑,而他们的老板却想把他们祭天。” “第一、我没有不要雅曼侬;第二、我也不会拿他们祭天。” “这些!”管丛雪举起手中的材料,“这些黑料从我口中漏给孔思源,雅曼侬就完了。” “激动什么?”孔静雅勾起嘴角,云淡风轻道:“黑料全是假的。” “外界不会在乎真假,顾客失去了对品牌的信任,很难恢复。” “我去证明它是假的。”孔静雅话音落了半晌,管丛雪不言语,单单盯着她。 “当然,这个证明或许不会很及时。”孔静雅轻敲额头,如实说:“为了让爸爸知道孔思源想搞垮我的心有多强烈,雅曼侬需要经历一场风雨。我承认我在赌运气,雅曼侬是生是死,我都认了。”孔静雅悠然自得道:“期间假如不开工,正好可以重新装修一下,赵诗蕾公司新装的就不错。” “这期间,外面那群人……” “我养着。” “工厂呢?工厂几千人……” “我养着。” “你——” “养得起。”孔静雅纠结了几天得出的决定不容置疑,“还有,我在通知你,不是和你商量。” 这句话进了管丛雪的耳朵,人也清醒了,“我试着将这几页背下来。” 孔静雅坐回工作台前,为新品发布流程选择方案。管丛雪偷瞄她,见孔静雅认真工作的样子,暗自腹黑:好像新品能顺利上市似的! 办公室悄然无声了许久,内线突然响了,孔静雅拿起听筒,“喂。” 电话里前台说有位姓安的先生找她。 “姓安?”孔静雅立刻想到安逸,为以防万一是安承,问了句:“看起来多大?” 前台没有迟疑:“大概十七八岁左右。” “让他进来。”孔静雅放下听筒,转而问管丛雪:“背完没有?” “差不多。”管丛雪起身,把资料放进碎纸机。 门外有人敲门,孔静雅:“进。” 安逸白色短t、黑色运动裤,一双球鞋,再配上那张嫩的能滴出水的正太脸,“姐。” 有外人在,这声‘姐’叫的短而甜。 孔静雅冒出个俊秀可爱的弟弟,管丛雪凑趣道:“老板,哪来的弟弟?” “大街上捡的。”孔静雅敲着键盘,对安逸说:“小家伙,你得等我好一会儿。” “没问题。”安逸端坐在沙发上,双手搭于膝盖。见管丛雪一直看他,安逸有些不自。孔静雅没有介绍俩人认识的打算,安逸只能:“你好。” “好。”管丛雪坏笑:“你也可以叫我姐姐。” 安逸从拘谨瞬间变得沉着:“我二十一岁。” 管丛雪意识到他有些生气了,不过安逸的外貌相当具有欺骗性,使得她并没在意,“对呀,你二十一,我二十七,刚好做你姐姐。” 安逸生硬道:“请你自重。” “管助理。”孔静雅单手托腮,盯着电脑屏,不耐烦道:“快走,别逗他。你知道他是谁家小孩儿,一准儿后悔。” “谁家小孩儿?”想到孔静雅方才接电话时说了一嘴‘姓安’,管丛雪咯咯笑:“他还能是安氏集团的小孩儿。” 孔静雅:“嗯。” “……”管丛雪有如五雷轰顶,直愣愣地走了。 随着关门声,办公室只剩孔静雅与安逸两个人。 “希望姐姐下次不要当着外人面,称我为小孩儿、小家伙。”安逸顿了顿,补充道:“小朋友也不行。”顿了顿,又补充道:“私下可以。” 孔静雅显得十分无所谓:“那也请你不要当着外人面,称我为姐姐。” 安逸认真考虑一番,“叫你静雅?” “嘶——”孔静雅发出危险的倒吸声,横他一眼,“没大没小。” “那……静雅姐?” 孔静雅点头,“可以。” “姐姐。”安逸问:“晚上想吃什么?” “又叫姐姐。”孔静雅纠正道:“叫静雅姐。” 安逸耸了耸肩,“反正现在没有外人。” 孔静雅笑了,“小家伙。” 第15章 三个小时后,孔静雅合上电脑,拿下衣架的包包挎在肩上。向对著书本写写算算的安逸说:“走吧。” “姐,等我十分钟。”安逸专注于学习。 孔静雅垂下手臂,食指、中指交叉敲打裤线。迟疑着站了会儿,抬腕看了看时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打算等十分钟一过,便自行离开。 “好了。”安逸在四分零三秒合上笔盖,将书本匆匆装进背包,笑问:“姐姐想吃什么?我有一万四。” “一万四?”孔静雅挑眉。 安逸:“人民币。” “请我吃饭的预算?” “嗯,也是我所有的钱。” 孔静雅抖了抖嘴角,十分无语。搞不懂这个富家子弟要做什么?上演男版灰姑娘? “我还在念书,没有工作。爷爷每个月给我两千生活费,再加上奖学金、博士生补贴之类的。”安逸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很惭愧,我没有攒钱的习惯,临时清算资产,只有一万四。” “一万四,用不上‘资产’两个字。”孔静雅不信安文昌每个月只给心爱的小孙子两千块,“你哥喝顿酒,给的小费都不止两千。” “正是有哥这个前车之鉴在,我才一个月生活费两千的。”安逸抿起嘴巴,眼睛又黑又亮,深吸一口气:“爷爷坚信哥变坏是钱多烧的。” 孔静雅摆摆头:“他的坏不是后天形成,属于娘胎自带。” 安逸笑了,温温柔柔,透着怡悦的憨。 两人向外走,孔静雅说:“你叫我一声姐姐,姐姐请你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谢谢姐。”安逸神情雀跃。 孔静雅本以为他会为了男人的尊严,即使不坚持买单,也会假意推让一番,不成想安逸如此轻快的答应了,并且一点儿都不生气。侧目道:“小朋友,你本意就是来蹭饭的吧?” “姐——”安逸沾沾自喜,问孔静雅:“我是不是特别有做小白脸的潜质?” 孔静雅略微思考,“有。” 电梯来了,里面有三个人。分别是公司的销售总监、渠道经理和行政主管,三人向后让出中间位置:“孔总好。” 孔静雅两步迈进电梯,转身对着缓缓关闭的电梯门说:“下班了。” “还没有。”渠道经理笑道:“出去吃口饭,回来继续工作。” 孔静雅轻点下巴,“辛苦。” “姐姐。”安逸探头过来,认真提议:“你包养我吧!” 孔静雅斜过眼珠,瞪了他一眼。从反光的壁板看到后面三位老员工表情丰富的仿佛在演哑剧,孔静雅淡定道:“以我的年纪,距离包养小白脸,最起码还得有个十几二十年。到了那个时候,你已经人老珠黄了。” “啊……”安逸头垂在胸前,显得很失望,“是这个道理。”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孔静雅踩着高跟鞋,不管安逸,径直向外走。手机响了,拿出瞧,安逸转了她一万三。孔静雅停住脚,安逸小跑追上,咧嘴笑着看她。夕阳余晖经过对面大楼玻璃折射,照得安逸唇红齿白。 “自留一千生活。”安逸倒退走路,欣赏孔静雅的五官与神态,歪过头、陶醉道:“待会儿花超了,烦请姐姐补上。要有剩余,姐姐肯赏脸再和我吃一顿饭,于我便是过年了。” 孔静雅被他逗乐了,“没钱,你不看病了?” “失眠么?”安逸说:“我还能挺一挺。”转回身,同孔静雅并肩,“或许爷爷愿意资助我就医。” “小家伙。”孔静雅说:“你大概是我见过最惨的富家子弟了。” “至少我现在很幸福。”安逸摊开双手,仰头道:“因为要和漂亮姐姐一起吃饭。” 出了大楼,孔静雅问他:“开车了么?” 安逸说:“我没车。” 孔静雅食指勾着车钥匙递到他眼前,“没车总会开车吧。”由于长时间糟糕的睡眠质量,孔静雅尽可能避免开车。 “会开是会开。”安逸踮了踮脚尖,尴尬道:“不过我没驾照。” 创意私房菜馆,西式烛光长桌,两人本该各坐一面,安逸吃到一半,搬着椅子便坐过来,“光线太暗,看不清姐姐。” 孔静雅叫来服务生,把照明全部打开。 没了浪漫暧昧的氛围,黄昏急转白昼,两人顿感不适,半眯着眼,诡异相望。 孔静雅舀着白瓷盅中的虫草花胶老鸽汤,抬眸盯着他的头顶。忽而伸出手,扥了扥安逸的头发。指尖并未带下一丝头发,孔静雅很失望,怅然若失喝了一口汤。 安逸被莫名其妙揪了头发,大大的眼睛满是茫然。 “你失眠不掉头发么?”孔静雅问。 “不掉。”安逸说:“但我时常感到头疼得厉害。” 孔静雅心里平衡了,“吃完饭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好哇。”孔静雅不说明去哪,安逸也不问。大有跟着姐姐,去哪都行的态度。 之前有朋友推荐一家死海漂浮体验馆,据说可以减压助眠、深度放松。孔静雅没还去过,正好领着小病友一同感受。 体验馆离吃饭的地方很近,俩人步行过去。路上经过肯德基,安逸向孔静雅要甜筒。孔静雅说不买,安逸便乖乖跟着她,从肯德基路过。走出四五米,孔静雅又返回去,买了甜筒给安逸。 嘴上凶巴巴:“自己不能买?” 安逸转动手里的冰激凌,美滋滋:“想你买给我。” 孔静雅笑得娇嗔,没有接话。 死海漂浮是在一个类似于太空舱的空间内,人躺在‘水’中能够完全漂浮。安逸点了双人太空舱,孔静雅坚持要两个单人。 服务生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听谁的。 孔静雅说:“我付钱。” 服务生马上就不迷茫了,“好的,两个单人舱。” “姐姐,双人。”安逸横在孔静雅身前,眉头轻锁,黑漆漆的瞳孔闪着执着,“我们聊聊天。” 孔静雅脾气也是拧得很,绕过他,径直去了更衣室。换好衣服,在服务生的引领下,到包间的单人舱。躺在水中,整个人真的漂浮起来。服务生为她垫了颈枕,调节灯光、播放轻音乐。 孔静雅闭上眼睛,脑海里想的是管丛雪是否能骗过孔思源,孔思源会怎样出击,自己又该如何收场。 根本放松不下来。 正当她烦躁不安时,耳畔传来一声呢喃:“姐——” 孔静雅吓得身子倾斜,灌了一口盐水,咸的她直哆嗦。 安逸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好似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眼神哀怨望着她,“能别这样瞪我么?我……挺害怕的。” 第16章 随着孔静雅起身,水珠在修长的腿上滑动,淡蓝色灯光下闪着白釉般细腻的光泽。 只一眼,安逸便慌张垂头,双手张开有一搭没一搭的撑地。撑着撑着,改扣镶嵌在地面的鹅卵石,严肃且专注。像是做了坏事的小孩儿,心虚的等待惩罚。 自从知晓安逸是安氏集团的小孙子,孔静雅认为他和安承本质上或多或少会有相同之处,不过就目前来看,还没瞧出来。 “癞皮狗。”这话重了,按常理孔静雅不会讲,可她想试探他的底线。 安逸不说话,侧身一歪,躺下缩成一团。眼神空洞,虚无地睁着。他的眼睛又大又黑,如今更是深不见底。 孔静雅戳了戳他脑袋,“生气了?” “没。”安逸闷声道:“就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孔静雅这才注意到,安逸的脸颊红扑扑的,耳朵尖也带着一抹俏皮的粉。 “姐姐的腿,长得真好。”安逸以手掩面,除了手腕处偏大块儿的太空人纹身,大臂还零零散散分布着几个小纹身,“地上凉快儿,我降降温。” 孔静雅是个灵通剔透、牙尖嘴利之人,却让这只小癞皮狗几次三番弄得懵里懵懂。虽说没到被冒犯的地步,不过也不是单纯的夸赞…… 孔静雅再次戳了戳他,安逸转个身、背对她,依旧缩成一团,长睫毛忽闪忽闪。 “小朋友,你是头一次看女人的腿么?”孔静雅认为他在装纯情,“夏天满大街穿超短裤的姑娘,你见一个,面红耳赤一次?” 安逸利索坐起,眨巴着大眼睛,瞳仁里流转怨气,“我不喜欢她们,不会心动,更不会面红耳赤了。”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感到烫手,又不好意思了。垂下头,低声细语道:“我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 “你喜欢我?”孔静雅挑眉。 安逸嘴唇微张,探过脖子,“我没说过?” “说过。”孔静雅径直向外走,哼道:“而且还没少说。” “姐姐,你去哪?” “回家。” “不……不……”安逸指着太空舱一样的漂浮体验缸,情急之下想不来这个项目叫啥,“不玩儿啦?”再一回头,孔静雅已经走了。连忙起身,追了出去,追到女士换衣间门口急刹车,转了个圈,匆匆走向男更衣室。 安逸换好衣服,在大厅等孔静雅。左等右等也不见她的踪影,好不容易看到人,巴巴跟在孔静雅身后,“我惹姐姐不高兴了。” “没有。”孔静雅在前台付了钱。 服务生送他们出门。 车停远了,这会儿还要步行过去。安逸倒退着走到孔静雅前面,眉骨不动,抬眸道:“对不起。” “我没有不高兴。”孔静雅说:“但我们真的玩儿不到一起去。” “还没在一起玩儿呢!”安逸很冤枉,摊开双手,急道:“只是吃了饭,方才体验漂浮,也马上出来了呀!” 孔静雅停住脚,“你说你喜欢我。” “对。”安逸笃定:“我喜欢你。” “不是夸赞,是认真的?” 安逸皱眉,反问:“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 孔静雅盯着他,恼火道:“不许!” “不许我喜欢你?”安逸愣住,转而局促地笑了,“姐姐未免太霸道。” “随便你吧。”孔静雅白了他一眼,“反正没结果。”踩着细高跟,继续向前。 “我希望有好的结果,所以会努力追求姐姐。”安逸快步追上,“姐姐回头看看我。” 孔静雅不动声色地斜过眼珠。 安逸举着他的身份证,“姐姐不要急着找下一个‘划算’的‘合伙人’,我很快就可以法定了,到时候请你一定嫁给我。” 孔静雅被他煞有其事的模样逗笑了。 “所以……”安逸抿起嘴角,“别再和那个‘蠢男人’热聊。” “蠢男人?” 安逸挠挠头,“陪爷爷海钓时,姐姐捧着手机热聊。我问是和谁,姐姐说和一个蠢男人。” “哦。”孔静雅想起来了,他指的是孔思源,“那个蠢男人太蠢了,马上就要被我玩儿到倾家荡产。”痞笑着吓唬小朋友:“姐姐是母螳螂,玩儿够了就会吃掉公螳螂。” 安逸睁大眼睛,缩了缩脖子。 孔静雅乘胜追击,长指甲戳着他的肩窝,声音不缓不慢,邪魅道:“你瞧着没个二两肉,给姐姐塞牙缝,姐姐都嫌柴。” “我……”过了呆劲儿,安逸不但不怕,反而兴奋且略带羞涩,“瘦,但是不柴。”说着将胳膊伸向孔静雅,示意她咬一口尝尝。 孔静雅第N+1次懵了,殊不知自己方才正中少年喜欢腹黑御姐的取向。 推开安逸胳膊,孔静雅白了他一眼。快步走到车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安逸毫不客气,迅速占据副驾驶。 “难道还要让我送你回家么?”孔静雅横眉冷对道:“下去!” 安逸:“打车太贵了。” “……”孔静雅瞪他。 安逸喉结翻滚,转过眼珠,避免与她对视。小心翼翼拉过安全带,扣在胸前。胆怯地瞄了瞄孔静雅,见孔静雅还在瞪他。安逸清了清嗓子,继续装傻充愣。 孔静雅低声骂了句“癞皮狗”,发动车子。 安逸目视前方,得逞道:“汪!” “切!”孔静雅哭笑不得,嗔怪:“没个人样。” “姐姐。”安逸看着她,剖析自我:“在姐姐面前,我好像有受\虐倾向。” “我以为你对外一向如此。” “那没有。” “没有最好。”孔静雅要以年长几岁的姐姐身份,教育看起来并不单纯、却带着傻劲儿的弟弟:一味地讨好别人,就是作践自己。 红唇微启,轻提一口气,被安逸轻飘飘叹声“因为我喜欢姐姐嘛~”给生生噎了回去。 孔静雅抖了抖嘴角,沉默开车。 安逸陶醉了一会儿,侧头寻问:“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病?” “什么病?”孔静雅心不在焉道,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开口:“啊……” 安逸接过话茬,十二万分深情:“相思病。” “小崽子!”孔静雅终是忍不住了,咆哮道:“再和我肉麻的讲土味儿情话,就开窗把你丢出去!” “好。” 安逸全程乖巧不出声,直到到达租住的小区门口。深深看向孔静雅,嘴巴抿成一字型,像是下了重大决心一般,摆摆手,下车大步融入夜色。 果真听话,连句“再见”都没敢说。 第17章 孔静雅望着这个与安逸身份完全不符的老旧小区,只觉好笑。 收回目光,将车熄火,叫了代驾。座椅调低,半躺下,食指轻揉太阳穴。黑夜笼罩下,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光,映在孔静雅脸上,宛如聊斋里美艳绝伦的女鬼。 管丛雪发来消息:【任务已完成】。 孔静雅勾唇轻笑,懒洋洋侧过头,被车窗倒影出的‘女鬼’吓了一跳。她瞪‘女鬼’,‘女鬼’同样瞪她,一人一‘鬼’皆吓得不轻。 打开车内灯,‘女鬼’消失。 这份心惊相伴至家,在浴室蒸腾的雾气中,孔静雅赤/身走出来,对着落地镜,欣赏自己的身型样貌。 凹凸有致、紧实美好。 ‘不愧是我。’孔静雅心想。 裹上睡袍,后仰在床,脑子里很乱。 该铺垫的都铺垫好了,接下来就看孔思源了。孔思源若是把事儿做绝了还好办,但凡他顾及点儿亲戚情谊,一日拖泥带水,孔静雅就得跟着一日不痛快。 荣灼内部私下流传,董事长有心退居幕后,会在公司周年庆时,宣布将一半股份转给唯一的女儿,日后专心辅佐女儿执掌荣灼。 之前,孔千山在董曼青生日便送过股份,赶在特殊日子转一半给孔静雅也说得过去。这些年,孔静雅在荣灼虽然没有职位,却并不缺乏决定权。很多重大场合,皆由她出面。 传闻传着传着变得有理有据,大家渐渐默认女承父业是既定的事实。 这下孔静雅几个叔叔、姑姑可急了,跑到孔老爷子的疗养院吹邪风。孔老爷子大怒,唤来孔千山,命他立刻让位几个侄子,孔千山饶是孝顺也万万不肯。孔老爷子退而求其次,叫他写下保证书,不再分股份给妻女。 孔千山望着一屋子所谓的‘亲人’,感到茫然。保证书写到一半,撕了个粉碎。不顾孔老爷子的呵斥,闷头走了。 彼时孔静雅多次收到邀请,推辞不过,赴约月末只剩两百块钱的安逸,同去市医院看病。 过程比想象快得多,抛去检查,就诊时间三分钟不到。孔静雅缴了费,俩人拎着装有西药的小塑料袋,显得很茫然。 安逸提议:“要不我们看看中医?” 孔静雅同意。 高价挂了特殊通道的专家号,看病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大夫。这边倒是不急,一番望闻问切下来。大夫说孔静雅劳神过度,安逸则是体虚。 两人在医院附近吃午饭,等药房熬中药出来。 安逸显得闷闷不乐,到了食不下咽的程度。 孔静雅也没胃口,瞧他一粒、一粒数米饭。 “姐。”安逸放下筷子,“那个老中医医术不行。” 孔静雅挑挑眉。 安逸凑近些,神色凝重,压低声音道:“我不虚。” 孔静雅笑了。 “不要笑。”安逸皱眉,“我讲真的,我不虚。” “医生说你体虚,又没说你肾虚。”孔静雅逗弄他:“你急什么?” 安逸张了张嘴,抿起唇,天然下至的狗狗眼水盈盈、黑漆漆。 “体虚就——”孔静雅好心安慰:“好比我们常说的亚健康。”点点头,“现在大部分人都亚健康。” “姐姐对我好。”安逸歪过头,痴痴笑:“宽慰我。”伸出胳膊,翻过孔静雅手腕,学方才中医号脉的手势。 孔静雅等他‘号脉’后装腔作势讲些什么,然而安逸三指搭于她的手腕,什么也不说,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安大夫,瞧出什么了?”孔静雅调侃道。 “我哪里会瞧。”安逸笑着撤回手,“想感受姐姐的生命力。” “感受——”孔静雅拉长语调,“生命力?” “顽强、旺盛,充满活力。”安逸说:“令我羡慕。” 孔静雅笑他文艺,也去卡安逸的手腕。安逸立马缩回手,但孔静雅还是摸到他隐藏在手腕纹身下的一道疤痕。 气氛陡然凝重,安逸垂下睫毛:“别多想。” 孔静雅:“哦。” “之前在国外念书,室友养鱼。有天鱼缸炸了,好巧不巧放了我一身血。”安逸转过身,拨开领口给她看,“这儿也有。” 顺着后脖颈,可以看到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所以我不是……”安逸舔了舔嘴唇,“不是自/残。” 孔静雅还是那句“哦。” 安逸摸着手腕,局促地笑道:“就是怕这个地方惹人误会,所以才用纹身遮盖。” 孔静雅觉得自己的反应过于敷衍,找补道:“小朋友选的纹身很有童趣。” “是么?”安逸撸起短袖袖口,大臂上几处小行星,“我自己出的图。” 孔静雅夸道:“可爱。”又问:“有什么特殊含义?” “逃离地球。”安逸说。 “哦——”孔静雅一点头,“够中二!” “十六岁,正是中二的年纪。”安逸放下袖子,小口小口喝着柠檬水,“姐姐年少时,干过中二的事儿么?” 孔静雅看着安逸那张依旧十六七、青春年少的脸,陷入沉思。后一想没必要拿自己的糗事跟他分享,于是摇了摇头。 “姐姐真漂亮。”安逸双手撑着椅子,左右晃晃,甜声道:“姐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 莫名所以的夸奖,出自他的口又是那么的自然。孔静雅见怪不怪,掐住安逸的脸颊扥了扥。虽然单薄消瘦,但却有肉,触手Q弹滑嫩。配上安逸傻乎乎的表情,不禁起了欺负他的心。 捏着安逸的下巴左右转转,孔静雅好奇道:“小家伙,长胡子么?” “长啊!”安逸眉头微皱,似是怕她不信,挣脱开孔静雅的钳制,挺直腰板:“我一个大男人,当然长胡子!” “大男人。”孔静雅嘴角扯出一抹坏笑,“嗯,大男人。” 安逸眨眨眼,喉结翻滚,对于无法自证雄性特征感到无奈。咬着牙,一字一句:“以后有机会……” 至于什么机会,他没说。 孔静雅隐约觉得这个‘机会’不是什么正经的机会,不过面对这样少年气十足的脸,她又不允许自己往歪了想。 不久后孔静雅收到安逸发来的照片,黑色胡茬跟他非常不搭。 孔思源在荣灼三十周年庆的前一天/行动了,隶属于同一家公司的几位顶级美妆博主,质疑雅曼侬爆款面膜涉及虚假宣传,有效成分未达标。 蓝V媒体披露新品眼霜为过期积压眼霜,旧瓶换新装。 网传此前雅曼侬出过不少质量问题,但都因其老板是某大型进出口贸易公司的千金,才得以解决。很快‘网友’挖出,‘某大型进出口贸易公司’是荣灼进出口有限贸易公司。 像是垒积木,一块儿、一块儿又一块儿,越来越高、摇摇欲坠。 办公室内,孔静雅捏着一根砂条,悠然自得地打磨指甲。瞄了眼第N+1个来电,跟着铃声哼了两句歌词。 管丛雪抓着自己的鬓角走来走去,一方面觉得自己把天捅了个窟窿,一方面又觉得有孔静雅在什么都不该担心,但她还是控制不住的焦躁。 “老板!”管丛雪冲过来蹲下身,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太突然了,吓得孔静雅一愣,以为管丛雪给自己跪下了,“做什么?” “不要弄指甲了。”管丛雪苦着脸,“我们聊会儿天儿,转移转移注意力。” “聊呗~”孔静雅垂头,继续打磨指甲。十个已经磨了九个,叫她扔下一个不管,怎么可能。 管丛雪问:“聊啥呀?” “你找我聊天,还问我聊什么。” “我想想、我想想。”管丛雪拍了拍脑门,“对了,就聊那天来找你,叫你姐姐的小孩儿。安老爷子除了安承,还有一个孙子?” “有。” “那他就是你前任未婚夫姜初禾的表弟了。” ‘前任未婚夫’这个称谓听起来很别扭,孔静雅消化了好一会儿,用仅存的耐心咬牙道:“是。” “既然有这么一层关系。”管丛雪不解:“我怎么觉得他好像还在追你。” “……”孔静雅暗自腹黑——这么明显么?连管助理这么没眼力价的人都看得出来? 管助理仰头看孔老板。 孔老板垂眸看管助理。 一个在等答案,一个瞧对方讨嫌。 孔静雅拿出领导范:“希望管助理能将探寻老板八卦的敏锐度,放在工作上。” “公司都快让你弄黄了。”管丛雪直言:“哪还有工作?” “滚——”孔老板对没眼力价的管助理,彻底失去了耐心。 第18章 “我能滚去哪里?我哪里都不去。”管丛雪坐在地板上,死死抱住孔静雅的小腿,“事情未解决前,老板去哪我去哪。如果放我一个人待着,不吓死、也吓疯。” “呵——”孔静雅一撇嘴,垂眸傲慢道:“管助理,你把老板当什么了?” “靠!山!”管助理仰视孔老板俏鼻,一对儿英气十足的鼻孔。坚信只要这俩鼻孔喘气一天,自己就能安乐富足一天。双腿锁住孔静雅的脚踝,管丛雪空出双手继续扥自己的鬓角。 孔静雅翻了个白眼,“你好像《情深深雨蒙蒙》里的可云。” 管助理抬了抬眉毛,表示没能领会。 孔静雅抬手虚虚一指, “可云发疯找孩子那个片段。”伸开五指欣赏刚刚打磨好的指甲,阴阳怪气回忆台词:“谁来救救我!宝宝!我的宝宝!” 管丛雪放过自己的鬓角,双手攥拳、藏在胳肢窝下,“不是我没出息,十个人见到这种场面,九点五个人都不会正常吧?!” “九点五?”孔静雅‘惊恐’道:“有个人当场吓裂了?” “……”管丛雪闭紧嘴巴,不再试图和她闲聊。怕没被外界讯息吓死,先被自家老板怼死。 桌上的手机又亮了,孔静雅扫了一眼,来电提示:【难缠的奶狗】。收回视线,面对到同样难缠的管助理,孔静雅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命中遇人方面磁场不太好,凶巴巴道:“躲开!我要修脚指甲。” 凌晨时分到家,客厅灯还大亮着,孔千山和董曼青坐在沙发上等她。 “爸、妈。”孔静雅捋了捋长发,尽显憔悴。 “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我和你爸快急死了呀。”董曼青说:“天亮你再没消息,我们可是要报警的。” “好了、好了。”孔千山起身,拍了拍孔静雅的肩膀,“回来就好,去睡吧。” 孔静雅:“爸爸……” “睡吧。”孔千山冲楼上一扬下巴,“有什么事儿,醒了再说。”见孔静雅没有动,孔千山笑着哄道:“不怕,有爸爸在。” “爸……”孔静雅眼睛蒙上水气,很快滴下泪水。抽了抽鼻子,环抱住孔千山的腰,仿佛回到小时候,受了委屈转头便能扎进爸爸怀里,“我真的没有做那些事。”朦胧中,孔静雅看到董曼青瞧她的目光多了一分审视。 知女莫若母,女儿不会为了宣泄情绪,而示弱、撒娇。既然示弱、撒娇是冲着老公,那么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很有可能是个局。董曼青翘起腿,颇为不屑地抖了抖脚尖。仿佛在说‘没新意,都是老娘当年玩儿剩的。’ 孔静雅抽泣着别过头,在孔千山怀里换了个方向。否则看着董曼青,多少影响发挥。 孔千山衬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类似于清新的柑橘夹杂着沉稳的檀木,用的是董曼青最喜欢的男士香水。 爸爸是个好爸爸,孔静雅悄悄收紧手臂。 大脑兴奋、思维活跃,孔静雅夜里照常睡不着。找到和安逸去市医院开的西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按照说明书上的计量吃了。过了许久,依旧清醒。干躺着太难熬,将已经关机的手机重新开机。 这个时间没有新的电话再进来,孔静雅粗略翻了翻未接来电,逐条点开未读消息。细品之下,觉得很有意思。 多是表达同情、关心、打抱不平的文字,可措辞上有人事故圆滑、有人探寻八卦、有人披着善良的外衣实则幸灾乐祸,真真的人间百态! 孔静雅打了个哈欠,拇指向下滑动,跟睡前看故事会似的。她想着要是困到能睡一会儿再好不过了,不定闹钟、自然醒。醒了就去公司,澄清材料早已准备好了,组织公关部进行反击。 翻到安逸,五条信息、一个语音、一张照片。 上午10:31【姐姐,你还好么?】 上午10:48【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尽管开口】 上午11:30【姐姐不接电话,我很担心】 语音是在下午2:05,奶声奶气、半死不活叫了声“姐——” 下午5:38【姐姐吃晚饭了么?】 下午6:00【我吃的盒饭,一荤两素。月底不富裕了,否则就加个鸡腿了,我们学校的炸鸡腿特别好吃。】 附一张盒饭照片。 孔静雅点开照片,一道清炒包菜、一道胡萝卜丝和绿叶菜,以及一道异常粉红的……嗯…… 放大照片,琢磨了半天,愣是没瞧出来这道荤菜是什么。 孔静雅本着菩萨心肠,发了个红包给安逸,备注上写:【拿去买点儿给人吃的食物】。 红包被对方秒收。 孔静雅吐了吐舌头,心想又是一个睡眠困难户。不等他回复,手机关机,闭上眼睛疯狂暗示自己:睡吧~睡吧~真的要睡了~ 一只小奶狗、两只小奶狗、三只小奶狗、四个安逸、五个安逸…… 昏昏沉沉,不知何时睡的。孔静雅醒来,看墙上的挂表,已是早上八点半,早餐的时间。洗漱后,脸贴在镜子上瞧,就这个睡眠质量眼底都不曾有淤青,简直反人类。 孔静雅拿起化妆刷,给自己画了淡淡的黑眼圈,又用粉饼加橘黄眼影为脸颊增添暗沉。待成功获得病态妆容,施施然下楼,飘飘悠悠去餐厅。 “静雅姐。”甜甜的小奶声,叫得孔静雅原地驻足。 孔静雅这才注意到,餐桌前除了孔千山、董曼青,还有一个安逸。 “爷爷担心你。”安逸说:“派我过来探望。” 孔千山替孔静雅道谢:“婚约解除了,难为老先生还记挂着静雅。” “这话讲的不好,见外。”董曼青为安逸夹菜,笑道:“没了婚约,俩家的交情难道也跟着没了?” 孔千山笑着点头,对安逸说:“是叔叔讲错话了。” “叔叔是我敬重的长辈,在我这儿永远都不会有错。”安逸大口咬下加料三明治,鼓起腮帮道:“况且小时候您还抱过我。虽然后来我出国念书,这些年不曾见面。但还是希望叔叔、阿姨允许我以后常来玩儿,让我和你们再亲近起来。” 孔千山、董曼青自然乐意至极,且不论他是安文昌最有可能接班人,单看安逸,谁会拒绝一个乖巧可爱又嘴甜的少年呢? 孔静雅暗自撇嘴,挨着董曼青坐下。掰着面包,见安逸在对面一个接一个剥虾。合着自己转钱让他买点儿人吃的东西,他上这儿来改善伙食了! 安逸端着半碟虾,绕着大半个餐桌坐到孔静雅身边。 孔静雅瞪他,生怕安逸脑袋一抽,当着孔千山和董曼青的面说什么想被自己包养之类的鬼话。 安逸把剥好的虾推过去,却只是一脸纯真的微笑。 “做什么?”孔静雅明知故问。 “姐姐吃。”安逸又推了推碟子。 董曼青柔声细语哄道:“雅雅,弟弟给你剥的虾,快说谢谢。” 孔静雅心想我又不是小孩子,于是坚决不说。 “不用、不用。”安逸连连摇头,腼腆地垂下眼帘。 孔静雅暗暗咬牙。你一个狗皮膏,有什么资格害羞呀?! “安逸别介意。”孔千山笑呵呵道:“雅曼侬出了这档子事儿,她心情不好。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你静雅姐昨晚还抱着我哭了一鼻子。” 闻言,安逸双眸猛然点亮。能被姐姐抱着哭,未免也太幸福了吧!嫉妒来势汹汹,有如打翻一坛上好的陈年老醋,酸的五脏六腑直抽抽。 第19章 安逸眉眼弯弯,原本又大又黑的瞳仁变成月牙状,水汪汪闪着倾慕的光。嘴角上扬,翘起一个奶憨奶憨的弧度。 他就这样冲着孔静雅笑,不知收敛。 孔静雅瞪向安逸,但由于自己要在孔千山面前装虚弱,这一瞪少了些许凌厉,气势大减。 “安逸。”孔千山闲聊家常道:“快高考了吧?” 安逸垮下嘴角,一脸错愕。 孔静雅捡了个乐,咬着下唇内里的嫩肉,忍住没笑。 董曼青说:“安逸没比静雅小几岁,应该已经上大学了。” “不会、不会。”孔千山不信,一摊手,“长得就……” “叔叔。”安逸打断他,“我马上二十二了。” “二十一就是二十一。”孔静雅虽然‘无精打采’,依旧顽强插刀:“什么叫马上二十二了。” 安逸说:“我国法定结婚年龄,男二十二。” 孔静雅闭上嘴咀嚼食物,不再说些有的没的刺激他。这狗年纪不大,长得显小,多少沾点儿虎。 孔千山和董曼青却来了兴致,打趣道:“安逸有女朋友,着急结婚了?” “没有女朋友。”安逸‘老实巴交’交代:“不过我喜欢的人不谈感情,她想要‘划算’的婚姻。” 孔静雅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划算?”不出意外,孔千山和董曼青被勾起了好奇心。 孔静雅眼神凶狠,无声的向安逸递出危险警告。 安逸拒绝接受警告信号,“就好比合伙做生意,都有的赚。” 孔千山、董曼青哈哈大笑。 “现在的年轻人……”孔千山不置可否道:“够直率。” “她对我一向直率、坦诚。”提及至此,安逸十分得意与自豪,“她在别人面前不这样。” 董曼青笑道:“那就是对你有意思。” “真的么?”安逸非常高兴,“借您吉言,如果我们俩将来能够步入婚姻的殿堂,婚礼上一定请阿姨上台。” 孔静雅心想:屁话!我和你结婚,我妈能不上台么?!等等……,我才不会和一个乳臭未干的狗崽子结婚! 董曼青兴奋的一拍手,“能成!阿姨说话可准了。” “妈——、爸——”孔静雅虚弱的呼唤他们,试图使他们记起自家崽所处境况是多么糟糕,此刻不是该操心别人家崽婚姻的时候。 孔千山和董曼青的情绪果真变得沉重起来。 吃过早饭,安逸说要蹭车,上了管丛雪接孔静雅的车。 管丛雪一夜没睡,顶着两个货真价实的黑眼圈,见到老板就有了主心骨,一肚子牢骚想要抱怨。话到嗓子眼儿,因为后座多了个安逸,又咽了回去。 她伪装正常,同孔静雅打了招呼,“老板早。” “嗯。”孔静雅哼道:“早。” 管丛雪侧头额首:“安先生好。” “你好,我叫安逸。”安逸露出友好笑容,等管丛雪自报家门。 管丛雪顿了顿,“上次是我失礼了,很抱歉,请您原谅。” 车子平稳上路,孔静雅卸掉黑眼圈,开始手法娴熟的上妆,没过多久便光彩夺目了。从遮阳板上的化妆镜里瞪安逸,眼神杀气十足。 与方才虚弱的模样判!若!两!人! 安逸将一切尽收眼底,年少的脸上写满惶恐,行动、言语越发恭敬。 孔静雅满意于他的审时度势,面对乖巧听话的小奶狗,消了一半气,“你来我家,是空爪子来的么?” 安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带了礼物。” “有钱买礼物?” “不是买的。” 孔静雅眯起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安逸跑到路边花坛里偷花的场景。 安逸:“我去爷爷那儿拿的。” 孔静雅竖起拇指。 “姐姐,你……哎呦!”安逸扒着座椅探出头,被孔静雅一巴掌拍脑门上给拍了回去。 声音之清脆,可见力度之大。管丛雪目视前方,偷偷咧了咧嘴。 安逸揉着额头,倒吸凉气:“姐,你还好吧?” 孔静雅斜过眼珠,“这话该我问你。” “我还好。”安逸放下手,“我来是想问问,有什么可以帮上忙。” “这些年大小场合,从不见你露面,怕是认识的人还没我全。”孔静雅感受被关心,即使嘴硬,心也软化了,“小朋友好好读书,姐姐的事情姐姐自己搞得定。” “办法是扮可怜,取得孔叔叔的同情,请孔叔叔出面解决。” 孔静雅漫不经心道:“哦。” 安逸别过头,望着窗外不再说话。 早高峰堵车难行,十分钟还没过一个路口。安逸接连收到几条消息,抬腕看表,“上午有个组内会要迟到了,我得赶地铁。麻烦……,您贵姓?” “啊?”管丛雪从安逸口中听到‘您’,不禁受宠若惊,“管丛雪,是孔小姐的助理。” “麻烦管助理靠边停车。” “好的。” 安逸背着双肩包,匆匆跑向地铁站。管丛雪砸吧砸吧嘴,细品道:“他可一点儿都不像富家子弟。” 孔静雅哼笑:“听过灰姑娘的故事吧?” 雅曼侬官方澄清赶在中午前发布了,孔静雅偷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觉得这步棋走得稍微早了些,预期成果可能要大打折扣。 没等她把战火引到孔思源身上时,孔千山打来电话,叫她和管丛雪立刻、马上来荣灼一趟。 “老板。”受到刺激便会聒噪的管助理,在路上只问了一嘴,“大老板叫我们去做什么?”在得到孔静雅的答案“不知道”后,全程静默。踏进荣灼的大门,神情从视死如归变成慷慨就义。 孔静雅说:“爸爸或许已经查到了。” 管丛雪‘咕咚’咽了下口水,“是我们想让大老板知道的真相,还是事情本身的真相?” 孔静雅没有说话,梗着脖子,先她一步进入电梯。孔千山办公的地方独占一层,刚出电梯很静谧,秘书引领她们向里好长一段,长廊尽头传来的争执声越来越大,尤其走到办公室门口更为嘈杂。 推开两扇实木大门,里面所有人都停下来,看向她们。 二叔一家四口、三叔一家五口、姑姑一家三口,爸爸、妈妈,还有端坐在沙发上的爷爷,以及混在孔氏家族中间显得格外突兀的安承。 很好,该来的不该来的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腿长了不起》月末开,有存稿,求预收 青年推理作家姜初禾,才华横溢,却靠颜值圈粉的旁系富三代。爱犬哈士奇意外怀孕,生了一窝腿长几厘米的小哈士奇,肇事狗为杂志社实习编辑陈佳雀的短腿柯基。 姜初禾甩出一张亲子鉴定,“负责吧!” 陈佳雀愁苦道:“要彩礼么?” “当然。”隔天,姜初禾又甩出一张长长的彩礼清单。 陈佳雀果断拒绝:“娶不起。” “那就上门。”姜初禾指着她和她的狗,“你们母子俩一起上门。” 第20章 同众人打过招呼,孔静雅舌头抵住上牙堂悄悄压制兴奋。同样热血沸腾的还有董曼青,她们母女俩是天生的战士。 孔思源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站在正中央,闷不吭声。 “表弟。”孔静雅惊得睁圆了眼睛,心疼不已道:“这是又跟谁发生口角了?” “又?”孔老爷子敏感的捕捉到这个关键字。 “啊,没什么。”孔静雅随口说:“就是前阵儿,表弟和安承为了个女人在酒吧门口打起来,被我遇到、劝解了。”说完又为孔思源辩解:“年轻人争风吃醋是常有的事儿,爷爷、二叔、二婶千万别放在心上。”转而看向安承以及他身后两个保镖,为受委屈的表弟撑腰:“安大少爷,这次不会又是和您吧?真当我们孔家好欺负!” “是我,不……不是我,我……”雅曼侬出事儿,安承大喜,认为这是老天爷开眼,给他一个在孔静雅面前表现的好机会,不握住都对不起自己。 于是费了不少精力,顺藤摸瓜先众人一步查到罪魁祸首孔思源。领着两个小弟冲进了荣灼,先把孔思源暴打一顿,而后将他绑给未来岳父孔千山。都在一栋大楼,也不费事儿。 这会儿英雄救美、立了大功,正觉得形象光辉伟岸呢!猝不及防被美人当着父母亲戚翻了风流旧账,顿时臊得口条都不利索了。 “少在这儿假模假式!”赵嫣然哭泣哽咽,怒指孔静雅:“就是你指使姓安的打了我们思源。” “二婶,没证据不要乱讲话。且不说我同安承没有交情,不会指使他打思源。单说思源是我弟弟,纵使有错,我做姐姐的也不能够向他动手。”孔静雅失望极了,喃喃道:“一家人,二婶这么说,太让我伤心了。” 孔老爷子最是注重家族团结,拐杖敲击地板,呵责道:“老二媳妇!” 赵嫣然依旧不服气:“没有交情?骗鬼呢!没有交情,他姓安的无缘无故管你的闲事。” “二嫂。”孔燕蕙阴阳怪气道:“人俩没交情,中间不有个姜初禾么!”笑问安承:“怎么?我们静雅成不了你的弟媳,就想让她变成你媳妇?”不等安承说话,嗤笑一声,“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无需酝酿,孔静雅眼角泛红,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姑姑。” 董曼青面无表情走向孔燕蕙,抬手便是一巴掌,扇得孔燕蕙歪了头。 孔燕蕙何时受过这种委屈,缓过神,疯了一样扑向董曼青。孔千山及时拦住她,“你嫂子刚才打你这巴掌,你不冤。讲的什么混账话!” 董曼青侧目赵嫣然,赵嫣然大气不敢喘,吸溜着鼻涕,憋红了脸,躲到自家丈夫身后。 “爸——”孔燕蕙向孔老爷子求助。 “闭嘴!”孔老爷子这一声吼的响亮,闹哄哄的屋子顿时安静下来。敲了敲拐杖,“千山,人都到齐了,有事儿快说,听完我要回疗养院。” 孔千山冲安承一抬手,“劳烦。” 安承对未来岳父恭敬有礼,起身向孔千山轻鞠一躬,然后开始侃侃而谈,他是怎么找出爆料的美妆博主后台老板,又是如何从后台老板那儿套出幕后指使,“直到这里,我还认为孔思源只是单纯的落井下石。”安承紧接着一个“但是!”,将讲述推向高潮,“当我托人约到杜撰雅曼侬眼霜旧瓶换新装的编辑。”食指戳了戳孔思源的肩膀,“真相令人毛骨悚然。” 孔思源打掉他的手,拧起眉毛:“不是我做的。” “别嘴硬了。”安承早有准备,掏出他下了血本买下的证据,“看看,谁的字迹?” 纸上草草书写着几行,正是媒体对雅曼侬的核心攻击点。这是孔思源同那位编辑谈话时随手写的,不曾想被有心人收了起来,“……” “你该不会以为我只有这一张纸吧!”安承翻开手机,“还有通话录音,转账记录。” “他怎么敢?”孔思源难以置信。 “因为我出钱更多,多到他可以说实话,陪你进监狱蹲几年。”安承余光扫向孔静雅,从孔静雅的眼中看到对孔思源的心痛与对自己的崇拜,这一波不亏! 孔静雅微微蹙眉,深吸一口气缓缓摇头。心想这天降的助攻,可省了自己不少事儿。 “小畜生!”孔良鹏将孔思源踹翻在地,抽出皮带就要抽。 小孩子们吓得哇哇哭。 赵嫣然死死抱住孔良鹏,哀声道:“鹏哥,你好歹听儿子分辨两句。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害人,兴许……”看向孔静雅的目光异常凶狠,“兴许是你儿子被人算计在先。” “无缘无故、无缘无故。”孔千山转过身,双手支撑桌面,望着自己那把椅子,“呵呵……” “我是为了正义。”事到如今只能占个正人君子了,孔思源指着孔静雅,“你赚黑心钱,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孔静雅叹了一口气,找到雅曼侬的澄清新闻亮给他看,“你不信我,审查人员给出的结果,总不会有假。” 孔思源转动僵硬的脖子,“管丛雪,你骗我!”说着就抓孔静雅身后的管丛雪,却被孔静雅使了个腿绊,跪在地上。 管丛雪后退了两步,不知所措的环顾众人。 “大伯!”孔思源抱住孔千山的大腿,急道:“大伯,对不起,是我鬼迷心窍。那些资料都是管丛雪给我的,管丛雪听我姐的,是我姐想要我死啊——,大伯!” 孔静雅骇然:“你的意思是我指使管助理教你这么做?!”抬眸凝视孔千山,好大一颗眼泪砸到地板上,也砸碎了孔千山做父亲的心,“爸爸,雅曼侬是我一手做起来的。六年了,我的青春全在上面了。它就像我的孩子,我怎么忍心往我的孩子身上泼脏水!” 孔千山弯腰扯下孔思源拽住自己裤脚的手,向旁侧挪了挪。 “大伯!我说的都是真的!”孔思源再次抓住他的裤腿,“管丛雪要了我一套房子,您不信可以查。我在南城二区的房子,上个月二十五号过户给了管丛雪。管丛雪说她告诉我真相,背叛了我姐,我姐报复心重,她……她要躲到国外去,我还纳闷她怎么没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大伯,或许管丛雪背后有其他人!也有可能是她自己。对!不是我姐!是她自己!她和说过,我姐对她不好。”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孔总你别听他胡说。”管丛雪站不住了,索性跌坐在地板上,嚎啕大哭:“孔总你是知道的,我大学时得了重病,家里穷凑不齐治疗费,要不是老板救我,我早死了。我怎么会心存不满……”打了个嗝,继续哭,“又怎么会害她……” 孔静雅见她的哭相实在难看,嫌弃的很。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柔声说:“我信你。” 管丛雪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哭的情真意切,堪称演技派,“孔思源前阵子追我,送我花、接我上下班,嗝~,雅曼侬的同事都可以作证。嗝~,老板劝我,说孔思源对我不是真心的,我还不信,和老板闹了别扭,嗝~” 越哭越丑,还总打嗝。孔静雅差点儿被她逗乐,接过话茬,“后来我在夜店遇到安承和思源为了女人争风吃醋,录音告诉了管助理。” “我那不是为了女人争风吃醋,我——”安承一拍大腿,别过头,“我那是被人骗了不甘心。” 管丛雪缓过来一些,继续说:“我知道后,就和孔思源提了分手。他向我承认错误,说会补偿我,那套房子是他补偿给我的。” 赵嫣然:“你一个乡下来的穷丫头,我儿子疯了,会拿出一套房子泡你?!” “对!我是乡下来的。”管丛雪找到了八点档家庭伦理剧的感觉,渐入佳境,“正因为我是乡下来的穷孩子,才会傻到认为他给我房子,就是想跟我过一辈子。” 注意到这出乎意料的三连押韵,孔静雅直接出戏,张了张嘴,舌头比刚进门时更加用力抵住上牙堂。管助理,押韵是要扣钱的! 管助理演的非常投入,想着今年的年末,孔老板定会给自己包个史无前例的大红包。 孔思源想要反驳,却发现之前为防止管丛雪反水,一点儿证据都没留下。倒是管丛雪对于她的一套说辞,句句皆有证可寻。 “报警吧!”孔静雅说:“雅曼侬的损失足够你在监狱里好好反思几年。” 如孔静雅所料,爷爷是绝对不肯的,“静雅,爷爷知道你受委屈了,但你不能把你弟弟送进去呀!他再不对,他姓孔。” “他害我女儿时怎么没想过他是静雅的弟弟?”董曼青对孔千山放下狠话,“孔千山,你要不是个死人,今天就给我们母女俩个一个交代。” “妈——”孔静雅:“你别难为爸。” 孔千山沉吟片刻,哑声说:“往后各过各的,所有人都不要指望在我这儿、在荣灼得到更多。” “只要不报警。”孔老爷子摆摆手,苍老道:“今天的事儿哪说哪了,往后我也不管了。” “不管不行啊,那我们呢?”无辜受累的三叔、三婶、姑姑、姑父两家急了。 孔老爷子气得用拐杖连连敲地,“不管就是不管了!” 董曼青俯下身问:“爸,你说话算数。” 孔老爷子:“算数。” “不反悔?” “绝不反悔。” 董曼青起身,转而望向孔千山,“你呢?” 孔千山指着彻底傻掉的孔思源,痛心道:“他都做出这样的事了,我还有什么好维护的。” “我不是说他。”董曼青环顾另外几家,“我说他们所有人。” 孔千山举手发誓,“从今以后我的心里只有小家,再也不会做令你和女儿失望的事。” “那我做主,不报警。”董曼青何尝不知孔千山这样指天誓地,就是在保护他的侄儿孔思源不受牢狱之苦。 “他是我亲哥,凭什么不管我。”孔燕蕙激动到口不择言,大骂董曼青:“我早些年看你就不是个东西,跟我哥刚结婚时,打着谈生意的由头,背着我哥跟男人出去喝酒。你生那个丫头,是不是我哥的种都不一定!” 孔千山闻言,给了她一巴掌。 孔静雅暗暗感叹姑姑这是气疯了,见董曼青一手一个脱下高跟鞋,赶忙也脱下了高跟鞋。 孔家人打架的打架,拉架的拉架,风风火火搅作一团。 “安总。”安承带来的两个保镖愣道:“我们帮谁?” “这还用问。”安承活动手腕,歪了歪脖子,“当然是帮我老婆和丈母娘!” 第21章 一群人滚作一团的混战,孔静雅挤在中间,即使拥有跆拳道黑带二段的实力,也没有太大施展空间。反观董曼青,过惯了富太太养尊处优的生活,依旧勇猛无敌,在保安赶来之前,生生扥下孔燕蕙一撮带血丝的头发。 热闹散场,孔静雅穿上高跟鞋,瞧了眼一脸殷勤的安承,“多谢。” “嗨——”安承晃荡着胳膊,“跟我客气什么!我们俩……” 孔千山打断他:“你们俩没什么,也不能有什么。” “啊?”安承诧异。 孔千山双手扶胯,挺了挺腰,疲惫的压低眉弓,“静雅刚才说,你们俩没交情。” 安承出钱又出力,眼瞅鸡飞蛋打,局促地笑道:“就……就算原来没交情,现在不是也有了。” “感谢你在没什么交情的前提下,还能为我女儿挺身而出,我孔千山欠你一个人情,欢迎随时讨回。”孔千山向外做了个‘请’的动作。 “不是……”安承原地捣腾了一下脚,将在前的左脚换成右脚。歪过脖子,势要跟这个过河拆桥的老头好好说道说道,“伯父!” “走吧,安大少爷。”孔静雅拍拍安承的肩,“我送你。” 安承神情一滞,转过眼珠,看着搭在自己肩上的纤纤玉指,白嫩细腻透着柔光。再瞧孔静雅那张美艳的脸,心跳乱了节拍,恍惚中连连点头,“嗯。” “静雅!”孔千山神色凝重,眉间皱成一个‘川’字。 “哎呀~”董曼青拽住他的胳膊,“孩子们的事,让孩子们自己处理好了。”说着,冲二人摆摆手,“去吧、去吧。” 安承大喜,以为丈母娘接纳他了。殊不知董曼青表现出的满不在乎,其实是对女儿品味的充分信任。 “爸、妈,我送他到楼下就回。”孔静雅走到门口,不放心的回头望望。爸爸最近受的刺激够多了,尤其是今天这么一出,不知道他的心脏受不受得了。 收回视线,对上安承垂涎三尺的打量。孔静雅心想这么个玩意儿,可别留下让爸爸添堵了,赶快送走。 进了电梯,只有他们俩个人。 “孔思源真特么不是人,吃你家的、喝你家的,还算计你,我们静雅受委屈了。”安承替她抱不平,伸出手,想要与孔静雅亲近亲近。腰不能搂,搭肩总可以。 然而孔静雅一记眼刀甩过去,安承抬到半空的手只得悻悻收回,挠了挠后脑勺。啧,还是草率了! “好妹妹,我这次出了不少力。”安承笑眯眯:“看得出来吧?” 孔静雅承认:“看得出来。” 安承听后很满足,“看得出来就好。” “不过我事先没有求助你,你是出于自愿,且我不是个会知恩图报的人。”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话讲到一半电梯开了,等员工电梯的公司职员向孔静雅问好,孔静雅点头回应,径直向外走,“你不能从我这儿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想多了,我不图你什么。”安承回头看了看那些员工,孔静雅落出他一米远,安承赶忙小跑了两步,与她并肩道:“静雅,只要你记着我的好就行。” 到了门外,孔静雅停住脚,打算送到这里,“不图我什么,却让我记着你的好。安大少爷想以后和我攀交情?” “不攀交情,做朋友。”安承有钱风流,身边不乏莺莺燕燕,清纯的、可爱的、性感的、妩媚的,集邮般来者不拒。孔静雅是他见过的最特别的女人,也是惦记最久的女人。起先有姜初禾那么生猛一人在名义上占着孔静雅,只能过过眼瘾,时不时在内心肖想一番。如今名花无主,他乐意从朋友开始,慢慢等。 “抱歉。”孔静雅展现了并不真诚的遗憾:“我交朋友有标准。” “是,我承认我之前女伴很多,名声不好。酒后散德行,还让你瞧见两回。”安承掏心挖肺道:“不过我是真喜欢你,原来没机会,现在你和姜初禾的婚约解除了,我会为你改邪归正。” 孔静雅淡然道:“我不是扫黄办的,犯不着跟我在这儿忏悔。” 安承作为一个年近三十的浪子,难得被自己的真心感动。对方却如此态度,不禁觉得美人多少有些不知好歹。 孔静雅双手环肩,微抬下巴,垂目看他。 安承板起脸和孔静雅对视着,撇撇嘴,忽而笑了。这脸蛋、这身材、这气质,又会赚钱,当一辈子舔狗也值了。撂下一句‘来日方长’,三两步蹦下台阶,上了车。 孔静雅嘴角噙笑,挥了挥手。等车开走,红唇轻启:“晦气。” 之后几天孔静雅待在家中,不出房门,做出一副深受打击、茶饭不思的模样。董曼青自那日打架回来,发现后腰有一处淤青,便借题发挥,终日神色恹恹、卧床不起。 孔千山十分懊悔自责,推掉日常应酬,晚出早归挖空心思哄她们母女开心。 “董女士,差不多行了。”孔静雅、董曼青趁孔千山上班,一起敷着面膜做瑜伽,“爸爸最近总是偷偷叹气,肉眼可见的沧桑了。” “不急,这才哪到哪呀~”董曼青换了一边,双手向后抓住脚尖,“崽啊,今天你的几个舅舅去公司找你爸爸了。” 孔静雅睁圆眼睛:“做什么?” “妹妹受欺负了,当哥哥的肯定要过问一下呀!不然当我娘家没人么~”董曼青扬头,“放心,你那几个舅舅晓得轻重,不会真动手。也就是揪揪衣领,摔摔东西。” 孔静雅双肘垂直于地面,趴在瑜伽垫上。慢慢挺身,翘起臀/部,上半身向下,“说实话,你之前是不是有将爸扫地出门的念头。” “有。”董曼青跟着她换了动作,如实道。 孔静雅缓缓呼吸、慢慢吐气:“我不同意。” “搞笑吧?我的婚姻要你同意?”董曼青坐起身,嚷道:“这是我自己的人生!” 孔静雅匍匐过去,趴在她膝头:“妈妈对不起,我讲错话了。” “哼——!”董曼青一巴掌拍在孔静雅额头,“你个小白眼狼。” 孔静雅咯咯笑,岔开话题:“对了,小舅舅家的女儿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我看到她在朋友圈晒牵手的照片。” “嗯,前阵子去她家还见到了。” “怎样?” “没姜初禾高、没姜初禾帅、没姜初禾稳重。” “妈——”孔静雅不满:“提他干嘛!个子高有什么,图他信号好?还不是摘了眼镜,半米开外人畜不分。长得好……长得好这点是事实。但稳重?哈哈……”讥笑道:“跟他养的哈士奇属于同一物种,表现出‘稳重’是在用并不聪明的脑袋,想着怎么一句话把人气死。” “崽啊!”董曼青好奇:“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 孔静雅思索半响,脑海跑过一只小奶狗,甜声说‘姐姐选我,我听话。’孔静雅晃晃头,同时甩掉狗。 “找个听话的。”董曼青帮她想好了。 这话与她方才所想的不谋而合,孔静雅惊讶地“嗯?”了一声。 董曼青以为她这声‘嗯?’是问为什么,“崽啊,你听妈妈给你分析。姜初禾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但是倔,他不可能听你的。你脾气随我,更差!两个人见面就掐,点火就着,所以妈妈一直不看好你们俩。” “爸爸倒是听你的话。” “你爸爸听我话,却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因为他的愚孝,让你我受了不少委屈。”董曼青摸着孔静雅的头发,柔声说:“妈妈希望雅雅未来的另一半,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会义无反顾地站在我们雅雅这边。” 孔静雅抬眸,眨动睫毛:“能遇到么?” 董曼青:“不知道。” “遇不到也没关系。”孔静雅翻过身,枕在她的腿上,说:“我拥有的已经够多了,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不过我想要个孩子,就像董女士养大我一样,养大她。” 董曼青笑她,“养孩子远没你想象的容易。” “我可以。”孔静雅抓起她的手颠了颠,“再说还有董女士呢~” “呵呵。”董曼青冷笑着抽回手,把她从自己腿上推下去,又一脚蹬得远远的。母女俩方才这点儿温馨氛围,顿时荡然无存。 孔静雅闭上眼睛,伴随轻柔的音乐,进入瑜伽冥想环节。然而思绪混乱,做不到放空大脑、缓解压力。雅曼侬做出了澄清,大家好像并不关心。之前各路声讨,现在无人问津。品牌经历信用危机,销量断崖式下滑。 对内,公司装修,员工带薪年假。流水的钱从孔静雅个人口袋出,再加上几个高管陆续跳槽,精神与金钱双方面打击,比预期的还要惨,惨到无需在爸爸面前多做手脚。 孔千山的意思是,女儿进入荣灼,雅曼侬关门大吉。孔静雅舍不得,她想再等等,或许会出现转机。 手机震动,睁眼侧目,是这几日安分守己、没了消息的安逸。孔静雅闭上眼睛,转回头,当没听见。 “谁呀?”董曼青问。 孔静雅轻飘飘道:“一只粘人的小狗。” “狗给人打电话?”董曼青听她这么说,勾起了好奇心,探头一看,来电显示【难缠的奶狗】,“哎呀,真是狗呀~”董曼青推她,“接啊,让它汪汪叫两声给我听听。” “董女士。”孔静雅起身,“你有点儿不尊重人了。” “哦——,你说人家是狗可以,妈妈说要听狗叫就不乐意了。”董曼青噘嘴哼笑:“怎么?这只小狗狗你罩着的呀~” “我……”孔静雅一时语塞,“我哪有不乐意?!” “你有。” “我没有!” “你急了。” “董!女!士!” “你恼羞成怒了。” “……”孔静雅张了张嘴,放弃抵抗:“随你怎么想吧。” 保姆阿姨来敲门,说有访客,前几日到过家里,姓安、叫安逸。 “你去待客。”董曼青向外走,“妈妈继续卧床了。” 孔静雅回房换件衣服,又慢条细理地化了妆,这才不紧不慢下楼。耗着他,欺负他。不为什么,就是觉得有意思。 楼下安逸一点儿也不急躁,喝茶、吃点心,蹭着孔家WIFI查文献,脚边静静放着一个包装高档的木质礼盒。 “姐!”几日未见,安逸很想她,如今见了,还是想她。身后有一条无形的尾巴,摇成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幸福得快要飘起来。将礼品袋递给孔静雅,“礼物。”上次带了礼物没让孔静雅瞧见,落了个空爪子登门的嫌疑,这次他学聪明了,进门时婉拒了保姆阿姨代为接管,当面送给小姐姐。 孔静雅打眼一瞧,这茶具套装似曾相识,是年前孔千山叫她送给安文昌的。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小家伙,下次来直接送水果。”孔静雅垂下手,食指轻敲大腿,“买不起贵的,一兜苹果总该负担得起。” “好。”安逸欢欢喜喜应下,“谢谢邀约,荣幸至极。” “无所谓,不请你,你也来了。” “想着突然拜访挺冒昧的,所以在门外打了电话。” “是么?”孔静雅随口扯谎:“没听到,可能不小心静音了。” 第22章 “我在爷爷那儿见到我哥了。” “哪一个?亲哥还是表哥?” 安逸顿了顿,不确定道:“算是……亲哥吧!” 两人相视一笑,孔静雅点头:“这个‘算是’用的就很精妙。”剥了个橘子,翘起手指,将上面的白色经络细细撕净,“你那同父异母的亲大哥又对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没有说不中听的话。”安逸摇头,“他教会我一个做人的道理。” 孔静雅挑挑眉,觉得好笑,“谁?安承??教你做人的道理???”掰下一瓣橘子放入口,不屑道:“人字一撇一捺,自己都没写明白,他倒敢好为人师了。”说完这句话,轻轻一咬齿间的橘子瓣,真难吃。孔静雅面不改色,摊开手掌,把剩下的橘子递给安逸,“呐~” “谢谢姐姐。”安逸皮肤偏薄,手上血管分明。 又瘦又白的小爪子,从孔静雅掌心灵巧抓过。孔静雅感到投食小动物的快乐,嘴角轻扬:“他说什么了,我也受教、受教。” “他……”安逸刚要开口,被橘子的汁水酸得没了眼睛。喉结翻滚,在孔静雅的注视下,背叛味觉,将难吃的橘子瓣生吞进肚。 安逸消瘦,却有点儿婴儿肥,两项相抵,看不出什么。此时五官挤在一起,弱化了骨架,整个人格外软萌。 孔静雅想自己如果是他的饲养员,一定要把他喂得胖一点,胖一点才好玩儿,“不好吃就算了。”夺过安逸紧紧握住的半颗橘子,转手丢掉。 安逸盯着桌上充当垃圾桶的冰裂青瓷碗,里面很干净,除了被丢弃的橘子,只有方才剥下的橘皮。缓了缓口中的酸涩,探身去够那半颗橘子。 “不许翻垃圾桶。”孔静雅拍开他的手。 安逸一边看孔静雅、一边瞄橘子,眼神蠢蠢欲动。 孔静雅瞪他,“没个人样!” “姐姐特意剥给我的。”安逸说。 “才不是。”孔静雅坦言:“我吃了难吃才给你的。” “……”安逸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末了垂头摸摸膝盖,闷声闷气:“哦。” 孔静雅抽出一张湿纸巾扬了扬,凶他:“用纸擦,不许往裤子上蹭。” “哦。”安逸接过纸巾,细细擦了手。其实他刚才没想用裤子蹭,只是被孔静雅的‘坦诚’伤害了,一时间不知所措,下意识摩擦裤子。 孔静雅瞧他丧眉搭眼的,“生气了?” “没。”安逸抬眸,冲她甜甜地笑。 孔静雅陷入软沙发,食指轻敲太阳穴,“其实,我还挺好奇你生气是什么样。” 安逸露出一排小白牙,喜滋滋的。 “高兴什么?” “姐姐对我感兴趣。” 孔静雅凑过来,捏住他的脸颊,用力一扥,“这样也不生气么?”松开手,安逸脸上多了个两个指印,且这一边脸明显比另一边肿了许多。 “有点儿疼。”安逸揉了揉发热的脸颊,盯着孔静雅近在咫尺的容颜,呆呆地说:“姐姐五官放大看,真美。” “嗯——”孔静雅悻悻而归,别过头,将莫名涌出的口水偷偷咽了,漫不经心的拉回正题:“所以安承那个家伙,教会了你什么人生哲理?” “哥向我讲述了他是怎样散尽家财、历经千辛,才查出在背后陷害姐姐的人。哥说追女孩儿,就该像他一样懂得付出。纸上谈兵的好,叫空手套白狼。” 孔静雅细品,“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帮了忙,到处炫耀,是安承一贯的作风。 “我也认同。”安逸舔了舔嘴唇,真挚道歉:“姐姐对不起,我之前就只会问有什么可以帮忙,却从不主动想想自己能帮上什么忙。”长长的睫毛低垂,“我对自己很失望。” “倒是没有这个必要。”孔老板见多识广,嗅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白莲花气息。她忽然明白安文昌为什么会喜欢安逸,也理解了安逸妈妈杜茹薇当年家境平平,如何靠着年轻貌美和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干掉安俊才家世显赫的原配,成功上位。 孔静雅在性格上几乎照搬董曼青,所以或多或少会相信遗传基因。她曾经认为安逸和安承同父异母,某些地方应该相同。由于找不到相同之处,孔静雅还十分费解。或许这股子可怜劲儿,以及经常示弱,是随了杜茹薇吧! “小家伙真可爱,长得像阿姨。”孔静雅嘴角噙笑,“你这么喜欢我,是因为我之前是姜初禾的未婚妻,而安承最近又一直在追求我么?” 比起明面上的话,潜台词更伤人。安逸瞬间失去笑容,慢慢收紧拳头,冷冷看向她。 孔静雅心下一颤,执拗的感到满意。瞧啊,小奶狗终于生气了~ “很抱歉,作为一个小三儿的孩子喜欢姐姐,让姐姐有了这种不好的误解。”安逸面无表情道。 “姐姐也很抱歉。”孔静雅笑得无所谓:“但姐姐尖酸刻薄惯了。” 安逸长叹一口气,看似释然了,无力地恳求:“下次不要讲了,求求你。” “好。”孔静雅答应的痛快,下一句却是:“我尽量。” “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大概总会回想起姐姐讲过的这些话。” “这么在意别人说什么,你亲哥的话可比我的难听多了。” “我不在乎他。”安承直勾勾看向孔静雅,“我在乎你,自然也在意你说过的话。” 孔静雅突然如坐针毡,想要送客,“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下午三点有个视频会议,不送你了。” “稍等,我这就走。”安逸从黑色背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儿,“这两天联系了几家公司。雪兰是老牌国货美妆,虽然受众群体年龄比雅曼侬偏大,但口碑没的说。乌布利卡是最近大火的潮玩儿品牌,一些限量版玩偶更是炒出了天价。我想如果雪兰、乌布利卡、雅曼侬三家出联名礼盒,应该能够解决雅曼侬的尴尬境遇。” 孔静雅:“办法行得通,但雪兰和乌布利卡两家,别说现在的雅曼侬,就是没出事儿之前的雅曼侬也高攀不起。” “攀得起。”安逸将厚厚的文件袋放在茶几上,“我已经谈好了,就看姐姐愿不愿意。” 孔静雅若有所思的盯着他,指尖扣在文件袋上慢慢收回。打开确认,正如安逸所言,只差她点头,“开个价儿吧。”孔静雅有条不紊收好文件,“不好让你白忙。”见安逸露出困惑,解释道:“你哥做的,事先未经我同意,所以我不付钱。而你这个,我需要,所以我愿意付钱。” “不要钱。”安逸笑问:“可以要别的么?” “可以。”果然是同一家人,孔静雅笑意盈盈,“当然可以。”只等安逸提出过分的要求,转手一文件袋摔他脸上。 安逸仰天“嗯——”了许久,快活道:“姐姐请我出去吃顿好的吧!” 孔静雅抖了抖嘴角,“没别的?” “没别的。”安逸说:“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不曾想要什么回报。姐姐肯请我吃晚饭,都算姐姐心情好,赏我的。” “做人偶尔低姿态,可以。不过总这样,就没劲了。”孔静雅有一搭没一搭轻敲文件袋,“不用不好意思,大胆说。” “姐姐。”安逸似是不好开口,吞吞吐吐道:“我爷爷是安文昌,我虽然穷,但是见过钱。” 孔静雅默然,想来好笑,荣灼和安氏那么大差距,自己还想给人家报酬?这会儿连人情记下了,日后再还的话都不好说出口了,总觉得假!大!空! “请你吃晚饭。”孔静雅犹豫片刻,“我……我以后不对你讲刻薄的话。” “真的么?”安逸像中了头奖般兴奋。 孔静雅不知道他有什么好这般欢欣鼓舞,但也点头,再次回应:“嗯,我会注意的。” “不小心讲了也没关系。”安逸憨憨傻笑:“我虽然在意,但不管怎样,还是会选择原谅,毕竟我是真的喜欢姐姐。” 第23章 孔静雅请安逸吃饭,把闲置在家的管丛雪叫出来做司机。路上朴实的小奶狗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大厦,发出想啃羊腿的请求。管丛雪看向孔静雅,孔静雅说:“听他的。” 于是,一身高定的孔老板与听到有班上非常兴奋、穿着职业正装赶来的管助理,坐在了满是羊膻味儿的狭小包间。孔静雅指挥管丛雪将面前包了浆的桌子擦了三遍,还是有油花。 “这家环境是不大好,但味道很好。”安逸左手一个造型怪异的叉子,右手一把奇长无比的刀。端着胳膊,片架在炭火上的大羊腿。烤好的肉先给孔静雅,然后给的管丛雪,“尝一尝。” “谢谢您,安先生,我自己来就可以。”管丛雪受宠若惊,赶忙起身拿盘接着。盯着面前外表焦黑的羊肉,暗自琢磨这里含有多少致癌物质。她得过要命的大病,受了不少罪,病好了格外惜命。见孔静雅吃了,她也硬着头皮下口。味道不错,冲淡了内心的忧虑。 “不要怕。”一切为了工作,孔静雅云淡风轻道:“今天出来应酬客户,吃出问题算工伤。” 管丛雪抿嘴一笑,没有说话。想着这些日子虽然没开工,公司应该也有按时为自己缴纳医保。 “姐——”安逸乐道:“既然是应酬,我能喝酒么?” 孔静雅对此不置可否,矜持的一点下巴,“如果你想喝点儿的话。”晓得他二十大几,但这张脸过于稚嫩,整个人散发着十足的少年气,孔静雅恍惚间觉得是在纵容未成年饮酒。 安逸要了一罐冰镇啤酒,自顾自的喝着。微醺下,更爱笑了。像朵向日葵,视线始终跟随孔静雅,“姐姐真漂亮。” 孔静雅逗他,“有多漂亮?” 安逸张开双臂,尽可能的画了个大圈,用气声说:“特别漂亮。” 管丛雪歪过头,感觉自己像是被强行塞了把狗粮…… 回家后,孔静雅连跑数趟厕所。吃过药,喝下一碗保姆阿姨端来的米粥。趴在床上,抱枕抵住抽抽着疼的肚子,发消息寻问管丛雪,【助理你坏肚子了么?】 过了半晌,管丛雪发了一张正在医院输液的图片,【急性肠胃炎,老板发点儿慰问金,多了少了无所谓,主要让我感受到您的心意。】 孔静雅锤了锤床,【医药费多少?】 管丛雪拍了缴费单给她,【六百七十二。】 孔静雅转了一千给管丛雪。 管丛雪嫌少:【感受到了预期的五分之一心意。】 孔静雅没理她,发消息给安逸:【小朋友,睡了?】 【在看球赛重播。】安逸附一段看球赛的短视频,【姐姐失眠睡不着么?】 孔静雅点开短视频,如猛兽捕猎般眯起眼睛。视频中安逸的房间昏暗,桌上除了播放球赛用的平板,还有泡面、鸡爪、花生米…… ‘嗡’的一下,来自安逸的语音消息,小奶音甜甜道:【睡不着的话,我弹吉他给姐姐听~】紧接着视频邀请就过来了。 孔静雅无情挂断,并将管丛雪的缴费单转发给安逸,【没睡正好,报销。】 安逸确认上面的名字是管丛雪,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我好得很。】孔静雅:【报销。】 安逸:【都怪我,下次再也不带你们去苍蝇馆子了。】 【没有下次。】孔静雅:【报销。】 安逸发来语音消息,撒娇道:【我哪有钱呀?】 孔静雅大力打字:【现在月初,生活费到账了。】 安逸哼哼唧唧道:【我也得生活啊——】 孔静雅还是那俩字:【报销。】 安逸发来红包,孔静雅点开,六百块到账。想着安逸会为了这六百块钱,过一段清苦的日子,算是解气了,不再跟他磨剩下的七十二块钱。将安逸下午送来的资料详细看了一遍,昏昏沉沉天亮才睡,睡也只睡了两三个小时。 天气正好,是个出门上班的好日子。 孔静雅临时通知开工,早早到了公司,在会议室等待。员工离职了一些,还有不能马上来的,到场寥寥数人。孔静雅照常开会,布置任务。大家听到雅曼侬要和老牌美妆雪兰,以及潮玩儿大佬乌布利合作,都很兴奋。 “人少,就要同时做两份工,甚至三份。我不和大家讲情怀,工资上体现。”孔静雅单手转笔,微微额首:“各位辛苦,众所周知,我不是个小气的人。” 会议结束,员工受到鼓舞、士气大增。新装修的雅曼侬从进门时的冷冷清清,变得忙碌热闹起来。 孔静雅一回到办公室,带病工作的管丛雪立刻送来咖啡,“老板,我觉得安家那位小少爷人不错。” 从文件堆里抬眸,孔静雅注视了她三秒,再次投入工作,“你们俩不合适。” “我……”管助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原地一蹦跶,“我是说你们俩……你们俩合适!” “我和他?合适?”孔静雅挑眉,“你从哪看出来的?” 管丛雪一时语塞。 是呀,老板和安家小少爷无论从吃穿,还是言行上来看,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吭哧半天,管丛雪灵光一现,“我看得出来,他是发自真心的迷恋你、包容你。” “呵——”孔静雅笑了,又在刹那间变脸,“他是不是真心迷恋我、包容我,我不清楚。但我没有迷恋你,却一直在包容你。管助理好清闲,都不用工作的。”双手交叉,撑住下巴,商量她:“这个月工资别要了吧。” 管丛雪张了张嘴,晃着脑袋,严肃且浮夸道:“老板,你怕是不知道我有多忙!” “干——活——去——” “好咧!” 午餐时间,孔静雅嚼着三明治,接到安逸打来的电话。 他那边非常吵,吵到可以用人声鼎沸来形容,安逸讲话全靠吼:“姐姐,我刚刚清算了我资产,除去生活必需、人情往来,这个月在吃上平均每天三十块钱。早上我还没意识到自己所处境况,吃面加了肠和蛋。按理说中午该少花点儿……” “小朋友,讲这么多,你到底想说什么?”显然,孔静雅没将他那一千多块钱的资产,以及请同学喝可乐的人情往来,放在眼里。 “中午吃盒饭,姐姐可以赞助我一个炸鸡腿么?”安逸似是怕她拒绝,忙说:“不贵,也就六块钱。” 第24章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安逸讨要食物的消息是早也有,晚也有,不早不晚还有,就连大夜里都有。 孔静雅觉得狗子太难缠,有次失了耐心,要将那六百块钱加倍还他。安逸却说向姐姐讨吃的,姐姐给买,是姐姐心疼他。但姐姐主动打钱给他,性质就变了,“姐姐如果想包养我,我愿意。” “……我不愿意。”孔静雅不再提钱的事儿,就这样被迫参与了安逸的三餐、零食和夜宵。 这天午夜安逸发来消息:【姐姐,我今天查了文献、改了论文,才往家走。路过便利店,看到货架有奶香味儿的罐装核桃,五十八块钱一大罐。最近用脑过度,听说核桃好像可以补脑。】 彼时的孔静雅确实没睡,还在公司加班,看到了全当没瞧见。 没过多久,又进来一条语音。孔静雅端起手机,听筒对着耳朵。语音中安逸小心寻问:【姐,你说奶香味儿的核桃会好吃么?】 孔静雅鼓起两腮,发了个大红包给他。按住语音键,十分不耐烦地耐着性子,阴阳怪气道:【小朋友收了钱,自己乖乖逛便利店,喜欢的全都买下来。别再骚扰姐姐了,姐姐在工作,赚到钱才能给你买吃的。听话,好不好?】 便利店里的安逸收了红包,回了一个拼命点头的表情包。手机锁屏揣进口袋,从架子上拿了一罐奶香核桃去结账。付钱时,看了看柜台旁的关东煮,付完钱后又看了一眼。出门后,手停在把手上顿了顿,转身又进来。 老板大叔听到风铃声抬起头,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惺忪的睡眼里流露出疑问。 “关东煮,每样一份。”安逸说:“麻烦打包得严实一些,我骑的单车没有车筐。” 三摞纸盒,大、中、小三个型号。老板懒洋洋起身,拿了两个大号盒子摆在桌上。不锈钢夹子在手中一张一合,像螃蟹的钳子,他说:“汤汤水水两大盒,挂车把上不安全。小伙子,别打包了,就在这儿吃吧。反正这个点儿也没什么客人,叔给你搬把椅子。” “不用了,谢谢。”安逸不自然地转了转手腕,“我是拿给女朋友吃,她今天……她今天加班。”说完,抿起嘴角笑了。撒个谎,从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与快乐。 老板大叔听了很惊讶,“你才多大呀?女朋友都工作了。” “我二十一。” “看着不像。” 老板大叔喊里屋的大婶出来看,指着安逸当个新鲜事儿讲:“你猜他多大。” 大婶砸吧砸吧嘴,极为认真地审视了安逸,谨慎得出猜测:“也就十五六吧!” “二!十!一!了!”大叔一字一顿道。 “二十一了?”大婶捂住嘴,说了和大叔方才听安逸讲自己二十一时,同样的话:“看着可不像。” “我见过他好几回,每次都赶在大晚上,有时候还是后半夜。我就以为他是旁边中学,初三的孩子。”大叔停下手中的夹子,当着安逸的面儿和老婆热议安逸本人,“娃娃脸是显小啊!” 大婶补充道:“他还白净。” 大叔:“眼睛又大又黑,跟咱家欢欢似的。” 安逸刚想问欢欢是家里孩子么,大婶娇嗔着重重拍了大叔一下,乐道:“去你的~哪有拿狗跟人比的!” 安逸喉结翻滚,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那怎么了!”大叔看着安逸,得意道:“我家养的是萨摩耶,长得可漂亮了。” 大婶又拍了他一巴掌,故意板起脸:“再漂亮也没有拿狗跟人比的。” 大叔哈哈大笑,夹起一块儿白萝卜放进盒子,“别介意啊,这个叔送你。对了,你女朋友是做什么的?” 安逸想了想,“卖化妆品的。” “那工作正经挺累。”大婶说:“她不像我们没生意了能坐着,卖化妆品穿高跟鞋,一站站一天。” “是啊,很辛苦。”安逸一手拎起一盒关东煮,“我这会儿就去犒劳、犒劳她。” 盛夏已然过去了,夜里的风也有些微凉。安逸还穿着短袖,胳膊被风吹起一层鸡皮疙瘩。黑色工装包甩到身后,骑上单车。因为是去见想见的人,黑夜变得好温柔。 此刻的雅曼侬灯火通明,员工们为了联名款礼盒的项目加班加点。由于工厂那边的疏忽,造成了一些麻烦。短暂的会议结束,孔静雅以谈心为由留下工厂负责人。半个小时后,她把人家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谈哭了。 孔静雅探身拿过纸巾,连抽四五张,塞进负责人手里,安慰道:“哭什么,我就事论事,一没骂你、二没扣你工资。”摇了摇头,宛如医生宣布病人已死亡般沉重,“作为一个大厂的负责人,抗压能力不行啊!” 于是负责人哭的更惨了。 从会议室出来,孔静雅向管丛雪要咖啡。管丛雪为难道:“老板,别了吧!今天喝了不少了,你还睡不睡了?” “我倒想睡。”孔静雅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会议室,转而凶道:“处处不省心,我怎么睡得着。” 管丛雪怀抱笔记本,惆怅地跟在孔静雅身后,嘟囔着:“老板你要是猝死了,我后半辈子吃谁喝谁呀——!” 孔静雅咬紧贝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盼着我点儿好吧!” “就是盼着你好,所以不想让你喝。” “你以为你姓管,就能管得住我?” “不能!您姓孔,无孔不入的孔。防不胜防的主儿,谁能管得住您呐~” 孔静雅翻了个白眼,不屑道:“要不是我常年低血压,全靠你气我升血压,我会留你?早把你调到后勤部扫厕所了。” 两人坐着电梯上去,马上到办公室,管丛雪快走两步,替她拉开门,“老板消消火,我给你沏一杯热茶。” 孔静雅虚虚掐住她的脖子奋力摇晃,面露狰狞:“咖啡!给我咖啡!” “啊——~——~——~”管丛雪发出不走心的‘惨叫’,视线落在办公桌上,“老板,不喝咖啡,吃关东煮吧!” “你在说什么鬼话。”孔静雅顺着她看的方向瞧去,以为关东煮是管丛雪买的,皱眉道:“我晚上不吃东西你不知道么?”无语冷笑,“更何况这种小吃。” “不是我买的,是安家小少爷买的。” “安逸?这么晚,他来做什么?” “他说顺道路过,给你送点儿吃的。” “路过?”孔静雅望着外面的大夜,笑问:“你信么?” “这个时间……”管丛雪欲言又止摇摇头。 “放下吃的就走了?” “没——”管丛雪指着里面的休息间,“说是等等你,跟你打声招呼再走。我本想去告诉你的,但他不让。” 孔静雅双手环肩,踱步过去。透过小窗往里看,第一眼没瞧见人,眯眼再一瞧,安逸抱着一罐核桃,在长毛地毯上蜷缩成一团,睡的正香。 “那儿有床,他为什么不去睡床?”孔静雅小声发问。 休息间做了隔音处理,管丛雪认为没有压低声音的必要,朗声道:“他又不是活腻了找刺激,哪敢未经老板同意睡老板的床。” 恰巧此刻安逸在睡梦中抖了抖,胳膊护住头,是个挨打防卫的姿势。 “嘶——”孔静雅倒吸一口凉气,瞪向管丛雪,怪她讲话声大了。 管丛雪张了张嘴,十分委屈的一跺脚。孔静雅指着管丛雪的脚,抬手作势威胁,再搞出声音就抽她。管丛雪晃晃脖子,一扭头,气鼓鼓地走了。 待管丛雪从外面轻轻带上门,孔静雅又扒着休息间窗户往里瞧,并暗暗腹黑的想:哪有人类这么睡觉,都赶不上好人家的狗。 看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哦,是小狗狗在外流浪的睡姿。 第25章 后半夜,孔静雅趴在桌上小睡一会儿,然后和厂区负责人去了工厂。整个上午都很忙,但内心还是下意识记挂着昨夜叼了骨头来找她的小奶狗。打电话寻问管丛雪,“小朋友走了么?” “走了。”管丛雪说:“老板你一口没动的关东煮,他醒了全吃了。公司今早供应的包子,听说是牛肉馅儿的,吃了两个说好吃,我又打包了五个给他。送他下楼,安逸背后背个大黑包,手上拎着包子,怀里抱着半罐核桃,刘海还翘起来一撮,软萌、软萌的,临走还跟我说谢谢款待。” “换个人、这造型,你早嫌人家邋遢了。”孔静雅怀疑安逸把包子拿回去当午饭,省顿饭钱。 管丛雪乐道:“老板,他真的是安老先生的孙子么?也太质朴有礼了吧!”讲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陡然提高音量:“哦,对了!你家小朋友剥了一堆核桃仁给你,拜托我劝你注意休息。我说我劝不动,让他自己试试,你猜他说什么?” 孔静雅抖了抖嘴角,没接话。 “他说他不敢,害怕惹你生气,你嫌他烦、不理他了。”管丛雪一字一顿,兴奋道:“我!的!妈!耶!老板你怎么忍心?!拜托你告诉他,你永远都不会生他的气好么!” 孔静雅:“……”她的亲信——管助理,显然已经倒戈,并且有了做内贼的征兆。 雅曼侬、雪兰、乌布利卡三家联名礼盒一经投入,反响火爆,销量持续上涨。雅曼侬其他系列的产品虽然没有预期卖的好,但也有了回暖的迹象,孔静雅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老牌美妆雪兰借此打开了年轻市场,成为这场合作的最大受益方。雪兰那边负责此次项目的赵经理做东,邀请孔静雅,以及乌布利卡的副总一起庆祝。 席间安逸也来了,一改平日里的运动风,穿着偏休闲的商务装。刚进门,便被赵经理热情迎上主位,“小先生肯赏脸到场,是我的荣幸。” 安逸落座后,对孔静雅笑了笑,笑容依旧暖心,却少了一股天真无邪的憨劲儿。 孔静雅嘴角噙笑、微微额首,算作回应。她晓得,安逸在外端起他安氏少东家的架子了。这样很好,原本还担心这个小憨憨见到她便要摇尾示好,被旁人看轻,欺负了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经理是个老派领导,开始习惯性劝酒。场子热不热,关系近不近,就看舍不舍命喝。将比他级别低的灌了一圈又一圈,赵经理舌头大了,揽过安逸的肩膀,神志不清道:“小先生和我孩子一边大,来,喝一杯……” “哪跟哪呀,真幽默。”安逸挣脱开,笑着向他的后背重重拍了三巴掌,差点儿讲赵经理直接拍吐。 赵经理咳嗽两声,稍微清醒了一些。为给自己找台阶下,端酒杯的手转向孔静雅:“小先生不喝,孔总喝。孔总年轻有为,巾帼不让须眉,我赵某佩服,敬你。” 这些日子合作下来,尽管他有许多孔静雅看不惯的老派作风,不过总归是个工作认真负责的前辈。孔静雅不推脱,跟着喝了一杯,又回敬了一杯。 按说到这里面子给够了,也就可以了。赵经理却不依不饶,还要再提一杯,庆祝理由讲了一大推,从世界经济到国家发展再到这家酒店海参特别新鲜。 “我喝不惯白酒,两杯已经很多了。”孔静雅手掌封住空酒杯,冷淡不失礼貌,“实在抱歉。” “喝不惯白酒早说呀!”赵经理呼唤身后的服务生,“来两箱啤的。” 没等孔静雅拒绝,安逸说:“她不喝了。” “嗯?”赵经理打了个酒嗝,转而看向安逸:“小先生英雄救美,替孔总喝。” “她为什么一定得喝呢?”安逸问。 赵经理酒精再次上头,粗着嗓门说:“因为给我面子呀!” “哦——”安逸表示理解了,垂眸笑道:“那我们选择不给。” 他轻飘飘一句话,使得整个包间陷入寂静。片刻过后,孔静雅用白酒杯倒了一口量的啤酒,仰头喝掉,将空杯亮给赵经理看,“我的酒量确实不行,好在如今工作上很少有靠拼酒来表达敬意。不过既然赵经理话说出来了,面子我给。”两根指头扶额,“就是现在头疼得厉害,恐怕要早走。”轻点下巴,“失陪。” 赵经理心有不满,认为孔静雅这话只是看似给了面子,实则让自己更加难堪。将一直端在手中的酒杯放在玻璃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走到门口的孔静雅闻声回头,视线经过赵经理,又轻盈的移到安逸身上。安逸笑面虎似的,正坐在那儿‘深情’凝望赵经理。 孔静雅向他发出邀请,“安逸,顺路的话,一起。” 安逸摆摆手,柔声道:“路上小心,我再待会儿。” “好。”孔静雅踏步而出,在走廊发消息给安逸:【屁股沉,起不来了?】 安逸回了一个狗狗耷拉着耳朵,可怜兮兮趴在栏杆上的表情包。 孔静雅快速敲到:【一分钟之内给我滚出来,别想搞事儿】刚放下手机,几秒钟的功夫,安逸就出来了。 “这么快?” “姐姐让我滚出来,肯定是急着见我,我当然要麻利些。” “切——”孔静雅笑了,横他一眼,嗔骂道:“谁急见你!”把包塞进他怀里,“我去下洗手间,乖乖等我回来。” “好,我乖。”安逸将孔静雅的包挂在脖子上,亦步亦趋跟到洗手间门口才停下。 孔静雅进去没多久,四个打扮成熟但一看年龄就很小的女孩子从洗手间结队出来。见到安逸,纷纷战术性后退一步,互相叽叽喳喳雀跃一番,手挽手向他进军。 安逸睁圆黑漆漆的眼睛,将孔静雅的黑色流苏包挡在胸前护体。肢体意思是,我有主人。 “你哪个中学的,有女朋友么?”女孩子们问他。 安逸抬高下巴,垂眸看着这些小屁孩儿,不屑一顾道:“已婚已育,孩子今年三岁半。” 女孩子们知道他在随口扯谎,不但没生气,反而兴致勃勃的追问:“男孩儿女孩儿?” 安逸想了想,“男孩儿。”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各说各的:“为什么是男孩儿?”“他重男轻女嘛!”“如果是女孩儿就不喜欢了吗?” 安逸瞳孔震颤,巴巴往洗手间里望,希望孔静雅快来拯救他。 “说啊!”一个女孩子上手拽安逸的衣摆,“女孩儿就不喜欢了吗?” 安逸抢回自己的衣摆,“喜欢、喜欢,只要是我老婆生的我都喜欢。” 可巧孔静雅这时从洗手间出来,安逸说顺了嘴,热情道:“老婆!” 孔静雅神情一滞,惊悚地打量这一堆人。想要绕过这群中二少男少女,转念一想,自己的包还在‘少男’脖子上挂着,只得硬着头皮走向他们。 这帮女孩子刚刚过渡儿童阶段,正处于懵懵懂懂的豆蔻之年,对成熟非常向往,不禁被孔静雅的容貌、气质惊艳到了。 孔静雅拽着包链,暴力牵走安逸。经过拐角后,松了手,嘲讽道:“少爷您可真有魅力,被一群小学生撩。” “她们不是小学生。”安逸心虚地挠挠脖子,“至少初一了。” 孔静雅双手环肩,翻了个白眼,“她们告诉你的?” “那倒没有。”安逸双手插兜,垫了垫脚尖,老实交代道:“她们问我是哪个中学的。” “所以呢?” “那问我哪个中学的,还对我有意思,应该也是中学生吧!” “小学生找个初中生男友,岂不是很酷。没事儿你还能帮人家写写作业、打打架。”孔静雅抬手从安逸脖子上取下包包,挎在肩上,包链压住头发而不自知。 安逸想帮她把头发抽出来,颤颤巍巍伸过手,悬在孔静雅肩上不敢动,‘咕咚’咽了下口水。 孔静雅撩开头发,瞪他。 安逸心下一哆嗦,又咽了下口水。 “你胃里是有口井么?” “姐——”安逸迷茫道:“你为什么生气?” “我没生气。”孔静雅气呼呼道。 安逸脑海中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不会为了那几个小学生,在吃醋吧?!” “哈——?”孔静雅一阵冷笑,“小朋友,你想多了,姐姐本身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再喜怒无常也该有个缘由。” 孔静雅戳着他的肩膀,教育道:“女人喜怒无常不需要缘由,更何况是出于特殊时期。” 安逸垂下眼帘,盯着孔静雅的小腹瞧,新奇道:“月经期么?” 莫名其妙孔静雅也跟着低头看了看,再抬眸更生气了:“来姨妈,又不是怀孕,你盯着我肚子干嘛?” “对不起。”安逸‘嗖’的一下移开视线,侧头面壁。 拐角另一边意外传来赵经理的声音,他平时讲话便中气十足,酒后更是浑厚有力。即使吐字不清,也明明白白传进二人耳朵里。 “给脸不要脸,他哥见我面还得恭恭敬敬叫声叔呢!” “小娘养的就是不行,什么东西!” “安文昌老了,不中用。将来安氏如果交到他手里,没两年也完了。” 他一人言语越发下作,想来是在打电话。 孔静雅拉安逸走,安逸直愣愣站在那儿,竖着耳朵听。 “不走?”孔静雅悄声问他。 安逸摇摇头。 孔静雅转身,“那我去骂他。” 安逸单手拉她回来,环住孔静雅的腰,将下巴垫在她的肩上,叹了口气。 拐角另一边声音越来越远,赵经理打着电话走了。 “没事儿啦——”孔静雅揉揉他的头发,轻声道:“大多数人都爱在背后说三道四、议论是非,听不到自然是好的,听到了要么怼回去、心里敞亮了,要么就当没听到。别看他那么嚣张,第二天酒醒了,再见你还不是要客客气气叫你一声小先生。” 安逸奶声说:“姐姐,你和管助理私下也议论我么?” “议论。” “议论什么?” “议论你在我们那儿吃了两个包子,还打包带走五个。” “管助理给我的呀!” 孔静雅咯咯笑,拍了拍他的脸颊,“别害怕,不收你钱。” 安逸放心了,拉长语调,懒洋洋叫了声“姐——” “嗯?” “别和除了我以外的人议论我妈妈。” “你很爱她。” “不。”安逸说:“我讨厌她。” 第26章 雅曼侬顺利度过失信风波后,孔静雅的工作重心渐渐转移到荣灼。首先马不停蹄消弱了二叔、三叔、姑姑三家在公司亲信的职权,再从几位审时度势主动投诚的高管手中得到他们挪用公司资金在外放债的证据。 捏着这些证据,孔静雅却出乎意料的心软了,倒不是可怜叔叔、姑姑们,而是不愿让孔千山再为家里这些扶不上墙的黑心亲戚伤心。 孔千山自上次被前来给姐姐讨公道的小舅子推了一下,腰便不大舒服。去医院检查,腰间盘突出。卧床在家几天,董曼青对他知疼知热、无微不至,甚至半辈子没进过厨房的人,开始洗手作羹汤了。老夫老妻越发甜蜜恩爱,待孔千山好多了,两个人对孔静雅宣布他们要去长途旅行。 孔静雅感受几天和睦家庭氛围,又听到这么温情的消息,心都融化了。想着叔叔、姑姑们挪用公司资金放债的事儿,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机场送行那天,董曼青将孔静雅拉到一旁,张开双臂抱住她,耳畔低语道:“崽啊,趁着你爸不在的这些日子,抓紧把孔家那几个祸害处理了。” “妈——”孔静雅紧了紧胳膊,悄声说:“我也姓孔。” “傻女儿。”董曼青捧着她的脸颊,眼泪含眼圈,柔情似水道:“要不是爸爸也在,冲你这话,我非抽醒你个小白眼狼不可呢~”抚平孔静雅肩上褶皱,“野草除不尽,春风吹又生啊,我的崽崽。” 见她们母女俩难舍难分,孔千山扶着腰,扬声笑道:“过几天就回来了,快走吧!”原是自己对这个小家忽略了,情深还得是夫妻之情、骨肉之情。 “哎呀,晓得啦!”董曼青再次拥抱孔静雅,咬着牙小声说:“放心,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我不会让他回来的。”说完一步三跳,踩着少女的步伐奔向孔千山,搂住他的胳膊,冲孔静雅飞了个吻、比了个心,又大幅度挥舞手臂。 孔千山笑她,“多大年纪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望着他们吵吵闹闹远去的背影,孔静雅心境复杂。单纯的爸爸呀,希望你永远都不懂妈妈的世界。妈妈的世界,是猛兽凶残的非洲大草原,是物种丰富的亚马逊雨林,是难以推测的百慕大三角…… 手机在包里响了,打断她的联想。孔静雅拿出手机一看,来电人正是安文昌。赶忙接了,乖巧道:“安爷爷。” 安文昌叫孔静雅晚上来家吃饭。 孔静雅抓紧时间,备了一份礼物。路上拐个弯,顺带脚捎上安逸。 安文昌有三处长居住所,他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这次的‘家’是鹤仙别苑,距离市中心接近两个小时的车程。正好孔静雅最近一直想找个机会,同安逸好好聊一聊。 “你知道我失眠睡不着的时候,总爱想些杂七杂八的事儿。我前阵子就一直在想,我对你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孔静雅讲到这里,看着安逸,轻飘飘道:“喜欢欺负你、逗弄你,觉得很有趣。看不得别人欺负你、想要保护你,也爱给你投食、希望你能多长些肉,不过大抵都是长姐对年幼弟弟的情感。” 安逸本来开开心心的鼓捣着车载音响,听到这些神情一滞,错愕地愣住。大眼睛湿/漉漉,抿了抿嘴角,喉结翻滚,期期艾艾叫了声“姐姐”,“睡不着胡思乱想的,不能作数。”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孔静雅说:“爱情于我不过是多余得不能再多余的东西,我倒是想要个孩子,但这个孩子不能来路不明,所以不久的将来我会找一个身份相当,能够互惠互利的男人结婚。如果婚后能相敬如宾,那我们大概率能在一起过一辈子。” “我之前同你讲过,和我结婚也很划算。到底是安氏配不上荣灼,还是我配不上你?我听姐姐的话,我也可以……也可以同姐姐生孩子。”双眸陡然震颤,安逸意识到了什么,红着眼睛问道:“难道是因为我的出生不光彩?” 孔静雅横了他一眼,气得说不出话。 “即使我的出生本身是件肮脏的交易,可我自己又做不了主。”安逸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虚脱似的靠在座椅上,无力道:“我喜欢你,喜欢到对以后的日子都有了期盼。” 没人讲话,车内安静了好一阵儿。 车子在十字路口停下等红灯,孔静雅故作平和道:“小朋友,我之前是含沙射影讲了一些不该讲的,但我希望你不要记到死,并且时不时拿出来作为参考,恶意揣测我的话。”安逸不出声,孔静雅提高音量,“难道非要让我跪下跟你说对不起,你才能释怀?” “对……对不起,我不该恶意揣测……揣测姐姐的话。”安逸吓得抓紧安全带,也幸亏有安全带绑着,不然他就滑到座椅下面了。留意着孔静雅的脸色,安逸偷偷蹭回座位。 孔静雅不吭声,安逸撒娇道:“姐姐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下次不敢了,好不好?” “闭嘴!”孔静雅面无表情道:“再多说一句话,信不信我顺着窗户把你扔出去。” 接收到指令,安逸立刻咬住上下唇,紧紧抿住嘴。漆黑的眼睛哀切地望着孔静雅,可惜孔静雅目视前方,拒绝接收他信号。 如此到了鹤仙别苑,停车熄火。孔静雅解下安全带,审视安逸。安逸讨好地笑个不停,见孔静雅没有反应,哼哼唧唧试图用脸蹭她的肩膀。 孔静雅推开安逸,淡漠道:“多谢你的深情,可自古深情留不住。你想要纯粹的感情,就别在我这儿上赶着找作践。我希望你好好的,找个年纪相当、情投意合的女孩儿结婚生子。往后的路,我力所能及的照拂你。当然了——”孔静雅笑笑,“你以后是会接管安氏的,我还要安先生多加提携。”探身替他推开副驾驶车门,向外扬扬头,示意安逸下车。 两个人离的很近,安逸痴痴望着她,凑上去吻了孔静雅。不掺杂情/欲,蜻蜓点水般的吻。 孔静雅没有躲,不带任何感情地眨了眨睫毛。 “姐姐是我亲过的第一个女孩儿。”安逸平静道:“我冒犯了你,你打死我吧。” “全当自己被狗/舔了。”孔静雅装作毫不在意,下了车,不等安逸,径直向内院走去。半路碰到管家,被领去湖边儿,陪安文昌钓了三个小时的鱼。 鹤仙别苑今日还有别的来客,阵容强大且诡异。除了几位商界传奇,前几日赵经理攒局儿庆功宴上的人也都来了,这不对等的两极分化,不由孔静雅不深思。 安文昌同时见到孔静雅和安逸,开心加倍。为他们两个后生引荐几位大佬,其中一位正是雪兰的幕后大老板。 餐桌上,安文昌端坐主位,左手摊向安逸:“我们家这个还得再上几年学,生意暂时不涉及。”右手摊向孔静雅,“这是荣灼孔千山家的千金,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同我亲孙女一般。在座的或多或少都听过,静雅原本和我们家初禾定了亲。可姜初禾那是个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驴玩意儿!”摆摆手,苦大仇深道:“一提起他,我就气儿不打一处来。” 众人纷纷劝慰安文昌,说姜初禾这么年轻,能在出版业闯出名堂,属实是难得的青年才俊。 安文昌这才从外孙带给他的阴影中缓过来,“老几位,以后对我们静雅多加关照,拜托了。” 孔静雅心里虽然狐疑,但嘴上却颇为真诚地讲了许多漂亮话,哄得大家都很高兴。 席间,安逸体贴寻问按资排辈、远远坐着的赵经理,“赵经理爱喝白酒,今晚高兴,给您换白酒?” 桌上有常年不见的大老板,赵经理本就兢兢战战,陡然间被安逸提名,心里一哆嗦。慌忙婉拒,“不用了,谢谢小先生抬爱,这会儿还想着我。” “抬爱不敢当,要抬爱也得是爷爷这个级别才够。”接下来的话,安逸笑着同安文昌讲,同样也讲给众人听:“爷爷,我这些年都是在学校里读书,社会上的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前阵子,为了帮姐姐,才在爷爷的授意下,同雪兰、乌布利卡两家企业联系。在这期间,跟雪兰的赵经理学到了不少。” “哦?”雪兰大老板乐呵呵瞧向赵经理,好奇道:“你向安逸传授了什么?” “没……没什么。”赵经理冷汗直冒,“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儿,小先生不要拿我取笑了。” “诶——~”安逸说:“我是由衷的感谢赵经理,不过内心还是存有一些疑问。刚好呢,今天来了许多阅历丰富的叔叔、伯伯、爷爷。若是能为我答疑解惑,往后定会少走不少弯路。” 安文昌放下筷子,倚着右侧扶手,饶有兴致道:“说来听听。” “赵经理教我,对合作伙伴的尊重体现在酒里。”安逸看向赵经理:“赵经理要同姐姐喝酒,姐姐喝了一杯,又回敬一杯,可赵经理还是觉得姐姐还是没有给足他面子。我是个愣头青,竟然说出‘那赵经理这面子我们不给’这样混账的话,回去后每每想起,都十分后悔。今天请您来,也是为了当面道歉。”安逸向赵经理深鞠一躬,“对不起。” “哎呦,您这可是折煞我了!”赵经理手足无措站起身,慌忙看向大老板,正好对上大老板杀人的目光。 安逸问雪兰的大老板,“古伯伯,请问这到底是雪兰独有的企业文化,还是当今社会都这样。” “自然是他赵经理独有的。”雪兰大老板冷声道。 “哦——”安逸做恍然大悟状,“那我也尊重个人价值观。”佣人按照吩咐,将白酒放在赵经理手边。安逸说:“那天姐姐为了给赵经理面子,喝了三杯。现在就是不知道在座各位的面子,值得赵经理喝几杯。” 雪兰大老板冷哼道:“喝死都不为过。” “按照赵经理的价值观,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安逸乐出一口小白牙。 赵经理拎着整瓶酒走向孔静雅,安逸登时失了笑容,绕过安文昌,横在赵经理与孔静雅之前,“你要做什么?” “孔总,那天是我的错。我喝多了,冲撞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让小先生饶了我。我以后改过自新,绝对不再搞什么酒局。”说着,赵经理仰头干了整瓶白酒。 孔静雅笑笑不语,她一早找准自己的位置,今天就是来看戏的。安逸在为她出头,而安文昌是在为安逸出头。堂堂安氏未来的接/班人,在外被一个小小的经理出言不逊,安文昌怎么可能忍。至于是谁把这么不值一提的事儿传到安文昌的耳朵了,孔静雅觉得是安逸本人,他惯会在别人耳朵旁吹风。 “古涛。”安文昌对雪兰大老板说:“酒桌文化,那都是过去老旧思想下的糟粕。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干的。我们有影响力,就该给年轻人树立起正确的价值观,不能让这种老旧思想再来祸害新一代,阻碍社会进步。” “老先生讲的对。”雪兰大老板用力一点头,“我会严肃处理的。” “好啦、好啦,吃饭。”安文昌拿起筷子,视线落在满脸通红、默默流泪的赵经理身上,又收回了筷子,“我看小赵也没心情吃了,不如先移步客厅。等会儿平复了情绪,再叫厨师给你单做一份。” 赵经理离开后,众人其乐融融用餐。孔静雅时不时用余光偷瞄安逸,安逸吃的认真且斯文,不曾看她。 直至聚会散场,安逸出来送她。四下无人,安逸垫了垫脚尖,沉默许久最后也只是冲孔静雅笑笑,再无姐姐长、姐姐短、姐姐我好喜欢你之类的话。 这样很好,孔静雅抬头看着今晚的夜空,觉得作为对这段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奇怪感情告别——很好! 孔静雅拉开车门,“拜拜。” 汽车启动后,安逸上前一步,敲了敲车窗。 孔静雅降下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隙。 “再见。”安逸说:“姐姐再见。” 孔静雅一愣,懵道:“哦,好。” 安逸后退一步,车开走了。 上路半个小时,孔静雅路边停车。将和安逸的聊天记录从头到尾细细看过一遍,然后全部清空。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潇洒,感情这种羁绊,太碍于行走江湖了。” 第27章 在如今这个科技时代,孔静雅不知道董曼青使了什么法子,能让孔千山长时间不用手机、不上网。她将二叔、三叔、姑姑挪用公司资金放债的事儿报了案,配合警方调查、积极提供证据。 七大姑八大姨四处找孔静雅求情,孔静雅干脆手机关机、躲起来不见人。管丛雪作为孔静雅的前线战地记者,发来最新报道,爷爷躺在公司大堂要求见她。 “大堂有地儿躺?”孔静雅在一家海底酒店开了个尊享套房,整间屋子被拱形玻璃笼罩,玻璃外是蓝色的海洋,各种奇形怪状的鱼从她玻璃房游过,赶上鱼群更为壮观。 不过孔静雅不喜欢鱼,觉得它们大多长得像外星生物。但躲进海底,一听就很隐秘。 “大堂没有地儿躺,他躺在了地上。”管丛雪透过视频通话一角看到孔静雅蓝色海底房,边摆手边叫着,“老板,你能不能躲开,让我也好好欣赏、欣赏十万块钱一晚上的旅店。” ‘旅店’俩字把孔静雅听的俗得直翻白眼,将手机前置摄像头调为后置。在沙发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哼道:“管淑芬儿,你发视频通话过来,其实就是为了看十万块钱一晚上的旅店长什么样,对么?” “也不全是,主要两天没见到老板,有点儿想念——啊——!好多鱼!”恰巧鱼群经过,管丛雪兴奋的尖叫起来,“好多鱼啊!!!” “管——淑——芬儿!”毫无准备的孔静雅被震得一阵心悸,“我接你这个视频通话就挺多余的。”当即转成语音通话。 “老板……”管丛雪意犹未尽,“你吃肉,我闻闻味儿都不行。” 孔静雅大方道:“放年假,你过来住,我买单。” “折现行么?”管丛雪说:“老板,我强烈要求折现!” “你就适合两百块钱买张海洋馆门票,拖个床垫进去打地铺。”孔静雅怼完管丛雪,强行拉回正题,“大厅地上多凉啊,爷爷那么大岁数了。” “谁说不是呢。”管丛雪:“好多人都去劝了,劝不动。而且这大厅人来人往的,让人瞧见了多不好。” “你去一趟家具家居用品店,买床、沙发、桌子、电视机,找人搬到公司大堂,布置的温馨一点儿。三餐、水果好好供着,让打扫卫生的阿姨每隔一个小时问他渴不渴、饿不饿、有没有别的需求。再去找几个心理医生伪装成员工,陪他聊天。能走进老爷子内心世界的,佣金翻两倍。能把老爷子劝走的,佣金翻十倍。哦,对了,大厅空调调高一些,岁数大了受不了凉。”这样一来,外人瞧了,肯定会觉得老人家在无理取闹。 “多损啊——”管丛雪默默感叹。 孔静雅沉默了,吓得管丛雪说了好些个好话。末了,孔静雅淡淡道:“从我记事儿起,他就一直劝我爸、我妈再生一个,说我是女孩儿,早晚要成为别人家的人。我爸耳根子软,同意了。董女士怕我以后受委屈,坚决不肯。后来爷爷开始劝爸爸从叔叔们那儿过继一个,董女士还是不肯,她说留我女儿的东西,谁也甭想进来插一脚。再后来爷爷逼爸爸在侄子里选一个,作为荣灼的接/班人……” 深吸一口气,轻飘飘道:“所以他是死是活我不是很在乎,主要不想他出意外和我挂上关系,毕竟爸爸那儿不好交代。” 管丛雪:“董女士这半辈子过得很辛苦呀——!”虽然这么说,但如果有机会,管助理还蛮想感受一下有钱人的痛苦。 “爱情是累赘。”孔老板将自己辛苦参悟出的人生真理,无私的传授给管助理。 孔千山还是知道了,他的兄弟手足被自己的女儿亲手送进了派出所。不出意外,未来还会在牢里度过几年难熬的时光。于是他打了飞的,不顾董曼青的劝阻,飞了回来。然后在公司楼下大堂,见到了CBD商圈独一位打更大爷——他爸爸孔老爷子。 不由分说,孔千山见到孔静雅先给了她一巴掌。这是孔静雅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预料之中的事儿,孔静雅也没感到意外,甚至连委屈的情绪都没有。 “爸,做错事的人不是我……”她还没辩驳完,余光便瞟到董曼青抄着宋均窑绳耳炉冲过来要砸孔千山。 “妈——”孔静雅急忙拦住,“有话好好说,这是宋朝的,别冲动。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摔一件少一件。” 董曼青被孔静雅拦腰抱住,扑腾着四肢奋力反抗:“孔千山,你个老瘪三!我年轻时瞎了眼,看上了你。嫁到你家,就相当于进了扶贫办。你拍着胸脯想一想,早年间生意上,我们俩谁出力出的多?后来有安家提携,是人家老先生相中静雅,想让她做外孙媳妇儿!没我们母女俩,你算个屁!我还告诉你,女儿所做的都是我指使,你犯不着跟她动手,你冲我来!我今天就是死,我也带走你!” 孔千山铁青着脸,气成青铜像。孔静雅无奈道:“妈,好了、好了,冷静一下。” “冷静个屁!”董曼青吼道:“离婚!谁不离婚谁孙子!”揪住孔静雅的耳朵向上一提,“你是妈妈的崽,跟妈妈改姓董,你以后就叫董静雅,晓得不?” 孔静雅连连点头:“晓得、晓得。” 董曼青离开去找律师,稍后和孔千山谈财产分割。 “爸。”孔静雅放好宋均窑,“做错事情就该接受惩罚,如果你还心软,一定要保他们,我也无话可说。或许妈妈离开你,会更轻松、更自在。年轻时身体好,可以忍让。她现在这个年纪,顺遂平和才最重要。” “你……”孔千山气得原地晃了晃,指着孔静雅说不出话。 孔静雅杵在原地,既不忍转身离开,也不能妥协认错。她逼着自己不动摇,逼着自己不打折扣的支持董曼青。 孔千山还是妥协了,伸出手、手背向外摆了摆,无力道:“随你们的意,我不管了。” 法务部准备诉讼,日子朝前走。管丛雪被孔千山秘密找去谈了一次话,寻问之前孔思源的事儿是不是她和孔静雅做的局。管丛雪坚决否认,为了自证清白,主动退还孔思源赠送她的房子,自己也辞了职。 管丛雪顾及到他们父女正值敏感时期,没有告诉孔静雅实情,只说自己想要换种生活,便匆忙出国进修了。 孔静雅一下变得孤单起来,虽然她执拗的认为和管丛雪、安逸无关。闲暇之余,为避免独自一人有时间细细品味孤单,孔静雅积极外出参加聚会。最近觉得酒吧蹦迪真不错,两杯酒下肚,伴随劲爆的音乐,什么事儿都不想了。放弃思考,才是真正的放松。 这一天赵诗蕾过生日,寿星按照自己的喜好,点了三个身材高大、精实壮硕的男模。孔静雅坐在一旁笑盈盈,看个乐呵。 男模们裸/着上身跳舞,肌肉线条清晰硬朗。其中一位随着卡点音乐,左右胸/肌交替震颤,引得众人尖叫。 赵诗蕾捂着嘴,对着孔静雅的耳朵说:“卧槽!比我的都大!” 孔静雅瞄了一眼她的,“嗯。” 那位卡点男模下来走一圈,牵着女生的手放在自己腹肌上。赵诗蕾快乐的要原地成仙,孔静雅很淡定的入乡随俗地摸了一下,摸了一指尖汗,悄悄擦在赵诗蕾的裙角上。 这一幕被男模看到了,他撅起嘴表示很受伤,弯起胳膊用力展示肱二头肌。 孔静雅漫不经心撩起荷叶袖,秀了秀也很优秀的肱二头肌。盯着自己胳膊十分满意,再抬眸男模正举着手机遥遥与她自拍,孔静雅赶忙躲了。同赵诗蕾耳语两句,赵诗蕾嚷嚷着“懂不懂规矩呀”,把卡点男模清了出去。 翌日中午,大学实验室。安逸瞧着时间,喊师兄马骏英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再等等。”马骏英说:“赵家麟快来了。” 一旁的女孩哼道:“课题不做,文献不查,大中午才来。再这么下去,延毕都是轻的。” 安逸笑笑,没有接话。点开孔静雅三天可见的朋友圈,不出意外没有更新。 “走啦走啦。”马骏英盯着手机,拍拍安逸,“赵家麟先到食堂了。” 俩人一前一后出了门,下楼梯时马骏英问安逸:“吃什么?” “烤肉拌饭。”安逸问他:“你吃什么?” 马骏英认真想了想,“我也烤肉拌饭。” 与赵家麟汇合,说了两句话,各自去窗口买饭。 安逸、马骏英端了烤肉拌饭先坐下,没过多久,赵家麟一手托着炸串,一手端着盒饭回来。 “一起吃。”赵家麟将炸串放到三人中间,笑道:“昨天晚上有个小富婆过生日,赚了不少钱。” 马骏英劝他多花些时间专心在学术上,不然被老板清退,这些年的努力全白费了。 赵家麟不以为然,还让安逸和他一起干,“你这种长相在酒吧,特别有市场,姐姐、阿姨们就喜欢小奶狗。” 安逸笑着摇摇头,继续专心吃饭。 “赵家麟,别带坏小孩子。”马骏英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你二十六了,他才二十。” “二十一。”安逸对年龄敏感,听得不得别人少说个一岁、半岁。 “他不是穷嘛!”赵家麟喷饭道:“我不也是为他好嘛!再说也没什么,就是喝喝酒、唱唱歌儿。” 安逸淡然道:“还好,没……那么穷。” 赵家麟扬了扬下巴:“反正饿不死是吧?” 安逸点点头。 “出息!”赵家麟点开手机,翻到相册,点开视频给他们看,“不都是年老色衰的大妈,好多漂亮小姐姐找我谈心。我的工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跟心理咨询师是一个概念。” “这个好漂亮。”马骏英按了暂停,胳膊肘碰了碰安逸。 安逸抬眸,就这样猝不及防的从赵家麟的手机里,看到了朝思暮想的孔静雅。 “你说她呀——!”赵家麟抬起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指着自己的腹部,吹嘘道:“非要跟我比肌肉,还亲我这儿一个大口红印子。” 安逸毫无波澜地拿过手机,点了删除,还给赵家麟。 “你特么有病吧?!”赵家麟掀翻盒饭,米饭洒了一桌子。 安逸把虎口上的米饭抖掉,继续吃。饭菜进嘴,嚼两下就咽。噎到了,喝口水顺顺,拿起筷子再吃。 赵家麟踹了下桌子,吼完“神经病”,架着两个壮硕的胳膊,像只暴走的螃蟹走了。 周围同学好奇的视线都集中于这一处,马骏英皱眉:“你惹他干嘛?” “我没惹他。”安逸说:“他惹的我。” 第28章 董曼青、孔千山的离婚大戏,以董曼青单方面气势汹汹持续了一个月,后由孔千山赔礼道歉,董曼青一巴掌把他扇得耳膜穿孔,外加轻微脑震荡,而草草结束。 孔静雅在工作中途听到消息,去见医院探望,父女俩相望无语。不冷不热了这么久,孔静雅不知道说些什么。孔千山过了别扭的劲儿,这会儿看着女儿心里愧疚,更是不知道讲点儿什么。 “让管丛雪回来吧。”孔千山伸出挂着吊瓶的手,轻轻拍了拍孔静雅,“她的工作能力虽然并不出众,但对你很忠心。有个信得过的人在身边,爸爸放心。” 孔老板得知全部后,定了最早的机票,飞去给管助理一个惊喜。路上想着管助理如此无用,在国外定会受委屈,很有可能被人骗了钱、流落街头,正巴巴等着自己去救。 如果她抱着自己的大腿,忏悔不该欺瞒不报、自作主张离开。那么孔静雅愿意在痛斥她一顿后,勉强原谅她。然后再给她一笔为数可观的钱,作为恩赐。 当天阴雨缠绵,孔静雅穿着一件黑色深V长裙,打了一把黑伞,降临在管丛雪进修的野鸡大学。她觉得自己今天的装扮很救世主,于路人看来更像庄严高贵的死神。 “哇哦~”孔静雅惊呆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你怎么胖成了这个德行?” 管丛雪非但没有流落街头,还把自己喂的圆滚滚、胖乎乎,“我和国内留学机构沟通的好好的,说我想搞艺术,来了之后莫名其妙就变成学厨了。天天不是做奶油蛋糕,就是做甜甜圈。成品扔了可惜,就都吃了。” 得,还是被人骗了! 孔老板将加大版管助理带回伟大祖国母亲的怀抱,高强度的工作和一天三顿沙拉,让加大版管助理很快又瘦了回去。 “你这是虚胖,好减。”孔静雅对她的瘦身成果表示很满意,让管丛雪在自己的衣帽间尽情挑选,喜欢就送她。 “老板你人真好!”管丛雪即使瘦了,也穿不进去孔静雅的衣服,况且她对天价布料也没什么兴趣。非常实惠的套了一脖子、俩胳膊,项链、项圈、手链、手镯…… 孔静雅皱着眉,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递给此刻雍容华贵的管丛雪。恍惚间,觉得在欢送她出嫁。 不管怎样,一尊神兽算是归位了。而爸妈的感情,一如往常吵架一般,每每在医院这个复活点儿重启。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本该有的样子,但又好像缺了点儿什么。 有个朋友开了家马场,特意在开业前夕请大家过去玩儿。孔静雅去的晚,赶上他们玩儿累了在烧烤。 “嘿!瞧瞧人家,来了就吃,多有口福。”费正,姜初禾的发小,正立在炉子边儿为烤全羊翻面儿。身旁有位监工,正是不轻易出门参加聚会的姜初禾。 “甭拿话挤兑我。”孔静雅颠了颠手中的长木盒,“给你们带了瓶好酒。” “谁敢挤兑你,大忙人。”姜初禾冷着脸,下三白居多的眼睛透出不好惹的光芒。从果盘里拿了个梨,极具挑衅的‘咔嚓’一口,然后施施然走了。 “姜大爷,你今天吃枪药了?!”没见过姜初禾毫无预兆的主动攻击自己,孔静雅后反劲儿,气得追着他骂。 “美女、美女,别跟他一般见识。”费正举着沾满油的手,轻而易举拦住孔静雅,瞄着姜初禾的方向,悄声说:“他最近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得谁咬谁。”孔静雅怒目切齿,恨道:“谁家遛狗不牵绳,把他给自由坏了!” “祖宗诶,别提狗!千万别提狗!提什么都别提狗!”费正扭曲着五官,疯狂摆手,“小姜姜养的哈士奇被柯基配上了,抑郁了好几天,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从家里拉出来透透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再刺激他了。” “哦——~”孔静雅笑了,众所周知姜初禾深居简出、人情淡漠,但养了一条哈士奇,平日里当女儿疼爱。可以想象得知爱犬被短腿狗配了,该有多崩溃。踱步到姜初禾面前,孔静雅喜滋滋问他:“要做外公了?” 姜初禾眼帘半垂,对着手中的梨‘咔嚓’、‘咔嚓’。 “你说你女儿是自愿的么?”孔静雅担忧道:“别是让人家给强了。”话锋一转,“嘶——,不能够。你女儿又高又大又壮的,要不是出于自愿,矮粗胖也配不上啊!” “公孔雀,过于尖酸刻薄了。”姜初禾将梨核远远投掷进垃圾桶,嘴角轻扬挤出一对儿小梨涡,“抛去你死皮赖脸非要嫁我这件事儿,我们俩没什么深层矛盾。” 孔静雅被戳脊梁骨,收回笑容,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盖、泼向姜初禾。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清醒了?” 姜初禾擦了擦脸,淡定道:“你要不是女的,我早打你八百回了。” “感谢你把我当个女的。”孔静雅耸了耸肩,无所谓:“但我没把你当个男的。” 两个人较劲儿似的互相瞪着,别说认输,连眼睛都不肯先眨一下。 孔静雅手机响了,她一边瞪姜初禾,一边盲接电话,“喂——” 手机里传来安逸的声音:“姐。” 孔静雅一个慌神,输了和姜初禾的‘比赛’。 姜初禾歪过脖子,挑了挑眉。如果不是水珠顺着湿发流进眼睛里,那么他胜利者的姿态会更加完美。 见孔静雅没说话,安逸重重呼出一口气,“明天是我二十二岁生日,你来么?” 孔静雅瞪着姜初禾,问安逸:“你觉得姜初禾这人是不是挺孙子的?” 姜初禾皱眉,压低眉骨。好奇对方是谁,又拉不下面儿。 电话那头顿了顿,安逸真挚道:“姐姐要是觉得表哥孙子,那他就挺孙子的。” 孔静雅心满意足地笑了,留下一脸懵逼的姜初禾,转身离开,“好,我去,稍后把地点发过来。” 第29章 二十二岁生日,于常人来说并不算特殊。孔静雅叫管丛雪去专柜挑一块儿表,给安逸做生日礼物。 然而管丛雪把表买回来了,她却开始挑剔,颠着颇有重量的金属表链,不满道:“管助理,我是送安逸,不是送我爸,你搞了块儿这么成熟的表回来?!” “老板。”管丛雪:“柜姐说这块儿表,很多长辈买来给孩子做十八岁成人礼。” “他二十二。” “十八都能戴,二十二还嫌过于成熟。” 孔静雅瞪她,“你看安逸像二十二么?” “不像。”管丛雪瘪着嘴,“那我退了。”说着,将表装回盒子,“再给他买。”走到门口,认为距离足够安全,回过头看孔静雅。 孔静雅还在瞪她。 “老板最近特别暴躁。”管丛雪深思熟虑下,关切道:“你是不是早更了?按理说这个年纪不应该……” 孔静雅将手边的A4纸团成团,狠狠丢向管丛雪,“我瞧着你活回叛逆期了!” 整个下午都没见到管丛雪,下班经过她的工位,见她对着礼品袋发呆。 孔静雅指关节敲击桌面,眼眸低垂,向礼品袋轻挑眉弓,“安逸的?” “啊?”管丛雪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连点头,“嗯、嗯。” 孔静雅拎起礼盒,张了张嘴,别扭道:“我!” 管丛雪等了半响,没等到后续,“你?” “我最近失眠又严重了,脾气暴躁也正常。”孔老板难得示弱,管助理有点儿懵。孔静雅翻了个白眼,颐指气使道:“懂不懂?” “……懂!”管丛雪重重一点头。 孔静雅用气声哼了个千娇百媚的‘嗯~’,嘟囔着“什么破理解力”,踩着高跟鞋又妖又凶地走了。 安逸给孔静雅发的地址,是自己租住的老旧小区。车程半个小时,出租车司机打方向盘,转过一个路口,孔静雅远远认出路边翘首以盼的安逸。 两个月未见,已然从深秋到了寒冬。 安逸换了发型,长至睫毛的深棕色头发,烫了纹理。本就冷白皮,在外站久了,更是冻得没了血色,凸显著嘴唇格外殷红。他穿了一件袖子是羊羔毛绒的牛仔大外套,像个极致精致的人偶娃娃立在那儿,没有活人的气息。 漆黑不见底的眼睛识别了出租车内的孔静雅,瞳孔深处顿时燃起了光亮。安逸嘴角上扬,双手插兜小跑两步过来替她来开车门,“姐!” 孔静雅付了车费,边欣赏他的新造型,边下车,“你现在看起来更像一只狗了。” 安逸笑问:“姐姐喜欢狗么?” “不喜欢。”孔静雅说:“掉毛。” 安逸探过头,奉上自己的脑袋,“我不掉,不信你薅。” “二十二了,成熟些。”孔静雅把礼物砸到他怀里,“送你的。” “谢谢姐姐。”安逸很开心,当场便要拆开看。 孔静雅说:“外面冷,回去看。” “好——”安逸听话的将礼盒放回礼品袋,“回去看。” 小区只有两排楼,第二排走到头,安逸从兜里拿出钥匙,拉开单元门。孔静雅打量着贴满小广告的楼道,和唯一的水泥楼梯,“少爷,我们体验生活,也有个度吧!” “我住五楼。”安逸飞快往上跑,“姐姐等等我,我拿了拖鞋下来给你。” 孔静雅愕然,这么个破地方,在单元门口就得换鞋?及至一只脚踏上台阶,她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穿了一双六厘米粗跟短靴。可这又不耽误什么,别说脚下是粗跟鞋,就是细高跟,五楼也轻松上得去。 她这边慢慢走,走到二楼,安逸拎着拖鞋急匆匆跑下来。然后安逸很自然的半跪下,为孔静雅脱下高跟鞋,换上拖鞋。大小正合适,仰头开心道:“我们身高相同,鞋子码数也差不多。” 孔静雅抖了抖嘴角,“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儿?” “左右只长这么高。”安逸拎着她的短靴,站起身,“与其自卑,不如接受现实。” “一米七三不算矮。”孔静雅打趣道:“更何况你还有点儿二呢~” “是一米七三点儿二,还是我有点儿二?” “都有。” 说说笑笑上了五楼,安逸打开五零二的房门。有外面的老旧做陪衬,里面就显得特别新。 进门是个短过道,过道的左边依次是小厕所、迷你厨房。六步走出过道,向右转,眼前的十几平米便是所有了。挑高不是特别高的屋子被分为上下两层,五阶收纳台阶上面并排放着一张床,楼下有个三面沙发,中间放了一张木桌,木桌上摆着一盆郁郁葱葱的植物,细一瞧是三头长出蒜苗的大蒜。 “随便坐。”安逸脱下外套,去厨房洗水果招待她。 孔静雅原地转了个圈,暗暗给出评价:干净整洁,十分Q萌! 对比之下,她决定再也不嫌弃自己的衣帽间小了,“一会儿来人,恐怕是装不下。” “谁要来呀?”安逸端着装满各种水果的铝盆走过来,递到孔静雅面前。 孔静雅诧异道:“生日会,只请了我一个?” “怎么?”小奶狗凑过来,硬装大狼狗:“孤男寡女,姐姐怕了?” 孔静雅咯咯笑,突然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将安逸按在墙上,墙与安逸之间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小东西,你觉得你打得过我?” 做掐脖子的动作时,孔静雅食指、中指牢牢卡在安逸下颚骨上,护住了他咽喉。以至于力度虽大,却不会伤到他。 “姐——”安逸直挺挺、眨着长睫毛,傻乎乎道:“这算壁咚么?” “瞎说,哪有这么凶残的壁咚。”孔静雅收回手,在铝盆里挑挑拣拣,拿了一个草莓、一个蓝莓和一个车厘子,“你在这个季节竟然舍得买车厘子。” “我自己吃,舍不得。姐姐吃,舍得。”安逸把所有的车厘子都挑出来,攥在手心,给孔静雅:“呐~” 孔静雅接了。 “我上学早,又跳过级,比同学小很多,中途又辗转了三个国家,所以一直没什么朋友,而且我也不喜欢交朋友。”安逸解释了为什么只请她一人。 “酒肉朋友呢?”孔静雅见他迷茫,解释道:“就是喝酒、吃饭,出去玩儿,但是不用交心的朋友,简单说……嗯,玩伴。” 安逸眼眸低垂,摇了摇头,“我不是很需要玩伴。” 孔静雅皱眉,“不孤独么?” “遇见姐姐之前不孤独。”安逸冲她笑笑,“遇到姐姐之后,想要。” 此情此景下,‘想要’两个字,和此刻的安逸本人一样,又纯又欲。孔静雅大方道:“如果你想,我下次出去喝酒、吃饭、蹦迪,可以叫上你。” 想到在赵家麟手机里看到他们比肌肉的视频,以及赵家麟说孔静雅在他小腹亲了个口红印。安逸拇指扣着中指写字磨出的茧子,笑的僵硬。轻咬下唇,去拿孔静雅送他的礼物,装出万分期待的模样,“让我看看姐姐买了什么给我!” 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块儿小天才儿童手表。 安逸:“……” 孔静雅:“……” 尴尬中,孔静雅的呼吸越来越局促,沉默着打给管丛雪。管丛雪哪里敢接,于是孔静雅一遍一遍的打,打到第五遍终于放弃了,“管助理前阵子发胖,胆子跟着也肥了!” 安逸知晓礼物是管丛雪买的,顿感失落:“姐姐,礼物要亲手挑才有诚意。” “走吧!”孔静雅说:“现在出门,我带你去买。” 安逸摇摇头。 孔静雅哄他,“那姐姐给你发红包?” 安逸还是摇头。 孔静雅双手抱肩,“趁我还好说话,出一个我可以弥补的方案。” “我能亲你么?”安逸说:“同上次一样,姐姐全当被狗舔了。” “……”孔静雅哼笑道:“你想享年二十二岁么?” “那抱抱吧!”安逸张开双臂,纯真无邪中带着满满的渴盼,仿佛是个正在向大人讨要糖果的小孩儿。 第30章 “上次和你讲的话全忘了?”孔静雅垂下胳膊,手指轻敲大腿,:“还是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态复萌。” “我二十二了。”安逸绕过她,拉开收纳台阶最下面的抽屉,拿出户口本,拉过孔静雅的手,将户口本拍在她手上,“我们结婚吧!” 孔静雅翻开户口本,第一页户主是安文昌,其次就是安逸,整个本儿上就他们两个人,可见外界对安氏继承人的猜测不虚。合上户口本,食指、中指夹住晃了晃,“偷来的?” “骗来的。”安逸坦言:“如果讲真话,会惹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结婚这种事,你情我愿,两个人同意就好。” “呵——”孔静雅哼笑一声,紧接着便笑个不停,揉搓他的头发,感叹:“哎呦,还真是个小孩儿。” 安逸僵在原地,“我以为我在为我人生最重要的事儿做努力,姐姐觉得很好笑么?” 孔静雅冷下脸,扬起下巴,“哦!好笑!” “此刻的我无比诚恳且真挚,姐姐即使觉得好笑,也烦请看在我们不深不浅还算有一点儿的交情上,忍住。”安逸一脚踩着台阶,一脚悬空,扒着二楼栏杆,从床垫下抽出一张纸,递给孔静雅。 孔静雅不是很情愿的接了,与她猜测的情书不同,上面罗列了和安逸结婚,安逸的身份能给她带来的各种好处,每一项都是实打实的利益。 “不仅如此。”安逸说:“若是姐姐嫁我,旁人都会认为你和表哥解除婚约,是你不要他。因为我姓安,他姓姜。” “听着确实像姓安的才能说出来的话。”孔静雅想到安承,隐隐厌恶。不过对于这些实打实的好处,确实心动了。 “我不逼你,你慢慢考虑。”安逸垂下睫毛,“以后别和我刻意保持距离就行,哪怕顺其自然的发展呢。” 委屈巴巴的奶狗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孔静雅瞥了眼手中的纸,安逸既然能清晰的评估出自我价值,那么也应该明白折现后的孔静雅与他并不对等。他到底想从自己身上获取什么? 爱情? 孔静雅被这个念头逗笑了。 爱情,不过头脑发昏时的错觉。区别在于有人昏的久了些,有人昏的短了些,最后还不是统统清醒。独留一小堆输不起的,自己骗自己。 “我会好好考虑的。”孔静雅将纸折两折,放进包里,笑道:“谢谢安先生抬举。” “这话讲的有……有点儿古里古……古怪。”安逸小声嘟囔,瑟缩着缩了缩脖子。孔静雅挂着一脸官方微笑,他也看不出个好赖,心里实在发虚。 孔静雅随手将儿童手表扔进垃圾桶,“饿了,吃什么?” “别扔。”安逸蹲下身,在孔静雅面前再次上演翻垃圾桶,“虽然是管助理买的,但也是姐姐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孔静雅感到有被冒犯,夺下手表,扔进垃圾桶,“说了不许翻垃圾桶,你不听话。” 安逸噘起嘴,忧伤地望着躺在果蔬皮儿上的手表,妥协了:“我听话。” 下一秒,孔静雅抱住安逸,拍了拍他的头,“生日快乐,送你的礼物。” 安逸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相信,整个人软趴趴的,在孔静雅的怀里融化成一只小狗。战战兢兢伸出手,轻轻搂住她的腰,用头蹭孔静雅的脸颊,沉醉道:“我们应该死在这一刻。” “要死你自己死。”孔静雅揪住他的衣领,将安逸拽离自己,“少搞病娇这一套。” 安逸摊开手,好冤枉:“刚刚只是形容一种情绪。” “抱歉。”没有罗曼蒂克浪漫细胞的孔静雅,正直道:“刚刚我只是感受到我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 安逸张开嘴,愕然了。 “三年一代沟,你我之间是鸿沟。”孔静雅吃着车厘子,无所谓道。 “好在姐姐找对象的标准里,没有思想契合这一项。”安逸耸了耸肩,还是有些担心:“我方才讲错了话,不算减分项吧?” 孔静雅摇头,“不算。” “那我放心了。”安逸三两步进了迷你厨房,“也不知道姐姐爱吃什么,随便买了几样菜。” 孔静雅跟过去,“你做饭?” “对。”安逸系上围裙,在水槽里洗菜,“不保证好吃,但一定干净卫生。不会像上次去吃烤羊腿一样,害你和管助理都坏了肚子。” 孔静雅:“外面也有干净的餐厅,干嘛自己做呢?” “姐姐所谓的干净餐厅……”安逸以手掩口,神秘兮兮道:“都太贵了。” 孔静雅琢磨这个理由很没意思,“我请。” 安逸摇了摇头,做饭的手没有停过,“姐——,帮我揪几根蒜苗,蒜苗在外面桌上。” “我以为你养来观赏的。”大蒜泡在水中长出的蒜苗郁郁葱葱,孔静雅用指甲掐断几根,闻了闻手指,味道很上头。把蒜苗拿给安逸后,去洗手间仔细洗过手,再一闻,还有味儿。 “小!朋!友!”孔静雅气冲冲走出来,“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不要指望我帮任何忙,饭好了再叫我。” “好~”安逸笑眯眯探过头,飞快地亲了她一口,“饭好了叫你。” “……”孔静雅年轻的生命出现了一丝困惑,要不要反手抽死他?考虑良久,错过了最佳报仇时机。 “去歇会儿。”安逸见她发愣,“我自己可以的。” “呵——”孔静雅双手抱肩,无语道:“你该不会以为我在担心你一个人搞不来吧?” “没有哇~”安逸说:“我知道姐姐相信我可以的。” 为避免继续对牛弹琴,孔静雅冷漠转身。从自我入手,反思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遇到了管丛雪这么个糟心玩意儿也就算了,还能再加送一只装疯卖傻的绿茶狗?! 安逸做的家常菜非常家常,清蒸海鱼、西红柿炒鸡蛋、青椒炒肉、素拍黄瓜,还有一个蛤蜊汤。四菜一汤,全是快手菜,不到一个小时就开饭了。 孔静雅吃着,觉得中规中矩,还不错。 安逸问她:““喝酒么?我这儿有啤酒和朗姆酒。” “不喝。”孔静雅摆了摆手中的筷子,“我现在真的开始担心,你会对我图谋不轨了。” “别怕。”安逸说:“我又打不过姐姐。” 孔静雅白了他一眼,哼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安逸细品,觉得这句话用在自己身上很有道理,点头表同意:“嗯!那还是别喝了。女孩子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尤其是像姐姐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第31章 孔静雅回去后,在失眠的情况下,将安逸放在结婚对象的角度上审视,认真考虑了一个晚上。 安逸的家世极好,公平公正来讲,是她孔家高攀。孔静雅就算利益熏心,也放不下骄傲和自尊在婆家伏小做低。况且安文昌想让自己做外孙媳妇,却不一定会愿意让自己做孙媳妇。 安文昌选择孙媳妇的标准,不会仅凭一人喜好,更多的是对安氏未来的打算。可安逸敢骗户口本,就说明他不是事事顺从对安文昌,有主见这一点很重要。 安逸本人呢?在自己面前,倒是惯会伏小做低,听话、好脾气。虽然没有成年男子的身型体魄,单薄且少年气十足。但五官精致,不失为一位翩翩美少年。 优点即是缺点,缺点也是优点。两下相抵,差个决断。对于这种高风险高回报的人生投资,慎重考量还是一时冲动,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儿。 孔静雅决定放一放,先琢磨、琢磨如何炮制管丛雪,这货最近皮子紧了,得为她松松筋骨。 第二天早上,接孔静雅上班的不是管丛雪,而是公司临时指派的司机。 “管助理又辞职了?”孔静雅懒声问。 “嗯?”司机不晓得她们之间的‘恩怨’,错愕的从镜子中看孔静雅,“孔总,我……不太清楚。” 孔静雅换上笑脸,和颜悦色道:“我说笑的,不是很好笑对么?” 司机立刻捧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这个笑大大刺激到了孔静雅,她闭上眼睛,想着自己最近是不是脾气真的太暴躁了。反省后的结果,孔老板决定好好对待管助理,希望管助理在感动之余能像自己这般善于反思,从而真正意识到自身的错误。 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股包子味儿掺杂着湿气扑面而来。管丛雪跪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块儿小抹布,一寸一寸的擦地板。 意外之客安逸坐在沙发上吃包子,双腿悬空,确保鞋子不会弄脏锃光瓦亮的地面。 同时看到两个冤家,孔静雅像是被人捏着鼻子,强灌了一瓶白酒,上头得厉害。 “姐姐!”安逸鼓着两腮,挥舞手中的半个包子,“早~” 孔静雅僵在门口,眯起眼睛,“你怎么在这儿?” “管助理说公司今天有牛肉馅包子,让我过来吃。”安逸一口吞了剩下的半个包子,又拿了一个,扒掉皮儿,把肉馅遥遥亮给孔静雅,“姐姐吃肉馅,我吃皮儿。” “谢谢。”孔静雅平伸出手臂,翘起手掌,“不需要。”迈出一步,脚下‘呱唧’一声,细看进门处好几摊水。 “嘿嘿,老板早!”管丛雪跪坐在地板上,挥舞着小抹布,谄媚道:“我们不怎么回雅曼侬这边,保洁打扫的阿姨都没那么上心了,犄角旮旯全是灰。收拾一早上,可累死我了。” 安逸举手:“我作证。” “昨天的儿童手表是买给我外甥的。”管丛雪戏剧化地锤了锤胸口,“不小心装进安先生的礼物袋,真是太对不起了!还好安先生心胸宽广,原谅了我。” 安逸晃了晃手腕上的新表,傻白甜道:“对!我原谅她了。” ‘狼狈为奸’这个成语在孔静雅的脑海突然就具象化了,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管丛雪,你现在立刻、马上去请保洁阿姨为你收拾残局。”转而看向安逸:“小朋友,我不喜欢别人在我办公室吃有味道的食物。” 本来已经走出去的管丛雪,扒着门框仗义执言:“可是老板你自己也在办公室吃东西呀!” “混账东西,我自己是别人么?”孔静雅忍无可忍,作势要打她,管丛雪这才灰溜溜跑了。 安逸垂下头,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包子,试图毁灭证据。嚼了三两下,一抻脖儿,好悬没当场噎死。 “你上我这儿碰瓷来了?”吓得孔静雅拿了自己的水杯就去接水给安逸,一手递水,一手用力顺他的胸口。 安逸就着孔静雅的手,呷了一口水,慢慢缓过劲儿。咧开嘴,冲她笑。 “傻乐什么。”孔静雅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刷了去。” 安逸委屈道:“我又不脏。”见孔静雅瞪他,乖乖去刷杯子。洗手间有一次性牙刷,顺便刷了个牙。确保自己和杯子都没了肉包子味儿,清清爽爽的回来。 “姐,杯子干净了。”安逸放下水杯。 孔静雅坐在办公桌前看报表,头也没抬,“嗯。” “姐姐!”安逸唤她。 孔静雅抬头,安逸俯身亲了亲她,软声道:“我也干净了。” “……”孔静雅右手暴躁转笔,难以理解他的骚操作:“你不会认为我们在谈恋爱吧?” “姐姐喜欢恋爱,我们就是在谈恋爱。姐姐不喜欢恋爱……”安逸顿了顿,明朗道:“那我们结婚。” 孔静雅注视着他,半响过后,指了指他,又戳了戳自己的嘴唇,“蹭上口红了。” 安逸伸出舌头,将唇上的口红印子舔了个一干二净,问:“还有么?” “有。”孔静雅从展示柜里拿出雅曼侬新品口红套装,“管饱。” 安逸把礼盒赠送的润唇膏挑出来,揣进大衣口袋,“谢谢,这一个就够了。” “上午不用去学校?” “要去的。” “那还过来?别说你是为了吃包子。” “想见姐姐。” “假话,昨天才见过。” “真话,昨天见过也看不够。” 孔静雅轻勾唇角,被小奶狗用情话哄着,谁会不开心呢? 门外响起敲门声,保洁阿姨拎着专业装备来了。安逸套上外套,同孔静雅说:“姐姐,我走了。” “好。”孔静雅将目光重新移回报表,“有空去三甲医院做个详细的体检,然后把体检结果拿来给我看。” “哈?” “我要确保你是健康的,才会考虑这个项目是否选择和你合作。” “人生?” “确切来说是其中某个阶段。”孔静雅用笔尖指了指自己,“长短由我定,我是这个项目的甲方。” “了解。”安逸说:“我会尽快落实。” 孔静雅点点头,“等你消息,这之前就不用过来报道了。” 保洁阿姨挥舞着拖布,竖起耳朵听得云里雾里。人参?搞中药材批发?公司的业务可是越来越广了,小姑娘真有本事。 第32章 孔千山病好了,还是狠不下心,让弟弟妹妹们在监牢度过几年。思来想去,董曼青那边行不通,只好找孔静雅,希望女儿懂事明理,能替他劝劝夫人。 “爸,你还在惦记着……”孔静雅抿起嘴,心累无力到说不去。 孔千山话讲出口,见女儿的神情就已经后悔了,摆摆手,“算了、算了。” 在这之后,孔老爷子带着记者上门,要曝光自己这个为富不仁的大儿子。董曼青落落大方将记者请进门,讲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连对待说话极为难听的孔家亲戚也是客客气气的。 孔千山请人撤了这一期调节类节目,同时对孔老爷子心如死灰。 董曼青不晓得孔千山之前心里活泛过,怕他郁闷成疾,劝他出去走走,不要总闷在家里。 孔千山问她:“爸找记者,你生气么?” “不生气。”董曼青说:“只要你和我一条心,多大事儿我都不气。” 所以这些年的风浪,是自己给的。孔千山想继续前段时间未完成的旅行,两人连夜收拾好行李再次出发。 荣灼大小事务皆交由孔静雅管理,孔静雅不怕身上担子重,就怕爸爸那如死灰的孝心再次复燃。好在爸爸耳根子虽软,出去后,能在他耳边吹风的只有妈妈。 安逸把体检结果交给孔静雅,等了几天,还是没消息。从管丛雪那儿得知她家的事儿,也不好催促。 大好的青年,因为娶不上媳妇,日渐忧愁。 导师察觉出他状态不好,以为碰到了什么生活上的难题。叫他来家吃晚饭,打算开导开导这个年纪最小的爱徒。 安逸拎着几袋应季水果去了,开门的是本校大一新生,也是导师的女儿左暖。 “你好。”左暖拿拖鞋给他,“我们见过的,师哥还记得么?” 安逸点点头,“记得。”其实根本没印象。 听安逸说记得她,左暖十分开心,“就在操场上见过一次面,难为师哥就记下了。” 安逸笑笑,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没印象。 导师从房间出来,“来了。” “老师。”安逸微微额首,“不知道买点儿什么,楼下超市水果还不错,买了一些。” “叫你来吃饭,还买东西。”导师从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兜里掏出一百块钱,不由分说塞进他的衣兜,“你说你也没什么钱。” 安逸推辞了几次,见推辞不过就收下了。 “爸爸,我第一次见他,还以为是哪个中学的学生,来我们学校玩儿的。”左暖凑到安逸眼前,将他仔细看了一遍,“师哥长得真年轻!” “小女孩儿,没个规矩。”导师勾回女儿的头,笑道:“安逸才二十,本就处在年轻的年纪。” “二十二了。”安逸日常对外纠正自己的年龄。 “才比我大四岁,已经博一了!”左暖惊得直咋舌。 安逸笑笑,没有接话。 导师和师母在厨房做饭,左暖陪安逸坐在客厅聊天,“爸爸说你最近心情不好。” “有一点儿。”安逸盯着电视,上面在演康熙王朝。安文昌喜欢陈道明,安逸小时候跟着看了好多遍,如今再看也不腻。 “为什么?”左暖的注意力全在安逸这个白净可爱的小哥哥身上。 安逸侧目看了看她,“我可以告诉你,但你答应我不许告诉别人,包括老师。” “好哇!好哇!”很快就能拥有小哥哥的秘密了,还是独一无二的那种。左暖伸出小拇指,要和他拉钩,“师哥告诉我,我保证不外传。” 安逸摆摆手,示意她不用拉钩,“想和姐姐结婚,姐姐考虑了好多天还没回复我,我担心姐姐不要我。” “姐姐?”左暖失落道:“你女朋友比你大?” “嗯。”安逸说:“这也是姐姐犹豫的一点吧,我年纪小,性格也不是很成熟。” “那你去问嘛~”左暖不再盯着他,同样忧伤的看电视,“行就行,不行就分,总耗着多耽误人。” “不分。”安逸摇摇头,坚定道:“我绝对不分。” 左暖:“认准了吊死在一棵树上?” 安逸转头看她,憨憨点头:“嗯!” 客厅除了《康熙王朝》,再无别的声音。安逸说出来舒服多了,而且左暖没有那么热情,让他整个人也惬意多了。手机响了一声,是孔静雅。安逸挺了挺腰,兴奋的微张着嘴,点开消息:【有时间谈谈合作。】 姐姐肯谈,就是有戏! 安逸打字:【稍等,我在导师家吃饭,很快结束】,临了要发送又删除,重新打字:【好!】 ‘叮’,孔静雅:【你在哪儿,不远的话我接你。】 安逸发了定位给孔静雅,孔静雅问他:【到这里是去做什么?】 【导师发现我心情不好,想要开导我。】 【你心情不好?那改天吧。】 安逸急得睁大眼睛,手指起飞:【不不不,我好得很,就今天。】 孔静雅问他:【这个时间,饭吃完了?】 【还没吃,我可以找由头跑掉。】 【慢慢吃、不急,尊师重道。吃完告诉我,我来接你。】孔静雅说:【既然是合作,我也要展现出适量的诚意。】 安逸对着手机屏笑出一口小白牙,却不知左暖看他笑看傻了眼。 吃饭的时候,安逸浑身散发着愉悦。导师认为定是他和女儿两个人聊开心了,再瞧女儿望着安逸的眼神,心里不是滋味。饭后说了几句关于课题的话,一个一心想走,一个不是那么挽留,安逸很快告辞了。 打电话给孔静雅,兴奋道:“姐姐我出来了。” “哦。”孔静雅轻飘飘道:“我在做按摩,还有半个小时。”说着挂断了通话。 安逸在寒风中战栗,心想:姐姐!说好的诚意呢?! 孔静雅做完肩颈按摩,感到很舒服,趴在按摩床上小憩了一会儿,才姗姗离开。开车到安逸之前发来的定位,他人就蹲在路基石上,前后摇晃。 见到孔静雅的车,安逸吸了吸鼻子,起身过来拉开后车门,然后一声不吭坐进去。 孔静雅从倒视镜里看他,“我不是你的司机,坐到前面来。” 安逸说:“我身上凉气重。” “一直等在外面?”孔静雅皱眉,听到他说‘嗯’,气不打一处来,“找个咖啡厅喝喝咖啡不好么?是不是傻?” 安逸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一定执着的等在外面。宛如受了委屈的小狗,哼唧了两声。 孔静雅横他一眼,“说人话。” “想让姐姐心疼。”安逸拉过她的手,把孔静雅的手指放在自己冰凉的鼻尖上。 这个触感很神奇,孔静雅给安逸推了个猪鼻子,乐不可支道:“我好喜欢欺负你呀,改不了了。” “那你欺负我一辈子。” 第33章 “去哪谈?”孔静雅将车起步。 安逸吸了吸鼻子,“姐姐选。” “感冒了?”孔静雅觉得自己做的过分,安逸越乖巧,她越愧疚,“去你家好啦。” 安逸昏昏沉沉,路上睡了一道。在小区外的药店买了感冒药,俩人并肩朝里走。孔静雅哼道:“下次不会了。” “不会什么?” “让你等这么久。” 安逸笑说:“姐姐还是心疼我了。” 孔静雅闻言再一想,只是让他等,又没让他在外面等。所以即使愧疚,自己也该愧疚的有限,“为了让人心疼,把自己冻感冒,这个做法,呀——!”竖起了拇指。 “遗传到了我妈,有钱人家姨太太的做派。”安逸乐道:“我以后是要直接做正室的,得改一改。” “胡说些什么。”孔静雅抬腿踢了他。 进了单元门,感应灯没亮,一片漆黑。安逸咳嗽一声,还是没反应,“坏了,坏了。”第一个‘坏了’指的是‘情况不好’,第二个‘坏了’则是指灯坏了。 “中国文字,博大精深。”孔静雅打开手机手电筒,抓住他的胳膊,“走吧!” “姐姐穿着高跟鞋。”安逸脱下鞋子,“我们俩换。” 孔静雅躲了,“我可不想害你感冒后,再害你骨折。” 上到五楼,安逸打开房门,按下开关,“原来是停电了。” 孔静雅诧异道:“只你们这一栋停电?” “电路老化也是有可能的。”安逸见她杵在门口,吸了吸鼻子,“那我们去别的地方谈?” “就在这儿。”孔静雅借着窗外的光,走进去,坐在沙发上。 安逸从鞋柜里拿出一个手电筒给她,自己爬上二楼,裹紧被子,“姐姐你说,怎么谈,什么条件和我结婚。” 孔静雅有心带他去个温暖的住处,家里有保姆阿姨说不清,酒店开房也不是那么回事儿。用电筒照安逸,安逸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好似电视剧里待审的犯人。 犯人吸了吸鼻子,恳请审问人员把桌上的纸抽递给他。 孔静雅拿了纸抽,也爬上二楼。二楼只有榻榻米式的矮床,也因为二楼全是床,床在这个狭小的屋子才显得特别的大,大到一男一女面对面坐着也不尴尬。 安逸分了被子给她,孔静雅盖住腿,“有电脑么?” “有。”安逸伸手拿过笔记本。 开机后,孔静雅登陆自己的微信,用机将文件传输助手里的文件重新再发一遍文件传输助手,然后电脑打开。端着电脑,挪到安逸同一面。 安逸掀开被子,把孔静雅也裹了进来。 孔静雅愣住,侧目看他。 安逸专注于电脑上的合约,“婚姻存续期间,甲乙双方均不得在外偷吃。” “我主要是□□洁癖。”孔静雅解释道:“怕你吃坏了肚子,连累到我。” “嗯。”安逸继续往下看,“乙方必须尊重甲方父母,甲方选择性尊重乙方父母。” “老实讲,我不喜欢你爸、你妈。”孔静雅坦言,“婚后难以保证对他们的表面尊重,不过我会在最大范围内做出容忍。但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受不了委屈,没什么肚量。” “正常人都不会喜欢我爸、我妈,我自己都不喜欢,哪里会指望我的妻子喜欢。”安逸毫不在意,“只是有一条,别和爷爷正面刚,我是他养大的,我了解他,知道怎么让他转变。爷爷要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儿、说了什么过分的话,第一时间告诉我,总不会委屈了姐姐。” “哦——~”孔静雅逗他,拿腔作调道:“我们家小朋友,讲话像个大男人。” “我们家小朋友!我们家!”安逸咀嚼着这句话,满意道:“没错,我是姐姐家的小朋友。” “重点不该在像个大男人,而不是个大男人么?”孔静雅摇摇头,叹道:“代沟呀——” “大男人、小男人有什么关系呢~”安逸蹭了蹭她的肩膀,“做姐姐的男人才是重点呀!” 孔静雅推开他,嫌弃道:“你要不是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这话有够油腻的。” 安逸抽出一张纸,躲向另一侧擤了擤鼻涕,“下一条。”滚动鼠标,“婚后乙方要配合甲方积极备孕,不可以背着甲方抽烟、喝酒……烫头?” “哦,烫头有化学物质进入身体。”孔静雅抓起一撮他头发,在指尖揉搓,严格道:“染发也不行,我要一个非常健康的宝宝。” “好!”安逸说:“宝宝健康最重要。” 孔静雅:“合作伙伴能有这样的觉悟,本甲方感到十分欣慰。” “甲方拥有一票离婚权,且离婚后孩子无条件归甲方所有。”安逸抿起嘴角,为难道:“这是不是……稍微……稍微……嗯……不太公平。” “我也觉得。”孔静雅笑笑,关闭合约,“小家伙,祝你早日找到幸福。” 安逸把脑袋垫在键盘上,阻止她关电脑,“不公平,我也同意。” “别太为难。” “不为难,一点儿都不为难。” 孔静雅掐了掐他的脸蛋,向后倚靠墙壁,“好啦,说说你的诉求。” “我还可以提诉求呢?”安逸受宠若惊,坐起身。 孔静雅双手抱肩,“前提是我觉得合理,合理就写进合约。” “婚后甲方和乙方睡在一间房、一张床,不能长时间分居。” “这能保障你什么?” 安逸有些不好意思,“确保我不是只在创造小孩儿时,才会被姐姐想起。” “可以。”孔静雅动了动食指,“加上。” 安逸把这一条打进合约,“然后……然后没了。” “你不要后悔。”孔静雅让他再想想。 “我才不后悔。”安逸往后挪了挪,躺下身,打了个哈欠:“我怕姐姐后悔。” “没关系呀。”受他影响,孔静雅也有些犯困,“反正我拥有一票离婚权。” “权力会奴化一切,塔西佗说的。”安逸向前蹭蹭,搂住她的腰,“我愿意做姐姐的小奴隶。” 孔静雅把玩儿他的耳朵,“你在向我表忠心么?” 安逸点点头。 手电筒的光越来越弱,到后来发出如萤火般的微光。孔静雅乏了,觉得自己现在躺下,很快就能睡着。睡个好觉对她来说,是件奢侈的事儿。 “我今天不走了。”孔静雅拽开安逸对她的束缚,抢走唯一的被子,“借宿一宿。” “姐姐,我还感冒呢。”安逸撬开一个缺口,钻了进去,从背后搂住孔静雅的腰,“一起睡、一起睡。” “只有这一床被子么?” “是啊。” “你为什么这么穷?” “爷爷不给我钱。”安逸嗅着孔静雅的味道,幸福极了,“以后姐姐养我。” 孔静雅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突然烦躁道:“能不能把你的皮带解了,皮带扣硌的难受。” 安逸转过身,背对着她,忸怩道:“我穿的运动裤,没有皮带。” 第34章 有贼心没贼胆的‘贼’弓成一只大虾,暗自难为情。直到他感到身后的孔静雅睡着了,这份难为情才自行散去。 安逸冷静下来,再次从背后搂住孔静雅,称心遂意地闭上眼睛。 第二日一早,孔静雅醒来不见安逸,掀开被子,发现他又睡成一团。安逸睁开眼睛,迷茫了好一会儿,眨巴眨巴眼睛,冲她甜甜地笑了,暗哑道:“姐姐早。” 孔静雅为避免同安逸一样,发出公鸭的叫声,清了清嗓子:“睡觉为什么要团成团,好像一只小狗?” “有么?”安逸抻懒腰、舒展筋骨,“我没注意。” “我不喜欢。”孔静雅戳了戳他,“你这么睡觉。” “那我改。”安逸哼哼唧唧撒娇道:“姐姐不喜欢的我全改。” 孔静雅扬起下巴,轻轻一点头,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早上想吃什么?”安逸抬起孔静雅一根手指,观察她饱满的水滴形指肚。 这该死的气氛,太像新婚夫妇了!孔静雅抽回手,做个嫌贫爱富的新妇,“你家能有什么好吃的?” 安逸说:“我~” “……”孔静雅瞪他。 安逸老实了,“喝粥行么?” 孔静雅摇头。 “我去楼下买豆浆、油条。” 孔静雅还是摇头。 “那——”安逸难住了,试探道:“煮方便面?” 孔静雅冷笑一声。 安逸替她摇头,“不吃、不吃,哪能大早上给女朋友吃方便的,我太不像话了。” “随便。”孔静雅作够了,去洗漱。 留安逸一人独自烧脑,随便是吃什么? 孔静雅收拾妥当,带安逸去她常去的早餐单,吃牛肉鹅肝贝果三明治、喝柠檬水。 安逸吃什么都很香,孔静雅盯着他看,从三明治里抽出一片儿酸黄瓜,放到安逸盘子里。安逸想也没想,放下三明治,先吃孔静雅投食的酸黄瓜。 孔静雅食指轻敲桌面,费解自己为什么会选了一只不像人的小狗。 小狗在人前还是挺有人样的,如果只是她一人的小狗,那么孔静雅认为自己不对安逸好简直说不过去。 “不够再点。”孔静雅转了红包给他,财大气粗道:“这些先拿去花。” 安逸摇头,“姐姐给我买吃的,我就很满足了,不要钱。” “之前不是一直想让我包养你么?”孔静雅转动手机,“我现在就是在包养你。” “我对物质没什么需求。”安逸说:“只要姐姐对我好。” “具体一些。” “目前时常亲亲我、抱抱我,我喜欢和姐姐身体接触。” “日子长了总会腻的。”孔静雅一个没拿稳,手机摔到桌上,转了两转被安逸抓住,递还给她。 孔静雅接过手机,“好吧,以后腻了、以后再说。” 安逸按照她的逻辑,“不行还可以离嘛,反正姐姐拥有一票离婚权。” 孔静雅深感认同,“是这个道理。” “权力越大,滥用起来就越危险。”安逸吃光了自己的三明治,视线落到孔静雅吃剩的半个。 孔静雅将自己的盘子推过去,“这句话谁说的?” 安逸接过盘子,“伯克。” “啊,我知道。”孔静雅得意道:“比克.伯克,美国演员。” “不。”安逸鼓着两腮,含糊不清说:“是埃德蒙.伯克,出生于爱尔兰的政治家。” “呵……呵呵……”孔静雅因自己的无知而感到窘迫,尬笑变成冷笑,凶安逸:“管他是比克.伯克,还是埃德蒙.伯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高材生!” 安逸不敢继续吃了,委屈道:“姐姐问我的。” 孔静雅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自己问的。敲了敲桌子,摸摸他的头,“没事儿了,吃吧。” 安逸把剩下的三明治一口塞下,又是一副差点儿噎死的模样。 孔静雅咬紧牙关,强忍住没将尖酸刻薄的话讲出口。以后还长着呢,慢慢调/教,不急于一时。 “姐,我们把合约打印出来,签上名、按了手印,合约就生效了。”安逸哄她,“我不告诉爷爷,姐姐也别告诉叔叔、阿姨,我们偷偷把证领了,给他们一个惊喜。” 孔静雅抖了抖嘴角,“你确定是惊喜,不是惊吓?” “惊喜也好,惊吓也罢。”安逸说:“我都要和姐姐结婚。” “安爷爷那儿的雷你自己抗,确定了天下太平再叫我过去。”孔静雅也觉得这事儿不能细考虑,越想越荒唐,若不是头脑一热,她这么个人间清醒,这辈子是不可能结婚了。 “姐姐不说,我原也打算这第一波雷自己抗。” “不是第一波,是所有。”孔静雅严肃道:“我不确保在听了让我很受伤害的话,我不会拉着你马上去离婚。” “姐姐那么好,爷爷怎么会讲让姐姐受伤害的话。” “别忘了我是姜初禾的前未婚妻,姜初禾是你表哥。” 安逸笑了,“这又怎么?姐姐不要受困于曾经的身份,姐姐是姐姐,姐姐也只能是姐姐。我是因为喜欢姐姐这个人,才决定和姐姐结婚的。” “讲什么绕口令啊!”孔静雅喝了一口柠檬水,掩盖住嘴角的笑。 当他们真的拿到红本本,对比兴高采烈的安逸,孔静雅却懵了,觉得这一切不是很真实。仿佛自己回去好好睡一觉,醒了一切能又恢复如初。 “我看还是算了。”孔静雅商量:“把婚离了,就当今天没来过。” “不行。”安逸搂住孔静雅的肩膀,夹着她走出民政局。出了门,安逸便找了借口溜走,毕竟孔静雅一个人没办法离婚。 孔静雅打车去了公司,管丛雪屁颠、屁颠跟她进了办公室,老板长、老板短的叫着。孔静雅恍惚着停住脚,管丛雪一个没刹住闸,一头撞在她身上。 死了、死了、死了……,管丛雪心里叫衰。然而孔静雅转过身并没有骂她,似乎是在想什么宇宙难题,面色凝重、略带思考。 孔静雅对她招招手,管丛雪好奇探过头,然后她在孔静雅的包里瞧见了结!婚!证! 管丛雪倒吸一口凉气,惊得合不拢嘴,“你的?和谁呀?” “我的,和……安逸。”孔静雅问她:“是不是太草率了?” “不知道。”管丛雪直接放弃思考。 “怎么和爸爸、妈妈说呢?”孔静雅自己问自己,眉头渐渐锁成一个‘川’字。 下午安逸打电话给孔静雅,说爷爷知道了,祝福他们。 孔静雅不信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让安文昌接受前外孙未婚妻变成现孙媳妇。安逸见她不信,还特意让安文昌在电话里讲了两句。虽然安文昌这两句话讲的干干巴巴,但也证实了安逸没有骗她。 晚上工作结束,回到家。孔静雅想着不能再拖了,如果董曼青是从别人口中知道女儿闪婚了,那么才是真的罪无可赦。 孔静雅打了视频通话过去,董曼青和孔千山那边还是早上,老两口正准备出去玩儿。没等孔静雅寒暄几句,董曼青便催着她挂电话,不要破坏他们难得的旅程。 “妈——!爸——!”孔静雅顿了顿,“我领结婚证了。” 若不是董曼青的眼睛还在缓慢的转动,孔千山的眉头也越压越低,孔静雅都要认为是信号不好,他们才卡成了照片。 董曼青忽而笑了,向孔千山求助:“老公,这都年尾了,雅雅怎么还和我们过上愚人节了?” 孔千山也笑。 孔静雅拿出结婚证,俩人不笑了。 “小崽子!”董曼青喘着粗气,“你的母亲警告你,没有拿这开玩笑的。” “没开玩笑。”孔静雅打开结婚证,怼到镜头前。 “妈呀!”董曼青第一时间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也蒙住了孔千山的眼睛,口中叽里咕噜念着咒语似的不知道在叨咕什么。 孔千山挪开董曼青的手,震惊道:“安逸?安家那个小孙子?” 孔静雅:“嗯。” “那还是个孩子呢,你也下得去手?!”董曼青捂着心口,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他多大,你多大!你要气死我!报复姜初禾也没有这么报复的吧?!” 孔千山扶额懊恼:“我孔千山,愧对老先生!” 孔静雅知道世事无常,但也万万没想到他们俩会是这个反应,不应该先担心自己的女儿所托非人么?搞得好像是她诱拐了安逸似的。 “妈妈,民政局是不会给孩子办理结婚证的。安逸不是孩子,他二十二了。另外我不是为了报复姜初禾……,好吧!确实占了一点点这方面因素,但不是很多。” 董曼青问她:“你们是爱情?” 为什么要聊这么玄学的东西,孔静雅脚趾偷偷扣毛毯,认真思考一番。觉得安逸对自己是迷恋,自己对安逸呢? 宠物和饲主?反正不是爱情。 “瞧见了吧!”董曼青指着哑口无言的孔静雅,对孔千山哭诉:“你女儿这就是在报复姜初禾!我当初和你说她跟姜初禾不合适、不合适,三岁看到老,打小我就说她和姜初禾活脱脱两头驴……” “妈——”孔静雅打断她,破罐子破摔道:“是因为爱情,我喜欢他。” “你喜欢谁?” “安逸。” 第35章 像气球破了一个小孔,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孔静雅和最有可能成为安氏接班人的安家小孙子闪婚了。 安逸不怎么在外露面,原本就引人好奇,再加上他是姜初禾的表弟,孔静雅又是姜初禾的前未婚妻,足够人们自行脑补了一场精彩绝伦、错综复杂的豪门家族情感大戏。 当事三人,姜初禾、安逸、孔静雅。既没人敢去问姜初禾,又没人能问得着安逸,于是都来问孔静雅。孔静雅平日里是个笑面虎,别人打着贺喜的由头问东问西,即使不耐烦,她也拉不下脸不理人。 回复的多了,孔静雅甚至就关键问题做了专门的话术,查找问题关键词,找到相应回答,复制、粘贴、发送。 她觉得很烦,什么都很烦,生活因为结个婚,乱成了一团。当董曼青发消息说,孔千山因为想到和安俊才做了亲家,血压飙升、吃了降压药时,孔静雅的烦躁到达了顶峰。 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想发脾气,又无人可发,有如一个煤气罐罐,点火就能炸。安逸打来电话,孔静雅觉得这个电话自己接了,九成九是要伤害他一波,所以干脆直接挂断。 大半夜去搏击俱乐部释放压力,把陪练累趴在地,她还意犹未尽。 “美女,我不行了。”陪练咬开拳击手套粘扣,汗水滴进眼睛,使他难受得眨了眨眼。 孔静雅小口小口喝着水,“我加钱。” “不是加不加钱的事儿。”陪练摇摇头,“实在小命要紧。”拿出手机,“我再给你叫个人。” 时间太晚,联系了几个都不来。眼瞧着快没人可叫了,孔静雅说:“我出五倍。” 陪练电话那边的人立马答应了,不出半个小时人来了。高高壮壮、肌肉线条起伏硬朗,见到孔静雅先是一愣,转而笑道:“哎,你记不记得我了?” “谁叫‘哎’?”孔静雅冷脸。 那人也不收敛,反而更加热络:“喜欢打拳,怪不得肱二头肌这么出色!” 孔静雅盯着他,食指轻敲手套,“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你,我们认识么?” “算是认识吧!”那人说。 “那就是不认识。”孔静雅没有继续探究的想法,“钱还赚不赚?” “赚啊!”那人笑道:“不然这个点儿我不睡觉来这儿干嘛!” “作为消费者,可以提要求么?”孔静雅等他点了头,“把嘴闭严实了,多说一句废话,我就退单。” 自从扯证当天通了个电话后,安逸便联系不上孔静雅,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从管丛雪那儿得知她每天还正常上班、加班,但心情肉眼可见的不好。安逸约摸着她是后悔了,更加不敢去找她,怕孔静雅的后悔程度达到了要离不离的地步,见了自己立刻、马上离。 这几天安逸将结婚证翻来覆去的瞧,怎么都看不够似的。他觉得结婚证上的照片,孔静雅很美,自己笑得有点儿傻。 学业换了新课题,压力也跟着增大了。早上八点忙到后半夜是常态,或多或少缓和了安逸的胡思乱想。 同他在食堂吵了一架的同学赵家麟因不务正业,被导师下了最后通牒,开始每天按时按点儿报道。 今早打着哈欠来的,一脚踩在安逸身旁的椅子上,眉飞色舞道:“哥们上次录了个特漂亮的妞,被你给删除了。你猜怎么着,昨天夜里又让哥们遇到了,这回加了微信。”说着点开微信,在安逸面前晃来晃去,“气不气?气不气?哎,你就说气不气人?!” 确实是孔静雅的微信,安逸收回视线,淡淡道:“那又怎样?” “怎样?哼——!”赵家麟撇了撇嘴,得意极了,“哥们要把她拿下。” 安逸:“长得这么漂亮,大概已经结婚了。” “不!可!能!”赵家麟说的斩钉截铁。 安逸闻言,终于有了表情变化,皱眉道:“她同你讲的。” 赵家麟揉搓左手无名指指根,用鼻孔对着他:“我瞧得真真的,人家没戴戒指,手上也没有戒指印儿。” “行啦、行啦。”马骏英将赵家麟拉走,“结婚也不一定天天带婚戒。” “谁有对象大半夜出来打拳。”赵家麟突然换了语气,服软道:“不是,我……我没恶意,我是来跟安逸和好的。我的课题实在没什么进展,我想进他那一组。” “人家起早贪黑熬了好几天,才做出点儿成绩,你说加入就加入?!”马骏英推他,“走走走,别看他小,就欺负他。” “关你什么事儿!我求的是他!”赵家麟抓住马骏英的领口,抡起比脖子还粗的胳膊,就要将那碗口大小的拳头砸在马骏英身上。 安逸慌忙起身,“你快住手,我答应了。” “真的?!”赵家麟大喜过望,扔下马骏英,抱起安逸转了个圈,若不是同性相斥,激动的都想‘吧唧’他一口,“你可是哥们最后的希望了!” 安逸想他能把最后的希望押在自己身上,心也是够大的。 夜里,孔静雅加班从公司出来,安逸就等在大门外。冷风中只穿着一件黑色夹克,耳朵冻得通红。见到孔静雅,踮了踮脚尖,咧嘴笑了。 孔静雅歪头看他,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来时去了趟理发店。”安逸摸着染回黑色、同时剪短了的头发,“姐姐说备孕期间不许染烫,我就趁早染回来,省着长出发根,一段儿黑、一段儿黄的难看。” “不急,正经要等一段时间。”孔静雅摸着他的耳朵,有如摸到一块儿寒冰,“干嘛不进去等?又是想让我心疼你?” 安逸摇摇头,“大堂灯太亮了,今天喜欢待在暗一点儿的地方。” “莫名其妙。”孔静雅走下台阶,等管丛雪取了车过来。 安逸跟着她,吸了吸鼻子:“我怕姐姐嫌我上不得台面,见不了人。” 孔静雅横了安逸一眼,往日只有她阴阳怪气的份儿,如今却风水轮流转。不过事出有因,领了证便人间蒸发,小奶狗气得牙根痒痒,龇龇牙也可以理解。 管丛雪将车开过来,孔静雅坐到后排,安逸绕到另一边也坐进了后排。 “老板。”管丛雪看着安逸,问孔静雅:“我们还回家么?” “回。”孔静雅说:“路上但凡有大个儿垃圾桶,就把安小少爷放下,他是最爱翻垃圾桶的。” 汽车驶入夜色,安逸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摸黑在自己手指上套了一下,又抓过孔静雅的手套了一下。 孔静雅伸出手,对着车窗,是枚婚戒。 安逸握住她的手,耳语道:“我所有的私房钱,真的、真的全在这儿了。姐姐这会儿把我扔大街上,我只能靠捡垃圾谋生了。” “正好。”孔静雅抿嘴偷乐,“爱好当职业,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笑了,姐姐笑起来真好看。”安逸痴痴地盯着她,缓声说:“原还怕你瞧不上我买的戒指,早知道你能这么开心。我该偷了爷爷保险柜里的金条,买个最贵的。” “咳——!”驾驶位的管丛雪清了清嗓子,“今天的狗粮吃着发干。” 孔静雅调转眼珠,横向管丛雪,“我也口干得很,管助理靠边停车,去便利店买两瓶水。” 管丛雪听从吩咐,将车停在路边:“老板喝什么?” 孔静雅颐指气使道:“我刚才说了,水。” “安先生呢?”管丛雪又问安逸。 “谢谢。”安逸:“我不渴。” 管丛雪一进便利店,孔静雅便下了车,绕到驾驶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把车直接开走。 安逸睁圆眼睛,扒着座椅向后看。见寒风萧瑟,管丛雪拎着塑料袋,站在店门口歪头怀疑人生。喉结翻滚,转回身,默默下滑了一块儿。 孔静雅:“人家天天帮你刺探我的消息,不为她讲两句话?” “识时务者为俊杰。”安逸说:“我……选择明哲保身。” 孔静雅改换路线,去了安逸租的小房子。进门后,安逸开灯,孔静雅关灯,“你今天既然不喜欢亮,那就摸黑。” 安逸松手,书包应声落地。他搂住孔静雅,吻的热烈。像在一个劲儿的恳求,求她多疼疼他。 孔静雅捉住安逸探进衣服的手,不轻不重扇了他一巴掌,“你来找我,是为了圆房。” “不是。”安逸倚在墙上缓了缓情绪,脱掉外套,借着窗外的光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孔静雅喝了两口,安逸接过来把剩下的囫囵咽了。呛到气管,咳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是缺喝少吃过么?总是这么吓人!”孔静雅抚着他的胸口顺气,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摸到一手骨头,凶道:“天天吃的那么多,也不见长肉,真是吃进狗肚子里了。” “姐姐别生气,我以后细嚼慢咽。”安逸摸黑上到二楼,缩坐在床角。 孔静雅埋怨他惯会装可怜,还是跟上去。拍拍床铺,唤小猫小狗般:“过来。” 安逸爬了三两下,一头躺在她腿上,期期艾艾道:“老婆姐姐。” “我问你话。”孔静雅捏了捏他的嘴角,“你老实回答,不许骗我。” 安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朋友。”孔静雅掐着他的嘴角,猛地向上一推,“你还藏了多少私房钱?” “……”安逸愣住,眨着黑漆漆、湿漉漉的大眼睛,支支吾吾道:“没……没了,真没了。为了买这对儿戒指,我连这些年过生日收到的贵重礼物都变卖了。姐姐你不知道,爷爷怕我跟我哥一样,有钱学坏,从小到大防贼似的防着我。我现在一个月两千块钱生活费,还是爷爷看新闻国家低保涨了,才给我也涨了两百块钱,我原先一个月生活费才一千八。” 第36章 “很好。”孔静雅暴力抚摸他的头发,洗脑道:“小狗狗是不需要自己存粮的,你乖、你听话,就吃穿不愁,晓得吧?” “晓得、晓得。”安逸探身打开床头灯,枕回她的大腿,仰头说:“讨老婆就该这样,有多少钱使多少钱。我以后挣钱了,也全交给姐姐。”瞳仁居多的眼睛,黑漆漆、水汪汪,配上天然下至的眼角,在幽暗的暖光下显得无比真挚、无比忠诚。 孔静雅翘起手,望着手上的婚戒——安逸的全部身家,“爷爷辛苦养大的小家伙,挣了钱,不该全交给爷爷么?” 安逸摇摇头,在她怀里快活地打了个滚儿,“爷爷有钱,爷爷瞧不上我这点儿钱。” “要是他瞧得上呢?”孔静雅轻按安逸的喉结,长指甲顺着他的脖子一路划到胸口。孔静雅笑得妩媚、妖娆又邪气。宛如话本里专门勾引青壮男子的狐狸精,不仅吸食他的阳气,还能随时取走他的小命。 安逸喉结翻滚,怔怔地看痴了,“那……那我也都给姐姐。” “娶了媳妇忘了娘,弟弟不孝啊~”孔静雅轻飘飘道。 这句话进了安逸的耳朵,被自动翻译成“左右都是死,选一个罪名躺好等埋”,安逸舔舔嘴唇,正色道:“爷爷疼我,我若是疼姐姐,那么爷爷自然也会对姐姐好。爷爷对姐姐好,姐姐必定会孝敬爷爷。你们中间要是有了什么不愉快,就是我没做好,我的罪过。” 孔静雅盯着安逸若有所思。 安逸冲她笑。 孔静雅也笑了,“这一点,你比我爸想的明白。” “我对姐姐好,从前好、如今好、以后更好。”安逸拉着她的手,发愿道:“好到我们快进棺材了,姐姐下辈子还想和我在一起。” “哈……哈哈……”孔静雅哭笑不得,“小朋友,哄女孩儿讲好听的话也要有个度。你这个样子,未免让我觉得你没拿我的智商当回事儿。” “怎么能不信呢?”安逸坐起身,委屈极了,“我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孔静雅摇摇头,嘴角留有一丝不屑的笑。 安逸急了,凑过去,啄木鸟敲击树干般亲她,“姐姐没良心。” “够了。”孔静雅伸开五指,按在他的脸上,远远支开。万分困惑道:“我又没给你下药,一天天对我五迷三道的。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十多年未见,一见面便说爱我爱的死去活来,要是信了你的花言巧语,我这二十多年算是白活。”歪过头,顿了顿,“你是不是特别想睡我?” 孔静雅信了自己给出的理由,她是典型的商人思维,各有所图、各有所获才合情合理。现下豁然开朗,打了个响指,“你想睡我,我想要个小孩儿,合作愉快。” 安逸眉头越锁越深,“姐姐可真是块儿上好的木头。” 孔静雅撇撇嘴,她是宁可当块儿木头,也不想做个被小奶狗摇摇尾巴、嘤嘤嘤哄两声就什么都不想的傻子。 安逸:“小时候,有一次表哥打我,你帮我打了回去,我就对姐姐有好感。” “没这个必要。”孔静雅笑得无所谓,“我那个时候以为长大了是一定要嫁给姜初禾的,所以有事儿、没事儿经常找茬儿修理他,势必让他从小认清家庭地位。” “表哥……表哥从来都是铮铮铁骨、宁死不屈的。”安逸扬起下巴,骄傲道:“我不一样,我听话!” 孔静雅挠了挠安逸高抬的下巴,然后扶着他的后脑勺,推回原位。 “多年不见,觉得姐姐长得好——漂亮!特别惊艳,也很亲切,和姐姐在一起有安全感、也有归属感。”安逸碰瓷般倒在孔静雅怀里,扑得孔静雅‘哎呦’了一声。安逸埋头在她小腹狠狠蹭了蹭脸,哼唧道:“我可以一个人活,不过怎么活都没意思。姐姐生命力旺盛,目标明确、像个小太阳,永远都朝气蓬勃。姐姐来做我的主心骨,我尊你、敬你、爱你,你发发善心,带着我过活。” 诗人吟唱风花雪月,商人只会让账本上的借贷平衡。孔静雅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出了问题,安逸明明说的是中文,她却听不明白。 “好了。”孔老板试图推开安诗人,“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安逸睁大眼睛,宛如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你明明答应我,婚后不会长时间分居,可我们已经五天没睡一张床了!” “小朋友。”孔静雅微微一笑,“我睡前要卸妆、要敷面膜、要用水、乳、精华。” 安逸:“我都给姐姐买好了。” “呵呵~”孔静雅嘲讽道:“你买的便宜货,我不敢用。” “我买的雅曼侬。”安逸竖起拇指,“姐姐你的品牌,想来肯定是经济实惠又好用。” 孔静雅张了张嘴,将攻击的话咽了回去,“那……那是自然。” “我还为姐姐买了睡衣。”安逸爬爬爬,爬到床边,从壁柜中翻出一件衣服,展开:“当当当当~” 珊瑚绒的白雪公主睡衣。 孔静雅双手环肩,欲说还休地指了指睡衣,“我长这么大,就没穿过卡通的衣服。” “人生要勇于尝试。”安逸爬爬爬,爬过来,热情道:“姐——!我帮你换!” 孔静雅将睡衣扔到一旁,翻了个白眼,“我还没想好是否留宿。” 安逸拦腰抱住她,哼唧道:“那你想吧~” “松开。”孔静雅凶他。 安逸仰头,眼巴巴望着孔静雅:“姐……” 孔静雅叹了口气,妥协了:“留宿可以,但是我不睡你。” “不睡、不睡。”安逸高兴道:“我能亲亲姐姐、抱抱姐姐,已经很满足了。” 孔静雅不情不愿拎起白雪公主睡衣,下去洗漱前不忘再白他一眼,“什么破审美。” “即使全世界都认为姐姐是白雪公主的恶毒继母。”安逸扒着栏杆,探头道:“姐姐在我心里,也永远是白雪公主。” 孔静雅瞪他,安逸缩回脖子。 女人洗漱、护肤是个漫长的过程。孔静雅难得有机会,将自家各种功效产品体验一遍。洗香香后,穿着白雪公主的睡衣站在镜子前,这个气质确实怎么看都像白雪公主她后妈。 从小洗手间出来,到迷你厨房,打开冰箱里瞧瞧。真是过日子的人,物品还挺齐全。拿了一盒酸奶,转身一步、向右转一步,往前迈一步,见安逸正在对着电脑,全神贯注的做课题。 小奶狗认真的模样,奶萌、奶萌的。 “换你去洗漱了。”孔静雅说。 “哦,好。”安逸答应了,然而并不行动。 孔静雅坐在一旁,边喝酸奶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喝完酸奶、刷过牙,踏着储物台阶上楼,躺进被窝。望着近在咫尺的棚顶,孔静雅问自己是怎么能受得了这么狭小的房子,思来想去,答案是觉得新鲜。 没过多久,下面传来安逸进出洗手间的声音。 安逸冲了个短暂的战斗澡,裸着上半身、穿着一条运动短裤坐进被窝,拍拍孔静雅,给她看侧腰上的新纹身——红色的【囍】字,还有他们领取结婚证的日期,以及各自的出生年月。 “把自己的身体当画板了?”孔静雅狠狠掐了他一把,“小家伙,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个纹身。” 安逸吃痛,倒吸一口凉气。钻进被子,摇摇头:“等我们生了小孩儿,如果是儿子,我纹一棵小树苗;是女儿的话,就纹一朵小花花。”搂住孔静雅的腰,“我答应姐姐,除此之外,不再纹身了。”埋头在她脖颈间,轻声叹道:“姐——,我以后会是个好爸爸。” 第37章 孔静雅失眠,直挺挺的躺着。安逸一会儿搂腰、一会儿上腿,后来竟小心翼翼爬到她身上。 “滚——”孔静雅上唇碰下唇,清冷地吐出一个字。 “哦,好。”安逸滚下来,再次蹭过去规矩了不少,甜声道:“姐姐在想什么?” 孔静雅说:“什么都想,从全球经济到世界末日。” “世界末日。”安逸抱紧她,七分陶醉、三分向往:“世界末日真的来了,我们就死在一起。” 孔静雅推开安逸,“那不行,我得逃。”顿了顿,在被窝里摸到他的小爪子,“放心,会带着你一起逃。” “真好~”安逸亲亲她的脖颈,高兴道:“这是姐姐目前对我讲过唯一的情话。” 孔静雅也笑,哪有正经人家逃难不带上宠物的,那得多丧良心啊! 聊着、聊着,到了后半夜安逸声音越来越小,有一搭没一搭接她的话茬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孔静雅睁着眼睛,听安逸在耳边呼吸浅浅睡得正酣,而自己却失眠宛如坐牢。羡慕!嫉妒!想把他弄醒! 睡梦中的安逸突然转了个身,背对孔静雅,蜷缩成一团。孔静雅残留的最后一丝善念飞走了,“醒醒!醒醒!” “嗯?”安逸迷迷糊糊回过头,沙哑道:“怎么了?”半晌没得到回应,伸直腿,半坐起身,打开床头灯,轻声哄问:“渴了还是饿了?”孔静雅不说话,安逸一头拱进她怀里,哼道:“说话呀姐姐,渴了我给你倒水,饿了我给你煮面。” “不渴也不饿。”孔静雅推开他的脑袋,“姿势不对,喊你起来重睡。” 安逸苦着脸,原本大大的眼睛此刻困成两条缝,迷茫的歪过头。 “侧躺、仰卧选一样,总之以人类的睡姿睡觉。”孔静雅学他蜷缩成一团的样子,“别给我一种身边睡了只猫啊狗啊的错觉。” “我以后改。”安逸关掉灯,敷衍道:“以后保准改,今天太困了,怎么舒服怎么睡吧。” “不行。”孔静雅将安逸强行掰直,半趴在他身上,把他整个人固定住,“今天就改。” 酥软一团压在胳膊上,安逸登时不困了,“姐,我是个男人,我已经很努力的在清除杂念了,你别撩我啊……” “呵呵,男人?”孔静雅单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小朋友快睡觉,姐姐才懒得撩你。” 安逸沉默了几秒,抓住她的手,带进被子。没有预期中的尖叫,反而被弹了一指头,安逸捂住下/身,声音里带了哭腔:“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你也太欺负人了!” 喜欢欺负他的孔静雅非常有成就感,偷笑道:“少装,我根本没用力。” “你什么都不懂!”安逸把被子全部推给孔静雅,自己缩在墙角,气呼呼地喘着粗气。 意识到他是真的生气了,孔静雅心里不是滋味儿,伸出脚踢了踢蜷成团的安逸,安逸一动不动。 “我开玩笑开大了。”孔静雅把到嘴边的‘对不起’咽了回去,话锋一转,“那不也是你突然拉着我的手……”话讲了一半,孔静雅不讲了,拖着被子到墙角,将他捞了回来,坏笑道:“疼啊?姐姐揉揉。” “真给揉么?”安逸问的既委屈又认真。 孔静雅:“……” 早上六点的闹钟,叫醒了安逸,同样也吵醒了刚刚入睡孔静雅。孔静雅‘温柔’寻问:“你是不是活腻了?” “我……我手机定时开机,闹钟周一到周五都是这个时间响。”安逸把手机藏在身后,生怕被孔静雅抢去砸了。 “离婚!”孔静雅蒙上被子,吼道:“我要是不能马上睡着,我们就离婚!” 安逸傻呆呆一动不敢动,守了她半个小时。见孔静雅是真的又睡了,这才战战兢兢从她脚下爬出去。 孔静雅的闹钟是在八点半响的,屋子里空无一人,安逸早已走了许久。换好衣服,走下楼梯。 桌上摆着一盘三明治,一把钥匙,以及一张醒目的粉色便利贴。安逸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清秀、可爱:【家里的钥匙,姐姐留一把。我做的三明治,姐姐多吃点儿。我去学校了,今天也很爱姐姐】。 想来上次带他去吃三明治,他便以为自己爱吃。孔静雅看过便利贴,瞧了眼无名指上的婚戒,笑了。 三明治里面有酱牛肉、火腿、番茄、青瓜、紫甘蓝和咸蛋黄,厚切成三角状,整齐摆盘。 孔静雅边咀嚼边点头,觉得味道不错,有被惊艳到。知恩图报,她想马上对安逸好点儿。于是打电话过去,夸赞:“三明治很好吃。” 彼时的安逸正在工位前查阅、回复邮件,笑道:“万幸是好吃的,本来要加个煎蛋,不过怕弄出声响吵醒你。” “我也觉得好吃。”左暖过来玩儿,拿了安逸一块儿带来的三明治。这会儿听到他们聊天,一脚蹬地、坐着转椅就凑了过来。 “讲话的是谁?”孔静雅问。 “导师的女儿。”安逸站起身,躲到窗前,“今天早饭做的晚,来不及吃了,就带到学校。刚好她在,尝了一块儿。” “哦。”孔静雅知道了,进入正题:“晚上下班,领你去买几件衣服。” “不用。”安逸笑道:“我有衣服穿。” 孔静雅清了清嗓子,尴尬的表达关心:“你的衣服太薄了。” “厚的放在爷爷那儿,没去取。”安逸喉结翻滚,试探道:“姐姐要是方便的话,陪我去趟爷爷家?” 自从领证后,孔静雅还没见过安文昌,她不确定要以何种面目上门,也不清楚安文昌会是以怎样的态度对待自己。毕竟人家让你牵走的是头尥蹶子的驴,你可好,背着手溜达一圈,精心饲养的小马驹跟屁股后跑了。 “再说吧。”孔静雅敷衍了事。 安逸笑道:“早晚都要见,躲不过的。” “我说再说吧!”孔静雅凶他:“听不懂话么?!” “对不起。”安逸下意识站直,乖巧道歉:“我该不逼你,等姐姐想去了我们再一起过去。”通话被对方挂断,安逸听着盲音,望向窗外、抿起嘴角,神情有些惆怅。 “师哥,你家姐姐脾气不太好哇!”躲在背后偷听的左暖同情道。 “嗯?”安逸哼笑一声,“我没觉得。”回到工位,拉开椅子,继续方才的工作。 赵家麟问:“你恋爱了?” 安逸伸出手,晃了晃手指,亮出自己的婚戒,言简意赅道:“是结婚了。” 闻言,屋内感叹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你们都不知道?”左暖十分得意:“合着师哥求婚只告诉了我一个。”说完,央求道:“好漂亮的戒指,摘下来借我玩玩儿。” 安逸摇头,“不行。” “借我玩玩嘛~”左暖边撒娇边上手抢。 安逸攥紧手,态度坚决:“不行。” 左暖噘嘴:“小气!” “哎——呀!”赵家麟帮腔道:“一破戒指,小孩子好奇,让她瞧瞧,又不能给你弄坏。” “我自己的东西,借与不借,在我、不在你。”安逸板起脸,“你没有权利慷他人之慨。” 赵家麟最近在课题上有求于安逸,不敢开罪他,别过头,无声地骂了句‘傻逼!’ “好啦。”左暖赶忙打圆场:“我也没那么想玩儿。” 赵家麟吊儿郎当道:“都结婚了,还租房住?” “租房。”安逸说:“现在没钱。” “什么叫现在没钱,你以后努力几年能靠自己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买房?”赵家麟嗤笑道:“小孩儿,想法天真。” “谁说买不起!”左暖扬起下巴,娇声肯定:“我看好安师哥。” “谢谢。”安逸一本正经道:“我觉得住在哪里不重要,和谁住在一起才重要。” 左暖双手托腮,嘟嘴皱眉:“师哥,你一定特别爱嫂子吧?” 安逸始终停留在电脑屏幕上的视线,终于转向左暖,郑重地点了点头,“嗯。” “切——,鸟类求偶还知道先筑个巢呢!”赵家麟挑眉,“你呀你,就长得好看,人家姑娘要不是图你模样好,没车没房谁跟你。” 安逸没搭理他,反而马骏英替安逸怼道:“说的像你能买得起房似的。” “所以我才要努力兼职挣钱呀!”赵家麟拍拍左暖,“哎,哥这样的,才是能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去——”左暖抬抬胳膊,转而趴在桌上一脸期待问安逸:“师哥,手机里有嫂子照片么?我想看看。” 安逸说:“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左暖:“婚纱照总归照了。” 安逸:“还没照。” 马骏英:“那你们办婚礼的日子定了吧?” 安逸愣住,摇了摇头。 “渣男!”赵家麟指着安逸,义愤填膺的对左暖说:“这就一长相清纯的渣男!你以后找对象,可得擦亮眼睛。” 左暖咯咯笑,抓住安逸的胳膊,无所谓道:“渣男倘若都长这样,我愿意被渣。” 安逸缩着脖子,把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扒下来,软声说:“我是有妇之夫,不可以动手动脚。” “师哥。”左暖咧嘴笑道:“你真可爱!” 第38章 安文昌越过孔静雅,直接叫回在外旅行不愿面对女儿有如儿戏般婚姻的孔氏夫妇。双方会亲家、商讨结婚日期,以及婚礼事宜。 一路上,孔家三人皆阴着脸,比清明节上坟还要沉重。 孔千山思虑万千、感慨万千,哼笑自嘲道:“真没想到,我孔千山有天会和安俊才做儿女亲家。”拍了拍大腿,厉声说:“那就是个王八蛋!老先生多睿智的人,怎么养出这么个废材?!” 孔静雅抿起嘴角,心想你骂安俊才是王八蛋,岂不是连安文昌一起骂了?爸爸真是气糊涂了。 “好啦。”董曼青比孔千山更容易面对现实,并自我安慰:“崽崽嫁的好歹不是安俊才的大儿子,这个小的嘴甜、聪明,还听雅雅的话。” “安承?”孔千山瞪圆眼睛,指着孔静雅,厉声道:“她要是敢嫁安承,我……我……”‘我’了半天,也下不了决心对女儿放狠话,以“那我就去跳黄浦江,反正没法活了”草草收尾。 安逸早早候在酒店门口,见他们的车停了,小跑上前。 孔千山边解安全带,边懊恼的嘀咕:“太小了!太小了!简直找了个小孩子!” 董曼青:“啧!”示意他不要说了。 “叔叔、阿姨。”安逸为他们拉开车门。 “诶!”孔千山一秒变脸,拍着安逸的肩膀慈爱道:“天儿这么冷,怎么在外面等。” “我想先见到叔叔、阿姨,和你们道歉。”安逸鞠了一躬,真挚道:“结婚证领的过于匆忙,是我太心急了。没考虑到你们的感受,对不起。我以后会对静雅好,请叔叔、阿姨放心将女儿交给我。” 孔静雅嘴角轻挑,默默看戏。小奶狗示弱、讨好人的本领,真是绝了!这要是穿越进宫斗剧,保证能活到大结局。 董曼青非常吃安逸这一套,拉着他的手,亲热道:“不好叫叔叔、阿姨的,现在要叫爸爸、妈妈了。” 孔静雅不满:“妈——” “啧!”孔千山将方才的‘啧’还了回去。 安逸充耳不闻,天然下至的狗狗眼黑漆漆、水汪汪,弯成乖巧讨人喜欢的弧度。扶着董曼青,甜声道:“妈妈。” 董曼青笑得花枝乱颤,“哦呦,好的呀~” 孔静雅扶额,感到脑梗。 孔千山轻咳,用眼角剜了董曼青一眼。安逸颤颤巍巍看了看孔千山,又十分无辜地望了望董曼青。董曼青照着孔千山胳膊拍了一巴掌,“孩子好心好意出来接你,给个笑脸。” 孔千山被迫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爸妈,我们进去吧。”孔静雅拉过安逸,走在孔千山、董曼青身后,威胁着对安逸耳语道:“小绿茶,我们家拢共就三个人,你休想拉帮结派,破坏我们家家庭氛围!” “可是。”安逸笑了笑,“姐姐你忘了,我和你也是一家人。” 孔静雅愣住,转过眼珠,又心虚地转了回去。目视前方,稳健的步伐略显僵硬。 “没关系。”安逸快步跟上,牵起她的手,“以后会慢慢习惯的。” 孔静雅:“习惯什么?” “习惯我们是一家人。”安逸捏了捏她的手,骄傲地说:“我给自己找了个这么好的人家,我真了不起。” “小狗狗乖——”孔静雅抿嘴偷乐,“主人会好好待你。” 安逸笑着揉了揉自己的心口,“汪~” 孔静雅白了他一眼,娇嗔道:“没个人样!” 两人就这样手牵手,自然而然的走进包间。人们正在说笑,安文昌指着他们打趣:“瞧,孩子们感情多好,这会儿也要牵牵手。” 孔静雅闻言,人生难得感到羞臊,抽出手,撩起额前碎发掖入耳后。安逸绅士的为她拉开椅子,孔静雅叫了一圈人,才落座。 孔千山和安俊才坐了个对面,眉头微皱、嘴角上扬,有种苦中作乐的为难。好在董曼青善于活跃氛围、找共同话题,与安家几人相谈甚欢,很大程度上解救了他。 婚期定在明年四月末,日子是安文昌找高人算过的。随后安文昌提及准备聘礼,孔千山也说了这边的陪嫁。安俊才和杜茹薇夫妇对于儿子的婚事,丝毫没有参与感,像两个只会笑的傀儡娃娃。 孔静雅听的头大,心想如果离婚,分割财产该有多麻烦。 安逸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凑过来和她讲:“姐姐,我们发财了!” “对了,静雅。”安文昌忽然想到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交代,手中的筷子指向安逸,“我往常每个月只给他两千生活费,婚后照旧。你不要额外给他钱,他上学没有用钱的地方。” 孔静雅点头称是。 “人首先受得住穷,才能经得住福。”安文昌转而对孔千山和董曼青说:“还有你们俩,疼女婿可以,但不能干预我培养孙子。” 孔千山笑道:“两千块钱确实有点儿少。” “这样。”董曼青说情:“我和千山每个月象征性的再给一千,让孩子也感受到岳父、岳母的关爱。” “一千不行。”安文昌连连摇头,伸出食指,“一百。” “一百……”孔千山、董曼青面面相觑,笑笑算是应下了。 孔静雅侧头同安逸揶揄道:“恭喜呀,生活费长了一百,真是发财了呢~” “姐姐发财,就是我发财。”安逸本就对物质没有太多需求,这一百块钱不多、意义却不同,心下喜滋滋,“谢谢姐姐,把父母的爱分我一份。” 孔静雅在脑中噼里啪啦拨弄算盘珠,安俊才和杜茹薇的爱,连儿子都不肯给,于她更是奢求,不禁觉得亏大了。但瞧着一脸天真纯良的安逸,孔静雅想吃点儿亏也是可以的,毕竟这只小狗归自己养了。 三米高的双木门由外推开,安承打着酒嗝在众人瞩目中隆重登场。他解开衬衫的第三颗扣子,撑着桌面、一摆手,“不好意思,来晚了。” 安文昌淡定回头,对服务生说:“叫保安,赶走。” “爷爷!”安承跺跺脚,急道:“爷爷!我也是你的孙子,偏心不带这样的!” 孔静雅舀了两下碗里的汤,将勺子贴边放好,观赏安大少爷酒后丧德行。 “孔静雅,你真下得去手。”安承指着安逸,嚎道:“这么嫩的草你也好意思啃!” 安逸深呼吸,舔了舔唇,微微探身:“哥,你误会了,是我主动追求的静雅。她漂亮知性、聪慧干练,完全符合我内心对另一半的想象。至于年龄,不是问题。说到底是我这个只会念书,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高攀了。” “哦呦!”董曼青轻搓孔千山的胳膊,欣慰道:“哪个能这么讲的,雅雅脾气差得很,往后还要你多包涵。” “没有的事。”安逸看向孔静雅,嘴角含笑、眼底闪着星星,缓声说:“她很好。” “卧槽……”安承皱紧眉头,撇了撇嘴,“你他妈的要不是个儿太矮,真该去当演员。你知道你为什么个儿矮么?”走上前,戳着安逸的肩窝,“让心眼儿坠住了!” 一直不作声的安俊才忍无可忍,“都不欢迎你,赶紧走。” 安文昌再次催促,“快,保安。” “不用叫保安,我说两句话自己会走。”安承搬了椅子,一屁股坐在孔千山和董曼青中间,“叔——、姨——,用脑子想想,你们孔家的姑娘和我们安家未来接班人身份般配么?” 孔千山不想听,揪着安承的领子,想要拖他走。 安承挣脱开,“不配!我爷爷那么注重身份的人,为什么会乖乖答应,因为这个疯子!”安承指着安逸,撕心裂肺道:“因为这个动不动就不想活的疯子,说和孔静雅待在一起有意思。他用这话暗示、威胁爷爷,不让他好好的把婚结了,他就又要去死……” “安承!”安文昌吼道:“你闭嘴!” 门外适时涌进大批保安,安文昌:“轰出去!给我轰出去!” 孔千山:“我要听他说完。” “你想听什么,大可以问我。”安文昌摔了碗,“轰出去!” “我要听完。”孔千山起身,执意:“我……” “爷爷。”安逸同样起身,打断愤怒的孔千山,云淡风轻道:“让哥说完吧,他今天不说,明天、后天还是会说。与其私下说,不如当着大家的面一五一十讲清楚。有什么误会,也好早日解开。毕竟……”笑了笑,“都是一家人。” 安承过去抓起安逸的手腕,将他的袖子撸起,拽到孔千山面前,“叔,你摸摸看,纹身下面全是疤。” 孔千山摸了,满脸震惊。 “出去念书期间,室友的鱼缸炸了,好巧不巧崩了我一身玻璃。”安逸:“这事儿我之前和静雅讲过。” 孔静雅:“对,我知道。” “被玻璃扎伤是意外没错,但他没有求救,而是躺在地上听音乐。要不是室友中途回来,他特么就失血而亡了。”安承问安逸:“我说的你认不认?” “受伤不求救却听音乐,谁会有这样的闲情逸性。”安逸咯咯笑:“我当时明明失血过多直接晕过去了。” 安承吐沫横飞甩着胳膊,“监控里清!清!楚!楚!你不认?” “没有的事儿,我为什么要认。”安逸不笑了,“既然你有监控,那就放出来。” “监控……监控……”安承憋着一口气,生生咽下,“监控被爷爷派人销毁了。” “污蔑我也就算了。”安逸大失所望,柔声道:“可你不该污蔑爷爷。” 安文昌猛拍桌子,“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轰出去,等着我亲自动手呢?!” 众保安一拥而上,按住安承。安承喊道:“我没说谎,他小时候还要杀我。安逸跟他妈一样,脑子有问题!孔静雅你不嫁我,也不能嫁一个疯子!” “等等。”孔静雅叫停往外拖安承的保安们,摘掉手上的戒指走向安承,抬手便是一巴掌。 在场人士皆石化,孔静雅说:“这一巴掌为我孔家的尊严,更是为我丈夫的清白。我妈妈说的对,我脾气确实不好。”回身冲安逸笑道:“老公,以后多多包涵。” 第39章 “孔静雅,仗着老子喜欢你,你作践老子。我为你出钱出力,到头来你就这么对待我?”安承抡胳膊、踢腿,被保安齐心协力架出去,口不择言地吼道:“安逸!兔崽子!你那当小三儿的妈年轻时抢我妈的老公,你长大抢老子的女人,你们母子俩又疯又贱!” 孔静雅戴上戒指,暗中观察安逸。安逸没被惹怒,反而和颜悦色的劝她:“我哥他喝多了,平时不这样。静雅,你别在意。等他酒醒了,自然会意识到错了。” 这话说的俩人都不信,那就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果不其然,原本对孔静雅扇了安承一嘴巴颇为不满的安文昌,迅速转移了注意力,颇为不屑道:“他酒醒了,也那样。”摇摇头,叹道:“这辈子是没救了。” “爷爷别伤心。”安逸说:“你还有我。” 孔静雅拇指揉搓着无名指上的婚戒,望向依偎在安俊才怀里低声啜泣的杜茹薇。之前没细观察,杜茹薇和安逸的皮肤都偏白,是五官比例偏低的娃娃脸。但杜茹薇的面相苦,较安逸多了几分丧气。正是因为这几分丧气,使得人乍一瞧,认为他们母子俩不是很像。 安逸身上少年气重,又是一副纯良奶狗模样。孔静雅想,如果自己和安逸的缘分很长,那她一定保护好他,不让他拥有杜茹薇的沧桑。 若是多年以后,安逸成了下一个杜茹薇。诚然,自己也将果断舍了他。有心机可以,但没人会喜欢怨妇。 饭后,安逸送孔千山、董曼青和孔静雅出门,“今天闹出这么大的乌龙,真是对不住。我现在很羞愧,希望叔叔、阿姨不要放在心上。” “怎么会~”董曼青把安逸本就拉得严实的拉锁又拉了拉,慈爱道:“你和雅雅结婚,就是我和千山的半个儿,哪有父母跟孩子隔了心的。” 孔千山拍拍安逸的肩膀,不善言辞:“是啊!” 回去的路上,只有孔家三个人。褪去假面,说笑了一晚上的董曼青靠在孔静雅的肩头,有气无力地哼道:“那不是个心性简单的孩子。” 坐在前排的孔千山嗤笑,“生在复杂的豪门,有两个一言难尽的父母,一个亲妈家族撑腰的混账哥哥。能依靠的只有隔着辈儿的爷爷,怎么可能真的心性简单。” “哟~”董曼青来了精神,阴阳怪气道:“你还会分析人了呢,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嘛~你家那几个狼心狗肺的亲戚,这些年怎么就看不明白?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呀!” “你……”孔千山气得回头瞪她。 “妈——”孔静雅拉长音调,给了董曼青一个眼神。二叔、三叔、姑姑挪用公司资金年前便要宣判,这会儿提亲戚,是生怕爸爸忘了他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么? 董曼青张张嘴,靠在孔静雅肩头,继续说安逸:“崽啊~” “嗯?” “工作先放一放,多和安逸在一起处处。我看安承说的不全是假的,安逸若是有些无足轻重的小古怪,倒也没什么。人嘛~,哪有完美的。就怕他精神上真有大毛病,发现了千万别犯傻,趁着没办酒赶快离了。” “你妈这话讲的对。”孔千山:“爸爸始终认为钱够花就行,事业也不需要做得多大。安家这个高枝,没有强攀的必要。结了婚、生了孩子,才发现有无法容忍的地方,该离也得离。”顿了顿,又说:“当然了,小两口过日子都吵架、拌嘴。既然结了婚,就要互相体谅,不能因为一点儿小事儿……” “爸——”孔静雅笑道:“还没办婚礼,现在斟酌上台的致辞早了点儿。” 董曼青翻了个白眼,嘲讽孔千山优柔寡断:“你爸是既卖矛又卖盾,一会儿说我的盾牌坚硬无比什么都扎不透,一会儿又说我的矛锋利无比什么都能扎透。有人问他,到底是你的盾结实啊,还是你的矛利害。他就崩溃了,一圈一圈讲废话,自己给自己绕迷糊了,觉得这也对、那也对。” 孔千山静默片刻,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 孔静雅、董曼青相互望,咯咯笑个不停。 董曼青:“呆子。” 快过年了,安逸学校这边放两个星期假,实则还要在家处理数据,不过时间上很随意,孔静雅唤他随叫随到。 过年送礼是门学问,既要保证格调,又得人家喜欢。每每这个时候,需耗费孔静雅好一番心血。孔静雅把安逸叫出来,陪她逛街挑选礼物。在香奶奶家看到一款毛茸茸的白色小羊毛包,也不是多喜欢,孔静雅随手拿起来,想试探安逸是不是真的倾尽所有买的婚戒,“小朋友,送我做新年礼物。” 安逸的瞳孔肉眼可见地放大了,双手插兜,踮了踮脚尖:“多少钱呀?” 一旁柜姐:“这款冬季包不是很贵,才三万六。” 安逸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问孔静雅:“确实喜欢?” “喜欢呀~”孔静雅嘴角含笑,逗弄他,“非常喜欢。” 安逸咬着下唇,支走柜姐,悄悄同孔静雅商量:“姐姐,我过年之前送给你,缓我两天好么?” “好。”孔静雅想他是真的没钱了,还挺开心的。 见孔静雅只说了一个‘好’字,便走出专柜。安逸跟在她身后,陪着笑脸:“姐姐要的礼物确实不贵,已经很照顾我的经济能力了。” 孔静雅感到滑稽,停住脚,“你到底想说什么?” “肯定买。”安逸可怜兮兮道:“姐姐别生气。” 孔静雅:“我不生气。” 安逸垂下睫毛,黑漆漆的大眼睛遮住一半,沉默表示不信。 “哎——呀!”孔静雅牵起他的手晃了晃,无语道:“不给我买包,我还得反过来哄你。” “买!”安逸急道:“肯定要买的!” 于是第二天孔静雅便收到了那款包包,以她多年买包的经验,打眼一瞧便知道是真的。小狗狗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藏了余粮。 把包放进偌大个衣帽间,毫无存在感。比它贵的、好看的,实在太多。孔静雅双手抱肩,打量着这款白色小羊毛包。 即使小狗狗私藏余粮,主人说需要,还是会跑到角落里刨出几粒回来,摇着尾巴叼给自己。 应该知足。 第40章 一连三天,安逸不见孔静雅背他送的白色小羊毛包。早上在雅曼侬蹭牛肉包子时,忍不住问了为什么。 孔静雅端着咖啡杯,眉头微皱、眼睛向上,是个努力思考的模样。 安逸善解人意的替她找了理由,“这几天的穿着和那款包包不搭?” “嗯——”孔静雅顺着台阶说:“上班不适合背毛毛包。” “姐姐今天背的包好看,黑色大衣配黑色包包,高级沉稳,还是同一色系。”安逸哪里晓得女士们的时尚,注视着上面难以理解的挂饰,一把很像他住宿时锁柜子用的黄铜锁,“这个包多少钱呀?” “包不贵。”孔静雅说:“就是配货花的多。” 安逸咬了一口包子,含糊不清道:“运费多么?” “配货不是运费。”孔静雅咬住下唇内里的嫩肉,耐着性子道:“是你一次性消费达到一定额度,才有购买这款包的资格。” “所以一共花了多少?”归根结底,安逸只想知道价格。 “包加上配货,三十多万,将近四十万。”孔静雅大手大脚惯了,自己挣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即使结了婚,安逸也没有指责的权利,“败家么?”她挑起眉梢,安逸脸上如若敢出现一丝不悦的神情,就立刻、马上‘弄死他’。 “不、不,当然不败家。”安逸求生欲望极强的飞快摇头,长睫毛在卧蚕上投下一片阴影,“我以后要是也能给姐姐买得起这贵的包就好了。”抬起眼帘,黑漆漆的瞳孔泛着水光。缓慢咀嚼两下,打算将包子囫囵吞咽,对上孔静雅凶巴巴的眼神,赶忙细嚼慢咽:“会有那么一天的,对吧?” 孔静雅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膝盖,悠然惬意道:“那得看爷爷对你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训练,到什么时候。” “姐姐不会嫌我……”话讲到一半,安逸换了个说法:“我穷,姐姐也不会不要我,对吧?” 孔静雅先是一愣,随后笑道:“小家伙儿,放心吧!以后不会再向你索要贵重物品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安逸急了,天然下至的眼角随着情绪波动被撑开,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越是着急,越是讲不清:“我是……我是想我以后也能……也能买贵的,你……你就愿意……或许你就愿意多背几次了。” 孔静雅喝了一口咖啡,忍住笑。面无表情、语气冷漠道:“嘴真甜,好感人。” 安逸委屈巴巴看向孔静雅,用抓过包子的手抢走她的咖啡一饮而尽。美式特浓,和他此刻的心一样苦涩。 “去——”孔静雅颐指气使道:“把我的杯子刷了。” 安逸想也没想,拿起杯子便乖乖起身。 孔静雅又说:“包子味儿的杯子刷好后,包子味儿的人也好好刷刷。” “为什么?”安逸问。 “因为你今天很可爱~”孔静雅翻阅财经杂志,哄小孩儿似的柔声说:“所以想亲亲你呀~” 安逸嘴巴抿成一字型,笑意从眼底溢出来,“哦。”美滋滋的出门了。 天公不作美,待他刷完杯子和自己后,满心欢喜的回来‘领奖’,办公室里除了孔静雅,多了管丛雪这么个电灯泡。 管助理将昨天大大小小五次会议整理出的纪要交予孔老板,孔老板向管助理交代哪些需要特别跟进、并罗列出数条指示,让她传达到各个部门。 安逸噘着嘴、气鼓鼓,走来走去,没一个人搭理他。安逸看了看时间,快来不及了,“我还有事儿,要先走。” 孔静雅头也不抬:“拜拜。” “我走了。”安逸再次强调。 “好的。”孔静雅已然忘记方才许下的承诺。 管丛雪见他说走却迟迟不动,好心寻问:“我送您?” “不用,谢谢。”安逸失落道:“我自己认路。”手搭在门把上,忽听身后孔静雅说:“等下。” “啊?”安逸笑着跑回来,满心期盼。 “晚上朋友聚餐,他们想见见你。”孔静雅翘起腿,转动手中的签字笔,“方便么?” 安逸挠了挠鬓角,蔫声道:“下次吧,我今天挺忙的。” “好。”往常都是孔静雅出去玩儿,安逸想跟着。孔静雅顾及安文昌,怕安文昌怪罪自己带坏他的宝贝孙子,才不敢带安逸酒吧、夜店、主题轰趴。老实说要不是赵诗蕾他们好奇安逸好奇的厉害,一遍遍的催,这又是场纯纯的饭局,孔静雅也不会同意。 之前雅曼侬一直在用安氏的仓储物流配货调度,安文昌原本便不想收她的钱,是孔静雅坚持支付费用。现如今两家并一家,安文昌特意嘱咐孔静雅,无论是雅曼侬还是荣灼,需要安氏的资源,一律不许提钱。 下午,孔静雅拎了礼物、包了红包去安氏集团,给这一年来合作过的工作人员送心意。 大家收到礼物和红包都很感动,将孔静雅捧上了天。孔静雅认为花点儿小钱,得到了好名声,非常划算。 部门经理、业务主管送她下楼,正在谈笑风生间,孔静雅意外的遇见了安逸。 安逸脖子上挂着工作牌,还穿着早上那身衣服。以至于他抱着半人高的文件,从孔静雅身边匆匆走过,孔静雅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肉包子香。 作为美妆品牌的老板,孔静雅打算找为雅曼侬供应早餐的饭店取取经。一般香水留香都没他家包子持久,怎么做到的?! 孔静雅目光追随着路过她的小奶狗,猜测安逸是真没瞧见自己,还是瞧见了装没瞧见。 安逸走了很远才回过头,眼睛亮晶晶、不是随意的张望,证明他确实是瞧见了孔静雅。见孔静雅没走,而是停在原地瞪自己,安逸笑了笑,转而消失在拐角。 “他是……?”孔静雅撒了个慌:“好像在哪见过。” “年底忙,市场部收了个打杂的,专门统计大数据。”主管说完表示怀疑:“那活儿繁琐枯燥,需要有耐性、心又细的人,这么年轻能行么?” “才不是随便收了个打杂的,咱们公司需要临时工打杂?”经理撇撇嘴,哼道:“财务部Amanda的侄子想勤工俭学,Amanda拜托的老廖。” 不懂就问,孔静雅:“老廖是谁?” “东南大区销售副总。”组长若有所思道:“我怎么听说的是人事科Michaela拜托的Amanda。” 孔静雅听晕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狗背着她出来打零工。孔静雅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车,指挥管丛雪过个路口靠边停。 打电话给安逸,响了两声被挂断。孔静雅磨了磨后槽牙,酝酿着邪火,安逸将电话打了回来。 “喂,姐姐。”安逸声音很小,“刚刚领导在不方便接电话,怎么了?” 孔静雅:“你缺钱?” 电话那边的安逸悄声笑道:“我一向不富裕啊。” “因为给我买的三万块钱包。” “……不是三万,是三万六。”安逸着重补充具体价格后,说:“放心,钱已经付过了,不然姐姐怎么会收到包。” 孔静雅默默翻了个白眼,“我怀疑你透支信用卡。” “姐——,我没有信用卡。”安逸坦言:“爷爷严令禁止我超前消费,我这边一贷款,他就会查到。” “真的?” “真的。” 孔静雅将信将疑,考虑到三万不是什么大数目,自我想开了,“晚上别忘陪我见朋友。” 安逸先前虽然拒绝,但孔静雅说的这么自然,不禁让他产生怀疑——自己真的拒绝了么? “好,知道了。”是非已然不重要。自己如果答应过,就不好再出尔反尔。自己之前要是没答应,更不能也不忍心二次拒绝小姐姐。 第41章 晚上聚会,孔静雅到的早,安逸去的晚。两相一对比,孔静雅觉得等他等了许久。 安逸推门进来,孔静雅那些朋友们表情错愕。不敢相信最终拿下孔静雅这朵霸王花的,竟是个乳臭未干的稚嫩少年。 安逸藏起憨憨本质,自动切换为老成持重模式。在孔静雅的介绍下,落落大方同众人打招呼。 “幸会、幸会。”长孙白芷主动伸出手,待安逸也伸出手,重重地拍上去,使劲握了握,惊奇道:“原来静雅的取向是这种类型,怪不得、怪不得。” 安逸问他:“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我没戏。”长孙白芷毫不避讳,食指向孔静雅俏皮一指:“我对她有好感。”眉毛一上一下地跳,神秘道:“不单单是我。”目光所及疯狂暗示安逸,对面那几个男的都有狼子野心。 孔静雅丢了餐巾在长孙白芷脸上,长孙白芷歪头扬脖表不服。 “自古正太配御姐。”赵诗蕾两根食指一碰头,拉着尾音贱贱道:“很配~” 孔静雅对安逸说:“这里面没一个好东西,你只管吃,不必理他们。”夹菜到安逸盘子,无意识的命令他:“吃。” 什么模式下的小奶狗都很听话,执筷、张嘴、放入口中、咀嚼、下咽。 迫于孔静雅的眼神杀,大家谈笑间不再拿他们这对新婚夫妇打趣。 孔静雅得空,余光打量安逸这身价值不菲的行头,“小朋友,衣服质感不错,和平时穿的不是一个档次。” “爷爷虽然穷养我,但偶尔也会买好衣服给我撑场面用。我方才特意回去一趟,穿了最贵的。”安逸微微倾斜,小声说:“姐姐,124今天不知道怎么换路线了,我来的有些晚,对不起呀。” “124?” “公交。” “……”孔静雅斜过眼珠,腹黑地想:这款的高奢品牌设计师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设计的衣服会被人穿着挤公交。 吃饱喝足后,众人热烈探讨转场。孔静雅去洗手间补个妆的功夫,安逸便答应跟着一起去了。 见他们相处融洽,孔静雅在担心这帮不着调的带坏自己的小狗之外,忽感欣慰。 然而进入夜店,安逸对嘈杂的音乐感到非常不适,蹙眉推了推耳根,满眼错愕。尤其是看到台上半裸跳舞的肌肉猛男,想到赵家麟录的视频,整个人直接愣住。在这种环境下,卸掉理智,姐姐的原始取向真的是赵家麟那样的肉/体么? 一直留意安逸的孔静雅返回来,在人群中牵住他,拉着石化的安逸往里走。 垂眸望着两人紧握的手,安逸眨眨眼,目光呆滞、逐渐温柔。姐姐是理智的人,是自己的人。 坐下后,孔静雅趴在他耳边大声说:“小家伙且忍一忍,过会儿我们就走。” 赵诗蕾听到了,侧脸吼道:“走什么走,你不是特别喜欢这家夜店么?” “我喜欢个屁!”孔静雅推着赵诗蕾的脑袋,伸直胳膊。 长孙白芷不解:“静雅,你怎么结个婚,就跟我们玩儿不到一起去了?” 孔静雅心底燃起一股邪火,双手抱肩,食指轻敲胳膊,憋着阴损的词汇回击。安逸主动解围:“你别多想,她是担心我不适应。” 有人递酒,问他:“这种地方你没来过?” 安逸接过酒杯,摇了摇头。 众人感到新奇,纷纷围过来一声比一声大,嘶吼着企图盖过DJ,问他平时都做什么消遣。 “学术压力大,平时安排的比较满。我这个人又很乏味,没什么兴趣爱好。”安逸顿了顿,“啊——,对了,我喜欢踢球、看球赛。” 围了一圈的人头,闻言皆困惑成威严的罗汉像。暗紫色基本光加上绚烂效果灯,以安逸和孔静雅的角度观望,场面异常诡异。 孔静雅翘起腿,高跟鞋鞋跟直踹、恐吓他们,“一个个看耍猴呢?!” 大家散开,几个人去了舞池,剩下的三三两两喝酒。赵诗蕾和孔静雅碰了个杯,耳语道:“你太紧张他了!像只敏感的老母鸡!护崽子!” 孔静雅横眼瞪她,“说谁是鸡呢?” “我、我、我我我。”赵诗蕾咯咯笑,哄道:“我说我自己还不行。” 孔静雅点点头,喝掉手中的酒,用余光继续监视安逸。 安逸抓了一把坚果,自然而然揣进兜里。然后若无其事拿起一块儿西瓜,吃完西瓜品尝鸡尾酒,品尝完鸡尾酒吃橙子,吃完橙子品尝下一款鸡尾酒。六种口味六十杯鸡尾酒垒成一座塔,安逸将每种口味儿都喝了一遍,大着舌头说:“姐姐,我去躺洗手间。” 孔静雅:“要吐?” “不吐。”安逸笑笑,“放水。” 孔静雅拿起外套和包包,拉着安逸往外走。饶是身后有人叫她,孔静雅也不回头,倒是安逸转身挥了挥手。 “不要急。”安逸自言自语:“放完水,我们就会回来。” “不回来。”孔静雅咬牙,“下次除了正经的宴会,都不带你了。” “为什么?”安逸乖乖被她牵着,直到出了夜店大门,凉风一吹,打了个激灵,奶声奶气憨道:“我要放水啊,姐姐。” “……”孔静雅:“放什么水?” 安逸喉结翻滚,嘟起嘴小心翼翼吹起口哨,羞涩道:“嘘嘘。” “……”这次孔静雅听明白了,“尿尿。” 安逸难为情的别过头,酒精作用下,原本白嫩的脸颊粉扑扑。 “傻东西。”孔静雅揪住他的耳朵,换了方向:“憋住,不许尿裤子,我带你去肯德基借厕所。” “疼、疼、疼。”安逸歪着脖子叫唤,渐渐有了哭腔:“姐姐疼。” 孔静雅松手,改搂安逸的肩,“快走。” “在走了、在走了。”安逸反手抱住她的腰,两条腿拧麻花般交替蹦跶。 “不许跳。”孔静雅凶他:“没到地方尿出来,我打死你!” “不会。”安逸亲了孔静雅一口,“憋的住。” 安逸去肯德基上厕所,孔静雅不好干等着,排队买了一个甜筒。等安逸出来后给他,简单粗暴道:“吃。” “谢谢。”安逸刚要咬,突然想到什么,递到孔静雅面前:“姐姐吃第一口。” 孔静雅将滑落的包链背起,瞄了眼甜筒,颇为不屑:“小孩子才爱吃甜筒。” “姐姐对我好。”安逸认真舔着甜筒,负责任道:“我以后给姐姐养老。” 孔静雅脚下一软,差点儿摔倒在地。原本走路踉跄的安逸及时扶住她,“姐姐我逗你玩儿的。” “逗我玩儿?!”孔静雅扥住他水灵灵、滑嫩嫩的脸颊,用力掐了掐,“等我老了就和安爷爷住一个敬老院,方便你伺候,是不是很贴心呢?” 安逸褪去两道不回血的苍白,多了两道红肿的手指印,整个人也变得老实巴交了。 孔静雅拦了一辆出租,拉开后车门,没等她张口,安逸便自觉钻进去。孔静雅坐上车后,报了安逸所租的小区。 安逸看了眼表,这个时间孔静雅应该不会回去。晚上能抱着她睡,心头疯长出的幸福感,绵长、踏实。 侧躺在孔静雅腿上,安逸从兜里掏出一枚偷藏的干果。剥了皮,果仁放在孔静雅手心。 孔静雅望着手心里的果仁哭笑不得,捏起果仁,放进安逸嘴里。抚摸他的头,看他缓慢咀嚼。 安逸一边吃,一边又变出一个干果。剥完皮,执拗的将果仁再次放在孔静雅手心。无论孔静雅吃,还是喂自己,都好。 第42章 安逸将私藏的干果吃完,枕着孔静雅的大腿打瞌睡。出租车停在安逸租住的小区门口,孔静雅拍拍他的肩膀,安逸会意坐起身,跟随随孔静雅下车。 路过垃圾桶,安逸自顾自停下,把兜里的干果皮掏出来、扔进去。 待孔静雅发现并肩走的人不见了,连忙回头寻找。没有月光的黑夜,几盏萤火般微弱的路灯下,安逸晃晃悠悠立于垃圾桶旁,背对她,低下头,双手似是在身前忙活着什么。 “喂——!”孔静雅快步走过去,“憋不住也不能随地大小便!” “嗯?”安逸的大眼睛迷茫得只睁了一半,“姐姐……” 孔静雅视线下移,盯向他裤/裆,拉链还好好的。安逸双手在上衣兜里捅咕,费了好大劲儿拿出一块儿果皮茬儿,嘴角悠然上扬,睁了一半的眼睛笑成弯弯一弯月牙,“挂兜里了。”说着,将果皮茬儿扔进垃圾箱。 “快点儿,别磨蹭。”孔静雅恼羞成怒,抓着他走。 进了屋,孔静雅推他进洗手间,“刷干净些。” 安逸扬声道:“刷干净有什么用?!”而后降了音调,嘀嘀咕咕:“刷干净了,姐姐也不肯睡我。” 孔静雅在门外听着,气笑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刚刚没给他取新衣服的机会,安逸洗澡出来,腰间单单裹着一条窄窄的浴巾。 “这窄腰、这细腿,让多少女人为之羡慕啊~”孔静雅躲过他的索吻,喝光杯中的水,又倒满。捏住安逸嘴角,安逸红嫩饱满的嘴巴张成O字,孔静雅半强制性地喂了他半杯水,放下杯子,自己也去洗漱了。 安逸原地暗自伤神了一小下,拿着电脑到宛如上铺的二层,开机、干活儿。如他所料,孔静雅上床前至少将自己好好收拾一个多小时。 “我要睡觉了。”孔静雅笔直躺下,拿眼横他。 安逸说:“马上,再给我十五分钟。” “不行!”孔静雅颐指气使道:“你到客厅弄,我要睡觉了。” “可是……”安逸想说以你的睡眠质量,即使要睡觉也不能马上睡着。但转念又一想,这不是半夜三更打扰人休息的正经理由。 孔静雅摇摇食指,“没有可是。” 安逸合上电脑,放在床角。关了灯爬回来,趴在孔静雅身上吻她,用自己的欲/望挑/逗孔静雅的欲/望。在安逸心里,这才是半夜三更打扰她休息的正经理由。 舌尖抵死缠绵,孔静雅抓住安逸不安分的手,反身压制住他。吻还在继续,却也明确的表明不可以再进一步。 “为什么?”安逸问。 孔静雅:“看着太小,下不去手。” “小?!”安逸不知哪来的力气,把孔静雅掀下去,打开床头灯,三下五除二脱了所有蔽体衣物。 两个人颇具探索精神眼神下移,孔静雅解释:“我说你人长得显小,不是那儿小。” “不小吧……”安逸眼帘低垂,显然还没从无妄的质疑中走出来,“小么?” “不小、不小。”孔静雅勾起安逸的下巴,没有陪他深夜赏鸡儿的念头,“要么穿上裤子老实睡觉,要么……”弹丸之地,想要支配安逸另寻酣睡之处都不知道往哪儿安排。 “老实睡觉。”好在安逸不听B选项,麻利套上睡裤,倒也省了孔静雅纠结。 孔静雅躺下身,“关灯。” “诶!”安逸爬爬爬,爬到床尾关了灯。又爬爬爬,爬回被窝。‘窸窸窣窣’,将头埋在孔静雅肩头,八爪章鱼一样缠上她,哀声唤道:“姐姐。” 孔静雅抽出被压在住的胳膊,“干嘛?” “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安逸问。 “没想过。” “不可能没想过吧?” “真没想过。”孔静雅如实说:“别的女孩儿青春期对爱情满心期许,我青春期心思都放在怎么收拾姜大爷上,让他对我俯首称臣、惟命是从。” “这几乎不可实现。”安逸笑道:“爷爷说表哥属野驴的,打着不走、牵着倒退,只能顺毛捋。而且就算顺毛捋,赶上表哥心情不好,还是会被他尥蹶子踢上两脚。” “是挺难。”孔静雅回忆和姜初禾互相伤害、两败俱伤的时光,笃定道:“但也不是不可实现。” “好了、好了。”安逸怕她又燃起斗志,“你已经结婚了,不要想着再去驯服别的男人。” “我觉得我能打过他,你信么?”孔静雅问出‘你信么’,语气就像问安逸‘我比那个女人美么?’充满了危险气息。 “我信!我当然信!”安逸捏了捏她紧实的胳膊,奶声娇憨道:“我的取向一直是强势漂亮的小姐姐,关键时刻我舍得为她拼命,但我希望其余时间她能护着我。所以姐姐真的、真的、真的是我的理想型,我喜欢你。” “哦。”孔静雅面对他的表白,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谢谢。” “不客气。”安逸许下美好心愿:“希望姐姐能早一天喜欢到非睡我不可。” 往年除夕夜,孔千山都会将孔老爷子接来,弟弟、妹妹们也会拖家带口上门,好大一家子、好不热闹。而如今弟弟、妹妹在里面关着,孔老爷子恨他恨的要死,自然不会过来过年,事实上孔千山都没敢亲自去请。 董曼青给家政阿姨放了假,想着三口人去自家酒店吃年夜饭。家里冷冷清清,孔千山先是肯的,临近傍晚又不肯了,一定留家守岁。 拗不过他,董曼青和孔静雅对着冰箱里的食材,研究做菜。 孔千山在客厅走来走去,“点几个菜,叫酒店差人送过来。” “不要。”董曼青将脑袋伸进冰箱,傲娇道:“我跟你讲哦,我现在厨艺老好了,再说还有雅雅帮忙呢~” 做饭上,孔静雅不信自己,更不信她,“董女士,你确定?” “当然了。”董曼青傲娇道:“你爸爸夸过我的。” 找到给予董曼青信心的源头,孔静雅看向孔千山,唇语道:“是么?” 孔千山咧着嘴,神情痛苦、摇头否认。 孔静雅笑了,同董曼青打趣道:“刑部董侍郎要烹饪哪种刑罚?” “啧!”董曼青捧着一堆蔬菜,从冰箱里收回脑袋,不悦道:“大过年的,不好讲刑罚不刑罚的。” 这话触及到孔千山心里的一根倒刺,“孩子说个词,你就忌讳上了。那良鹏和燕蕙他们现在在牢里,我爸心里得多难受。” 董曼青冷脸瞪他,手里的蔬菜摔了一地,“能过过,不能过离。公司我占股大,离了照样追究他们刑事责任。孔千山,你有招想去,没招死去。” “呸呸呸,大过年的,不许提死。”孔静雅满地捡菜,陪着笑脸:“消消气,都别生气,是我之前说错话了。”拉过董曼青,柔声哄道:“董女士,我们做菜。” 两个厨艺菜鸟立志凑齐六个菜,寓意新的一年六六大顺。从下午五点做到夜里十一点,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前几道菜都凉透了。 孔静雅要拿去热热,被孔千山拦住,“就这么吃吧,饿死我了。” “不许说死!”董曼青用搪瓷大汤勺敲了他的脑袋,“不吉利!” 孔千山捂着后脑勺,疼得眼角泛泪花。 “妈——”孔静雅隔着孔千山的手,心疼的为他揉脑袋,“你换个地方下手行不行?别总打我爸头。” “打傻了,我伺候他。”董曼青舀了一碗汤,重重放在孔千山面前,“傻了好!傻了不气人!省心!” 孔千山指着她,同孔静雅气道:“你看看你妈,你看看你妈,简直就是个悍妇!” “爸——”孔静雅停下手,公平公正道:“也不全怨我妈,你今天一整天都没个好脸色,说话又夹枪带棒。” “不吃了!”孔千山将刚拿起的筷子扔到桌子上。 正当孔静雅不知如何是好,门铃响了。她叹了口气,施施然下楼去瞧。心里犯嘀咕,除夕夜的访客谁会来呢? 显示器里安逸冻得原地直蹦,孔静雅开了门锁,诧异的看着他推着单车,从大门一路直冲进屋,哆嗦道:“太冷了,太冷了。” 孔静雅:“你不是陪爷爷么?” “爷爷七点半就睡下了。”安逸脱掉外套,搓了搓被风吹粉的一张白脸,“这是我和姐姐婚后的第一个除夕夜,我太想见姐姐了。” 孔静雅视线移到他的单车上,“所以你一路骑车过来?” “哦。”安逸笑说:“不好意思让司机送,打车又太贵了。” 孔静雅无语地挑了挑眉,一把抱住冒着寒气的安逸,“我真是不懂你,有时觉得你聪明有心机,在装傻扮可怜,有时又觉得你是真傻才显得可怜。” 安逸试图挣脱开她,“我身上冷,等一等再抱。” “别动。”孔静雅凶他:“你以为我想抱你?我只是要捂热你。” 楼上传来董曼青的高声寻问:“静雅,谁来了呀?” 没等孔静雅回,安逸扬脖喊道:“是我呀,妈妈。” “呵——”孔静雅松开安逸,轻踹了他一脚,“去见你妈妈吧,马屁精。” 安逸欢欢喜喜同她走。 孔静雅随口问:“新年登门,空爪子来的?” 安逸僵在楼梯上,缓缓伸出手,盯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喉结翻滚。再抬眸,黑亮的瞳仁剧烈颤抖,不知所措道:“光顾着想见姐姐,兴冲冲的,没顾上别的。” “嗯——,下次注意。”孔静雅牵起他的小爪子,拉着安逸向上走:“待会儿记得多讲几句好听的话。” “我懂。”安逸很上道:“讲好听的话,哄他们高兴,他们就不会在意我空手来的。” “别担心,他们该在意还是会在意的,并且每次过年都会拿出来讲,甚至还会同我们的儿女讲。”孔静雅学着董曼青的语调,阴阳怪气道:“小崽崽,外婆跟你讲哦,你爸爸跟你妈妈婚后第一年过年,到家来是空手的!你以后可不能学你爸爸,没有礼数。” “姐。”安逸驻足,“你别吓我。”自我搜身一番,确定当下一穷二白、身无长物,“我……我送单车行么?” 第43章 “怎么还不上来呀?”只听到安逸声音,迟迟不见他人,董曼青忍不住出来看。 孔静雅扯住慌得想要立刻躲起来的安逸,“小朋友拜年没带礼物,我吓唬他两句。” 兜头响起极为威严一声“胡闹!” 安逸猛地抬头,瞳孔因受到惊吓而骤然放大。孔千山正面沉如水,双手插兜稳站楼梯口,居高临下地垂眸看他。 “姐姐。”安逸转过黑漆漆、湿漉漉的无辜眼,无声的向孔静雅传达信号:【救救我!救救我!】 “妻子叫丈夫小朋友,成什么样子!”孔千山之前呵斥‘胡闹’,气得是这个。谁知安逸随后就软趴趴喊孔静雅‘姐姐’,孔千山深吸一口气,不好怪罪新女婿,又忍不住替他害臊:“你也是二十多岁的男人了,张口闭口叫姐姐,让外人听了笑话。” 安逸红了脸,“叔叔说的是。” “这里哪有外人。”董曼青笑着推孔千山向里走。 “姐姐。”安逸拽了拽孔静雅衣角,用气声讲悄悄话:“我还是喜欢喊你姐姐。” “私下叫,我又不会向爸爸举报你。”孔静雅暴力抚摸他的头,“是吧,小朋友。” 安逸被‘摸’的整个人向后仰,乖巧道:“姐姐说的是。” “叔叔说的是,姐姐说的也是。”孔静雅白了他一眼,“可真是一颗墙头草。” “如果只有一个人是对的,那肯定是姐姐。”安逸紧了紧鼻子,又龇了龇小白牙。架起单薄的骨架,雄赳赳、气昂昂虚张声势道:“我看在姐姐的面子,才迎合叔叔的。” “啧!啧!啧!”孔静雅双手抱肩,撇着嘴角、连连咂舌。抛下安逸,亭亭袅袅走上去。 安逸小跑两步,在二楼的小餐厅看到一桌儿卖相极为难看的菜。难看到什么地步呢?仿佛是将各种不同食材扔进报废搅拌机,出来的形态有粗、有细、有糊糊,条状、块儿状,不规则几何状。 “刚做好饭你就到了。”董曼青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米饭,饭勺压实,再添了个尖儿,“快尝尝妈妈和静雅的手艺,我们俩平时都不下厨的,机会难得。” “对,她们不常下厨。”,孔千山夹了一筷子菜给安逸,暗示安逸忍忍就过去了。 “谢谢叔叔。”安逸就着米饭,将菜送进口中,没敢细嚼便咽了下去,“好吃、很好吃。” 孔静雅、董曼青养生,调料都只是意思意思放一点儿。本意是要凸显食物本身的味道,但跟米饭同吃,有种主食配主食的感觉。好吃绝对谈不上,勉强能下咽。 没有咸淡的饭菜,让安逸这个基本不挑食的人,吃着吃着吃反胃了,咽下去的食物带着胃酸原路返回,一抻脖子又艰难咽下。 孔静雅见他面色隐忍,“噎到了?” 安逸紧闭双唇,摇了摇头。 “肯定是噎到了。”董曼青倒了柠檬水给安逸,“快顺顺。” 沉默吃饭的孔千山悄然起身,从冰箱角落拿出半罐烧椒酱。这款烧椒酱曾陪他度过被董曼青‘悉心照料’的艰难岁月,现在孔千山将它无私赠与新女婿,“孩子,加个菜。” 安逸:“谢谢叔叔。”饭桌上真正懂他的只有岳丈大人了,脑海里登时出现四个大字【父!爱!如!山!】 “哎——呦~”董曼青怪孔千山:“这么多好吃的,拿咸菜招待孩子。” 放眼望去皆是惩罚,哪有一样好吃的。孔千山笑笑,没有辩解。 安逸生怕董曼青把这半罐烧椒酱撤走,一股脑全倒进碗里,“没关系,我爱吃。” 孔静雅不吃米饭,象征性的夹几口菜。斜眼看安逸那上尖打旋、满满登登的碗,“给你换个盆?” 安逸停下筷子,闻言好似又噎到了。薄薄一层冷白皮下,起了青筋。 孔静雅皱眉,她吃的再清淡也有味觉,晓得菜不好吃。本想冷眼看戏,瞧这只惯最会装乖卖可怜的小狗怎么办,哪成想他犯了傻气,硬着头皮强吃,“他吃不下这些。”拿了个空碗,拨走一半,远远放着。 安逸下意识去瞧董曼青的脸色。 董曼青一怔,“吃不下就不吃,别把胃撑坏了。”回想孔千山之前说过安逸从小的成长环境,董曼青突然有些心酸。这样夹缝里长大的孩子,如今是她的女婿了。 饭后大家在客厅守岁,孔静雅闲着没事儿逗安逸,一会儿掐掐他的脸、一会儿捏捏他的耳朵。安逸捧着手机严阵以待,微信群里抢红包。对她的逗弄逆来顺受、视而不见。 董曼青依偎孔千山身边看电视,时不时交谈两句,或是笑着拍拍他。 孔静雅悠然打了个哈欠,觉得现在的氛围实在是好,好到时隔多年都是值得回忆的温馨片段。探头看安逸抢红包,“赚多少钱了?” 安逸打开微信钱包,开心的给她看:“八百六。” ‘八’和‘六’都是好数字,孔静雅点点头,鼻子出气:“嗯——” 安逸点回聊天界面,孔静雅发现有个对话框显示六条未读,伸手替他点开。 左暖:【新年快乐,祝师哥越来越可爱!】 左暖:【虽然师哥原本就超级可爱!】 配一张猫咪卖萌的表情包。 左暖:【想要红包^_^】 左暖:【师哥,人家都给你拜年了,不打赏人家么?】 配一张满地打滚耍赖的表情包。 孔静雅斜眼留意安逸的反应,像头猛兽紧盯猎物,只要猎物露出一丝马脚,便开启猎杀时刻。 安逸看过信息后愁眉不展,望着手机屏十分苦恼。 也对,向一个穷人讨钱,穷人当然会苦恼。孔静雅觉得这女的讲话婊里婊气,好奇茶里茶气的安逸能否瞧得出来。 “有意思。”孔静雅说。 “啊?”安逸呆头呆脑,将她刚讲过的、没来得及反应的话,重新回脑细琢磨一遍,“她有意思,我没意思。” 孔静雅指挥安逸拿草莓,不屑道:“谁管你有没有意思。”咬掉最甜的草莓尖,把不甜的草莓屁屁塞进他嘴里。 安逸想孔静雅是吃醋了,嚼了几下咽进去,垂眸笑个不停。 没听到她们说什么,但目睹了全部的孔千山,指着孔静雅对董曼青说:“你看看,多能欺负人。” “一方感到不高兴,那才是叫欺负。人俩你情我愿,生活情趣懂不啦~”董曼青似是受不了他身上的老古董气息,翻了个白眼。 “我不懂。”孔千山摆摆手,虽然不懂,但是觉得董曼青说的很有道理,便不再管。 孔静雅踢了踢美滋滋的安逸,直言:“我是单纯的欺负你。” 安逸拉长语调发出“哦——”,嘴角继续上扬,小媳妇般呢喃娇羞:“欺负呗~”转账给左暖一百块钱,解释道:“这是我们博导的女儿。” “所以要敷衍。” “嗯。” 左暖收了钱,转回一块钱:【我比较喜欢九十九,长长久久,还你一块。】 “现在的小女孩儿真会撩。”孔静雅咯咯笑,下巴垫在安逸肩膀上,用力一压。 安逸吃痛,垂下左肩,“姐姐,疼。”话一出口,立马意识到不对,心虚地瞄向孔千山。幸而电视声音大,他声音小,孔千山又在和董曼青聊天,未曾留意到那句‘姐姐’,安逸长长舒了一口气。 孔静雅打趣道:“这么怕我爸?” “怕他讨厌我。”安逸趴在她耳边切切私语:“姐姐没有喜欢我喜欢到非我不可,叔叔如果讨厌我,我就心里更没底了。” 孔静雅挑眉:“担心我会随时换掉你?” “不会么?”安逸真挚发问。 孔静雅收回搭在他身上的手,似笑非笑良久,并不开口。 安逸看着她,伸了伸脖子。 “小女孩儿又和你说话了。”孔静雅冲他手机扬扬下巴,“催你收那一块钱。” 安逸不情不愿收回期盼的目光,回复左暖消息:【已婚人士只能和媳妇久久,被老婆发现要跪搓衣板的。】 左暖:【不发现就可以。】配一张机智的表情包。 孔静雅勾勾手指,安逸将手机奉上。孔静雅拇指悬空在语音键上顿了顿,按住语音键,用略带假声的高冷御姐音说:“小妹妹,已经被发现了。” 气场强大,自带震慑。安逸觉得很性感,听酥了半边身子,痴痴地冲她笑。 孔静雅一甩手腕,将手机仍还给他,傲娇道:“我最擅长对付绿茶了。”指了指安逸,“包括你。” “我?”安逸收回笑容,黑漆漆的大眼睛泛着水光,好乖、好无辜。 “哦!”孔静雅双手环肩,凶道:“你现在的表情就很茶!” “我的天老爷呀——!”对面坐着的孔千山仰靠在沙发,满脸绝望:“胡搅蛮缠起来,简直跟你妈一模一样。” 安逸神情一滞,惊愕极了。活着不好么?岳父大人为何平白无故,在生死边缘疯狂试探??? “大过年的。”董曼青巧笑嫣然,“别逼我展露不美好的一面。” 闻言,孔静雅咬着指甲紧盯电视,安逸眯起眼睛翻来覆去看自己的手,孔千山也沉默不语。 凌晨十二点的钟声敲过,孔千山、董曼青拿出两个绣有福字的锦缎红包,孔静雅一个、安逸一个,“孩子们,新年快乐。” “我也有份儿。”安逸摸着鼓鼓囊囊的红包,受宠若惊:“谢谢妈妈,谢谢……”突然卡壳,既然叫了董曼青妈妈,就不好叫孔千山叔叔,但又怕叫爸爸不合乎孔千山的规矩,再换来一句‘混账’。 孔千山几不可见地点点头,示意可以。 “谢谢爸爸。”安逸甜声道。 “乖。”孔千山叮嘱:“不要告诉老先生,我们给你钱。” “爸爸放心,他舍不得上缴。”孔静雅颠了颠轻飘飘的红包,倒出一枚金币,上面刻有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 安逸上一秒还兴高采烈,下一秒便露出嫉妒的嘴脸。 “工期长,定做的时候你们还没结婚。”孔千山和董曼青之前未曾考虑过,如今当着安逸的面儿,不免有些尴尬。 “明年带上我好么?”安逸拿过金币爱不释手。 孔静雅:“四个人刻不下。” “刻得下。”安逸圈起拇指、食指比量,“比这个金币大一圈就可以了。” “对,刻得下。”董曼青胳膊肘顶了顶孔千山,“千山,去拿相机,我们现照一张,再定做一枚。” “不……不用麻烦了。”安逸腼腆的笑容好像在说‘那就麻烦了。’ 又在装可怜,孔静雅哼笑摇头。 第44章 当晚安逸第一次留宿在孔静雅的房间,对一切都感到好奇。孔静雅带他参观衣帽间,并让他在众多衣服中选一件睡觉穿。 “可以不穿么?”安逸问。 孔静雅:“不可以。” 好奇宝宝上线:“为什么?” 孔静雅瞪他。 “香香滑滑抱在一起。”安逸说:“有助于入睡。” 孔静雅还是瞪他。 “姐——,真的。”安逸热情推销自己:“抱着不穿衣服的我,比抱着床上的毛绒熊舒服。” “那熊最起码不会对我发/情。”孔静雅找了条运动短裤扔给他,“不想穿睡衣就穿一条裤子。” “好吧……”安逸接过裤子,仰头看挂起的泳衣,痴痴道:“想看。” 孔静雅随着他的视线,落在一款黑色比基尼上,“看,想看就看,不收你钱。” “姐姐穿给我看。”安逸憨声请求。 孔静雅不说话。 安逸侧过头,双手交叉紧握,拜了拜:“新年快乐。” “……如果这是你的新年愿望的话。”孔静雅扶额,将比基尼拿下来,食指勾着两块儿小布料举过肩,“转过去,不准偷瞄,我换给你看。” 安逸认为这个要求很不合理,双手环胸,盘腿坐在长凳上:“不该瞄的我都瞄过,姐姐换就是了。” “小朋友。”孔静雅弯下腰,长发如瀑布般倾泻。指尖从安逸的胸膛慢慢划过喉结,最后捏住他的下巴,垂眸魅惑道:“姐姐穿衣服好看,还是不穿衣服好看?如果姐姐衣服都脱了,还会想姐姐穿上比基尼么?” 安逸微张着嘴,整个人傻掉,凑过去亲她,孔静雅适时躲开了。 “姐姐!”安逸像是突然缓过神,激动道:“我换个新年愿望。” 孔静雅:“不行。” 安逸央求:“好歹听听。” “不用听也猜得到。” “什么?” 孔静雅抖了抖嘴角,一脸冷漠:“请我睡你。” “姐——”安逸仰躺在长凳上青蛙蹬腿,赖唧道:“睡我、睡我、睡我……”原地旋转半圈,半个身子出溜到地上,笑着看她。 孔静雅把比基尼摔在安逸脸上,径直离开。 安逸拿下比基尼,迅速爬起身,尾巴似的跟在她屁股后,“对不起,我惹姐姐生气了。” 孔静雅沉着脸进了洗手间,刚拿起牙刷,安逸立刻麻利的为她挤上牙膏。 “本来挺开心的。”安逸懊恼道:“怪我色/欲熏心。” 孔静雅吐掉漱口水,很是纳闷:“你以前怎么解决生理需求的?” 安逸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嘴角,举起右手。 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是孔静雅见过男人中最秀气的手,“洗手间让给你,祝你和你的五指姑娘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偶尔、只是偶尔,我不经常的。”安逸跟着她,“我……我不是非睡不可,别生气了。”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孔静雅笑了,“我没生气。” 安逸不信。 孔静雅:“确定不去抒发一下个人情感?” 安逸连忙摇头。 “那我洗澡了。”孔静雅往回走,安逸追随了两步,差点被她关门拍了脸。 孔静雅故意在浴缸里泡了许久,出来时安逸蜷缩在床尾凳上睡成一团。孔静雅叫醒他,“去床上睡。” “我还没洗澡。”安逸爬起身,跪在凳子上揉了揉眼睛,“到我了?”不等孔静雅回答,施施然走向洗手间,自言自语:“到我了。” 孔静雅目送他进去,转而盯向比基尼,单手拉开睡袍腰带…… 安逸洗澡很快,看到穿着比基尼半躺在床上的性感尤物,得出结论:姐姐不想睡我,但是很爱逗我。 孔静雅凹凸有致的翻阅金融周刊,漫不经心地哼道:“新年快乐,小朋友。” *** 初一上午吃过早饭,孔静雅提上礼物,同安逸去向安文昌拜年。安俊才、安承、杜茹薇都不在,反倒是姜苏河和姜初禾在,还有姜初禾前阵子意外怀孕的爱犬哈士奇,以及哈士奇生的一窝小狗。 两个人‘表哥’、‘弟妹’,阴阳怪气的打过招呼,孔静雅翘起兰花指,指着拥有二哈长相的短腿狗崽们,巧笑嫣然:“哎呦,姜大爷的外孙好萌啊~就是这腿……,嘶——”神情一滞,惊讶道:“不会真让柯基糟蹋了吧?!” 姜初禾睁着凉薄的下三白,胸口猛然起伏,分明是被气到了。 孔静雅感到十分满意。 饭桌上,姜初禾把自己不爱吃的菜推给安逸。孔静雅恼火,暗指姜初禾只配吃路边摊,姜初禾怼她适合在盛夏追着活牛啃。两个尖酸刻薄的人,表面波澜不惊,讲出的话句句藏针,惹得安文昌一顿饭叫停数次。 安逸细细咀嚼着蔬菜沙拉,笑呵呵的旁观。觉得爷爷很好、表哥很好、姑父也不错,姐姐自然是最好的,这一桌人他都喜欢。 饭后安文昌叫走姜初禾,孔静雅和姜苏河闲聊,安逸不晓得跑哪去了。 “静雅。”姜苏河不知怎的扭捏起来,搓着手笑道:“我在你和安逸结婚前,买了个凤钗,是……是打算送你做新年礼物的。现在这种情况,送你是不是不太好?但我送初禾女朋友好像也不对,毕竟最初是为你买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就是……嗯……”纠结着、纠结着,一拍大腿,“算了,我看着处理吧!” “您都说送我了,还想怎么处理。”孔静雅笑盈盈伸出手,“凤钗作为新婚贺礼再好不过。” “行!”姜苏河快步去找他的包,拿来一个黄花梨小木盒,“新婚快乐,看看喜不喜欢。” 孔静雅打开木盒,取出沉甸甸、金灿灿的凤钗,“谢谢叔叔,我很喜欢。我们办中式婚礼,到时候可以戴。” “那不成。”姜苏河猛摇头,“我是初禾的爸爸,初禾和你之前……是吧?你结婚戴我送的,不好。” “没有不好的,我觉得好。” “不好、不好。”姜苏河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这东西你拿着玩儿就行,千万别同人讲是我送的。否则安逸不高兴,就连姜初禾那驴玩意儿知道了也会来找我茬儿。” “安逸他……”孔静雅忽感脚上温热,低头看,一只短腿狗崽毫无预兆的尿在她脚面。 “陈十五!”姜苏河拎起狗崽脖颈,训斥道:“你外公怎么教育你的?能往人脚上尿么?啊?!” “没关系,我去洗洗。”孔静雅忍着恶心脱掉袜子,怀疑这便是姜初禾指使狗崽子来恶心她的。瘸着一条腿到洗手间,将自己那只脚打上泡沫,反复搓洗了四五遍。 孔静雅审视着洁白的脚丫,半晌过后弯下腰嗅了嗅,确定没有狗尿骚,穿上佣人送来的新拖鞋。 无论如何都要报复姜初禾,不然夜里睡不着觉越想越气。 安文昌找姜初禾谈话,多是到书房。孔静雅去书房门口堵他,见书房门是开着的,里面没人。想他们八成是在卧室,又轻手轻脚的往卧室去。 孔静雅于走廊拐角探出头,发现早有人在堵姜初禾了。 安逸坐在楼梯口发呆,身边是姜初禾那条哈士奇。哈士奇狗脸严肃,狗爪子搭在他膝盖上,狗眼散发着智慧的光芒。 瞧这氛围,安逸像是被二哈开导了。 楼上响起开门声,孔静雅闪身躲好。 姜初禾似是被安文昌打出来的,还在门口赔不是。随后门关上,孔静雅听到他们的对话。 安逸:“哥。” 姜初禾:“嗯。” 安逸:“我赚了点儿钱,又得了点儿钱。这里有一万块钱现金,微信再转你一些。剩下最多不超过三个月,就会还完。” 片刻沉默后,姜初禾:“我不在乎。” “我知道。”安逸:“但我要还。” 姜初禾:“随你。” 有人缓步下楼,上面响起敲门声,以及安逸:“爷爷,是我。” 孔静雅由此猜到安逸进了安文昌的房间,下楼的是姜初禾,从拐角处站了出来。 见来者不善,姜初禾战术性后退半步。他单手揣兜,右手捏着一个信封,眼眸半垂,淡漠中透出几分忌惮。 “姜大爷。”孔静雅笑问:“手里拿的是什么?” 姜初禾薄唇微启:“管不着。” 孔静雅:“你的好外孙刚刚尿了我一脚。” 姜初禾看她光着的一只脚,嘴角悠然上扬,对狗外孙的所作所为感到骄傲。 “我的报复心有多重,姜大爷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孔静雅也扬起嘴角,只不过笑容或多或少有些渗人。 姜初禾上扬的嘴角陡然降落,迈着大长腿一步三晃走下来,“安逸前几天向我借了三万块钱,这是他还的一部分。” “他借钱做什么?” “公孔雀。”姜初禾站定,“你觉得我会为了三万钱逼问人家借去做什么?” 从借钱时间和金额上,孔静雅心里早已有了答案,无非是因为逛街时,自己向他索要香奶奶家的包,“还差多少,我给你。” “他向我借钱,不在你那儿拿,自然有不想让你知道的理由。你别管,我又不会催他还钱。”姜初禾走了两步退回来,高傲又卑微道:“小狗尿你一脚这事儿……” 孔静雅轻点下巴,“两清。” “那就好。”姜初禾放心,潇洒离场。 孔静雅眺望楼上,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推荐一下预收文《腿长了不起》,写的是姜初禾的故事,温馨搞笑日常流,那本有存稿,更新有保障,可以先收藏一下,比心~ 第45章 新媳妇过年于情于理都该拜访公婆,但安逸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孔静雅只当他不喜安俊才、杜茹薇为人,从小不在他们身边长大情感疏远。 礼物一早便准备下来,孔静雅打电话给安俊才,想敲定时间再去同安逸讲。却意外得知杜茹薇生病了,在医院住院。 孔静雅打安逸的手机没人接,于是买了鲜花独自前往探望。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惹人回忆,去年多多少少来过几回,每每都是董曼青把孔千山伤进来。 “过往的神佛啊!”孔静雅暗自祈祷:“保佑爸爸新的一年少惹妈妈生气吧!” 电梯维修中,孔静雅瞪了半天警示牌,转身认命走楼梯。杜茹薇住在二十三层病房,孔静雅虽然穿着粗跟鞋,但这几天处在月经期。咬碎银牙爬上来,边走边想如此这般为了杜茹薇不值当。 到了二十三层,找到洗手间,补了个妆,捧着鲜花来到杜茹薇病房外。正要开门,透过门玻璃向里瞄了一眼,见到安逸不由得愣住。 杜茹薇躺在病床上睡着了,安逸捧着一本书写写算算。伸长左手,拿过杯子喝水。放下杯子,左手就落在杜茹薇的氧气管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捏住、松开、捏住、松开…… 孔静雅以为自己看错了,眯起眼睛仔细瞧,还是觉得他手中把玩的就是杜茹薇的氧气管。眉头轻蹙,敲了敲门。 安逸迅速收回手,见是孔静雅,又惊又喜。快步相迎,压低声音也难掩兴奋:“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想问叔叔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俩去拜年,叔叔告诉我阿姨住院了。”孔静雅确定那根管就是杜茹薇的氧气管,漫不经心悄声质问:“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有么?”安逸查看手机,笑道:“妈妈睡觉,我就把手机静音了,没听到。对不起呀,姐姐。”忽而想到自己来时,“电梯修好了么?” 孔静雅摇摇头。 安逸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走上来的?” 孔静雅坐下,点点头。 “天呐——”安逸拿了拖鞋,俯身为孔静雅换了,揉着她的小腿肚,心疼道:“我给姐姐打盆热水,泡泡脚。” “不用。”望着少年稚嫩、纯真的脸,孔静雅想他方才或许只是顺手,顺手搭在氧气管上。看书又看得认真的缘故,所以没注意手上动作。 安逸已经拿出床下的盆:“再强壮的猛兽受伤流血了,也不能放任它在这么冷的天爬二十多层楼梯。” 孔静雅还在执着于氧气管,待他出门后才反应过来,这家伙用猛兽形容自己?!?!?! 安逸端着冒着热气的水回来,孔静雅扥起他婴儿肥的脸颊。安逸瘦的单薄,只有脸上有那多余的二两肉,此刻还被孔静雅掐在手中,“我是来月经,不是受伤了!还有……,谁是畜生?” 听到孔静雅将‘猛兽’自行翻译成‘畜生’,安逸不知所措地歪过头,天然下至的狗狗眼湿漉漉闪着光:“我说的是猛兽。” “兽不就是畜生么?”孔静雅依旧不依不饶。 “不……”安逸梗了梗脖子,窘促无力的解释:“不是。” 孔静雅嗤的一声笑了。 安逸见她笑了,也跟着笑了。放下脚盆,要去够孔静雅的脚。 孔静雅火速收起腿,凶他:“说了不用!”一是觉得当下泡脚滑稽失礼,二来嫌弃这个有过经历的盆。 “新买的盆。”安逸猜她别扭在这儿,蹲在地上仰头笑道:“我妈吃过药后整天昏昏沉沉,睡得多、醒的少,姐姐你泡完脚,躺在沙发上只管舒服休息,不必坐着干等。” “我是来探病的。”孔静雅还是觉得奇怪。 安逸抓住她的小腿,脱下拖鞋,将孔静雅的脚丫按进盆里。水倒少了,堪堪没过脚面,安逸用手撩热水在孔静雅脚腕,最后用纸巾擦干。捏了捏脚底,探过头深吸一口气,‘熏’得五官皱在一起。 孔静雅咬着下唇忍笑,脚丫蹬在他脸上。安逸作势要咬,孔静雅收回脚的同时,心虚的看向杜茹薇,万幸她还睡着。不然传出新媳妇来看住院的婆婆,却与丈夫打情骂俏,怪难为情的。 想到这里,孔静雅忽而皱眉,最近太爱难为情了,没了婚前的洒脱。然后她就着皱眉思索的表情,斜眼瞪安逸。这个总让自己难为情的罪魁祸首,在快乐的冲她憨笑。孔静雅伸手挠了挠安逸的下巴,唇语道:“傻狗。” 安逸端着盆,出去倒水。孔静雅穿上拖鞋,把带来的鲜花插进花瓶。见桌上果篮最上面的苹果有个大虫眼儿,虫眼儿正对着杜茹薇。孔静雅将苹果转个方向,想了想,还是拿下来,攥在手中嗅了嗅苹果的香气。 “姐。”恰好安逸回来,“别吃,那个是坏的。” 孔静雅转动眼珠,“你知道?” 安逸一愣,敷衍道:“什么?” “你知道这个苹果是坏的?” “之前……看到了。” “看到了还摆在最上面?” “懒得拿。” “哦。”孔静雅放下苹果。 安逸从柜里找出毯子,“姐姐,躺在沙发上休息。” 孔静雅不肯。 安逸拉她过去,“没关系,我妈睡到晚上也是有可能的。” 孔静雅依他,半躺下。安逸将毯子盖在孔静雅身上,搬了椅子,拿了书,半趴在沙发扶手上写写算算。 午后的暖阳透过窗台上的绿植,洋洋洒洒投下一片斑驳。安逸的皮肤薄到透光,彻底安静时没有感情流露,像个价格昂贵的高级人偶。孔静雅两根手指没缘由地拎他手背上的皮,很紧实、没拎动。 安逸的手背红了一片,他似是不会反抗,单单看了一眼,继续写写算算,不时用手机查些资料。 “你陪在我身边算什么。”孔静雅赶他去病床前,“阿姨醒了,第一眼看到你,会很欣慰。” 安逸头也不抬,“可以,但是没必要。” 孔静雅挑眉:“没有必要?” 安逸不接茬。 孔静雅:“阿姨生病,为什么不告诉我?” 安逸不言语。 “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孔静雅猛然捏住他的下巴,“你以后会对董女士好么?” “当然。”安逸说:“她是姐姐的妈妈呀!” “董女士也会对你好。”孔静雅说:“因为董女士爱我,而我现在爱你。” “你爱我?”安逸惊讶道。 “此时此刻是这样的,下一秒就不知道了。”孔静雅平静道:“感情这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 安逸呆呆的,像是没听懂。 “我的个人感情不重要。”孔静雅说:“我想表达的是,董女士和爸爸如今为了我,才对你好。可时间久了,他们对你好更多的因素是因为你人好。如果某天,由于某件事儿,你觉得他们对你不好了,不要憋在心里,一定要告诉我。我不会委屈了你,也不允许你误会他们,心存芥蒂。” 安逸笑了,“我信你爱我,已经开始长远谋划了。” “没有的事儿。”孔静雅难为情,恼羞成怒道:“同你讲1A、3C,偏要往2B上理解。” 杜茹薇在下午两点醒了,对于孔静雅能来看她,杜茹薇表现的十分感动。拉着孔静雅的手,抱怨道:“我住院期间,孩子他爸一次都没来过,我平时也没什么朋友,除了医生、护士、护工,就见不到其他人了。”又拉过安逸的手,病弱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好在小逸隔三差五过来,陪我说说话。” “我有时间会多来看您。”孔静雅用余光瞥了眼安逸,他正聚精会神的敲电脑写论文。 四点一过,护工来了,夸赞安逸聪明、孝顺、长得好,与人和善,过来了就给她放假。 “休息好,才有精力照顾病人。”安逸收拾东西,“刘姨辛苦,我妈就拜托你了。” 孔静雅问他:“要走?” “嗯。”安逸说:“明天开学,博导请大家到家里吃饭。”背上包,临走前问她:“静雅,晚上回家,还是去我那儿。” 孔静雅:“回家。” 安逸点点头,“那……拜拜。”又同杜茹薇、护工阿姨道过别,出门了。 “阿姨,我有事儿忘记同安逸讲。”孔静雅说完拿着钱夹追了出去,电梯还没修好,在下一层楼梯间叫住安逸。 安逸疑惑:“姐姐,怎么了?” “我拿些钱给你。”孔静雅抽出一半红票塞进安逸衣兜,小声说:“去人家家里记得买礼物,不能空爪子敲门。” 安逸喜欢孔静雅为他操心,很高兴道:“买什么?” 孔静雅问安逸:“你在学校是穷小子人设?” “不是人设。”安逸一本正经道:“我本来就穷。” “现在傍上富婆了。”孔静雅思索一番,又说:“不过傍富婆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没错。”安逸同意:“所以不要露富了。” “但送一些贵的水果还是可以的。”孔静雅脑海里一闪而过杜茹薇床头的寒酸果篮,八成就是安逸买的,“小朋友,买水果时好好挑一挑,别舍不得钱。” “好——”安逸笑着吻了她,舌尖轻舔舌尖,“姐姐,我爱你。” 孔静雅推开他近在咫尺的脸,理所当然道:“好的,知道了。” 第46章 冬天除了苹果、橘子、梨这些应季水果,其他大部分都挺贵的。安逸到进口区转了转,看到前几天在安文昌那儿吃过的葡萄。颗粒大、无籽,清甜可口,有股淡淡的玫瑰香,孔静雅当时喜欢的不得了。 超市标价:五百四一斤。 安逸抿起嘴角,静静地注视了一会儿。倒不是纠结要不要给导师买,因为舍不得。心下想的比较富有哲学,如果安逸不是安逸,孔静雅喜欢的葡萄,他都买不起。后又一想,安逸即使是安逸,孔静雅喜欢的葡萄,他现在也买不起。 不过姐姐买的起,还会乐意给他买。 安逸笑了,觉得自己打心底愿意吃孔静雅这碗软饭,愿意被她包养。可转念又一琢磨,安逸如果不是安逸,孔静雅要包养也会包养赵家麟那种高大威猛的男人。 推着推车往前走,经过冷鲜区后面一排镜子,奶凶、奶凶地龇了龇牙。事与愿违,假如赵家麟像狼,那么自己就像宠物犬,还是那种没出满月的。 思及孔静雅今天说爱他,安逸心里好受了些,毕竟孔静雅从来都不屑于在这方面骗他。 买了一个营养品礼盒,又买了车厘子、草莓,还有榴莲。 阿姨问需不需要把榴莲肉取出来。 安逸犹豫了一下,认为整颗榴莲看起来比塑封的榴莲肉更体面,于是谢绝了。 东西挺沉的,拎到地方出了一身汗。 左暖开的门,局促道:“师哥。” “哈喽。”安逸见她杵在门口不动,想绕过去。 左暖向右移了一步,堵住他的路,“除夕夜,我向你要红包,嫂子是不是生气了?” 安逸晃了晃脑袋。 “她……”左暖替安逸委屈似的叹了口气,“没有为难你吧?” 安逸又晃了晃脑袋。 左暖撅起嘴,不悦道:“师哥,你怎么不和我说话了。” 安逸:“我之前说哈喽,你可能没听见。” 左暖被他打岔弄懵了,安逸趁机拎着大包小包进来,“老师、师娘。” “来就来嘛,还买东西了。”师娘从他手中接过礼物。 坐在客厅的赵家麟眼尖看到榴莲,哼笑道:“你可真逗,送榴莲。人家要是不愿意吃,闻味儿就够恶心的。” 左暖扬起下巴:“我愿意吃!” “呵呵。”赵家麟不服也不说话了。 “安逸来了。”导师从厨房匆匆探出头,“没带媳妇?不是叫你带来看看么?” “她最近太忙了,抽不开身。”安逸脱下外套,撸起毛衣袖子,“我给您打下手。” “不用、不用。”导师推他,“你们年轻人聊。” 沙发上坐满了人,只有一个空位,上面放着半个未完成的手工毛线包。大家在空位旁又串出一个空位,让安逸坐。 安逸坐下,左暖拿起毛线包,坐在他身旁。把图纸给安逸,“成品长这个样子,可不可爱?” 成品是个米白色身子、粉色耳朵的兔子包,安逸:“可爱。” “是吧~”左暖得意极了,手上加速编织。 一旁的女生向她要链接,左暖大方分享,还提议安逸为孔静雅织一个:“自己做的礼物,比较有诚意。” 安逸说:“她不会喜欢的。” “怎么可能。”左暖超夸张道:“我要是能收到男生送我,感动死了。” 安逸说:“她喜欢奢侈品。” “啊——~”左暖这一声‘啊’的百转千回,意味深长。 安逸说:“昂贵的包,配她的气质。” “啊……”左暖吃瘪。 “我不是指你适合便宜的,我的意思是……”安逸卡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左暖等他解释,等了半天没有下文,尴尬地笑笑,“我知道师哥不是那个意思。” 有台阶就下,安逸挠挠头,做出一副老实人的模样,“你知道就好,我不太会讲话。” “要不我给我女朋友做一个?”马骏英审视着成品图,抬眸征求在场女性们意见:“女生都喜欢?” 回答一边倒:“喜欢!” 搞得安逸也动摇了,“链接也发我一份。” 左暖:“嫂子不是不会喜欢么?” “万一喜欢呢?”安逸笑道:“万一喜欢,我就中奖了,反正先做出来再说。” 饭桌上闲聊,导师问安逸:“听左暖说,你对象比你大?” “是。”安逸说:“大我五岁。” 众人听了议论纷纷,左暖:“只知道嫂子比师哥年纪大,没想到大这么多。” 安逸满不在乎,随口应付:“还好吧。” “五岁,大挺多。”师娘说:“现在感觉不出什么,过个十年你再看看,女人老的比男人快,更何况你还是娃娃脸。” 安逸觉得这对儿母女真烦,扒了一大口米饭,哽在嗓子眼儿,喉结翻滚两下才用力咽下去。想到这副吃相让孔静雅看到,怕是又要挨骂,忍不住笑了笑。 这笑容被左暖收在眼底,咬着筷子神情一滞,内心泛起阵阵波澜。 周末,孔静雅约安逸逛街。逛街其实是次要的,她买了与本人穿衣风格大相径庭的新衣服,来搭配心血来潮向安逸讨要的白色羊毛包,让安逸看到自己背了他买的包才是重点。 开车送她的管丛雪阴阳怪气道:“温柔!知性!哎呀~,这时谁家乖乖女啊~” “不想活了,拿你家财神爷打趣!”孔静雅甩包抡她。 管丛雪伸手一抓,抓下一撮子羊毛。看着掌心上的羊毛,管丛雪感到大限将至。见孔静雅阴沉着脸不说话,管丛雪踩下油门将车开的又稳又快,好早早将这个烫手山芋交给愿意接的人。 下车时,孔静雅将车门摔的震天响。站在路边,隔着车窗瞪管丛雪,管丛雪以为此时此刻连个屁都不敢放那也太怂了。恰巧来了感觉,于是微微抬起屁股,放了个闷屁。 车是老板的车,砸了也不该她心疼,哼! “姐姐。”在商店避寒的安逸,拎着礼品袋朝她奔来。 本已转身的孔静雅,忽然想到带给安逸的咖啡豆还在副驾驶储物盒中,回手拉开车门,“我——呕!” 孔静雅捏着鼻子,抓管丛雪的头发,“你是不是在车里放屁了?” “没有!”管丛雪使出无影手,拒不伏法,“我没有!” “放了就放了,还特么不承认。”孔静雅别过头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钻进车里锤她。 “啊,疼——!疼、疼、疼!我这么大人了,难道因为放了个屁就要挨打么?!” 安逸怀抱礼品袋,下意识后退两步。一脸惊恐的望着管丛雪因为放了个屁,承受孔静雅的暴击。继而僵硬抬头,假装望天儿。 嘴角悠然上扬:姐姐发起脾气又酷、又迷人,而且挨打的还不是我,真好~ 第47章 以管助理的体力是远远不能与孔老板抗衡的,挨了顿打不说,还被勒令下车。 孔静雅颐指气使道:“车留下,你走,我自己开。” “让长期失眠的人开车,太危险了。”管丛雪正义凛然道:“也是对路人不负责任的表现。” 孔静雅冷笑一声,咬牙切齿:“我怕你报复我。” “这话听着新鲜!”管丛雪兴奋极了,像被老师着重夸奖的小学生,扭捏道:“您还有怕我的时候?” “通过在车里放屁对我表达不满,这种恶心的事儿都能干得出来的人。”孔静雅双手环肩:“谁知道会不会在我车里偷偷拉屎。” “哈哈哈。”安逸在她身后旁听,突然被戳中笑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孔静雅回头瞪他。 “姐——”安逸鬼使神差的将手中的礼品袋奉上,以求赎罪,“送你的。” 孔静雅眼帘半垂,盯着少女粉礼品袋,将手中的咖啡豆递给安逸。食指勾住袋口,探头去看,神态复杂僵硬不动。 “我自己织的。”安逸拿出蓝白色小熊包直接跨在身上,转了个圈,献宝似的快活道:“可爱吧?” 孔静雅食指轻敲大腿,咬住下唇,半天憋出一句:“小朋友,你平时很闲么?” “不是啊。”安逸意识到她生气了,且这次是冲自己,小心、乖巧道:“我熬了一个通宵做的。” “狗崽子!”孔静雅踢了安逸小腿,怒道:“你要是喜欢可爱风、愿意背这种包的女孩儿,直说!我送你自由!” 被跆拳道黑带卯足劲儿踢了一脚,有那么一瞬间,安逸感受不到膝盖以下的存在,直接疼麻了。 孔静雅把白色羊毛包塞进他怀里,赶走趴在车盖上看戏的管丛雪,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姐姐……”安逸瘸着腿,朝车离去的方向虚无地蹦了两下,失落的站在路边,满脸惆怅。 “‘喜怒无常’、‘残暴不仁’是我们老板的代名词,我已经习惯了,你迟早也要习惯的。”管丛雪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不过这次确实不怪我们老板,主要怪你。” 安逸眼睛瞳仁居多、眼白较少,挎下嘴角显得十分可怜:“怎么说?” “不告诉你。”管丛雪愤愤不平道:“原以为我和安先生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战友,这之前我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冒着巨大风险向你透露老板的消息。没想到我刚刚挨打,您连劝都不劝一句。属实是让我,寒——透——了——心!” 安逸这时反应极快,大义凛然道:“我是没劝,但我笑了,目的就是转移姐姐的注意力。” “……”管丛雪:“真的么?” “不然呢?”安逸一摊手。 “好吧。”管丛雪将信将疑的姑且信了,“举个例子,电影里的烂俗桥段,男主将易拉罐环当做戒指套在女主手上,浪漫么?” “还……还行。” “女主换成我们老板,电影直接悲剧大结局。。” “哈?” “老板在老板自己心里是无价的,她不懂虚无缥缈的东西,只好将感情物化。你拿废品收购站都懒得收的易拉罐环送她,她不一巴掌扇死你,都说明她之前爱你爱的深沉。”管丛雪拎了拎蓝白熊手工包,嫌弃道:“这东西最多一百吧?” 安逸深吸一口气憋住,呼出答案:“七十八。” “哇哦~”管丛雪竖起拇指,“她的衣帽间应该没有能配得上这款包的衣服,这边建议您去批发市场,配一身不过百的衣服一并送给她呢~” 安逸沉默不语。 管丛雪继续怂恿:“多贴心啊,我们老板一定感动得不行不行的。” “你想换老板娘了?”安逸单手叉腰,虚张声势道:“管助理如今对我这没有从前尊重了,讲话也阴阳怪气的,我要向爸爸告状。” “我在雅曼侬和荣灼上班,安氏集团的人管不着我。” “你忘了,孔千山现在也是我爸。” “……”管丛雪怂了,“对不起老板娘,我造次了。” “你好好反思吧!”安逸脖子上挂了两个女士包,小跑到远处解锁共享单车。推着单车回到管丛雪面前,昂着脖子说:“我原谅你了管助理,你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好说话的老板娘了,所以你要懂得珍惜,知道么?” “知道。” “那我们……还是一条战线的战友么?” “必须是。” “姐姐如果心情好转,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懂。” 安逸点点头,骑上共享单车,“拜拜。” “这么冷的天骑什么单车呀!”管丛雪掏出两百块钱,“打车吧老板娘,算我孝敬您的。” 安逸抿起嘴角,犹豫了一下,觉得接了这个钱有辱他老板娘的身份,“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要锻炼身体。”说着,脚下用力一蹬,迎着寒风艰难骑行。 孔静雅发了一通脾气,事后冷静下来,不免有些后悔。碍于面子,打算等安逸上赶着哄她,借坡下驴算了。事后买好吃的给他,再摸摸他的头。 小狗狗能有多重的心思?对他好点儿,之前的不快转脸就会忘记。 她等啊等,足足等了二十四小时还没有等到小狗狗撒娇打滚求饶。孔静雅软化的心又冻住了,腹黑的猜测小狗会不会是狗贩子套住,卖到狗肉馆炖汤了。 为了确认她的小狗还活蹦乱跳,孔静雅在上班时间抛开管丛雪这个人形挂件,独自去了安逸学校。 孔静雅走在哪里都很耀眼,在充满年轻荷尔蒙的大学,象牙塔里的男男女女比进社会上的人们更容易被出色的外貌吸引。孔静雅不请自来,来的冲动。在校园里转悠了十分钟,还没想好要不要给安逸打电话。 主动打电话,好像承认做错了一样…… “美女!”几个月前,孔静雅深夜打拳的陪练,扛着缺了一个轱辘的行李箱满面春风跑过来,“来看我么?” 孔静雅:“不是,找人。” “啊——~”赵家麟又说:“那都看到我了,别找别人了。” “不是别人。”孔静雅亮出婚戒,“是找我老公。” “卧槽!”赵家麟惊得张大嘴,“你结婚了?!” 孔静雅皱眉,“跟谁‘卧槽’‘卧槽’的呢?会不会好好说话?不会说话把嘴闭上!” “不好意思,打游戏骂脏话骂习惯了。”赵家麟盯着她的婚戒一歪头,“这款式和我同学戴的好像。” 孔静雅本不打算再理他,闻言心下一颤,“你同学叫什么?” “他那肯定是假的,就一穷逼。”赵家麟呵呵笑。 “你不仅不会说话,还听不懂话。”孔静雅不耐烦道:“我问的是你同学叫什么,没问你他有没有钱。” “安逸。”赵家麟不乐了,“你认识?” 世界还真小,孔静雅舌尖在左侧上牙堂转了一圈,“你……知道他人在哪么?” “知道啊。”赵家麟才想起把肩上的行李放下来,遥遥一指,“博导女儿换宿舍,让我们帮着搬行李。那穷逼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赵家麟忽然反应过来,炸雷似的吼道:“卧槽!那穷逼不会就是你老公吧?!?!?!” 孔静雅揉了揉耳根,后悔来这么一趟。安逸的灰小子人设怕是不保,变成吃软饭的小白脸,还是那种富婆不给吃饱饭的小白脸。 无意间侧目,孔静雅在人群中叼到安逸。安逸捧着两个塑料盆,身旁的小姑娘说说笑笑,不时拍拍他肩。小姑娘背的包看着眼熟,哦——,想起来了,是安逸昨天送她,她不要的手工包! 远处安逸问左暖:“你都有一个兔子的包了,怎么又做了个熊。” “因为我看你做出来的熊,比我做的兔子还好看。”左暖拍他一下,蹦蹦跶跶、娇声说:“许你买,不许我买?” “没——”安逸拉长音调,嘀咕道:“我又没买断版权。” 第48章 昨晚老板娘寻问管助理:【孔老板心情好点儿了么?】 管助理:【不晓得,我回家后就没敢在老板面前刷存在感,要不然你去冒个泡?】 老板娘:【她气没消怎么办?】 管助理:【最多再挨顿骂,又不能上门抽你。】 老板娘:【你确定?】 管助理:【哎呀,这谁说得准。】 今天上午,老板娘火急火燎:【怎么样?怎么样?我负荆请罪的时机来了么?】 管助理:【她看了财务报表,正在和运营总监发飙。】 老板娘:【那我……再等等。】 此刻的安逸受导师之命,与赵家麟一起帮左暖搬行李。安逸觉得自己来的挺多余的,赵家麟一个人顶十头牛。左暖分配活儿,安逸拿她的脸盆、脚盆、洗漱用品,本来还要再加个洗衣盆,但左暖拿起又放下,认为洗衣盆比较重,适合赵家麟,留给赵家麟下趟取。 安逸对柔弱师哥的设定没有异议,就是左暖围着他,叽叽呱呱说个不停,让他不胜其烦。与之相比,安逸更乐意被孔静雅骂一顿、打一顿,若非‘施暴方’有且仅有孔静雅一人,他都快怀疑自己有了受虐倾向。 目光所及,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与孔静雅对视了。安逸愣住,随后嘴角疯狂上扬。 “和赵家麟站一起的是谁呀?”左暖局促不安道:“一直在瞪我们,好吓人。” “吓人?”安逸心情大好,迷弟反问:“你不觉得她超美的么?” 左暖心下不悦,哼道:“美是美,吓人也是真吓人。” 孔静雅见安逸看到她,不走快些也就算了,反而主动同身旁的小姑娘笑容灿烂地说些什么,于是更生气了。刹那间换上一副亲和的面容,冲他们招招手。 安逸开始疾步,左暖不知所以,蒙里蒙圈的也跟着加快速度。 “臭小子!她是你媳妇,你不早和我说!”赵家麟当胸给了他一拳,“看我笑话呢!” 孔静雅几不可见的动了动,然而没有去拦。 安逸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边揉胸口、边冲孔静雅笑。 明知道他不是表面看到的那种软柿子,但孔静雅还是受不了他被人欺负了后傻乐的憨相,强忍着没一脚踹飞赵家麟。 左暖替安逸出头,重重踩了赵家麟一脚,“你多大力气心里没数么?” “得,你们聊。”赵家麟扛起行李,气呼呼地走了。 现在剩下他们三个人,孔静雅又皮笑肉不笑的。左暖感到不自在,硬着头皮立住脚,“你是师哥的妻子么?” 孔静雅点头。 “嫂子你好。”左暖伸出手。 孔静雅挑挑眉,矜持地握住她的指尖,‘和蔼’地问安逸:“这位是?” “我们博导的女儿。”安逸‘老实人不善言辞’道:“就是除夕夜收了我一百块钱红包后,非要还一块的小孩儿。你当时还夸她可爱,发语音逗她了的。” “哦——”孔静雅做恍然大悟状,“真人果然可爱。” 左暖双手放在包链上,不安地拽了拽。 “我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包。”孔静雅遗憾地啧了一声,笑道:“不过不适合我,背在这么可爱的姑娘身上才合适。是不是呀?安逸。” 安逸心头一紧,是生是死就在这个回答上了。没等他措词,左暖抢答道:“师哥说嫂子只喜欢贵的,我们还不信,鼓动他买了。这么一看,与嫂子的气质果然不符。” “我是喜欢贵的。” “可贵的不一定是好的。” 孔静雅扬了扬下巴,“看你的高仿围巾,分明也喜欢贵的。只不过我买得起贵的,而你——”笑笑,“舍不得。” 左暖涨红着脸,将委屈的目光投向安逸。 孔静雅暗骂瞎了你的心,他都自身难保,还能给你撑腰。 “等我毕业了,认真工作、努力赚钱。”安逸捧着一摞塑料盆,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奶声奶气的畅想未来:“到时候媳妇喜欢什么,我买什么。” 孔静雅倍感欣慰,摸了摸他的头,发出富婆宣言:“我喜欢什么,可以自己买。不仅如此,你喜欢什么,我也可以买给你。” 左暖替安逸憋屈:“师哥是男子汉,师哥他……” 谁料安逸眼睛里闪着星星,甜甜道:“好哇~” “我来找你吃晚饭。”孔静雅看着他怀里的盆,“不过好像来的不太巧。” 左暖说:“是啊,他在帮我搬寝。” 远远看到马骏英往这边走,安逸喊了他一声,马骏英小跑了几步。 “赵家麟撂挑子了,换我来。”马骏英好奇看向孔静雅,惊道:“这不是赵家麟视频里那位……” “误会,这是我媳妇。”安逸把盆交给马骏英,“我想和她去吃饭,帮帮忙。” “认错人了。”马骏英接住盆,囧笑道:“不好意思。”胳膊肘怼了怼安逸,“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不办婚礼有如衣锦夜行,太低调了。” 孔静雅听到‘不办婚礼’,侧目安逸。 安逸搪塞道:“给你省份儿份子钱。”牵起孔静雅,同他们道别。 直至走出校门,孔静雅抽回手。上车后,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十指乱舞,“有太多想问的,让我好好捋一捋。” 安逸搂孔静雅的腰,探身亲她,“不着急,姐姐慢慢想。” 孔静雅按着安逸的脑袋,将他塞回副驾驶,“第一点,昨天送我我不要的包,如今在哪?” 安逸:“在我家呀。” 孔静雅发动车子,“目的地,你家。” “不吃饭啦?”安逸问。 “一会儿包在,有你饭吃。包不在,我宰了你下酒。” 安逸慌忙系好安全带,“在的、在的、真的在。” “赵家麟什么视频,解释一下。” “你在KTV点男模那次,他录了视频,说你亲了他腹肌,还要跟他比肱二头肌。” “首先,男模不是我点的。其次,我没有亲他的腹肌。” 安逸壮着胆子,问她:“那比肱二头肌呢?” “……”孔静雅抿起嘴巴,过了片刻,“这是真的。” 安逸捂住下半张脸,搓了搓,痛苦道:“他还加了你的微信。” “我那是怕深夜打拳找不到陪练。”孔静雅转过眼珠:“你怎么知道?” “他第二天向我们炫耀了。”安逸敢怒不敢言地瞥了她一眼。 孔静雅找到值得生气的点,“你在心里别扭那么久,为什么不和我说?” “说了又能怎样。”安逸头靠在车窗上,极尽全力的诠释着少年的忧伤。 孔静雅果断:“拉黑。” 安逸张了张嘴,忍住笑,声音里满是忧郁:“怕姐姐有被我干涉生活的感觉,毕竟姐姐的志向是做个潇洒的人。” “那也分事儿好么?”孔静雅一字一顿,“小!朋!友!” “姐姐。”安逸看她,哼唧道:“我爱你。” 到了安逸家小区门口,孔静雅当着他的面,将赵家麟删除好友,“有意见可以提,作不作为在我。” 安逸一点头,“懂!” 上楼后,孔静雅确认那个包还在少女粉的袋子,两根手指拎起:“我要扔了它。” “姐姐决定就好。” “你不生气?” “不生气。” “毕竟是你亲手织的。” “我织它的目的是让姐姐开心,姐姐因为它不开心,我恨不得亲手烧了它。” “居民楼不能点火。”孔静雅由阴转晴,把包扔回原处,“我改主意了,衣帽间那么大,不差它一个。” 安逸扬起笑脸。 孔静雅捏住他的下巴,再次晴转阴:“婚礼不办了?” “办!当然办!”安逸搂住孔静雅的腰,“只是没有请他们的必要。” 孔静雅松开手,任他搂着,“为什么?”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安逸下巴垫在孔静雅脖颈儿,轻声说:“我只是从他们的身边路过,毕业后不会再有交集,哪敢奢求他们的祝福。” 第49章 “说的比唱的好听。”孔静雅拎着安逸后领,将他从怀里拽出。小奶狗白白嫩嫩,大大的眼睛满是纯真。 孔静雅嗤之以鼻,“你就是生性凉薄。” “凉薄是真的。”安逸说:“可我也不是打娘胎里出来就凉薄。” 孔静雅等着听他讲自己的故事,或者等着听他编故事。然而安逸勾勾嘴角,转移了话题:“我过会儿还要回学校,时间不是很充裕。姐姐晚饭想吃什么,我们这就出门。” “狗肉汤。” “……不好吧,狗是人类忠实的朋友。” “不吃忠诚老实的那种。”孔静雅探头,盯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专挑油嘴滑舌还要装老实的吃。” 安逸向后缩了缩脖子,严肃道:“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有理由怀疑……”孔静雅离安逸越来越近,安逸望着她嘴唇心猿意马、呼吸急促。 鼻尖蹭鼻尖,孔静雅蜻蜓点水,有停有顿的亲他。 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安逸楼上她的后腰,颇具侵略的吻了个缠绵。脱掉毛衣,随手扔在沙发上,安逸开始解腰带。 孔静雅按住他的手,安逸怕自己会错意:“嗯?” “小朋友过会儿还要回学校,时间不是很充裕呀~”真假参半,孔静雅如今最大的恶趣味就是逗他。 安逸将手机关机,单手解开皮带,“姐姐肯陪我玩儿,我哪都不去。” 孔静雅瞧着窗外,食指勾住他的裤腰,媚声哼道::“光天化日的,不好吧?” “我去拉窗帘。”安逸迈了两步,被孔静雅勾着后裤腰,扯了回来。 孔静雅解下衬衫的丝巾系带,蒙住安逸的眼睛,在他脑后打了个结,耳畔轻语:“这样就不算光天化日了。” 失去视野,暖暖的气息撩拨耳根,安逸喉结翻滚,咧嘴笑问:“姐姐是害羞么?” “害羞?”孔静雅牵着安逸的手,引领他向上走,“或许吧,一匹常年吃素的狼,突然扔给它一只看起来就肉质鲜嫩的小狗,你猜它会怎样?” 安逸坐在床边:“会怎样?” “会不好意思。”孔静雅将安逸推倒,摸着他的脸颊,“从哪下口呢?” 细碎的吻从额头开始,然后是鼻尖、嘴巴…… 被动方被吻得心痒难耐,想要动一动,手腕便被攥在一起按到头顶。安逸没有反抗、争回主动权的念头,乖乖做道荤菜。 然而这匹狼头次开荤,闻闻、嗅嗅、亲亲了半天,当真不知从何下口。 气氛突然尴尬起来…… “要不然。”安逸轻咳一声,“还是我来吧。” 孔静雅‘骑虎难下’,执拗道:“我可以。” “我相信姐姐可以,但我挺不住,太难受了。”安逸抽出手腕,与她调了个上下,哄道:“姐姐,下次你来。” 次日早上,孔静雅被安逸手机自动开机后的闹钟震醒,安逸却因为太累没听见。孔静雅踹了他一脚,安逸哼哼唧唧转过身,背对她缩成一团。 闹钟还在楼下响个不停,孔静雅气得抄起枕头,捂住安逸的头。 安逸缺氧憋醒了,眯着眼睛瑟缩进墙角,迷茫的看着孔静雅。这时闹铃也不响了,徒留孔静雅气势汹汹地瞪他。 “姐姐。”安逸不知所以,挠了挠脸颊,乖巧跪好。头顶的短毛东翘一撮、西翘一撮,很俏皮。 孔静雅不开口,单单瞪他。 安逸反思片刻,迟疑道:“是因为我睡觉姿势像狗么?” 闹钟在没按下的情况下,推迟三分钟又响了。安逸先是一愣,连滚带爬的往下走,“对不起、对不起,提前知道你来过夜,我就会关了闹铃。昨天……”讲到这里,他还委屈上了,“昨天幸福实在来得太突然,我没准备。” 孔静雅翻了个白眼,蒙上被子,失声尖叫:“啊——!烦死了!” 安逸吓得一激灵,差点把手机扔了。稳了稳心神,缓缓坐在沙发上。他就这样,穿着一条小裤衩,握着手机,坐到孔静雅自然醒,不敢发出丁点儿声响。 起床气,吓人。 这之后安逸冻感冒了,打个喷嚏能吹出透明的鼻涕泡泡。他觉得还挺好看的,拍下来发给孔静雅。不出意外,被臭骂一顿。 普通感冒而已,但孔静雅不想被传染,除了工作她还有一堆的事儿要做,比如定做礼服、和酒店敲定婚礼细节、以及装修安文昌送他们小夫妻婚后生活的别墅。这些本该两个人操心,孔静雅自动忽略安逸,一己承担。 一个星期后,安逸指天誓地自己感冒真的好了,孔静雅才肯再次与他亲近。 到了约拍婚纱照的日子,安氏的管家传来消息,说安文昌在家左脚绊右脚,磕在石墩上骨折了。没什么大事儿,人已经去姜初禾那儿养病了,不必来看,也不必挂念。 “去姜大爷家养病,怎么想的?姜初禾那德行,好人跟他在一起都能气出病来。”孔静雅坐在妆镜前,五个化妆师围着她做造型。 安逸被隔在圈外,插空眺望他的新娘,扬声说:“表哥和女朋友同居了,爷爷嫌他女朋友没什么家世背景,八成是借由搞破坏去了。” “哈……哈哈……”孔静雅笑得很开心,一想到姜初禾不痛快,她就打心眼儿里高兴。 安逸探头,孔静雅恰巧瞧见他的脸。安逸是冷白皮,眼睛又黑又大。化妆师还给他画了眼线、眼影,在发型的加持下,活脱脱一个于后台候场的偶像男子组合成员。 孔静雅深吸一口气,忍住刻薄的话语,毕竟这不是安逸的错,“叫你化妆师过来。” “哦,好。”安逸得令,麻溜去了。第六感告诉他,危险方才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险险擦肩而过。 “亲爱的~”孔静雅翘着手指,对为安逸做造型的化妆师拿腔拿调道:“我老公虽然肤白貌美,但其实没什么才艺特长。抱着吉他唱歌儿,所有歌儿都能唱成摇篮曲的调调。你把他画成这样,他也不能在拍摄间隙给你来段即兴rap。” 化妆师:“……” 孔静雅斜过眼珠,“相信我,以他的脑子即使即兴rap,你也听不懂。”顿了顿,又说:“我也听不懂。”甩甩手,“妆感太重,麻烦重画。” 化妆师抿起嘴角,提气欲辩解。但从镜子里看到孔静雅面容慵懒,眼中却燃烧熊熊斗志,憋住没说:“好的呢。” 孔静雅收回目光,与镜子里正在给自己画眉的化妆师对视上。 化妆师咽了下口水。 “别紧张。”孔静雅安慰她:“我会唱rap。” 脑补了许多姜初禾受安文昌折磨的画面,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孔静雅妆容完成,换了婚纱,提着大裙摆在众人的簇拥下去寻安逸,看到以下诡异的场景。 有点儿娘的男化妆师半坐在桌沿儿边,妖娆地捏着安逸下巴,居高临下的左右审视。安逸坐在那儿乖的有如一只待宰的羔羊,仰着头,天然下至的狗狗眼纯真无邪。 孔静雅眼帘半垂、咬紧牙关,“还没好?” 化妆师就着捏安逸下巴的动作,转过安逸的脸给孔静雅看,“亲爱的,可以么?” 安逸看到穿婚纱的孔静雅,感觉有如仙女下凡,憨憨傻笑。 “还是怪。”孔静雅相信换个客人,这个化妆师也不会如此这般‘把玩’顾客。上前一步审视,顺便拨开化妆师的手,将自己的小狗抢回来。扒开安逸的眼皮,只有淡淡一条内眼线,孔静雅气笑了:“你这张脸,看着可爱,怎么上一分颜色都显得妖。” 男化妆师再次捏住安逸下巴,转过他的头,“现在流行这个风格,叫什么来着……啊,纯/欲风,又纯又欲。” 孔静雅瞪着男化妆师的手,粗暴抢回安逸的下巴,“行,就这样吧,上镜后也看不太出来。” 助理引领他们向拍摄区走,孔静雅掐住安逸后颈,拉过来耳语:“以后除了我,不许让别人捏你下巴,掐你脸也不行。谁要是敢捏你下巴、掐你脸,你且放心大胆咬他,大不了我带他去打最好的狂犬疫苗。” 安逸连连点头。 孔静雅:“龇牙狠一个。” 安逸咧开嘴,露出两排小白牙。 奶凶、奶凶的,一看就是花架子。孔静雅沉下脸,不是很满意。 安逸龇着牙,喉咙里发出水壶烧开水的‘咕噜’声,“姐,这回呢?是不是特别凶狠?让人看到瑟瑟发抖。” “……”孔静雅轻抬眉弓,松开手,走的一往直前。 第50章 拍摄婚纱照需要长时间情绪饱满,安逸尽力配合,但也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期强打精神,怎么都笑不出摄影师的要求。 摄影师几次调节无果,建议稍作歇息。 二人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孔静雅吃着水果,问他:“累了?” 安逸眼珠左右、上下转,不言不语。 孔静雅抽出纸巾,擦了擦手,站起身:“累了就不拍了。” “不累、不累。”安逸拽住她的裙子,讨好地笑道:“姐姐,我……是饿了。”拿起点心架上的马卡龙,整个塞进嘴里,嚼了两嚼,一抻脖子咽下去,“补充点儿能量就好了。” 孔静雅双手抱肩,眉头轻蹙:“这么吃,不腻么?” 安逸睁着蒙上一层水汽的大眼睛,仰头看她,“挺好吃的。” 孔静雅黑脸,也拿了马卡龙,一口咬下大半个,举着剩下的半个晃了晃手腕,甩手扔到盘子上,“我累了,不拍了。”留下安逸,径直离开到换衣间换衣服。 换好衣服,把上镜较重的妆卸了。孔静雅面无表情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抽出一张洗脸巾,缓缓点擦拭脸上的水珠。 这副表情,确实吓人。 安逸在换衣间外等她,见孔静雅出来,立刻板板整整站好,“姐。” 孔静雅冲他笑笑,“走吧。” 不笑还好,这一笑,登时将安逸笑毛了。抱着孔静雅的胳膊,哀声道:“我错了,别生气。” “错在哪?” “拍照时状态不好,吃东西不嚼。” “谁气这个。”孔静雅从他的束缚中拔出手,去和经理沟通,改天再拍。 出门后,安逸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及至上了车,时不时地拿眼偷瞄孔静雅。 “累了就说累了,如果有一定坚持的必要,我会告诉你。”孔静雅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么隐忍,你是见过我吃人?” 安逸垂眸,“我总怕你生气。” “小朋友,你能不能不要一副受气包的模样?!我是会打你,还是会骂你?”孔静雅说完这话,对上安逸质疑的小眼神,记起自己对他打也打过、骂也骂过。梗着脖子,强词夺理道:“男子汉大丈夫,被老婆打一打、骂一骂,又不会少块儿肉。怎么?难不成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要隐藏感受,在我面前唯唯诺诺一辈子?” “也——”安逸拉长语调,抿嘴侧目,笑道:“不是不可以。” 隔了两天,俩人再次来,拍完婚纱照。期间安逸接到姜初禾的电话,让他们把安文昌接走,他多一天都受不了了。孔静雅夺过安逸的手机潇洒挂断,本人心情肉眼可见的愉悦了。 之后又过两天,安家人清明节扫墓。安俊才、安承俩父子呈口舌之快,把姜苏河、姜初禾俩父子惹毛。结果姜初禾把安承打了,姜苏河又把安俊才打了。 姜苏河气跑了,安承、杜茹薇搀着安俊才去医院,姜初禾祭拜完拉着女朋友就走了。 扫墓结束安文昌身边除了司机、保镖,只剩安逸、孔静雅两位家里人。安逸推着他轮椅往外走,孔静雅陪他说话。 “婚礼的事儿都是你在忙。”安文昌回手指了指安逸,“这小子怎么一点儿都不上心?” 安逸连忙喊冤:“我可是随时待命,静雅不用我呀!” “摆正位置,你是新郎,还用等人吩咐?”安文昌横了他一眼。 孔静雅笑说:“安逸学业忙,每天起的比我早、睡得比我晚,我能多做就多做一些。” 这话安文昌听着心里舒坦,直夸孔静雅懂事,“安逸学业忙,你工作也忙。工作比学业,不止是累脑还累心。该承担的要让他承担,一辈子就结一次婚,没有第二回 的人生经历,错过了可惜。” “是。”孔静雅冲安逸说:“爷爷发话了,先生要多辛苦了。” “乐意至极。”安逸扬起嘴角,笑出一口小白牙。夫妇齐心,一起演戏的感觉果真是好。以往的独角戏与之相比,真是孤单。 扫墓回程,安文昌叫他们过去小住几日,浑浊的眼睛泛出泪花,“老年人自己在家寂寞呀,腿折了想到外孙那儿待几天,人家就没给过好脸。” “爷爷。”安逸面露难色,“我没法请假。” 孔静雅在心里计算,为此需推掉几件事儿,又评估了事情的重要性,“让他忙吧,我照顾您。” “哎呀……”安文昌侧目安逸,张了张嘴,虚弱无力的感叹道:“人老惹人嫌啊——” 安逸歪头在他肩膀撒娇,“爷爷,我真不能请假,周末一定回去陪您。” “瞧啊!”安文昌一指安逸,同孔静雅说:“他还挺有原则。” 孔静雅笑道:“有原则还不好嘛。” 安文昌也笑:“他对你也这么有原则?” 安逸转眼看孔静雅怎么说。 “有。”孔静雅答的心虚,安逸对她的原则就是没原则。 鹤仙别院佣人多,说是照顾,孔静雅其实就只是削个苹果,陪老人家聊聊天。安文昌在家养病,也要处理集团业务,孔静雅在他身边,还意外获取到一些处事方法。 夜里安逸打视频电话过来,担心安文昌有没有为难她。 “没有。”孔静雅刚洗完澡,身穿浴袍,将手机放在桌上,擦干头发:“爷爷对我很好,我过得很充实。” 安逸放心了,“爷爷喜爱姐姐,不然也不会给你和表哥定娃娃亲。”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不起,我错了。” “你和我说的最频繁的三个字,除了‘对不起’,就是‘我错了’。”孔静雅将毛巾丢在桌上,“我都听腻了。” 安逸哄她:“那我换三个字。” 孔静雅冷哼一声,娇嗔道:“是‘我爱你’么?” “哦!”安逸兴奋道:“被姐姐预判到了!” 孔静雅被他的憨相逗乐了,“呆子。” 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孔静雅没动地方,“谁呀?” 外面没人回答,只是一个劲儿的敲。 安逸睁圆眼睛,“问不出是谁别去开,内线打给福伯,让他过来。” “这是爷爷家,又不是外面酒店。”孔静雅认为他想多了,“你在这儿听着,我去瞧瞧。” 安逸想来也是:“好吧,不过你需要换件衣服。” 孔静雅低头,此时浴袍领口松散,春光若隐若现。边扯腰带边把手机扣桌上,她可没有直播的癖好。 门外敲门声缓了许多,还是在敲。孔静雅换了常服,拉开门。还没看清来这是谁,一个人浑身酒气倒进来。孔静雅下意识侧身,那人坐在了地上。 安承爬起身,“晚上好,弟妹。”一掌拍上门,紧靠着房门,扶着玄关柜踉跄爬起,背过右手,将门反锁。 孔静雅冷漠注视安承,抬手扇了他一嘴巴,淡定道:“滚出去。” “嘿嘿。”安承不怒反笑,“小浪蹄子,别他妈给脸不要脸。睡了姜初禾,又睡安逸,就跟我装贞洁烈妇。” 卧室传来安逸焦急的吼声,安承惊讶探头:“我好像听见……听见那野种的动静了?”说着扑过来扯孔静雅的头发。 孔静雅握住他的胳膊,反身将安承背摔在地,拳拳到肉,血从他的鼻子涌出来,又被孔静雅打得飞溅。安承利用身型体重的优势,甩开孔静雅,刚要起身,孔静雅一个窝心脚踹得他有出气没进气。 “体会到了姜大爷的快乐。”孔静雅望着跪在地上的安承,扥住他的衣领,一路拖到卧室,拿起手机照给安逸看:“小家伙早点儿睡,姐姐要提他去告状。” 见她身上全是血,安逸又惊又恐,“哪里受伤了?” “没受伤。”孔静雅拎了拎安承,“他的血。” 安逸:“静雅你别怕,我现在就过去。” “怕个屁,不准来。”孔静雅挂断视频通话,拖死猪般拖着安承往外走。安承抓住桌腿,孔静雅用力拉没拉动,撇撇嘴,踹在他手上,安承惨叫着松了手。孔静雅继续拖他走了几步,觉得不妥,自己才是受害者,如今看起来更像施暴者可还行。不能拖他上去,得让安文昌下来。 安文昌睡前吃了安眠药,这会儿被管家福伯唤醒,人还懵着:“怎么了?” “安承喝醉酒,闯进静雅房间,要……要……”福伯要了半天,“诶呀”一声,道尽了全部。 安文昌彻底醒了,捂着心脏失掉魂,掀开被子,哆嗦道:“我早该打死他,我早该打死他。” “别急,他没得逞。”福伯说:“被静雅打了个半死,静雅在下面吓得快哭晕过去了。” “打的好、打的好。”安文昌在福伯的搀扶下,坐上轮椅,“我记得静雅那孩子是练过的。” 福伯推他过去,安承已经不省人事,安文昌见了他的惨状当场愣住。 孔静雅蓬头垢面,抱着膝盖瑟缩在一旁,哽咽道:“爷爷,我要回家。” “孩子你受委屈了,爷爷对不住你。”安文昌老泪纵横,将她揽进怀里,“你告诉千山了?” “还……”孔静雅落下大颗眼泪,浸湿安文昌的衣服,“还没有。” “没有就好。”安文昌拍着她的背,慈爱道:“爷爷会替你做主。” 孔静雅哭的委屈、哭的难过、哭的失魂落魄、手足无措。心里却盘算安文昌为了安氏的名声,将这件丑事压下来,相应的作为补偿,安承失去什么,而她和安逸从中得到什么。 第51章 安文昌叫人另外安排房间给孔静雅住,又担心孔静雅受到惊吓不敢独处,找了家里年长的女厨师陪她。 那厨师矮胖敦实,看着就让人非常有安全感。先是在孔静雅面前大骂一通安承,然后挨着床边打起地铺。 “到床上睡。”孔静雅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拍拍身侧空位,“地上凉。” 厨师已经半躺下,闻言动作一滞,“好么?” 孔静雅打算虚伪客套落个好名声,没真想和别人睡一张床。可话都说出去了,唯有硬着头皮点头。 谁知那厨师沾枕头就着,呼噜声轰隆隆,打雷般响亮。 黑暗中,孔静雅睁大眼睛,忍得怒火中烧。猛然起身,柔声细语唤醒厨师,“不好意思,我饿了。” 她确实是饿了,打安承没费多少力气,主要在安文昌面前做戏哭得厉害。一碗海鲜粥下肚,孔静雅觉得还能再打十个安承。将厨师好言劝走,美美的睡上一觉。 孔静雅昨晚流了不少眼泪,好在醒来眼睛并没肿,只是眼头、眼尾微微发红,带着惹人怜惜的娇弱感。简单收拾一下,她去见了安文昌,得到可观的赔偿,也听到了安文昌承诺给安承的惩罚。 “静雅。”安文昌恳求她:“不要告诉安逸,他们兄弟之间还要相处。而且安逸那孩子,他有时候……有时候……” “我也不想告诉安逸。毕竟安承是他哥哥,亲哥对弟媳做出这样的事,对安逸来说也是一种伤害。不过当时我在和安逸正在视频通话,考虑到这方面的关系,挣脱安承后,我马上挂断了。但安逸该知道的,应该已经知道了。”孔静雅代入苦情戏里女主,用圣母光辉温暖他:“爷爷你放心,我会劝安逸。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一家人还是要朝前看。” 安文昌拉住她的手,泪水模糊了眼眶,“静雅乖孩子,爷爷保证给安承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这种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考虑到现在不哭,对不起持续不断的情绪烘托。苦情戏大结局,好像都得来一场抱头痛哭、冰释前嫌的戏码。这一场。孔静雅哭得梨花带雨,哭出了美感。 司机送孔静雅回去,在出门后的第一个转弯处与坐出租车来的安逸相向而过。孔静雅想安逸从学校打车到这儿,车费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难得他舍得。思及至此,嘴角悠然上扬。 让他闹一闹也好,都到了这个地步,不闹一闹说不过去。 安逸下车,朝孔静雅离去的方向眺望,招手唤来门卫室的保安,“付下车费,记得要发/票,回头找福伯报销。”说完关上车门,疾步向内。 路上遇到管家福伯。 “小少爷。”福伯慌张,不知他这会儿来要将安承怎样。 安逸:“福伯,我让今天执勤的保安帮我付了车费,你记得把钱给他。”走出一段距离,又回头叮嘱,“早点儿给,人家打工不容易。” “好,我现在就去。”福伯应下后,一边小跑向门卫室,一边拨通安文昌的电话,“老先生不好啦,小少爷回来了!” 安逸穿过石桥,见安文昌的贴身保镖急匆匆朝B栋那边去了,心下明了安承还在鹤仙别苑。 佣人推着安文昌出来堵他,安文昌老远便声如洪钟地笑道:“请不了假的家伙,怎么还回来了?” “爷爷。”安逸小跑几步,扯起嘴角,笑意未达眼底,“我该回来的。” “一场误会。”安文昌双手交叉,冠冕堂皇道:“你哥喝醉酒走错房间不像话,静雅把他打的浑身是血,他得到教训,以后不敢了。” 安逸从佣人手中接过轮椅,“何必呢,我又不傻。” ‘何必呢’否定了安文昌方才一番避重就轻的解释,安文昌微张着嘴,又无奈地抿起来。 “昨晚没休息好吧?我推您回房。”安逸推着轮椅,朝主楼走。 路上安逸不讲话,气氛低沉。安文昌坐在轮椅上看不到身后他的表情,惴惴不安道:“不信……不信你可以问静雅,爷爷的话你不信,静雅的话你总该信。” 安逸:“我不问她。” 安文昌费老劲拧过身子仰头看他,“那你想怎样?”大太阳明晃晃的,逆着光线只能瞻仰到安逸的下巴尖。他一米七三的小孙子,此时高大好似天神。 是错觉!安文昌转回头,告诉自己是错觉。 “妈妈生我不光彩,我存在的本身于哥哥就是个巨大的伤害。爷爷这些年又偏心我,哥哥心里不平衡也是有的。”安逸如春日里的暖阳般平静温和,“我想和哥敞开心扉聊一聊,不希望自己有天恨他,也不希望他总把我放在敌对面。我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应该同心同德、互相扶持。” “你真这么想?”安文昌感到惊讶,再次费劲拧过身子仰视他。 安逸点头,“嗯。” “好孩子。”安文昌感到非常欣慰,认为安逸虽然只有一米七三,但灵魂高度远超于一米九的姜初禾,“静雅下手太狠了,安承被医生包的跟个木乃伊似的,如今还在昏睡,你晚上再过去和他聊,那会儿人也清醒。” “静雅是真的吓到了。” “爷爷知道。” “所以别怪她下手狠。” “……爷爷没有。” 进到安文昌的卧室,安逸将他架到床上,为他盖上毯子。 安文昌问安逸:“还没吃午饭吧?” “早饭也没吃。”安逸在他床边坐下。 “快去餐厅吃饭。”安文昌慈爱道:“大白天的,你守着爷爷,爷爷也睡不着。” “爷爷昨晚睡了多久?” “一夜没合眼。” 安逸提议:“吃粒安眠药?” 安文昌转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安逸很坦然的与他对视。过了半晌,安文昌笑了,点点头。 安逸拿了水和药,扶他起身。 安文昌将药片含在嘴里,喝水送服,对他扬扬手。 “爷爷你休息,我去吃饭。”安逸把杯子放在桌上,起身向外走。 安文昌平躺在床,闭上眼。待耳边传来门被推上的声音,安文昌吐出一粒药片,缓缓睁开眼皮,望着天花板出神。 一盏茶的功夫,门锁轻转。安文昌将吐掉的药片藏于枕下,躺好合上眼帘。来人脚步轻巧,小猫小狗似的爬过他。左侧的床垫向内一陷,便没了动静。 谨慎的装睡了几分钟,安文昌转过眼珠,见安逸在自己身旁双手护头、缩成一团,呼吸浅浅睡着了。 望着这样的他,安文昌感慨良多。 得知儿子在外把别的女人搞大了肚子,还要与千挑万选的儿媳离婚后,有六七年安文昌不许他们进门。直到一天,小安逸被杜茹薇扔到别苑门口,安文昌第一次看到他的小孙子。 瓷娃娃般的小孩儿,瘦的像只小猴。到他面前不说不笑,单单用黑得吓人的大眼睛看他。 安文昌也没给小孩儿好脸,“那女人以为我会看在你的面子上让她进门?痴人说梦。” “饿。”安逸说:“我吃饱了,门外等。” 安文昌冷声问:“她不要你了,不接你了,怎么办?” 安逸想了想,摇摇头。 安文昌给他饭吃,那么小的一个小人儿吃相吓人,狼吞虎咽好像永远都不会饱。后来还是安文昌怕了,怕撑死他,让人撤了食物。 “谢谢。”安逸双手合十,将安文昌当成菩萨拜了拜。 安文昌笑了,“她把你扔这儿,没告诉你该叫我唤我什么?” “拜拜。”安逸从椅子上跳下来,一阵风似的跑了。鹤仙别苑太大,他迷路找不到大门。走累了,就蹲在湖边的石桥上。 安文昌通过监控看他,猜他那么小的一个人儿此刻脑子里在想什么。太阳落山后,监控里的小人儿往地上一歪,缩成一团。 吓得安文昌疾跑过去,到那儿才发现,小人儿是睡了。 安文昌把他抱回去,笑他心大。 第二天一早,安逸见到安文昌愣了半响,开口还是:“饿。” 安文昌想起他昨天没吃晚饭,又恐他昨天那个吃法,吩咐厨房准备一人份的食物端上来。 安逸这回吃的斯文些,“妈妈来接我了么?” 安文昌说:“没有。” 安逸怯生生地看他,“我求求你。” 安文昌点点头,心想终于到了正题。 “送我去孤儿院。” “嗯?” “我想去孤儿院。” 安文昌皱眉。 安逸垂眸,“算了。” 接下来的几天,安逸睡醒了吃,吃饱了睡,他不提要求,也不再问妈妈,甚至很少讲话。安文昌就这样养他,杜茹薇来要人也不还,一点点把安逸养大。 让人心疼的好孩子。 安文昌侧过身,摸了摸睡梦中安逸的头,为自己方才的多虑而羞愧。 安逸呼吸停滞一拍,鸦羽般的睫毛几不可见地抖了抖。 第52章 晚饭过后,安逸推着轮椅带安文昌外出转了一圈。刚进屋,内线电话打来,说安承醒了。 安文昌对安逸说:“去吧,你们兄弟俩好好聊聊。” “不急,哥醒了也要吃些东西,我过会儿再去。”安逸伺候安文昌洗漱,又把他架上床。 到茶室拿了一罐茶叶,一套简易茶具,去见安承。 正如安文昌所说,安承躺在床上活像一具木乃伊。他脖子动不了,眼睛充满恨意粘在安逸身上。 “哥。”安逸同他打过招呼,便坐下摆弄茶。 屋内除了安承,还有安文昌的贴身保镖王衍。从安逸进门,便处于戒备状态。 “八十年代的老白茶,用矿泉水泡就太暴殄天物了。”安逸抬眸:“衍哥,麻烦烧壶开水过来。” 王衍不动,表情很为难:“小少爷……” 安逸笑了,“你不在,我还能对我亲哥不利呀?” “没有,可不敢。”王衍更为难了。 躺在床上的安承铆足劲儿,“啊呸,骚狐狸爬床生的小野种,也配说我是你亲哥?!” “我去吧。”安逸起身拍了拍王衍的肩,“别紧张,放轻松,我是来同我亲哥冰释前嫌的。” 安承猛地深呼吸,差点被他张口闭口的‘亲哥’激得当场背过气。 安逸置若罔闻,出去一趟回来手里拿了个水壶,坐下后开始泡茶。自己喝了一盏,砸吧砸吧嘴,“我喝贵的、便宜的味道都一样。” 又斟了一盏给王衍,“你尝尝,是不是我泡的方法不行?” 王衍接过来押了一口,“很醇厚。” “万幸你喜欢。”安逸换了个大玻璃杯,一股脑全倒进去,“趁热都喝了,这点儿茶小一万,啧!啧!啧!” 晓得他节俭惯了,王衍捧着玻璃杯哭笑不得,“好。” 安逸窝进沙发,看向安承,“哥,我们聊聊。” “我们俩有什么好聊的。”安承哼道。 “静雅是我的合法妻子,也是你的弟妹,我希望哥以后对她尊重。” “在梦里,她还是我的老婆呢!抱歉,尊重不起来。” 安逸低头揪衣服上的线头,“哥,我是来跟你交心的,你不要敌意这么重。” “媳妇差点儿让人睡了,还能过来交心,真是个孬种。”安承哈哈大笑,扯到嘴角伤口,疼得嗷嗷叫。 安逸大囧,尴尬地冲王衍笑笑。 王衍杵在这儿更尴尬,又不能走,连喝茶水,降低自身存在感。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安逸试探着向安承示好,虽然次次被怼,但也不恼,依旧和善。 王衍的鼾声引起安承的不安,“王衍!王衍!你他妈的睡着了?!”他躺着又看不见王衍,急得直拧巴。 “睡着了。”安逸忽而一笑,这笑容太大,生生笑没了眼睛,“爷爷平时睡眠不好,只吃一片的安眠药。”伸出巴掌,在半空中控了控,“我足足给衍哥吃了五粒,哈哈哈……” 安承惊恐道:“你刚刚把安眠药放进茶水里?” “哦!”安逸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蹦到安承床头,直视他的眼睛。说起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扭捏:“顺了爷爷五片安眠药,磨成粉。打水时,倒进水壶。” 安承:“可你也喝了一杯。” “没关系的。”安逸无所谓道:“那茶盏小的很,而且我来之前喝了两杯意式特浓咖啡。” “疯子——!疯子——!你这个疯子——!” “我不是第一次发疯。”安逸替他惋惜:“可你怎么不知道怕呀?!” 安承攥紧拳头,重重锤床,“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 安逸咬住下唇琢磨片刻,哧哧笑出声:“入土为安。” 安承吼道:“你敢!” 安逸自顾自起身进了浴室,再出来手里拿着一卷厕纸,还有浴袍的腰带。然后有条不紊的往安承嘴里塞纸…… “野种!”安承拼命挣扎,含糊道:“我是安家长孙!有个三长两短,爷爷、爸爸,还有我妈都不会放过你的!” 安逸不为所动,将他嘴里塞满纸,安承只能发出呜呜呜的悲鸣。再用浴袍腰带绕头加固,又拿床单将他浑身束缚,“晚饭后推爷爷出来散步,观察了周围的监控分布。来之前调了摄像头,留出一条全是死角的小路。” 背上安承,安逸讲话吃力许多:“我把哥哥埋在楼后的花地里,但愿爷爷可以晚一点发现,让你腐烂发臭。” 安逸背着他到楼梯口,然后拖着他下楼,又背起他到楼后。找到事先藏在灌木丛里的小铁铲,奋力挖坑。 土是松过没多久的,很好挖,不一会儿便挖出一个长方形窄坑。 安逸将铲子插在土里,直挺挺躺进去,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蹲在安承面前,望着他惊恐的表情,轻声说:“哥,我替你试了,里面躺着很舒服。” 揪起安承,安逸把他扔进土坑,“哎呀,疏忽了,哥比我高。”安逸将他侧着,蜷起他的腿,“委屈你了。” 安逸上去后拔出铁铲,一铲接一铲的往里铲土。埋了上身埋下身,最后剩下一颗头。 安承的冷汗浸湿了泥土,呜呜声不再气急败坏,而是百分之百的恐慌。 安逸扔了铁锹,抓起一把土洒在安承的眼睛上。又抓起一把土,刚要洒,手机响了。在这种诡异静谧的环境下,尤为刺耳。 右手攥着土,左手掏出手机。 是孔静雅:【董女士不知道从哪个深山老林请了个百岁中医出山,为我们调理身体。明天即使请不了假也务必过来一趟,不然你亲爱的岳母大人发飙给你看。事先说好,我为自保、不会救你,你好自为之。】 土从安逸的指缝流出来,安逸打字:【治疗失眠?】 孔静雅回道:【备孕,好生个健康漂亮的小宝宝。】 安逸坐在地上,伴随着安承的‘呜呜’声,盯着手机屏发呆。月亮悄悄移了方位,拽住安逸脚下小小一团阴影,慢慢拉长。 有了影子,他是人间人,不是地狱魂。 孔静雅没等到安逸的回复,以为他困大劲儿昏睡过去了。安逸虽然长期失眠,但这种情况也发生过。有次躺在孔静雅身旁举着手机边打字边和她聊天,突然没了声音。孔静雅转过头,发现他保持着举手机的姿势睡着了。 下一秒手机脱手,重重拍在安逸鼻梁上。小奶狗发出被踩尾巴的哼唧惨叫,转过身缩成一团又继续睡。翌日照镜子鼻梁肿了,还委屈巴巴地问孔静雅:“姐姐,你昨晚趁我睡觉打我啦?” 想到这里,孔静雅撇嘴笑了。 一夜过去,没有回音,打电话对方关机。想到安逸昨日是去了安文昌那儿,是不是出事儿了? 嗨,鹤仙别苑那么多人,能出什么事儿。 及至中午,孔静雅放心不下,还是问了安文昌。 电话里安文昌冷哼一声:“担心他?他能耐着呢!给我的保镖下药,调监控摄像头,挖坑埋人。许是累着了,早上就着酸黄瓜吃了三碗白饭。” 孔静雅:“他这个人……” 安文昌等着孔静雅站在他这边,责备安逸。 孔静雅却说:“他这个人,有时候是不知饥饱。” 安文昌失声尖叫:“什么?你不问问他埋的是谁!那人怎么样了!” “埋的是安承。” “……” “安承没事儿,不然爷爷也不会给安逸饭吃。安逸手机关机,所以人是被你关起来了。” “……”安文昌顿了顿,阴阳怪气道:“他何德何能,娶了你这么聪慧的女人做老婆。” “爷爷别恼,安逸年纪小,是冲动了些。安承醉酒砸我房间门,骂我婊/子、辱我父母,说安逸是野种,上来拽我头发、扒我衣服这些我没全同你讲,怕你受不了,但安逸在视频通话那头全听见了。”孔静雅加深人物矛盾,为安逸开脱:“别说他作为我的丈夫行为过激,就是我爸、我妈知晓了,也会去找安承拼命。” 提及孔千山、董曼青,安文昌心下一沉,“静雅,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要办糊涂事儿。” “爷爷,我嫁给安逸,是您的孙媳妇。我和安逸一样,对您既孝顺又听话。”孔静雅见识过安文昌打安承,安逸这次敢埋人,应该已经挨了顿毒打,商量道:“我现在过去,和爷爷一起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同安逸讲明,他听了,下次再也不敢。” 安抚了安文昌,孔静雅将躲在休息室睡觉的管丛雪叫醒,“鹤仙别院,你开车。” “鹤仙别院?”管丛雪哀嚎道:“老板,那可是三个小时车程啊!” “我要不是气到手抖,用不上你。” 管丛雪正色垂目,孔静雅双手插兜,见不到手,手腕确实在抖。扣了两粒药,仰头咽了,“走。” 孔静雅皱眉,拉着长音不满道:“你又是怎么了?” “痛经。” “待着吧,我叫个司机。” “吃了止痛药,立刻满血复活。” “我说你待着吧,我叫个司机。” “不——,我要去!” “你知道个屁,你非要去!” “你都气到手抖了。” “要你管,边儿待着。” “我就跟着!” 两个人吵吵嚷嚷到楼下,孔静雅作势踹她。 管丛雪灵活躲避,“大姨妈护体,休得造次。” 孔静雅瞪她,感觉手在兜里抖得更厉害了。 管丛雪咧嘴一笑,替她拉开车门,哄道:“老板走吧,别闹了嗷~这时候踹我,也不怕溅你一身血。” 孔静雅坐进车里,扶额感叹:“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身边没一个正常人。” 第53章 “老板,他是吓安承,还是真想弄死安承?”路上管丛雪打听到来龙去脉,发出疑问。 孔静雅摇摇头,心里也没谱。 “应该是吓吓安承。”管丛雪尝试安慰孔静雅,“他又不是疯子,才不会傻到为没有实质性伤害的事情搞出人命。” 孔静雅侧脸望向窗外,这条路短短两天时间走了好几次,属实有些厌恶了。 她不接茬,管丛雪察言观色换了问题:“有把握把人捞出来么?” 孔静雅嫌‘捞’字难听,懒洋洋开口:“安逸人在鹤仙别苑,又不是进局子了。” 汽车驶入院内,直接停在主楼门口。孔静雅解安全带下车,整理久坐之下西裤褶皱。绷直脊背,踩着细高跟走的趾高气扬。 安文昌见到孔静雅,问了和管丛雪大意相同的问题:“静雅,你说安逸事先做了许多准备,是不是下定决心要安承的命?” “怎么会?”孔静雅笑道:“不会的。安逸若真要安承的命,何必费那功夫,用刀或是开窗扔出去多方便。正因事先做了许多准备,又是把人从楼上背下来,又是挖坑的,更证明他是为了逼真些,恐吓安承。 爷爷你是知道的,安承每每挑衅姜初禾,都会被姜初禾暴打、被你训斥,可安承改了么?安承不改,下次照样敢。安逸晓得寻常手段安承不会长记性,实在是逼急了才琢磨出这么一个蠢法子,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恐吓。” 安文昌瘪着嘴听,听到后来乐了,指着她:“你呀你,从小就伶牙俐齿,谁也说不过你。安逸都把安承埋了,你还能替他开脱出这些个理来。” “爷爷。”孔静雅撒娇道:“安逸是你养大的孩子,他什么脾气秉性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安文昌挑眉:“待会儿让你见他,你也按方才同我讲的这般,对他表示理解?” “自然是不能。”孔静雅态度严肃起来,“我不仅不会表示理解,还会对他发脾气。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埋人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危险的。真出了事儿那叫杀兄,他对不起养大他的爷爷,对不起父母。牢狱之灾逃不掉,下半辈子还要在外人的指点、内心的悔恨中度过。” 安文昌竖起拇指,同身后的管家福伯说:“静雅这孩子明事理,娶到她是安逸的福分。”对孔静雅寄予希望:“你说比我说效果好,现在就去!现在就去对安逸狠狠发通脾气!让他明白他昨晚的行为有多恶劣!” 佣人带着孔静雅去了后山,孔静雅未曾到过这边,不晓得鹤仙别苑还藏有几间略显寒酸的简易平房。 “这房子原是做什么用的?” “仓库,存放一些物料和工人们日常用的工具。” 佣人从兜里掏出钥匙,对着锁眼七拧八拧,门‘吱嘎’一声开了。一股发潮的木屑味儿涌出来,孔静雅遮住口鼻直皱眉。 屋内已经清空,独留一张桌椅,安逸坐在那儿写毛笔字。听到有人,他抬眸淡淡瞥过来,紧接着笑了,有些惊喜、有些堂皇:“姐姐。” 孔静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而同佣人说:“劳驾搬把椅子。” 佣人应下离开。 孔静雅上前两步,半坐在桌沿上,捏起安逸的下巴,左右端详。安逸脸颊浮着一个清晰可见的巴掌印,嘴角结了几块儿血痂。 “姐——”安逸感到难为情,握着她的手腕,轻轻挣脱,“我没事儿,就是被爷爷扇了一巴掌。” 孔静雅扬起手,在另一侧又给他补了一巴掌。 安逸懵懵懂懂,茫然地看她。 佣人拎着椅子回来。 孔静雅起身坐到他对面,从包里掏出一叠钱递给佣人:“辛苦。” 佣人连连摆手:“孔小姐客气了,我没做什么。” “拿着。”孔静雅拉过他的手,将钱拍在他手心,“为这点钱推辞,不值当。你且心安理得的拿着,一会儿我走了,把这屋子仔细擦擦,用吸尘器好好吸吸灰。” 这点要求自然不会叫他为难,佣人再推让一番便收了。出去时要关上门,被孔静雅喊住。 “别关,这屋空气不好,我指着它透气呢!” “这……” 孔静雅冲安逸扬扬下巴,“他还能跑了不成?” 安逸乖巧点头,“我不跑。” 不用他说,佣人也心里也跟明镜似的。没闹出人命,老爷子在气头上关他两天反省,过后就放了。有什么好跑的?不仅没关门,还把钥匙挂在显眼的锁扣上。 孔静雅翘起腿,脚尖轻抬,“多好的天呀,奶蓝奶蓝的。在外面自由感受和在屋子里被关着看,滋味可不一样。你昨晚真下去手,进监狱只能放风时抬抬头了,又是另一番感受。我结婚的初衷你是知晓的,生个名正言顺的孩子。与其说选夫,不如说给孩子选父。”说着说着把自己逗乐了:“你觉得我能在外等十年、二十年,然后找个有案底的男人做孩子的生父?” 安逸垂眸,晓得孔静雅看似镇定自若的讲刻薄话,实则快被自己的所作所为气疯了。 “一声不吭,示威呢?”孔静雅放下腿,浅笑嫣然:“我是有点儿喜欢你,但不是非你不可。而且我这个人情感匮乏的很,也没把感情多当回事儿。” “我只是吓他。”安逸见孔静雅越说越怪,不像在怪罪他,倒像是在劝自己放手。安逸了解孔静雅,她贯会用逻辑武装理智,现在不哄以后更不好哄了。安逸走过去拉孔静雅的手,期期艾艾道:“姐姐你信我,我真的……真的没想杀他。我要想杀他,直接在房间动手岂不是更方便。我哥可沉了,背他下楼摔了个跟头,到现在胯骨还疼。” 拽她的手覆在胯骨上揉了揉。 漆黑的眼睛水汽缭绕,慢声细语、可怜兮兮:“姐姐,我会不会骨折了?” 孔静雅不上他的当,猛地抽回手,“挖坑埋人多有形式感,死亡过程漫长,在这期间能充分摧毁他的精神世界。” “静雅。”安逸双手撑着膝盖,俯身与她近距离对视,诚心实意道:“我有大好的前程,我还和我爱的人领了证,婚后我们很快会有一个健康、聪明又漂亮的宝宝。我有多想和你过一辈呀,看着我们的孩子一点点长大。我他妈脑子坏掉了?为那么个混账东西,把拥有的一切和触手可及的幸福全部抛弃。” 安逸想自己当时脑子确实是坏掉了。 他从不吐脏字,孔静雅内心一震,这样的安逸野性又陌生。或许事实正如他说的,只是想吓吓安承? 亦真亦假,真假难辨,孔静雅糊涂了。 孔静雅问自己:结果很重要么? 就算安逸在和她做戏,就算安逸真想杀安承。她能怎么办?无非打安逸一巴掌再喂颗甜枣,吓住他、再哄他长记性。 孔静雅感到无奈,“坐回去,别说话,我想静静。” 安逸乖乖回去,端坐着瞧她脸色。 孔静雅本来在出神,察觉到安逸的目光,狠狠剜了他一眼。 安逸抿了抿嘴,提起毛笔,专心致志在宣纸上书写。 过了许久,孔静雅终于开口,淡淡道:“陶冶情操呢?” “爷爷罚我晚饭前抄写朱子家训十遍。” “写不完呢?” “不给好饭吃。” “好饭?什么是好饭?” 安逸弯腰,从桌底拿出个碗,“反正晚饭要是跟午饭一样,我吃不下去。” “你吃不去的东西,那得多难吃。”孔静雅好奇探头,碗里装了一半野菜,一半黄色碎粮渣,中肯评价:“拌一拌,还是可以喂鸡。” 安文昌折磨安逸的手段别出心裁,令孔静雅不禁暗中发笑。 安逸见她有了笑模样,也跟着笑:“吃着扎嗓子。” “你吃了?”食物以这副尊荣被送来,看看也就得了,他还能尝两口。 安逸点头。 孔静雅抖抖唇边,拿起他写过的字看:“还差多少字?” “才写两遍。”安逸心算道:“一篇朱子家训五百二十四个字,还差八遍就是四千一百九十二个字。” “吃得上晚饭么?” “吃不上晚饭吃夜宵也行。” “错过了晚饭时间,爷爷能给你吃夜宵?” “……”安逸神情复杂看向碗里那一言难尽的餐食,忙找张干净的宣纸盖上:“别落了灰,回头想吃也吃不了了。” 孔静雅哭笑不得,抓过手机略微思考,有来有往发送数条消息,“等着吧,你亲爱的岳母大人向老爷子要人了。” “爷爷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备孕是大事儿。” 安逸忽而想起昨晚孔静雅发给他的消息,连连摇头:“我脸肿成这个样子,怎么见爸妈?我不去、我不去。” “哟,这时候知道羞臊了。”孔静雅将手机扔给他,“你自己和董女士解释。” 安逸求她:“晚两天不行么?” “别问我。”孔静雅朝手机努努嘴:“问董女士。” “姐——” “我不管。” “好姐姐。”安逸起身绕过桌子,伏在她膝头:“帮我这一回,我下次不敢了。” 孔静雅指尖穿过安逸的头发,逆着毛给他抓了个杀马特发型,斩钉截铁道:“帮!不!了!” 野菜拌粗粮是安文昌给安逸的惩罚,顶着巴掌印去见孔千山、董曼青同样是孔静雅给安逸的惩罚。 巴掌打了,惩罚也给了,接下来该琢磨如何喂甜枣了。 第54章 安文昌原以为孔静雅事业心这么强的女人,不会过早要小孩儿。听到二人是为了备孕看中医调养身体,惊喜之余非常痛快的放人了。 回去的路上,安逸仰着脑壳儿坐在后排,一脸生无可恋。惹得管丛雪频频从后视镜里看他,安逸奶凶奶凶的瞪回去。 “老板!他瞪我!”管丛雪一直受安逸礼遇,冷不丁被瞪顿感委屈,立即向孔静雅告状。 孔静雅回头,安逸迅速闭上眼睛装睡,就是那嘴噘得能拴头驴。 “我们这位小少爷呢,没吃到午饭,心情不好。”孔静雅扯着一抹笑意,“理解理解。” 管丛雪也噘个嘴,抱着喂白眼狼的心态:“前面有超市,我去给他买个面包?” “瞧瞧管助理这个思想境界。”孔静雅竖起拇指,“以德报怨。” 管丛雪得到夸奖很高兴,靠边停车:“再给他加个卤蛋。” “哇——”孔静雅用崇拜的目光看她,戏剧性鼓掌。 管丛雪进了超市,孔静雅从副驾驶位钻到后排。拴驴的木头桩子喉结翻滚,还是紧闭双眼。 孔静雅将手塞进安逸后颈儿,充满侵略的亲吻他,整个人顺势跨坐在他身上。 车外有来往行人,管丛雪随时会从商店出来。 安逸眼睛睁得像铜铃,理智想要推开她却又舍不得。怔怔地发呆,心跳快的好似敲鼓。 孔静雅吮/吸他的舌,啃/咬他的下唇、鼻尖、下巴。 “姐……姐姐……”安逸按住她探到身/下的手,彻底慌了。 “硬了么?” “……硬了。” 孔静雅目的达成,钻回副驾驶位,“小朋友,人生建议少在我面前甩脸子。” “那我刚才不开心嘛!”安逸气血喷涌,忍着胀痛将外套脱下来,盖在腰间,遮那一处的羞。 “现在开心了?” “嗯!”安逸好像不明白自己被欺负了,扒着孔静雅座椅靠背,讨好地笑道:“姐姐,晚上可以做么?” 孔静雅单是看他不讲话,眼底吹过一阵娇俏的春风。 “做吧!做吧!我想做!”安逸哼唧道:“求你了。”他脸藏在手背下,只露出一双纯真无邪的黑眼睛,眨巴眨巴望向孔静雅。 孔静雅别过头。 安逸还想说什么,不巧的是管丛雪拎着吃的从超市出来了。连忙坐直,一本正经道:“姐姐,我爱你。” 孔静雅逗他,“姐姐现在不是很爱你。” “是我的错,我从现在开始好好的,姐姐晚上疼我。” “考虑一下。” 管丛雪绕过车头,拉开车门坐进去,回身将装有面包的塑料袋递给安逸,“少爷您迟来的午饭。” “谢谢。”安逸双手接过,诚恳道:“你人真好。” “咦——~”管丛雪被酸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孔静雅缩在座位上,咯咯笑个不停。 安逸傻乎乎地陪她笑,撕开面包咬了一口,拿给孔静雅看:“里面还有火腿。” 管丛雪扭曲着五官,猜测:“老板,我不在的时候,你收拾他了。” “啧!”孔静雅娇嗔道:“注意用词,不是‘收拾’,是‘规劝’。” 管丛雪踩下油门,振臂高呼:“正道的光!” 到了孔家门口,安逸捂着右侧脸颊,不情不愿地跟在孔静雅身后。 孔静雅逗他:“牙疼啊?” 安逸放下手,梗着脖子,走路似木头。 家里意外来了人多,听到他们回来都围到玄关处看新姑爷。 孔静雅边换鞋边叫人:“大舅、大舅妈,小舅、小舅妈,宏哥、楚洁也来了。楚洁这是你男朋友吧,个子真高。” “姐。”董楚洁探头:“姐夫呢?” “他——”孔静雅想说不就在我身后嘛,回头身后没人了。扒着门往外看,院子里也没人。正纳闷呢,一只小白爪子戳了戳她扒在门框的手。 安逸贴着墙,彰显了他消瘦的纸片人身型。 他指着自己依旧红肿的脸,摆了个好无奈的手势,唇语道:“那么多人?!”顿了顿,又闷声说:“你妹妹男朋友个子挺高的,哈?” 孔静雅翻了个白眼,强行拉他进来,对董楚洁笑道:“我下车时忘了你姐夫也要下,不小心把车门拍他脸上,脸就肿了。看到这么多第一次见面的亲戚,怪不好意思的。” “哎呦,我的儿呀。”董曼青揉着安逸的脸,心疼极了,“疼坏了吧?”重抬轻放拍了拍孔静雅,恨道:“打你个粗心鬼。” 安逸笑笑,“妈,我没事儿。” “听听啊~”大舅妈拿他打趣:“这声妈叫的多甜呀,瞧给曼青高兴的。” 董曼青摸着安逸的后脑勺,“我女婿样样都好,我见了就高兴。”推着安逸、孔静雅,“这一身灰,换件衣服再下来。” 俩人回到卧室,孔静雅换衣服,安逸围着她享眼福。 “我事先不知道家里来亲戚。”孔静雅说:“没想你在这么多人面前难堪。” 安逸眼睛在她上三路游走,宽容道:“没关系。” “什么叫没关系?!”孔静雅瞪他:“搞得好像我在道歉,请求你原谅似的。” 安逸随口问:“那我回什么?” “就知道了,或者……”孔静雅发现他注意力不在谈话上,食指勾起安逸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平视,“或者知道了。” 二选一,都是一个答案?安逸转过眼珠想了想,得出结论‘知道了’是唯一正确答案,于是乖巧笑说:“知道了。” 伴着三下敲门,董曼青的声音隔着一道门,穿过小客厅到衣帽间:“崽崽,妈妈有话和你们说。” 孔静雅盯着安逸的眼睛,突袭一个吻,地主婆吩咐长工般:“去开门。” “来了,妈妈。”安逸亲在孔静雅耳根,快步去开门。 孔静雅套上衣服,对着镜子整理两下头发,施施然出来。 董曼青坐在小客厅,正板着脸问安逸:“那谁打你了?” “我没有。”孔静雅懒声否认。 “我说那谁,指你名、道你姓了?你激动个什么劲儿。”董曼青扥住孔静雅耳朵,上下左右拽,“你说他脸是被车门拍的,骗骗楼下那几位还行。骗你妈?你妈眼睛不要太亮哦,被车门拍的红印还是被人扇的巴掌印一看就晓得了。要死啊你,打人不打脸。才刚结婚下手这么狠,往后你不得打死他?” 孔静雅喊疼,安逸忙过来帮她,“妈,静雅没打我。” “没你事儿,起开。”董曼青推了安逸一把,安逸顺势跌坐在地毯上。许是没想到女婿如此娇弱、一推就倒,顿时愣住。 孔静雅找准机会,挣脱开她的魔掌,逃出三米开外,挑衅道:“董女士没少扇人,自然有经验。” 安逸见孔静雅脱离虎口,拍拍屁股准备站起身。没成想董曼青被激怒,脱下拖鞋要去拍孔静雅。安逸当机立断,直接趴在地上抱住她的腿,“妈——!妈——!真不是静雅打的,是爷爷打的。” 董曼青又是一愣,“这一巴掌可不轻,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儿?”董曼青只道安逸被安文昌扣住,具体原因不详。安文昌疼爱安逸,究竟多大的过错,才舍得打这么重? 安逸张了张嘴,又闭上。 孔静雅双手抱肩,挑眉看戏:“说呀,为什么?” “我……我……”安逸吭哧半天,委屈道:“我跟我哥在爷爷那儿吵起来,这一巴掌其实是他扇的。我打不过我哥,被他按着揍。妈刚才问我,我不好意思说,丢人。” 董曼青叉腰,喘了两口粗气,脏话输出:“草他妈的!王八羔子!改天犯老娘手里,狗头给他拧掉。” “妈——”孔静雅得意道:“我已经把他打卧床了。” 董曼青指了指孔静雅,十分欣慰:“不愧是我的崽。”俯身捞起一脸懵的安逸,“男子汉,多打打拳、举举铁,不能挨了打等媳妇报仇。仇是报了,那我们这顿打也挨完了。” 安逸连连点头:“是,妈教育的对。” “在屋里休息吧,过会儿我就说你有事儿出去了。他们待不了多久,为了让中医号脉才来的。”董曼青叫孔静雅:“崽,你跟妈下楼。” “董女士行行好。”孔静雅走过去搂她的腰,嗲声嗲气道:“也说我有事儿出去了,我想在楼上陪安逸。” 董曼青笑了,摸摸她的脸颊:“嗯,看在你们俩感情好的份上。” 孔静雅、安逸:“谢谢妈。” 将董曼青亲热的送出去,孔静雅关上门同时落了锁,转身盯着安逸看。 安逸以为自己要遭殃,慌的眼珠叽里咕噜四处转。 “闲着也是闲着。”孔静雅单手解开内衣,从衣摆下拿出来,食指勾着扔到床上,“一起洗个澡?” 安逸嘴角疯狂上扬,露出小白牙,重重一点头。 孔静雅两根指尖搭在他的小臂,一路‘走到’安逸手背,牵起他莞尔一笑。 安逸托着孔静雅的腰,轻轻啃咬她的脖颈,抱她向浴室走,“奇怪,姐姐明明是仙女,有时候又像妖精。” 孔静雅搂着他的脖子,仰起头,任他放肆亲吻,“那你喜欢仙女多一点还是妖精多一点?” 安逸松开她,脱掉上衣、解腰带:“都喜欢,一样爱。” 第55章 浴缸硬且光滑,显然不是个吃正餐的好地方。安逸只将此刻的亲热当做餐前甜点,对方却将柔软的身体紧贴过来…… 这场发生在浴室的趣事,孔静雅格外主动、格外的取悦迎合。 从浴室出来,孔静雅恢复地主婆模样,躺在床上指使穿着一条小内裤的安逸,一会儿倒水、一会儿煮咖啡。 “我还是觉得你穿条内裤可爱。”孔静雅咖啡只喝一口,递给安逸,“单纯、干净,有少年气。” 安逸接过咖啡杯放在床头柜上,拉开内裤,垂眸告状:“姐姐说你复杂、肮脏。” “神经病。”孔静雅伸出腿踢他。 安逸被踢得晃了晃,用被子角将自己裹成小海豹,冲她甜甜的笑。 孔静雅白了他一眼,“我要看茶几上的杂志。” 安逸二话不说,颠颠给孔静雅去拿,回来继续做小海豹,笑眯眯地看她。 “腿疼。”孔静雅翻着杂志,头也不抬道。 安逸立即从被子里抽出手,为她按腿,“力度可以?” “嗯。”孔静雅抬眸,盯着他看了许久,没头没尾地问道:“喜欢做/爱?” 安逸抿嘴笑,大眼睛又黑又亮,“喜欢。” “确实有意思。”孔静雅视线回到杂志上,“原来不知道,做了才发现很有意思。” 闻言,安逸爬过来,趴在她腰间殷切道:“要再来一次么?” 孔静雅摇头,“累了。” “好。”安逸爬到床尾继续给她按腿。 “往后再有违法乱纪、不管不顾的冲动,多想一想我今天怎么和你做的,在你进了监狱或是失去生命后,我就会和另一个男人怎么做。”孔静雅合上杂志,挑衅道:“赵家麟怎样?换个风格的男人,或许能发现更多趣味。” 安逸停下手上动作,脊背僵直,“我以为你对我好,事情已经翻篇了。” “小朋友。”孔静雅笑笑,起身攀上他的肩,“我今天刚知道你埋人,哪能这么快就翻篇。” 安逸沉默片刻:“挺伤人的。” “谁?” “你。” “我伤谁了?” “我。” 孔静雅不以为然:“所以呢?” “生气。”安逸双手侧目看她,冷脸坦言:“气疯了。” “啊——~”孔静雅戳了戳他的鼻尖,妖里妖气道:“气疯了怎么办?打也打不过我、吵也吵不赢我。”将安逸压倒,孔静雅说:“我就是大小姐脾气,忍不了可以换人。千万别委屈自己,您是什么身份?安家的小少爷!安氏未来的接班人!” 安逸抓住那双在他身上四处点火的手,“是我气疯你在先,我跟你道歉。不解气的话,再扇我几巴掌,扇到你消气为止。只是别再说这种话折磨我,真的伤人。” 孔静雅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抽回手,不再轻/浮、挑/逗他,走下床穿衣服:“听到你埋人,一开始确实是气。气过了劲儿就不气了,然后后怕,越想越怕。” “对不起,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安逸说:“我发誓。” “你是真的想埋了安承,还是吓吓他?”孔静雅穿好衣服,用发圈贴着脖子系了个低马尾,“讲真话。” 安逸起身去拿衣服,经过孔静雅身边低声道:“真想埋。” 孔静雅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宣布:“翻篇。”手机响了一声,拿起来:“大家走了,妈让我们下楼。” 传闻中久不出山的国手中医对二人进行望闻问切,写了个长长的药方。董曼青收好,效率极快的在睡前将药配齐、熬好。 孔静雅喝了一口,冲到厕所哇哇吐,差点儿将胃液呕出去,“不喝了妈,我喝酒喝大了也没这么难受过。” 安逸一手拍她背,一手递水给她涑口,也说:“不喝了、不喝了。” “冰美式苦的跟药汤子有什么区别,你不也天天当水喝,怎么就喝不下去?!”董曼青端着碗极为不解,想让她再试试。 “那不一样。” “你要不想喝早说,我这几天忙前忙后……” “妈一片心意,是不好浪费。”安逸抢过药碗,“我替她喝。”没等她们反应过来,仰脖干了。 “……”董曼青无语:“这是能替的么?你那碗在桌子上。” 安逸快步取了桌子上那碗,也是毫不犹豫一饮而尽。把空碗底亮给已经看傻眼的董曼青、孔静雅,张开嘴:“啊——”示意二人,他咽了。 “……”孔静雅虚弱道:“小朋友,你有味觉么?” 董曼青收走碗,狠狠瞪了他们俩一人一眼,转身走了。 “妈生气了。”安逸望着门口,满眼担忧。 孔静雅逗他,“生你气、不喜欢你了,还不快去哄哄。” “那你好好休息。”安逸当真去了。 孔静雅等他被骂回来,等了许久不见他回来。下楼去找,发现安逸陪董曼青在练功房做瑜伽。俩人瞧着母慈子孝,哪有一分嫌隙。孔静雅双手抱肩,压在下面的那只手偷偷竖起拇指。 安逸收到信号,笑了。 “儿子,抓脚腕。”董曼青随着音乐,摆出一个难度较高的动作,示意他回身抓脚腕,“像妈妈这样。” 听她叫儿子叫的好似安逸亲妈,孔静雅挑挑眉。 “抓到了。”安逸吭叽半天好不容易够到,腿还是打弯的。 董曼青过来掰他,“骨头硬,不过没关系,练练就软了。” 安逸被掰得龇牙咧嘴,强忍着没吭声。 “儿媳妇。”董曼青招呼一旁看戏的孔静雅,“一起。” “得,闹了半天,只生我一个人的气。”孔静雅到角落里拿了张瑜伽垫。 半个小时过后,安逸作为重点帮扶对象对自己逐渐失去信心,比他更硬的人却寻来了。孔千山非自愿加入,铁塔一样的中年汉子和安逸共享一张粉色加厚瑜伽垫,体验单脚站立平衡。 “山式站立,抬起右脚,脚心紧贴左腿大腿内侧。”董曼青望着镜子里的孔千山,气道:“让你脚心贴到大腿内侧!不是让你右脚踩左脚脚背!” “听懂了!”孔千山吼回去:“放不上去,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个动作主要考验平衡,安逸很轻松的完成了。在孔千山摇摇晃晃做不到位的对比下,顿时自信感爆棚。 “哎、姐、姐。”安逸小声叫孔静雅看他。 孔静雅淡然回眸。 “我的平衡能力……”安逸话没说完,被一个巨大的阴影瞬间吞没,“还……还可以……” 孔千山身形高大,将安逸压了个结实。在董曼青和孔静雅的搀扶下起身,拎鸡崽子似的把安逸拎起来,急道:“孩子,爸不是故意的,没事吧?” “没事儿、没事儿。”安逸站定,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虽然瘦,但骨头里有肉,健壮的很。” 董曼青狠狠锤了孔千山三拳,叫安逸:“快活动活动,看伤没伤着筋骨。” 孔静雅:“试着走走。” 于是安逸在六个眼睛的审视下,贴墙走了一圈。由于三个人的目光过于炙热,烫的他后期直接顺拐。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事,安逸在走秀结尾又特意翻了个跟头。 “好——”孔千山鼓掌叫好。 董曼青一记眼刀飞过去,孔千山收回了手。今日集体瑜伽活动就此收尾,各自回房休息。 安逸扑在床上,蔫蔫道:“今晚不会失眠,累死我了。” “我不想喝那个中药。”孔静雅换了睡衣,坐在床边,“太难喝了。” “不喝了。”安逸握住她的手,“我们去医院做个检查,没什么问题的话,早睡早起,按时吃饭,保证营养均衡,一样的。” 夜里,安逸抱着孔静雅,整个人被温暖、洁净的香气萦绕。意识模糊前,思及昨晚同一时间,他正在更深露重下挥舞铲子埋人,有些感慨。不能穿越回去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实在遗憾。 他是真的悔悟了,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孔静雅瞧。可他不能掏,掏了心内科大夫也翻译不出来他的诚意,反而血肉横飞的吓到孔静雅。 日子朝前走,姐姐那么聪明,早晚一天会知道的。 “小朋友。”孔静雅懒声哼道:“使这么大劲儿勒我,你是想年纪轻轻就做鳏夫么?” 第56章 因无故旷课且中途失联,安逸回校便被博导叫去谈话。 导师认为他学术态度有问题,“到底是年纪小,思想不成熟。” “老师,对不起。”安逸承认错误极为诚恳,“我爸突然生病,我着急过马路没看车,被车蹭了一下,手机压碎了。昨天在医院忙,没顾得上,这会儿才买了新的。”说着,拿出今早偷偷塞在孔静雅车轱辘下,压得粉碎的手机。以及孔静雅骂完他,路上给他买的新手机。 导师拿起他一碰直掉渣的旧手机,心有余悸:“人没事儿吧?” 安逸左手扶右肩,活动两下肩膀,苦笑道:“没事儿,让您担心了。” “人没事儿就好了、人没事儿就好。”导师又拿起他的新手机看了看,“这手机好贵的,左暖前阵子还吵着要。我说她一学生,用这么高档的手机干嘛?” 安逸抿起唇边,腼腆道:“这是我老婆私下买来送我的,不然我也舍不得。” 导师视线落在安逸手腕处,盯着他那块儿价值不菲的名表。 “手表也是老婆买的。”安逸说:“她总爱买贵的东西给我,其实无关价钱,我不挑,她送我的我都喜欢。” 导师垂下眼帘,勾起嘴角。 这笑意味过于明显,安逸:“老师,我和她结婚不是图她的钱。” “……”导师被他的直白噎到了。 “她事业心强,工作拼命。”安逸从私密相册里找到悄悄保存孔静雅发到朋友圈的照片,“人也漂亮。” 导师看过:“确实。” “我爱她,她爱我。”安逸眼睛宛如水头极好的黑翡翠,闪烁着纯真的光:“我不想因为自身条件不好就错过她,那样很懦弱。” 单纯从长相上来讲,安逸与孔静雅不是一挂的。孔静雅的美是传统意义上最为标准的美,任谁看都觉得美的。而安逸白皙、单薄,干净的有如少年,以大众审美来看未必上佳。两个人放在一起,是安逸的颜值高攀了孔静雅。 导师想一位涉世未深的可爱小青年,爱上一个有能力的漂亮姐姐很正常。即使这个姐姐像左暖说的蛮横些,但于安逸这种怯生生的懦弱性格,也算互补了。 “祝你们幸福。”导师笑眯眯道:“真心的。” “谢谢。”安逸露出两排小白牙,吞吞吐吐:“有一件事儿,犹豫了几天,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没关系,你说。” “关于赵家麟……” 安逸轻轻带上办公室门,唇边上扬,黑眸里有道一闪而过的狡黠。 他觉得自己天生具有表演才能,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做演员未尝不是一条好出路。就是这身高,一米七三,恐怕演艺之路也不太好走。 安逸笑了笑,打电话给孔静雅,甜声说:“姐姐送我的新手机,第一通电话想打给你。” 孔静雅没好气道:“好像我自愿买给你似的。” “那也不是我要的呀~”安逸委屈巴巴:“我都说我有备用机了。” 孔静雅怒道:“还敢提你那破老年机?!” 狗子早上把手机塞在她车轱辘下,她就已经生气了。随后又央求回出租屋取备用机,孔静雅让管丛雪绕了个大远,早会都迟到了,结果这只狗上楼再下楼手里就攥了个带按键的老年机! “姐,你不要歧视我的备用机嘛,我的备用机很好用的。除了打电话、发短信,还可以微信、QQ,大型游戏。” 孔静雅一字一顿:“大?型?游?戏?”每个音调都充满了质疑。 “贪吃蛇。” “滚——” 在孔静雅的工作行程里,原定周六上午出差。杜茹薇突然打电话来,邀请她和安逸晚上来家吃饭。孔静雅应下了,把机票改签到午夜。 “没必要,太辛苦了。”安逸知道后,在电话里劝她:“姐姐不好意思回绝,我同爸妈讲。” “还是去吧。”孔静雅说:“早该拜访的。” 管丛雪开车来接,孔静雅将行李放入后备箱,打算吃过饭直奔机场。董曼青很是担忧,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将她额前碎发掖到耳后,慈爱道:“第一次去公婆家,别让人欺负了。” “谁能欺负到我头上啊?”孔静雅笑看管丛雪,管丛雪也笑。 董曼青:“妈是怕你看在安逸的面子,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孔静雅挑眉:“不会的。” 车开出庭院,管丛雪调侃道:“夫人多余担心,他们敢给老板下马威,老板娘直接翻脸。” 听她这么说,孔静雅感到莫名好奇,小奶狗护主能护到什么地步?转念一想安承,大活人安逸都敢埋,还是不要期盼有意外发生了。 安逸比孔静雅到的早,孔静雅进门,他就拿着拖鞋站在玄关巴巴等着。 “给。”安逸嘴上说给,却蹲下身帮她换鞋。 孔静雅脚向后缩。 安俊才、杜茹薇被安逸突如其来的低姿态搞得很尴尬,笑容僵在脸上。 孔静雅微微额首,递上礼物:“叔叔、阿姨好。” “静雅,该叫爸、妈了。”安逸抓过孔静雅的脚腕,执拗为她换鞋,仰头笑问:“是不是因为没收到改口费?” “改口费是在婚礼上给的吧?”安俊才清了清嗓子,更尴尬了。 杜茹薇接过礼物,“我们倒是要先接儿媳的礼物了。” 安俊才脑袋上还缠着纱布,孔静雅想到那日在墓园门口,姜苏河抓着他的头发往地上磕的画面,忍着笑、装作害羞模样:“别听安逸胡说,哪里需要改口费,我就是……就是不太好意思开口叫爸妈。” “早晚要叫的。”安俊才双手揣兜,拿出大家长的范儿,“叫声爸听听。” 孔静雅默默深吸一口气。 安逸抓起她的手,“既然改口费在婚礼上给,那这声爸合该在婚礼上听。想听爸,我叫给您听。”安逸眉眼弯弯,乖声道:“爸——” “这小子!”安俊才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笑骂:“一直温顺的很,最近说话阴阳怪气,也不知道和谁学的。” 孔静雅笑笑,能和谁学的?点自己呢呗!忍了、忍了。 安逸抱歉地看着她。 孔静雅明白,从她进门开始,安逸的反常举动,无非是向安俊才、杜茹薇证明自己在他心里地位有多重要。 按理说儿子看重儿媳,家长没理由藐视儿媳。可这俩人显然不是这么想的,饭桌上杜茹薇不停夸赞安逸,安俊才则是对荣灼、雅曼侬问东问西,言语间满是不屑。 孔静雅一边按捺,一边理解了董曼青的担忧。不逼到眼前,也不晓得自己如此能忍。为了谁?虽然不愿承认,确实是为了安逸。 “不想吃了。”安逸端着碗、松了手腕,骨瓷碗顺着桌边滚了两圈,摔在地上碎了。 “你他妈现在长脾气了!”安俊才举起手中的碗,重重砸在地上。 杜茹薇捂嘴惊呼。 孔静雅在桌下拽了拽安逸,“发什么疯?” “没发疯。”安逸冷眼看向安俊才,懒得讲自己为何如此这般。父亲一直是那个父亲,不会正视错误、更不会改过、乃至只是收敛都做不到。以往安逸可以笑着听父亲讲难听的话,违背本心去附和、去认同。但现在不行了,安逸不能忍受孔静雅也要同他一样,听安俊才讲难听的话,还要陪着一张笑脸。 安逸对安俊才感到深深的无力,这种无力感孔静雅看在眼里,她不怪安逸,安文昌都拿安俊才没办法,安逸一个做儿子的,有什么办法。 “消消气。”杜茹薇拿了两个新碗,一个放在安逸面前、一个放在安俊才面前,“小逸是听你说荣灼、雅曼侬不好,不高兴了。”眼角扫向孔静雅。 孔静雅忙接道:“叔叔没说荣灼、雅曼侬不好。” 安俊才把新碗也摔了,“还没继承安氏,就敢甩脸子给老子看。等你日后继承了安氏,说不定要怎么对我。” 安逸紧绷下颚角,漆黑的瞳仁像围棋里的黑子,冷冰冰却也折射着光。 孔静雅不等安俊才一句加一句,点燃安逸这座静默的火山,“叔叔和安逸情绪都不好,我们今天先走,让两个人各自冷静、冷静。” “等等。”安俊才拾起一根筷子,扔到饭桌中央,闷声道:“我遇到难关了,需要钱。” 安逸:“这个月生活费加学校补助,五千四都给你。” “拿你老子逗闷子呢?”安俊才抻脖子问。 “我只有这些钱,你不信可以去查。”安逸平静道:“实话实说这些钱给你,我就要靠静雅养了。” 安俊才不想和他废话,问孔静雅:“爷爷给你的彩礼,可以先借叔叔么?” “我……”孔静雅气极反笑:“我现在只收到一套婚房,而且还在装修。” 安俊才:“那套房子市值三个亿。” “如果爷爷同意的话。”孔静雅笑着点点头,“我没问题。” 安逸起身,牵手孔静雅,一声不吭往外走。 “十年前,我让你去老爷子那儿偷公章,你都能偷。现在找你借点儿钱,你不肯了。”安俊才气得青筋暴起,杜茹薇拦住他,安俊才扯着脖子喊道:“妈的,到底不是在身边养大的。我告诉你安逸,我不止你一个儿子,我还有安承。”猛地将杜茹薇推倒,指着她口无遮拦:“要不是因为你,我和吴云离婚,这点难关,吴云就能帮我渡过。瞧瞧你生了个什么东西,白眼狼!关键时刻指望不上!” 走到门口的安逸眼睛充血,回身之际被孔静雅拽住。 “走啊。”孔静雅悄声说:“爷爷疼你,我爸我妈疼你,我爱你。” 第57章 安逸和孔静雅并肩走出来,在车内等待的管丛雪打开门锁。 孔静雅拉开车门,眼神示意安逸进去。 安逸双手插兜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姐姐赶飞机,我自己回家。” 孔静雅向里一歪头。 安逸张张嘴,“我……其实想一个人待会儿。” 孔静雅忽而板起脸,安逸咽下口水乖巧钻进后排。孔静雅也坐进去,对管丛雪说:“时间来得及,先送他回家。” “有吃的么?”安逸沉重道。 管丛雪大致翻了翻储物箱,斩钉截铁:“没有。” “管助理。”孔静雅问:“最近一直放在包包夹层里的爱心巧克力,不在了么?” “不在了。” “别逼我亲自动手。” “那是公司新入职的前台小哥送我的!” “人家又不是专门买给你。”孔静雅撇撇嘴,若有所思道:“雅曼侬女人多,前台放个养眼又嘴甜的小男生,会不会耽误工作啊?” “不——会。”管丛雪奉上珍藏已久的巧克力,笑容可掬地一摆手:“才不会。” “不会就好。”孔静雅拿过巧克力,转而递给安逸。 “谢谢。”安逸垂眸剥开包装纸,将巧克力放进嘴里。 孔静雅的余光不动声色地瞄向他,见对方陷入自我小世界,忧郁的宛如一朵积雨云。 捉住安逸的食指把玩,安逸虽然瘦、指腹却很饱满。孔静雅拇指用力一掐,安逸吃痛,转眼看她。 孔静雅目视前方不理睬,又掐了他一下。 安逸更懵了,探过头,歪脖挡住孔静雅的视线,却也没想过把手指抽出来。 孔静雅被他的憨样逗得莫名愉悦,紧咬下唇内里嫩肉忍住笑,又又又掐了他一下。 指尖深陷指腹。 “嗯——?”安逸动动屁股、侧过身,脑袋彻底堵在她面前,黑漆漆的双眸满是问号。 察觉出异常的管丛雪,瞟了眼后视镜,误以为安逸在索吻孔静雅。嫌弃地砸了咂舌,“老板娘,老板出差五天,你也别这么……这么那啥……啊~” 安逸坐好,无辜道:“我没那啥,她拿指甲掐我。”提起胳膊,顺带提起孔静雅蟹钳一般掐着他的手,在半空中晃了晃,“你看。” 管丛雪‘噗嗤’一声笑了,孔静雅也笑了。 “小朋友。”孔静雅逗他:“知道她说的那啥是哪啥?” 安逸下巴上提、撅起嘴,沉思片刻:“饥渴。” 两个女人再次发笑,安逸困惑不已,“不是?” “是!”管丛雪乐道:“不过从你口中讲出来就特别搞笑。”试问一位清纯美少年,正经八百的猜测自己方才的行为叫‘饥渴’,反差萌能不可乐么? 安逸皱眉,不讲话。 孔静雅摸摸他的头,宠溺道:“乱讲,我们才不搞笑,我们这叫幽默。” 安逸不认为自己具有幽默而不自知的特质,不过摸头摸的很舒服,在孔静雅收回手后,追着在她肩头蹭了蹭。 “呦——~”管丛雪眯着眼睛,从后视镜中不忍直视。 安逸耳朵尖发红,奶凶奶凶地吼她:“好好开车!不要将关注点放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公公第一次向儿媳开口,没能撬到钱,安俊才气急败坏。他是真的急需大笔的钱去填窟窿,而且考虑到如果这么算了,以后怕是不好管小儿子夫妇。 董曼青把孔千山几个兄弟姐妹因为经济问题送进监狱,安俊才不敢直接跟孔静雅杠,到头来再间接与董曼青交上手。安逸平日里最是温顺、听话,羊羔一样的孩子,这次反常,肯定是孔静雅在的缘故。 安俊才想对安逸单独打打感情牌,软硬兼施一番,于是打电话叫安逸过来一趟,安逸在学校实验室推说忙没时间。 “我管你忙不忙!”安俊才气沉丹田道:“你是我生的,老子缺钱,做儿子的当然要想办法。” 安逸避开同学到走廊,“不是我不给你钱,爷爷一直不让我沾钱,我手里就那么几千块。房子虽然在静雅名下,但卖房子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可能不惊动爷爷呢?非要让爷爷对哥失望后,对我也失望么?” “爸。”安逸情真意切道:“你放心,我将来会孝顺你和妈妈。不过我出力在后头,眼前你该指望哥。他在外面……”恰到好处的欲言又止。 如安俊才所想,安逸那天的反常确实是因为孔静雅在的缘故。待他一个人面对安俊才,清醒又理智,连哄带骗耐心周旋。 “我不和你说了,让你妈同你讲。”安俊才把电话交给了杜茹薇。 杜茹薇:“喂,小逸,你爸真碰到难处了。” 安逸叫了声:“妈。” 马骏英带着一个女人从楼梯走上来,站在楼梯口冲安逸招手,“找你的。” 安逸指了指手机,继续道:“爸是有两个儿子,你只有我一个。我没钱,爸非要打静雅彩礼的主意,爷爷最后还不是要把账算到我头上。爷爷有两个孙子,跟哥比,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懂事。” 杜茹薇那边久久没有没有回应。 安逸轻声说:“妈,你劝劝爸。” 杜茹薇叹了口气,“好。” 结束通话后,安逸向马骏英走去。马骏英身边的陌生女人珠光宝气,有那么一瞬间晃到了安逸。 安逸眯起眼睛。 那女人热情道:“我是静雅的二婶,有些话想和你说。” “二婶好。”安逸笑了笑,拍拍马骏英的胳膊,“我带二婶出去坐坐。” 赵嫣然以为他说的出去坐坐,不去餐厅,也该去咖啡厅。没成想,出了教学楼,安逸就让她落座门口的长椅。 “真是一表人才。”赵嫣然笑道:“静雅好福气。” 安逸陪着笑,“能娶到静雅,我才好福气。” “太谦虚啦。”赵嫣然翘起腿,“你家里条件有多好,自然不必说,静雅也就是长得漂亮,现在也年纪大了。” 听到赵嫣然说孔静雅年纪大,安逸惊得睁圆眼睛,微微后倾,“不好这么讲女孩子的。” 赵嫣然扭扭脖子,“二婶说的不是实话么?” 安逸哼笑着摇摇头。 “我们家的情况,你知道吧?” “略有耳闻。” “我这大嫂无情,静雅跟她妈学的心也硬。为了两个破钱,算计自家人。男人和大儿子都判了刑,我过得惨啊……” “二婶。”安逸站起身,“我希望你能明白,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我永远站在静雅和妈妈这边。” 赵嫣然抬眸看他,轻飘飘道一声:“真好。”随后拿起身侧的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起身拍在他胸口,“祝你们白头偕老。” 安逸:“谢谢。” 目送赵嫣然离开,安逸打开信封,抽出最上面一张照片。 照片中青春期的孔静雅相貌还很青涩,穿着吊带背心、超短裤,指间夹着根烟,坐在一个男生腿上,隔着烟雾对镜头淡漠地笑。男生则搂孔静雅的腰,下巴垫着她的肩。 安逸触电般一颤,将照片塞回信封,走向垃圾桶。扔之前想了想,还是揣进兜里。回到实验室,心不在焉了一天。 晚上骑车路过家门口的超市,安逸停下来,进去买了两大袋吃的,结账时又在柜台旁拿了个打火机。 老板找钱时,他按下火机,见到火苗片刻后松了手。 从前是从前,自己是姐姐的当下和未来。信封里的看了烦,烦就不看。扔掉不安全,不扔就烧掉。 至于这个‘二婶’,既然有闲心挑拨离间,显然还是不够惨。 彼时的孔静雅出差提前回来,到安逸的出租屋,想给他个惊喜。钥匙开门,屋内没人,孔静雅将鞋子藏进柜子,关了灯,摸黑爬上二层。 手机响了一声,孔静雅按下静音。 赵诗蕾发微信叫她去酒吧喝酒,【过来玩儿啊,今晚好多人。】 孔静雅趴在床上,打字:【不去。】 赵诗蕾:【已婚妇女不配夜生活?】 孔静雅:【有性/生活,谁还过夜生活。】 赵诗蕾发了个震惊的表情。 孔静雅回复挑眉坏笑表情。 手机扣在床上,孔静雅打了个哈欠,她近来睡眠规律了不少,到点儿就犯困,和赵诗蕾这群夜猫子熬不起。 下面响起钥匙转动门锁的细碎声响,孔静雅立即钻进被子,露一双眼睛往外偷瞄。 安逸只开了几步长的走廊灯,将两个大购物袋放桌上,半躺进沙发。从购物袋里摸出一罐啤酒,拉开易拉罐环。手机连上投影仪,充当布幕的白墙上演球赛直播。 他吃了饼干、薯片、面包,喝了一罐啤酒,然后捧着一个六寸奶油蛋糕越吃越快…… 孔静雅面无表情,目不转视的盯着他。 吃完奶油蛋糕,安逸又从购物袋里拿出两袋方便面、一根火腿肠,去了厨房。几分钟后,安逸端着锅回来了。 孔静雅默默坐起身。 一顿暴风吸入,安逸中途冲到卫生间吐了。 孔静雅气得心跳加快,头疼欲裂。 安逸从洗手间出来,坐下休息片刻,又拿起了筷子。枕头打着旋从天而降砸翻锅,方便面连汤带水洒了安逸一身。抬起头,昏暗中孔静雅也在看他。 “姐……” 第58章 孔静雅恼怒无语,安逸惊愕呆滞。 俩人沉默许久,安逸抽出纸巾收拾泡面打翻留下的一片狼藉,抱着侥幸心理,轻声辩解:“昨天冰激凌吃多了,今天肠胃不太舒服。早饭、中饭都没怎么吃,晚上饿了,吃点儿东西犯恶心。吐了一回,吵到你睡觉了吧?对不起啊。” 还在编!还在编!孔静雅冷冷注视安逸,让他尽情发挥,看能编出什么大天来。 孔静雅不说话,安逸反倒松了口气,猜她只是睡觉被吵醒,发通脾气。收拾好桌子,脱下脏衣服,匆匆冲了个澡。也不敢开灯,摸黑上床。 “姐姐。”他怯生生、甜兮兮地唤孔静雅,“你回来了,真好。” 孔静雅:“把灯打开。” 安逸爬到床尾,开了二层的氛围灯。暖光照亮范围仅限于床,周遭还是暗的。安逸穿着一条小内裤,爬过来坐到孔静雅身旁,咧嘴冲她笑。笑容里,讨好占了很大比重。 小奶狗,亲人、粘人,逗着好玩儿。纯真可爱,偶尔呆萌,最会卖乖讨人欢心。 但这只是安逸愿意让她看见的。 孔静雅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被安逸刻意隐藏起来的那一面。 “姐姐别生气。”安逸拉她的手,“躺下继续睡,我保证不吵。” “我没有睡着过。”孔静雅抽回手,“从你进门开始,我都看在眼里。” 安逸怔住,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我就吃了点儿东西,不舒服然后吐了。” “你这样,我——”孔静雅抓住前额头发,烦躁的向后捋,“我真的!真的!很心累!” 安逸低头不语。 “我心里对你一直有疑问,几次三番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没必要。因为我不知道你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孔静雅单手托腮,望向安逸闷声道:“对于喜欢你,进而爱上你这件事,隐藏风险太高,我好像后悔了。” 安逸猛然抬眸,“后悔?” 孔静雅深深看他,慢慢平静下来:“今天算了,我要出去玩儿,回头再聊。” “已经很晚了。” “晚么?”孔静雅穿上外套,“我原来经常玩儿通宵的。” 安逸喉结翻滚,“回头,回头还有的聊么?姐姐回头说服自己不喜欢我、不爱我,我再怎样你都没风险了,对不对?” “不然呢?”孔静雅回身凶他:“留在这儿,大半夜听你鬼话连篇?!” 安逸将孔静雅拽倒在床,埋头在她脖颈用力蹭了蹭,“你问,我这回都讲真话。” “不问。”孔静雅淡漠道:“就算问了,你讲的我也未必信。” 安逸抬头,漆黑的瞳仁、发红的眼白,“日子长着呢,只要你留心,我今天就算扯谎遮过去,日后也会被发现。”从孔静雅身上爬下来,安逸披上被子将自己裹紧,“姐姐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保证今晚讲的全部是真话。” 孔静雅坐起身,审视安逸,考量这番话的可信度。 安逸:“你说后悔喜欢我、爱我,我害怕了,不敢撒谎。” “为什么吃那么多食物,吐了还硬吃。” “减压,心情不好。” “经常?” “没有,很少。”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上一次……”安逸认真回忆,“忘了。” 孔静雅瞪他。 “真忘了,我要骗你,大可随便说个日子。” “我注意你很久了,你在吃东西上,不正常。” “特别小的时候挨过饿。” “挨过饿?”孔静雅皱眉,“别跟挤牙膏似的都等着我问,自己说。” 安逸胸口大幅度起伏,下了很大决心,准备娓娓道来:“我爸婚内出轨我妈,我妈怀上我,她哄我爸同安承的亲妈离婚,和她结婚。我爸因此不受爷爷待见,又失去安承亲妈娘家的倚靠,很快就后悔了。从我记事起,爸爸就经常不在家,回来后对妈妈大吼大叫。我妈开始变得神经质,时常打骂我出气。 有一次我们俩吃饭,因为什么我忘了,或是也不因为什么,她拿碗砸我,我用胳膊挡,小臂折了。我爸破天荒地回来守了我几天,对我们俩态度都很好。不过好了没几天,又故态复萌。 我妈就明白了,我爸再混蛋,只要我生病,他还是会心疼。于是劝我少吃饭,我越瘦弱爸爸越爱我们。 为了让她高兴,我每顿都吃的少。不过有时候饿的实在顶不住,悄悄溜进厨房偷吃。一旦被她抓到,她就会边骂我没出息边打我,然后把我反锁在地下室。地下室阴冷又很黑,我醒着害怕,缩在废弃的地毯里睡觉。 在爷爷把我养在身边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唯有爸爸回家,我才能吃顿饱饭。” 安逸越讲越淡然,还能说笑:“这大概就是我们家男性身高普遍一米八打底,我却只有一米七几的原因。” 孔静雅听了酸楚不已,拍拍膝盖,安逸乖乖躺过去。 安逸见孔静雅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反过来宽慰她,“都过去了。” “杜茹薇后来试图弥补过你么?” “没有。”安逸勾勾嘴角,“她以为我当时小,不记得了。” “那你恨她么?” “谈不上恨,我对她没有太多的感觉。” 孔静雅抚摸他的头,“后来呢?爷爷养你,过得怎么样?” “还……行吧。”安逸说的迟疑。 “嗯——?”孔静雅捏住安逸的脸颊,“不许敷衍!” “吃穿不愁,爷爷对我也好。”安逸眨了眨眼,“就是心里一直不踏实,毕竟施舍方可以随时停止付出,我……”放在胸前的手掌轻轻一抬,剩下的话尽在不言中。 孔静雅抓住他的手腕晃动两下,拇指摩擦纹身下的疤,“讲讲这个。” “后来爷爷送我出国,室友鱼缸不知怎么就炸了,我恰巧路过。”安逸侧过头看她,“我和你讲过的,没有骗你。” “安承说你不求救,躺地上听音乐,是假的?” “真的。”安逸转回来,望着棚顶:“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又不好因为没意思特意去死一死。正好赶上这么个机会,而且那天阳光特别好,我就放了首我喜欢的歌儿,想着能就此画上句号也挺好。” “神经病。”孔静雅不轻不重拍了他一巴掌。 安逸咯咯笑,“我要知道以后能娶到你,当时爬也爬到医院。” “手机能放音乐,不能打急救电话?还爬到医院……” “姐!”安逸激动道:“国外不像国内,救护车来一趟血贵!” “小朋友,你节俭的有些病态了。” 安逸理所当然道:“我穷啊!” “……”孔静雅扶额,“这之后呢?” “被室友发现送医,管理员查看监控认为我心理有问题,通知了爷爷。爷爷以为我是叛逆期,怕刺激我,倒也没说什么。”安逸忽然想到:“哦,对了。表哥那时的法医工作被爷爷搅黄,还打着散心的幌子,陪我住了小半年。” “姜大爷人性一直不错,不然我也不会从小到大只琢磨怎么压制他,而没想过换个结婚对象。” 安逸抿嘴吸气,顿了顿:“表哥要是同意,你是不是真就嫁给他了?” “当然。”孔静雅坦言:“姜大爷外貌出众、人性也好,为什么不嫁?” “可你不爱他!” “可我原也没遇到过能爱上的人呐!” “现在呢?”安逸充满期待的仰脖看她。这个姿势,喉结在薄薄一层冷白皮包裹下尤为突出。 孔静雅摸了摸安逸的喉结,低头吻在他的唇上,“小家伙,长点儿肉。” “好——” 睡前,安逸搂着孔静雅撒娇,奶声奶气道:“姐姐,表哥和我有个秘密,他不让我对你说,想不想听?” “说吧,小叛徒。” “结婚之前我列了一张清单,上面有写和我结婚能得到的好处,姐姐还记得么?” “记得。”确切来说,孔静雅就是看了清单,才正式动了或许可以选择安逸作为人生合作伙伴的念头。 “那其实是表哥写的。” 孔静雅惊坐而起:“你说什么?!” “我没有追女孩儿的经验,也没有能请教的朋友。” “所以你问了姜大爷?!” “我问他该怎么追女孩儿,可能表哥看我过于可怜,主动、亲自写了这个给我。那时我又对姐姐没办法,就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没想到表哥这么了解姐姐的心思,竟然成了。” “……”斗了二十多年,孔静雅这回输的很彻底。一想到姜初禾轻松成功左右了她的人生,背地里得意的嘴脸,孔静雅就恨得牙根直痒痒。 “姐姐,我是病急乱投医。”安逸小心翼翼道:“这会儿坦白从宽了,给我个宽大处理吧。” 挫败感席卷而来,孔静雅攥紧拳头,“我要打死他。” 安逸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姜初禾,故作为难道:“表哥也是好心。” “去他妈的好心!”孔静雅笔直躺下,“明天找他算账。” “我明天休息,陪姐姐去。”安逸抱住孔静雅嗅了嗅、亲了亲,心满意足地哼道:“顺便给表哥送婚礼请帖。” 凭他外貌出众、人性好。 怀中软玉温香,安逸悄悄扬起嘴角。 第59章 听过安逸讲他小时候,孔静雅失眠了。 陷入深度睡眠的安逸翻了个身,背对她熟练地缩成一团。 孔静雅把手机屏调暗,借着微光看他。 安逸长长的睫毛在吹弹可破的皮肤上投下两片静谧的阴影,鼻梁挺直、鼻尖柔和,殷红的嘴唇由于侧卧而微微嘟起,很乖、很可爱。 他是充满少年气的青年,睡着后偏偏又像个孩子。 孔静雅单手撑头,心想: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的小狗,鼓足了勇气才能义无反顾的爱她。自己却因为一点小事,就说不要小狗了,小狗狗该多难过啊。 这份不忍、悔恨持续到孔静雅入睡,意识丧失前还暗下决心要温柔以待安逸。即使脾气暴躁,装也是能装两天的,算是对小狗的补偿。 然而当安逸第二天一早被尿憋醒,很小的起床幅度惊到没睡好的孔静雅。 孔静雅已然忘却了要对安逸好的善念,大声凶他:“烦死了!”并将安逸拉回,双臂环住他的脖子,一条长腿跨在他身上,气呼呼合眼。 “姐……” “闭嘴!” 十分钟后,“姐姐。”安逸要哭了,“我想尿尿。” 孔静雅松了胳膊、腿,安逸快步跑掉,冲向洗手间。孔静雅迷迷糊糊坐起身,敲了敲脑壳,记起要对安逸好。颇为不耐烦地掀开被子,施施然走下台阶。屋子太小了,小到她一眼就叼到地板上的信封。 捡起信封,抽出一沓照片和一张折了三折的A4纸。 洗手间响起马桶冲水声,安逸出来见孔静雅扯着一抹不屑的笑,在看赵嫣然证明孔静雅不是个良人的证据。走过去,拿过来,在购物袋里找打火机:“姐姐的二婶昨天突然找到学校,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又交给我这么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扔了怕被别人捡走惹不必要的麻烦,就想着拿回家烧了。” 孔静雅在他点燃之前夺了回来,“你是因为这个心情不好,暴饮暴食的?” 安逸挠挠鼻侧,没说话。 “威力竟然这么大。”孔静雅看着照片若有所思,“不想问问我,要个解释?” “没什么好问的。”安逸再次抢走,“谁还没个过去呢。” 孔静雅食指勾着他的内裤边往里瞄,妖里妖气道:“我有没有过去,你心里没数?” 安逸也垂眸,盯着被她调戏而跃跃欲试的小兄弟,“不是肉/体上的过去,精神上的。” “我说过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孔静雅松手。 “那——啊!”内裤边弹在小腹上,安逸吃痛弯腰。 “这张。”孔静雅拿起她坐在男人腿上抽烟的照片,“是剪了短发的赵诗蕾,那二逼青春期追求我们学校文学社一个长相柔美、性格内敛的男生,不知道从哪听说人家喜欢阳刚型的,傻逼呵呵去剪了个短发,后来才知道那男的喜欢阳刚型,是喜欢阳刚型的男人。” 安逸噗嗤一声乐了。 孔静雅也觉得好笑,“在宿舍闹着玩儿,觉得她这造型难得,拍了那么一张照片。至于烟,大家都没抽过,青春期嘛,好奇买了一盒,一人一根尝尝味道,就再没抽过。” “至于这张和这张……”分别是她在雪山上身穿比基尼的正面照、解开比基尼的胸衣系带的背面照。孔静雅气道:“我说当年这些旅行照怎么刚发到微博,我爸就打电话过来骂我。合着是赵嫣然每天辛苦窥屏告我小状,发没多久删除的图片都保存了!” “哇——,我只看了那张坐腿上抽烟的照片,剩下的都没看过。”安逸抽出照片,“这两张不烧,我留作纪念。” 孔静雅大方道:“喜欢的话,我还可以发一份你电子版。” “没有全/裸的吧?”安逸既顾虑又期待。 孔静雅一时间没搞清,他到底是想要还是不想要,斩钉截铁道:“没有!” “我知道姐姐的身材超级棒,这些照片也没什么。”安逸盯着照片,咽了咽口水,“不过以后就算拍了也别发了,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下文。 孔静雅:“照片上的女孩儿十七,而我现在已经二十七了。”言外之意,如今的她干不出来这事儿。 “哦、哦。”安逸连连点头。 “小朋友。”孔静雅戳着他的胸膛,嘴角含笑道:“姐姐十七岁身材好,还现在身材好?” 安逸憨笑,伸手穿过孔静雅的睡衣,抚上她的细腰,“饿不饿?不饿玩儿一会儿。” “玩儿什么?”孔静雅明知故问。 安逸抓着她的手,探到身/下,“玩儿我。” 一番漫长磨人的游戏过后,孔静雅脑袋空空,整个人轻飘飘睡过去。醒了,安逸已经煮好粥端上桌儿。 孔静雅吃着粥,摆弄手机,“以后有事儿说事儿,不许憋在心里。忍了觉得自己挺伟大是吧?我冤不冤。” “好,记下了。”安逸见她摆弄手机,只顾喝白粥,夹了咸菜到她勺子。 孔静雅僵住,瞄了眼勺子上的咸菜,“夹走。” 安逸凑过来,就着她的手将那一勺连粥带咸菜一口喝掉。 孔静雅笑了。 安逸也笑,奶声奶气的撒娇:“冰箱里没有菜,不然炒个青菜好了。” “没关系。”孔静雅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白粥,手指飞快敲击手机。 安逸望着在孔静雅锁骨留下的吻痕,宛如被春风轻轻吹过泛起阵阵涟漪的池塘,暖洋洋也心痒痒。 “吃完饭找姜大爷算账,下午替你约了心理医生。放心,用的不是真名。”孔静雅放下手机,同怔住的安逸解释:“你有没有心理问题,我都不会不要你。我是希望你好好的,但我怀疑你有问题,所以你得去看医生。” 安逸张开嘴。 孔静雅指着他,抢先说:“必须去!没商量!昨晚的事儿,我好不容易劝住自己要善待你、不同你发脾气。” “我去就是了。”安逸笑着将孔静雅指着他的手轻轻按下,“姐姐怎么说着说着,还能把自己说生气了。” “不好意思,气氛到了自然火大。”孔静雅勾住安逸的脖子,亲他一口做补偿。 姜初禾和他的女朋友陈佳雀,以及一条哈士奇、一只柯基,四个哈士奇头、柯基身的小狗都在。乍一看,狗头攒动,好大一家子。 前两天扫墓见过陈佳雀,没说上两句话。孔静雅这会儿有时间细细端详,觉得姜大爷眼光不错,女朋友是个不落俗的可人儿。看在可人儿的面子上,孔静雅打算放姜初禾一马。 没成想,姜初禾这个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嫌孔静雅看自己女朋友的目光过于炽热,就去欺负安逸。 末了,孔静雅还是打了姜初禾。 报完仇又蹭了顿中午饭,孔静雅带着安逸以胜利者的姿态告辞。 下午预约的是一家私人诊所,安逸让孔静雅在科室外的长椅坐等,他自己可以。 过了十多分钟,护士叫孔静雅进去。 “他不太配合。”医生看着就诊单惆怅道。 安逸喊冤:“你问的,我都回答了。” 医生合上笔帽,对孔静雅说:“他擅长于隐藏自己的情绪,说起过去的创伤也非常平静,我们可以将他的行为理解成一种自我保护。好像不在意这个创伤,就能够忽略,就没有痛苦……” 安逸打断医生:“我没有。” 孔静雅瞪他。 “很抱歉昨天选择了一个错误的解压方式。”安逸笑了笑,“我想我应该只是在性格上有些偏激而已。” “既然如此。”医生颇为无奈,“调整心态,多和爱人、朋友交流,不要一个人消化负面情绪。” 从诊所出来,孔静雅在前面走,安逸紧跟她。 “你有朋友么?”孔静雅急刹车回头。 安逸立即停下,装作重心不稳摔到她怀里。 孔静雅拎开安逸,“没听你说要给哪个朋友送请帖,姜大爷是唯一一个。” “我上学上的早,又跳过级,同学都比我大好几岁。再加上国内待两年、国外待两年的,交不上什么朋友。” “怕是别人把你当朋友,你没把人家当朋友吧!” 安逸仔细一琢磨,诚恳道:“嗯,姐姐说的有道理。” 孔静雅骂他:“冷血。” 安逸做发誓状,“我对姐姐一腔热血,天地可鉴。” 孔静雅按住安逸后脖颈,用力掐了掐,“想不想和姜大爷做朋友?” “不想。”安逸缩了缩脖子,孔静雅改为按摩,安逸继续说:“我就是羡慕表哥从小到大一直由着性子活,这些年也没怎么敢跟他联系。” “怕什么?” “怕他烦我。” “姜初禾不爱搭理人,你就去搭理他呀!”孔静雅摸摸他的头,开导道:“再说我们家小朋友这么好,他凭什么烦。” 安逸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瞎说大实话:“我觉得姐姐好,可表哥也挺烦你的。” “……”孔静雅深吸一口气,走到车前,拉开车门坐进去。 安逸坐进副驾驶,偷瞄孔静雅的脸色。 孔静雅经过深思熟虑,一拍方向盘,“回去收拾行李,婚礼之前住我家。” 第60章 “姐姐家好是好,就是离学校太远了。”安逸提出问题,不等孔静雅回答,又自行解决了,“早一个小时出门,骑单车也来得及。” 孔静雅斜过眼珠,“每天五点醒、六点半出门,然后蹬一个半小时单车?” 安逸连连点头。 “蠢东西。”孔静雅翻了个白眼。 “姐姐上班送我不顺路。” “会给你单独安排车和司机。” “可我不想被同学看到。”安逸侧过头望向窗外,有如被霸道总裁禁锢的金丝雀,“穷小子有司机接送,会惹人非议。” 交通灯变灯后,左侧一辆黑色奥迪突然强行插到孔静雅车前。孔静雅紧咬后槽牙,猛拍两下喇叭:“买辆老年代步车,雇个六十岁老大爷接送你上下学,就配得上你穷小子的身份了!” “嘿嘿。”安逸骄傲道:“那他不一定有我骑车快。” “抬杠是吧?”孔静雅抿起嘴角,试图说服自己消气,“我不打你,也不骂你,因为我爱你。” 安逸听后心花怒放,笑出一口小白牙,倾身兴奋道:“我也爱你!特别爱!爱死了!” “这个忍不了。”孔静雅目视前方,手上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开车呢!说‘死’晦气!” 安逸押一付一租了一年的出租屋,虽然又小又旧,但地段很好。在孔静雅的监督下,锅碗瓢盆、简易家具统统不要,剩下的两个行李箱就装下了。 “别不舍了。”孔静雅见安逸站在玄关向内打量,迟迟不肯离去。揽过他的肩膀、摸摸头,“我会对你负责、对你好的。” “姐——”安逸小心寻问:“可不可以叫收废品的上来,屋子里的东西还能卖两百。” “……”原来他不舍的点在这里。 “橱柜里,还有我攒了好几个月的空瓶子。” “你去外面翻垃圾箱了?!?!?!” “是我喝剩的空瓶子。” “那能值几个钱?” “嗯……,少说十块。” 孔静雅打开钱包,抽出三张人民币,插进他裤腰,直指鸟巢。 安逸抿嘴笑了,两根手指夹出钱放进口袋,害羞的不敢抬头。 “呦~”孔静雅勾起他的下巴,娇嗔道:“装什么纯情小男生,今早床上花样不是挺多的。”一步一台阶,见他红了脸,笑问:“走不走?” “走。”安逸一手一个大行李,行的艰难。 孔静雅伸手,轻飘飘道:“帮你拿一个。” “不用。”安逸绕过她,由于吃力,声音反而更奶:“不能因为姐姐力气大,就让女孩子拎重物。” 孔千山和董曼青不知道安逸住过来的个中缘由,虽是不解,但也表示欢迎。 午夜时分,孔静雅准备睡了,安逸还在卧室外的小客厅用他的手机投影仪看球赛直播。 孔静雅双手抱肩,过去踢了踢他,向卧室一扬下巴。 “姐姐。”安逸仰脖道:“我就放了一格声音,不吵人。” “你看完球赛回房还是有声音。” “那……要不然我今天睡客厅沙发?” 孔静雅到卧室取了枕头和毯子,兜头扔向安逸:“今天、明天、大后天都睡客厅!” “明天不看,今天实在是有喜欢的球队。”安逸这边从毯子里好不容易挣扎出来,孔静雅那边回了房并且落了锁。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安逸在外挠门,哀声恳求:“姐姐,我不看球赛了,你开门。” 孔静雅就站在门内,开锁、拉门一气呵成,“这可是你最喜欢的球队直播,想好了?” 安逸毫无准备,随着门开踉跄着跌进来,稳了稳身形,立马向床冲刺。钻进被窝,盖上被子,乖巧道:“想好了,明天看回放也是一样的。” 孔静雅扯开腰带,睡袍滑到肘间,露出里面的真丝睡裙,垂感极佳的材料勾勒出完美身材。随手将睡袍扔到床尾凳,撩动长发坐在床上。 “嗯——~”安逸哼哼唧唧扑倒她。 “小朋友。”孔静雅卡住他的下巴,“一天最多一次。” 安逸先是一愣,转而看向墙上挂钟,机智道:“过了十二点,现在是崭新的一天。” “两个选择,要么乖乖睡觉,要么去洗手间和你的五指姑娘舒缓情感。”孔静雅顿了顿,见安逸目光依旧炽热、依旧不甘,优化选项道:“或者你也可以边和五指姑娘舒缓情感边看球赛。” 这个画面,安逸光是想想,就感到诡异得浑身发毛。老实躺好,蒙上被子,露出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哎呀,困了。” 周日一早餐桌上,孔千山喝咖啡看报纸,董曼青盯着时尚杂志、在烤得焦黄的吐司片上涂果酱。 孔静雅还在卧室对着大镜子,一缕、一缕的卷头发。安逸等了许久不见她结束,只好先下去,“爸、妈,早。” “早。”孔千山抬眸,“睡得好么?” 安逸拉开椅子,“睡得很好,爸爸呢?” 有来有回且无关紧要,这样的问候很英式。孔千山挑眉,“不错。” 董曼青将涂好果酱的吐司片递给他,“乖崽,今天有什么安排?” “谢谢妈。”安逸接过来,咬了一口放在盘子里,“在家看文献,还有昨晚的球赛回放。” 报纸后的孔千山:“哪个联赛?” “西甲。” “巴萨赢了。” “……”安逸按捺一晚的好奇心,被岳父大人一语捅破,“爸也喜欢看球赛?” 孔千山:“偶尔买足彩。” “崽啊~”董曼青转过杂志,指给安逸,“这款鞋,是不是很适合雅雅?” 镶满白水晶的细高跟。 安逸微笑点头,“嗯,很适合。” “我瞧瞧。”孔静雅快步下楼,精心卷过的头发呈现出自然弧度,配上复古红棕唇色,十分妩媚。 “妈,我不走甜美公主风。”孔静雅翻了几页,指着一款黑色细跟尖头鞋,“这个好,买这个给我。” 董曼青合上杂志,翻了个白眼:“我什么时候说要给你买鞋子了呀?!” 孔静雅从后面搂住她的脖子,边摇晃边撒娇道:“可是换季了,人家想要几双新的基础款嘛~” 董曼青拍着她的手,笑骂:“衣帽间那么多基础款鞋子,还买基础款。” “穿过了,或多或少都会变形啊!” “想要就买。”孔千山放下报纸,“爸爸报销。” “耶——”孔静雅转而去搂孔千山的脖子,在他脸颊亲了一口,“爸爸最好了。” 孔千山笑着推开她,用餐巾纸擦拭脸颊,嫌弃道:“口红。” 董曼青有点儿吃味:“我也要。” 孔静雅凑过去要亲她,被董曼青无情推开,“我说我也要新鞋子。” “买。”孔千山吃早餐,没有了下话。 董曼青瞪他,孔千山后知后觉:“报销、报销。” 孔家三口其乐融融,安逸对着盘子里的培根煎蛋细嚼慢咽。是该插一句嘴附和附和的,不然会被人察觉到自己不合群。 可插什么话呢? 下巴被勾起,“嗯?”安逸抬头。 孔静雅俯身亲在他的侧脸,笑眯眯道:“公平起见,一人一个早安吻。” “口红、口红。”孔千山替安逸嫌弃,扯了张纸递过去摇晃:“嗯——” 安逸笑出小白牙,接过来意思意思擦两下,将剩下的培根煎蛋全部塞进嘴里。 董曼青邀请孔静雅:“一会儿一起逛街。” “抱歉呀董女士。”孔静雅遗憾道:“我今天真的特别忙。” 董曼青噘嘴不高兴了。 “妈。”安逸察言观色,挺身而出:“我有空。” 闻言,孔千山、孔静雅同时眼神复杂的看向他。而彼时单纯的安逸还没意识到,他面对的将是一场负重马拉松。 很少会有女婿陪岳母逛街,所以柜姐们都认为安逸是董曼青的小儿子。 董曼青开始还解释这是女婿,后来索性自己也喊他儿子。恍惚间有种老来得子,一得还是这么大个乖儿子的幸福感。买了许多东西给安逸,有如玩儿服装搭配小游戏玩儿上瘾,停不下来。 安逸拎着六七个购物袋,走的脚底生疼。面带微笑,实则灵魂出窍。 原以为姐姐就是非常能逛街的人了,没想到人外有人。 “哎呦我的乖乖,拿不下了。”直到董曼青自己的手也占满,她发出了感叹。 安逸以为可以就此打道回府,笑得像个憨憨。 董曼青下一句:“先放到车上,然后再逛。” “妈。”安逸再也笑不出来,“我渴了,找家咖啡厅歇歇脚,好么?” 停车场旁有一家奶茶店,此刻喝咖啡还是奶茶已然不重要。安逸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向董曼青发射萌萌光波:“妈妈,去那里。” 推开门,随着风铃响,一声熟悉的“师哥”传入耳朵。 左暖对于在外偶遇安逸感到尤为惊喜,扑过来抓住他的小臂,对同行的朋友说:“我之前跟你提到我爸有个博士生特别帅,就是这位。” 董曼青拉下墨镜、卡在鼻尖,盯着左暖攥住安逸的手,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哇哦~” 安逸默默拔出手,看了看董曼青,尴尬道:“已婚男人了,帅什么帅。” “不介绍一下么?”董曼青上前两步,着重笑道:“儿子。” 第61章 “阿姨好。”左暖将董曼青认作安逸的亲妈,热情道:“我是师哥博导的女儿。” “哦,小姑娘好呀~”董曼青拿腔拿调过于亲和道:“和朋友一起喝奶茶啊?” 左暖眼角弯弯,重重一点头:“嗯。” “不嫌弃的话,阿姨请你们喝一杯。”董曼青亲切地挽起左暖胳膊,望着点单牌:“孩子们,喜欢喝哪一个?” 左暖抑制不住欢喜,“不用了阿姨。” “一杯奶茶,客气什么。”董曼青笑道:“我家崽崽憨得很,平时少不了让你爸费心!” “没有的事,我爸在家经常夸师哥。” “哦呦,真的呀~”董曼青颇为欣慰回头看安逸。 安逸不知道她唱哪一出,直直杵在那儿。岳母看我了,抿嘴——笑! “夸他什么了?”董曼青也不急着要答案:“点完单,不忙的话,坐下来给我讲讲。” “那……”左暖扫了眼点单牌,“我要芝士车厘子。” 董曼青又问左暖的朋友:“孩子,你呢?” “冰激凌草莓。” “芝士车厘子、冰激凌草莓。”董曼青回头:“儿子?” 安逸随便说了一个:“鲜榨橙汁。” “芝士车厘子、冰激凌草莓、鲜榨橙汁,再要一杯只放柠檬和水的柠檬水。”董曼青又点几份甜品,“我们去坐吧。” 阳光透过靠街边的落地窗,几乎洒满了奶茶店。董曼青径直走向唯一在阴影下角落位置,“快讲讲,夸他什么了?” “聪明、踏实。”左暖像推荐新品一样,向安逸摊开手心,“爸爸说师兄是他带过最年轻的博士生。” “他呀~”董曼青笑着拍上安逸的肩膀,安逸惊得睁圆了眼,董曼青说:“什么都着急,上学上的早,结婚结的也早。刚到法定年龄,就着急忙慌把证领了。” 安逸笑了笑:“好不容易遇到对的人,怕错过。” 左暖那个不怎么讲话的朋友突然说了句富有哲理的话:“对的人不会错过,能错过说明不是对的人。” “有道理。”安逸抿起唇边,“还是女朋友太优秀了,我对自己不自信。” 董曼青默默挺直腰,晃了晃脖子。 “师哥。”左暖前倾,诧异道:“怎么会不自信呢?你看你,年轻、帅气、学历又高。” “阿姨,哇——”左暖对董曼青紧了紧鼻子,“你好会培养小孩。” 董曼青想到孔静雅,觉得自己担得起这样的夸赞,嘴角疯狂上扬。 “唉……”左暖紧接着垂头丧气道:“如今姐弟恋是大势,师哥这么好的男人刚能法定就被漂亮姐姐打包了。按照这个的年龄差,我男朋友现在可能才上初中,那岂不是还要等上许多年!” 董曼青上扬的嘴角抖了抖,缓缓落下。服务生端来饮品、甜点,董曼青喝了口柠檬水,坐观女婿鉴茶能力。 安逸却盯着鲜榨橙汁,研究飘在上面做装饰用的叶子品类。香菜?香菜不该出现在这儿啊,理当是薄荷呀!看错了?但怎么瞅都像香菜…… 用吸管捞起嫌疑菜叶放进嘴里,桌下小腿一痛。安逸一卡一顿侧过头,董曼青慈爱地冲他笑。安逸不明所以暗暗咀嚼,香菜没错了! 董曼青气他呆,懒得再同左暖玩儿。探手进随身的包里摸,三两下摸到一个四方小盒,是方才逛街时随手买的一对儿珍珠耳环。 “师哥。”左暖咬着吸管,含糊不清道:“学校最近关于你妻子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安逸上一秒还是软绵绵在神游的小奶狗,下一秒便像被踩了尾巴的大狼狗,拧眉质问:“你是出于什么心理来问这个问题的?很蠢、很坏。” 左暖被吓到了,瘪瘪嘴、哭唧唧道:“我想关心你,你这么凶干嘛……” “就是啊,这么凶干嘛呀~”董曼青一只手还在包里按着礼盒,另一只手托腮,笑眯眯地说:“小姑娘,你听到的传闻讲给阿姨听听,好不啦?” “我不说。”左暖嘟起嘴,赌气看向安逸:“否则会显得我又蠢又坏!” “哦,不说、不说。”董曼青拿出礼盒,哄小孩儿般递给她:“刚逛街买的,小姑娘拿去玩儿,别和他一般见识。” 左暖看到礼盒上的Logo双眼放光,“阿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不贵重,拿去玩儿。”董曼青拉过左暖的小臂,将礼盒塞进她手心,“我女婿是个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好在同我女儿结婚了,也不用解旁人的风情。说话、做事上有欠缺,以后我教他。” 左暖愣住:“女……女婿?” “是的呀,一个女婿半个儿。我瞧他高兴,有时候就直接叫儿子。”董曼青歪头,“不可以?” “可以、当然、关系好。”左暖说话颠三倒四,将礼盒往包里胡乱一塞,起身拽了拽同伴,“阿姨,我们还有事儿,先走了。” “这就走啦?”董曼青‘真诚’挽留,“甜品还没吃呢。”见她们落荒而逃,又扬声说:“小姑娘别生气,我女婿有口无心的。” 安逸挖了块儿甜品,边瞧董曼青的脸色,边放入口中,“妈,我歇好了,继续逛街吧。” “学校什么传言?” “我不清楚。” “不清楚,你发火。” “我发火了?” 董曼青瞪着他,似笑非笑、久久不语。 “我说。”安逸顶不住她无声的压迫,“二婶前几天来学校找我,编派了些静雅的坏话。我倒是没放在心上,不过她好像和我同学也说了。学生日子比较单调,有点儿八卦总爱议论个没完。” “赵嫣然说什么了?” “就……心狠之类的。” “心狠应该说的是我,我问她编派我们雅雅什么?” 安逸张了张嘴,惊于她对自我的高度认知,为难道:“妈,别问了。静雅怕你和爸吵架,不让我讲。” “好。”董曼青打开手机,“既然雅雅知道,那我问雅雅。” “妈!”安逸握住她的手机,“我说!” 之后的行程由逛街变为‘探望’赵嫣然。 董曼青不敢开快车,戴着花镜、抻着脖子,双手紧握方向盘,有如一只气焰嚣张的树懒。 副驾驶位的安逸满面忧愁,要不要和姐姐通个气?要不要提醒岳父最近需谨言慎行? “崽啊!” “嗯?妈。” “该考驾照了。” “是,有空就考。” 简短的对话内含董曼青小小的不满,气氛再次降至冰点。 安逸清了清嗓子,“妈,我们去看二婶,不用提前打个电话么?万一人不在家,白跑一趟。” “哼——”董曼青撇嘴冷笑,狰狞道:“不用打电话,在不在家全看她的造化。” 安逸捏着自己Q弹的脸颊缓解紧张,“我……嗯……妈,那个……” 董曼青横了他一眼。 安逸放下手,没头没尾道:“爸挺无辜的。” “……”董曼青:“不主动来触我霉头,他人就是安全的。” “那我们回家后谁也不提这事儿,好不好?”安逸可怜巴巴道:“我怕静雅怪我嘴不严。”还有一样没说,董曼青和孔千山若是因此吵架,孔静雅肯定饶不了他。 董曼青伸过来一只手,比了个‘六’。 安逸歪过头,开动脑筋、试图理解。 “啧!”董曼青晃了晃手,“同意!拉钩!” “哦、哦、哦。”安逸赶忙勾上董曼青小指,迟疑了一下,又将她违和的大拇指恭恭敬敬按回去,咧嘴笑道:“专属于我和妈妈之间的秘密。” 赵嫣然的造化很不好,不仅在家,还是一个人在家。 董曼青不让安逸进去,安逸无所事事了一会儿,下车打开后备箱,在董曼青买的一堆东西里翻出蛋黄酥,觉得干吃噎得慌,又拿了一小盅即食燕窝。闲庭信步到门口,坐在石阶上开吃。 花园里景致不错,安逸相中一朵开得正盛的玫瑰,打算吃完蛋黄酥就摘下来,回去送孔静雅。 他眼里只有那朵玫瑰,全然没注意来了人,“你谁呀?怎么在我家门口坐着?” 安逸抬头,看到一个女人牵着个小朋友。女人眼底有笑,小孩儿则对他坐在自家门口由内而外的不满。 “我是静雅的丈夫。”安逸打开燕窝,将嘴里的糕点渣顺下去。 孔妍点点头,“妹夫。” 听这话安逸该叫她姐,‘姐’字在喉咙里转了一圈就是吐不出来。安逸决定不为难自己,转而看小孩儿,“这是你儿子?” “……”孔妍:“我弟弟。” “啊——,不好意思。” “童童。”孔妍拽拽小孩儿的手,哄他喊安逸:“叫姐夫。” “我不叫。”童童踢了安逸一脚,尖叫:“你走开!不许坐我家门口!” 安逸舌头抵住腮帮,人未动、却是动气了。 孔妍呵斥:“童童!”童童才老实。 “什么风把妹夫、安氏集团的少爷吹来了?” “岳母探望二婶,我顺便过来认认亲戚的门。” “既然如此。”孔妍俏皮的踮了踮脚,向里扬扬头,“进去呀!” “妈妈和二婶有事儿谈,我就不进去了,你们最好也别进去。”屋里一对一,放你们进去就是二点五对一,不能让岳母吃亏。安逸笑笑,递上蛋黄酥:“吃么?” “行吧。”孔妍挨他坐下,拿了块儿蛋黄酥给童童,“我陪你聊会儿天儿。” 安逸细嚼慢咽蛋黄酥,盯着那朵儿玫瑰出神,没有闲聊的念头。 “你和我想象中大不一样。”孔妍单手托腮,认真道。 安逸还是笑笑,不说话。 孔妍推了推他膝盖,娇声:“真的。” 安逸皱眉,先有左暖抓他胳膊,后有孔妍推他膝盖,自己看起来这么好……好碰么? 孔妍自顾自道:“我以为大集团的少爷都像我男朋友那样,长得不好、脾气又差。见了姐夫才知道,还有……” 孔妍说着说着哑巴了,安逸沾了口水正奋力擦拭被她碰触的地方。 第62章 安逸擦拭完膝盖,对孔妍笑了笑,有些拘谨道:“你家花园里的花开的真好,我能折一朵么?” 少年明眸皓齿,皮肤白皙。消瘦的身型撑不起衣服,白衬衫在初夏的微风中飘荡。望着身边青涩美好的大男孩儿,孔妍恍惚间回到学生时代。对于安逸嫌恶她的动作,下意识选择了遗忘,“花摘下来会枯萎,你喜欢连根带走一株。” “不用那么麻烦。”安逸想孔静雅肯赏脸看一眼、笑一笑,这花就算功德圆满了。 孔妍盯着他的脸,直勾勾地瞧。 安逸深呼吸,别扭的扭过头,“不方便的话……” “你多大?” “什么?” “我问你的年纪。”孔妍说:“告诉我,我就送你一朵。” 安逸不愿意要了,双手托腮瞅了瞅脚尖,又回身望了望大门,盼着董曼青早点儿出来。 “能领证结婚最起码也该二十二了,可你看着好像还没成年。” “二十二。” “那你和静雅足足差了五岁!” 安逸斜眼看她,不满从紧绷的下颚角流露出来。 “我没别的意思。”孔妍摊手道:“只是不知道你图什么?你说你家境好、长得也好,结果却找了个大自己五岁的……” 安逸皱眉:“所以关你什么事儿呢?” “是不关我的事。”孔妍当他年纪小被漂亮大姐姐迷得昏了头,转向花园,“相中哪朵,自己去摘吧!” 安逸已经不想要花了。 童童人小耳朵尖,远远听了吼道:“不许摘我家的花!” 不让摘,安逸偏摘,径直走向那朵玫瑰。童童拦他,安逸善用足球技巧虚晃了一下。 童童没抓到他,摔倒在地,哇哇大哭。 孔妍忙起身去扶。 安逸折花被花刺扎了手,指腹冒出一个滚圆的血珠。吸着手指,冷眼旁观童童在孔妍的安抚下越哭越惨。 凄厉的哭嚎惊动了屋内的人,赵嫣然一溜小跑嚷嚷着:“儿子、儿子,怎么了?谁欺负你,跟妈说。” 童童指着安逸:“他推我。” “我可没推他。”安逸掐着玫瑰根部摘下花,“他自己摔的。” 赵嫣然不悦:“你多大人了,和小孩儿一般计较。” “你家小孩儿多大?一岁、两岁,还是三岁。”董曼青背着包也出来了,翻着白眼骂道:“这么大孩子了,走路都走不稳。抽空去医院检查一下,别是小脑发育不全。沾边赖这点,你们母子真是一脉相传。嫣然,教孩子点儿好的吧,家里就剩这一个男丁,那爷俩在里面正经得关几年呢。” 孔妍:“大伯母,你话讲的未免太刻薄了吧?” “刻薄么?”董曼青撇撇嘴,冷哼道:“比起你妈干的好事儿,我说的算什么呀~” 孔妍牵着童童,气呼呼地进屋了。 安逸悄悄吐舌,斗嘴这方面,董曼青和孔静雅联手是王炸。拆队单出,董曼青大王、孔静雅小王。 “儿子。”董曼青关心安逸:“受委屈了么?” 安逸捧着花,摇了摇头。 董曼青:“你二婶对小儿子那是癞蛤/蟆疼蝌蚪,宝贝的不行。没受委屈就好,回家。” 安逸抿起唇边,礼貌道:“二婶再见。” 赵嫣然瞪着安逸,虽是愤怒,可也不敢再惹董曼青。 “我家孩子和你道别呢!你是聋了,还是哑巴啦?不知道回一声啊?会不会做人?”董曼青双手抱肩又回来了,“白活这么大岁数,日子都过到狗身上了。” “啊——!”赵嫣然挠乱头发,尖叫着跑回去,‘砰‘的一声关上门。 “妈妈。”安逸眨了眨眼,“二婶不会就此疯了吧?” “千万别,她要疯了,孔妍告状到你爸那儿,你爸一准儿跟我絮叨,我手上没个轻重,保不齐又得进医院。你和雅雅马上办婚礼了,我可不想自己一个人上台。”董曼青注意到他手中的花,“摘它做什么?” 安逸望着花,笑道:“送姐姐。” “……”董曼青咬住下唇,沉思片刻,“好孩子,缺钱了你得说。” “我不缺钱。” “那你是……抠?” “妈妈~” “诶,好孩子。” 孔静雅回家已经很晚了,安逸手机在床头柜上,人却不在卧室。洗漱过后,还不见他回来,便挨个楼层、挨间房寻夫。 想着这个时间,爸爸、妈妈,保姆阿姨应该都睡了,孔静雅推门轻手、走路轻脚,很快在琴房地板上找到了抱着吉他、睡作一团的安逸,以及沙发上头碰头、宛如被人下了迷药昏过去的孔千山、董曼青。 孔静雅轻声唤道:“爸、妈。” “嗯?”董曼青最先醒过来,“崽崽回来啦。”并推了推孔千山。 孔千山眯着眼睛,大脑重启一番。揉了揉脸,坐起身,望着沉睡中的安逸叹口气:“啧!这孩子比五音不全强点儿,唱歌儿‘咩咩咩’,好似羊叫,听着就犯困。” 董曼青:“比安眠药好使。” “他唱什么歌儿都一个调。”孔静雅加入吐槽队伍。 安逸哼唧一声,孔家三口闭了嘴。待他翻个身,依旧还是睡。董曼青用胳膊肘碰了碰孔静雅,忧愁道:“将来我外孙子、外孙女要是不幸遗传到他这一点,学校演出可怎么办?不得受歧视么?” “别担心没有用的。”孔千山翘起腿,搭在膝盖上的手一抬:“不唱歌,可以上台跳舞。” 董曼青瞪他,“乐感差,跳舞能跟上拍子么?” “我教他跆拳道,学校表演更拉风。”见安逸慢慢伸开腿,孔静雅挑起一根眉毛。 董曼青朝安逸努努嘴,“你先教他。今天有个小姑娘上来就搂胳膊,但凡会点儿功夫反应快,也不至于让人搂上再挣脱。” 孔静雅放了些音量,“没准是故意让人家搂上的。” 睡梦中的安逸痉挛了一下,伸开的腿又慢慢蜷回去。 “乱讲。”董曼青擂了孔静雅一拳。 孔千山抬腕看表,“叫孩子起来,回房睡。” “孩子陪我逛一天,累坏了。”董曼青心疼地噘起嘴:“我们聊了这么久都没醒,千山你把他抱上去吧。” 孔千山点头,撸袖子起身。 “爸——,我叫他。” 孔静雅话音刚落,安逸哼唧着抻了个懒腰,睁开眼对孔静雅笑,奶声道:“姐姐回来了。” 孔千山听不惯他叫孔静雅姐姐,还是这般撒娇的叫法,拉着董曼青就走。 董曼青边走边回头:“崽崽们,晚安。” “爸、妈,晚安。” 人走了,安逸好奇道:“爸爸怎么了?” “你刚叫我什么?”孔静雅问他。 安逸恍然大悟,咯咯笑道:“刚醒没注意,脑袋还糊涂着呢。” 孔静雅掐着他的脸颊,威胁:“再给你一次机会,什么时候醒的?” “爸说我唱歌像羊叫时。”安逸坦白从宽。 孔静雅松开手,摸摸他的头,敷衍夸赞:“乖。” 回到房间准备睡了,安逸想起那朵花来。跑下床取了玫瑰,别在孔静雅耳后。跪着向后蹭了蹭,痴痴笑:“姐姐真漂亮。” 孔静雅起身去照镜子,红玫瑰搭配她的素颜媚而不妖。扬手起了个拉丁舞的范儿,扭动盈盈一握的腰肢,“明天找花匠在我们新房的花园里也栽些玫瑰。” “好啊。”安逸从后面抱孔静雅。 孔静雅向前挪出余地,右腿插进安逸两脚间,拽住他的胳膊发力,将人侧摔在地。 安逸眉骨耸动,漆黑的眼睛波光粼粼。 “妈说让我教你拳脚功夫傍身,省着出门在外被小姑娘搂,都来不及反抗。刚才这招实用,专门防止小姑娘从背后偷袭。”孔静雅向坐在地上的安逸伸出手,“没学会不要紧,我多示范几次。” “不用!”安逸战术性后退,爬起身、跑上床,“学会了!” 孔静雅追过去,拽住他的腿,“小狗狗撒谎会挨打呦~” 安逸趴在床上,抽了抽悬空被抓的狗腿。抽不出来,索性不再挣扎。翻个面,掀开衣服,露出雪白的肚皮,“小狗求饶。” 孔静雅有被他可爱到,俯身在他侧腰的【囍】字纹身上狠咬。安逸疼得倒吸凉气,孔静雅这才松口,留下两排牙印。 “姐姐,我知道错了。” “错什么了?” “反应迟缓,被小姑娘搂胳膊。” “切——”孔静雅不屑道:“想多了。” “不因为这个,那你为什么欺负我。” “欺负你是我的爱好。” 安逸环住孔静雅的肩,壮着胆子将人压倒:“姐姐疼我。” 婚期将至,婚房也装修完毕。孔静雅某天突然意识安逸至今还没见过他们的婚房,白天没时间,晚上带他过去。 二人里外参观一圈,在顶层露台,俯瞰庭院。 夜晚静谧如水,孔静雅握着栏杆:“有想法尽管提出来,我会慎重考虑。” 安逸蹙眉“嗯……”了好一会儿,孔静雅侧身看他。 “姐姐。”安逸为难道:“没有想法,可不可以不硬想?” 孔静雅白了他一眼,“也就是我,你换个女的试试,老公对婚礼、婚房这么不上心,领证也离了。” “我……我不是不上心。”安逸羞红了脸,“我就是不知道做些什么。” 孔静雅当初大包大揽,自然不会回头较真。她晓得自己的秉性,筹备婚礼、装修婚房中若是起了冲突,反而麻烦。这会儿只是逗他,“鼻子下面长了嘴巴不会问,非要我指派?” 安逸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垂下眼眸,哀声道:“对不起,是我太没心没肺了,姐姐气的合情合理。”说着投来可怜兮兮的目光,“生过气就原谅我吧。” 孔静雅‘噗嗤’笑出声,仰头乐个不停。 “不生气了?”安逸讨好追问:“姐姐是不是不生气了?” 孔静雅只笑不语,往外走。 安逸跟在孔静雅身后,扯她的袖口撒娇:“姐姐告诉我啊,你不说,我心里不安稳。” “不气。” “唉——,可吓坏我了。” 驱车回家的路上,孔静雅见安逸不怎么讲话,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样,以为方才玩笑开大了,他不开心。 “想什么呢?” “我在反思。” 孔静雅难得愧疚,摸摸他的头,“逗你玩儿的,我压根没生气。” “我为什么会不上心?”安逸内疚极了,“我那么爱你。” 孔静雅柔声哄道:“因为你相信我,相信我能够做好。” 安逸摇了摇头,认为这个理由不足够为自己开脱。 “那你就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爱我。”孔静雅抑制不住欺负他的恶趣味又开始了。 “啊?”安逸傻眼。 家门口停车,孔静雅跨坐在安逸腿上,捏住他的鼻子,歪头长吻。 “呜——”安逸缺氧挣扎,好不容易把孔静雅扒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孔静雅戳他脑门,“叫你瞎反思。” “谋杀亲夫啊!”安逸拉她往里坐,颠了颠腿。 孔静雅跟着一上一下,又戳了他一指头,骂道:“小流氓。” 打开家门,争吵、哭闹一窝蜂涌入耳朵。孔静雅蹬掉细高跟,小跑进去。 安逸本在弯腰换鞋,见状拎着要换的拖鞋追她,“姐姐,地凉。”软糯的声音一出喉咙就被淹没。 赵嫣然、孔妍、董曼青、孔千山,三个女人外加一个耳根子软、心更软的男人,好一台大戏。 “大伯,我妈做错事儿,不能连累到我身上。”孔妍哭的直咳,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我爸、我哥坐牢,大伯母又搅黄我的婚事,我不想活了。” 孔千山拧着眉毛,“退婚,何至于不活了!” “大哥。”赵嫣然抽泣道:“我们现在这种情况,妍妍哪里还找得到更好的人家。” 董曼青端起茶杯,“去庙里当尼姑也是一条出路。” “董曼青!你过分了。”孔千山怒道:“孔妍是我侄女,也是你侄女,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儿呢?!” “孔千山!你喊什么喊!”董曼青起身砸了杯子,“我嘴巴都说干了,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热水溅到孔千山脚背,“嘶——” “爸、妈,你们冷静、冷静。”孔静雅横道两人之间,“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董女士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 安逸蹲下身,抓起孔静雅脚腕,为她穿上拖鞋。仰脖笑道:“跟妈没关系,我干的。” 第63章 一阵静默,董曼青起立鼓掌:“好孩子。”将安逸拉到自己身后,瞪向孔千山。 孔妍摇动孔千山小臂,哭诉道:“大伯!” “这……”孔千山扶额,摊开手心晃了晃,颇为无奈:“这叫什么事儿。” “爸爸。”孔静雅说:“安逸因为和我结了婚,我的亲戚才会变成他的亲戚。亲戚破坏我们的婚姻,他似乎没有认这门亲戚的必要。” 孔千山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新女婿,借孔静雅的话发挥:“他认不认无所谓,但也不至于以恶制恶吧?你二婶再糊涂,同妍妍有什么关系!” 董曼青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在这个家,继我和雅雅之后,又要多个忍辱负重的受气包了呀~” “我不是。”安逸从董曼青身后闪出,咧嘴笑笑,纯真无害道:“再有下次,我还敢。” “你——”孔千山霍地站起来。 “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要干什么?!”董曼青一把将孔千山推坐,又接连推了几下,气势汹汹道:“他可不是入赘的,轮不着你管教,要管教也是老先生管教。我们家这些破事儿,你不嫌丢人就请老先生过来评评理。左右两家联姻都是亲戚,老先生的辈分、地位最高。” 孔千山翘起腿,指了指董曼青、又指了指安逸,气得说不出话。 赵嫣然理亏在前,又说不过董曼青,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嚎卖惨。先是哭她被董曼青母女送进监狱的丈夫、儿子,而后哭对不住女儿。 孔妍也哭,哭自己命惨。 母女俩大有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气势。 孔静雅动了动嘴,无声吐了一句脏话。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安逸抽了几张纸巾,挤进孔妍和孔千山之间,递给她们:“我是在聚会上偶遇苏晨阳的,还是他主动找我认亲,说我们是连襟,以后常来往。我只说二婶抹黑我妻子,不敢高攀他做连襟。” 赵嫣然不信:“就这些?” “对啊,就这些。”安逸抱住孔千山的胳膊,小狗依人道:“苏晨阳替二婶向我道歉,叫我别放在心上。我说不必了,我这人心眼小又护内,二婶同我结了仇,你是她家女婿,四舍五入也是我的仇家。” 孔千山垂下嘴角,“孩子话。”思及安逸此举虽孩子气十足,但却是真心维护孔静雅。垂下的嘴角抖了抖,几不可见的上挑,“弟妹,苏晨阳要是能为了他三两句话,就惧怕安氏势力而退婚,这门亲事算了就算了。” “爸爸。”安逸拿出手机,“我这口恶气已经出了,能劝回苏晨阳还是尽量劝回来。” 闻言,赵嫣然、孔妍慌了,“你有苏晨阳的电话?” “哎呀,没有。”待她们稍作轻松,安逸笑出两排小白牙:“不过我有他微信。” 孔妍上来抢他的手机,安逸伸长胳膊躲避。 “分都分了,我们认。”赵嫣然拽孔妍,“走。” 孔静雅倚在董曼青身旁看戏,见状忙起身按住她们,“问问的好,这事儿万一我老公没关系,我老公岂不是白白背锅。” “可不是嘛~”董曼青探身从果盘里拿了根香蕉,剥开皮递给安逸,“跟你没关系也得劝劝,妍妍可是你岳父大人的亲!侄!女!” 孔千山深吸一口气,不满地看了她两眼。 安逸向苏晨阳发送语音通话申请,安抚性的搓了搓孔千山胳膊,哄他别生气。咬下香蕉嚼两嚼,手机通了。 “你好,我是安逸。” “啊!知道。” “你和孔妍为什么分了?” 对面沉默片刻,“没理由。” “不会是因为我吧?” “不是。” “二婶和妍妍找到我岳父这里来……” “她劈腿。” “哦,是吗?”意外的痛快,省了安逸不少口舌。 孔妍哭道:“不是的,晨阳你错怪我。” “我供你吃、供你穿,给你买车、买包。结果你不仅劈腿,还和劈腿对象抱怨我这不好、那不好。”苏晨阳声调疲惫:“孔妍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们俩没可能了。” 赵嫣然:“说话要讲证据。” “我有!我全有!”苏晨阳发狠道:“你们再没完没了!我就爆出来!” 通话被挂断,安逸与孔家三口面面相觑。 孔千山铁青着脸、站起身,走到董曼青面前拍拍她,向上一扬下巴。董曼青同他上楼,不忘回头冲赵嫣然母女吐舌头。孔千山掰回董曼青幸灾乐祸的脑袋,架着她离开。 “大——伯!”孔妍突然扯脖喊道。 孔静雅连抽三张纸巾,捂住她的嘴,“嘘——,表姐,场面已经很难堪了。请你自爱,保留做人最基本的尊严。” 赵嫣然打掉孔静雅的手,扯上孔妍告辞。 安逸囫囵个儿吞下大半根香蕉,鼓着满满登登的脸颊,含糊得快要噎死道:“二婶,我送你们。” “回来。”孔静雅拎住他的衣领,端起垃圾桶,“吐!” 安逸看看孔静雅,不情不愿将口中的香蕉尽数吐了。 孔静雅松开他,“去玩儿吧。” 安逸一溜小跑追出门。 赵嫣然不用安逸送,边走边推他,“少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这次是真慈悲。”安逸站在原地,“孔妍,你的出轨对象,那个人间蒸发的高富帅是假的。因为我玩儿够了,所以游戏结束。” 孔妍有如撞到恶鬼,眼神充满惊惧。 “你会遭到报应的!”赵嫣然疯了似的扑过来挠安逸,“举头三尺有神明。” “二婶,我是唯物主义者,不信神明。”安逸攥住她的手腕一把扔开,“给你我的联系方式,无聊了可以直接找我玩儿。岳父需要清净且没什么耐心,我就不一样了,生活沉闷,一肚子坏水不知道往哪流。”说着,拨通一个号码。 赵嫣然包里的手机响了。 安逸挂断电话,握着手机冲呆若木鸡的孔妍挥了挥,“表姐,有机会给你介绍新男朋友啊!”咧嘴笑笑,转身快步回家。 保姆阿姨收拾了被董曼青摔碎的茶杯。 孔静雅把地板上的水渍擦干,抽动鼻子费解道:“好像有股包子味儿?” 阿姨说:“姑爷爱吃包子。” “都夜里十一点了。”孔静雅无语地翻白眼:“让他改掉吃宵夜的毛病,答应好好的,之后该怎样还怎样。”暗暗清算了安逸往日里那些阳奉阴违的行为,越发恼火。 “这次不怨姑爷,怨我。姑爷人好,上周末给我儿子补习功课,我儿子月考成绩今天出来,头一次进了全校前一百。我高兴的不知道怎么感谢姑爷,包了几个姑爷爱吃的包子。” 话音刚落,安逸进门。见孔静雅面色不善,想是吃香蕉吃相的罪过,于是扯出一抹讨好的笑,试图蒙混过关:“姐姐。” 孔静雅:“阿姨儿子月考考得好,阿姨为了谢你,特意蒸了包子。” 安逸大脑飞速运转,认真分析出题人的意图,正确回答:“我不吃夜宵,包子……包子明早再吃。” “去吃吧。”孔静雅勾起嘴角。 安逸连连摇头,怀疑她在钓鱼执法。 孔静雅牵安逸去洗手,又牵他到餐桌上坐,从锅里夹了个包子放进碗里,推到他面前。 安逸坐姿端正,黑亮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迟迟不肯拿筷。 “你是怕阿姨下毒?”孔静雅问。 安逸抬眸,奶声说:“我怕你。” 孔静雅瞪安逸。 安逸立刻拿起筷子,咬了口包子给她看:“牛肉馅的。” 孔静雅为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小朋友,阿姨包的包子好吃,还是雅曼侬的包子好吃?” 安逸四下望望,确认阿姨不在,探过身、压低声音道:“雅曼侬。” “回头问问公司哪天早餐是包子,我带你吃完再去学校。”孔静雅放下杯子,食指有一搭没一搭敲击桌面:“阿姨家孩子上高二,高中的知识点你还记得?” “也记不太清了,看题后面的答案能想起来。” 孔静雅挑眉,“那我们以后生了小孩,辅导孩子学习这方面可以交给你。” “嗯!”安逸喉结翻滚咽下包子,举手发誓:“保证完成任务。”端着碗筷起身,想要到锅里再夹一个包子。 孔静雅清了清嗓子。 安逸停住脚。 “我觉得这个时间吃一个尝尝味道就可以了。”孔静雅仰头笑问:“亲爱的,你觉得呢?” 安逸被‘亲爱的’三个字幸福得冲晕了头脑,耸起肩膀矫揉造作扭成一团,“姐姐让我把吃下的包子吐出来,我都肯。” 孔静雅勾勾手指,“过来。”安逸上前两步。孔静雅揪住安逸的领口,将他拉过来、亲了亲他。 安逸舔唇回味,砸吧砸吧嘴,认真道:“生活美好的不现实。” 孔静雅捏了捏他白嫩Q弹的脸颊:“回房。” “我得先去看看爸爸。”安逸说:“刚刚顶撞了他,现在要适当的哄一哄。” 孔静雅提出:“我陪你?” “不用,我可以。”安逸笑弯眼角,一副天真无邪的阳光少年模样:“我最会哄人了。” 第64章 孔静雅洗漱后,敷着面膜坐上按摩椅。门外响起敲门声,猜是安逸哄完爸爸回来了,“进。” 门被大推开,董曼青抱着枕头杵在那儿,撇嘴道:“烦你爸。” “董女士。”孔静雅结束按摩,起身恭迎:“那我们一起睡。” 董曼青翘起下巴,似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勉为其难和她将就一宿,“安逸把你爸哄的可高兴了,瞧着比对我都亲热,索性他们爷俩睡一屋。” “哎呦喂,董女士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董曼青进来。 孔静雅关门落锁,“平时张口闭口‘儿子’、‘儿子’的叫,这会儿直呼其名了,还说没吃醋。” 董曼青回头瞪她。 “好,没吃醋、没吃醋,我们没吃醋。”孔静雅握住董曼青的双肩,推着她向卧室走,“你儿子照旧同你一条心。他去哄我爸,是觉得刚才在楼下当众顶撞爸爸,爸爸心里会不舒服。” “我看就该让你爸心里不舒服几回。” “他不舒服,你就开心了?” “哦!是的呀~” 孔静雅掀开一半被子。 董曼青将原有的枕头扔到一旁,放好自带枕头,躺上床长舒一口气,说道:“我认床又不能背着床过来,就拿了个枕头。” 瞧着那枕头,孔静雅眯起眼睛,唇边一抹邪笑,“我爸的枕头?” 董曼青张张嘴,恼羞成怒:“才不是!” “不是?”孔静雅凑过去,“让我闻闻,我鼻子灵,一闻就知道。” “去、去、去。”董曼青一胳膊推走她,上嘴皮碰下嘴皮蹦出俩字:“变!态!” 孔静雅咯咯笑,搂着她的脖子晃了晃,撒娇道:“我妈真可爱。” 董曼青直撇嘴,却也乐了。 “哎!”董曼青陡然来了精神,向上坐坐,神秘道:“你说小逸是不是给赵嫣然她俩下套了?” “不出意外……”孔静雅重重一点头:“是的。” 董曼青双手交叉,感慨:“咱们家就你爸一个蠢货。” “爸不蠢,是你太聪明了。至于我为什么知道?”孔静雅仰头长叹:“因为我太了解我老公的为人了。” “刚刚赵嫣然发了信息,许是要套他话做证据。他就直接把短信给你爸看了,小模样还巨无辜。”董曼青睁大眼睛、眉头微皱,学安逸楚楚可怜的神态,模仿他奶声奶气的音调:“爸爸,二婶什么意思?我……我……我就是再无聊,也不会做这种事情啊!” 董曼青学的生动,孔静雅忍俊不禁:“爸怎么说?” “你爸?”董曼青沉下眉头又绘声绘色学起孔千山:“不要管她,她怕是得了被迫害妄想症!” “然后呢?”孔静雅听上瘾。 董曼青立马切换安逸模式:“那二婶会不会到处乱讲?别爸爸这边亲戚我还没见过,名声再先搞坏了。” “哇——”孔静雅听得直晃头,“高手!” 董曼青竖起拇指:“我和你爸过了三十年,头一次见你爸主动打电话训斥赵嫣然。” “此处应该有掌声。”孔静雅轻拍指尖。 董曼青回味着孔千山训斥赵嫣然,支使孔静雅:“崽啊,开瓶香槟庆祝。” “我这儿没有香槟。”孔静雅施施然到小客厅,打开冰箱,“有伏特加、白兰地、威士忌。” “这个时候谁要喝烈性酒,想喝清甜适口的气泡酒。” 孔静雅取了杯子,倒了一个杯底的伏特加,递给董曼青:“将就一下。” 董曼青接过,见只此一杯,问:“你不喝?” “为了备孕,我和安逸都忌酒了。”孔静雅从另一侧爬上床,拿起手机、趴在枕头上,边回复工作、边咬牙道: “不过我前阵子有抓到他偷喝啤酒。” “喝多少?” “一罐。”孔静雅比量:“大概这么高一罐。” 董曼青呷一口威士忌,“那还行。” “也是赶上他心情不好。”孔静雅回复完工作,将手机锁屏。下巴垫在手背上,烦闷道:“刚相处时,觉得他单纯可爱、还带点儿憨。相处久了,就觉得没有比他心眼儿更多的了。再后来……”瘪瘪嘴,“再后来发现他竟然还是个闷葫芦,遇事儿不挑明,瞎琢磨,把自己往死胡同里逼。” “就是心眼儿多害的。”董曼青喝光杯子里的酒,将酒杯放到柜子上,“你爸倒是心眼少,什么事儿全挂脸上了。我打眼一瞧他的脸色,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这么了解,都预判了,还三天两头的吵架。” “该生气还是生气的呀~” 孔静雅单手撑头,戳了戳她的大腿,弱弱道:“以后搬出去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我爸吵架总爱摔东西、总爱动手。” “那你去叫他不要惹我生气好了。” “好——,爸他再惹你生气,你就直接告诉我,我回来收拾他。” “你?”董曼青对她表示怀疑。 “我解决不了,还有你的宝贝女婿呢!”孔静雅笑道:“我的绿茶心机老公,专治我爸这种一根筋的钢铁直男。” 董曼青细一想,翘起兰花指、点了点头,冷艳高贵。 三下敲门声,门锁由外扭动两下没打开,安逸:“姐姐开门呀!” 孔静雅、董曼青相视一笑。 没有得到回应,被锁在门外的人有些着急,“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妈今晚和我睡。”孔静雅扬声道。 “啊——?”安逸傻了:“那我呢?” 董曼青扬声说:“你和你岳父聊得那么好,你们睡一个屋。” “我不想。”小奶狗挠门,幽怨哼唧。 董曼青冲孔静雅挑眉,打趣道:“真粘人。”拿起枕头准备走。 “妈。”孔静雅拉回她,食指放在唇边,“嘘——”,轻手轻脚关了灯。 黑暗中,两人躺下。董曼青于心不忍,悄声说:“我还是回去睡吧。” “没事儿。”孔静雅轻声道:“听不到声音,一会儿就走了。”欺负到小狗的愉悦感,令她嘴角上扬。 不消片刻,门外果真没了动静。母女二人又聊了几句,准备睡下了。 敲门声再次响起,传来的却是孔千山低沉浑厚的声音:“曼青。” 孔静雅拉开台灯,“爸一刻都离不开你。” “瞎说,明明是被某个心机男孩儿哄来当救兵的。”董曼青缓慢坐起穿鞋,门外孔千山又敲了敲,董曼青喊:“来了!来了!”走出去时,顺手打开照明。 光线骤亮刺目,孔静雅把被子蒙过头,整个人顺势往里钻了钻。 门外几句简短交谈过后,归于平静。随着放轻的脚步,床边一沉,有人贴边躺下了,孔静雅感觉压在身下的被子被小心抽动。 那人撬开个缝、蹭进来,摸到孔静雅的脸颊,将她蒙头的被子掖在脖子下,紧接着又亲了她:“姐姐,晚安。” “小朋友。”孔静雅侧身拥住安逸,半梦半醒道:“等我们办完婚礼不住这儿了,我爸、我妈平时吵架,都没个能劝架的人。” “姐姐喜欢,我们一直住这儿好了。” “那不行。”孔静雅说:“两个人结婚是要独立出去,组建一个小家的。”顿了顿,又道:“常回来就是了。” “嗯——”安逸略微沉思片刻,“那拜托保姆阿姨,家里若有个风吹草动及时通知一声,我们好立刻赶回来。不过不能太明显,不然爸妈看出来,阿姨很难做人。” “阿姨不肯呢?发她工资的可是我爸妈。” “姐姐放心,我擅长打感情牌,搞得定。” “怪不得你之前给阿姨儿子补习功课。”孔静雅欠身拎他耳朵,“无利不起早的东西,管助理也是你的内应吧?” “没有。”安逸矢口否认:“我只是善待身边的人,久而久之,大家也都待我很好。” “哦,是么?”孔静雅阴阳怪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多少朋友呢~” “没朋友不打紧,我有老婆。”安逸爬到孔静雅身上,亲吻她的唇、脖颈,手脚不老实道:“姐姐,既然聊天聊精神了,过会儿再睡。” “困了。” “不困。” “困了。” “不困、不困。” 一声轻哼,孔静雅锤他,娇嗔道:“轻点儿。” 婚礼前一天安逸作为新郎自然不能住在孔家,孔静雅又怕他一个人琢磨些没有用的,出主意叫他去找姜初禾玩儿。 “这样好么?”安逸有些犹豫。 孔静雅拍板定夺:“好。” 安逸还是担忧:“表哥会不会烦?” “管他呢!”孔静雅教坏小朋友:“做人首先自己爽。” 安逸重重一点头,受教了。 “姜大爷人不错,同你还是表兄弟。”孔静雅轻飘飘道:“我们三个,往后在外、在内都大大方方的相处。我和他之前的婚约,才不会被外人一直揪着,当个笑话。” 第65章 朋友们老早便要在酒吧,为孔静雅开一场盛大的婚前单身夜派对。孔静雅觉得枯燥、乏味、毫无新意,于是转手包下一座占地面积大、场景真实的鬼屋,玩儿密室逃脱。 天一擦黑,众人抱团前往。 “这是我参加过最刺激的单身夜。”阴森黑暗中,冷气由上而下,吹在脖子上,吹得赵诗蕾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脱下高跟鞋握在胸前防身。 孔静雅用手电筒照她,淡然劝说:“放下武器,这里的鬼是真人扮的,你再给人家凿俩血窟窿。” “雅雅。”长孙白芷戳了戳她的肩头,磕磕巴巴道:“我……我还是想去酒吧喝酒。” “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喝酒了。”孔静雅将手电对准岩石墙壁上的奇怪符号,“我要准备怀宝宝。” “啊——?”长孙白芷诧异道:“太仓促了。” “她结婚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要小孩儿。”赵诗蕾了解孔静雅过去的爱情观,以及人生规划。 长孙白芷诧异乘二:“什么?!” “那是原来。”孔静雅解释道:“现在……”话还没说完,随着有人打开初始关卡的大门,长廊在有限光亮中变成无限深渊,深渊深处有几处鬼影闪过,凄厉的嚎叫回荡在每个人头顶,大家也跟着失声尖叫起来。 赵诗蕾扔了鞋,转身吊在长孙白芷脖子上,“我日¥……*你妈)&%你奶¥#你祖宗……” “这脏话骂的。”孔静雅哈哈大笑,“毕生所学了。” “孔静雅!你个变态!”赵诗蕾吓破了胆,无所畏惧地吼她:“谁特么结婚前一晚会来鬼屋看鬼!” “我哪里是来看鬼的~”孔静雅愉悦道:“你现在可比鬼有意思多了。”脚下突然一紧,孔静雅低头,同时将手电筒照过去。 一个满脸是血、青面獠牙的女鬼,从床底探出头、抓住她的脚腕。 孔静雅头皮发麻,张了张嘴,轻飘飘吐出两字:“我草~”众人尖叫声刺痛她的耳膜,待恢复理智,弯腰去捉那鬼。 那鬼异常灵巧地缩回床下,不知从哪个机关遁去。 “出口在这儿。”孔静雅钻到下面,三两下推算出床底的谜题,“密码是322961。” 蹲在保险柜前的人迫不及待输入密码,“开了!开了!” 钥匙递到孔静雅手中,孔静雅将钥匙插进铜锁,带领大家从和床一般高的地道逃了出来。 面前黑黝黝六个洞口,身后陡然间响起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似是恶鬼现世。 “鬼差将抓取一人,钉进木棺中。”紧接着是恐怖的倒计时,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也越来越急促、越来越近:“三、二……” 赵诗蕾尖叫着又挂到长孙白芷的身上,众人纷纷向六个洞口逃窜。长孙白芷脖子上挂着赵诗蕾跑不动,绝望道:“下来!下来!自己多沉心里没点儿B数!” 孔静雅抱住赵诗蕾下半身,当机立断:“跑!” 长孙白芷大为振奋,两人一前一后抬着赵诗蕾朝倒数第二个洞口跑。洞口的尽头是一间古屋,三人进去后,孔静雅发现没办法从里锁门。 隐隐又听到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赵诗蕾蹲下身大哭。长孙白芷慌忙捂住她的嘴,“嘘——,别把鬼招来,我可不想成为那个躺进棺材的幸运儿。” 手电筒跑路时丢了,孔静雅借着手机的光四下看看,指着高处的柜子:“我们先躲这里,等鬼捉到‘幸运儿’,再想办法出去。” 赵诗蕾脚软,孔静雅和公孙白芷把她架上去,也躲到里面,关上柜门。 鬼拖着铁链来到门口,三个人屏住呼吸。 待鬼走后,公孙白芷上下牙乱磕,颤颤巍巍说着反话:“谢谢你雅雅,这场单身夜聚会,我终身难忘。” “嗨——”孔静雅无所谓道:“领证快半年了,早不是单身,过什么单身夜。” 铁链声再次响起,由远及近。赵诗蕾反手拍了他们俩一人一下,两个人都闭上嘴。 心跳加速了一会儿,没有铁链的声音。孔静雅待得无聊,拿出手机发消息给安逸:【小朋友,今天过得怎么样?】 安逸秒回数条:【姐姐,表哥领我在商场捞到了许多鱼,虽然鱼后来被狗喝了】、【表哥还和我打了足球游戏,美中不足游戏手柄不好用、连输好几场】、【表嫂做了好吃的招待我,就是牙签牛肉太辣坏肚子】、【总的来说,今天很开心】、【姐姐呢?过得开心么?现在在做什么?】、【我好想你】 “哎呀。”赵诗蕾偷窥,撇嘴道:“新郎蛮会撒娇的。” 同样窥屏的还有长孙白芷,注意力放在:“他是触手怪么?打字够快的。” 孔静雅斜眼瞪向二人,“把你们视线从我的手机上移开。” 赵诗蕾:“这么大点儿破地方,我们倒是想移开视线,关键能往哪移呀?” 孔静雅无奈将手机锁屏。 “咳!咳!”长孙白芷清了清嗓子,似要说些什么。嘴还没张开,便被孔静雅、赵诗蕾一人踹了一脚。 “小点儿声。” “静雅。”长孙白芷轻声道:“你结婚的主要目的,真的是为了生小孩儿?” 孔静雅坦然:“一开始是这样的。” “那……”长孙白芷低下头:“你喜欢他么?” 孔静雅想都没想,“喜欢啊!” “特别特别喜欢么?” “你说的是——”孔静雅挑眉,“爱?” “哦。” 孔静雅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嗯。” “我的天呐……”听孔静雅这种人讲爱,赵诗蕾刚消下去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的女神可不能因为想要小孩儿这种破理由,随随便便嫁人了。如果是这个原因,我会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勇敢些。”长孙白芷看向孔静雅,没了平日里纨绔子弟的嬉笑嘴脸,认真道:“雅雅,我从小就暗恋你。因为有姜初禾在,所以没敢追求你。到后来……后来你解除婚约,我还是胆子小,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赵诗蕾锤了他一拳,“人家明天办婚礼,你这是干嘛?抢亲?” “屁!”长孙白芷梗着脖子,“我是觉得有些话今天不说,以后也没机会再说了。烂在肚子里,太憋屈。” 孔静雅愣住,侧头问赵诗蕾:“这货没追过我么?我怎么记得我拒绝过他。” “我那是打着玩笑的幌子告白,不算。”长孙白芷喉结翻滚,嗓子眼儿里哼哼:“你一定要幸福啊。” 孔静雅爽快道:“会的。”转而向赵诗蕾吐槽:“说什么从小暗恋我,也没耽误他一个接一个的处对象。” 赵诗蕾附和:“可不是。” 长孙白芷嚷嚷道:“那我也不能吊死在你这一棵歪脖树上啊!” “说谁是歪脖树?” “这小子就是欠收拾。” 孔静雅、赵诗蕾开柜门、推人,将长孙白芷扔了出去。 “哎呦我去,疼死我了。”长孙白芷跌坐在地上,刚要骂街,忽见孔静雅眼睛直了,赵诗蕾头发也竖起来了,费解回眸。 恶鬼手拿拖在地上的铁链,睁着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欲将手上的铁链套在他脖子上。 “卧槽!!!救命啊!”长孙白芷求助柜里的二人,“救我!救我!救我!” 孔静雅、赵诗蕾默默关上柜门,依偎在一起。赵诗蕾在胸前画了个不标准的十字架,然后双手合十拜了拜,“阿弥陀佛。” 门外的惨叫越来越远:“放开我!我特么不玩儿了!救命啊!你别吓我,我给你打一万块钱行么?不!十万!十万块钱放了我……” 恶鬼抓走幸运儿,短暂的安全了。孔静雅搀扶赵诗蕾出来,搜查屋子里的线索。 “这儿有一堆奇怪的符号。”赵诗蕾一手挑着幔帐,招呼孔静雅过来看。 孔静雅研究了一会儿,得出结论:“鬼画符。”嘴上虽然这么说,却用手机拍下来。走到床前,按了按床板,躺上去,猛然发现上面垂吊着一具长发女尸,“啊——!”尖叫着滚了下去。 赵诗蕾虽然害怕,但因为难得看到孔静雅惊慌失措,咧着嘴哧哧笑出声。 孔静雅白了她一眼,起身拍拍灰尘,没好气道:“快找线索,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快找线索,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赵诗蕾晃着脖子学她说话,低声抱怨:“还不是你孔大小姐自己定的地方,这时候跟我发脾气。” 仔细搜索,又找到了几处奇怪符号。孔静雅把拍下的照片发给安逸,许诺:【帮姐姐出去,姐姐有奖励。】 【姐。】安逸不晓得她在鬼屋密室,【你去盗墓了?】 孔静雅咬住下唇,打字道:【不,我穿越了】、【解不开谜题就找不到回去的路,找不到回去的路就要进宫当妃子了】 安逸:【瞧这环境,姐姐恐怕不是要进宫,而是被山匪抢去做压寨夫人。】 孔静雅发了个威胁的表情包,没等她组织完语言,安逸把答案发过来了。孔静雅领着赵诗蕾,一路拍线索给安逸,除了被鬼吓到几次,有如开挂般率先逃了出去。 二人还跑到监控室,看困在里面的人笑话。 赵诗蕾用胳膊肘怼了怼孔静雅,“多亏你老公,他可真聪明。” 孔静雅:“其实没有他,我也能带你走出来。” “真的假的?”赵诗蕾表示怀疑。 “当然了。”孔静雅洋洋得意:“不过老公聪明,省得我用脑伤神了。” 手机震动,安逸信息:【姐姐,我的奖励呢?】 孔静雅邪魅一笑,打字道:【允许你明天娶我。】 第66章 安逸抱着姜初禾的哈士奇,坐在露台上看外面的万家灯火。一直以来安文昌都尽量避免安逸以安氏的身份在公开场合露面,其实安逸本人也不大喜欢。对于明天成为主角,在众人瞩目中举行繁琐的婚礼,安逸提前感到不适。 但因为新娘是孔静雅,烦躁之余更多的是紧张和期待。 婚礼的意义是什么?得到大家的祝福。诚然安逸不需要别人的祝福,所以紧张、期待便显得很多余。 不过婚礼如果能让孔静雅获得幸福感,那还是有点儿意义的。 安逸正胡思乱想,怀里的哈士奇挣脱束缚,跳起来打他。锁死二哈上半身,又被二哈疯狂摇摆的狗尾巴‘啪啪’抽脸。 “小姑娘文静点儿。”安逸好不容易控制住它,指着不远处伸开四条短腿‘平铺’在地板上的柯基,“你瞧你老公多稳重。”余光扫到姜初禾站在二楼,撑着栏杆凝视自己。 安逸抬腕看了看表,十点。心里清楚,姜初禾正在琢磨怎么赶客。 想到姐姐说管他烦不烦我呢,首先自己爽。安逸有了主意,今晚留宿,拜托姜初禾明天一早送自己回去。 姜初禾单手插兜,一步一顿走下楼梯。下三白居多的清冷双眸并不坚定,显然还在犹豫怎么开口。 安逸扬起头,咧嘴冲他笑,甜声唤道:“哥。” 另一边‘惊魂单身夜派对’结束,众人吓得不敢回家,直接去了孔静雅那里。好在孔家地方大、房间多,安排的开。 大脑皮层高度兴奋后难以入睡,孔静雅刚上来困劲儿,化妆师已经登门上妆了。叫管丛雪买了咖啡,孔静雅困得难受,喝咖啡、摆臭脸,警告这些熬夜通宵依旧神采奕奕的夜猫子们:“一会儿接亲,堵门玩儿游戏的环节,意思意思就行了。谁敢为难新郎,我就回头为难谁,晓得吧?” “不成。”有人说:“得让新郎知道,娶我们孔大美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清醒点儿。”孔静雅说:“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很久了。” 赵诗蕾:“那藏不藏鞋了?” 新郎接亲需找到被藏的婚鞋,才可以抱得美人归。这个环节放水太多,好像自己多恨嫁似的。孔静雅:“藏!不仅要藏,还要藏得隐秘。等他找不到求饶,再告诉他。” “好,我们趁机多要些红包。”几个人围在一起嘁嘁喳喳,找来布置房间剩下的装饰气球,把婚鞋藏到小球里,在小球外套了个大球,大球中又加了数十个小球,灌些闪粉、星星,堂而皇之的搬到窗前。 跟拍摄像进来拍摄,孔静雅很好的掩盖起疲惫,笑靥如花越发光彩照人。董曼青忙前忙后招待客人,独不见孔千山露面。 孔静雅将她拉到洗手间,关上门:“妈,爸人呢?” “哦呦,这种场合你指望他做什么。”董曼青撇嘴,连连摆手。 孔静雅垂下眼帘,抿起唇边。 “我刚去找了呀,他一个人躲在书房抠指甲盖咧!”董曼青对着镜子研究自己的妆容,“也不晓得你爸是舍不得嫁女儿,还是看来家里的都是我这边亲戚,伤心你爷爷他们不愿意来。”转回身,“我不敢问的,怕问完吵架。别的日子吵就吵喽,今天是我女儿大喜的日子,他孔千山就算冒出个小三、小三抱着私生子,我都不跟他吵的。” 孔静雅深呼吸,随口道:“小三、私生子还是要吵的。” “什么话都敢接茬!”董曼青瞪孔静雅,抬手欲拍她脑袋,见她满头珠翠,虚张声势一番收回了手。转向镜子,还是不放心自己的妆容,“崽啊,这个化妆师给我化妆用的,我之前都没用过。说是防水的,也不知道防不防水,防水到什么程度。” “很重要么?” “当然,它的防水程度,决定了婚礼上我是否要掉眼泪,还是只红个眼圈。但凡别人家嫁女儿,我看都要哭一哭。” 孔静雅勾起嘴角,笑道:“董女士,你是不是在做铺垫,怕一会儿真忍不住,哭了尴尬。” 董曼青神情一滞,山路十八弯的轻晃脖子,腰杆挺得笔直。 有人敲洗手间的门,“静雅快出来,接亲的到了。” 说时迟那时快,听到这话董曼青登时红了眼圈,双眸泛起水光。 孔静雅拉着长音撒娇:“妈——” “哦呦,那气氛烘托到这儿了。”董曼青推她出去,“妈妈没有舍不得的,你结了婚也是妈妈的女儿。”像是说服自己,又加了句:“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堵门环节,伴娘们收足了红包,按孔静雅事先交代的,没有为难接亲队伍。 安逸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着孔静雅为他挑的中式礼服,在众人的簇拥下,手捧鲜花走进来。稚嫩的脸上,始终挂着青涩而幸福的笑容。 孔静雅只瞧他一眼便得出结论:小朋友今天偷穿了内增高。 团扇挡脸,孔静雅嫣然一笑。 “静雅。”安逸单膝下跪,奉上捧花。大大的眼睛又黑又亮,薄薄的冷白皮染上淡淡红晕,“我来娶你了,你……”小白牙绽放,舌尖舔唇,憨憨请求:“嫁我。” 到了找鞋环节,安逸闷头搜索,找不着也不求人。一寸一缕的翻,认真到了极致。 众人没见过这么实诚的新郎,纷纷起哄,安逸不为所动。 孔静雅暗暗摇头,一个劲儿的向赵诗蕾递眼色,赵诗蕾装作没看到。她们藏鞋的时候,孔静雅没注意,现在想放水也不知道鞋在哪。 终于安逸走到窗前,抱起大气球颠了颠,转而笑道:“这里。” 孔静雅松了一口气,及至坐上车才埋怨他一根筋。 “我之前其实有在婚鞋里,偷偷装定位器。”安逸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小东西,按下去。 孔静雅脚下鞋子发出滴滴声,“那你为什么不用?” “进门之后,姐姐穿着嫁衣坐在那儿冲我笑。”安逸咧了咧嘴,紧绷下颚,半天憋出四个重音:“太!美!好!了!” 孔静雅斜眼瞪他,娇嗔道:“所以呢?” “不想在这么美好的时刻耍小聪明。”安逸握住孔静雅的手,放在胸前,低头亲了亲,痴痴看她:“姐姐真漂亮。” “小朋友,你猜我当时在笑什么?” “看到我高兴?” “嗯——~”孔静雅摇头,抿嘴乐道:“我发现你穿增高垫了。” 安逸喉结翻滚:“……”一顿一卡别过头,看向窗外。握着孔静雅的手,多了几分力气。 孔静雅咯咯笑,抽出手,强制安逸正脸面对自己,逗他:“穿了几厘米的内增高?” 车很长,安逸瞄了眼前方的司机。悄悄伸出小爪子,比量了两厘米大小。 孔静雅将拇指、食指插进去,把他的两厘米直接扩大到五厘米,“这样还差不多。” “没有。”安逸矢口否认,天然下至的狗狗眼在受了委屈后黑亮颤抖,又斩钉截铁了一遍:“没有。” 欺负到小狗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儿,孔静雅挠挠他的下巴,哄道:“我老公不矮,不用穿内增高。” 安逸哼唧一声,欢喜地歪在她肩头。 一切都在按照流程顺利进行,孔静雅喜欢尽在掌握的感觉,而且还抽空敲定姜初禾在婚礼上唱祝歌。 安文昌这些日子对外说,先前传言孔静雅和姜初禾定亲,只是他开的玩笑。孔静雅认为姜初禾公开送出祝福,可以让外界对他们三个的关系或多或少起到一些脱敏的效果。 而且不管怎样,姜初禾一路见证她成长,是她曾呕心沥血想要踩在脚下的人。即使俩人之间是场彻头彻尾的荒唐闹剧,也不能否认‘姜大爷’三个字,在她生命中拥有独特的意义。 挽着孔千山的手臂,站在门后等待婚礼司仪宣布新娘入场。孔静雅莫名紧张起来,这让她感到很别扭。走个流程而已,至于这么心潮澎湃么? 孔千山拍拍孔静雅挽住他的手,又攥了攥,“孩子,你夫家比我们家有钱、有权、有势,水也深。公公、婆婆,还有安逸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都不是善茬。” “我以后会谨言慎行,你和妈不用担心。” 孔千山摇头,“爸爸想说的是,即使他们家比我们家有钱、有权、有势,爸爸也不怕。有人给你委屈受,要回家同爸爸讲,爸爸给你撑腰。” “爸……”孔静雅鼻子一酸。 “别哭啊,新娘子哭花了妆就不好看了。”孔千山粗糙的指尖小心翼翼擦掉她眼角的泪花,“爸爸的小姑娘长大了,亭亭玉立,一转眼就嫁人了。爸从前来忙,雅雅是个小人儿的时候都没抱够。等雅雅生了小孩儿,爸爸这次好好的看着他长大。” 酒店工作人员提醒他们准备入场,在商海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经历过风雨的孔千山,突然局促不安起来,忍不住一次次整理衣着。 “爸爸。”孔静雅吸了吸鼻子,仰头道:“妈妈也是外公捧在手心的小姑娘,外公当年也不想她受夫家的委屈。” 孔千山愣住。 大门拉开,万众瞩目下,孔千山缓过神,挺直脊背,高大的身躯有如一棵能够永远让女儿倚靠、为女儿争风挡雨的大树。 带着孔静雅,从容、庄重走向安逸。 第67章 白天婚礼,晚上答谢舞会。待一切结束后,孔静雅与安逸返回属于他们俩的‘小’家。 “爸妈打算让家里的阿姨过来照顾我们,一个人显然不够,我们还要另外再请一些。”孔静雅平躺在大床上,望着挑高较高的棚顶,叹道:“这里太大了,装修时工人们进进出出还没什么感觉,真住进来就觉得旷了。” 安逸跪在床上,双手撑着身子,笑眯眯看她,“等我们有了小孩儿,小孩儿长到狗嫌人厌的年纪,满地乱跑、四处搞破坏,这儿就不旷了。” “哇——,光是听听,脑壳疼。”孔静雅撇嘴,“孩子要是那么闹,我可能会忍不住采取一些非正当手段,教他如何做个乖小孩。” 安逸侧躺下,眉头微蹙、眨了眨眼,神情莫名委屈:“我们的小孩儿不用太乖,闹一点儿挺好。” 他是处处小心翼翼,生怕被大人抛弃,乖乖长大的孩子。 孔静雅转过头,把玩般揉捏安逸耳垂,“也是,太乖的小孩儿令人心疼。” “姐姐疼我。”安逸兴奋起身,速度脱去上衣。 “等等。”孔静雅按住他解腰带的手,食指轻敲锁扣,“今天太累了。” “我温柔着来。” 孔静雅摇头。 “不让你累。” 孔静雅还是摇头。 安逸歪坐一旁,乌黑发亮的大眼睛波光粼粼,楚楚可怜的据理力争:“姐姐,这可是洞房花烛夜啊!” “是啊,洞房花烛夜,不意思、意思说不过去。”孔静雅嘴角上翘,突如狐妖附体,魅惑道:“既然备孕这么久了,那么今晚——” 一个眼神递过去,安逸会意,抿起唇边,害羞的垂下鸦羽般浓密睫毛,错过孔静雅双眸一扫而过的狡黠。 “我们……”安逸抬眸,征求孔静雅的同意:“一起洗澡?” “诶~”孔静雅斜后方收下巴,哄道:“一起洗澡会忍不住,这么正式的日子还是在床上吧!” 安逸抑制不住欢喜,露出小白牙。 “快去。”孔静雅顺势催促他。 安逸飞快亲了孔静雅一口,拜托道:“姐姐多等一会儿,我把自己好好洗洗。” 孔静雅笑了,“好。” 安逸进浴室,孔静雅起身。 浴室门关了,蓦地又开了。孔静雅忙坐下。 “姐姐。”安逸探出头,不放心:“别睡,等我。” 孔静雅微微一顿,爽快道:“嗯。” 安逸笑笑,关上门。 孔静雅吐舌,蹑手蹑脚出去。捋了捋头发,哼着歌儿向书房直行。 书房门口挂了几个牌子,最上面是:【空闲】。进去前,翻过一个,变成【工作中,勿扰】。 电脑开机,登陆企业内部沟通软件,处理日常待办事项。见孔静雅上线,还在加班的员工们发来问候,大意总归差不多:孔总在新婚之夜依旧心系工作,令人敬佩。孔总辛苦了,孔总注意休息。 孔静雅与安逸举办婚礼的酒店,也是荣灼旗下产业之一。酒店经理在问候之余,虚心寻问需要改进的地方,并发来一份企划,希望孔静雅有时间可以看一看。 企划各方面都很详细,除了酒店发展方向、推广计划,还包含市场调研,以及近年来损益分析等等。看得出来用心了,不是只做表面功夫,敷衍谄媚她。 酒店不算荣灼的主要产业,常年坐冷板凳。有筹办大小姐婚礼这个难逢的好时机,总经理想尽可能的抓住,为酒店挣得发展。 孔静雅大致略读企划书,发出视频邀请,对方几乎秒接。 门外同时响起挠门声,不轻不重,一下……一下……接一下,万念俱灰、了无生趣、又心有不甘的。 经理在视频对面也听到了,讲话总是走神。 “不好意思,稍等。”孔静雅去开门。 安逸噘着嘴,满脸哀怨。沐浴之后,整个人更加水嫩,许是狠狠洗刷过,薄皮透红,隐隐冒着热气。 孔静雅脑子里飘过一句话:【趁热吃】 经理许是活动了下身体,传来桌椅挪动的声音。安逸将目光投过去,指了指书桌上的电脑。 孔静雅极为敷衍的摸摸他略潮的头发,回到座位:“刘经理,我们继续。”拨动鼠标:“刚刚说到……” 安逸脑袋顶墙,转了半圈,张开双臂、抬高腿,像个壁虎一样贴壁,无助且无声地锤了锤墙。 孔静雅抽空瞄了他一眼,未作理睬。 ‘壁虎’结束贴壁,恢复直立行走,离开书房。过了十分八分,安逸一手端着煮好的方便面,一手提着电脑,腋下夹着薯片和可乐,不顾孔静雅的眼神杀,坐在她对面。 “孔总?”经理见她没在听,心里着急,“是不是太晚了,打扰您休息了。” 安逸边咀嚼面条,边默默点头。 孔静雅瞪他,安逸立马专注于自己的课题。 “领养了一只小狗,粘我粘的很,一会儿见不到人就找。关门都不行,急得直挠。”孔静雅又看了眼安逸,他正把正片的薯片放进嘴里,待其软化后再嚼,以防发出声音。丝毫没有在意,孔静雅将他比作狗。 经理附和道:“孔总真有爱心,什么品种的狗?” “不清楚。”孔静雅打量安逸:“毛是白的,眼睛很大,成年了、不高。” 听到‘不高’,安逸终于有了反应,诧异看向孔静雅。 经理总结:“哦,小型犬。” 安逸盯着孔静雅的电脑,磨了磨牙。 “我也是头一次养宠物,没什么经验。它总爱半夜找东西吃,说也说不听。”孔静雅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桌面,冷哼道:“或许唯有暴打一顿,它才能长记性。” 安逸咽下嘴里那口吃食,僵住。 “哈哈。”经理笑道:“孔总收养的小狗通人性,人类爱吃夜宵,它也爱吃夜宵。” “夜宵总归对身体不好。”孔静雅深呼吸,轻飘飘道:“有缘成为一家人,还是希望它能健康,相伴长久。” 闻言,安逸开始收拾桌子。将吃的、喝的送出去,再进来手里多了两杯水,一杯递给孔静雅。 “谢谢。”孔静雅接过水,温的、还飘着两粒枸杞。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该谈的都谈完了,经理的话越发琐碎、无用。安逸将自己电脑关机,爬上大书桌,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夸张表示到了困觉的时间。 孔静雅也乏了,准备找机会结束通话。 安逸为没能得到重视而生气,光脚站在桌上,三两下除掉睡衣、睡裤,只穿一条白色三角小内内,双手抱肩、气呼呼盘腿坐在孔静雅面前。 孔静雅惊于他的抗议方式,草草挂断视频。 “果然。”安逸笑了,“姐姐喜欢我这个样子。” “神经病啊!”孔静雅大无语,想到自己曾夸过他只穿内裤很可爱,哭笑不得:“小朋友,你是在散发魅力么?” 安逸低头,扯着内裤边向里瞧,认真道:“嗯!” 孔静雅笑出声,扶额叹气,起身向外走:“我去洗漱。” “那还睡么?”安逸从桌上爬下来,跟在她身后。为防止孔静雅同他玩儿文字游戏,又慌忙补充详细:“我的意思是……”舔了舔唇,有些害羞道:“尝试制造小孩儿。” 孔静雅欺负够小狗,往往都会哄一哄。转回来,强势亲吻安逸,摸摸他的脸颊:“等我,不许睡。” “不睡!不睡!”安逸憨笑,拨浪鼓式摇头。 新被子生硬,滚上情/欲,经过一夜,变得香软。 姜初禾如今的职业是一名作家,专写悬疑推理。因为受众小,又长相过于优秀,所以人比书红。最近他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正在热播,姜作家本人还在第一集 出镜。 孔静雅、安逸虽然忙得早出晚归,但睡前都会躺在床上,用安逸的投影仪连接手机追剧作为消遣。 对于姜初禾本人出镜大秀好身材的镜头,孔静雅大加赞美:“姜大爷好骚啊!” “哈哈哈……”把安逸笑得不行。 追剧一个星期,剧中新出现的女反派代号孔雀,嚣张跋扈的作风隐约能看到孔静雅的影子。 二人果断弃剧。 孔静雅想打电话骂姜初禾,但苦于没有直接证据。人家只是暗指,若因此发作,岂不是对号入座、自行承认了。 “姐姐不气。”安逸安慰她:“先把仇记下,以后我帮你找补回来。” 孔静雅没指望安逸帮她找补,不过仇倒是记下了。 随着电视剧热映,姜初禾大火。借着热度,传出一些风言风语,其中就有拿他、孔静雅、安逸三个人说事儿的,讲他们是豪门三角恋。孔静雅在意名声,之前多次有意粉饰三人关系,这下功亏一篑了。狗仔也是给力,竟然偷拍到安逸与孔静雅的照片。好在安文昌消息灵通,花钱压住。 火大的孔静雅,将这笔账算在了姜初禾头上。 一场时尚晚宴不期而遇,孔静雅憋着坏,大脑高速运转。她现在是有夫之妇,不能明面上冷嘲热讽,不然会被旁人误会对姜初禾余情未了。 “公孔雀。”姜初禾施施然,自己找上门。下巴微抬,眼眸半垂,和他养的哈士奇一个德行,‘高傲’道:“说个事儿。” 孔静雅红唇轻启:“滚。” 姜初禾:“……” 第68章 孔静雅与姜初禾互瞪,一个又凶又横、一个又凶又冷。 “我惹你了?”姜初禾扬起下巴,“会不会好好说话?” 孔静雅单手撑腮,晃动手中的气泡水,剜了他一眼,顺势移开视线。没见姜初禾之前想骂他,见了之后反倒不想骂了,想直接动手。 姜初禾将酒杯放在桌上,面色不善坐下身,翘起长腿、双手交叉,也看向别处。缓了三分两分,开口:“你和安逸的照片是安承拍的,新闻也是他找人发的,被外公压下来了。” “同我讲这些,姜大爷你什么企图?”孔静雅挑眉,态度和善道:“借刀杀人,然后独善其身?” 姜初禾勾唇笑笑,下三白居多的眼睛变窄一些,少了点儿凉薄,“我承认我特别厌恶安承……” 没等他讲完,孔静雅阴阳怪气道:“哟,您最厌恶的人不该是我么?” “那不一样。”安逸抬起搭在膝盖上的手腕,懒声说:“打个比方,你于我,顶多是癞蛤/蟆上脚面,虽然膈应人,但造成不了什么实质伤害。” “姜初禾,谁癞蛤/蟆?”孔静雅气得站起身,觉察出自己在宴会上失礼,环顾四周,又坐了回去。浅笑嫣然,从牙缝里挤出七个字:“别逼我当众扇你。” “二十多年,我好不容易同你讲两句话肺腑之言,你凭什么扇我?”姜初禾十分有理,‘宽容’道:“弟妹,你以后若是能友爱兄长,我还是会对你有所改观的。” “谁稀罕。”孔静雅翻了个白眼,“你就是夜猫子落屋檐。” “哼——”姜初禾冷笑一声,拿出手机点开网页搜索【夜猫子落屋檐】,是句歇后语【夜猫子落屋檐——挨骂的鸟】,抖动嘴角,收起手机。 至此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各自疗伤。 “说吧。”孔静雅看着别处,“打算怎么搞他?” “搞谁?”姜初禾端起架子,装糊涂。 孔静雅瞪他,“有话快说,不说赶紧走,我和你聊天太窒息了。” 姜初禾瞪回去,“见面就让我滚,我也窒息。” “由你姜大爷写的破书,改编的电视剧,为什么坏女人代号孔雀?” 面对这个质问,姜初禾淡漠疏离的高冷外表下,肉眼可见的心虚了,“那是我五年前写的书,你当时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么?” 姜初禾、孔静雅素来不和,近些年姜初禾懂得避其锋芒,换早几年双方互掐做了非常多幼稚且过分的攻击。正因为非常多,姜初禾其实也记不起具体是为哪般,把孔静雅写进书里。 好在孔静雅也不记得,也没较真。虽说她和姜初禾没什么深仇大恨,但陈年往事若是一一清算,俩人今天非得当场死一个,才能解恨。 “我们……”孔静雅向他投来友善的目光。 姜初禾领悟,“和解了。” 似是不愿多看对方一眼,两个人边点头边别过脸。 经过一番刻意维护的礼貌交流,孔静雅与姜初禾达成战略协议,一起合作搞垮安承。 孔静雅人脉广,负责调查安承的资产,找出来源与去向。安承见不得光的地方太多,简直轻而易举。 碍于安氏孙媳的敏感身份,孔静雅不好对安承正面直击,不然会惹安文昌猜忌,她是在为安逸,亦或是为自己争权。这时候就靠姜初禾了,姜初禾是出了名的混不吝,即使惹到安文昌,安文昌生完气还得回头哄他。不哄不行,这货上来驴劲儿,可以一辈子六亲不认。 事儿闹大了,影响到集团名声,以安承被免职收场。 孔静雅很高兴,想与安逸分享喜悦,这会儿才意识到和姜初禾的所作所为,自始至终没同安逸交流过。 即使心中有愧,以孔静雅的自尊心,也绝对不会表达歉意的。这种时候,她更愿意加倍对安逸好。 孔静雅挑了一个休息日,推掉所有事项,带安逸出国玩儿。请他吃大餐,给他买衣服,甚至送他一捧鲜花。 在海边度假别墅柔软的大床上,孔静雅穿着性感情/趣内衣,百媚生娇挑逗安逸。安逸慌了,像一只吓坏的小狗,瑟缩在角落掰数手指:“今天是不是什么重要的纪念日?”算不出来,急得哭唧唧:“完了、完了,一点头绪都没有。” 孔静雅坏了兴致,沉下脸。纤纤玉指垂在美腿上,交差轻敲。 安逸团成一团,双手插入头发,而后慢慢捂住脸。 “哇——”孔静雅仰脖感叹,无语道:“小朋友,我是给你留下过什么心理阴影么?你这样……就好像我虐待过你。” 安逸打开指缝,露出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姐姐无缘无故这么疼我,实在受宠若惊、心里发毛。” 孔静雅耸了耸肩,很酷道:“那算了。”然后便开始穿衣。 “别呀!”安逸夺过来,又怕又想要的望着孔静雅。喉结翻滚、咽了下口水。 孔静雅被他逗乐了,咯咯笑个不停。凑过去搂安逸的脖子,温香软玉的身子压过去,将他推倒,把事情同他讲了。拨弄他的小鼻尖,娇俏道:“生不生气?” 安逸抿起嘴巴、摇摇头,握着孔静雅的手向下带,“失落有点儿,生气不至于。” “我以后注意。”孔静雅转手在他腿根的嫩肉上掐了一把,坏笑道:“好不好?” 安逸翻身,夺回主导地位。额前碎发垂下,有些扎眼皮。不适地眨了眨眼,奶声带着暗哑:“姐姐,我好爱你。” 孔静雅温柔拨开他额前碎发,笑道:“头发长了,该剪了。” 海风吹动白纱帘,爱人们进行着一场忘我狂欢。种子也随风入土,在适宜的气候、适合的温度,悄悄生根、发芽,假以时日开出一朵花、长出一颗树。 转眼临近端午,老人家最喜欢节日里一大家子其乐融融,老早便挨个通知到他那儿过节。 安逸提前去别苑陪安文昌,孔静雅工作忙,端午当天早上独自前往。路上买份清补凉带给安逸,偶遇姜初禾连人带狗浩浩荡荡一大家子。话不投机半句多,孔静雅三言两语拐走他女朋友陈佳雀,以及陈佳雀的短腿柯基一起上路。 陈佳雀是个相貌可爱,单纯又热情的小女生,骨子里天真质朴。孔静雅从陈佳雀身上看到了安逸的影子,所以像个大姐姐一样,对她格外亲切。 姜初禾似是不放心孔静雅,驱车一直紧随其后。孔静雅快、他也快,孔静雅慢、他也慢,不知道的还以为孔静雅劫持了人质。 及至到了鹤仙别苑,孔静雅与陈佳雀分开去找安逸,颇为不屑地斜了姜初禾一眼。 安逸一个人在安文昌的书房,处理安文昌留给他的工作。三下敲门声,安逸抬眸,孔静雅站在门口,冲他摇摇手中的清补凉。 “姐姐。”安逸笑了。 孔静雅也笑,走进来,问道:“怎么这一身?” 安逸低头看身上纯白盘扣立领练功服,“哦,这个呀!早上陪爷爷练太极,没怎么出汗就没换。”伸过一个胳膊,“摸摸料子。” 孔静雅捏住一块儿搓了搓,轻柔丝滑,是上好的桑蚕丝。 “姐,你说我转手卖了,能不能卖——”安逸拉长音调,经过深思熟虑,伸出巴掌,试探道:“五百?” “这衣服原价至少上万,只穿过一次,你转手卖五百?”孔静雅扶额,“小朋友,我终于知道你买钻戒的私房钱,是怎么攒下来的了。” “爷爷送我,那就属于我的啦~”安逸将清补凉拆开,“我这个人又没什么物质追求,穿纯棉的衣服很知足了。那些贵的,又不会引起爷爷注意的东西,偷偷卖了变现,以备不时之需。遗憾的是,爷爷很少给我买贵的东西。”舀一勺清补凉,先喂给孔静雅,“啊——” 孔静雅吃了。 安逸也吃一口,连连点头,“好吃、好吃,这天吃这个最舒服了。” “你能有什么不时之需?” “太多了。” 孔静雅没有继续问,只说:“往后不许卖东西,缺钱了向我要。” “放心吧。”安逸坐回椅子,“我已经不卖东西好多年了。” 孔静雅走到露台前,刚好能将内院景色尽收眼底。 安文昌正在湖边一瘸一拐追逐姜初禾养的哈士奇,个中缘由看哈士奇叼着的长长的鱼竿就知道了。姜初禾躺在长椅上,也不帮忙。 很快,保安、厨子、司机、花匠、电工等等,都赶来了。乌泱泱的一群人,将姜初禾和他家的狗全部围在内。 孔静雅笑了,想让安逸也过来看热闹,见他工作认真,便转而继续独乐乐。 有人慌慌忙忙为安文昌取了趁手的兵器,姜初禾挨了安文昌一下,热闹也就散场了。 看客心满意足,打了个哈欠。最近天热,总爱犯困。对比从前日日失眠,孔静雅简直要将缺的觉一气儿补回来。 “开车累了,回房休息。”孔静雅交代:“午饭前半个小时,记得来叫我。” 安逸埋首于文件,比了个‘OK’的手势:“收到。” 第69章 床上的被子还保持着其主人刚起时的样子,四分之三处平整、左侧上半部皱巴巴。 “唉……”孔静雅将被子铺平,躺进去,闭眼叹道:“小狗小狗,真是只小狗。哪个正常人会团成团,单单睡一角。” 不消片刻,孔静雅渐入梦乡。及至听到轻微的门锁声,睡眼惺忪转过身,见是安逸,又躺了回去,哑着嗓子哼道:“午饭时间到了。” “还没,回来陪你再躺一会儿。”安逸脱了练功服,换了睡衣。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上了床,将胳膊插到她脖颈下。 孔静雅顺势钻进安逸怀里,眼睛始终没睁。 “姐——”安逸抚摸她的小腹,‘异想天开’道:“你最近嗜睡,是不是有了?” 孔静雅捉住安逸的手,颇为不耐烦地扔出被子。拍拍他的脸,“想当爹想疯了?哪能这么快,刚要就怀上。” “也是。”安逸笑道:“春困秋乏夏打盹,再说姐姐工作辛苦,乏困属于正常现象。” “小朋友,看着时间。我来还有没问候爷爷,午饭要过去一起吃的。” 安逸乖乖应道:“好~” 过会儿没等安逸叫她,佣人过来敲门,传安文昌的话问他们午饭在房间单独吃,还是过去同他一起吃。 孔静雅说:“过去一起吃。”便起身,重新粉饰妆容。 安逸趴在床上,对一沓材料写写算算。 孔静雅一走一过,见安逸剪短头发,少了文艺感,整个人清清爽爽,瞧着更显小了。 娃娃脸、狗狗眼、少年气、白床单、认真、功课,这些词条搭配组合,成为眼前的场景。 还……挺美好的。 放以前,孔静雅的择偶预期,压根不会出现安逸这一款。倒不是排斥,就单纯的想象不到,还有这一款以供选择。 其实她也没选,是小奶狗主动选择了她,在大街上叼着孔静雅的裤腿不松口,一定要孔静雅带他回家。 ‘缘分真奇妙。’孔静雅望着他发呆,如是想。 像有心电感应一般,安逸偏过头,冲孔静雅笑。眼角弯弯,可爱至极。 “过来。”孔静雅招招手。 安逸利落爬起,也不问干嘛,高高兴兴道:“来了。” 孔静雅将手插进安逸的头发,乱摸一气。 安逸笑得更甜了,隐约透着憨。 “走。”孔静雅夹住他的脖子,“吃饭去。” 安逸呼吸困难,边掰孔静雅手腕,边大口喘气,哀声道:“姐,我还穿着睡衣呢!好歹容我换身衣服。” 孔静雅拖着他往外走,“我收拾,你不动。现在记起来没换衣服,穿着吧!” 安逸的睡衣加上被孔静雅揉乱的头发,引得安文昌对他直皱眉。 安逸不晓得自己顶了个鸡窝发型,奶乖奶乖地拽直睡衣。 孔静雅忍不住偷乐,倒打一耙:“劝你换件衣服出来,偏不听。”说着,‘贤惠’的将他头发捋顺。 “爷爷又不是外人,没那么多讲究。”安逸落座,先给安文昌夹菜,“爷爷,你交给我的工作,我都做完了。” 安文昌欣慰地笑了,再看安逸怎么都好。 “表哥不过来么?”安逸夹菜给孔静雅。 “没叫他。”安文昌秒变脸,“狗东西,就会惹人生气!” 安逸咯咯笑,“表哥不来,爷爷天天念叨他。这会儿人来了,你又怄火。” 安文昌左手端碗,右手执筷,仰头眨了眨眼,叹道:“冤家呀——” 吃过午饭,唠几句家常。许是从懂事听话的小孙子身上得到治愈,安文昌又开始试图‘感化’活驴一样的外孙。 突发奇想叫上大家,去球场打网球。 本想姜初禾、陈佳雀一组,安逸、孔静雅一组,然后自己当裁判。结果等了许久,只有姜初禾一个人姗姗来迟。 “佳雀呢?”安文昌问。 姜初禾扬起下巴,漫不经心道:“午觉。” 安文昌瘪着嘴,满脸不悦,刚要讲点儿什么不中听的,姜初禾又道:“不是她不过来,是我压根没跟她说,你有气冲我。” 安文昌抖了抖眉,“……” “老安。”姜初禾作势要走,“打不打球?不打我回去接着睡了。” “哥。”安逸欲帮二人圆场,被孔静雅捂住了嘴巴,“呜……” 孔静雅给了他一个‘别上赶着当炮灰’的眼神。 安逸喉结翻滚,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安文昌用球拍狠抽姜初禾的屁股,“打!” 姜初禾站得顶天立地,倒吸一口凉气:“嘶——” 孔静雅咬住下唇内里的嫩肉,忍笑。 安逸耸动眉骨,望望姜初禾、又望望孔静雅,悄声道:“表哥倒霉,你这么开心啊?” “理解一下吧!”孔静雅小声哼道:“在认识你之前,我人生最开心的两件事儿,一是挣钱,二就是看姜大爷倒霉。”斜过眼珠,“怎么?吃醋了?” 安逸耸肩,“没,姐姐开心就好。” 人不够,没办法,安文昌只好同姜初禾一队。起先姜初禾在前,安文昌在后,孔静雅和安逸打来的球,大多被他一米八八的身高直接拦截。安文昌守着后方打了个寂寞,嚷嚷着换位置。 姜初禾同他换了位置,孔静雅、安逸故意喂了安文昌几个球,这才得以其乐融融继续下去。 中途,陈佳雀打电话给姜初禾求救。哈士奇在楼上眺望他们打球,狗头卡栏杆缝隙里出不来了。 “老安。”姜初禾放下手机,宣布:“我可能得拆露台的栏杆。” 安文昌别过头,嘟囔:“真晦气。”掐腰拧眉,冲准备离去的姜初禾抱怨:“连狗都看不住,要她干嘛?” 早就晓得他瞧不上陈佳雀的出身,姜初禾火大,回怼道:“本来她也没有义务看狗,但我得出来哄你,所以只能委屈她看狗。早知道你这么不好哄,我在屋里看狗好了。”说完迈着长腿,赶去救爱犬。 安文昌琢磨半天,心里不是滋味,问孔静雅、安逸:“他是不是骂我?” 孔静雅点头、安逸摇头。 孔静雅偷掐安逸,两人齐齐点头。 “呵——”安文昌气极反笑。 他这会儿气,晚饭前又自动好了,和姜初禾养的狗玩儿得不亦乐乎,吃饭的时候还抱着哈士奇,喂哈士奇吃牛排。 孔静雅优雅用餐,时不时说几句讨喜的话。 安逸在桌下用腿轻轻碰了碰她,孔静雅侧目,安逸坏笑着眨眨眼。 “哥。”安逸执筷探身,拨开姜初禾面前堆成小山的粽子叶,里面藏着好些个被掏了馅料的粽子,纯真无邪地问他,不爱吃粽子么?怎么都扔了? 显然姜初禾不是不爱吃,而是在挑食。 陈佳雀、安文昌纷纷批评他浪费,姜初禾绷紧一张高岭之花的脸,也藏不住囧态。 孔静雅垂眸,嘴角止不住上扬。 安逸歪头看孔静雅,见她开心,也如愿以偿地笑了。 活到安文昌这个份上,对金钱与地位再无所求,唯独在含饴弄孙上,有着异于常人的执着,即使孙子、外孙们都已长大成人。突发奇想,以钻石、豪车为奖品,让他们两对儿用木头、竹子等限定材料做船,明天在别苑的后湖比赛。 说话间,安承晃晃悠悠进来。 浓重的酒味儿熏得孔静雅捂住口鼻,干呕一声。 安逸从后揽住她的腰,耳语道:“没事儿吧?” 孔静雅摆摆手,再抬头与安承对视上。 安承红着眼,虽是在回安文昌的话,却始终面无表情地盯着孔静雅。 孔静雅挺直脊背,同样的面无表情,坦然回瞪。安逸则秉承一贯人畜无害的笑模样。 安文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打发安承回房休息。再瞧在座几人,联想到前阵子安承栽在姜初禾和孔静雅手里这事儿,心情越发复杂。 外孙子是个不讲情面的混不吝,孙媳妇是个野心家,平日里乖巧的小孙子又是个发起狠敢杀人的。环顾一周,怕只有他一直瞧不上眼的陈佳雀是真正的纯良。 于是乎忍不住开口敲打姜初禾、孔静雅,晓得这俩货脾气不小,为了以防自己越说越难听,大过节的惹人嫌,敲打两句便起身走了。 剩下四人大眼瞪小眼,随后抱着明天赛船用的材料,各自回房了。 安逸上网找图纸,结合自己的想法,蹲在大露台‘吭哧’、‘吭哧’干起活来。 孔静雅嫌他吵、嫌屋闷,且方才被安文昌拿话点的心烦,独自出门散步。 还没走到湖边,就听到集狗吠、人叫,以及拍水声于一体的嘈杂。 孔静雅轻轻漫步过去,发现姜初禾正在训练六条狗游直线。静静看了一会儿,大致猜出姜大爷此举的目的,孔静雅直奔敌军军营。 敌军军营此刻独留一只单纯热情,就连撒谎都明晃晃标注在脸上的小羊。 孔静雅更加认证了心中的猜想,顺带手拐走他们全部的夜宵。陈佳雀还傻傻送孔静雅到楼下,目送她回去。孔静雅频频回头,于心不忍。 然而这份不忍很快便烟消云散,找到上次安逸犯浑要活埋安承,替安文昌关着安逸的佣人,“姜初禾在湖边遛狗,帮我留意着,待他回房,等一个小时左右上门,就说爷爷让你接那只哈士奇过去玩儿,然后你直接把狗送我这儿来。”孔静雅见他面露难色,“放心,顶多半小时我就让你把狗送回去。” 孔静雅给他塞过钱,佣人记她的情,痛快应下,问道:“那他要亲自将狗送过去呢?” 困意早早袭来,孔静雅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大概率不会。” 晚风轻拂细柳,灌木丛里昆虫叫得清脆。孔静雅挨了蚊子叮,挠挠手腕。从陈佳雀那儿哄来的吃食传来阵阵香味,孔静雅不禁加快步伐。 小狗、小狗,姐姐打猎回来了。 第70章 打开房门,孔静雅将食盒放到客厅茶几上,“小家伙,过来吃东西。”喊了半天没人应,露台干活的声音却一直没停。 孔静雅过去瞧,见安逸手戴涂胶白手套,嘴里叼一根铅笔,对着图纸‘吭哧、吭哧’刨木头。至于为什么没听到她叫人,是因为耳朵上罩着头戴式耳机。许是在放什么欢快的音乐,哼歌儿同时轻晃脖子,十分忘我。 “呵——”孔静雅双手抱肩,嘴角轻扬。安逸没有音乐细胞,哼曲哼的开心却也始终在一个调儿上。孔静雅听着听着,眉头皱起、摇了摇头。 安逸停下手中的活儿,审视着打磨后的木材转了半圈,再抬眸终于发现了孔静雅,摘掉耳机、脱下手套,未语先笑,而后甜声唤道:“姐。” 孔静雅一脸凝重,咬了咬下唇,“答应我,以后不要当着我们宝宝的面唱歌,更不要弹吉他给他听。小孩子不知道分辨好坏,我怕他跟你有样学样。” 安逸转动漆黑的眼珠,似是不服,“我觉得我……” “你个人觉得不算。”孔静雅伸出手掌,“我们全家都觉得你在这方面是——真!的!不!行!” 安逸:“我有努力。” 孔静雅走过去、抱住他,“醒一醒,这不是靠努力就可以的。” “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安逸蔫声说:“我曾经梦想做一名流浪歌手。” “以我老公的天资。”孔静雅轻抚安逸的脊背,劝道:“为了不饿死在路上,边捡破烂边流浪都比卖唱靠谱。” 安逸叹气。 “好了、好了,别难过。”孔静雅说:“趁姜大爷不在、只有佳雀在,我把他们吃食全弄回来了。快,洗洗手。” 安逸向洗手间疾行,问道:“这个时间,表哥不在屋里造船,去哪了?” “在湖边偷偷摸摸训狗。”孔静雅依次打开食盒,分别有辣炒鱿鱼、麻辣小龙虾、凉拌海蜇皮和糖醋小鱼,俯身嗅嗅。 安逸擦着手出来,不解道:“他去湖边训狗?” 孔静雅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安逸将湖边、训狗、赛船,联系到一起,恍然大悟:“表哥要用狗拉船!”仰脖惊道:“哇——,他有六只狗,好阴险啊!” “姜大爷有六条狗,不过除了老本行是拉雪橇的傻二哈,剩下五只腿长加在一起——”孔静雅掐着小拇指的一截,“只有这么一内内,不足为虑。” “虽然五只的腿加在一起——”安逸趴在沙发背上,也掐着小拇指的一截,“只有这么一内内。”说到这里,俩人相视一笑,都觉得挺可乐,不禁插句题外话:“柯基的基因太强大了。” 孔静雅快活道:“当女儿养大的哈士奇被短腿狗配了,还生了一窝小短腿。这是姜大爷心中永远的痛,一戳一准。” 安逸笑呵呵:“别看那几只腿短,劲儿可不小,一蹦一窜,跟只大兔子似的。” 话一出口,画面感一下就有了,俩人再次发笑。 望着四盒吃食,安逸突然谨慎起来,心想孔静雅不让他吃夜宵,这会儿是不是钓鱼执法? 孔静雅咬了一半糖醋小鱼,炸过的小鱼有些硬,她不大喜欢,冲安逸勾勾手指,待安逸凑过来,把剩下半条小鱼塞进他嘴里。 安逸口含半条糖醋小鱼没敢嚼,眼睁睁看着孔静雅又吃了鱿鱼须,这才放心咀嚼。 “佳雀妹妹手艺还不错,是不是?”孔静雅用筷子点了点小龙虾,“姜大爷好福气。” 安逸心领神会,放下刚拿起的筷子,为她剥虾壳。 “姐,你最近……”安逸一歪头,“嘶——,有些反常。” 孔静雅神情一滞,“你说吃宵夜?”侧目瞪他:“我又不是圣人,没必要百分百言行一致。” “不止是宵夜。”安逸讲的委婉:“你从前口味挺清淡的。” 孔静雅垂目,满眼皆是麻辣,顿时愣住。 “没关系。”安逸将剥好的小龙虾递到她嘴边,“人的口味是会变的。” 孔静雅按下他的手,“不吃了。” “生气啦?”安逸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不知所措。 孔静雅摇头,“不气。”神情困惑,是对自我的迷茫。 “对不起啊。”安逸垂下睫毛。 “我说了!我没生气!”孔静雅瞪他,这回分明真的生气了。 安逸抿起嘴角,缩了缩脖子。 孔静雅后悔凶他,又拉不下脸道歉。巴巴看着安逸,忽感委屈。鼻子一酸,眼泪顺着眼角毫无预兆地流下,把自己吓了一跳。 安逸更是惊惶,扯出纸巾迅速擦干手,跪在沙发上,将孔静雅搂在怀里哄。怕越道歉她越生气,喉结翻滚半天,一个字也没憋出来,急得直哼唧。 听到头顶传来哼唧声,孔静雅破涕为笑,推倒安逸,趴在他身上吸了吸鼻子,撒娇道:“我脾气太差了。” “不会。”安逸吻在她的额头,柔声哄道:“我好爱你。” 孔静雅也亲了亲安逸,搂住他的脖子,埋头在他胸膛,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的爱,我也一样。” 约摸着时间差不多,孔静雅叫厨房送来两份牛排、一个大铝盆。牛排和姜初禾的哈士奇几乎是同时送来了。孔静雅塞钱给佣人,嘱咐他过会儿再将哈士奇牵回去。 “嗷呜——”哈士奇这边随遇而安,丝毫不露怯,自顾自的参观房间。 安逸怕哈士奇在狗脑里构建装修方案,亦步亦趋跟着它:“姜汤,和小叔去客厅坐着好不好?”哈士奇一个狼的回眸,高傲稳重。眼白居多的眼睛和姜初禾莫名相像,安逸捂着小心脏,感觉有被惊艳到。 哈士奇不知道哪根筋短路了,没有预兆三步蹿上床,兴奋的甩头摆尾,有如舞狮。 “不能上床!”安逸吓得扑过去抓狗,“姜汤听话,下去!”床大,狗又嗨起来了,安逸根本抓不住它,恐吓道:“你小婶可不像你小叔好脾气,等会儿进来看你在床上,非打断你狗腿不可。” 哈士奇不服,仰脖:“呜——” 孔静雅倚在门口,凶道:“滚下来!” 安逸麻利爬下床。 哈士奇即使还在床上,却也飞机耳、夹尾巴,拘谨地坐下。 孔静雅扥住它的项圈往外拖,哈士奇审时度势没有反抗。 安逸松了口气,换好新床单。再出去时,关严了卧室门。 客厅里,一人一狗端坐在沙发。孔静雅慢慢倾斜身子,闻了闻哈士奇。 哈士奇昂首挺胸,斜着狗眼看她。 “它刚洗过澡。”孔静雅同安逸讲:“香的。”说着,用胳膊肘怼了怼哈士奇的胸膛。 哈士奇跳下沙发,神经质的四下扑跳,对孔静雅骂骂咧咧:“呜——呜——呜——” 孔静雅黑脸,默默攥紧拳头。 “别和它一般见识。”安逸夹住哈士奇的狗头,将它锁在自己身边,“这个品种的狗,脑子不正常。” 孔静雅翘起腿,窝进沙发:“谁养的狗像谁,跟姜大爷一个德行,欠打。” 安逸忙目光坚定的附和,“嗯!” 孔静雅不愿意和这条有姜初禾影子的狗在一起多待。将牛排切成小块儿,让安逸牵住哈士奇,自己拿着铝盆在远处敲,呼唤哈士奇过来。哈士奇跑过来,给它牛肉吃。如此反复数十次,不用呼唤、只敲盆,哈士奇就颠颠跑过来。 训练完毕,孔静雅迫不及待的喊人来,把狗牵走。 “我乏了,要睡了。”孔静雅指向露台,发号施令:“船,你自己随便做做。别搞出太大动静吵醒我,否则——”右手在脖子下一划,威胁:“懂?” “懂~”安逸讨好地笑道:“弄完如果太晚,我就在客厅睡,保证不吵姐姐休息。” 孔静雅双手抱肩,深吸一口气,审视他片刻,眉毛轻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随你。” 安逸愣住,半响反应过来,孔静雅已经甩上房门。 “姐姐,无论多晚,我回卧室睡。这两天你不在身边,我都睡不好。” “我都说了!”孔静雅隔着门凶道:“随!你!便!” 安逸挠头,好脾气地笑笑,认为自己多少有些受虐倾向,被凶了心里还甜滋滋的。诚然,孔静雅最近脾气不仅大,还越发刁钻古怪。想来是天热心焦,并没有深究。 翌日早上,孔静雅被安逸抱着醒来,没缘由的心情大好。望着熟睡的安逸,怎么看都喜欢得不行,捏着他的脸颊用力扥了扥。 安逸疼醒,天然下至的狗狗眼刚睁开就水汪汪的,既无辜又茫然。侧向孔静雅这一边,因为困再次闭上眼,暗哑的小奶音:“我打鼾了?” “没有。” 安逸调整呼吸,不问为什么,又要睡过去。 孔静雅这次掐他侧腰的嫩肉,“就是想欺负你。” “疼、疼、疼。”安逸宛如一条泥鳅,不停的扭动挣扎。 孔静雅满意了,捧着安逸的脸颊,吻在他唇上。 安逸傻了,继而有如吹过春风的花苞,哼唧着舒展腰肢,缓缓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坏人。” 吃过早饭,俩人一前一后抬着安逸昨晚做的木船,向后湖走去。 这船安逸做的细致巧妙,运用链传动和惯性原理,只需轻踩脚踏,链条带动齿轮,齿轮带动木桨。 “你倒是真费心思了。”孔静雅问他:“不相信姜大爷的狗?” “这是其一,以姜汤的智商,过了一宿,保不齐就忘了。” “还有其二?” “讨爷爷欢心。”安逸说:“他提出的比赛,我做的越用心说明越重视爷爷的话。” “了不起。”孔静雅眺望远方,陈佳雀牵着狗子们,姜初禾抬着一块儿简易竹排,正浩浩荡荡朝这边来,“对比十分明显。” 安逸笑了,谦逊道:“承蒙表哥吊儿郎当的衬托。” 在安文昌夸赞他们的船时,孔静雅悄悄塞给老管家福伯一个铝盆,拜托他在待会儿比赛起点等自己信号,然后敲响铝盆,“一定要敲得非常、非常响。”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专栏预收《腿长了不起》,写的是姜初禾和陈佳雀的故事。与本文在时间线上基本重合,一些相同的情节里,两本书不同的视角,对比之下会有意外惊喜。《腿长了不起》正文已全部存稿,更新有保障,开文当天会有红包掉落。求收藏啊~ 第71章 安文昌高坐于网球裁判椅上,傲然俯视姜初禾。对他用狗拉船的做法,有感而发:“卑鄙。” 姜初禾放下简易竹排,“你昨天又没说不准狗参与。” 安文昌激动的往起坐了坐,气道:“你昨天问了么?” “玩儿不起就别玩儿。”姜初禾倒打一耙,比安文昌还横。他是脸皮厚了,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苦了陈佳雀脸皮薄,尽可能的缩在姜初禾身后,降低存在感。 “没关系。”孔静雅揽过陈佳雀,化身温柔大姐姐,安慰完受到惊吓的小绵羊,大方道:“按表哥的想法来,我和安逸没意见。”转而内涵姜初禾,“游戏而已,表哥何必这么认真,让人误会输不起。” “啊——对!”安文昌大受启发,指着姜初禾:“输不起!”算是还了姜初禾刚刚怼他玩儿不起。 姜初禾勾起唇边,向孔静雅竖起拇指,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潜台词——公孔雀,你行! 孔静雅嫣然一笑,也点了点头。潜台词——姜大爷,承让! 好戏还在后头。 俩人的另一半,陈佳雀和安逸各自笑得天真烂漫。只不过一个确实天真浪漫,一个在扮演天真烂漫。 气氛诡异,贵在和谐,甚至于在安文昌眼中还是挺其乐融融的。 比赛开始,孔静雅、安逸踩着脚踏不紧不慢的在湖面前行。姜初禾、陈佳雀那边由于体重悬殊较大、竹排过于简易,出发时遇到了一些麻烦。好在有惊无险的度过,狗狗发动机十分给力,很快追上,又超过孔静雅他们。 孔静雅淡定掏出手机,拨通管家电话:“福伯,就是现在,有多响敲多响,拜托了。” 起点响起洪亮的‘哐、哐、哐……’ 哈士奇立马调头,以一狗之力卯足蛮劲儿,拉着简易竹排朝起点游。姜初禾喊它也不听,柯基和几只小狗试图拉它回到正确的方向,反被哈士奇龇牙恐吓。 简易竹排在多方势力下,于湖面急速打转。末了,姜初禾、陈佳雀放弃抵抗,任由傻狗将他们拖回起点。 两船相对而行,互相经过时,孔静雅抬起手腕,矫揉造作地冲姜初禾挥挥手。安逸笑得真诚,挥舞双臂的弧度也大,宛如一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年。 孔静雅压低遮阳帽,畅快道:“开心~” “姐姐开心了,我就开心。”安逸回手拿出两罐冰美式,拉开一罐递给孔静雅。孔静雅接了,安逸再开一罐,与她碰杯:“提前庆祝胜利。” 平静的湖面,随着木船徐徐行过,荡开阵阵波纹。船上的人喝着咖啡,悠闲得有如两名在公园游玩的小情侣。 愿赌服输,姜初禾没恼,颇为绅士的恭喜他们。 于孔静雅而言,打了压姜初禾的气焰便是最大收获,所以她更愿意相信姜初禾在强颜欢笑,维护易碎的自尊心。 安文昌将比赛奖品一辆跑车、一颗粉钻,颁给孔静雅、安逸,就匆匆忙忙赶去开视频会议。临走前叫他们四个留下穿串,中午烧烤。 姜初禾串了十串意思意思就不串了,孔静雅更是连意思意思都不愿意思,都是陈佳雀和安逸在弄。一家出一个人干活,倒是谁也不吃亏。 四人闲聊,几句过后,不出意外的孔静雅和姜初禾开始互相习惯性言语攻击。因俩人对话十分有趣,安逸、陈佳雀听得挺乐呵。 这时佣人过来,说安承喝的干红没了,想从他们这儿拿一瓶。 桌上的洋酒是安文昌要喝的。 佣人又说安承从昨天到这儿就一直在喝酒,现在酒没了,正发脾气呢,把屋里能砸东西的东西都砸了。 安逸不想节外生枝,倒了半瓶酒给佣人,让他同安承讲只有这一瓶,留一半给爷爷。 经此一事,孔静雅、安逸、姜初禾皆感到晦气,脸色多有阴沉。陈佳雀觉察出不对,侧目姜初禾,看他的脸色。 姜初禾扬起嘴角,为调节气氛,打趣安逸得了车,应该抓紧考驾照。安逸说自己虽然没有驾照,但其实会开车。见众人不信,便一定要试驾给他们瞧。 跑车被安逸开出人力三轮车的速度,几只狗围着他‘汪汪汪’。 孔静雅扶额叹气,先于姜初禾调侃道:“好快。” 安逸沿着湖边小心前行,瞧这架势是要绕湖一周。原本一家出一个劳动力,现在安逸去玩儿了,不好让陈佳雀一人干活,孔静雅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竹签准备穿肉。 忽而想到什么,又摘掉手套,从衣兜里掏出钻石,塞进陈佳雀手里:“送你。” “谢谢你孔小姐。”陈佳雀推辞:“不过这个太贵重了。” 孔静雅单手托腮,媚眼如丝地看她,晃动修长的手指:“嗯——~”御姐独有的音调蛊惑道:“妹妹不收,姐姐可是会伤心的。” 陈佳雀捂着脸颊,笑得羞答答。 姜初禾不高兴,敲桌子警告孔静雅:“喂!公孔雀,别对我的人开屏。” 孔静雅来了兴致,想趁机再给姜初禾添点儿堵。身后突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孔静雅闻声回眸,嘴角那一抹笑凝固在看到全速驶来的蓝色宾利,和坐在宾利里一脸狰狞的安承。 零点几秒之后,她整个人被姜初禾大力推开。 凉亭塌了一半,断裂的石桌将姜初禾紧紧卡住。孔静雅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搬开压在姜初禾身上的石头,陈佳雀更是疯了一样扑过来拖拽姜初禾。 宾利车倒退数十米,发出阵阵轰鸣,向他们催命。 眼看石桌动了,孔静雅咬牙道:“姜初禾你不要怕。”饶是她力气大,在石桌这种绝对重量面前也是不值一提的。 石桌动了,然而也只是动了动。 “别管我了。”姜初禾把陈佳雀塞到孔静雅手里,吼道:“跑!往水里跑!” 孔静雅望了望加速中的汽车,又看了看流血不止的姜初禾,心一横,拽起死活不走的陈佳雀,拖着她向后湖跑。 理智做了判断,孔静雅不敢回头、不敢多想,跳进湖中。拉起呛水的陈佳雀,与此同时,孔静雅听到剧烈的撞击。 白色超跑撞飞蓝色宾利,这一次的轰鸣声来自安逸的超跑,疯狂不比安承少一分,重复着倒退、加速、撞击,倒退、加速、撞击…… “够了、够了。”孔静雅直愣愣向安逸跑去,歇斯底里地喊他:“安逸!够了!停下来!我叫你停下来!” 在第三次自杀式撞击后,随着‘嘭’的一声巨响,白色超跑起火。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天旋地转,孔静雅失去了意识。 第72章 昏睡中的孔静雅感到异常疲惫,有限的人生好像从未这么累过。渐渐有了意识,听见身旁有人在说话。可眼皮沉、身子也沉,沉到灵魂很轻,轻的做不了肉/体的主。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人,正于恐慌中无力挣扎。 孔静雅猛然间彻底清醒,看到坐在床边董曼青和医生轻声交谈。伸出打着吊瓶的手,孔静雅拽住董曼青的袖口,张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醒了、醒了。”董曼青摩擦着她的小臂,红了眼圈,“总算是醒了。” 医生走过来,拉起孔静雅拽住董曼青袖口的手,将拇指放进她的手心:“来,用力握。” 孔静雅咽了咽口水,滋润喉咙。烦躁的推开医生,哑着嗓子问董曼青:“安逸。” “他……”董曼青迟疑了一下,“没事儿。” 孔静雅心一沉,眼泪大颗滑落,却近乎平静道:“人不在了。” “啧!别瞎想。”董曼青皱眉,为她擦去眼泪,“还在抢救中。” “我去等他。”孔静雅揭开手背上的胶布,欲自行拔针。 医生制止住她,“孕早期惊吓过度、再加上情绪紧张,已经有出血的症状,必须卧床休息。”顿了顿,严肃道:“如果你还打算要这个孩子。” 孔静雅神情一滞,缓缓抚上肚子。 “崽啊听话。”董曼青托着孔静雅的背,见她轻轻放平在床,又把她揭开的胶布贴好,“你爸守在手术室外,有了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的。” 孔静雅偏过头,望着病房门的方向放空。董曼青问她在想什么,孔静雅眨眨眼、没说话。董曼青轻叹一声,默默陪伴。 幸而没过多久,孔千山就回来告诉她:安逸手术顺利,人已经转到重症监护室观察。 “人家说他命大。”孔千山在胸前画了个圈,“脏器都撞移位了,断裂的骨头愣是没刺伤脾脏。” 孔静雅转回头,连做几个深呼吸,“妈,我是不是该吃点儿东西?” “饿了?”董曼青感到些许安心:“知道饿了就好,想吃什么?叫你爸去给你买。” “我不饿,也没什么想吃的东西,就是觉得……”孔静雅把手放在肚子上,她不晓得该怎么称呼孕育中的小生命,讲不出的话用眼神替代。 董曼青从她的目光里,看出弱小、无助、不知所措,想要寻求庇护的情愫。抿起嘴角,强忍住泪水,颤声道:“千山,你守着雅雅,我出去看看,给她买点儿吃的。” “妈——”孔静雅叫她。 董曼青吸了吸鼻子,“嗯?” “买三份儿。”孔静雅说:“你和爸也吃。” 孔千山:“安家来了不少人,你顺便多买一些送过去。不管他们吃不吃,多少是我们的心意。” “不理他们。”孔静雅骤然间孩子气起来,轻声说:“我们一家人吃饱就好。” 董曼青再回来,身后跟着帮忙提东西的管丛雪。 管丛雪:“老板,你怎么样?” “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么?”孔静雅小心翼翼坐起身。 管丛雪抿起唇边,用力点头。 “回去吧,给你放几天带薪假。”孔静雅又说:“另外,我的手机会关机。有谁向你打听我的消息,就讲我和老公两个人出去旅游了,不想被别人打扰。” “老板,我想留下来照顾你。” “不需要。” 管丛雪坐下,一副受气包样,执拗道:“我留下来照顾你。” 孔静雅瞪她。 管丛雪视之不见。 孔静雅翻了个白眼,不再理她。 吃过饭,孔千山到安家那边看望。 孔静雅想起来姜初禾了,得知他只是皮外伤外加脑震荡。交代目不转睛守着自己的管丛雪:“买束花、买个果篮,替我……”孔静雅想谢谢姜初禾在危急时刻把她推走,‘谢谢’在嘴里打了个转,难以出口。 “收到。”管丛雪自行理会,起身嘟囔:“瞧吧,我就说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待她出去,董曼青拉起孔静雅的手,“你这助理还挺孩子气的。” 孔静雅从这句打趣的话中听出了轻松,有些惊讶看向董曼青。 董曼青满脸慈爱,专注于轻抚她的手背,虔诚得有如触碰神佛,唇边始终荡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关心女婿、爱护女婿,但女儿劫后余生、平平安安在她身边,这种喜悦很大一部分冲淡了对安逸还在重症监护室的担忧。 所以这世界上,有谁把安逸放在心尖? 孔静雅扪心自问,认为自己比任何人都有资格。 安逸对她呢? 白色超跑自杀式撞击蓝色宾利,不受控制的在脑海里循环放映。孔静雅很想冲到安逸面前,揪着他的领子,质问他:第一次撞开安承的车是英勇,第二次、第三次不计后果的加速撞击时,可曾有一刻想过他要是没了,自己该怎么办。 安逸当然爱她,只不过恰巧是个疯起来不管不顾的人而已。 晚一些,安文昌在孔千山的搀扶下来探望孔静雅。仿佛被一下抽走了精气神,此刻的安文昌不再是叱咤商业的大佬,而是个遭遇重大打击的可怜老人。 孔静雅强打精神,同他互相宽慰。偷递给董曼青一个眼神,董曼青会意,以孔静雅需要休息为由,送走安文昌。 第二天,孔静雅从护士口中得知重症监护室的探视时间,要去看安逸。 董曼青怕她见到重伤的安逸,精神上支撑不住,劝她再等等。医生巡房更是叮嘱她卧床,不要随意下地走动。 趁孔千山、董曼青不在,孔静雅打发护工出门买东西,病房里只有她和管丛雪。 “去弄个轮椅。”孔静雅颐指气使,想用老板的架势镇住小助理。 管丛雪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继续玩儿手机。 孔静雅深呼气,压着脾气,好言道:“你也知道我怀孕了嘛,那家里的化妆品、护肤品都不能用了。还有好些个包包、衣服,等我生完孩子就过季了,不如送给需要的人,你说是不是?” 被诱惑到的管丛雪将手机锁屏,试探性抬眸。 鱼儿已经围着饵料打转了,孔静雅按住耐心:“谁需要呢?” “我。”管丛雪举手,“我需要。” 鱼儿咬勾,渔夫收杆:“医生虽然不让我随意走动,但你找个轮椅推我去瞧一眼他,只瞧一眼就回来,也是无碍的。”孔静雅眨眨眼,近乎讨好道:“回来后,你去我的衣帽间,随便拿。” 管丛雪抿起嘴角,颇为遗憾道:“那我不要了。” “管丛雪,你想好了。”孔静雅无语道:“那可是我的衣帽间随便拿,我的衣帽间有多少值钱的东西你不晓得么?” “老板,你也想好了。”管丛雪扬起下巴:“你就算去瞧上一眼,对老板娘的病情也没有丝毫的帮助。只为一眼心安,折腾肚子里不稳的胎儿,真的好么?” 孔静雅摸了摸肚子,这个动作是她得知自己怀孕后快速养成的新习惯。思索良久,侧目管丛雪,“我怕他们骗我。” “你担心……”管丛雪挑眉,‘人没了’三个字没有说出口。 孔静雅看着她,眼里泛起泪花,鼻音很重道:“嗯。” “老板,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心里特难受。”管丛雪苦着脸,“我一直把你当成活财神,那财神爷是神仙,不能这么脆弱,还……还掉金豆。你这样,我精神信仰都倒塌了。” 孔静雅气笑了,半崩溃的吼道:“这个时候就别贫了行不行?!” “行行行。”管丛雪调节气氛不成,忙安抚她:“别激动,激动对孩子不好,容我想想办法。” 孔静雅连做几个深呼吸,情绪平稳了些,转头骂道:“你的猪脑子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我去拍张照回来,证明老板娘他还好好的,不就行了?” “……”孔静雅神情一滞,“好!”竖起拇指,“财神爷觉得你很棒!” “但是重症监护室,一天只允许两个人探视。安家那么多人,能让我进么?” “我是他妻子,你又代表我,凭什么不能进?” 管丛雪以孔静雅之名顺利进入重症监护,并偷偷拍了照片回来。 照片中的安逸紧闭双眼、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各种大型医疗器械围绕在他四周。 孔静雅盯着照片足足看了一分钟,没有将手机还给管丛雪的意思。 管丛雪:“照片发给你,你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 “不必了。”孔静雅点击照片右上角果断删除,手机递还管丛雪。 “删了?”管丛雪诧异道:“费那么大劲儿照的照片,就这么删了?” “哦。”孔静雅躺好,将薄毯向上盖了盖,“知道他平安就好,照片留着总想看,看了心里难受。” “原来如此。”管丛雪点点头。 走廊外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门被暴力推开,一女两男闯了进来,直奔病床上的孔静雅。 管丛雪与护工挡住他们。 孔静雅瑟缩到床头,“做什么?” “拜那个野种所赐,我儿子的腿废了,以后只能坐轮椅了。”女人一边撕扯挡在孔静雅身前的管丛雪,一边叫嚷:“我来瞧瞧能同时迷倒他和那个野种的狐狸精有多美,是很美!老娘今天就挠花你的脸,看你还怎么勾引男人。” 孔静雅一手护着肚子,一手去拿桌上的手机。 女人身后的男人先她抢过手机,一把摔在地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眼见他们推开管丛雪和护工,孔静雅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认怂,“我怀孕了,孩子不是安逸的,是安承的。” “什么?”女人揪着她的领口,闻言愣住。 孔静雅小心翼翼掰开她的手,“阿姨,我卧床保胎,受不了惊吓。” “呕——”孔静雅突然干呕,穿上拖鞋快步走进厕所,立即反锁上门,按下紧急呼叫按钮。 女人反应过来,开始谩骂砸门。 孔静雅坐在马桶上,抚着肚子,柔声道:“宝宝不怕,要不是怀着你不方便,外面那几个货色,妈妈一拳一个。” 医院保安赶来,单方面劝女人们走。 孔静雅哼着歌儿,静静听着。她哼的是小时候不爱睡觉,董曼青哄她唱的歌儿。 刚巧外面传来歇斯底里的叫喊:“草你妈,母王八,找麻烦找到这儿来了!今天不掀了你的龟壳,老娘不姓董!” 第73章 这场纷乱最终拉扯到安文昌面前,孔静雅无心过去添柴加火,反正董曼青不会吃亏。从小到大,她也的确未见董曼青在与孔千山无关的事情上吃过亏。 事实证明再聪明的人,只要动了感情,便会平添许多无妄的苦恼。 旁观父母婚姻,孔静雅才想找个家世相当、无关情爱的人生合作伙伴,永远保持理智,永远当机立断。 但当她真的遇到喜欢的人,就舍不得、抛不下了,情愿喝着蜜糖,自我欺骗。 孔静雅何尝不知道安逸乖巧的外表下藏着疯,是一座不定时爆发的活火山。可小狗摇摇尾巴、卖个乖,她又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躺回床上,望着棚顶发呆。孔静雅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白天情绪总归可控,就是晚上成宿成宿做噩梦挺折磨人。 过了一个星期,各项指标正常,终于被允许下地走动。此时安逸也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孔静雅悄悄看过他几次,都特意赶在他睡着的时候。孔静雅怕和安逸四目相对,怕见他装无辜、怕见他卖乖,更怕自己压不住火。 安逸的手能握住笔,或是托护工,或是托来看他的人,给孔静雅送字条。有时一个小时能送好几张,字写得歪歪扭扭,上面问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怀孕辛不辛苦,还说很想她。 护工快变成信鸽了,安逸却没等来一张回他的字条。 孔静雅出院前还是去见了安逸。 病房里三个安文昌派来照顾他的人各自忙碌着,安逸直挺挺躺在床上神游,余光瞥到站在门口的孔静雅,死水般的双眸瞬间点亮,甜甜的小奶音怯生生唤她:“姐姐。” 孔静雅默默攥紧拳头,缓了一会儿,嘴角悠然上扬,“我今天出院。” “进来呀!”安逸僵硬侧目,冲她招手,热情道:“姐姐,进来说话。” 孔静雅叫旁人先出去,关上门,“我出院后,不会常来。” “能理解。”安逸身残志坚地往右挪了挪,拍拍空位,“你只管照顾自己,不用担心我。医生今天巡房时表扬我,说我恢复的很好。” 孔静雅站在他床前,双手抱肩盯他半响,把安逸都看毛了,才淡淡开口:“你是真的搞不清状况,还是在和我装天真浪漫?” “我怎么了?”安逸笑得心虚,执着的再次拍拍身旁空位,央求道:“站久了累,陪我躺会儿。” 孔静雅垂下手臂,食指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大腿,不言不语,单单审视他。 “在发电报么?类似于摩尔斯密码。”安逸打哈哈。 “姐姐,你怎么穿病号服都好看。”安逸夸她。 孔静雅搬了把椅子坐下。 安逸蹭过去。 孔静雅又起身,搬着椅子换了一面坐。 安逸漆黑的双眸续满了不知所措,一脸委屈相。 “你太丑了,离近吓人。”孔静雅将滑落的碎发掖到耳后,在几分病意的素颜状态下,也御姐气十足。 “我……”安逸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道:“太丑了?”从来没有人说过他丑,他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和‘丑’字挂边,还是经孔静雅之口。 “哦!”孔静雅扬头,“丑。” 安逸自从出事后没照过镜子,闻言惊道:“我毁容了?” “没毁容。”孔静雅故意夸张地说:“瘦脱相了,骨头披着人皮。本来眼睛就出奇的大,现在瞧着都渗人。” “啊——~”安逸没有因为她的刻薄而生气,反而有些羞愧,拖着不方便的身子往远挪,“我多多吃饭,过两天就好看了。” 孔静雅见他挪到床边还不停,忙上前拽住他,吼道:“掉地上摔八瓣!” 安逸被她拉着手,咧嘴笑了,视线下移到孔静雅的小腹,笑容慢慢变异,竟然掺杂了些许老父亲的慈爱。 这种慈爱放在少年的脸上,十二万分违和。 孔静雅眉头微蹙,松开他的手,大方掀开病号服下摆,露出紧实平坦的小腹,凶巴巴道:“有什么好看的?” “盖上、盖上。”安逸急哄哄:“他冷。” “谁冷?反正我不冷。我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孔静雅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吃!大!桶!冰!激!凌!” 安逸不敢说话了,眼神飘忽,想看她又畏惧她。 “呵呵。”孔静雅冷笑连连,“我其实蛮好奇的,你总说你爱我,上来疯劲儿也没见你顾虑到我。要是早知道我怀孕了,你撞安承时,还舍不舍得拿命疯?” 安逸张嘴刚说了个“我”,立马被孔静雅打断:“算了,别说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姐。”安逸:“你听我……” “我听你编故事哄我?”孔静雅点头:“也对,躺了这么久,故事早编的天衣无缝了吧?我不听,你可以讲给爷爷听。即使明知道是瞎话,老人家为图了个心安,表面上也会选择相信。爷孙俩还要继续相处,互相找个台阶下,挺好。” 安逸低垂睫毛,挡住一双暗淡的眼眸。 孔静雅见他这副模样,也跟着难受。深吸一口气,撂下最后一句的狠话:“总之你人好好的,孩子无论怎样都姓安。你人不在了,孩子姓什么我就不确定了。余生好自为之。” 管丛雪接她出院,孔静雅静在家又静养了三天。安文昌让私人医生过来看她,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了。她身体素质本来就极好,在家干躺着影响心情,考虑一番,收拾收拾去上班。 孔千山不让孔静雅操劳荣灼事宜,孔静雅也不逞强,只管雅曼侬这一摊,且朝九晚五绝不加班。 中午,几位副总来找她,被秘书挡在门外,“孔总说了,十二点到一点是她的午睡时间,任何人不准打扰。” “我们有急事。” “孔总又说了,不行。” 几人互相劝慰着离开,“孕妇需要保证休息,确实不便打扰。”“孔总怀孕后温柔了许多。”“怎么说?”“她最近没对任何人发脾气,也不约谈高管了。”“不约谈好哇,我这抗压能力差,她一说‘赵总监来一下,我们聊聊’,我都要先吃粒速效救心丸才敢过去。”“哈哈哈,哪有那么夸张。” 孔静雅再次探望安逸,安逸已经能站在窗前看风景了。 “咳!”孔静雅清了清嗓子。 安逸闻声回眸,惊喜极了。待屋里的人都出去后,笑眯眯朝她蹒跚。 孔静雅下意识上前几步,扶住安逸。 安逸抱住她,埋头在孔静雅脖颈,哼唧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孔静雅脊背僵直。 “姐姐。”安逸站好,笑问:“你瞧瞧我,是不是变好看了?” 娃娃脸、狗狗眼,饱满的嘴唇自带殷红。几天不见,属实长了不少肉,比入院前好像还健壮了些,没那么单薄。 孔静雅说:“你坐床上,我们聊聊。” “嗯。”安逸欣欣然上床坐好。第一次被正式约谈,不同于雅曼侬高管们拥有危机意识,他以为聊聊就是单纯的沟通感情。 孔静雅拉开单肩包,从里面拿出一张折了两折的A4纸,打开亮给安逸:“婚前协议合同,甲方拥有一票离婚权。我现在通知你,我要离婚。” 安逸冷下脸,“生气归生气,别拿离婚说事儿。” “小少爷,莫忘初心。”孔静雅嘴角挂着一抹妖艳的笑,“一开始说好的,您的大名白纸黑字签在上面,想赖账也不看看跟谁。” “你受了委屈,冲我闹一闹、撒撒气很正常,我愿意赔不是、愿意哄你,愿意等你消气。可你直接上升到要和我离婚的地步,孔静雅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么?我说是场误会我可以解释,为什么捂着耳朵偏不听?” 孔静雅红唇微张,为他鼓掌:“哇——,听听这话,多硬气!这才是安家小少爷应该有的样子。在我面前装了这么久小奶狗,够辛苦的。不过这份毅力,我非常敬佩。” 安逸喉结几经翻滚,倒在床上恨道:“你气死我得了。” “婚,我是离定了。你一出院,我们就去民政局办理。”孔静雅将A4纸折两折,放回包里,“事先警告你,别动歪脑筋惹我不痛快,我不痛快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痛快。况且我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儿,谁也别想阻止,包括我妈、我爸、安爷爷。” 第74章 随着盛夏来临,孔静雅开始害喜,吃什么吐什么。不仅如此,皮肤还轻度过敏。早上起来站在镜子前,瞧着自己肉眼可见的憔悴了。抚上肚皮,骂道:“你妈我通宵熬夜十多年,都没怀你影响颜值。” 孔静雅只用清水洗脸,简单涂了缓解过敏的药膏,收拾妥当下楼,管丛雪开车载她到医院。 “真不用我陪你进去?”管丛雪不放心的再次确认。 孔静雅戴上墨镜,推开车门,艳阳照在身上轻微的灼烧感。本想凹个从容优雅的姿态,孔静雅三两步跳到阴影处,略显狼狈的回身一指。 管丛雪不明所以,按下车窗,傻傻探出头,“啊?老板,你让我陪你去呀?” “助理!”孔静雅将墨镜拉到鼻尖,瞪她:“老板没涂防晒,你停车时不会贴心一点儿,直接停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管丛雪嘟囔:“你也没事先交代。” “这还要事先交代?”孔静雅凶巴巴:“你就是不懂分寸。” “不懂。”管丛雪耿着脖子,“怎样?” “你——”孔静雅不敢置信,指着自己诧异道:“凶我?” 管丛雪噘起嘴,‘吧嗒’、‘吧嗒’掉眼泪。 “Oh—— , my—— God~”孔静雅心情复杂,推上墨镜,娇嗔道:“我说一句、你顶一句,然后你还委屈上了,就不能对孕妇多一些包容?!” 管丛雪颤抖着唇边,“老板你怀孕后,讲话杀伤力是从前的二倍。” “是么?”孔静雅抚上肚子,推锅:“啧,这孩子也不是个善茬,还在妈妈肚子里就把小姨气哭了,长大还了得。” 管丛雪破涕为笑,“他还没个蝌蚪大,怎么气我?” “那我从哪凭空多出一倍杀伤力?”孔静雅晃晃脖子,潇洒转身。气色不够,贵气来凑,今天从头到脚都是高奢,踩着一双平底鞋也气场全开。 轻车熟路找到安逸的病房,屋里拉着窗帘,安逸一个人端着咖啡,半躺在床上看球赛回放。 孔静雅私下隔三差五向安逸的主治医师了解安逸的病情,医生建议回家静养,是安逸执意留院观察。孔静雅在墨镜后翻了个白眼,扣响门。 安逸见她来了,先是高兴,而后立刻反应过来什么,放下咖啡、关掉电视,有如一条鱿鱼滑倒在床,精神恹恹。 “你要是对外面的世界没什么向往了,也别赖在医院。出门扫辆共享单车朝东骑,五公里外有个寺庙。就你这头脑、你这学历,临了怎么也能混个方丈当当。”孔静雅抚上肚子,垂眸道:“等宝宝懂事儿了,问我爸爸呢,我就说去普度众生了,大家脸上都有光。” “我不是赖着不出院。”安逸蜷缩成一团,湿漉漉的狗狗眼,巴巴望着她,“我……我还没好,时常难受。” 孔静雅走过去,摘下墨镜。 安逸朝她蹭了蹭,伸出小爪子拉孔静雅坐下。又朝她蹭了蹭,揽上孔静雅的腰,将脸埋在她大腿外侧,轻声说:“我那天没想和安承赌命,把他撞开之后,只想将车横在他车前,把他别在灌木丛。不过我没正经学过车,以往都是看别人怎么开,在旁边看久了记下来的。本来就不会,当时又紧张着急,怕他再冲出去撞你们,结果就变成后来的样子了。” 孔静雅扥着安逸的后衣领,将他拽开。 安逸再次蹭过去,揽住孔静雅的腰,哭唧唧:“姐姐你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不能因为我有前科,就对我杯弓蛇影。好不容易从鬼门关爬出来,你不要我了,我去哪呀?” “少扮可怜,我对你免疫了。”孔静雅起身,后退两步,“确定虚弱得没办法出院,是吧?” 安逸捧过松软的被子,将头埋进去,“嗯!” “那我自己去产检了。”孔静雅说着就要走。 “等等。”安逸跪坐起身,顶着滚得鸡窝一样的发型,呆萌道:“产检,我得陪同。” 孔静雅一本正经陈述安逸坚持的观点:“你还没好,你时常难受,你很虚弱。” “……”安逸转过眼珠权衡利弊,如果承认之前是装的,出院后孔静雅肯定会抓他去民政局离婚。搓搓手,央求道:“我坚持得住,姐姐你就让我陪你去吧。” 孔静雅摇摇头,向外走。 “对不起!”安逸扬声道:“我装的!” 孔静雅回身,“明天可以出院了?” 安逸垂眸,闷声闷气道:“嗯。” 住院处与门诊两楼相连的长廊,全部采用落地玻璃,阳光十分充足。孔静雅戴上墨镜,压低帽檐。 本来垂头丧气跟在她身后的安逸,忽然间化身螃蟹,举起双手在孔静雅身侧横着走。 孔静雅看傻子一样看他,哼笑道:“省省吧,我们都一米七三,你还想为我遮太阳?” “我一米七三点儿二。”安逸重点强调身高零头,并用双手尽力遮住孔静雅头顶的阳光。 孔静雅停,他停。孔静雅快走,他也快走。孔静雅小跑,他挥舞两只白嫩的‘小钳子’横着飞奔。 “姐姐,别跑哇!”待安逸追上她,孔静雅已经过了玻璃长廊。 俩人又变得一前一后。 安逸穿着病号服,脖上挂着孔静雅的包,走着走着将包紧紧抱在怀里,在她耳后碎碎念:“古装剧里有些臣子蒙受冤屈,为表忠心一头撞死在朝堂之上,以证清白。我原本觉得这种情节又傻又夸张,等自己也处在这种境地,就能理解了。姐姐是我的神明,神明冤枉我、不信我,还要抛弃我,我又没有办法证明清白……” 孔静雅被他念烦了,驻足转身,“管丛雪当我是财神爷,你又拿我比作神明,你们俩干脆修个庙把我供起来算了。” 安逸张开双臂抱住她,“姐姐是我一个人的,我不同她合资。” “公共场合,注意影响。”来往人群侧目吃瓜,孔静雅在帽子与墨镜的保护下依旧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安逸松开她,吸吸鼻子,直接泪目,“姐姐你别和我离婚了行不行,我真的没犯错。” 白嫩/奶萌的美少年在线哀求,孔静雅敏感的耳朵听到来自四面八方克制不住的惊叹,甚至有人拿起了手机,把后置摄像头对准他们。 孔静雅感到压力,自己好像狠心抛弃宠物的狗主人。低声吐了个脏字,将帽子摘下来扣在安逸头上,夹着他的脖子直接拖走,“丢人的东西,你那天的硬气呢?!” “我没和姐姐硬气,这辈子也不和姐姐硬气。浑身上下,除了那一处会对姐姐硬,其他哪里都是软的。” 过了拐角,孔静雅松开安逸,欲踹他一脚,抬起腿顾忌他浑身上下处处是伤,没舍得下脚。食指勾起安逸的下巴,“少在我面前开黄/腔。”不轻不重拍着他的脸颊,一字一顿道:“准!前!夫!” 孕检项目繁杂,好在高端私立医院不用自己挂号,还有专门的护士全程陪同。 到了抽血环节,安逸见护士手里握着一堆采血管,吓得嘴都瓢了:“这……这都是……都是抽我老婆的血?” 孔静雅不耐烦地朝外一指,“害怕就先出去。” “我不怕。”安逸握住她的手,紧张兮兮道:“你也别怕。” 空腹抽血后,护士将他们领到休息区用餐,供应早餐有包子、粥、小菜和水煮蛋。孔静雅看见吃的就反胃,拿起勺子一下接一下地舀粥,迟迟不往嘴里送。 安逸将剥好的鸡蛋放到孔静雅的餐盘里,又剥自己的,“我早上吃过早饭了,这个鸡蛋也给你。抽了那么多血,多吃点儿。” 孔静雅抿了一口粥,勉强咽下,“我只喝粥。” “啊?” “害喜听过么?” “知道,我最近有做这方面的功课。”安逸吃着鸡蛋,说:“可以少食多餐,吃喜欢吃的东西。一会儿饿了或是有想吃的,要马上告诉我,我去买。” 孔静雅瞄了眼他这身病号服,低头喝粥藏住笑意。 吃过饭,护士领着他们继续检查。医生看到安逸穿着病号服多瞧了两眼,目光向上触及到安逸的脸,顿时愣住:“你是孕妇的——?” “丈夫。”安逸见医生依旧困惑不已,补充道:“我二十二了。” 医生豁然开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通过仪器,第一次见到肚子里的胎儿。 安逸既激动又兴奋:“他在动!你看、你看,多活泼。” “他当然会动。”孔静雅被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逗乐。 拿到报告单回到病房,安逸憨道:“我现在才对我们的宝宝有了真实感,生命好神奇哦!”伸出手,小心翼翼抚上孔静雅的肚子,柔声说:“爸爸感恩你的到来。” 孔静雅拍掉他的手,“这屋就我们两个人,你自称爸爸,是想占谁的便宜?” 安逸隔空戳戳孔静雅的肚子,撒娇道:“三个。” “今天好好休息。”孔静雅挎上包,起身挥手:“明天接你出院。” 安逸不安地舔了舔唇。 孔静雅继续道:“然后去民政局离婚。” 第75章 第二天上午是雅曼侬每季度例行会议,孔静雅怀孕后忘性大,把这事儿忘了。及至早上出门,吩咐管丛雪目的地医院,管丛雪一脸诧异:“老板,季度例会你不到场么?” “啊——~”孔静雅恍然大悟,打电话给安逸:“公司有例会,我要下午才能接你出院。” 安逸自然乐意,“不急、不急,爷爷昨天晚上来看我,说想接我到别苑养病。姐姐,我过去住几天可以么?” “可以呀。”孔静雅答应的痛快,并‘大方’道:“孩子出生你再回来,不然照顾孕妇多辛苦。” “我……”安逸噎住,“在医院等你。” 家里好些佣人,孔静雅根本不缺人照顾。安逸是想缓一缓、哄一哄,孔静雅心一软,就不用离婚了。可她话讲到这个地步,安逸也是没办法了。 上午十一点雅曼侬主会议厅,管丛雪调成震动的手机收到新消息。 安逸:【盟友,你们例会结束了么?】 管丛雪抖了抖肩,连回两条:【今天是季度例会,各个大区区域经理到总公司汇报工作,基本上要一整天】、【老板娘,你别叫我‘盟友’,被老板知道,我叛国通敌的罪名就坐实了,你猜我会死得多惨?】 安逸:【不至于。】 管丛雪:【刀架在我脖子上,我觉得至于!】 安逸:【怪我思虑不周,管助理,我发消息给你的事,别告诉静雅。】 管丛雪:【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 安逸:【没有、没有。】、【静雅工作忙,你看着她按时吃饭,中午最好能睡一会儿。她不听话,你私下告诉我,我保证不出卖你。】、【另外,管助理喜欢金条么?爷爷抽屉里有几块儿,改天我拿给你玩儿。】 送人金条,老板娘果真朴实无华!管丛雪捂住嘴,深吸一口气,【我是为了老板好,不要金条。】 管丛雪捧着手机默默等着,过了足足三分钟,安逸:【你是个好人。】 管丛雪瞪大眼睛,心想这就没了?不客气客气了??? 再抬眸,孔静雅正瞪着她,而且这会儿也不知道已经瞪了多久了。管丛雪赶忙把手机揣进兜里,埋头装作做记录。 午休时间,孔静雅在办公室用餐,问管丛雪:“开会时和谁眉飞色舞的发消息,谈恋爱了?” 管丛雪先是疑惑,随后想到孔静雅说的对象是安逸,当即疯了,脱口而出:“什么跟什么呀!那人是老板娘。” 孔静雅微抬下巴,轻飘飘道:“哦——~”摊开手心,命令:“手机。” 管丛雪大概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对话里从始至终好像都没讲错话,乖乖上交了手机。 孔静雅颠了颠手,不耐烦道:“解锁。” 管丛雪将脸凑过去,解了锁。 孔静雅向后倚靠,单手撑头,上下翻翻,冷笑一声:“我说你两眼放光,原来是因为金条。” “我可没要。” “那是他没再坚持给。” “坚持给,我也不能要。” “哼——” “我怎么会为了区区几根金条得罪财神爷?一顿饭吃饱,和顿顿有饭吃,哪个重要,我还是分得清的。” 孔静雅发笑道:“俗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他是安氏集团未来的掌舵人,你老板我这小家小业可跟人家比不了。怎样?趁我婚还没离,先替管助理说说好话,让你换个地方高就。” “老板,你们要离婚?”管丛雪晓得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不会真的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儿对自己心怀芥蒂,于是关注点全部放在孔静雅要离婚上。 “对。” “为什么?你们感情明明那么好,而且你还怀孕了。” “原因很简单,过腻了。”孔静雅起身,吃不下多少饭,拿了一罐奶塞进包里,“下午的会议我不参加了,我说今天离今天就必须离,误了时间离不成,他再以为我是吓唬人玩儿的。” 走到门口,对还是发愣的管丛雪说:“你发个消息给他,告诉他我在去医院的路上。” 孔静雅好奇安逸还能耍什么花招,到医院病房发现屋内拉着窗帘,人不在,行李也都搬空了。床上铺着崭新的床单,没有一丝褶皱。 打电话给安逸,对方秒接,那声委屈的“姐姐”从手机里传来,同样也从窗帘后传来。 孔静雅走过去,一把拉开窗帘。 安逸蔫头蔫脑蹲在窗台一角,看了眼孔静雅,伸开腿一屁股坐下,“我刚刚叫人把行李搬家去了。” 孔静雅环顾四周,“就……只剩你?” “哦,答应你的,乖乖在医院等你来接。”安逸把头靠在玻璃窗上,叹道:“我被姐姐吃的死死的。” “那走吧。” “去哪?” “民政局。” 安逸胸腔肉眼可见地扩大,依旧靠着玻璃窗,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这幅画面,孔静雅十三四岁在青春疼痛文学小说封面、以及插图上见过很多次。一样的美少年,同样的很忧伤。 孔静雅抬腕,时间还早,放任他再忧伤一会儿。 “我没有办法证明我所说的是真的,你也没有证据证明我所说的是假的。但你却可以定我的罪,向我发出审判。”安逸问孔静雅:“这是什么道理?” 孔静雅反问他:“你二十二了,还觉得这个世界绝对公平公正,事事都有道理可讲?” “那要怎么做、怎么弥补,你才肯放过我。” “你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孔静雅笑容僵在脸上,“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我一宿一宿的做噩梦,梦见你浑身冰冷躺在血泊中,怎么叫都叫不醒。这次万幸你胳膊腿健全,活生生,能说能笑。可我看着你,还是忍不住要担心,怕你哪一天脑袋一抽又做傻事。其实感到无力的人不应该是你,而是我。我除了离婚,真的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安逸捂上脸,闷声说:“我后悔把从前自己一五一十讲给你。” “你该庆幸你之前的坦诚。”孔静雅顿了顿,“不然被我发现你骗我,这婚离的更早。” “一定要离?” “一定要离。” “那你什么时候和我复婚?” “等我在你身上看到对生命的敬畏。” 安逸垂下头咯咯笑,笑得青筋暴起:“我一个带着罪孽出生长大的人,怎么会敬畏生命?” “我们的宝宝也是生命,你昨天还在感叹生命的神奇。”孔静雅抚上肚子,“你可以守着他出生,陪他一起再好好长大一回。” 安逸神情一滞,将视线重新投向窗外。阳光下白到透光的皮肤,包裹着凸起的喉结,数次翻腾。 孔静雅走到床边,躺下合上眼睛,“有人说孕妇要按时吃饭,中午最好能睡一会儿,一个小时后叫我。” 安逸轻手轻脚爬下窗台,拿起床尾的薄毯,为孔静雅盖好。立在床前,看了她许久。 从民政局出来,孔静雅将安逸那份离婚证递给他,“你害我差点儿丧偶,我让你离异,很公平。” 安逸斜眼看红色小本,叹了口气:“都放你那儿,我用不上。” “话别说的太满。”孔静雅拉过安逸的手,将离婚证放进他手心:“万一再觅良缘,二婚时用得上。” “别气我了。”安逸拉过孔静雅的手,把离婚证又塞给她,“你一气我,我心脏直哆嗦。再这样下去,我非年纪轻轻落下点儿毛病不可。” 孔静雅撇撇嘴,“好啦,再见了前夫弟弟,我要去找朋友吃晚饭了。” “姐姐带上我。”安逸抱住她的胳膊,“我没钱吃饭。” 孔静雅拔出胳膊:“这位先生,请你自重,我们已经离婚了。” “买卖不成仁义在。”安逸又抱住她的胳膊,“姐姐你包养我吧!” “我包养也包养清纯弟弟,谁要包养你一个离异还马上会变成单亲爸爸的人。”孔静雅用力推开他,不屑地冷哼一声,潇洒离去。 “……”安逸微张着嘴,彻底傻了。 第76章 同赵诗蕾吃过晚饭回来,孔静雅发现安逸不在家。拿起手机要发消息问他在哪,后一想都前妻和前夫了,哪有追着打听人家在哪的道理,显得这婚离得不诚心。 到了夜里十点半,人还没回来且没个音讯。孔静雅一半恼怒一半担忧,但还是竭力忍住了。心一横,将手机关机,去洗澡。 头上裹着毛巾、身上裹着浴巾,孔静雅从浴室出来,到主卧的小衣帽间找董曼青为她买的纯棉睡衣。 在孔静雅看来,这几件孕妇专用睡衣中规中矩得略带土气,不过面料摸着出奇的柔软舒服。 孔静雅换好睡衣,避免做长时间抻拉运动,到主卧的小客厅打内线电话叫人上来帮她吹干头发。 经过卧室,发现被子里鼓起一团。定睛一瞧,那团东西还在轻微起伏。 孔静雅勾起唇边,上前一把掀开被子。 安逸在床上蜷缩成一团,乍见光亮刺目,忙伸出小爪子挡眼睛,又急着和孔静雅对视,漆黑明亮的眸子眯成一条线,颇为纠结的透过指缝瞧她。 “姐。”不等孔静雅问,他自己交代:“我去探望表哥了。” 目前为止,孔静雅还没去看过姜初禾,“姜大爷怎么样了?” “挺好。”安逸说:“比我好。” 孔静雅点点头,没再多问,重重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安逸应激反应似的抓紧床单,唯恐孔静雅把他从床上‘撕’下来,扔出门。 孔静雅:“起来给我吹头发。” “诶!”安逸麻溜爬起身,小跑着去拿吹风机。 孔静雅坐在梳妆镜前。 安逸一手握着吹风机,一手拨动她的湿发,“第一次吹长发,吹的可能不太好。但熟能生巧,以后会越来越好。姐姐,你不要嫌弃我。” “小朋友。”孔静雅抬眸看他,“你好像是在应聘工作。” 安逸摸孔静雅头发,感觉全干了。关掉吹风机,在她头顶轻轻落下一个吻。搂着孔静雅的脖子,下巴垫在她肩头,耳语道:“我爱你。” 孔静雅反手拍拍安逸的脸颊,“睡觉。” 安逸收了收胳膊,将脸埋在她脖颈,声音有些哽咽:“姐姐也爱我,对么?和从前一样。” 孔静雅僵直脊背,静静望着镜子里的两个人。自己显然低估了安逸,她拿这只小狗一点办法都没有,哪怕是离婚。 “我和宝宝都困了。”孔静雅问他:“你想我们俩陪着你熬夜?” 安逸这才松开孔静雅,看看她,又转动眼珠瞧瞧床,可怜中透着机警。 孔静雅对他摇头,指了指房门。 “不让我睡床。”安逸环顾四周,“那……我睡床尾凳,地上也行,只是别赶我走。夜里你想喝水,我还可以给你倒杯水。” “你身体要想好利索,正经得养上一阵儿,乖乖去睡客房睡床。” 安逸低头不语,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再抬眸哀求道:“姐,我明天睡客房。” 孔静雅双手抱肩,叹了一口气:“小朋友,两个人离婚后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 “……”这可把孔静雅问住了。 安逸牵起她的手,正色道:“今晚先睡,明天再想。” 关了灯,孔静雅在黑暗中翻身,寻找舒服的姿势。 安逸将孔静雅揽进怀里,很自然的为她掖好被角,揉了揉她的胳膊以作安抚。 “这样不对。”窝在他怀里很舒服,孔静雅懒得动,但还是觉得不对劲儿,离婚后的发展走向和她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姐姐,我们谈恋爱吧。”安逸拖着尾音甜甜道:“我追你,然后我们婚前同居。” “小朋友。”孔静雅找到问题所在,“我警告你,不要一直偷换概念。” 小狗狗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安逸见计划暴露,打哈哈道:“哦——,好,睡觉、睡觉。” 很快,双方父母、长辈得知他们离婚的消息。 安文昌那边,安逸哄。 孔千山和董曼青这边,靠孔静雅一个人却是哄不好。孔静雅索性带安逸回去,让他自由发挥。 董曼青:“为什么离婚?” 安逸:“静雅觉得我有些方面不够成熟,当然离婚不是说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就此结束,我努力提升自己,静雅还是会给我机会的。” 他哇啦哇啦讲一堆冠冕堂皇的话,传到董曼青耳朵里自动过滤成‘噗’‘噗’几声屁,“你出轨被抓了?” “哈?”安逸眯起眼睛一歪头。 孔静雅低头笑笑。 在一旁始终沉默的孔千山放下翘起的腿,双手交叉向前倾,浑身散发着阴郁:“既然已经分开了,也没想好以后是否还在一起,这个孩子……”紧了紧鼻子,艰难道:“做掉吧。” 孔静雅、安逸异口同声:“不行!” “爸、妈,静雅……我……她……她非要……我不想……”安逸慌得语无伦次,脸憋通红,太阳穴青筋暴起,转头向孔静雅求助。 孔静雅坚定道:“不管我和他未来怎样,这个孩子我一定要。” 孔千山:“你不怕被别人笑话?” 孔静雅:“我不是为别人而活。” 孔千山又问:“你是成年人内心强大,考虑过孩子么?” 想到孩子,安逸哀求道:“静雅,无论我当时出于什么目的连撞安承三次,我都错了,对不起。不过我真的学乖了,我们复婚,你换一个方式惩罚我。我发誓以后遇到任何情况,都不会冲动到做出藐视生命的行为。” 孔静雅抿了抿唇边,没有回应。 孔千山与董曼青互相望望,隐约明白个中缘由。 “算了。”董曼青:“雅雅要这个孩子就让她要吧,我们又不是养不起。” 孔千山深吸一口气,对孔静雅说:“你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爸妈即使不看好,也一定会给你的人生托底。但有一样,离了婚必须搬回来住。” 安逸愕然:“那我呢?” “你呀……”孔千山犹豫片刻,也是无奈:“随意吧。” 孔静雅住在家里,安逸惧于孔千山的威严,没敢继续赖着孔静雅,挑了个离她最近的房间住下。 随后几天,行李陆续搬过来,原是孔家的保姆阿姨也回来继续照顾孔静雅。董曼青不放心孔静雅一个人,夜里时常陪她睡。安逸抓住空隙,跑去讨孔千山欢心,哄得孔千山几次三番主动劝说孔静雅同安逸复婚。 一家人早上围坐在餐桌前吃饭,孔千山:“男人嘛,骨子里好冲动。尤其他现在二十出头,正是头脑一热什么都敢的年纪。”甚至不惜拿自己举例:“爸爸大学时看不惯学生会主席行事作风,把他堵在寝室暴打一顿,被学校记了大过,还差点儿开除。但我现在遇到任何事,都不会想说动手解决。你知道为什么?” 董曼青随口接道:“年纪大了,谁也打不过了。” 孔静雅握着三明治,咯咯笑个不停。 “嘶——”孔千山斜眼瞪董曼青。 董曼青放下牛奶,翘起手心,充满歉意的一点头。又摊开一只手,让他继续。 孔千山没了心情。 安逸等不到他的后话,抛砖引玉道:“是因为爸爸成熟了,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对么?” 孔静雅在桌下踹了安逸一脚。 这时外面响起了门铃声,阿姨开门,长孙白芷抱着一大捧娇艳的红玫瑰走进来。 饭桌上坐着的四位皆是愣住,而后面面相觑。心里有了猜想,又觉得这个猜想过于滑稽。 “叔叔、阿姨、静雅。”长孙白芷不曾想过他们离婚后安逸也在,更是尴尬,“你……你好。” 安逸笑笑,“你好。” “哦,小白,好久不见。”董曼青将他迎进餐厅,笑吟吟道:“阿姨吃完了,上午约了和几位夫人一起逛街,先走了。” 孔千山起身,“我也该上班了,你们聊。”看着长孙白芷怀里的花,夸道:“很漂亮。” 长孙白芷抽出一朵,“给您。” “那多不好意思。”孔千山接过来,斜插进董曼青的发髻,笑道:“嗯!好看!戴着出门吧!” 董曼青摘下玫瑰,放回长孙白芷的花束,娇嗔着拍了孔千山一下。 餐厅剩下他们三人。 孔静雅边吃饭边看长孙白芷。 安逸捧着牛奶,小口小口抿。大有长孙白芷待多久,他这杯牛奶就能喝多久的派头。 “雅雅。”长孙白芷拉走孔静雅身边的椅子,半跪在地:“我不想再错过了,请你嫁给我!我会做一个好丈夫,好继父,对你和肚子里的孩子负责。”并从兜里掏出一枚钻戒,“这是我知道你离婚后,深思熟虑好几天做出的决定。” “咳——!咳咳咳!”安逸隔着桌子,喷了他一头牛奶。扯了餐巾纸递过去,抱歉道:“不好意思,快擦擦。天气热,一会儿牛奶发酵,你人就馊了。” 长孙白芷愤恨拍开他的胳膊。 孔静雅又递纸过来,长孙白芷接下擦拭头发。 “我不是没人要,给你捡漏的。”孔静雅说。 长孙白芷起身坐下,“我才没抱着捡漏的心态,我是真心实意想把你请回家供着。” 安逸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边喝边笑。 长孙白芷搬着椅子往后躲了躲,“前夫弟弟你年纪小,哥哥不跟你一般见识,喝东西别再往外喷了。” “花留下,戒指拿走。”孔静雅挥挥手,不耐烦道:“回去等通知。” 长孙白芷忙问:“机会大么?” “没戏。”安逸指自己,“内定了。” “前夫弟弟,摆正你的位置。”长孙白芷咬牙道:“你是静雅的过去式。” 安逸一脸纯良:“别生气,我为你好。” “小朋友回避一下。”孔静雅说:“我和他聊。” “嗯,你们聊。”安逸走出两步,回头问长孙白芷:“静雅的朋友喝咖啡么?我咖啡煮的很好。” 长孙白芷张了张嘴,客气道:“冰美式,谢谢。” 注视着安逸离开,孔静雅冲长孙白芷勾勾手指。 长孙白芷立刻凑过来。 孔静雅压低声音道:“讲个秘密,不过你得保密。” 长孙白芷举手做发誓状。 孔静雅又说:“我俩离婚闹着玩儿的,赶上哪天天气好、心情好,说不定就复婚了。” “……”长孙白芷无语:“有拿离婚闹着玩儿的么?” 孔静雅笑说:“这不看到了。” “我这几天吃不下、睡不好,鼓足勇气、下定决心来表白,你告诉我你们离婚是闹着玩儿?!孔静雅,我喜欢你我有罪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喜欢我没罪,怪你没早问我。” 长孙白芷后瘫在椅子上,“前夫弟弟记不记仇?” “典型的笑面虎,背地里插刀子。”孔静雅如实道。 “哎呀——!”长孙白芷蹬了蹬腿,“你要是真跟我,小爷得罪安氏少东家,小爷认了。现在这叫什么事儿?偷鸡不成蚀把米!” 孔静雅踢他,“什么破比喻。” “我不管,你给我善后。”长孙无忌起身,“我最近要是遇到了倒霉事,就是前夫弟弟干的。” 孔静雅点头,“我保你三个月平安,倘若他卧薪尝胆个一年半载再报复,那我也没办法。” 长孙白芷一跺脚,拿起玫瑰就走。 孔静雅叫他:“花留下吧,你短时间也找不到姑娘送。” “我拿回去泡澡!”长孙白芷头也不回道。 脚前脚后,安逸端着咖啡进来,“那单纯的孙子怎么走了?” 孔静雅皱眉:“不许给人家取这么难听的绰号。” “谁让他叫我前夫弟弟。”安逸乐呵呵。 “他没坏心思,很——”孔静雅要说‘单纯’,又不想和安逸给长孙白芷起的绰号撞上,临时换了个修辞:“很纯真的一个人。你不许找他的麻烦,听见没有?” 安逸乖道:“他是姐姐的朋友,我不会找姐姐朋友的麻烦。” 孔静雅还是不放心,“被我发现你私下找他麻烦,我——”怀孕令她的罗辑思维能力下降,威胁的话讲了一半,后半段还没想好,直接卡住了。 安逸把咖啡放在桌上,蹲下身,下巴抵在孔静雅腿上,搂住她的腰,仰头笑道:“被姐姐发现了,姐姐就锤爆我的狗头,好不好?” 第77章 荣灼有个停掉半年又重启的项目,之前是由孔静雅负责,现如今接手的负责人想和她交接一下。 孔静雅处理完雅曼侬的事务,决定亲自过去,顺便和孔千山一起共进午餐。 进入一楼大厅,忽听身后有人喊:“姐——!姐——!” 孔静雅天天被安逸叫姐姐,对这个称谓颇为敏感,即使分辨出声音不是来自安逸,还是回眸看看热闹。 一个面熟的男人冲她小跑过来,热情道:“美女,还认识我么?” 孔静雅摇摇头,没有停下脚步。 “我!赵家麟。”男人似是不相信她把自己忘了,“我们在KTV比过肱二头肌,我还陪你打过拳。” 孔静雅停住脚:“安逸的同学?” “对。”赵家麟挠挠头,“听说你和安逸离婚了,而且还怀孕了。” 孔静雅冷眼看他,“安逸和你们说的?” “不是,我退学了。”赵家麟垂下手臂,“现在在荣灼上班,听同事们说的。” 孔静雅训诫道:“上班时间少聊八卦,下班时间多学知识提高自己。荣灼内部竞争很激烈,打听领导八卦新闻对你的前途没有任何帮助。” “我……”赵家麟刚要辩解,被人拍了肩膀,侧目一瞧:“安逸。” “好巧。”安逸提着一个保温杯,笑得天真灿烂,“你在这儿工作?” 赵家麟面无表情,“嗯。” “换份工作,这儿不适合你。”安逸帮忙捧过孔静雅手中的文件,继续说:“除了荣灼、安氏、雅曼侬这三家,去哪都可以。” 赵家麟偷瞄孔静雅的态度,结巴道:“凭……凭什么?” “下班前主动提出辞职,我们俩都少些麻烦。”安逸漆黑的双眸闪烁着真诚,嘴角始终上扬,“听话,想安生过日子,前提是别让我对你上心。” 赵家麟变了脸色,转向孔静雅:“姐。” “我不管。”孔静雅大步朝前走。 安逸一手抱着文件,一手提着保温杯,追她:“姐姐,等我。” 进入电梯,电梯门关上那一刹那,赵家麟赶过来扒住门:“安逸我问你,博导劝退我,是不是你在背后捣鬼?” 安逸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摇了摇头。 赵家麟松开手,电梯门关上。 电梯向上行驶,孔静雅问他:“所以是不是你干的?” 安逸点了点头,坦言:“是我。” “敢做不敢当。” “被他打一顿犯不上。” 孔静雅笑了,“这时候你倒是实诚。” 安逸也笑:“不对姐姐隐瞒是我的原则。” 出了电梯,孔静雅想起来问:“你来干什么?” 安逸拎起手中的保温杯:“天热,给爸爸送绿豆汤。” 孔静雅沉下脸:“不要致力于给我爸洗脑,他越是帮你说话,越会激起我的逆反心理。” “姐姐你误会了。”安逸说:“我是孝顺。” 孔静雅翻了个白眼,夺回文件,留下一句:“爸爸在三十二楼,大孝子你下错楼层了。” 午饭变成三人行,孔千山的秘书为他们定了一家江浙餐厅。许是安逸提别交代过,孔千山没提复婚的事儿。 孔静雅耳根子清净,食欲也跟着好。藕粉香滑,连吃两碗。 安逸回家前去了趟菜市场,拖回来十斤莲藕。夏日炎炎,他身体还没恢复,直接累瘫在沙发上。 保姆阿姨帮忙莲藕洗净,问他怎么做。 安逸查过教程,爬起来:“阿姨,我自己来就行。” 正守着垃圾桶吭哧吭哧打藕皮,董曼青逛街回来了。撅着嘴,十分忧郁。问清安逸是在给孔静雅做手工藕粉,换件衣服下来,翘着精致的指甲跟他一起弄。 “妈。”安逸瞧着她的脸色,小心寻问:“谁惹你不高兴了?” 董曼青斜眼看了他一眼,继续专心干活。 安逸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撒娇:“妈——” 董曼青暴力刮藕皮,愤恨道:“凯阳和顺的陆太太告诉我,那帮太太们私下说我们家静雅攀上高枝,位子还没坐热乎就被你抛弃了,然后静雅还不死心执意生下孩子挽回你。” 安逸将去皮莲藕切块儿,“她们想象力真丰富。” “可不是。”董曼青气道。 “院子里的栀子花开了,一走一过都能闻到清香。”安逸提议:“你叫她们来家里喝下午茶吧。” “不叫,我怕我会忍不住在茶里下毒。” “全当是为了我,我不想让她们误会。”安逸垂眸,“静雅那么在意声誉的一个人,现在全然不顾了,只为让我长记性。” “你知道她用心,就一定要改掉冲动的毛病。”董曼青摸摸他的头,“毕竟我们家的孩子,是要做爸爸的人了。” “嗯。”安逸重重一点头。 莲藕切块儿,用机器打碎,纱布过滤,放置沉淀。这一系列工作做完,太太们也都陆续来了。 安逸给足董曼青面子的同时,明里暗里说明是他在挽回孔静雅。 孔静雅这边上班一直在想安逸为长孙白芷煮的那杯冰美式,把咖啡当成水喝的她已经很久没喝咖啡了,实在嘴馋的厉害。 纠结到下班前五十分钟,点了一杯冰美式外卖。做贼似的避开管丛雪,亲自迎接外卖小哥。 孔静雅想好了,只喝一口,就一口。 然而当她下楼,大无语事件发生了。安逸倚在大厅柱子前玩儿手机,外卖小哥和孔静雅打着电话正推门进来。 孔静雅欲转身跑路,恰逢安逸抬头看到了她。 外卖员适时叫道:“孔女士,你的冰美式外卖!” 安逸‘嗖’地一下看向外卖员。 孔静雅只能硬着头皮经过安逸,取了咖啡,并对大为震惊的安逸云淡风轻道:“哈喽,又见面了。” “姐姐。”安逸睁圆狗狗眼,“孕妇不能喝咖啡。” “我说是管助理定的咖啡,我帮忙取一下。”孔静雅顿了顿,“你信么?” 安逸摇头。 孔静雅恼羞成怒,发脾气道:“休学养病就好好居家待着,大热天儿这跑一趟,那跑一趟。我在家看到你,去荣灼看到你,在雅曼侬也能看到你,怎么哪儿哪儿都能看到你?!” “想接姐姐下班嘛~”安逸拿她的咖啡,孔静雅不肯松手,安逸商量她:“凉,我先帮你端着。” 孔静雅松手,双手抱肩凶巴巴瞪他。 安逸做出退让:“只喝一口行么?” “我最初的预想也是只喝一口。”孔静雅开心了,低头衔住吸管。舌头刚沾到咖啡,凭她再怎么用力都吸不上来。 安逸捏死吸管,一个劲儿说:“可以了、可以了。” 孔静雅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这份不甘,让她整晚都没给安逸好脸色。 睡前,董曼青和孔静雅俩人复盘安逸今天的行程路线,孔静雅心有不忍,觉得自己对他态度不好,出去找他。 房内没人,孔静雅一路寻下楼,安逸在厨房烘干藕粉。 “姐姐还不睡。” “听妈妈说你做了藕粉,我嘴馋来看看。” “做好了,正好给你冲一碗。”安逸乐呵呵取出藕粉,感叹十斤藕,最后成品只有瓶底这么一点点。 安逸冲了一碗藕粉,巴巴送上:“尝尝好不好吃。” 孔静雅舀了一勺细品,“好吃。”又舀了一勺喂安逸:“你也尝尝。” “我不吃。”安逸推回去,“你吃。”做出的藕粉太少,他舍不得。 安逸趴在餐桌上,笑着看她吃。 孔静雅说:“你这一天很忙。” “还行。”安逸伸出手,揩下她粘在嘴角的藕粉,然后放进自己口中,满意地点点头。 孔静雅吃完一推碗,颐指气使道:“过来。” 安逸探身,孔静雅抓住他的领口,唇齿相碰,辗转间是藕粉独有的香糯。 第78章 六个月后,元宵节前夕,孔静雅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婴,乳名朵儿。 安逸侧腰又添两处新纹身,女儿的出生日期和一朵儿小花。 孔静雅做完月子,在众人的催促下和安逸复了婚。从民政局的大门走出来,孔静雅凶他:“好好做人,不然下次不止是离婚。” 安逸摩擦着手中的结婚证,珍重地贴在胸口:“嗯!” 孔静雅不放心,继续威胁:“下次再疯,我就直接带着女儿改嫁。” 安逸耸动眉骨偷瞄她,摇了摇头。 孔静雅扬起下巴,组织语言想再巩固一下她绝不姑息的决心。 “我学乖了,真的学乖了。”安逸揽住孔静雅的腰肢,用力吻上去,堵住她的后话,“姐姐,别再吓我了。” 生物界一直以来都有一个说法,幼崽为了自保,刚出生会更像爸爸一些。让雄性一眼认出这是我的孩子,从而担起责任。 不过小朵儿是个例外,她从一出生就长得像孔静雅,并且越长越像。孔千山、董曼青找出孔静雅婴儿时期的照片,发现这母女俩简直复印、粘贴,丝毫不差,安逸的基因体现于重在参与。 “唉呀……”孔氏夫妇感到惊喜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对不住安家。 安文昌善于自我安慰,咬定孩子的眼睛和安逸一模一样,又黑又亮。自打那次事故之后,他反思到自己根本不适合养小孩儿,只是隔三差五过来瞧瞧,从不多言。 孔静雅和安逸在孩子的教育上,拥有了绝对的权利。 很快,孔静雅在安逸身上觉察到,不分对错溺爱孩子的苗头。 小朵儿喜欢趴在安逸肩头,安逸就每时每刻都抱着她。后来胳膊发麻、手不好使,去医院诊断肌肉拉伤。即使扎着针灸、吃着药,孔静雅一个没注意,安逸又把孩子抱起来了。 孔静雅想他一年休学期满,学业忙起来,会得到改善。 然而这对儿父女却因为太过难舍难分,早上在家相拥痛哭。大家围着他们,好生劝慰。 孔静雅看了会儿热闹,冷笑连连。将安逸赶出门,勒令他中途不许回家。 安逸担心朵儿接受不了自己离开一整天,把着车门不让车开,同孔静雅婆婆妈妈交代了一堆。 孔静雅为了让他安心,决定上午不去公司、在家陪孩子。可她进门看到的却是:刚还哭得快抽过去的朵儿正快乐的啃着小脚丫。 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幕,发给安逸:【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她陪你哭不是舍不得你,而是气氛烘托到位了,哄哄你。】 安逸:【残忍。】 朵儿再大大,能够满地跑,不爱吃饭成了难题。到了饭点儿,安逸端着碗、拿着勺,满别墅追她,“朵儿听话,再吃一口。” 别墅面积大,他喂一顿饭,一天的运动量就达标了。拖朵儿的福,以单薄少年感为主要特征的安逸,在秋季马拉松比赛赢了人高腿长的姜初禾。 孔静雅亲自出马,将朵儿吃饭满地跑的臭毛病扳了过来。出趟差回家,安逸又又又端着碗、拿着勺满房子追朵儿。 这对儿父女被孔静雅狠狠收拾一顿,朵儿审时度势老实吃了几天饭。孔静雅再次面临出差,怕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走之前将他们爷俩送给董曼青托管。 人类幼崽还不清楚她妈强硬的个性是从谁那儿继承的,暗搓搓故态萌发。 董曼青把她放在儿童餐椅里,告诉她用餐时间半个小时。不吃的话,所有食物都会被撤走,并且取消今天的小零食。 朵儿冲安逸哭,张开小胳膊要抱抱。 安逸坐立不安,一会儿挠脖子,一会儿挠下巴。 朵儿哭的更厉害了,直接将餐盘掀翻。 董曼青索性将餐盘撤了,用勺子将洒在小餐板上的食物聚拢在一起,再把勺子递给朵儿:“吃饭。” 朵儿伸手扥住董曼青的头发,董曼青也毫不客气揪住她的头发,一老一小就这么僵持着。 “爸爸。”朵儿向安逸求救。 董曼青瞪安逸。 安逸默默起身溜了。 朵儿见安逸走了,不仅松开手、换上一副笑脸,而且还能自主进食了。边吃饭边奶声奶气道:“外婆你看,朵儿乖,朵儿大口、大口吃饭饭。” “……”董曼青:“可算看出来朵儿哪里像安逸了。” 刚生完朵儿之后的那几年,孔静雅还会时不时的焦虑,担心安逸哪天受了刺激又做出疯事儿。随着日子一天天过,这种焦虑越来越淡。 安逸唯一一次情绪失控,是杜茹薇趁他和孔静雅都不在家,将朵儿抱出去玩儿。 一向随和的安逸对看孩子的保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保姆也很无辜:“孩子的奶奶要抱孩子出去玩儿,还说同你打过招呼,我们也不好拦着。” 孔静雅开车载他去安俊才、杜茹薇家接孩子,路上安逸克制不住的发抖。孔静雅知道他是陷入小时候不好的回忆,握了握安逸的手背。 杜茹薇见他们来,很开心,张罗着要做晚饭。 安逸抱起还在玩玩具的朵儿大步出去,将她放进汽车。 杜茹薇追出来,问他发什么疯。 “把我关在地下室不给我饭吃,下雨天剥光我衣服让我站在院子淋雨,还有好多、好多,你以为我当时年纪小不记事?你错了!我全记得。”安逸吼道:“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大家客客气气稀里糊涂过一辈子也挺好。但你今天抱走我的孩子,我真的装不下去了,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单独见朵儿!” 杜茹薇泪如雨下,直愣愣站着看他们的车远去。 车内,朵儿坐在安全座椅上,小声嘀咕:“爸爸凶凶。” 安逸望着窗外,“我……我今天,对不起。” 一切自有因果,孔静雅理解他。笑问朵儿:“爸爸生气凶凶,还是妈妈生气凶凶?” 朵儿叹气,“妈妈。” 孔静雅和安逸被她忧伤的小模样逗乐。 又过了几年,安逸拿到博士学位,正式踏入职场。杀伐果断,不输年轻时的安文昌。 孔静雅则全面接管荣灼,虽然接受安氏集团给予的便利,但她从不插手安氏集团内部事宜。也正因为这份恪守本分、不逾越,使得安文昌对孔静雅十分满意,更多放权于安逸。 安逸有了钱,也不见他挥金如土。女儿剩下的半根冰棍,都要接过吃光。就是这样一个质朴的人,孔静雅却在偶然间发现他每月都有一笔不小的隐藏消费。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她又得知安逸有一处房产,且安逸每个星期都会抽出时间接朵儿过去。 父女俩都是编故事的好手,孔静雅懒得问,悄悄开车跟着。 待他们进屋,孔静雅按响门铃。 一位老妇人开门:“你找谁?” 孔静雅勾勾唇边,径直向里走。即使来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见到满地乱窜的猫狗和窝在沙发上的宠物貂,还是忍不住气血翻涌:“安逸!安朵儿!给我滚出来!” 也不知道从哪跑出来五六头受到惊吓的羊驼,激起一群五彩缤纷的鸟,好不壮观。 “姐,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安逸贴着墙根向外移步。 朵儿抱着她爸的腿,像个随身挂件。 孔静雅气哄哄走过来。 安逸、朵儿同时叫道:“小心刺猬!” 孔静雅定住脚,一步之遥有只刺猬原地缩成刺球。 “朵儿喜欢小动物,你又不让养。每次去表哥家和狗玩儿,她都舍不得离开。”安逸战术性后退,“我……我就……” “你就买下一套房子,给她开了个动物园?!”一群鸭子梗着脖子成群路过,孔静雅扶额深呼吸,“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奇葩。” 安逸委屈巴巴:“姐姐,这个不好后悔的。”伸长胳膊,轻轻推了推朵儿。 朵儿扑过去抱住孔静雅的腿,“妈妈别生朵儿和爸爸的气,朵儿乖、爸爸也乖。” 孔静雅俯身,拿下粘在朵儿嘴角的食物残渣,不可思议道:“你竟然给她吃炸鸡?” 朵儿打了个嗝儿。 孔静雅:“还喝可乐?” 安逸双手捂脸,证据确凿、无法辩解。 孔静雅瞪他,抱起朵儿,塞给安逸,“你们俩在这儿好好过日子。”说完转身就走。 “爸爸,我们报警吧。”朵儿搂住安逸的脖子,奶声说:“老师教我们,遇到危险要找警察叔叔。” “让警察叔叔把妈妈抓起来?”安逸喉结翻滚,这真是个大胆的想法。 朵儿摇了摇头,“不抓妈妈,抓爸爸和朵儿。警察抓走爸爸和朵儿,爸爸和朵儿就安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下一本写的是姜初禾姜大爷的故事,点进专栏预收《腿长了不起》,轻松无虐甜蜜日常风,已存三十万字,更新有保障。以下是文案: 青年推理作家姜初禾,才华横溢,却靠颜值圈粉的旁系富三代。爱犬哈士奇意外怀孕,生了一窝腿长几厘米的小哈士奇,肇事狗为杂志社实习编辑陈佳雀的短腿柯基。 姜初禾甩出一张亲子鉴定,“负责吧!” 陈佳雀愁苦道:“要彩礼么?” “当然。”隔天,姜初禾又甩出一张长长的彩礼清单。 陈佳雀果断拒绝:“娶不起。” “那就上门。”姜初禾指着她和她的狗,“你们母子俩一起上门。”